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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19 07:43 PM

高月 -【大唐狂士】《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7-5 09:31 PM 編輯

【書名】:大唐狂士

【作者】:高月

【內容簡介】:
      
       魂穿中唐,帝國時代,女皇強悍。

       入幕僧,富貴十年,不如洛陽賣藥漢。

       狄公案,雲詭波譎,機關誰在算?

       二武奪嫡,兩韋爭宮,雙李輪流轉。

       控鶴府,小張吹簫,蓮花燦爛,不如六郎小腰蠻。

       皇室外戚,世家貴族,掌權人物千千萬。

       倒頭來,壽終天命,誰能活一半?

       過河卒,後路斷,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看我權謀手段。

       煮清茶,撲羅扇,興起嬌妻畫眉,閑落風輕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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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19 07:52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01章 家有悍姊

  “一架飛機在茫茫雲海中航行,當飛機穿過一座雲山,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變得一片墨黑。

  在飛機前方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旋渦,四周被閃電包圍,仿佛魔鬼張開的血盆大口。

  飛機在空中驟然解體,將所有的人都拋向天空,唯獨一個年輕人被吸進了旋渦之中。

  不!年輕人絕望大喊,他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了。”

  .......

  昏暗光線中,李瑧細長的眼睛慢慢睜開,眼中流露出一絲深遂的痛苦。

  他已記不清是第幾次做這個惡夢了,夢中那個深無盡頭的黑洞每一次都讓他承受靈魂被撕裂的痛苦。

  這個惡夢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兩年前的一個雷雨之夜,一道閃電喚醒了他塵封在腦海深處的前生記憶,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並不完全屬於大唐。

  前世,他是一個在商海中拼搏了近十年的年輕商人,剛剛走上成功的坦途,準備歩入婚姻的殿堂,但他所有的夢想都在一次飛行旅途中破碎了。

  而今生,他只是大唐沙州敦煌縣一名普通少年,斗轉星移,他竟回到了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

  他今年十七歲,大唐的父母在他很小時便已亡故,由祖父撫養他和姊姊長大。

  在講究門第的大唐,李臻也算是敦煌四大世家中李氏族人,不過從他祖父開始便是李氏家族的旁支偏房,在外人眼中,他身上已看不到什麼名門世家的影子。

  “阿臻,起床了!”

  院子裡大姊的喊聲打斷了李臻的思緒,把他從前世的記憶中拉回到現實,他打了個呵欠,一陣強烈的睏意襲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大半夜都沒有睡著。

  李臻的房間很小,只放了一張睡榻和一張小書桌,牆上掛著一副弓箭和一把長劍。

  房間裡光線昏暗,但窗戶縫隙卻透出一絲微明,天已經亮了,就在這時,吱嘎一聲,窗戶被拉開了,一片白亮亮的晨光射進了房間。

  光線刺眼,李臻連忙用被子將頭蓋住。

  “阿臻,你起不起來?”窗外傳來大姊凶巴巴的聲音,“到底要讓我叫你幾次?”

  李臻在大唐的父母早亡,只有他和大姊李泉相依為命,大姊年長他七歲,俗話說‘長姊為母’,很多時候,李泉就把他當作自己孩子一樣,對他管束極嚴。

  極度的困意使李臻痛苦呻吟一聲,哀求道:“阿姊,我昨晚沒睡好,就讓我再睡一會兒吧!”

  “不行!”

  李泉語氣中沒有半點商量餘地,異常強硬道:“你明天就要參加武舉鄉試了,今天必須去練箭,你再不起來,我就用水潑了。”

  “阿姊,就可憐可憐你老弟吧!”

  話音剛落,一盆冰冷的井水從窗外潑了進來,儘管已是仲春時節,但刺骨的井水還是使他渾身打一個機靈,驚得他跳了起來,“阿姊,你真潑啊!”

  “我數兩聲,再不出來,第二盆水就來了,一!”

  “好!好!我出來!”李臻無奈大喊,他怎麼攤上這樣一個兇悍的老姐。

  連鞋也來不及穿,李臻赤著腳飛奔跑到院子裡,渾身上下只穿一條小小的褌褲。

  他剛奔至院子,院門口卻歡跳著跑進來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三郎哥哥,準備好沒有?”

  少女年紀不大,但身材卻很高,鼻子秀氣小巧,一對彎彎的細眉,在細眉下是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她身穿一條最流行的紅色石榴裙,頭戴八角小帽,一頭烏黑的秀髮梳成數十根小辮子,長得十分俏麗,但模樣顯然不是漢族少女,而是西域的胡族少女。

  她叫康思思,是李臻的鄰家女孩,康思思的父親是一名粟特商人,租了李臻家靠大街的一半房宅做生意,已經有十年。

  康思思便從小和李臻一起長大,雖然她是在敦煌出生並長大,從未回過故國,但她和其他粟特少女一樣,一心嚮往長安和洛陽,不願生活在敦煌這種小地方。

  “啊!”

  康思思尖叫一聲,她眼前竟站著一個光著大半個身子的男人,嚇得她連忙捂住眼睛。

  李臻也沒想到她來得這麼巧,他嚇了一大跳,本能地用手擋住下面,轉身向客堂裡跑去,“阿姊,你真是害死我了!”

  “是....三郎哥哥?”

  康思思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望著狼狽逃走的李臻,她捂著嘴吃吃笑了起來。

  這時,李泉拎著空盆子得意洋洋地走了過來,“不用這種辦法,這小子不會起床!”

  李泉年約二十餘歲,容貌清秀,身材不高,長得還有點纖弱,不過她作風潑辣,精明能幹,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

  李泉已出嫁多年,丈夫是祖父的得意門生,目前在縣衙做文書小吏。

  她看見了康思思便笑道:“思思,這麼早就過來了?”

  “嗯!我和三郎哥哥約好,早上陪他去射箭。”

  “這小子還要吃了早飯再走,要麼你也一起去吃點吧!”

  “不用了,我也要收拾一下,陪三郎哥哥射完箭,我還要去舞坊練舞。”

  康思思跑出院子,又探頭回來道:“三郎哥哥走時記著叫我一聲哦!”

  “快去吧!忘不了。”

  李泉走到院門口,望著她歡快離去的背影,不由搖了搖頭,這個小妮子情竇初開,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誰都知道她喜歡上自己弟弟了。

  飯堂內,李臻已經穿好了衣服,正盤腿坐在飯桌前喝粥,這時李泉端著一盤剛煎好的油餅走進來。

  “最近我發現你越來越懶,以前天不亮就起來練箭,現在居然要我來叫你了,你忘記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李臻伸手拈過一塊油餅,大嚼起來,口中含糊道:“我知道!”

  “知道還不肯努力,進京名額只有三個,要是被別人搶走,你就哭吧!”

  李臻喝了一口熱湯,笑嘻嘻說:“你老弟的騎射怎樣,你還不知道嗎?擔心什麼?”

  李泉想想也是,她弟弟在敦煌城頗有名氣,號稱箭球雙絕,一是箭術高超,敦煌少年無人能及,連軍隊也罕有對手。

  其次是馬球打得極好,在去年敦煌馬球個人技比賽中,以一記五十步外的穿雲球神技震驚全場,贏得了頭彩:一匹白龍駿馬。

  以弟弟的騎射本事,奪得進京名額肯定沒有問題,她平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自己弟弟能夠進京博取功名,做一個有出息的男子漢,那樣,她對去世的父母和祖父也可以有一個交代了。

  “快吃吧!思思還在等你呢。”

  李臻幾口吃掉油餅,又把一碗粥喝得底朝天,一抹嘴道:“阿姊,我去換衣服了。”

  不多時,李臻換了一身藍色武士袍,腰束革帶,腳蹬長筒軍靴,搖挎長劍,後背一副弓箭,牽著一匹白色的駿馬。

  李臻身材很高,約六尺出頭,相當於後世的一米八五,皮膚稍黑,他長得寬肩猿臂,臉上棱廓分明,濃眉細目,眼角略略上挑,渾身充滿英武之氣。

  李泉眼前一亮,心中也暗暗喝彩,兄弟如此器宇軒昂,難怪思思那小妮子被迷得神魂顛倒,她上前給李臻整理一下頭上的平巾,笑道:“可以了,快走吧!”

  李臻牽馬剛要走,又想起一事,忙問道:“阿姊,我昨天拿回的鐵籠子呢?”

  李泉眉頭一皺,一指牆角,“在那裡,以後這種噁心的東西別帶回來。”

  李臻從牆角的大槐樹後拎出一隻鐵籠子,見上面還蓋住布,便笑問道:“上面幹嘛還蓋一塊布?”

  李泉杏眼一瞪,“你說呢?你還要不要我們全家吃飯了!”

  李臻裝作沒聽見,連忙牽馬出去了,“阿姊,我中午回來!”

  思思已經等在巷子口了,見他出來,笑吟吟上前替他拿籠子,“三郎哥哥,我幫你拿!”

  “這個...有點沉,還是我自己來。”

  “沒事,我拿得動。”

  思思搶過籠子,見上面還蓋著布,笑問道:“籠子裡面是什麼?”

  “唔!裡面是一群...那個...黑面小郎君。”

  “黑面小郎君是什麼?”

  思思好奇地要掀開布,李臻連忙攔住她,“去校場再看,我們得快一點,場地要沒了。”

  “好!”

  思思心中歡喜地跟著他身旁,兩人快步向一裡外的小校場走去。

  ......

  【注:大唐武舉要長安二年才創立,本書早了幾年,情節上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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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19 08:17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02章 蚊蠅二俠

      今年是大唐延載元年,也是聖神皇帝武則天稱帝第四年,正值仲春時節,這也是敦煌一年中最令人陶醉的季節。

  甘泉水的鱖魚肥了,河水兩岸桃紅柳綠,麥地裡吐出碧嫩的新芽,空氣流動著芬芳的氣息。

  或許是年輕的緣故,儘管李臻半夜未睡,但他依舊精神抖擻,絲毫沒有困乏之意。

  片刻,他便帶著康思思來到了距離他家不遠處的校場,這裡原來是豆盧軍的一座軍營,後來豆盧軍全部遷到城外,這座校場也就成了附近平民休憩聚會的場所。

  今天李臻確實有點來晚了,校場已有不少住在附近的少年在練習射箭,明天便是武舉鄉試的日子,儘管之前他們已經考過了舉重和套路槍法,但關鍵在於明天箭考。

  箭考分為步射和騎射,兩者的難度不可同日而語,敦煌數千少年郎人人練武,但能騎射者不過寥寥數十人,李臻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因此小校場中的數十名少年都在練習步射,沒有人訓練騎射。

  當李臻走進校場,二十幾名少年都紛紛圍了上來,這些少年都是鄉鄰,在頑童時代,他們都是李臻的手下,現在大家都長大了,變成了他的仰慕者。

  “三郎來了!”

  李臻笑著向眾人抱拳,“各位兄弟都練得差不多了,把場子讓給我射幾箭如何?”

  “沒事!三郎多射幾箭給我們看看。”

  眾人七嘴八舌,笑著起哄,“三郎怎麼把思思也帶來了,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三郎是不是嫌我們在這裡礙事?”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思思恐懼的尖叫聲,“啊——”

  眾人紛紛回頭,只見思思雙手捂著嘴,驚恐萬分地望著眼前的鐵籠子,籠子的布已經被她掀開,裡面竟然是十幾隻又黑又肥的老鼠。

  眾人皆大笑起來,“思思,你拎了一路,難道不知裡面是黑面小郎君麼?”

  思思氣得直跺腳,“我不知道啊!若知道,我才不拿呢!”

  眾人見她有趣,忍不住又一陣大笑,李臻走上前笑道:“這些是我練箭的活靶子,本想請妳幫忙,妳若害怕,我讓其他人幫忙,妳先回去吧!”

  “我...我其實只是嚇了一跳,哪裡怕牠們了。”

  “那好,妳把籠子拎到那棵樹後,一隻只放它們出來。”李臻指著百步外一株紅柳樹道。

  思思猶豫半天,才慢慢地拎起鐵籠子,一步步向遠處大樹艱難走去,眾人都在起哄大喊:“思思,我們再去捉幾隻如何?”

  “你們這幫壞傢伙,明天考試,我再來看你們的笑話!”

  眾人說笑幾句,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臻身上,李臻已翻身上馬,他縱馬奔馳,馬蹄聲如雷,渾身雪白的駿馬在校場內疾奔,身後激起滾滾黃塵。

  “三郎哥哥,第一隻出來了!”遠處樹後傳來思思的喊聲。

  李臻手執長弓,身體略傾,雙腿緊緊夾住戰馬,目光如電般注視著百步外的草叢。

  他迅捷地抽出一支箭,長長的手臂拉開了弓弦,張弓如滿月,一支狼牙箭閃電般射出,八十步外‘吱’一聲細叫,一隻黑毛肥鼠被長箭牢牢釘死在地上。

  “好箭法!”眾少年齊聲讚歎,響起一片掌聲。

  “三郎哥哥,現在放第二隻麼?”

  “放吧!”

  李臻縱馬疾奔,再次從後背箭壺內抽出了一支箭。

  .......

  在七歲之前,李臻和周圍的少年一樣,只是敦煌城北門附近的一名頑童,那時他還沒有開啟前世的記憶,但他過人的天賦便已漸漸顯露出來。

  不僅是他擁有天生的領袖氣質,成為一群孩子的頭領,而且他的記憶力驚人,讀書過目不忘,在練武上更有天賦。

  他和一群孩子跑去武館偷看大人練武,別的孩子看了十遍八遍都記不住,而他只看一遍就領悟了其中的精髓。

  李臻的祖父是沙州州學博士,篤信佛教,也是敦煌大雲寺的一名居士,在李臻八歲生日那天,祖父帶他去大雲寺參加法會,機緣巧合,大雲寺的一名老僧發現了他的與眾不同的天賦。

  這名老僧便是他的師父忘塵大師,九年前從中原來到敦煌出家為僧,那時他已經六十餘歲。

  忘塵大師的來歷極為神秘,沒人知道他俗家姓名,也不知道他曾經做過什麼,但李臻祖父卻對他的文學造詣佩服得五體投地,毫不猶豫地將孫子交給他。

  不過忘塵大師並沒有太多教李臻文學,而是更偏重於教他練武,教他鬼谷縱橫之術。

  李臻不僅僅擁有過人的天賦,他同時也付出了比常人多十倍的汗水和努力,寶劍鋒從磨礪出,正是他的刻苦才使他練成了今天的武藝。

  “三郎哥哥,準備好了沒有?”

  遠處思思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又將注意力全身心地灌注到手中的長弓內。

  “思思,應該還有最後一隻吧!”

  李臻高喊一聲,調轉馬頭,換成右手握弓,左手抽出最後一支箭,扣弦待發,等待最後一隻黑鼠出現。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紛紛回頭,只見十幾名騎馬年輕人疾速衝進校場。

  十幾人個個鮮衣怒馬,腰佩裝飾華麗的寶劍,弓袋裡插著描金畫眉弓,他們都是敦煌的大戶子弟,家境富裕,有條件配馬練習騎射,在他們中間有兩名更加與眾不同的年輕人。

  這兩名年輕男子年約十七八歲,身穿月白色綢緞長袍,腰素玉帶,腳蹬烏筒靴,頭戴漆紗籠冠,各佩一把鑲金嵌玉的上等名劍。

  “是索氏兄弟!”

  有人低低喊一聲,李臻也認出了這兩名年輕人,他們是堂兄弟二人,哥哥叫索文,弟弟叫索英,是沙州名門索氏的子弟。

  敦煌城無人不認識他們兄弟二人,他們武藝頗為高強,便自詡為遊俠,帶領一群富家子弟在敦煌城內肆意妄為。

  或許是因為年紀尚少的緣故,所作所為還談不上傷天害理,不過也是惹事生非,令人厭惡,敦煌民眾背後都叫他們蚊蠅二俠。

  十幾名富家子弟縱馬奔進了校場,圍著校場內疾奔,紛紛拔出劍,將少年們練習射箭的草人靶斬斷劈碎,一名子弟大喊:“我們要在這裡練騎射了,所有人都統統出去!”

  眾人見他們橫蠻無禮,心中皆十分憤怒,只是懼於索家勢力,他們敢怒卻不敢言。

  索英認出了李臻,便對兄長索文笑道:“兄長看見沒有,那人居然也在。”

  索文早就看見了李臻,他大喊一聲,“停!”

  一眾騎手都勒住了馬匹,索文催馬上前,乾笑一聲道:“原來是李公子,你也是在這裡練箭嗎?”

  “阿兄,你弄錯了吧!”

  後面索英湊上前,指著遠處的思思,用一種譏諷的語氣笑道:“他們這模樣哪裡是在練箭,分明是出來郊遊親熱,好一對郎才女貌,般配啊!”

  敦煌胡漢混雜,漢人的地位普遍高於胡人,胡人主要以經商為主,年輕的胡族女子大多在酒肆和青樓中以色藝娛人,或者嫁給大戶人家為姬妾,索英說李臻和思思很般配,明顯有譏諷之意。

  眾富家子弟都大笑起來,李臻卻不著惱,只是冷冷道:“凡事有先來後到,你們要練箭就應該稍等,或者好言商量,這樣大動干戈,毀人箭靶,莫非這就是索家家風?”

  索英大怒,用馬鞭指著李臻喝道:“混帳東西,你敢辱我家族!”

  索文一擺手,止住了兄弟的喝罵,對李臻傲然一笑道:“索家並非仗勢欺人,但信奉強者為王,你們若有本事就把我們趕出去,如果沒這個本事,那就請你們出去,就這麼簡單!”

  索文回頭對眾富家子弟笑道:“我說得對不對?”

  眾富家子弟大笑,“文公子說得太對了,就是這麼回事!”

  李臻冷笑一聲,高聲喊道:“思思,放最後一隻。”

  他一縱駿馬,在校場上疾奔,竟奔到距離紅柳一百五十步外的校場邊緣,這時,鐵籠裡還有最後一隻吱吱亂叫的鼠王,黑皮光亮,肥大碩壯,煩躁不安地抓咬鐵籠,發出刺耳的尖利聲。

  思思忍住心中的害怕,小心翼翼提起鐵籠子小門,黑鼠從鐵籠裡竄出,向草叢深處奔去。

  “三郎哥哥,放出來了!”

  “你們都看好了!”

  李臻大喝一聲,他在疾奔中拉弓如滿月,一百五十步外一箭射出,箭影倏然而去,力量強勁,狼牙箭正射中黑鼠的頭部,將它釘死在草叢中。

  校場上一片寂靜無聲,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李臻催馬回來,對索文和一眾富家子弟道:“既然強者為王,那你們請出箭吧!我拭目以待。”

  索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中著實惱羞成怒,但他又無可奈何,箭技差得太遠,拿出也是丟人,他只得一揮手,“我們去東校場!”

  眾富家子弟索然無趣,只得調轉馬頭準備離開,這時索文面子實在掛不住,他又道:“上次比劍失手,是我大意,敢不敢再和我比一次?”

  李臻淡淡道:“如果文公子有興趣,我隨時奉陪。”

  “那就一言為定,我會下劍帖給你!”

  索文調轉馬頭便走,十幾名富家子弟紛紛催動馬匹,簇擁著索氏兄弟離開了校場,遠遠只聽見索英大喊:“李臻,你就別做夢了,武舉的進京名額輪不到你!”

  李臻一怔,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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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0 02:25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03章 不速之客

      敦煌自古便是絲綢之路上的商貿重鎮,絲綢之路從長安出發,到達瓜州玉門關後便分為南北兩線,北線繼續則沿著天山以北走伊吾、輪台西行。

  而南線就是從玉門關折道南下敦煌,然後走蒲昌海去高昌,沿著天山以南前往疏勒,再從疏勒越過蔥嶺前往西方。

  正因為敦煌城的地理位置極其重要,它不僅是西域和中原貨物的中轉城,也成為西域和中原文化的交匯點,莫高窟便是其中最傑出的代表。

  中原文化和西域文化在這座歷史名城內有機的融合在一起,敦煌也和內地大多數城池一樣,呈棋盤式結構,南北中軸線是甘泉大道,東西中軸線則是三危大街,整個敦煌城便圍繞著這兩條中軸線向四周擴展。

  甘泉大道上商鋪林立,各種商品琳琅滿目,擺滿了來自中原的絲綢、瓷器、紙張和各種精美用具,但更多的卻是西域的各種貨物,來自波斯的地毯、銀器、琉璃,來自粟特的香料、寶石,來自吐火羅的毛皮、藥材等等。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特色店鋪,最多是各種學堂,有培訓語言的學校,在這裡可以學習漢語、突厥語、粟特語、波斯語,還有學習樂器的樂坊,學習舞蹈的舞坊。

  另外還有學習繪畫、雕塑、書法的學校,以及學武和練習騎射的武館,這些技能在敦煌都能找到不錯的飯碗。

  更有趣的是導引店,有點像後世的旅行社,只要肯花錢,就可以在店裡雇嚮導,帶你去高昌、龜茲等地去遊玩,各種旅行裝備一應俱全。

  生活在這樣一個繁盛的商業之城,李臻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利用前世的經驗和知識在敦煌發財致富。

  再過幾個月李臻就要正式結束州學的學業,完全自由了,只是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明天就開始著手實施自己事業。

  臨近中午,李臻把思思送去舞坊,他牽著馬穿過熱鬧的大街,回到了他家所在的三賢巷,三賢巷因為巷內有三棵茂盛的大槐樹而得名.

  李臻家就在巷口,正對城門,市口非常好,十年前便被一名賣香料的粟特商人租走臨街一半,這個粟特商人就是康思思的父親康麥德。

  李臻的祖父在前年去世,這棟老宅便留給了李臻,不過現在是由李臻的姐姐李泉當家.

  “阿臻,練箭回來了!”思思的父親康麥德站在店門口笑眯眯和他打招呼。

  康麥德年約五十歲出頭,長得非常乾瘦,活像一根枯黃短小的竹竿,鼻子又尖又細,一雙粟特人特有的深目裡閃爍著狡黠的光澤,他是個精明的商人,同時也是一個虔誠的祆教徒。

  也許是年輕時在絲綢之路上長年跋涉經商的緣故,他直到三十歲才娶妻,妻子比他小十歲,卻長得又高又壯,現在中年發福,更是胖得嚇人,有時康麥德明明就站在妻子身後,卻總會聽人給他妻子打招呼,“老康這兩天又出遠門了嗎?”

  雖然長得實在不對稱,不過他們夫妻的感情卻非常好,養育了兩兒一女,長得都像母親,長子康大利,去年滿二十歲,便按照粟特人傳統,帶著十頭駱駝走絲綢之路去了。

  次子康大壯,今年十八歲,長得極為雄壯,他卻不喜歡做生意,而是喜歡練武,一心想做番大事,他和李臻的關係最好。

  小女兒便是康思思,今年只有十四歲,舞跳得非常好,最大的理想就是離開敦煌去長安和洛陽。

  “康大叔好,思思去舞坊了。”

  “我知道,聽大壯說,明天你要參加武舉鄉試,這次一定要奪魁啊!”

  “謝謝大叔,我會儘量爭取,若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回去準備了。”

  “好!明天大叔給你鼓勁去。”

  李臻笑著點點頭,牽馬走進了巷子,康麥德望著他背影自言自語道:“其實思思嫁給他倒也不錯,至少房租就可以免了。”

  ........

  李臻祖父李丹平是沙州官學的一名博士,教書三十餘年,家道清貧,去世後只留給李臻姐弟三樁財產,一是東城外的三十畝土地,二就是目前姐弟二人所住的老宅,另外還有莫高窟一面石壁。

  三年前,李丹平把自己孫女,也就是李臻之姊李泉,嫁給了得意門生曹文為妻,不過曹文家境貧寒,而且家在壽昌縣,只有三間草屋。

  前年李臻祖父病世,他去世前讓李泉搬回來照顧弟弟,李泉讓丈夫和婆婆孟氏也一併搬來同住,但李泉對丈夫有言在先,這房子是她弟弟的,弟弟若成婚,他們就要搬出去另覓房子。

  李臻牽馬走到大門口,院門卻開了,姊夫曹文從院子裡走了出來,曹文性格文弱,沉默寡言,在敦煌縣衙當文書小吏。

  不過他的字寫得極好,平時也替佛寺抄寫經文賺點小錢補貼家用,他父親也很早就去世,只有他和寡母孟氏相依為命。

  “姊夫,這就去縣衙嗎?”

  曹文很喜歡這個小舅子,他見李臻回來,連忙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你上次讓我打聽之事,我已經問過張學正了。”

  李臻前幾天聽到一種說法,州學學生可以提前結束學業,他便動了心,請姊夫幫他去打聽。

  李臻大喜,“張學正怎麼說?”

  “張學正說,特殊情況下可以提前結束學業。”

  “比如什麼樣的特殊情況呢?”李臻又追問道。

  “這個我沒有細問,不過我覺得張學正怎麼說其實沒有意義,關鍵是你大姊的態度,你說呢?”

  李臻頓時變得無精打采,姊夫說得對,他大姊怎麼可能准他提前結束學業?

  一年多來,李臻便一直想和幾個好朋友出去遊歷,最近幾個月這種想法愈加強烈,但由於他的學業尚未結束,使他難以出行,再加上他還有一個厲害的大姊,想想就令人洩氣。

  曹文看出他的失望,便安慰他道:“今天別想這個,好好準備明天的鄉試,那才是你眼下最重要之事,若你拿到名額,說不定張學正就特准你提前結束學業了。”

  “多謝姊夫!”

  曹文笑著拍拍他肩膀,轉身便走了。

  李臻推開院門進了院子,他要去喂馬,卻隱隱聽見大姊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婆婆,只有無兒無女的老寡婦才給女人會捐錢,讓女人會給她料理後事,可妳明明有兒子,幹嘛還要給女人會捐錢,這不是浪費嗎?”

  “我的事妳別管,反正我沒花妳的錢,再說妳給阿臻讀書習武花了那麼多錢,我是妳婆婆,我說的話妳聽過嗎?”

  “隨便妳吧!妳要捐就捐,我不會再管妳的事。”

  李臻暗暗搖頭,大姊和婆婆之間關係不好,為了自己,兩人不知爭吵了多少回,今天好像又要吵了。

  這時,李泉怒氣衝衝從廚房裡走出來,正好看見了李臻,嚇了她一跳,“阿臻,你幾時回來的,難道大門沒關嗎?”

  “我剛才在門口遇到姊夫,所以就直接進來了。”

  “哦!洗洗手去吃飯吧!馬交給我。”

  李泉雖然對李臻管束極嚴,但對他習文練武的花費卻從不吝嗇,為此惹得婆婆很不高興,婆媳兩人總為這件事爭吵,當然,也和她至今沒有孩子有關。

  李泉牽著馬走了,婆婆孟氏端著藥罐子從廚房裡走出來,李臻對她笑了笑,“阿嬸好!”

  “哎!快去吃飯吧!”

  孟氏歎了口氣,慢慢吞吞向房間走去,李臻回自己房間把弓箭掛好,轉身來到飯堂,小桌上已經擺好了粥餅和小菜,姊夫曹文吃過午飯剛走,飯菜還是熱的。

  李臻給自己盛了一大碗粥坐下,又卷起一塊胡餅,胡餅是用肉末和醬做成,非常美味,這也是李臻的最愛,他練了一個上午的箭,著實有些餓了,狼吞虎嚥吃了起來。

  盛第二碗粥時,李泉走了進來,她在弟弟身旁坐下,也端起碗慢慢喝粥,她沒有了平時的問長問短,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阿姊好像有心事?”

  “沒什麼,快吃飯吧!”

  李臻知道大姊雖然當家不易,但也不至於為點小錢和婆婆爭吵,這次孟嬸必然給女人會捐了不少錢,才惹得大姊不高興。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他也不知該怎麼勸大姊,便不再吭聲,埋頭吃飯,李泉也不願多想煩心之事,又問道:“昨天你去見了忘塵大師,他身體怎麼樣了?”

  因為師父年邁,不能每天教授李臻,李臻每隔十天去見他一次。

  “大師只是略略有些感恙,靈隱主持叫我別擔心,他會照顧好大師。”

  李泉歎了口氣,“話雖這樣說,也不能大意,你考試結束後,去照顧大師幾天,以盡徒弟的孝道,明白嗎?”

  “阿姊,我知道。”

  李臻遲疑一下,又低聲道:“阿姊,我想鄉試結束後出去走走。”

  “不行!”

  李泉一如既往的斷然拒絕,“你的任務是讀書習武,我早就說過,在學業結束前,你給我專心讀書,哪裡也別想去!”

  就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了敲門聲,有人高聲問:“請問這裡是李臻的家嗎?”

  “來了!”

  李泉起身來到院子裡,打開院門,她一下子愣住了。

  只見大門外站著四人,其中兩人是隨從,為首是一名五十餘歲的中年男子,皮膚白皙,頜下留三尺長鬚,頭戴紗帽,身穿淡紫色儒袍,腰束玉帶,顯得頗為文雅。

  在他身後跟著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雖然身著士子服,卻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勇武之氣。

  李臻坐在房間裡,他也立刻認了出來,來人竟然是敦煌李氏的家主李津,這著實讓他感到吃驚。

  他們只是偏門庶子,連每年參加族祭的資格都沒有,更不用說家主上門來拜訪,在李臻印象中,只有祖父去世時家主才來過一次。

  李泉愣了半晌,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李津心中有點不高興,要知道他可是敦煌李氏家主,敦煌李氏數百族人的命運都由他掌控,李泉、李臻這種家族的庶房晚輩見到他居然不趕緊行拜禮,反而問他有什麼事?

  不過他今天是主動上門,有事情要找李臻幫忙,他便忍住心中不悅,勉強笑道:“我能進屋再說嗎?”

  李泉連忙道:“請進!請進!”

  她一陣風似跑回主堂,稍稍收拾一下房間,又迎了出來,笑道:“家主請進來坐!”

  畢竟這是李氏家主,李泉懂得一點人情世故,雖然她已出嫁,是曹家媳婦,但她要替弟弟著想,以後弟弟會有很多事有求於家族,真不能把家主得罪了。

  李津見李泉十分殷勤,心中稍微舒服了一點,點點頭負手走進了大堂,年輕男子就站在他身後,用一種挑釁的目光望著李臻。

  年輕男子叫做李盤,是李津的侄子,也是李氏家族的嫡子,他和李臻一樣,都在州學讀書,今年同樣參加武舉鄉試。

  李津坐了下來,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李臻,見他居然不肯向自己行跪拜禮,他心中又有點不高興起來。

  “你就是李臻?”李津淡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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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0 06:22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04章 以勢壓人

      李泉姐弟名義上也是敦煌李氏族人,但他們屬於偏房末枝,不受家族重視,甚至連族祭都沒有資格參加,不過還有一種說法,他們祖父李丹平原本不是敦煌李氏,而是屬於隴西李氏。

  這個說法也有幾分道理,否則以他們祖父李丹平沙州官學博士的身份,怎麼會沒有資格參與族祭?

  也正是這個原因,李臻對家族的感情極為淡漠,他前世就從不給人跪拜,今生更是只拜祖父和師父兩人,要他給這個高高在上、從不關心他們姐弟死活的家主跪拜,他的膝蓋可彎不下去。

  李臻躬身行一禮,“晚輩正是!”

  這時,李泉端茶進來,李津對她笑道:“妳先退下吧!我想和妳弟弟單獨談一談。”

  李泉見弟弟不肯跪拜家主,她心中著實有點擔憂,便陪笑道:“我弟弟才十七歲,很多事不懂,家主有什麼事就對我說吧!我能做主。”

  “好吧!妳也請坐。”

  李泉在桌子對面坐下,李臻就站在姐姐身後,瞥了一眼對面的李盤,雖然他們是族人,又同在州學讀書,但這個李盤的眼睛長在頭頂上,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自己。

  今天他居然到自己家裡來了,李臻隱隱猜到了原因,估計今天的事情就和這個李盤有關。

  李津輕捋長鬚,不慌不忙對李泉道:“明天武舉考試之事,妳應該知道吧!”

  李泉當然知道,那可事關他弟弟的前途,而且聽說還有三個進京參加武舉的名額,他弟弟在敦煌少年中騎射沒有對手,這三個名額,有一個就是他們家的。

  “我知道,明天我家阿臻也要參加。”

  “是!妳弟弟很不錯,李家能有這樣一個出眾的人才,我這個家主也極感欣慰。”

  “家主過獎了,他還只是孩子,略有點長處,談不上什麼出眾。”

  李泉是個極為精明的女人,這個問題她考慮過不止一次,她弟弟確實出眾,讓她感到驕傲。

  人家和她說起來,都誇讚李家出了個人才,但家族從來就不聞不問,說明家主根本沒把阿臻放在心中。

  李泉也知道李家極重血統,像他們這種偏房庶子再出色也不會受家族重視,除非成為高官權貴。

  既然如此,為什麼今天家主倒跑來了?還說著虛偽的誇讚之詞,難道他們是有什麼目的嗎?

  想到目的,李泉心中也變得警惕起來。

  李津笑了笑又道:“李家有一支商隊,擁有五百頭駱駝,在沙州也數一數二,商隊有三十名護衛,但缺一個護衛首領,我打算讓妳弟弟去做護衛首領,若做得好,兩年後我提拔他做商隊副執事,妳看如何?”

  李臻站在在姐姐身後,他大概已經聽出一點名堂了,他便低聲提醒姐姐,“阿姊,我說好幫你釀酒的。”

  李津捋鬚呵呵笑了起來,“賢侄若想釀酒還不容易,李家在壽昌縣有座釀酒坊,我讓你去做執事,如何?”

  李泉卻聽懂弟弟的言外之意,她曾經考慮開個釀酒作坊,弟弟說幫自己釀酒,卻被她訓斥一通,不准他做生意而誤了前途,李泉立刻明白了家主此來的目的。

  李泉立刻搖頭道:“多謝家主的好意,我家阿臻明天要參加武舉鄉試,他有能力爭奪進京名額,我希望他能進京參加武舉,家主的好意,我心領了。”

  李津臉色微微一變,語氣明顯變得不悅起來,“你們或許不知道明天武舉的重要性!”

  “如果家主願說,我洗耳恭聽!”

  李津躊躇一下道:“明天的武舉考試將由王大將軍親自主持,這是沙州開鄉武舉以來的第一次,凡考中進京名額的武士子,他會親自寫一封推薦信給兵部,有王大將軍舉薦,必將前途無量,這樣機會太難得了。”

  李泉介面道:“正因為機會難得,才更值得爭取!”

  李津沒想到李泉比他弟弟還要難說話,他的臉色頓時沉下來,冷冷道:“既然妳不懂我的意思,那我就明說了,我今天到你們這裡來,就是希望李臻能主動放棄三個進京名額的爭奪。”

  停一下,他又加重了語氣,“我是李氏家主,我說的話,作為家族子弟就必須服從,明天李臻就不要參加騎射了。”

  李泉也憤怒了,這叫什麼,以勢壓人嗎?沒有見過這樣的家主,憑什麼她弟弟不能進京參加武舉,憑什麼要她弟弟放棄競爭?

  “家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族規有哪一條哪一款不准我弟弟爭取進京名額?”

  李泉這句話極為厲害,用族規的大帽子壓下來,令身為家主李津半天說不出話來。

  站在身後的李盤怒道:“名額早已內定,家主是一番好意來提醒,你們卻不識好歹.....”

  李津回頭狠狠瞪了李盤一眼,這件事情他怎麼能說出來,尤其給利益相關者更不能說,李盤嚇得低下頭,不敢再說了。

  李泉已經完全明白了,她深深吸口氣,站起身道:“多謝家主好意,我們知道該怎麼辦了?我還有事,家主請吧!”

  李津沒想到李泉竟然逐客,他心中大怒,站起身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快步離去。

  李泉等他們走了,‘哐當!’一聲把大門關上,“呸!還家主呢,給我李泉提鞋都不配。”

  李臻豎起大拇指贊道:“阿姊厲害,小弟心服口服!”

  “哎!你別說這種風涼話了,明天怎麼辦?他們名額都內定了。”

  “阿姊,我猜得到是哪三人?”

  “你知道?”

  李臻點點頭,“一個是張黎,他父親是豆盧軍副軍使張庭,其中一個名額非他莫屬,還有一個是索文,他弟弟索英已經向我洩露了,最後一個應該就是剛才的李盤,否則他不會跟家主一起來。”

  “可是....這三人都不是你的對手,讓你退出,多麼不公平!”李泉知道這三人都是敦煌的權貴子弟,不是他們這種平頭小民所能抗拒,她心中都絕望了。

  李臻緩緩搖頭,“阿姊,鄉試我絕不會退出!”

  李泉一怔,“名額都內定了,你能有什麼辦法?”

  李臻冷冷一笑,“我李臻就那麼容易受人擺佈嗎?”

  .......

  大唐天授元年,聖神皇帝武則天決心收復西域,任命鷹揚衛將軍王孝傑為武威道總管,與突厥人大將阿史那忠節討吐蕃,一舉擊敗吐蕃軍,收復了龜茲、焉耆、於闐、疏勒四鎮,重設安西都護府於龜茲。

  王孝傑由此立下大功,升左衛大將軍,這一次王孝傑率五萬大軍準備從沙州南下高原,討伐吐蕃軍以及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俀子,暫時駐紮在敦煌。

  而就在這時,沙州舉行一年一度武舉鄉試,王孝傑對此極有興趣,主動提出參與武舉鄉試,對前三名獲得進京鄉貢名額的士子,他將親筆寫推薦信給兵部。

  大帳內,唐軍名將王孝傑正負手來回踱步,顯得有些焦慮不安,他得到消息,他派去迎接朝廷使者的隊伍沒有能接到人,朝廷使者一行竟然在玉門關一帶失蹤了。

  這讓他既擔心,又有點奇怪,按理,朝廷使者在河西應該很安全才對,難道是河西走廊上的馬匪,可哪支馬匪敢如此膽大包天?襲擊聖上派出的使者。

  就在這時,他的親衛在帳外稟報:“大將軍,大營外有一個敦煌縣少年求見,他說有機密之事要稟報。”

  王孝傑正在思考使者失蹤一事,卻聽說有人要稟報機密,便自然而然把兩件事情連在一起。

  他點點頭,“帶他進來!”

  片刻,兩名親兵將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帶進大帳,少年正是李臻,他原本是來碰碰運氣,看王孝傑肯不肯見他。

  他本來沒有抱太多希望,沒想到王孝傑居然同意見他了,著實令他一陣驚喜。

  李臻被帶進了大帳,大帳門口站著四名帶刀親衛,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大帳內只有一名頭戴金盔的大將,估計這就是唐朝名將王孝傑了。

  李臻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長揖施禮,“李臻參見王大將軍!”

  “你是什麼人,有什麼事見我?”

  “學生是敦煌士子,將參加明天武舉鄉試,但有人徇私舞弊,事先內定了進京名額,學生深感不平,特來向大將軍舉報。”

  王孝傑大怒,原來不是為使者失蹤之事而來,他一揮手,“趕出去!”

  幾名親衛上前推著他就走,李臻大喊:“鄉貢舞弊,推薦人也要受牽連,大將軍一世英名,想栽在三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身上嗎?”

  王孝傑一怔,“等一等!”他叫住了士兵。

  王孝傑這才反應過來,他記得自己是答應過寫推薦信,萬一推薦的真是紈絝無能之輩,觸怒了聖上,他確實要受到牽連。

  王孝傑走到李臻面前,見李臻昂首挺胸,絲毫不懼,他便冷冷問道:“你是活膩了嗎?膽敢跑來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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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1 02:40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05章 以身證明

      李臻這才看清王孝傑的相貌,他首先看見一雙極為銳利的眼睛,仿佛看透了自己內心一般,只見他年約四十餘歲,身高近七尺,虯須虎目,殺機凜冽,相貌非常威猛。

  李臻躬身行一禮,不慌不忙道:“學生不敢欺大將軍,所說句句是實。”

  他毫不畏懼迎著王孝傑,目光裡充滿了自信,王孝傑也暗暗點頭,普通小民見到自己都會嚇得磕頭如搗蒜。

  而眼前這少年卻不卑不亢,舉止得體,居然沒有被自己嚇著,頗有幾分膽識。

  李臻給王孝傑留下的第一印象還不錯,王孝傑又問道:“你為什麼說這次武舉鄉試有徇私舞弊?“

  “晚輩不敢隱瞞大將軍!”

  李臻便將李津找他的事情不慌不忙地說了一遍,最後道:“他雖然是學生家族的族長,但他參與徇私舞弊,首先就是對大唐皇帝不忠,對沙州眾多士子不義,如此不忠不義之人,學生絕不會袒護!”

  王孝傑心中好笑,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少年居然舉報自己的家主,膽子當真不小,若被家主得知此事,他在家族還待得下去嗎?

  王孝傑壓根就不知道,李臻從小到大和家族就沒有半點關係,既然家主李津要犧牲他,他李臻又豈能不奮起反抗?

  想了想,王孝傑又問道:“可是你並沒有證據,口說無憑,讓我怎麼辦?”

  李臻昂然道:“學生就是最好的證據,若三人進京名額中沒有我,那鄉試就是徇私舞弊了。”

  “好大的口氣!”

  王孝傑冷笑兩聲,他轉身從弓架上取過自己的寶雕弓,遞給李臻,“這是兩石五鬥弓,你能拉開嗎?”

  “學生願意一試!”

  李臻接過這張弓,感覺頗重,他雙臂較力,弓弦吱吱嘎嘎拉開了,他又換一隻手,拉了個滿弓,雖然比自己兩石暗影弓稍重,但他也能輕鬆拉開。

  “學生獻醜了!”

  王孝傑眼中露出驚訝之色,不僅僅是李臻輕鬆地拉開了他的寶弓,力量驚人,尤其剛才李臻一個無意識的換手動作,使他發現這個少年似乎能左右開弓。

  要知道騎射訓練一年便可合格,但要做到左右開弓,至少要下十年以上的苦功。

  難道這個少年七八歲就開始練習騎射了嗎?不太可能!王孝傑又抽出兩支箭,遞給李臻,隨即命令親衛,“牽我的赤血馬來!”

  李臻也明白了王孝傑的意思,他要親眼看自己射兩箭,才會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一股要強的勇氣也從他的骨子裡湧出來,他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公正待遇,就在此一舉了。

  ........

  騎射場就在中軍大帳不遠處,李臻騎在一匹異常雄壯的赤色駿馬之上,這是一匹來自大宛的汗血寶馬,是王孝傑收復安西的戰利品之一。

  戰馬體格強壯,四肢修長有力,長長的馬尾迎風飄舞,李臻騎在這匹戰馬上,手執寶弓,更顯得他雄姿英發,儀表出眾。

  李臻銳利的目光注視著遠處他的箭靶,騎射場中間畫了一條一丈寬的筆直馬道,長兩百步,在馬道前方第一百五十步左右,兩邊各擺放了一隻草人,相距馬道各約八十步。

  也就是說,他必須沿著馬道疾奔,奔到一百五十步時,同時左右開弓,射中兩隻草人靶,馬道雖長,但射箭區域只有二十步,留給他射箭的時間更是只有短短一剎那,這是考較騎射的最高標準。

  王孝傑坐在觀戰臺上,他頗為欣賞這個十七歲少年的勇氣,竟然敢來找自己來申訴,僅這份膽識就是一般人無法具備。

  而且還能拉開自己的兩石五鬥弓,以他的年紀,有這份力量著實少見,敦煌城居然還有這樣的人才,如果就這樣被埋沒,實在太可惜了。

  但王孝傑更期待看李臻的騎射箭術,他決定用軍中最高的騎射標準來考驗他。

  “大將軍,他準備好了。”

  王孝傑點點頭,“開始吧!”

  有士兵揮舞旗幟,大喊:“開始了!”

  李臻抽出一支箭咬在口中,另一支箭搭在弦上,雙腿猛地一夾戰馬,赤血戰馬長嘶一聲,邁開四蹄疾奔而出。

  這匹戰馬明顯比他白龍馬的速度快,而且氣勢更加迅猛,李臻只覺得耳邊風嗚嗚作響,戰馬瞬間便衝到一百五十步處。

  王孝傑緊張地站了起來,冷厲的目光注視著李臻一舉一動,四周數百名士兵觀戰士兵也紛紛伸長脖子,等待這個少年的射出兩箭。

  戰馬剛剛躍過射擊線,李臻用雙腿控馬,穩住身體,張弓如滿月,一箭射出。

  他不看結果,隨即換弓到左手,從口中抽出另一支箭,身體略成仰角,又是一箭閃電般射出,戰馬狂奔而過,瞬間衝過了二十步射擊線。

  四周鴉雀無聲,隨即掌聲如雷,歡呼聲響成一片,李臻在短短二十步內左右開弓射出了兩箭,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兩支箭正中靶心,令士兵們驚歎不已。

  兩名士兵扛著草人飛奔跑到觀戰台下,激動得高聲大喊,“大將軍,兩箭皆中眉心!”

  王孝傑捋鬚不語,他動心了,他從未見過如此騎射高明的少年,敦煌居然有這樣的人才,他怎麼能輕易放過?

  這時,李臻策馬緩緩而來,他翻身下馬,將寶弓高高舉起,“多謝大將軍寶弓,使學生能夠全力發揮!”

  王孝傑點點頭,“回大帳說話吧!”

  兩人快步走到大帳門口,卻正好遇到了豆盧軍副軍使張庭,張庭是敦煌四大世家中的張氏家族,張家世代在沙州為將,是敦煌最有權勢的地頭蛇。

  這次武舉鄉試雖然是由沙州司馬負責,但張庭作為地方軍使,也參與其中。

  張庭認識李臻,知道這少年頗為了得,就在剛才,他也正好看到了李臻的騎射表演,李臻的高超箭術令他讚歎不已。

  不過他也很奇怪,李臻怎麼會出現在唐軍大營內?又怎麼會給王孝傑表演箭術,這裡面發生什麼事?

  張庭單膝跪下向王孝傑抱拳施一禮,“末將參見大將軍!”

  “張軍使請起!”

  王孝傑看見張庭,心中有些為難了,張庭這個節骨眼趕來,有些事情倒不好當面對質。

  更重要是,王孝傑對李臻動了惜才之念,讓這個少年和張庭對質,只能是害了他。

  王孝傑心念一轉,便溫和地對李臻笑道:“我要和張軍使商議軍務,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了,先回去休息吧!好好準備明天的鄉試,希望你明天不要讓我失望。”

  李臻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知道再多說也沒有意義了,便向兩人行一禮,告辭而去,王孝傑望著他走遠,這才對張庭道:“我們進帳說話!”

  王孝傑走進帳中,命親兵都退下,這才對張庭道:“不用拘束,坐下說話吧!”

  王孝傑官任武威道總管,豆盧軍也屬於他的管轄範圍,他自然也就是張庭的頂頭上司。

  王孝傑喝了一口熱茶,沉思片刻道:“這個少年的箭術非常高明,張軍使知道嗎?”

  “卑職當然知道,他不僅箭術高明,馬球也打極好,我打算讓他參加沙州馬球隊。”

  “是嗎?可是我知道他明天要參加武舉鄉試,難道憑他的騎射箭術,還拿不到進京名額嗎?”

  張庭心中有點打鼓了,他在官場混了二十餘年,有足夠的官場敏感,他意識到王孝傑可能已經知道名額內定之事了,是不是李臻說的他不能肯定,但一定有人向王孝傑洩露了此事。

  不過這種鄉貢名額內定是很正常之事,在任何一個州縣都是小事一樁,這種出人頭地的機會不給權貴世家子弟,難道還會給寒門子弟不成?張庭相信王孝傑不會對此大驚小怪。

  他笑了笑道:“明天鄉試主要是考步射和騎射,步射估計李臻問題不大,但騎射的臨場發揮很重要,如果他發揮失常,他真不一定能拿到進京名額,儘管我也很欣賞他的騎射箭術。”

  張庭說的話很有道理,臨場發揮確實是影響騎射的重要因素,讓王孝傑無法反駁。

  其實王孝傑也並不想過問沙州的什麼內部交易,那是兵部的事情,和他無關,但如果讓他寫推薦信,那就關係到他的切身利益了。

  王孝傑沉吟片刻道:“我既然答應寫推薦信,自然不會出爾反爾,不過我舉薦的人,我一定要親眼看到他的騎射水準,符合我的要求我才能寫,否則,聖上怪罪下來,我王孝傑承擔不起,張軍使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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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1 10:03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06章 利益交換

      李臻回家時天已經黑了,他剛走進院子,大姊李泉一陣風似的衝過來,拉著他急問道:“阿臻,你下午到哪裡去了,我要擔心死了!”

  “我心情不好,出去走了一會兒。”

  李泉到處找遍了兄弟,都不見他,急得晚飯都沒吃,現在李臻終於回來了,她一顆心才放下。

  她本想狠狠教訓他一頓,可聽到他說這句話,她心中一腔怒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過來,阿姊有話對你說。”

  李泉把兄弟拉到房間坐下,“大姊知道你是為家主那番話煩惱,但你不要怕,管他什麼家主不家主,明天你誰也別讓,咱們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絕不做看人臉色過日子的可憐蟲。”

  難得阿姊說這番勵志的話,李臻不知心中是感動還是害怕,但他暫時不想說見過王孝傑之事,便笑道:“大姊不用擔心,我已經想通了,明天我絕不會退讓。”

  “這就對了。”

  李泉心中著實寬慰,決定再給兄弟一個鼓勵,她想了想又道:“等你明天武舉鄉試結束,大姊或許會給你一個出去走走的機會。”

  李臻大喜,“去哪裡?”

  “去哪裡暫時還不能說,我唯一擔心就是你從未出過門,不太放心你一個人去。”

  李臻連忙道:“阿姊不用擔心,我不是一個人去。”

  “我知道,無非就是你那幾個狐朋狗友,不過話說回來,若你們四人一起去,我倒真放心了。”

  李泉想著弟弟也長大了,應該給他一個出門鍛煉的機會,她便答應了。

  “那就這樣決定了,我明天給你們準備乾糧行李,後天出發,但從現在開始,你不准再想這件事,明天鄉試你給我好好發揮,給阿姊爭這口氣。”

  .......

  沙州地處邊陲,和吐蕃、突厥接壤,武風尤盛,敦煌家境稍好一點的人家都會讓孩子習文練武,強身健體,保衛家園。

  三年前,大唐開了武舉,各州縣也跟著開了鄉武舉,沙州也不例外,但兵部只給沙州每年三個鄉貢名額,名額如此寶貴,基本上每年都被沙州幾大世家瓜分。

  今年情況更是特殊,左衛大將軍王孝傑答應寫信向兵部推薦,王孝傑現在是大唐第一將,在軍方地位極高,如果他肯向兵部推薦,那這次三名鄉貢士子將前途無量。

  所以王孝傑剛剛答應推薦,幾大世家便開始激烈爭奪這三個名額,最後達成妥協,張庭拿走一個名額,給他兒子張黎。

  索家拿走一個名額,因為負責這次武舉鄉試的主官,正是出任沙州司馬的索知平,索家要給嫡長孫索文。

  還有一個名額,按照慣例,應該是由參加武舉的士子們公平爭奪,也算是一塊遮羞布,但這次李家和鄭家都想要這最後一個名額。

  最後眾人商議決定,如果李家能說服奪魁呼聲最高的李臻放棄參與競爭,那麼這個名額就給李家,鄭家權勢不足,只能放棄了。

  但今天李氏家主李津去李臻家說服他放棄鄉武舉,卻遇到了麻煩,李家姐弟堅決不肯放棄,這讓他倒有點難辦了。

  入夜,李津的馬車緩緩停在索家的大門前,索家府宅位於城西,由主宅和族房組成。

  主宅占地五十畝,是敦煌縣的第二大府宅,族宅更是有百戶人家之多,足足占去了大半條街。

  李津已事先派人送來了拜帖,索家已有準備,馬車剛停下,等候大門臺階上的索瑁連忙迎了上來,索瑁是家主索慶的次子,也是蚊蠅二俠中索英的父親。

  索瑁向走出馬車的李津躬身施一禮,“歡迎李縣公光臨寒舍!”

  李津繼承了父親開國縣公的爵位,大家都稱他為李縣公,這也是他最榮耀的身份。

  李津回禮笑道:“聽聞索賢弟上月娶新妾,恭喜啊!”

  “呵呵!讓縣公見笑了,父親和家叔都已在內堂等候,縣公請吧!”

  “請!”

  索瑁領著李津進了大門,兩名丫鬟在前面挑著燈籠引路,兩人快步向內堂走去。

  索府內堂上,索氏家主索慶正在和兄弟索知平商量著明天武舉的一些細節安排。

  索慶今年約六十餘歲,是個貌不驚人的乾瘦老頭子,年輕時他率領索氏商隊走南闖北,在河西道上留下赫赫威名。

  現在已年邁,精力大不如前,家族之事都交給四個兒子,他則隱居幕後,頤養天年了。

  這次武舉鄉試因為有大將軍王孝傑的推薦,結果把他也驚動了,無論如何,他要為長孫索文拿到一封推薦信。

  他有自己想法,沙州有五百地方州兵,他希望由長孫索文來統帥這五百士兵。

  加上兄弟是沙州司馬,他們索家就有了和張家抗衡的軍權,所以長孫進京考武舉進士科,就顯得尤其重要。

  索知平現任沙州司馬,武舉鄉試正是他的職權範圍,他見兄長頗為擔心,便笑道:“大哥不用擔心,阿文也算是敦煌子弟中的佼佼者,騎射了得,我曾和張庭私下給敦煌子弟排名,阿文騎射武力可排到第三,只略遜於張庭之子。”

  “第一是誰?”索慶語速很慢,聲音略有點沙啞。

  “第一名叫李臻,大哥應該有印象,去年沙州馬球賽,此人奪得球技頭彩,轟動了全城。”

  “原來就是他!”

  索慶印象很深,原本馬球頭彩應該被自己長孫索文奪取,最後卻落在一個異軍突起的少年手中,這個少年原來就是李臻。

  索慶緩緩點頭,“我記得他,騎射排名第一,難怪馬球打得好。”

  “正是此人,可惜如此良玉,李家卻視若棄履。”

  “這是為何?”

  略一遲疑,索慶忽然明白過來,不用說,這個李臻一定是偏房庶枝,在極重血統的李家,這樣的子弟出不了頭,其實不僅是李家,他們索家何嘗不是如此。

  索知平又道:“雖然王孝傑在場觀戰,但請大哥放心,李臻不會影響到阿文的名額,也不會影響到張庭之子的名額,倒是會影響到李家的那個名額,我們已經商量好,由李津去說服李臻退出名額爭奪。”

  索慶笑了起來,“如果李津說服不了李臻,他是不是就要有求於你了?”

  索知平明白大哥的意思,也笑道:“今晚他來拜訪,或許就是這個緣故吧!大哥想好條件了嗎?”

  索慶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話,這時,索瑁匆匆走上內堂,躬身稟報道:“父親、二叔,李縣公來了。”

  李津走進內堂,和索慶、索知平一一見禮,他是晚輩,禮節上頗為客氣,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寒暄幾句,索慶便請李津坐下。

  這件事是索知平和李津商量,索慶並不參與,他坐在一旁不慌不忙地喝茶,就仿佛此事和他無關。

  “如何,縣公說服李臻退出爭奪名額了嗎?”索知平笑問道。

  李津苦笑一聲,如果他能說服李臻,那今晚他就不會來拜訪索家了。

  他歎了口氣,“他們姐弟很固執,不管我怎麼利誘威逼,他們就是不肯放棄名額,估計李臻明天要參加騎射應試。”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王孝傑在場觀戰,李臻是否參加騎射,對結果都沒有任何影響,就算他表現出色,列他為第四就行了,反正普通人也不太懂。

  但王孝傑親自在場,想糊弄他就難了,所以他們只能勸說李臻自己放棄。

  但李臻姐弟的固執著實使李津感到頭疼,他也只能屈尊來求索知平幫忙,他又試探著問道:“這件事,索司馬能否再想想別的辦法?”

  索知平呵呵一笑,“辦法當然有,只是.....”

  他說到這,回頭看了看大哥索慶,李津頓時明白過來了,索家不可能白幫這個忙,他又對索慶笑道:“都是世交,家主不妨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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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2 06:23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07章 武舉鄉試

      索慶捋鬚微微一笑,“朝廷派使者來敦煌之事,縣公知道嗎?”

  李津一怔,這件事他真不知道,朝廷派使者來敦煌做什麼?

  索慶看出他的疑惑,便笑了笑說:“使者是為大雲彌勒像之事而來,聽說聖神皇帝極為重視這尊大像,派心腹前來參與籌建,這幾天人就要到了,這可是敦煌的大事啊!”

  李津愕然,“不是說敦煌不建彌勒像嗎?”

  李津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他怎麼知道敦煌不建彌勒像,這不就等於告訴索慶,他朝中也有人嗎?

  索慶卻佯作沒有聽懂,又笑道:“我倒沒有聽說敦煌不建,反正我接到魏王的來信,聖上派心腹來了,具體派什麼人,魏王也沒有明說,反正人要來了,大像之事得儘快開始籌備,但我希望這次是索家獨立完成。”

  索慶當然知道,這次彌勒像建造一個極好的進階機會,遠遠超過了所謂武舉鄉試。

  如果他能把塑造彌勒大像之事拿到,取悅聖上,到時武承嗣再給聖上說一句,這是敦煌索家全心盡忠,對索家前途將有大大的好處,無論如何,這個機會他絕不能放過了。

  他本來想答應李家別的好處,正好李津有求於索家,索慶決定利用這次機會讓李家退出彌勒像的建造

  李津明白過來了,這就是索家的條件,索知平幫他制止李臻參加名額爭奪,大雲彌勒像就由索家一家獨佔,只是....這個條件有點太高了。

  他沉吟一下道:“可是張家和鄭家或許也要參與彌勒像建造。”

  “張家已經明確表態這次不參與,至於鄭家,我會去和鄭林談。”

  索慶眼睛笑眯了起來,言外之意就剩下你們李家了,李津又沉思了片刻。

  雖然這種事應該由家族長老會來討論決定,不過時間緊迫,為了拿到最後一個進京名額,拿到王孝傑的推薦信,他最終決定讓步了。

  .........

  就在李津和索慶達成了交換條件的同時,副軍使張庭也坐在自己的府邸後園望著兒子張黎騎馬射箭。

  張黎是張庭的次子,今年二十歲,他長得酷似其父,身材高大,一張方臉,相貌堂堂,張家世代從武,張黎六歲開始接受系統訓練。

  先天的武學基礎和後天的刻苦訓練,使他成為敦煌年輕子弟中的佼佼者,若沒有李臻這個神奇的平民子弟,他絕對是沙州第一。

  張黎並不是州學士子,他其實是豆盧軍的一名隊正,但他也曾在州學讀書,這次他便是以州學士子的身份參與武舉鄉試。

  爭奪三個進京名額,他勢在必得,如果進京能考中,他就可以從隊正升為校尉。

  儘管他父親是副軍使,但想升為校尉,必須由兵部來任命,軍隊升職制度很嚴,他父親也沒有辦法。

  張黎不斷催動戰馬奔馳,左右開弓,一支支箭射向五十步外的箭靶。

  雖然是夜間,但箭靶上方掛了一盞燈籠,所以看得很清楚,如果是白天,他可以在八十步外騎射。

  旁邊張庭沉思不語,他今天親眼目睹了李臻的騎射,那種瞬間雙射、箭中眉心的神技比他兒子高明得太多,雖然兒子排名第二,實際上他差李臻太遠。

  但讓張庭擔心是今天他和王孝傑的一番對話,王孝傑顯然已經知道名單內定之事。

  所以他最後有點變卦了,什麼叫做符合他的要求才寫推薦信,誰知道他的要求是什麼?

  說白了,王孝傑就是不打算寫推薦信了,想想也有理由,他已看到了李臻的騎射,再讓他看別人的騎射,他哪裡還看得上眼,或許他的要求就是和李臻一樣水準。

  現在張庭有點為難,他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索知平,還是索性裝聾作啞,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沙州四大世家絕不是鐵板一塊,而是暗中內鬥不已,比如沙州有豆盧軍長駐,沙州的治安一直都是由豆盧軍負責,沙州司馬只掛一個虛職。

  但三年前,索家走了第一權臣魏王武承嗣的關係,索知平出任沙州司馬,他竟然按照中原的制度,組建了地方州兵。

  索知平把敦煌和壽昌兩縣的治安權奪了過去,變成地方州兵管城內治安,豆盧軍管對外防禦。

  這是中原的制度不假,但這裡是沙州邊陲,刺史兼任豆盧軍軍使,就算他張庭不能兼任沙州司馬,那至少司馬的實權是屬於他的,這是慣例。

  現在被索家奪走了他的司馬實權,讓張庭心中怎麼高興得起來。

  人人都知道張家與索家暗中不和,根源就在於此,只是面子上大家過得去罷了,都是鄉黨,也沒必要撕破臉皮。

  這次三個進京名額,大家各取所需,他張庭拿走一個,索家拿走一個,至於第三個名額,那與他張庭無關,由索家和李家自己去商量。

  想到索家對自己利益的侵犯,張庭終於做出了決定,王孝傑看重李臻之事他就當不知道,裝聾作啞,至於推薦信,他更是一無所知。

  ........

  每年冬春之際,大唐各州、縣的要把官學或者私學的士子挑出來,進行初步考試,把優秀者推舉到尚書省應考,叫做鄉貢。

  如果地方保舉不當,不僅被錯舉的人不能與試,就連他的所有同鄉都要受到牽連,被剝奪考試資格,若存在嚴重舞弊,甚至還要連累到所在的地方官府。

  武舉也是一樣,各州每年推薦武舉鄉貢前往京城參加兵部考試,名額或多或少,沙州人口較少,一共只有敦煌和壽昌兩個縣,所以每年只得到三個鄉貢名額。

  武舉鄉試在沙州今年已是第三年,因為進京名額太少,基本上都是內定,當然他們推薦的人也是弓馬嫺熟,武藝不錯的子弟,不是李臻說的那樣推薦紈絝無能子弟,畢竟進京出醜會連累到地方官府。

  沙州尚武之風極盛,這次一共有六百余人參加武舉鄉試,一些學文的子弟同樣也在練武,這就是州學武科的士子。

  州學士子參加武舉鄉試的人不多,不到百人,其餘五百餘人都來自敦煌縣和壽昌縣的六家武館。

  武舉鄉試一共考四門,舉重、套路槍法、步射和騎射,一般通過前三項就算合格了。

  憑此取得地方官府認可的鄉武舉資歷,憑這個武舉資歷就能找到不錯的飯碗,這也是大多數考生的目的。

  比如可以去州衙、縣衙為吏,可以去護衛商隊,若有關係,甚至還可以加入豆盧軍,成為低級軍官。

  但想進京參加兵部武舉,就得靠騎射來爭取,實際上,參加最後騎射爭奪進京名額之人,幾乎都來自州學士子。

  舉重和套路槍法之前已經考過了,今天是考步射和騎射,步射分在三個考場,騎射則在敦煌大校場內舉行。

  東天空剛剛翻起魚肚白,晨曦青朦,一輪彎月掛在天空,大街上卻已經熱鬧起來,隨處可見穿著武士服、後背弓箭的少年兒郎。

  李臻騎馬來到了東校場,今天康思思沒有跟他同來,她是觀眾,要到騎射考試時才會出現。

  東校場門口擠滿了正在登記的考生,李臻正東張西望,卻聽見身後有人在喊:“老李,這邊!這邊!”

  李臻一回頭,看見一個肥胖的少年站在一個角落向他揮手。

  李臻大喜,連忙牽馬走了過去,“老胖,你登記了沒有?”

  “還沒呢!不急,早登記也沒用。”

  胖子是李臻最好的朋友,名叫酒志,大家都叫他酒胖子,父親是敦煌有名的屠戶。

  胖子和李臻同歲,兩人一起長大,他的性格開朗風趣,忘塵大師也頗為喜歡他,收他為記名弟子,讓他和李臻一起讀書習武。

  胖子的書讀得不好,武藝也稀鬆平常,不過他也有一手絕活,那就是飛刀厲害,三十步內可百發百中。

  胖子的弟弟酒平也跟著兄長一起來,他是李臻的崇拜者,連忙殷勤地接過白馬韁繩,“臻哥,我替你看馬。”

  “多謝了!”

  李臻這才發現胖子還是牽著他平時騎的小瘦驢,不由奇怪問道:“老胖,等會兒考騎射,你騎什麼?”

  胖子撓撓頭,貌似很苦惱道:“昨天去騾馬行租馬,晚了一步,馬都被都租掉了,所以.....”

  李臻見酒平向自己眨眨眼,他立刻明白了,便拍拍胖子的肩膀笑道:“沒關係,假如允許考飛刀,進京名額非你莫屬。”

  “那是!那是!哎,沒辦法,租不到馬,只好被迫放棄騎射了,不知思思該怎麼笑話我。”

  旁邊酒平忍不住捂嘴偷笑,胖子若有所感,扭過頭狠狠瞪了他了一眼,“笑什麼笑,難道你老哥是那種臨陣退縮的人嗎?”

  李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哥哥從不會臨陣退縮,只是有點胖,步伐當然會比別人慢一點,別人都陣亡了,他還沒有趕到,老胖,對不對?”

  酒志笑眯了眼睛,大有一種‘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李’的感慨。

  這時,門口登記處有人大喊:“李臻!州學的士子李臻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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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2 06:29 PM

本帖最後由 wishstar2004 於 2014-12-22 06:29 PM 編輯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08章 制度陷阱

    是一名考官在門口大喊,李臻連忙舉手,“在這裡!”

  “快過來登記,你們州學就剩你一個沒有登記了。”

  酒志在後面嘟囔一句,“睜眼說瞎話,明明老子也是州學士子,也沒有登記,又算什麼?”

  “估計他們已經糊塗了,一起去登記吧!”

  酒志把瘦驢也交給弟弟,兩人擠到登記台前,交上考生竹牌,考官將登記薄攤在李臻面前,“快登記,你是第一批考試,考試時間要到了。”

  “這位考官大爺,請問我是第幾批?”旁邊酒志問道。

  “你?”考官愣了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酒志,喝酒的酒,志向的志!”

  “酒志在這邊!”旁邊另一名考官喊道。

  “勞駕各位,讓一讓!”酒志拼命擠了過去。

  這時,李臻登記結束,考官指了指大門,“進去吧!你在第一個棚裡選弓箭,藍色那個大棚,別走錯了。”

  “多謝!”

  李臻先進了校場,校場內已經佈置好,擺放了十隻靶,射程約五十步,每次十個人同時射箭,在規定時間內射出五支箭,三支中靶就算合格,要想參與騎射,必須五支箭全部中靶。

  旁邊搭了五座棚子,這是給考生選弓箭並且等候考試之處,第一座便是藍色大棚。

  “老李!”

  酒志從後面追了上來,“奇怪了,我明明和你一起報名,怎麼被分到第八批,你卻是第一批。”

  “誰知道,或許是隨意分吧!老胖,你在哪個棚?”

  “第三個棚,紅色那座。”

  酒志又拉住李臻低聲道:“聽說今年規則改了,只有五十人有資格參加騎射,按步射成績選拔,你要當心,別大意失荊州了。”

  李臻點點頭,這個規定他能理解,因為王孝傑在場,所以要保證考生品質,以免像去年一樣考生良莠不齊。

  去年一百名騎射考生中居然有六十人脫靶將箭射飛,這種情況若今年在王孝傑面前出現,會丟盡沙州的顏面。

  “我會注意,等會兒大門口見,我還有事情找你商量呢!”

  “好!”

  酒志飛奔而去,李臻則進了第一座大棚,棚內已有二十餘人,靠邊上擺著三排弓箭架,有兩名考官,一人負責正式登記,另一人負責幫忙選弓箭。

  所謂考官,其實都是臨時抽調的地方州兵,態度十分粗野,考生動作稍微慢一點,便被考官指著鼻子大吼大叫。

  不過他們似乎認識李臻,對他還算客氣,李臻來到弓架前,弓架上全部是步弓。

  比李臻用的騎弓要大,而且做工也比較粗糙,遠不能和他的騎弓比,他的弓可是師父耗費三年時間才製成,堪比名匠之弓。

  步弓從五斗弓到一石弓不等,因人而異,可以自己挑選,李臻對弓比較挑剔,一連試了三四張,都不滿意,太輕了。

  這時,幫助選弓的考官慢慢走過來笑道:“臻公子是不是覺得不順手?”

  這名考官留著一撮焦黃鼠鬚,頗為醒目,李臻見他認識自己,也笑了笑道:“都太輕了,稍重一點的沒有嗎?”

  “好像有一張稍重的。”

  考官帶他走到第三排,拾起最邊上的一把弓道:“這把最重,沒人選它,公子不妨試試看?”

  李臻張弓慢慢拉開,這竟然是一把兩石弓,正好合他的臂力,李臻大喜,“這就這把了。”

  鼠鬚考官微微一笑,“快去吧!考試要開始了。”

  ‘咚!咚!咚!’

  鼓聲敲響了,天剛剛亮,第一批十名考生開始了步射,每人身旁有箭壺,壺內五支箭,要求在鼓聲結束前全部射完,眾人都很緊張,心和鼓點一起跳動。

  李臻卻很輕鬆,這種步射考試對他而言,簡直輕而易舉,輕輕鬆松五支箭全中靶心,應該是滿分。

  “恭喜臻公子通過考試!”

  那名焦黃鼠鬚考官出現在李臻面前,笑容滿面道:“成績已經確認,目前排名第一,主考官讓我通知公子去大校場準備參加騎射,騎射將在那裡舉行。”

  “多謝!”

  李臻將弓遞給他,快步向外面走去,對他而言,這種步射沒有任何意義,他關心的是騎射,。

  他今天狀態非常不錯,只要正常發揮,進京名額非他莫屬。

  李臻走出校場,老遠便看見了康思思,這時她看見了李臻,高興得跳起來,“這邊,三郎哥哥!”

  她的聲音嬌嗲,喊得又親密,旁邊很多人都側目向她望去,她卻毫不在意地衝上來,親密挽住了李臻的胳膊,“三郎哥哥,等你半天了。”

  李臻望著思思的兩頰笑渦的霞光蕩漾,他心中湧起一縷溫情,也忍不住開心起來。

  “思思,你二哥呢?”

  “他去大校場那邊占位子了,泉大姊也來了,剛才我還見到她,估計她也去大校場了,她讓我轉告你,讓你放下包裹,輕裝上陣。”

  原來大姊也來了,這時他又想起一事,對思思歉然道:“我明天要出門幾天,上次答應去看你的跳舞比賽,可能去不了。”

  思思神情黯然,“我聽泉大姊說了,你去不了也沒辦法。”

  李臻見她難過,便笑道:“要不你也跟我們一起出遊,你二哥也要去呢!”

  思思慢慢低下頭,“我真的很想去啊!可是...這次跳舞比賽很重要,聽說跳得好還能去長安,對不起,三郎哥哥,我...我真的不想放棄。”

  李臻眉頭一皺,“妳要去長安?”

  思思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連忙搖頭,“沒有啊!我只是說說,我爹爹哪裡會准我去。”

  李臻不太相信,這小娘一心想去長安和洛陽,她可別做了傻事,他又叮囑道:“就算你爹爹答應,你也不能去!你還不到十四歲,一個人去長安太危險了。”

  “我不會去啦!”

  李臻還是有點不放心,有時間他要給康大叔說說,得把她看緊一點。

  ........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步射考試非常快,僅僅一個時辰,三個考場的六百多名考生便完成了步射。

  大部分考生到此都結束了,但還有五十名考生要參加騎射,爭奪三個進京鄉貢名額。

  這才是武舉鄉試的重頭戲,騎射在敦煌大校場內舉行,這裡也是沙州的馬球賽場,每年的馬球比賽會吸引數萬沙州民眾跑來觀戰,盛況空前。

  今天的武舉鄉試騎射也吸引了上萬名觀眾,他們擠滿了四周的觀戰場地。

  數千士兵負責維持秩序,在北面則有一座看臺,沙州的高官們都坐在看臺之上。

  包括太守李無虧,長史蔣源,司馬索知平、副軍使張庭,另外還有敦煌和壽昌兩縣縣令,李氏家主李津,鄭氏家主鄭林等等。

  今天還有兩名貴客,一個是左衛大將軍、武威道總管王孝傑,另一個是王孝傑的副將蘇宏暉,王孝傑是正三品銜,位高權重。

  而太守李無虧不過是正四品下階,不僅官職上差了好幾級,而且朝廷地位也遠不能比,他甚至連副將蘇宏暉也比不上。

  王孝傑坐在正中主位元,蘇宏暉則坐在第二排,畢竟李無虧是主人,他要陪同王孝傑,哪有主人坐在後面的道理。

  王孝傑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他眯著眼欣賞馬球場上一隊舞姬翩翩起舞。

  坐在他身後的張庭也笑而不語,他今天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會揭穿王孝傑和李臻的暗中聯繫。

  不過有一點他毫不含糊,無論如何,屬於他兒子的名額,他絕不會放棄。

  “大將軍軍中也有將領被推薦去京城參加武舉嗎?”李無虧笑問道。

  “以前有,但今年還沒考慮,畢竟要打仗了,暫時沒有這個心思。”

  李無虧點點頭,又關切地說道:“聽說聖上派高延福出使敦煌,應該這幾天就到了,我卻沒有消息,我已讓張軍使派軍隊去迎接,大將軍是不是也派軍隊去迎接一下比較好?”

  李無虧提到了王孝傑最心煩意亂之事,他驀地一驚,“使君說,聖上是派高延福來?”

  “官牒上是這樣說的,難道不是高府君?”

  王孝傑更加擔心起來,高延福可是聖上的心腹宦官,位高權重,萬一他出什麼事,自己怎麼擔待得起這個責任。

  李無虧的意思他聽懂了,李無虧只負責沙州範圍,而他王孝傑卻管整個河西,他也應該派出軍隊去迎接。

  王孝傑掩飾住心中的擔憂,點點頭笑道:“我已經派軍隊去了,我暫時沒有消息,高府君應該有宮廷侍衛,安全上不會有什麼問題,李使君以為呢?”

  “我也希望沒有什麼問題。”

  這時,索知平上前施禮道:“大將軍、使君,騎射馬上開始了。”

  王孝傑思緒不在比試場上,便心不在焉地問道:“有多少人參加?”

  “大約五十人左右,都是步弓考試的佼佼者,也是我們沙州最優秀的騎射少年,相信大將軍不會失望。”

  王孝傑隨口答應一聲,“那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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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3 06:13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09章 絕不甘心

      騎射比試已經開始了,之所以騎射叫比試而不叫考試,是因為步射有標準,合格即可,沒有什麼比賽競爭。

  騎射就相反,沒有標準,完全是參賽士子之間的競爭,技高者勝出,所以叫比試.

  騎射共考十輪,一輪考五人,每人都只有一次機會,其他人都在校場外等候,叫到名字才能進去。

  這也是今年的新規矩,去年大家一起進場等候,據說去年士子間互有騷擾,影響成績發揮,所以臨時改掉了規則。

  李臻牽著他的白馬和一眾士子在外面等候,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步射最後成績,不過他是五箭全中靶心,且成績已被主考官確認,進前三沒有問題。

  眾人都牽著馬,豎直了耳朵,聽上面考官叫自己名字。

  很多士子都不是第一次參加比試了,有的還是第三次參加,這些都是沙州大戶人家子弟,家境優越,養得起戰馬。

  “索平、李盤!”

  考官高聲念著名字,聲音很高,念兩到三遍,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李盤翻身上馬,不屑地瞥了一眼李臻,“還不死心嗎?”

  李盤仰天一陣大笑,催馬衝進了比試場內,這時外面只剩下三個人了,依然沒有喊到他,李臻心中也開始打鼓,難道真沒有自己嗎?

  不可能啊!他的步射箭箭中靶心,五名考官同時記成績,由主考官通知他參加騎射,制度嚴密,沒有理由不讓自己參加騎射。

  李臻想到了剛才李盤的神態和他說的話,這裡面難道真藏有什麼陰謀?

  李臻再也忍不住,催馬上前,高聲問考官道:“請問,有李臻的名字嗎?”

  考官看了看名單,搖搖頭道:“名單裡只有一個姓李的,叫做李盤,剛才已經進去了,很抱歉,沒有李臻!”

  李臻愣住了,繼而大怒,“為什麼會沒有我?”

  考官是個老者,他瞥了一眼李臻,慢慢悠悠道:“年輕人,沒有你不正常嗎?說明你的步射不合格,排不進五十個騎射名額,自然就沒有你了,火氣不要太大,我老人家心臟不好。”

  李臻已經明白了,這幫該死的傢伙在步射時弄手腳,壓低自己成績,把自己降到五十個騎射名額之外,他自然就沒有資格參加騎射了。

  他們都是高官,權力遮天,做這種手段簡直輕而易舉,李臻倒冷靜下來了。

  他克制住心中怒火,抱拳問道:“請問考官,我想查步射成績,該怎麼查?”

  老者又看了他一眼,用筆悄悄指了指旁邊一名考官,李臻立刻調轉馬頭,衝到這名考官面前,施禮道:“我想查步射成績,是找你嗎?”

  “原來是臻公子,你沒有進去嗎?”這名考官認識李臻,漫不經心的問道。

  李臻搖了搖頭,“說我步射成績不合格,我想知道我步射究竟排多少名,是不是第五十一名?”

  “這個....”

  考官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他半天才取出一卷名單,“按規矩,不允許查名次,不過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我幫你看看。”

  考官從頭找到尾,他也有點愣住了,“臻公子,我也不敢相信,但上面寫得很清楚,你的名次排在最後。”

  “什麼叫最後?”李臻快要暴怒了。

  “就是....沒有成績。”

  李臻一把從考官手中搶過名卷,考官頓時大喊,“這個你不能看,快還給我!”

  李臻不睬他,他在名單最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確實沒有成績,後面有個小小備註,‘用弓違規’。

  李臻儼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淋下,他到今天才領教到官場的手段,原來至始至終就是一個陷阱。

  讓自己去第一座大棚,安排了專門的人給自己選弓,誘引自己選了那把兩石弓,最後又及時出現,把弓拿走,環環相扣,沒有一絲漏洞。

  他也曾想到李津不會死心,他本能的想到李津會在騎射中搞鬼,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在步射時就下手了,巧妙地讓他失去了參加騎射的資格。

  而且還讓他鄉武舉不合格,就算王孝傑想幫他,讓他進去參加騎射,但沒有地方官府的武舉認可,他的騎射發揮再出色也沒有資格進京。

  李臻第一次感到了絕望,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小民,最終只能被當權者玩弄於股掌之中。

  但他絕不甘心,就算他沒有任何成績,他也要讓沙州人知道他的遭遇。

  李臻心中憤怒之極,他調轉馬頭,狠狠猛抽一鞭馬臀,催馬向比試場內疾奔而去。

  “攔住他!”幾名官員大喊。

  十幾名士兵衝過來,揮長槍攔住了他的去路,李臻一提戰馬,雙腿猛夾,戰馬長嘶一聲,騰空而起,從十幾名士兵頭頂越過,衝進了比試場地。

  比試場內鼓聲如雷,民眾們如癡如醉大喊,為騎手鼓掌加油,酒志等人站在南面的第一排,他們東張西望尋找李臻,都有點著急了。

  康思思急得直跺腳,“死胖子,你到底看見三郎哥哥沒有?已經都快結束,他怎麼還不上場?”

  酒志無奈地攤開手,“我和你站在一起,你沒看見,我就能看見嗎?”

  這時,李泉擠了過來,“思思,小胖,看見我家阿臻沒有?”

  “大姊,我們也沒有看見他,很奇怪,他早該上場了,怎麼還不來?”

  就在這時,康大壯指著門口大喊起來,“快看,阿臻出來了!”

  眾人都看見了,只見李臻騎在白馬,一陣狂風似的衝進了比試場,後面追著一群士兵,卻被李臻越甩越遠。

  康思思和李泉興奮得大喊起來,酒志更是激動得拳掌相擊,“果然不出我胖爺所料,壓軸的最後一個。”

  高臺上,幾名高官表情各異,王孝傑和張庭皆不露聲色,就仿佛不知道來者是誰。

  李無虧和長史蔣源只管科舉鄉試,對武舉基本不管,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唯有索知平和李津面面相覷,這小子怎麼會衝進來?李津感到一絲不妙,事情恐怕要鬧大了。

  這時,李臻縱馬奔至高臺前,他在台前抱拳大喊:“大將軍,學生李臻願為你表演騎射!”

  王孝傑呵呵一笑,“你是何人?為何要為我表演騎射,難道你不參加騎射比試?”

  刺史李無虧認出了李臻,他很驚訝,回頭問索知平,“索司馬,這孩子沒有參加騎射嗎?”

  索知平慌忙搖頭,“具體下官也不知,張軍使知道嗎?”

  他順手將事情推給了張庭,張庭笑了起來,“索司馬是沙州司馬,全權負責武舉鄉試,我不過是出兵維持秩序,怎麼問起我來了?”

  王孝傑故作驚訝問道:“這少年很重要嗎?”

  李無虧已經有點明白了,估計這幾個人把李臻給坑了,他雖然是一個比較有正義感的官員,但畢竟是官場中人。

  他不想為一個普通少年得罪同僚,而且這裡面估計涉及到某種醜聞,家醜可不能外揚。

  李無虧笑了笑道:“這少年在敦煌騎射很有名氣,也不知為什麼他沒有參加今天的騎射比試。”

  王孝傑似乎更加有興趣了,問索知平道:“比試什麼時候結束?”

  “回稟大將軍,還有最後一輪。”

  “這樣吧!反正時間還早,坐著也沒事,既然這少年在沙州騎射有名,不妨就讓他表演一下騎射,各位以為如何?”

  眾人都覺得不妥,哪有自己跑出來要表演騎射的,就算有表演也是官府事先安排好。

  唯有張庭應和道:“大將軍既然有此雅興,我覺得應該安排一下,索司馬的意思呢?”

  索知平心中暗罵,但王孝傑已經開口,他不能掃大將軍的面子,只得勉強笑道:“可以安排!”

  王孝傑點點頭,起身對李臻笑道:“這位少年,大家都同意比試結束後讓你表演騎射,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張庭也笑道,“李公子,王大將軍是遠到的貴客,他既然願意看你表演騎射,你就別掃了大將軍的興致。”

  張庭就是在暗示李臻,不要把事情說出來,掃了大家的興,對你沒好處。

  李臻已經從最初的憤怒中冷靜下來,默默點了點頭,他已經明白張庭的意思了,王孝傑只是客人,客人不會管主人家的事情,看樣子,他是沒法翻盤了。

  但李臻也憋足了一口氣,就算沒法翻盤,他也要揚眉吐氣一番,讓他們看一看,什麼是真正的箭術,要讓他們感到羞辱。

  “多謝大將軍!”

  李臻調轉馬頭向場外奔去,磨拳搽掌,準備最後一刻的雪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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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3 06:21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10章 技壓全場

      比試場上還有五名士子,他們是索知平刻意選出的壓軸考生,張黎、索平、李盤、鄭寒和趙元禮。

  這裡面除了趙元禮是普通大戶人家子弟外,其他四人則代表了沙州的四大世家。

  他們也是敦煌最優秀的騎射子弟,李臻獨佔魁首,他們五人則分別排名二到六名。

  五名子弟鮮衣怒馬,每個都人身材高大,器宇軒昂,手執射雕弓,在比試道上一字排開,春風吹拂中,人馬精神,顯得格外的玉樹臨風。

  但普通民眾卻不管什麼刻意安排,他們的情緒被徹底調動起來,所有人都聲嘶力竭吶喊助威,連士兵也跟著高喊起來,鼓聲越敲越響,震天動地。

  李無虧也頗感有面子,捋鬚對王孝傑笑道:“大將軍覺得這幾個敦煌子弟如何?”

  王孝傑點了點頭,“不錯,幾名少年儀容出眾,就不知騎射如何?”

  “呵呵!這是我們敦煌最優秀的子弟,特地放在最後比試。”

  “是嗎?”

  王孝傑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遠處的李臻,“那我就更有興趣了。”

  李無虧立刻吩咐索知平,“索司馬,開始吧!”

  索知平奔跑到高臺邊揮手大喊:“開始了!”

  他也很緊張,不知索平能不能給索家爭個面子,這時,李津也緊張地站了起來,他手心裡攥滿汗水。

  李盤的排名位子比較微妙,去掉了李臻,他正好排名第三,如果他臨場發揮失常,可能就會被鄭寒取代,那可就糟糕了。

  其實只要李盤能發揮正常,就算略略遜色一點,也能在步射上把失分補回來。

  這也是今年臨時改變的規則,把步射成績算進去,有利於操縱內定名單,關鍵是李盤不要發揮失常。

  這時,邊上士兵揮動了出發的紅旗,五名士子按照順序先後縱馬疾奔,每人只能射一箭。

  他們在五十步長的奔跑距離內,射右首六十步外的草人靶,然後就看每個人射中的部位來評判高下。

  這是軍方標準的騎射測試方法,比起李臻在軍營的騎射,難度降低了很多。

  李臻是在二十步的奔跑距離內,兩支箭左右開弓射八十步外的草人靶,是屬於最高的難度,極少有人能辦到。

  第一個就是張黎,在兩邊觀眾的一陣陣吶喊助威聲中,他縱馬疾奔,進入了射擊線,張弓一箭射出,發揮極為平穩,長箭正中草人咽喉,整個比試場都沸騰了。

  唯獨王孝傑和張庭沒有反應,兩人都親眼目睹了李臻的神射,張黎的水準實在差了一大截,不值得歡呼。

  這時,王孝傑對張庭微微笑道:“令郎射得不錯,我會給他寫推薦信。”

  張庭大喜,連忙欠身道:“多謝大將軍美譽。”

  這時,賽場上歡呼聲再度震響如雷,這是索平的一箭射出了,他射得也不錯,正中胸心,可以和張黎的一箭媲美。

  索知平心中暗喜,眼巴巴向王孝傑望去,張黎都得推薦信了,索平也應該有才對。

  不料王孝傑卻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表示,更是連最起碼的祝賀都沒有,索知平心中一沉,他感到有點不妙。

  就在索知平心慌意亂之時,後面三人如流水般的奔馳過去,最後卻是全場一片遺憾的驚呼聲。

  最後一個趙元禮由於太緊張的緣故,他沒有射中草人,箭竟然脫靶了。

  這時,王孝傑呵呵笑了起來,“都是不錯的少年,雖然最後一個沒射中靶,有點遺憾,但勇氣可嘉,希望下次再努力。”

  他又對刺史李無虧笑道:“我們是不是該讓那個少年出場表演騎射了?”

  後面李津也愣住了,王大將軍怎麼沒有寫推薦信的意思,他看了一眼索知平,索知平也正好在看他,向他搖了搖頭,意思是說,恐怕王孝傑不肯寫了。

  李津半晌沒有說話,如果沒有王孝傑的推薦信,那麼他給索家的讓步也太吃虧了,簡直讓他有種要吐血的感覺。

  刺史李無虧笑道:“看來大將軍很期待那個少年啊!”

  他立刻吩咐旁邊隨從,“去把李臻公子找來。”

  不多時,李臻騎馬疾奔而至,就算王孝傑不找他,他也要來找王孝傑,他可不想射這種低水準的測試靶。

  “學生參見大將軍!”李臻抱拳行一禮。

  “李少郎,現在要輪到你的騎射表演了,當然,你不參加武舉鄉試,也就不需要用鄉試的測試方法,我們換一種騎射玩法,怎麼樣?”

  “請大將軍出題!”

  王孝傑又對眾人笑道:“既然是騎射表演,咱們也就不要那麼正規了,我來出題,讓他破題,大家覺得如何?”

  眾人紛紛贊同,索知平一顆心微微放下,這個王孝傑顯然不想知道這次武舉鄉試的內幕,這件事輕描淡寫地揭過了。

  張庭在一旁道:“既然是騎射表演,那就必須有彩頭,我出五十兩黃金為彩頭。”

  “不!不!不!”

  王孝傑連忙擺手,“哪能要張軍使破費,既然是我出題,自然彩頭由我來出。”

  他對親兵令道:“把馬牽過來!”

  只見親兵牽來一匹極為雄壯的赤色大宛馬,四肢強勁修長,馬尾飄逸,眾人紛紛讚歎,“好馬!”

  王孝傑得意笑道:“這是破龜茲城時繳獲,我原本打算帶進京,現在就拿它作為彩頭了。”

  眾人都無法理解,王孝傑怎麼把這次騎射表演看得如此之重?

  竟然把準備送給朝中權貴的寶馬拿出來做彩頭,這匹寶馬千金也難買到,這個王孝傑當真是古怪得很。

  李臻一眼認出了這匹寶馬,正是昨天他在軍營騎的那匹好馬,他心中頓時湧起一絲感激之情,原來王孝傑早有準備。

  王孝傑一指寶馬,問李臻道:“這匹馬你想要嗎?”

  “想要!”李臻也乾淨果斷地回答。

  “好!如果你能破我的題,這匹寶馬我就作為彩頭獎給你,當然,我的題可不是那麼容易破,這匹馬也不會那麼容易騎上去。”

  李臻躬身道:“請大將軍出題!”

  王孝傑凝視他片刻,一揮手,“拿上來!”

  幾名親兵拿出一張弓和兩壺箭,每一壺中只有五支箭,有趣的是,十支箭都有顏色,五支紅箭,五支黑箭,所有人都感到詫異,這是要做什麼?

  張庭心中卻微微一動,看來王孝傑早有準備,先是馬,再是箭,這個王孝傑不是一般的重視李臻啊!

  王孝傑指著箭笑道:“這是我在軍中的一個懸賞,至今無人得到,說實話,我當年也失敗了,玩法很簡單,我會射出五支紅箭,你在奔跑中從八十步外用黑箭全部攔截住,這道題你敢接嗎?”

  高臺上下一片驚呼,這個難度簡直嚇死人,用箭來攔截箭,還是要在八十步外的奔跑中,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難怪無人能破,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李臻,看他怎麼回答。

  李臻卻傲然躬身道:“學生願接題!”

  消息迅速傳遍了全場,上萬人都沸騰起來,就算不懂騎射的人都知道這簡直不可能辦到。

  李泉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上,合掌默默哀求,‘求菩薩保佑我弟弟!’

  這時,李臻的戰馬疾奔如雷,他手執暗影弓,後背五支黑箭,沒有剛才五名士子的風流倜儻,卻更加殺氣騰騰。

  萬人的廣場上霎時間變得雅雀無聲,上萬雙眼睛都在注視著他,王孝傑大步走到台前,抽出了一支紅箭,大喊:“我射!”

  李臻也霍地抽出一支黑箭,縱馬直線疾奔,這時,王孝傑仰天射出了一支紅箭,劃出一道圓弧的紅線,在藍天下格外顯眼。

  機會只有一瞬,李臻在疾奔中拉弓如滿月,一支黑箭脫弦而出,強勁地射向八十步外的紅箭,上萬雙眼睛一起望去,同時發出一聲驚呼,黑箭精准地射中了紅箭,兩支箭同時落下。

  頓時掌聲如雷,歡呼聲響徹天地,連高臺上的高官們都忍不住站起身鼓掌,太精彩了。

  “臭小子!”

  王孝傑暗罵一聲,大喝:“第二箭來了!”

  第二箭平射而出,速度更快,如一道紅影倏地飛過,李臻的黑箭也幾乎同時射出,黑影疾追,一紅一黑兩支箭影在空中相撞,閃出了火花,這次竟是箭頭相撞。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更加猛烈,很多人聲音都喊啞了,氣氛之暴烈,簡直要掀翻了馬球場。

  王孝傑卻冷笑一聲,再次大喊:“第三箭來了!”

  他卻暗中抽出兩支紅箭,拉開寶雕弓,雙箭同射,這哪裡是第三箭,分明是第三箭和第四箭同時射出。

  不過他射的是圓弧拋物線,算是給李臻一個喘息的機會。

  李臻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兩箭同出,他的眼睛一直在盯著王孝傑的手,他發現兩支紅箭被提出箭壺,也不加思索地抽出了兩支黑箭。

  他不可能兩箭同時射出,他必須用師父傳授他的連珠箭,在最短的時間內連珠射出。

  在戰馬疾奔之中,李臻拉弓如滿月,兩支箭一前一後射出,如流星趕月般飛射而去,正中兩支紅箭。

  但他並沒有去看結果,卻迅疾無比地抽出最後一支黑箭,一招犀牛望月,平躺在戰馬上向後上方一箭射出。

  這才是真正的考驗,原來王孝傑在同時射出兩支箭後,第五支紅箭也隨即射出了,根本不給對方一點機會,若李臻去看連珠箭結果,他必然會錯過第五箭。

  當年的大唐開國名將蘇定方曾用同樣的五箭題來考王孝傑,王孝傑就是失敗在最後的第五箭上。

  只見最後之箭如一道黑色閃電,疾射而至,‘當!’的一聲,正中紅箭的箭頭。

  三支箭都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所有的人都沒有能反應過來,比試場上一片鴉雀無聲。

  李臻卻收了弓,催馬來到高臺前,他微微一笑,躬身施禮,“學生幸不辱命!”

  直到這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在四周驟然響起,整個賽場都成了呼喊的海洋,人們簡直要瘋狂了,拼命要向球場上奔跑,被數千士兵拉著手死死攔住。

  李泉激動得淚水流出,緊緊地將康思思擁抱在懷中,這一刻,她感到無比的驕傲和自豪。

  李津頹然坐下,他心中竟湧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懊悔,這可是他們李家的子弟啊!

  王孝傑緩緩點頭,“李臻,本帥不僅要把戰馬賞你,還要推薦你去京城參加武舉進士,就作為我軍隊的名額。”

  “多謝大將軍賞識!”

  李臻心中激動,他還是獲得了進京的機會。

  張庭也明白了王孝傑的深意,昨天他就看中了這個優秀的少年騎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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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4 02:54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11章 前往玉門

      這兩天李泉著實高興,昨天她得到消息,她投資的一筆貨物已到酒泉,眼看就要賺錢了。

  而今天她的兄弟又大展神威,以箭術勇冠全場,著實令她感到欣慰。

  為此,李泉晚上多炒了幾個菜,還破例從酒窖裡取來兩瓶葡萄酒,這是她去年自己釀的酒,全家人一起舉杯痛飲。

  孟氏要吃素齋,見不得葷菜,所以從不和他們一起吃飯,她每天都在自己房間裡用餐,餐桌上實際上只有三人。

  李泉喝了兩杯酒,清秀的臉龐染上一抹紅霞,她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對丈夫道:“還是我家阿臻有出息,不甘被埋沒,把那幫官老爺驚得啞口無言,最後爭取到了進京的機會。

  佛奴,你要多學著點,別整天悶聲不響,你要讓上司知道,你做得比別人多,比所有人都好。”

  佛奴是曹文的小名,曹文笑了笑,上司知道又怎麼樣,沒有錢打點,做得再多再好也沒用。

  不過他對今天發生的另一件事卻很感興趣,他低聲問李臻,“你怎麼會認識王大將軍?”

  “我哪裡認識他?昨天我才是第一次見到他,也是有點陰差陽錯,姊夫是想讓我幫你介紹一下嗎?”

  曹文猶豫了一下,如果能去王孝傑帳下做個文吏倒是不錯,但唐軍馬上要開戰了,戰場上實在太危險,最關鍵是他也想進京參加科舉。

  曹文便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不過今天你表現得確實不錯,我們喝一杯。”

  兩人碰了一下杯子,把杯中葡萄酒一飲而盡,這時,李臻又問李泉道:“阿姊,明天一早我就出發了,到底是去哪裡?”

  李泉一怔,“大壯沒有告訴你嗎?”

  李臻搖搖頭,“這兩天太忙,我還沒見到他呢!”

  “我還以為他告訴你了,是這麼回事,三個月前我聽康大嬸說起,大唐的麝香在波斯極受歡迎,去年秋天以來價格大漲。

  麝香從大唐運到波斯可賺十倍暴利,就算運到敦煌也有兩倍的利潤,我覺得其中有利可圖,就投了一筆錢買麝香,由康大叔幫我賣給粟特人。

  昨天我得到消息,這批貨物已經到酒泉了,康大叔告訴我,這次幫我們帶貨的商隊不走敦煌,直接走北線去伊吾,必須要自己去玉門提貨,他讓大壯去玉門,我想著正好給你磨練磨練.....”

  “原來阿姊是讓我去玉門提貨!”李臻這才明白大姊的好意,哪裡是讓自己去磨練,分明是想節約運費。

  李泉眼一瞪,“你不去就算了,我找別人去。”

  李臻連忙舉手,“我去!我去!”

  旁邊曹文笑道:“阿臻,這批貨你大姊可是押了老本,不光拿出家中的全部積蓄,就連土地也抵押出去,借了三百貫錢,一共五百貫錢,若貨物出事,我們可就傾家蕩產了,你大姊夜夜睡不好,還不准我告訴你。”

  李臻這才明白大姊昨天幹嘛用冰水潑自己,原來她心情不好,但這話李臻不敢說,只得問道:“明天一早就出發,大姊準備好了嗎?”

  “早準備好了,我和康大嬸忙了一個下午,給你們準備了面餅乾糧,還請人畫了地圖,我再給你幾貫錢,到玉門後你們自己補充乾糧,如果覺得不行就趕緊回來,不要充好漢,聽到沒有?”

  “阿姊,我知道了,不會自找苦吃。”

  說到這裡,李臻又笑問道:“阿姊這次賺了錢,打算繼續在康大叔那裡投份子嗎?”

  李泉連連搖頭,“我再也不幹了,倒不是怕風險,關鍵是風險不由我來掌握,我下一步打算釀酒。”

  “釀酒!”

  李臻和曹文對望一眼,李臻問道:“阿姊去年不是已經開始釀酒了嗎?難道是想擴大做酒坊?”

  李泉歎了口氣,很無奈道:“說老實話,我去年釀的葡萄酒真不好,又酸又澀,所以我對釀酒一直沒有信心。”

  李臻細細品了一下杯中酒,“我覺得還可以啊!哪裡酸澀了?”

  李泉一把奪過他的酒杯,狠狠瞪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麼,現在喝的酒是我從外面買來的,冒充我釀的酒,專門給買酒人試喝用的,當然不錯了!”

  李臻差點笑噴出來,他的阿姊若做大生意,一定會是奸商。

  李泉眼睛裡流露出了對未來的憧憬,她喝了一口酒,悠悠道,“我聽康大叔說,長安、洛陽對葡萄酒的需求量很大,上品葡萄酒價格驚人。

  但都是從高昌長途運來,敦煌索家釀造的葡萄酒也不錯,在長安很受歡迎,據說索家釀酒師傅就是從高昌請來的名匠,每月的工錢就要六十貫。

  我在想....能不能我們也去高昌請一個釀酒師傅,也不用那麼好,每月二十貫錢,我就能負擔得起。”

  李臻對大姊的膽識一向很佩服,敢想敢做,他覺得大姊真能做一番事業。

  他便笑道:“等我從玉門回來,我再去高昌跑一趟,給大姊請釀酒師傅,以後大姊就是酒坊大東主,小弟就專門給大姊跑腿。”

  李臻說得有趣,李泉咯咯笑了起來,她忽然笑容凝住,似乎想起了什麼,隨手在李臻頭上敲了一記,“你別做夢了,從玉門回來後就要收心,給我好好練武讀書,明年要進京參加武舉,聽到沒有?”

  .........

  次日天不亮,李臻一行四人便出發了,除了李臻和酒志外,他們還有兩個鐵杆夥伴。

  一個是康思思的二哥康大壯,他比李臻只大一歲,卻比李臻高半個頭,遠遠望去,就像座鐵塔一般。

  康大壯雖然容貌是粟特人,但他也是在敦煌長大,說話做事看不出他和漢家子弟有什麼區別,康大壯極好武藝,從小就立下志向,要做一番大事。

  還有一人是個又瘦又小的少年,他名叫姚熙,乳名小細,也是李臻的好友。

  小細比李臻小一歲,母親在生他時得產褥熱而死,他便和父親相依為命,父子二人就住在大雲寺內。

  小細的父親是莫高窟最有名的雕塑匠,但他深知匠人地位太低,不願讓兒子再入匠籍。

  他便想了個辦法,讓兒子在五歲時出家為僧,十四歲時又還俗,又花了一筆錢打點,終於使兒子成功擺脫了匠籍。

  小細之所以也成為李臻的鐵杆兄弟,是因為他從小在大雲寺內服侍李臻師父忘塵大師,忘塵大師便把他也視為記名弟子,和李臻、酒志一起讀書學武。

  小細受身體限制,武藝一般,但輕功卻很不錯,身體敏捷如猿猴,攀簷走壁如履平地。

  另外他醫術極好,得到大雲寺主持靈隱大師的真傳,六年前敦煌爆發疫病時,他和靈隱大師救過很多人的性命。

  小細昨天得到父親的同意,也跟隨李臻去玉門接應貨物。

  這次出遠門至少要五到七天時間,他們四人中除了康大壯去過幾次高昌外,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出遠門。

  四人都顯得格外興奮,昨晚幾乎一夜未睡,城門一開,幾人便急不可耐地衝出了縣城。

  四人都有畜力代步,李臻依舊騎他的白龍駿馬,他昨天騎射贏取的那匹寶馬暫時還沒有拿到,要過兩天王孝傑才會派人送給他。

  酒志家裡是屠戶,他父親有一匹運肉的大青挽馬,是一匹老馬,奔跑不動了,但勉強還能馱人。

  康大壯則騎一頭家中的健騾,小細沒有能租到畜力,他只好騎酒志的小瘦驢,好在他自己也長得又瘦又小,人和驢倒配成一對。

  再有就是防身武器,長劍是唐朝男子必備的隨身之物,唐人尚武,基本上每個人都會使劍,就連書生也不例外,劍術是必修課,區別只是水準高低。

  他們四人每人都配一把長劍,雖然都是從兵器鋪買來,談不上名貴鋒利,但防身也綽綽有餘了。

  除了長劍外,每人都還有自己擅長的特色兵器,李臻自然是弓箭。

  酒志則配了七把飛刀,他雖然其他武藝不行,但在飛刀上卻下了七八年苦功,三十步內,飛刀百發百中,

  康大壯帶著一根丈許長的銅棒,他力大無窮,可舉數百斤重物奔跑一里。

  大唐嚴禁民間使用長兵器,但棍是例外,康大壯便央求父親替他打造了一根四十斤的熟銅棍。

  小細擅長的武器更有特色,竟是一卷細繩,細繩長三十丈,非常結實,這也和他身材瘦小有關係,他的輕功很不錯,身體敏捷,能攀簷走壁。

  剛出城沒多久,酒志便咳嗽一聲說:“我想了一個晚上,這次去玉門,我們四人必須要有一個首領,要那個什麼....德高望重,還要身先士卒,咦!這不就是在說我胖爺嗎?莫非我就是天生的首領?”

  三人看了他一眼,一齊拉長看聲音,“不—是!”

  “好吧!我就勉為其難,擔任軍師!”

  路上有了酒志這樣風趣的人,一路上倒也不寂寞,一個多時辰後,眾人便走出了三十餘里。

  敦煌城位於河西走廊西北部,這一帶已屬於半乾旱地帶,但因為有冰山融水,甘泉河從南山而來,孕育了這顆河西走廊上的明珠。

  甘泉河兩邊到處可見大片的胡楊林,被溫暖的春風染成一片翠綠之色,河畔長滿了各種野花,姹紫嫣紅,春意盎然。

  但離開敦煌城向北走十里後,甘泉水便折道向西,流入大井澤,土地沒有了河水滋潤,漸漸變得乾燥起來。

  官道兩邊是一片荒漠,長著耐旱的灌木和乾枯的草根,遠遠還能看見一些廢棄房屋的殘垣斷壁。

  荒漠中風沙很大,狂風裹挾著沙粒劈頭蓋臉撲來,稍不留神,眼睛就會被風沙所迷。

  四人也沒有了剛出城時的興奮,變得沉默起來,他們戴上斗笠,低頭頂住風沙,艱難而行。

  中午時分,他們找到了一個避風處休息吃飯。

  酒志一邊啃肉餅,一邊天花亂墜地給小細講述他當年的風流韻事,小細在寺院裡營養不良,發育稍緩,對男女之事似懂非懂,酒志就成了他人生的啟蒙教師。

  “大概是十年前吧!具體什麼時候我也記不清了,那天我揣了幾貫錢去青樓找相好的,你猜我看見了什麼,嘖嘖!太令人難忘了,我說出來你鼻子都要流血。”

  小細聽得張大了嘴,滿臉崇拜地望著口若懸河的酒志,他竟沒聽出破綻,十年前這胖小子也不過才七歲。

  在旁邊不遠處,康大壯在地上鋪了塊地毯,和所有粟特人一樣,他也信奉祆教,他平舉雙手,虔誠地向太陽跪拜,口中念念有詞,“無所不在的阿胡拉馬茲達,賜給我們光明,賜給我們智慧.....”

  另一邊的大石前,李臻在石頭上鋪開了地圖,研究去玉門的道路,雖然去玉門有一條近路,但聽說年久失修,已經被黃沙掩埋了。

  而且李臻他們都是第一次去玉門,他不想冒險,要找到前往玉門的官道,地圖上標示得很清楚,去玉門路官道就在戍堡附近,他連忙站起身向四周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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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4 06:06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12章 匪蹤迷影

      “老李,發現什麼了?”

  酒志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也伸長脖子向四下張望,他跟小細說得沒勁,還不如和李臻聊聊和索文比劍之事,他聽說昨天索文對李臻下了挑戰。

  這時,大壯祈禱完畢,和小細一起圍上來,李臻回頭對他們道:“商隊從酒泉過來要走好幾天,我們沒必要趕時間,我們應該走官道去玉門。”

  酒志頓時跳腳大喊:“去玉門多沒勁,難得出趟遠門,索性就去酒泉吧!找不到商隊再去玉門,老李,就這樣決定了。”

  李臻瞥了他一眼道:“昨天是誰想要我的馬來著?”

  一句話戳中了酒志的心事,酒志一直眼紅李臻有白馬,他最渴望自己也能得到一匹好馬。

  昨天李臻又贏到一匹寶馬,他發現了機會,就拼命糾纏李臻,最後李臻不勝其煩,被迫答應把白馬送給他。

  酒志被威脅,立刻閉上了嘴。

  “阿臻說去玉門,咱們就去玉門!”大壯話不多,但每一句話基本上都是為支持李臻。

  “胖哥,要不然咱們就去玉門吧!去酒泉太遠了。”小細也小聲勸道。

  “反正我只是軍師,說話不管用,你們愛聽誰就聽誰的,與我無關!”酒志嘟囔兩句,算是勉強承認了李臻的首領地位。

  李臻見三人都同意了,他指向前方一座廢棄的戍堡,“看見那座戍堡沒有,地圖上顯示那邊有官道可以直通玉門。

  四人又重新上路,繞過了廢棄的戍堡,果然發現了一條道路的痕跡,眾人精神大振,催動腳力加快了速度。

  ......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奔行了一天,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哪裡?

  到處都是山,赤褐色的沙礫山,仿佛都是從一個模子裡倒出來,讓他們分不清東南西北。

  李臻也發現不對了,去玉門不是這條路,地圖上畫得清清楚楚的商道竟然是一條去玉門的小路。

  商道不是官道,真正的官道還在廢棄戍堡前面三十里,也就是說,他們走錯了路,而且現在迷路了。

  “我說老李,好歹我也是軍師,就讓我說兩句吧!”酒志有氣無力道。

  “你說!”李臻心中有點歉然。

  “天快黑了,咱們先找個地方過夜,喝口水吃點東西,實在餓得不行了。”

  李臻點點頭,他見前方斜坡上有一塊巨大的礫岩,岩石下似乎有處凹進去的石窩,便對眾人道:“咱們就去那個石窩過夜!”

  酒志頓時有了精神,把大青馬丟給小細,撒腿向石窩奔去,“我先搶個好位子!”

  “這傢伙到那裡都要佔便宜,一個石窩子,有什麼好位子?”大壯鄙夷地撇撇嘴。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酒志的慘叫聲,眾人都嚇了一跳,李臻反應最快,拔出劍催馬衝上去。

  只見酒胖子像遇到鬼一樣跌跌撞撞逃回來,指著石窩大喊:“裡面有死人!”

  眾人都停住了,面面相覷,竟然有死人,雖然他們小時候都膽大包天,沒少往墳地裡鑽。

  但此時此景又和他們小時候不一樣了,暮色昏黑,荒地野嶺,居然遇到死人,著實令他們感到一陣緊張。

  李臻翻身下馬,提著劍一步步向石窩子走去,繞過一塊岩石,他也看見了,一名灰袍男子趴在石窩裡,後背插著三支箭,身下流了一灘血。

  李臻急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鼻息,還有一絲氣息,身體溫熱,此人竟然還沒有死。

  “快把我馬上的水壺拿過來,人還沒死!”李臻急忙回頭喊道。

  康大壯跳下騾子,拿著水壺跑了上去,小細恨得向酒志後腦勺拍一巴掌,“死胖子,哪裡是死人,你就不能看清楚點再喊嗎?嚇死我了!”

  “我...我當然知道他沒死,我是擔心遇到匪人,我幾時怕過死人,你忘了嗎?以前鑽墳洞,我都是第一個進去的!”

  酒志剛才丟了面子,拼命給自己臉色抹光,可惜小細也不理睬他,牽著瘦驢爬上了斜坡。

  李臻已經點燃一隻火摺子,交給大壯拿著,他小心翼翼將受傷者翻過來,給他灌了幾口水。

  受傷者懷中緊緊抱著一隻皮囊,正是那種長途旅行者的隨身馬袋,但這只馬袋用金絲纏繞,還鑲嵌著幾顆寶石,看起來非常名貴,

  但李臻對這只馬袋不感興趣,他挽起袖子,搭上受傷者的脈搏,他也跟師父學過一點療傷之術,他感覺心脈太微弱了,此人很難救活,

  “阿臻,他怎麼樣?”

  身後三人都圍了上來,小細也上前搭了他的脈搏,輕輕搖了搖頭,生機已斷,回天乏力了。

  酒志的目光卻不時偷偷地瞥向傷者身下的馬袋,奶奶的,居然還鑲嵌著寶石,那裡面一定有好東西。

  這時,受傷者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了眼前幾名少年,他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麼?

  李臻連忙將耳朵湊上去,“你再說一遍!”

  “救救我主人.....”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人便斷了氣,李臻又用力拍打他心臟,給他施人工呼吸,依然沒有半點效果。

  他只得把人放下,歎了口氣,回頭對三人道:“我們還是來晚一步!”

  “老李,是誰幹的?”

  酒志有點膽怯地問道,這個人的後背插了三支箭,搞不好下一個挨箭就是他,他向後偷望一眼,感覺後面似乎有很多人在準備對他們下手,他腳下慢慢移動,竟然站到了小細的前面。

  李臻搖搖頭,“他沒有來得及說。”

  “難道是馬匪?”康大壯出過幾次遠門,他知道河西走廊上有不少馬匪,專門襲擊商人,不過這兩年已經少了很多。

  李臻嚇了一跳,“這裡離敦煌才一百多里,怎麼可能有馬匪?”

  酒志和小細的臉刷地變得慘白,如果是馬匪,那就糟糕了。

  “我也不知道,但願不是吧!”

  李臻心中亂成一團,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很可能被大壯說對了,否則這人後背怎麼會有三支箭,只能是遇到了匪人。

  他站起身,他發現另一邊有不少雜亂的馬蹄印,馬蹄印一直延伸到斜坡下。

  李臻又想起剛才他第一眼看到傷者的情形,皮袋被死者壓在身下,雖緊緊抱在懷中,但已被拉出一半,殺人者明顯是想拿走這個皮袋,但又被他們的馬蹄聲驚動,才傖促離去。

  李臻的心懸了起來,連忙對三人道:“這個人剛剛才斷氣,包還沒有被搶走,說明匪人並沒有走遠。”

  其他三人嚇得心都快停止跳動了,他們明白李臻的意思,馬匪可能就藏在他們身邊。

  這時,李臻的白龍馬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大青馬和騾驢也變得焦躁起來,蹄子嗒嗒作響。

  李臻呼地吹滅了火摺子,轉身望去,他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遠處,酒志意識到了什麼,乾咽口唾沫,顫聲問道:“老李,是不是...他們?”

  李臻緩緩點頭,“我看見了三個人,那塊大石後面就躲著一人。”

  李臻指向數十步外的一塊大石,三人也看見了,大石背後露出一個黑影,一雙陰森森眼睛正盯著他們。

  小細打了個寒戰,本能地躲在康大壯身後,李臻感覺不對,他們必須躲起來,否則也會像那人一樣被箭射死。

  他四下尋找藏身之處,發現旁邊有一塊大石,正好可以擋住他們四人。

  可就在這時,弓弦聲響,三支狼牙箭同時從黑暗中射出,力量強勁,直取他們幾人。

  李臻反應極快,抽出長劍,連劈飛兩箭,但射向酒志那支箭已來不及了。

  眼看酒志要被箭射中,就在這時,旁邊的小瘦驢發瘋般地沖過來,正好擋住它的主人,這一箭射中瘦驢頭部,瘦驢摔倒在地,四蹄蹬了幾下,便斷了氣。

  “我的小驢啊!”

  酒志眼看著自己的驢子被射死,心疼得大喊,熱血直衝上他頭頂,捏緊拳頭要衝下去,卻被李臻一把拉住,“你瘋了嗎?”

  酒志這才醒悟過來,他捂住腦袋,蹲下地嗚嗚哭了起來,這頭小驢跟了他六年,他早把它當成自己的兄弟。

  李臻又用力拉了他一把,將他拉到岩石後面,四人都躲在岩石後面,剛才那一箭差點要了酒志的小命,嚇得他們的心怦怦亂跳。

  “奇怪,不應該是馬匪啊!”

  李臻自言自語,他聽康大叔說過,敦煌周邊的馬匪早就被豆盧軍剿滅了,幾年來都沒有出現過。

  而且他剛才看得清楚,這三個人雖然穿著羌人的袍子,但袍子裡面卻露出鎖子甲,令他心中著實感到疑惑。

  “阿臻,你能確定只有三人嗎?”大壯低聲問道。

  “我能看見百步外草叢中的野鼠,應該可以確定,只有三個人。”

  “那就幹掉他們!”酒志站起身,殺氣騰騰道。

  或許看清對方只是幾個少年的緣故,三名馬匪都從躲藏處現身了,他們身材矮壯,皮膚黝黑,身著羌人袍子。

  三人手中的弓箭丟掉了,拿著長矛和短劍,從三個方向朝石窩慢慢靠近,將他們的退路堵死。

  這時,大壯提起熟銅棍,霍地站起身道:“左右是死,不如和他們拼了!”

  李臻等人紛紛抽出長劍,他們練武多年,武藝都很不錯,在死亡面前,剛開始的膽怯已經消失,殺氣從他們體內透出。

  “打死你們!”

  康大壯吼叫一聲,揮舞四十斤的熟銅大棍沖了上去,李臻也如箭一般衝出,直取中間的一名馬匪,酒志摸出腰間的飛刀,一言不發,跟在李臻身後。

  三名馬匪沒有想到這幾名少年竟然如此勇猛,他們也意識到自己輕敵了,對方從高處沖下,氣勢和速度都對他們不利,中間首領喊了一聲,三人迅速後退,想避開他們的衝擊。

  就在這時,酒志的飛刀倏地射出,準頭極佳,射中了中間首領的左腳筋腱,鋒利的飛刀斬斷了他的腳筋,馬匪腳下打個趔趄,腿一軟,跪倒在地。

  李臻一躍將他撲倒,用膝蓋頂住他後腰,雙手握住劍柄正要刺下,但這時他卻猶豫了一下。

  這名馬匪抽出了雪亮的匕首,扭曲的臉龐儼如野獸般猙獰,李臻不再猶豫,閉上眼睛,猛地用力刺下,長劍從馬匪後心刺入,只聽一聲慘叫,這名受傷的馬匪被李臻的長劍刺死。

  另外兩名馬匪拔腿便逃,飛身跳上藏在岩石後的戰馬,催馬疾奔,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臻渾身無力地坐下,望著眼前被長劍刺穿的屍體,他心中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有一種痛快淋漓之感,但又覺得心中堵得慌,這竟是他平生第一次殺人。

  “老李,你沒事吧!”

  李臻豎起大拇指,勉強笑道:“好刀法!”

  胖九得意地嘿嘿一笑,“這個頭功可是我的,不准你搶走!”

  這時,李臻臉色一變,站起身大喊:“小細快跑!”

  他瞥見小細的身後閃過一條黑影,原來一共有四名馬匪,還有一人繞到了他們身後。

  黑影揮刀撲上來,戰刀直劈小細的脖子,小細嚇得大叫,但腿卻像灌了鉛一樣,眼看悲劇就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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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5 07:02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13章 勇救使者

      “殺!”旁邊一聲大吼,大壯迅猛殺出,熟銅大棍如狂風般掃去,狠狠砸中了偷襲之人,一聲嚎叫,這名偷襲的馬匪被打飛一丈多遠。

  小細跌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半天說不出話來,原來大壯比李臻先一步看見偷襲黑影,他迅速退回,正好救了小細一命。

  四周又安靜下來,兩名逃走的馬匪再也沒有回來,四人呆呆地望著兩具屍體,他們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後怕。

  “不對!”

  李臻從死去馬匪的身上搜出了一塊軍牌,細看片刻,他頓時心中一驚,急對三人道:“他們不是馬匪,而是吐蕃士兵,你們看,這是吐蕃人的軍牌。”

  吐蕃軍隊曾多次騷擾敦煌,和敦煌軍隊發生過很多次戰鬥,在敦煌城周圍經常能撿到吐蕃士兵的盔甲和兵器,李臻他們從小就見過吐蕃軍隊的物品。

  三人都有點慌了神,如果是吐蕃士兵的話,就不會只有這幾人,要是逃走的吐蕃士兵引來幾十個同夥,那還不要他們小命嗎?

  “老李,你說怎麼辦?我們先逃吧!”

  “等一等!”

  李臻轉身向大石上攀去,他的身姿也極為敏捷,迅速攀到巨岩頂上,向四下張望,月光還不錯,或許他能看到一點線索。

  這時,他身後遠處隱隱傳來一聲慘叫,李臻驀地轉身,發現在遠處山腰上竟出現了一點火光。

  李臻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了片刻,火光一閃一閃,是有人在求救!

  他頓時想起剛才那人臨死前對自己說的話,救救他的主人,難道這就是嗎?

  李臻從岩石上跳下,把三名夥伴叫上前來,對他們道:“我看見有火光閃動,應該有人在求救.....”

  “救個屁,我們都自顧不暇!”酒志不高興地打斷李臻的話,他太瞭解這個傢伙,他這樣說,就是想去救人了。

  “酒胖子,你怎麼能這樣自私!”

  康大壯就看不慣酒胖子這種小心眼,祆教教義要求信徒樂於助人,更要救人於危難。

  粟特人的祖訓也是四海皆兄弟,有人求救,他們怎麼能視而不見。

  酒志臉一紅,有些惱羞成怒道:“我又沒說不救,你這麼凶幹什麼,要知道剛才殺吐蕃士兵是我胖爺立的頭功!”

  康大壯不理他,注視著李臻,“阿臻,你說救不救?”

  李臻沉思不語,酒志其實說得也不錯,他們確實是自顧不暇,但人家求救了,又不能見死不救。

  沉思良久,李臻緩緩對眾人道:“我們分兵兩路,大壯和小細去求援,我和酒志負責救人!”

  酒志一激靈,跳了起來,“憑什麼讓我去救人,我帶小細走!”

  “阿臻,我跟你去,讓酒胖子和小細去求援。”大壯鄙視地看了一眼酒志。

  “不行!我要他的飛刀,聽我的,大壯帶小細先走,不要再爭了。”

  李臻語氣中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從小在他們爭論不定時,都是由李臻最後決斷,酒志心中雖不甘,但也不吭聲了。

  李臻自有他的想法,當他發現對方竟然是吐蕃軍士兵時,他便意識到了問題嚴重,而且在他前世的記憶中,這兩年唐朝和吐蕃就在為爭奪西域而激戰。

  這或許關係敦煌城的生死存亡,關係到他大姊的安危,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把這個消息傳回敦煌城。

  李臻又對康大壯笑道:“沒事的,我們只是盡力而為,不行我們就逃,不會送了自己的小命,說不定你們也會遇到吐蕃士兵,你的擔子也很重!”

  康大壯點頭,“你們要當心!”

  小細知道自己是累贅,低頭不語,李臻拍拍他瘦弱的肩膀,微微笑道:“你的優勢不在搏擊,沒有你的精巧傳球,我可打不出穿雲球,幫康大壯看著點,別被人偷襲了。”

  小細默默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尊小銀佛,遞給李臻,“這是靈隱大師給我護身佛,你拿著!”

  李臻接過小佛,這時遠方又隱隱傳來一聲慘叫,時間不等人了,李臻連忙催促他們,“快走!別耽誤時間了。”

  康大壯和小細帶著騾馬先走了,酒志眼巴巴看著他們走遠,這才咬牙切齒道:“他們把馬都帶走了,到時我們怎麼逃命?”

  李臻背上弓箭,笑道:“不用擔心,我自有安排!”

  李臻低聲又對他說了幾句,酒志這才臉色稍緩,“這還差不多,老子救人可以,但要把命搭進去,打死也不幹!”

  酒志心中有了底,又高興起來,連忙跑回石窩,將那個鑲嵌著寶石的皮囊背在身上,跟著李臻從山嶺上翻了過去。

  ........

  李臻一行遇到的吐蕃人確實是吐蕃軍的一支斥候隊,約三十餘人,他們奉命在敦煌一帶刺探唐軍情報,準備從南山返回高原時,卻在途中遇到了從洛陽過來的朝廷使者一行。

  朝廷使者是武則天的心腹宦官高延福,他在二十幾名隨從的護衛下前來敦煌考察塑造彌勒佛大像一事,卻不幸在玉門附近遭遇到吐蕃軍斥候隊的伏擊。

  雙方爆發了激戰,唐朝一方寡不敵眾,死傷大半,高延福一路向敦煌奔逃,最後被困在一座礫岩山上。

  而李臻他們遇到的死者,正是高延福派去敦煌求援的隨從。

  此時高延福一方只剩下四人,藏身在一座礫岩山的山洞內,除了高延福和一名小宦官外,還有兩名武藝高強的隨從。

  而吐蕃斥候軍卻還有二十餘人,首領是一名百夫長,他發現了高延福攜帶的符節,意識到對方身份非同尋常,若能將這個唐人使者抓回軍營,他必能立下大功。

  百夫長本想一鼓作氣衝上山抓住唐使,不料對方佔據地利,還有兩名武藝高強的隨從,使他們衝擊失敗,反而損失了四人。

  這令百夫長暴跳如雷,但他也吸取了教訓,不再蠻戰,而從四面包圍,一舉擊殺對方。

  當李臻和酒志摸到高延福被包圍的礫岩山時,正好遇到吐蕃人從四面圍山。

  “老李,我們該怎麼幹?”

  李臻取下長弓,這是師父忘塵大師親手給他製作的一把弓箭,耗時三年才製成,完全能和名匠媲美,取名暗影。

  這是一把兩石弓,需要近兩百斤的力量才能拉開,而且還是騎弓,講究拉弓如月,放箭如電,也就是拉弓要滿,放箭要快,李臻足足用了兩年時間,才漸漸適應了騎弓的射法。

  李臻抽出一支箭,斜睨他笑道:“你敢殺人嗎?”

  酒志惡狠狠道:“如果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老子也豁出去了。”

  “但你那一刀,完全可以射吐蕃人的後頸,最後卻射他的腳腱,我就擔心你在最後關頭下不了狠心。”

  酒志半晌沒有說話,他歎息一聲說:“我也不知道,我當時一心想給小驢報仇,但不知為什麼,最後一剎那又下不了手,所以大師給你的評價是心狠手辣,給我的評價卻是色厲膽薄,我真不知你那一劍怎麼刺得下去,活生生的一個人啊!”

  三年前,師父給自己的評語是膽識過人、心狠手辣,李臻當時也覺得好笑,他前世既不是殺手,也不是軍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

  而今生更只是一個還未出過遠門的敦煌少年,和心狠手辣哪裡沾得上邊?

  直到他剛才第一次殺人,那種痛快淋漓的感覺,才使他意識到師父說的話或許沒有錯,自己骨子裡真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李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拍了拍酒志的肩膀安慰道:“率性而為,就算下不了殺手,射成重傷也可以,下地獄之事就讓我做吧!”

  酒志沒有吭聲,從腰間摸出一把飛刀,輕輕觸摸著鋒利的刀尖,他父親是敦煌有名的屠戶,八歲那年讓他殺一隻雞,結果他連一根雞毛都沒割掉,他父親仰頭長歎,‘我怎麼生了這麼一個沒用的兒子!’

  他今天一定要殺人,要讓父親知道,他兒子雖然不敢殺雞,卻敢殺人,酒志想得血脈賁張,卻不小心被刀尖戳破了手指。

  “奶奶的,晦氣!”胖九低低罵了一聲,連忙吮吸手指。

  “噓——噤聲!”

  李臻也有點緊張起來,他看見一名吐蕃士兵正向他們這個方向爬來,距離他們約六十步,旁邊沒有其他人。

  李臻和胖九埋伏在山脊側面,正好是一條上山捷徑,這名吐蕃士兵顯然想從他們這裡繞上山頂。

  酒志緊張得渾身發抖,緊捏刀柄,他想像著自己的飛刀射穿了對方咽喉,那是何等痛快。

  他想起兩年前李臻給他講過的小李飛刀的故事,他就是受小李飛刀的影響,從兩年前開始苦練飛刀,終於有所成就。

  但這時,李臻猛然起身,拉弓如滿月,一支狼牙箭閃電般射出,‘噗!’的一聲,這一箭正中吐蕃士兵的咽喉,吐蕃士兵悶叫一聲,捂住喉嚨慢慢翻滾下山去。

  酒志眼睛都看直了,半天合不攏嘴,他奶奶的,這一箭太漂亮了。

  “老李,給我一個機會!”熱血湧入酒志的頭頂,他也渴望著給對方也來這麼一刀。

  “機會就在我們背後!”

  酒志嚇得一回頭,只見他們身後不遠處爬上來兩名黑影,不是大壯和小細,而是兩名吐蕃士兵,他們怎麼會出現在自己身後?

  “就是剛才跑掉那兩人!”李臻目光敏銳,一眼認出這兩名吐蕃士兵,估計他們是想後面暗算自己,李臻心中殺機頓起。

  “一左一右,一人一個!”

  李臻張弓一箭射出,相隔只有三十步,這一箭力量強勁異常,箭從吐蕃士兵口中射入,箭尖從後腦透出,屍體栽倒。

  與此同時,酒志也奮力擲出了飛刀,劃過一道閃亮的刀影,飛刀準確地插在吐蕃士兵的胸膛上,吐蕃士兵發出長長一聲慘叫,翻滾下山去。

  “糟了!”李臻脫口而出,他忘記告訴酒志,必須射咽喉或者頭部,不能讓對方喊出聲來。

  這一聲慘叫也讓酒志暗暗叫苦,他知道自己犯下了錯誤,也顧不得體會殺人的感覺,心慌意亂地問道:“老李,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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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star2004 發表於 2014-12-25 07:08 PM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0014章 大恩不謝

      “快走!”李臻拉著酒志向山脊另一邊狂奔而去。

  果然,這一聲慘叫引起了吐蕃軍百夫長的注意,側面怎麼會有動靜?他心中生出警惕,立刻派出幾名手下趕來查看情況。

  片刻,吐蕃士兵發現了三具屍體,急趕回向百夫長彙報,這讓百夫長暗吃一驚。

  目標在洞裡逃不掉,但旁邊有伏兵才是隱患,他當即令道:“暫停上山,搜查左面山脊!”

  吐蕃士兵立刻兵分兩路,幾名士兵繼續盯住山洞,其餘十八人呈扇形向左面的山脊包抄而來。

  山洞內的使者高延福的形勢十分危急,他們弓箭已經沒有了,只有高延福的隨身之劍和兩名隨從的橫刀。

  兩名隨從都是宮中侍衛,本身武藝高強,但實戰經驗卻不足,在和吐蕃士兵的惡鬥中都已受傷,其中一人傷勢嚴重,眼看快不行了。

  如果吐蕃百夫長再下令來一次強攻,他就能達到目的,不過現在從四面包圍突擊,結果也是一樣。

  就在高延福已經要絕望之時,他卻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慘叫,這讓他儼如在即將沒頂的溺水中抓到了一塊木板,一定是有人來救自己了。

  他手中拿著一塊火摺子,剛才他不停地點燃熄滅,就是盼望著有人能看見他的求救信號。

  但他本身也不抱多大希望,在荒山野嶺中,有人來救他們,實在太渺茫了,而且就算有人看見,也未必敵得過吐蕃士兵,可現在,希望來了。

  “張曦,打起精神來,有人來救我們了!”

  兩名隨從,一人名叫孫禮,受傷嚴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另一人名叫張曦,他左肩中一刀,失血稍多,顯得有點昏昏沉沉。

  他們的行李和藥品都在逃跑中丟棄了,如果再不及時治傷,侍衛孫禮很可能熬不到天亮。

  張曦站起身向洞外凝視片刻道:“府君,極有可能是王孝傑的軍隊來救我們了。”

  高延福撕下一塊衣襟給張曦包紮好不斷滲血的傷口,苦笑道:“不管是什麼人,能幹掉吐蕃人就行。”

  這時,外面又傳來一聲慘叫,令他們精神再度一振,他們仿佛看到了生還的希望。

  ........

  李臻已經沒有了第一次殺人時的心堵,他心狠手辣的一面漸漸表現出來,他撲倒了一名吐蕃士兵,手中鋒利匕首瞬間割斷了士兵的咽喉,隨即抽出劍向激戰中的酒志飛奔過去。

  他們被三名吐蕃士兵包圍,李臻幹掉兩人,酒志正和另一人廝打在一起,近距離作戰,他的飛刀沒有發揮出作用,被一名身材魁梧的吐蕃十夫長按倒在地。

  吐蕃十夫長一手勒住他脖子,雪亮匕首已高高舉起,酒志拼命托住對方胳膊,殺豬般大喊:“我要死了,老李救救我!”

  就在匕首即將刺下的瞬間,一道劍光閃過,吐蕃十夫長的人頭‘蓬!’的飛了起來,脖腔的血噴出,屍體倒在酒志身上,酒志嚇得狂叫起來。

  李臻一腳踢開屍體,見自己同伴沒事,他也鬆了口氣,酒志滿頭滿臉都是血,他起身扼住喉嚨,拼命幹嘔,他早已嚇得失魂落魄,一句話都說不出。

  “快跟我走!”

  李臻拉起酒志,遠處已經有十幾名吐蕃援兵趕來,他們必須要離開,剛跑兩步,酒志卻發現身上的皮囊不見了,一回頭,只見皮囊就在屍體旁邊。

  酒志正要去撿,李臻的腦海裡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一把拉住酒志,“不要撿,就丟在那裡!”

  他拉著一頭霧水的酒志向山頂奔去,片刻,十幾名吐蕃士兵奔至剛才他們廝殺之地,兩名敵人已經逃走,地上只有三具屍體,其中還有一名十夫長。

  一名士兵拾起了酒志丟下的皮囊,和同伴咕嚕兩句,轉身向山下跑去。

  山頂上,李臻和酒志躲在一塊岩石後,酒志背靠大石坐在地上,心中驚魂未定。

  想到剛才那驚險一幕,他就嚇得渾身發抖,兩股戰慄,但老李在關鍵時候救了自己一命,他心中也充滿了感激。

  “老李,你說咱們運氣為什麼這樣背,難得出趟遠門,還居然遇到了吐蕃士兵。”

  “老李?”

  酒志發現李臻沒有回應,回頭望去,只見李臻手執弓箭,神情專注地盯著下方,根本沒聽自己說話,酒志一骨碌翻身起來,伸長脖子探望,“怎麼了?”

  “噓!”

  李臻輕輕把他推開,單膝跪在地上,挺直了身體,左手執弓,右手從後背箭壺裡抽出一支箭,慢慢搭在弓弦上。

  酒志從岩石另一邊偷眼望去,只見山腳下點燃了一支火把,火光中,一名將領模樣的吐蕃軍人正拿著什麼東西仔細端詳,依稀就是自己的皮囊。

  就在這時,李臻驟然拉開了弓,長箭脫弦而出,閃電般射向火光中的吐蕃軍官,這一箭迅疾無比,正中吐蕃軍官的額頭,箭尖射透了頭骨。

  吐蕃百夫長慘叫一聲,仰面摔倒,周圍的幾名吐蕃士兵頓時大亂,一起扶起百夫長大喊,正在山脊搜索的其他吐蕃士兵也感覺不妙,紛紛跑下山去。

  酒志猛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皮囊變成了誘餌,吐蕃士兵撿到後必然回去稟報,就給李臻射殺吐蕃頭領的機會,簡直太高明了。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吐蕃百夫長被射殺,使吐蕃士兵失去了首領,再加上他們死傷慘重,最初有三十餘人,可現在只剩下十五人,令吐蕃士兵心中惶惶不安,下一個被射殺可能就是他們。

  最後十五名吐蕃士兵紛紛上馬,離開了礫岩山,向南方疾奔而去。

  李臻和酒志見吐蕃士兵騎馬離去了,兩人心中大喜,重重一擊掌,慶祝他們獲得了勝利。

  酒志嘿嘿笑道:“去看看,假如這次救了一個粟特鉅賈,他怎麼也得酬謝咱們幾萬錢吧!”

  兩人從山岩慢慢滑下來,靠近了洞口,洞口旁的岩石後沖出一個黑影,揮刀向他們劈頭砍來。

  李臻一驚,閃身躲過這一刀,大喊道:“我們不是吐蕃人,來救你們!”

  黑影正是侍衛張曦,他不知道吐蕃士兵已退,發現上面有人慢慢靠近洞口,便提刀躲在岩石後,不料對方竟是救他們的恩人。

  張曦嚇得連忙收刀,“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是恩人。”

  李臻擺擺手,“沒事,不知者不怪,吐蕃士兵已經撤走了,你們不知道麼?”

  張曦一怔,旋而一陣狂喜,轉身飛奔跑進山洞,“府君,吐蕃人已經撤走了!”

  高延福也喜出望外,連連拍打額頭,“老天有眼,我高延福大難不死啊!”

  這時,酒志在洞口撇了撇嘴道:“若不是我們射殺了吐蕃人首領,他們會撤嗎?”

  高延福頓時醒悟,連忙迎了出來,“兩位恩人,是我失禮了!”

  李臻瞪了酒志一眼,這個死胖子不會說話,哪有主動表功的道理,最起碼的人情世故都不懂,他躬身行禮道:“先生不必客氣,路遇危難,我們理應拔刀相助!”

  高延福心裡明白,對方只是不想讓自己為難,這份救命之恩,哪裡能輕描淡寫說聲‘感謝’就完事。

  他心中對李臻頓時有了好感,這個少年年紀不大,卻很明事理,他連忙道:“兩位救命大恩,高某銘記於心,大恩不言謝,我就不多禮了。”

  李臻笑了笑,目光落在地上的侍衛孫禮身上,他急忙上前摸了摸他額頭,只覺他渾身滾燙,左肋下一道長長的刀傷觸目驚心,已經發黑化膿,再不救治,此人就沒命了。

  他連忙從懷中摸出傷藥,他們每人都隨身帶有傷藥,是師父忘塵大師給他們配製,治傷有奇效,可惜小細不在,他的醫術最好,已經快趕上忘塵大師了。

  眼前的第一個難題就是怎麼消毒?李臻想了想,讓酒志點燃火摺子,他抽出匕首在火上燒了一會兒。

  然後小心翼翼地割掉傷口兩旁發黑的皮肉,但膿水卻無法清洗,正為難時,旁邊小宦官道:“我這裡有酒!”

  他遞過一個小酒葫,李臻大喜,這個小宦官倒很機靈,連忙接過酒葫,小心地用酒洗乾淨孫禮的傷口,這才將白色傷藥均勻灑在他的傷口上,撕下一幅衣襟替他包紮,孫禮痛得呻吟起來。

  至始至終,高延福和張曦都大氣不敢出一口,直到最後包紮了傷口,高延福才緊張地問道:“他的命能保住嗎?”

  “他的傷太重,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死了,不過幸虧他身體強壯,若能熬到天亮,或許還能撿回一命。”

  高延福稍稍鬆了口氣,連忙笑問道:“不知兩位少郎尊姓大名,能否告訴高某?”

  不等李臻客氣,酒志便洋洋得意道:“我們都是敦煌縣人,我叫酒志,喝酒的酒,志向的志,他叫李臻,漸臻佳境的臻,我們一行四人,另外兩人去求援了。”

  “哦!原來是李少郎和酒少郎,我記住了,兩位少郎請坐,休息片刻。”

  激戰了半夜,李臻也著實有點疲憊,他稍稍客氣,便坐了下來。

  酒志也在他旁邊坐下,不客氣地接過小宦官遞來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兩口,“哎!真是像做夢一樣,胖爺我居然殺人了。”

  高延福微微一笑,“酒少郎能否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發現我們,殺了幾個吐蕃士兵?”

  李臻心中一動,這個人很精明啊!既沒有告訴自己他們是什麼人,同時還把自己所有的消息都套走了。

  而且這些人不像是行腳商人,聽口音,倒像是從京城那邊過來之人。

  李臻從小就有高於普通人的天賦,他的心機城府遠遠勝過同齡人,李臻也不阻止酒志,坐在一旁笑而不語。

  酒志可沒有李臻的這種心機,他極為得意,便原原本本將他們如何要去玉門,如何走錯了路,怎麼發現了重傷的隨從,又怎麼和吐蕃軍激戰,毫無保留地說了一遍,當然,他把自己的功勞也誇大了幾分。

  “我們一共幹掉九名吐蕃人,我幹掉三人,大壯幹掉一人,老李幹掉五人,還包括他們首領。”

  高延福點點頭,看樣子,吐蕃士兵是真的撤退了,他向李臻豎起大拇指贊道:“李少郎智勇雙全,高某平生所見,不知少郎師從何人?”

  李臻微微一笑,“高先生是從京城過來吧!”

  高延福哈哈大笑起來,“是我糊塗了,問了半天卻忘記自我介紹,我們確實是從神都洛陽過來,奉旨來敦煌公幹,在下高延福,這兩人都是宮中侍衛,一個叫張曦,一個叫孫禮。”

  高延福又指著身旁的小宦官笑道:“這是我的養子,名叫高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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