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淡墨青衫-【大明1617】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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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234 發表於 2015-9-20 05:11 PM

第八十九章 遼東事

孔敏行一臉的鬱鬱之色,剛剛的言談歡笑一掃而去,那種不得志和扼腕之態才是他的真性情,這人中舉人後一直跟著徐光啟在天津學習農事,原本自是想做出一番成就和實績出來,讀書人有千般萬般不好,但報國之心總歸是有的。

這一點和純粹的商人或是勳貴完全不同,只要不是那種百無用處的腐儒,青年士子把才幹用的對路子了,肯定也會有所成就。

    可惜農學在大明實在不被人所得視,孔敏行此前花費的功夫完全浪費,等若在奔騰的江河中投擲了一塊小石子,激起的浪花無非就是徐光啟所書的《農政全書》,這本書在當時也並不為人所重視,只有一些對農學有興趣的士子才會研讀,幾百年後,後人才發覺了這本書的價值所在,和《天工開物》一樣,都是劃時代的著作,可惜,全浪費了。

    張瀚起身,替孔敏行倒一杯酒,自己舉到眉間,鄭重的道:“這一杯酒,敬玄扈公和至之兄濟國利民的仁心。”

    孔敏行大為感動,舉杯一飲而盡,笑道:“有文瀾的這句話,我感覺那幾年的光陰沒有白白浪費掉。”

    張瀚又道:“農政全書我還沒有能看到,自當會叫人去買來研讀,另外有至之兄的介紹,想必這本書對我的幫助會很大……我的和裕升大肆收糧,也會鼓勵我收糧的區域廣為種值番薯,如果玄扈公的諸多辦法有效,等於活了數十萬生民,要知道,大同和西北各地,已經連續多年受災。

陝北那邊,已經饑荒的厲害,如果能推廣番薯和玉米種植,活下來的人就太多了,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我華夏千年以降,就是有玄扈公這樣的砥柱人物在,才薪火相傳,文明不絕,若有機會,一定當面跪敬玄扈公一杯才是。”

    孔敏行有些吃驚的道:“文瀾這話說的重了。”

    張瀚心中確實有些激蕩,穿越久了,和本時代的人相處的久了,不可避免的產生了感情。原本是拿自己當一個遊戲玩家的心思都淡了很多,甚至隱隱間,張瀚也想著能幫大明和華夏一把,要知道,他現在接觸到的人和事,多半會在明亡清興的大變革中被催殘的一絲不剩,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難,多少美好的事物消亡。

就拿張瀚來說,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身上的服飾和髮型,接受了很多明人的生活習慣,試想二十多年後要剃髮易服,心裡也是有難免的彆扭感覺。

    可惜自己到底是人微言輕,而且這麼久下來,見到的官員不是貪污就是庸人一個,士紳也多半只顧自己的利益,無視其它,終於叫他見著一個值得尊敬的華夏的讀書人,雖然孔敏行只是徐光啟的弟子,可言論間展露出來的東西,已經足以叫張瀚心生佩服了。

    徐光啟這樣的士大夫,才無愧“讀書人”這三個字,才是華夏人一提起來就敬服的這個階層的代表人物。

    可惜就是這樣的人,在大明的朝堂倍受排擠,所著的學說和付出的努力幾乎白費,就像徐光啟在農學上的成就,如果是朝廷牽頭來做改善良種,推廣種植的事情,二十年間就能解決小冰期的乾旱帶來的災害,使幾百萬人免於餓死的命運。

使千萬人不必在農民起義的戰火中流離失所,使北方防線穩固,女真人沒有機會侵略進來,華夏的文明進程,不必再一次被打斷。

    其實真的是一件小事,只要皇帝能重視,官僚集團能下決心,有強力人物推進,如張居正在萬曆初年實行條鞭法和重新訂立黃冊,那是多麼困難的事,一樣能做下來,可徐光啟在農學上的努力,幾乎沒有人關注,無人重視,更不必說花費精力來做這件事了。

    不論是楚黨浙黨或是東林黨,在萬曆晚期所重視的就是三大案帶來的政爭,皇帝賭氣,官僚集團暮氣沉重,爭執的就是“大義”,象徐光啟這一類雜學所代表的成就和解決實際問題的可能,誰會理?

    天降英才而不得用,這才是華夏文明的痼疾所在,也是文明總是被外敵打亂,陷於內耗的重要原因。

    只是交淺不能言深,張瀚的有些話連自己親娘也不好明說,更不必提孔敏行,當下“咳”了一聲後,臉上已經是職業化的微笑,當下從容道:“至之兄可以問下遵路兄,看我收糧的盤子有多大,如果雜糧能夠增收,那可真正是天大的好事,我的話,不為誇張啊。”

    李慎明聞言點了幾句,孔敏行這才知道張瀚收糧的範圍確實極大,而且目標是每年數百萬石,這樣的範圍影響確實不僅限於大同一地,應該是整個晉北和宣府到薊鎮一帶都會受影響,而且晉南和河南也可能是未來的收糧範圍之內,農民增收了,張瀚收的糧食自然也多了,收入也是大為增加,從這裡來想,張瀚的激動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張瀚的打算是和北虜做交易,對孔敏行來說也不是什麼犯忌諱的事,本朝士大夫滿嘴仁義的私下放印子錢的比比皆是,多位重臣在主持薊鎮宣大事務時也曾經和蒙古貿易,甚至主持走私糧食,一個商人指望以大義出發,禁絕與北虜的貿易,想來也不可能。

    就算孔敏行自己,也不曾覺得貿易這一塊有多大的事。

    舉國之戰,民族生死存亡,總體戰,貿易戰,經濟封鎖,這些詞彙在明朝是不存在的,自然也不會有人想到其中的意義,對明朝來說,禁絕對蒙古貿易只是防止“資敵”,而更多和更深的意義是不會有人想到,自然也不會有人太在意。

    既然不反感,孔敏行反而很敏銳的感受到了一些東西,他想了想,對張瀚道:“有一件事,暫且不好對眾人說,出於我口,入諸兩位之耳,就不要傳給第三人知道了。”

    張瀚和李慎明當然點頭,孔敏行才接著道:“遼東那裡局面很壞,朝廷已經派了楊京甫為督師,前往遼東督戰,然而楊鎬初至不久東虜又從鴉鶻關進犯清河,大明又有萬余邊軍戰死,副將鄒儲賢也戰死了,皇上賜給楊京甫尚方寶劍,著他整頓遼兵,同時督促各路援兵趕緊赴遼,預備與虜決戰,一舉滅虜。遼東巡撫和原本的薊遼總督俱不稱上意,可能俱要更換,最近,文公得到消息,可能朝廷有意叫他去接薊遼總督。”

    文公就是現任的大同巡撫文球,老資格的邊塞巡撫,在大同任上也算知兵,近來遼事敗壞,萬曆皇帝對現任的薊遼總督汪可受十分不滿,去職是遲早的事,文球以大同巡撫接任總督,資格資歷都是足夠,也不是叫人十分意外的事。

    張瀚十分機敏,當下道:“若商道打通到遼東和遼西的北虜諸部,少不得要請文公照拂一二才是。”

    “這事我估計軍門會答應,”孔敏行道:“具體怎麼分配,這事就由遵路去跑好了。”

    “感激不盡。”

李慎明舉杯笑嘻嘻的道:“大同,宣府,都跑的通,薊鎮和遼鎮就有些困難,有文公幫著搭橋,事就容易辦的多。”

    現任的宣府巡撫和總兵李慎明都搭的上線,薊鎮和保定加上遼鎮,這幾個鎮隔的太遠,關係也很難搭的上,李慎明前一陣出去跑了一圈,也只是把宣府的線搭上和鞏固了一下,離薊鎮還遠的很,如果文球這個大同巡撫調任薊遼總督,那麼事情就真的容易的多了。

    “怎麼會選楊鎬督師呢?”

    楊鎬督師導致薩爾滸大敗是後世人盡皆知的史實,張瀚讀書時百思不得其解,現在好歹也算半個局中人,一時忍不住嘀咕起來。

    “楊京甫在現在的歷任巡撫和朝官之中,也算是知兵了啊?”

孔敏行反是奇怪,反問道:“楊京甫在參政任上實心任事,屯田頗有實績,後來和薊鎮總兵董一元突襲炒花立下大功,在朝、鮮雖有小挫,也有多樁實績,任遼東巡撫時與李如梅等人多次親身出戰,文臣統兵者,多半不知將,不識兵,楊京甫敢於親身上陣,膽氣算壯了,況且歷任兵備和遼東巡撫,熟知遼將與遼兵,這樣的關鍵時刻,不用此人,又用何人呢?”

    張瀚默默點頭,任用楊鎬從朝臣推舉到神宗首肯,都沒有任何波折,看來後世人對楊鎬的看法是因為這人打輸了薩爾滸,這一場關鍵的大戰失敗才是楊鎬臭了名聲的重要原因。

而此時的人看來,楊鎬有豐富的統兵經驗和資歷,又是遼東出身,遼事敗壞,用這人統馭遼將征伐女真,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至於張瀚很佩服的熊廷弼,在實績資歷上確實要弱楊鎬不少,怪不得明神宗在此時也是屬意楊鎬,對其信之不疑。

    不過神宗在楊鎬失敗後也迅速調整,任用了熊廷弼,挽回了遼東的局面,如果神宗再多挺兩年不死,估計就是努兒哈赤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0 05:14 PM

第九十章 出鐵水

張瀚心中感慨,歷史就是這樣,最關鍵的時候有偶然,而從大勢來看,女真一步一步的興起又是因為神宗為君的不合格導致的一種必然,必然與偶然夾雜,形成了最終的大悲劇。

    “興盡了。”

孔敏行站起身來,微笑道:“這一席酒吃的很舒服,等兩位哪天到大同,由我來還席。”

    “那是自然。”李慎明笑道:“送些辣椒給你,還要吃這魚頭。”

    “哈哈,好說好說。”

    孔敏行笑著答應下來,看著張瀚,笑問道:“這裡的事,還要我找朱可久說項一下?”

    張瀚笑道:“這倒不用,鬥一個土財主罷了,些許小事,用不著再麻煩。”

    孔敏行皺眉道:“韓通確實是個小人罷了,我在大同都聽說過他的劣跡,不過,此人的堂兄韓畦不是好相與的,你要小心。”

    “正是顧忌這個,這一次用的是比的辦法。”

    孔敏行下意識道:“什麼法子?”

    話出口後,才醒悟過來,笑道:“你自去做吧,我不問了。”

    張瀚笑道:“確實有些陰損,不過對付此等人,陰損一些也罷了,提前說破,少了不少興味,還是待事發後,將謀劃和經過,還有韓通的反應,一併告訴老兄,博老兄一笑。”

    孔敏行聞言一笑,說道:“那我靜候好音。”

    ……

    傍晚時雨停了,一輪紅日掛在天際,蔡九等人被人用擔架抬著,一路從山道回了鐵場。

    張瀚和李慎明談了一下午,李慎明有些焦燥,大明這邊的關係已經有了眉目,但張瀚遲遲不能出口外去和北虜談妥通路,這也是件很叫人著急的事。

    銀錠那邊當然是沒有問題,但銀錠最多只能代表土默特部中的黃台吉部,連土默特部也代表不了,更何況還有那麼多的北虜部落。

    不把北虜那邊談妥了,謀劃的這些事,終究還只能是鏡中花,水中月。

    “這裡的事,十來天也有就眉目了,”

張瀚倒是不急,笑著道:“東虜那邊雖說打的狠,到底還沒有占多少地盤,糧食壓力還不算很大,明後年估計災害會越來越嚴重,東虜也會打下不少地盤,人丁滋生,災害又厲害,那時候糧價漲得才叫凶!這事兒不急,反正一個月內,我們准定往塞外的路上。”

    李慎明盤算了一下,又想了想張瀚的話,最終搖頭笑道:“文瀾你就是個神仙,東虜和朝廷加北虜,你怕是沒事就琢磨他們吧。”

    “咱們做商人的,就得在這上頭多上些心。”

    李慎明知道張瀚說的不假,朝廷的邸報是每隔幾天就會抄錄一份,專門派人到北京等著邸抄和各地的塘報,特別是薊遼一帶的塘報,張瀚更是上心,邸抄一至,張瀚就把自己關在小屋裡,配合李慎明從總兵府拿出來的九邊地圖研究,不把塘報吃透張瀚是不會出屋來的。

說起來李慎明也是很佩服,那些塘報都是與戰事有關,提起來的各堡、台、墩,在地圖上得很費力的才尋的出來,然後配合文字,研判地圖……

大明的地圖粗疏的令人髮指,張瀚每次都看的兩眼通紅,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李慎明曾經笑說,就算是總兵副將這一類帶兵的將領,在地圖的研究上可能也是遠不及張瀚,張瀚的回答則是財帛動人心,若是帶兵的將領打贏一仗就有大量的銀子可拿,恐怕誰都會上心些。

    “東主,俺辦事不力,這鐵場掌櫃,實在是沒臉幹下去了。”

    蔡九今日帶著十來人出去,後來又分成了三股,他自己身邊只帶著三人,到各山場路口張貼榜文,和裕升這裡待遇好,吃食住處均是高出別處,月錢也比韓家和東山會各家要高出三成左右。

當然榜文上沒有明寫,怕落人口實,但只要有人來詢問,蔡九便是將鐵場的情形詳細與人分說,一個時辰不到就有不少人記錄下姓名籍貫,只待找到保人就可以到鐵場來試工,局面大好。

蔡九正高興的時候韓家的人來阻攔,蔡九原待平和離開,結果看熱鬧的人群中一邊罵一邊沖出幾個人來動手,這麼一打,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混戰。

    “東主,這裡頭有文章,估摸著有人想拿咱們當槍來使。”蔡九受的傷不重,不過精神打擊不輕。

    “外頭的事你先別管了。”張瀚笑道:“趕緊抓住最後這一截的工程,早日開爐。”

    “是,東主放心,十日之內准能出鐵水。”

    提起自己的本行,蔡九臉上神色就變得自信多了。

    此後連續多日都是晴天,剛入秋不久,白日氣溫還是不低,蔡九將所有人手都集中到第一個高爐上,連續趕工,待耐火泥和磚全部都幹透之後,煉鐵就可以開始了。

    開爐在這個時代不是件簡單的事,蔡九專門請了個先生,在鐵場裡轉悠了半天,掐著手指算來算去,最終才定下日子來。

    這些事張瀚也不干涉,只笑著看,算算時間已經是萬曆四十六年的八月三日,再有十來天就是中秋,他現在想著的只是能在中秋節前趕回新平堡最好。

    在這個時代,他只有常氏這麼一個親人,出來這麼久,心中難免有些思念。

    再者李慎明說的也對,往塞外的日程不能再拖下去,和裕升內部的事他一直在整理,算算現在走也不大可能出什麼亂子了。

這個時代可不象幾百年後,幾百公里汽車開幾個小時就到了……張瀚曾經從北京開車到草場玩,開始的高速路還好,後來的公路和土路就很難走了,可想而知現在這個時候,從張家口出塞,一路要經過多少地方,走多少個部落,估計來回最少得半年時間,行程遠而艱難,不宜再耽擱下去。

    預計中的行程當然辛苦,可能也有不小的危險,然而為了未來數十年的豐厚回報,這一趟又是非走不可了。

    八月初時,楊秋帶著二十來個精幹的人手趕到了鐵場,不過一來楊秋就不怎麼見蹤影,鐵場這邊的人也不大瞭解楊秋的角色,自然也不會有人太在意。

    今日就是預計開爐的日子,早晨起,整個鐵場內就很忙碌,很多手頭沒活計的人也圍攏在爐子邊上,等著開泥塞出鐵水,高爐下和耳室都是繚繞著火氣和煙霧,扇爐的人此時是最忙碌的,蔡九和一些有經驗的老礦工在一旁監管著,防止出現意外情況。

    張瀚出來時也沒有人招呼他,只有蔣家兄弟貼身護衛,李大用和張學曾幾人昨晚就趕了過來,在礦上住了一晚,李大用對鐵場內外的情形讚不絕口,和張瀚這裡一比,他的鐵場就象個流民乞丐聚集的地方,兩邊一比相差就太遠了。

    人家的誇讚張瀚也只是聽著,鐵場像他這樣搞,成本無形增加了不少,如果出爐的情況不理想,傳揚開來,這些東主不會誇他大手筆,反而只會說他是個傻子。

    辰時末刻時,鐵場門前又來了十來人,俱是騎馬趕來,張瀚遠遠看到是孫安樂叔侄在前,於是親自到門前迎接。

    “張東主不必客氣。”孫安樂和孫敬亭打量著鐵場的情形,兩人眼中都有驚異之色。

    不論別人口中說的如何,到底只是耳聽,現在算是眼見為實。

    這一處鐵場孫安樂和孫敬亭兩人都是來過,三四十畝地大小方圓,有幾處鐵石礦脈算是易開採的,有小河溪流,算是一處不錯的地方,原本有一個礦主沒有吃的下來,叫靈丘這裡的人排擠走了。

張瀚也是外來的,只是勢力和財力雄強,算是立下腳根來,但孫家叔侄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塊地方居然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在近兩千村民二十來天的勞作下,原本的平地擴大了十倍左右,荒草和灌木都被鏟平了,一些山石被推走或是當了築房的基石,地方從不到四十畝擴大為三百餘畝,山道蜿蜒到半山腰,然後順道直入,眼前就是一片片的房舍,正中間偏向礦脈處就是設定的鐵爐區,一個兩丈二三高度的鐵爐正在冒著黑煙,大片的人群在忙碌著。

    在左側,則是一片片的房屋,孫家叔侄在這時沒空去細看,但遠遠一看,全是磚瓦房子,房間的間隙中間放在一排排的桌椅凳子,雖然不及進去細看,光是眼前的這個情形,已經足夠叫他們驚奇詫異的了。

    張瀚迎過來,孫安樂和孫敬亭懷著異樣心思,從馬上跳了下來。

    在他們身邊還有幾個中年漢子,都是東山會的核心股東,這一次也是跟著一起來,各人臉上的神色也是十分異樣,大約真沒有想到,和裕升的鐵場居然是這樣的情形。

    各人寒暄了幾句,這時鐵爐那邊一聲喊,孫安樂和孫敬亭等人面容一整,孫敬亭道:“出鐵水了,張東主,請。”

    張瀚心情也是有些激動,轉身帶頭而行,靠近高爐幾十步時就感覺熱浪蒸騰,再往近些便是看到爐子中間的泥塞已經被打開,鐵水自爐中滾滾流水,順著預先設好的軌道不停的湧了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0 05:16 PM

第九十一章 留客

在場的都是鐵礦的老手,鐵水流了大約兩刻鐘多的功夫,待流的差不多了,李大用一臉激動的道:“張東主,這一爐恐怕不止四千斤,怕有近五千斤呢。”

    孫安樂也道:“張東主這一爐鐵出的甚好,我看鐵水中雜質並不多,鍛打出精鐵怕也要省不少事情。”

    孫安樂在鐵礦最少三十年了,以他的眼光來看,雖然只是鐵水,但可能因為爐子的溫度高的原故,出來的鐵水通紅透亮,雜質確實少的多,被他這麼一說,各人均是點頭。

    張瀚笑著指向高爐一旁的蓄熱室,笑道:“我這爐子確實熱能較高,而且我用的是焦炭,雜質少是必定的事情。”

    鐵水出來,待成型後還要將鐵材拿到炭火上加熱,然後鍛打,去除雜質之後就是從生鐵變成了精鐵,沒有加熱鍛打這一道程式,生鐵裡的雜質太多,這樣的鐵是沒有辦法出售賺錢的。

    出來的鐵水雜質原本就不多,那麼鍛打時所需要的炭火成本和人力成本自然就大為減少,減下去的當然就是利潤,這是很明白的事情,在場的多是鐵場的東主,這一層自是明白,當下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羨慕的表情。

    出鐵的數量多,品質高,張瀚一個新人,居然做的比三十年的老手還強的多,各人看向張瀚的神情時,與剛剛一進門時自然又是不同。

    孫安樂看著張瀚,沉聲道:“焦炭很貴啊,一擔抵得上三擔煤吧?”

    “確實。”張瀚點點頭,將各人請到爐子下方去,剛剛是站在爐子上首,整個爐子是和地勢相當等高,從側面一繞,可以看到鐵水還在散發紅光和熱量,另一面的蓄熱室則有高爐的三分之一高,一夥礦工正在把蓄熱室邊上的炭火撥開,原本燒火扇風的人也都散了開來。

張瀚指指那些沒燒完的焦炭,笑道:“這是燒剩下的焦炭,我算過了,經過蓄熱,每爐可以節省三成左右的焦炭,這樣算算成本的話,與此前也相差不多,而鐵水純度高,出鐵率也高了很多,算來還是賺大了。”

    眼前的蓄熱室和焦炭煉鐵對孫安樂這樣的老礦工都算是新鮮玩意,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創舉,當下孫安樂也不和張瀚客氣了,也不嫌熱,撩起袍角系在腰間後就湊到蓄熱室邊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

    看孫安樂要拿手碰,蔡九在一旁喊道:“不能碰……”

    這話卻是說的遲了,孫安樂手一按上去,頓時又是縮了回來,然後手就猛甩了幾下。

    有了這蓄熱室,爐子的溫度變的很高,連帶著蓄熱室的外牆溫度也是極高,張瀚早就算過,煉鐵要一千二百度左右的高溫,練鋼出鋼水的話就要一千六百度,目前就是耐火磚和結構還不合格,不過可以慢慢摸索嘗試,將來可以不停的出鋼,鋼價十倍鐵價,只要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一爐鋼就是半爐銀子,利潤要大出許多。

    孫安樂被燙了一下,人卻哈哈大笑起來。

    孫敬亭此時也是微笑道:“張東主,我叔父怕是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他緊接著又道:“倒不是為別的,我二叔這一生有大半輩子在鐵場上頭,能看到有這樣的爐子就高興的緊。”

    孫敬亭是怕張瀚誤會東山會有心仿造這種技術,他心裡明白,這爐子和蓄熱室看著簡單,但細微的技術環節張瀚一定會保密的,能叫眾人這麼近距離的觀察,張瀚已經是夠大方了。

    張瀚聞言只是微笑,他對孫敬亭印象很好,長身而立,磊落大方,當下一伸手,讓著眾人道:“時已近午,大家在這裡用下便飯吧。”

    “固所願,不敢辭。”不等旁人說什麼,孫敬亭就是搶先答應了下來。

    飯堂就在鐵場左側,到了近前各人才知道剛剛進鐵場門的時候看到的只是冰山一側,因為預備要建五個高爐,另外還要有鍛打生鐵等各種工序,預計要用的人工在五千以上,五間一排的房舍可住五十人,這樣的房子就需得建上一百排之多。

好在開闢的地方夠大,已經建成了近三十排,裡頭還有幾百個泥瓦匠,大工帶著小工,還有一些鑿石頭的石匠,叮叮噹當的不停鑿著條石,東山這裡別的都缺,連木頭也沒有,但石頭是盡夠,房子的底基就用條石,只是要花些工費,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用也是可惜了。

    各人都看了一陣,感受到張瀚的大手筆和充裕的財力,別的不說,這一排屋子連工帶費最少要四十兩,光是建屋子就得花幾千兩銀子,還不提開礦煉鐵每日的耗費,每個爐子搭起來最少也得幾千兩,算算這鐵場還沒有賺著一個大子,張瀚往裡已經得投了多少銀子?

    大頭還是各處的關係,雖說張瀚原本就有人脈,但開鐵場必定得增加贄敬,不說別的,本地的知縣,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加上各房令吏,師爺,巡檢,地方總甲,光是靈丘一個地方就得多少開銷?

    現在各人看向張瀚時,目光已經變了。這位小爺,就是一座活著的可以移動的銀山哪。

    李大用由衷道:“張東主,你真是大手筆。”

    張瀚笑吟吟的道:“李東主見笑了。”

    這時蔡九走過來道:“東主,礦上的飯得了,東主們的酒菜還沒有備好,剛剛的人搞錯了。”

    他的神色有些不安,蔡九這陣子一門心思用在高爐上,幾乎吃飯睡覺都在爐子邊上,這鐵水順利出來,蔡九的心思也為之一松,想起這陣子東主就在這裡,自己卻幾乎不理不睬,蔡九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加上出了這個差錯……

    “這,”張瀚沒有發脾氣,只向著各人道:“實在抱歉。”

    一個叫曾用賢的東主笑道:“今日是我們叨擾,礦上忙亂,蔡掌櫃恐怕也沒有顧得上這些事情。”

    這時在各個東主眼中,蔡九的地位都比此前高出來不少,以前眾人只當蔡九是個僥倖被貴人賞識的礦工,一臉怯懦和畏畏縮縮,根本走不到人前,不是場面上的人,也不會來事。

現在看來,蔡九的缺點竟是優點和長處,人家是不大會交際,可能把這鐵場這高爐弄成這般模樣,日後肯定是東山這裡最大最強的鐵場,有這麼一個掌櫃,就算不大會交際又如何?人說到底還是要有真本事,別的全是虛的。

    蔡九向曾用賢笑笑,感謝對方的好意,不過他還是搓了搓手,不知道眼下這尷尬局面怎麼辦是好。

    這時有個礦上的醫生過來,拿著獾油過來給孫安樂塗抹,這東西倒是每個鐵場都有,各個鐵場燙傷難免,用這個油抹了可以好的快些,也算當時治療的特效土方子之一。

    孫安樂手臂處燙傷的厲害,醫生一邊抹一邊嘖嘖連聲,孫安樂卻是眉頭也沒皺一下,只當那手臂不是自己的。

他看著張瀚,沉聲道:“張東主,礦上吃什麼咱們吃什麼,還真當自己身嬌肉貴了不成?若有哪位東主嫌我說的不好聽,那麼可以等等,我叔侄只要吃礦上的就行……只一條,酒要好酒,難得叨擾一趟,張東主這裡的酒必定是好的,我一定要嘗嘗。”

    他這麼一說,李大用等人雖不大願意,也只得點頭,張學曾一直背著手四處看,臉上滿是驕傲的笑容,此時的他什麼也不想說,眼前的一切雖不是他的產業,但卻出於蒲州張氏的子弟之手,對張學曾這種家族觀念特別強烈的人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既然孫會首願意吃那些尋常飯菜,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張瀚看出孫安樂是那種很有豪氣的人,當然豪氣背後也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東西,眼前的事沒准也是一種試探,他沒有拒絕,吩咐蔡九叫人上菜。

    各人繼續前行,在一排屋子前分別坐下,原本的礦工要麼在輪流上值做工,要麼就被安排到別的地方去吃,只留下幾個當下手,端盆子遞菜。

    不一會功夫菜也就上來,裝滿了幾大盆子,三個盆子中裝的俱是素菜,初秋時蔬菜的種類還很多,有一盆是茄子,一盆萵苣,一盆卻是拍黃瓜,三個菜都是鮮香撲鼻,看著就叫人食指大動。

    中間一盆卻是葫蘆燒肉,張瀚指著菜盆笑道:“都是些羊下水和豬下水,我這裡已經八百多人,若是正經吃肉,殺好幾頭豬也未必夠分,只得把靈丘城的這些下水都買來,再放點正經肉塊,這麼雜著一併燒了,也算是勉強叫各人吃點葷腥。”

    李大用看看眼前這四盆菜,笑著道:“原本以為給礦上吃的必定隨意骯髒,現在看來張東主真格是仁厚,老實說,這裡吃的比我鐵場上強的多了。”

    孫安樂和孫敬亭先不出聲,叔侄倆先上筷子吃了一幾下,然後才互相點了下頭,孫敬亭道:“也比我東山會那裡的強。”

    曾用賢笑道:“張東主有所不知,能得到敬亭這麼一誇可真是不容易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1 10:44 AM

第九十二章 韓老六

張瀚笑道:“日後賺了銀子有了利,當然還要吃的更好些。”

    孫安樂鄭重道:“希望張東主不要忘記今日的話語。”

  張瀚道:“當然不會忘,各人吃飽了才有力氣,睡好了才有精神,有力氣有精神,才會不出錯,也不會有怨言和二心,我這陣子打聽了一下,各家的高爐都出過事,每一年各家的礦上都得死幾個人,是不是?就不說別的,撫恤銀子也得賠不少吧,與其拿銀子來賠,何不對各人好些,吃飽睡好,這是最簡單不過的事了。”

    李大用聞言先是沉思,接著慚愧道:“在下因為鐵利微薄,實在捨不得多投銀子到鐵場用在這些事上,回去之後就和家裡管事說,每月加幾十兩銀子改善伙食。”

    孫安樂先向李大用點點頭,接著各人的談話就變的輕鬆起來,眾人吃菜喝酒,菜雖普通,但酒確實是好酒。

張瀚在後世是應酬慣了的人,在大明也不改一些過去的習慣,器具要精,酒要好,時不時的備一些精巧玩意用來送人,這些都是細節上的小花巧,東西不一定要很貴,送對了的話,比送錢更討巧。

    張瀚一直認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必定能精於賄賂之道,不一定是送房子送錢,有一些官員確實不收禮,那麼投其所好,愛釣魚的就用遊艇請他到海上釣個夠,幾次下來,交情自然就建立起來,人都是社會動物,沒有哪個官員可以完全脫離於現實之外。

    天黑之前,大家算是興盡而返,張瀚到門前送別,張學曾喝多了,留在鐵場住宿,李大用和孫家叔侄也喝的腳步虛浮,到了門外,各人上馬,孫敬亭俯身向張瀚低語道:“張東主,要小心韓家那邊玩什麼花樣。”

    張瀚微微一笑,說道:“老兄但請放心。”

    孫敬亭想了想,說道:“貴鐵場缺的礦工還是很多,我東山會那裡人員有很大的富餘,回去之後,我和二叔會多多介紹人手到貴鐵場來,想來張東主應該會要吧?”

    張瀚等的就是這句話,孫家叔侄考察一樣的在這裡混了半天,總不能以為他們都閑的沒事做了?

李大用幾個是看看和裕升鐵場的規模和展,考慮日後自己的經營方式,東山會肯定也有這方面的考量,但重要的必定是孫敬亭現在說的這事。

    東山會人太多了,股本分散,攏著的人太多,利潤又薄,只要有合適的鐵場當然肯定是要合作,此前和裕升能不能站穩腳根,能不能賺錢都是未知數。

他們對張瀚又不瞭解,定然是選擇與本地的東主一起合作,挑動張瀚和韓家的爭執,最好是鬥的兩敗俱傷,這樣本地鐵場展起來,這對東山會也是一件大好事。

    策劃失敗,孫家當然要改變策略,與和裕升的合作也就成必然之事。

    “我這裡最少還要三千人以上,東山會的人有多少我收多少。”

張瀚看著孫敬亭,慢吞吞的道:“只有一宗,到我這裡就守我的規矩,不能端著我的碗,服的卻是東山會的管束。”

    孫敬亭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我們還要商量,等商量妥了之後我再來說話。”

    張瀚笑眯眯的點點頭,他不急。

    孫敬亭看看張瀚,突然又道:“以我本人的意思,實在是很願意和張東主合作。”

    兩人相視一笑,互相拱了下手,孫敬亭打馬前行,在黑暗中追上了孫安樂等人,各人已經打起了火把,馬嘶鳴著,馬蹄聲嗒嗒響著,火把如一條火龍,在蜿蜒向下的山道中一路向前行著。

    ……

    “一爐近五千斤鐵水,還很少雜質,鐵水十分紅亮?”

    就在傍晚時分,張瀚的客人們還沒有告辭的時候,韓府的書房裡頭,韓老六正和韓通說著今日開爐的事。

    韓通翹腳坐著,手裡一碗燕窩湯快冷了他也忘了喝,剛愎自用的臉上滿是驚詫之色。

    “確實是啊。”

    說話的是韓老六,他唾沫橫飛的道:“家主,我是親眼看到的,鐵水一直不停的出來,亮的刺眼,凝固之後也看了,那鐵,嘖嘖,我在礦山也十幾二十年了,就沒見過比那更好的生鐵了。”

    “用的焦炭?”

    “是啊,還少了三成呢。”

    韓通冷笑道:“他倒是能省不少啊!”

    “說是炭火用足了,火力溫度夠了,可以出鋼。”

    “什麼?”

    韓通這一下真的站不住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鋼的利潤不必多少,十倍生鐵以上,如果真的每爐都能出鋼,韓家的利潤一年可以增加好多倍上去,他這個家主的日子自然過的能夠更好,甚至韓家的格局可以不必縮在靈丘,很可以往太原和大同展,有足夠的資本就能經營足夠的人脈,有了人脈和資本,當然就可以獲得更大更多的利潤。

    韓通本人也不想一直縮在靈丘這窮鄉僻壤,如果能夠帶著韓家往外展,何樂而不為?

    生鐵的利潤實在太低,韓家雖然有多個高爐,但正如李慎明此前和張瀚說過的那樣,一年百萬斤鐵不過獲利數萬,時不時的還有高爐倒塌或鐵水傷人的事生,加上給各處官員的打點也不能少。

每年獲利其實十分有限,加上田畝收入家產也不過在十萬兩左右,在山西這裡只能算是大家族,和真正的頂級家族還差的遠呢。

    “真的能出鋼……”

韓老六吶吶的道:“那個東主說了,一千二百度出鐵水,一千六百度出鋼水,先煉鐵水,再煉鋼水,慢慢來,一步步試。”

    “老六,你要什麼好處?”

    韓通的兩隻三角眼緊緊盯著韓老六,如同一隻盯著青蛙的毒蛇。

    “家主,實話說我對族裡也有怨氣,向來無人過問我的死活,還遭族裡人動手打過,也沒見家主你向著我……我要銀子,我怕人報復,靈丘不敢呆了,我往平陽府去安家。”

    韓通格格一笑,問道:“要多少?”

    “最少五百兩!”

    “好傢伙,你胃口不小,不怕撐死?”

    “家主要願意,我就幹,不願意,只當我今日沒來過……”

    韓老六一臉光棍樣,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

    “別急。”韓通伸手止住他,問道:“你真有把握?”

    “家主,我知道你必定還有人手在鐵場裡,不過說實話光憑看能看出個屁來?怎麼壘爐子,怎麼通風,光是那風扇就有不小學問,是張瀚叫木工做的齒輪帶動,用的力小,扇的風大,那個蓄熱室和爐子的管道怎麼搭,通風口怎麼砌,這些東西我這個老手都看不大明白,指望派別人能看著就會,那不是笑話?”

“依我的法子就是看看能不能買通幾個起爐子的,帶出一個到咱們鐵場裡,自然就什麼都懂了。”

    韓通確實已經安排人手去了和裕升鐵場,那邊每天都招人,混進去很容易,但回信過來都是說接近不了高爐和做不了真正核心的事,要麼去採石,要麼就是洗石。

還有被安排在騾隊裡每天到靈丘採買物品的,指望這些人能偷出技術來不知道要等多久,他一想張瀚每日都日進鬥金,心裡就火辣辣的十分難受。

    “好,老六,我信著你這回。”

韓通陰沉沉的道:“你也知道我的手段,若是欺哄我,怎麼個下場自己想好了。”

    韓老六在這一瞬間也有些畏怯,身上打了個寒戰,韓通手下人雖多,其實都不嚇人,比人多東山會人也不少,韓通是家族幾十年養下來的那幾十個打手最為兇狠,就像邊軍將領的家丁,又忠誠又能打。

韓家憑著這些打手才在靈丘城橫著走,韓老六知道以前好些個和韓家頂著幹的都失蹤了,沒准就是叫韓府家丁給殺了,屍體往野地一埋,隔一陣爛了連人也分不清,誰去查這種沒頭沒尾的人命案子?

就有苦主告到知縣那裡,縣大老爺和典史會認真去查?其實全國各地的大士紳都差不多,殺人在平民來說是天大的事,在這些大老爺手裡,打死個把人太小兒科了。

    最終韓老六還是道:“家主放心,我沒那個膽子。”

    韓通又看了韓老六半響,終於道:“就照你說的辦,銀子先給你家送一半去,事成付給另一半,我不會食言。”

    ……

    東山會的鐵場就在和裕升鐵場的東側,從和裕升鐵場的山道往下走五六里,再折向東行,不到十裡左近就可抵達。

    到了鐵場附近,孫安樂和孫敬亭等人都下了馬,各人在泥濘裡走著路。

    雨已經停了兩天,這裡的路還沒有幹透,人和車不停的走著把土泥弄的翻騰的厲害,特別是山道近頭這裡,更是泥濘的厲害。

    走了幾步,孫安樂坐在一處山石上,旁人都停了腳,站在一邊等著。

    孫安樂的鞋開了口子,泥水浸了進去,孫安樂盤著腿,把腳翹起來,脫了鞋襪,將腳擦乾,又從包裹裡取了雙乾淨的靴子穿上。

    “咱們從和裕升鐵場走出來時,地沒那麼泥濘吧?”

    各人沒想到孫安樂的開場白居然是這個話,一時都楞住了,孫敬亭反應最快,想了想就笑道:“二叔,我想起來了,人家從門口到裡頭都用炭渣子和木屑鋪路,吸了水又防著車轍壓傷路,所以一點兒也不泥濘。”

    “瞧瞧人家這心性和細緻。”孫安樂穿好靴子,又走在沒到腳脖子的泥濘中,感慨著道:“這樣的人怎能不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1 10:58 AM

第九十三章 玉娘

“會”

一個矮胖的中年漢子開口道:“我看他們的車也好,比咱們自己用的大車強一百倍,將來精鐵往外倒騰,運力上也是比咱們便宜的多。”

    孫敬亭笑道:“張胖子你怎麼不看人家是怎麼的家!”

    張胖子叫張彥,也是東山會的核心人物,是個精細人,當下就是自失一笑,說道:“我卻是說糊塗話,人家原本就是靠騾馬行的財。”

    時間久了,張瀚不再是眾人心裡符號一樣的人物,從一個不熟悉的強龍漸漸深入人心,關於和裕升的一切也是在眾人心裡漸漸清晰起來,張瀚的所作所為,包括怎麼家的經歷,也是漸漸為人所熟知。

    孫安樂帶著頭走,各人都在他身後跟著,進了鐵場內部,照舊還是泥濘,極目看去,東西南北各處都有些亮光。

東山會這裡礦工就有五千來人,加上家屬,老弱婦孺也在鐵場內外安家住著,還有一些村落什麼的,鐵場這裡是最高的地方,遠眺看去,燈光自上而下盤旋而下,猶如點點星光。

    往常看了還沒有什麼,在和裕升鐵場那裡看過了,就感覺到這裡的混亂和蕪雜。

    爐子就在鐵場正中,一堆堆鐵礦石隨意堆著,各種工具也擺放了一地,凝固的鐵塊擺放在煉房前頭,煉成的精鐵塊也放在一邊,感覺有人過來時,騾馬廄裡的牲口打著噴鼻,出各種聲響和刺鼻的味道出來。

    夜色星空之下,一座座高爐如同遠古的巨人,靜靜的矗立著。

    一座高爐似乎有些傾斜,這也是近來孫安樂的心事,這爐子隨時可能開裂倒塌,一旦倒了,就是幾千兩銀子的虧空出來,近兩年東山會的人員越來越多,利潤卻是越來越低,出鐵少,精鐵雜質太多賣不到價,地方上的苛捐雜費也是不少。

東山會只是一個龐大無當的工會般的組織,並不是那種打行的黑社會,若是後者反而要好很多,可惜孫家叔侄和別的大股東都不是能操、弄這樣事的人,他們的武力也只是自保,不叫人欺負到頭上來而已。

    推開木門進房,也是一股木頭腐爛的味道,孫安樂這個股東兼會也不大講享受,屋子不大,只放著一些簡單的家俱和一張床鋪,另外便是幾個上了鎖的櫃子,這裡日夜有人值守,現銀和帳本都放在裡頭。

    各人進了門,又是帶進來一地的爛泥,孫安樂也不介意,手伸了一下,讓各人都坐著。

    “今日大家都去看過了。”

孫安樂道:“明日開始各人和大夥說清楚,和裕升那邊委實是好,願意的可以自去。人家那邊最少還得要三四千人,若是多半挑的我們東山會的人,那我就謝天謝地了。”

    張彥面露不甘之色,說道:“咱們這裡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孫安樂看他一眼,道:“這豈不是廢話,若能撐的下這場面,我們今日一起跑去做什麼,真的閑的慌跑去和人喝酒?”

    張彥搖頭一歎,坐在椅上不再出聲。

    東山會這裡就是人太多,負擔太重,另外幾個股東其實都是急公好義的性格,這樣攏起一堆人一起做事,但都不是生財有道的人,這麼多年下來,孫安樂等人在內都沒有積攢起什麼財富來,這些礦工跟著他們日子也過的辛苦。

    孫敬亭想到這些,插話道:“今日我在人家那邊轉過,才知道我們這裡的人都過的什麼日子。”

“咱們這裡一天三頓就是些蘿蔔乾和小米混著煮,小孩子都吃不飽,大人也不能讓吃食給娃子,手腳沒勁還做什麼活,婦人小孩每天都在泥地裡走來走去,吃著豬食,看看人家鐵場裡的情形,寧當愧死。我二叔和諸位立會是想叫礦工們有好日子過,可這些年來誰過上好日子了?”

    孫安樂聽著侄子的話,似乎隱隱指責他們諸事不成,原想斥責幾句,可一想孫敬亭的話畢竟在理,只得低著頭不出聲。

    有人道:“這幾年年年災荒,糧價漲的厲害……唉,不過還得承認那張東主確實是個能人,我們是不及他。”

    孫安樂點頭道:“這個家當我是很難撐下來,爐子多是老舊,隨時撐不住,賣的錢不夠眾人的吃食,我們自己亦不得銀錢,原本還想著多是韓家搞鬼,鬥跨了韓通大家有好日子過,現在到和裕升看看,果然還是我們比人家差的太遠……這些話不必多說,就是這樣吧。”

    孫安樂的模樣甚是蕭索,眾人心裡也沒甚興味,當下一個個告辭出來,分別去通知自己的部下,再到礦工的聚集地去知會所有人。

    和裕升招人已經很久,東山會這裡多半都知道,只是未得上頭的話,眾人不知底細,雖有不少心動的也沒有敢自去,孫安樂等人決斷一下,恐怕短期內就會走掉很多。

    孫敬亭也是推門出來,身後屋子裡是叔父的輕歎聲,他心中也是一陣酸楚。

    不論如何,眼前這基業是二叔三十年來的心血,可惜也是實在堅持不下去。可能和裕升的到來,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契機,可以解決東山會的麻煩。

    剛剛人多時孫安樂沒有說,其實東山會已經負債很多,養活的人太多,孫安樂已經幾年沒有拿分紅,把自己的一份賠在裡頭,就算這樣每到年尾還是有不少債主上門逼債,實在是難以為繼。

    “哥,我爹怎麼在裡頭嘆氣?”

    一隻手突然在孫敬亭的肩膀上輕輕一拍,孫敬亭嚇了一跳,接著才聽到人說話的聲音,聲音清脆,帶著一點調皮,孫敬亭按劍的手才收回去,回頭苦笑道:“玉娘,你能不能不要學的象鬼一樣走路?”

    孫敬亭回轉過頭,果然是一張白瑩如玉般的漂亮臉龐,這是孫敬亭的堂妹孫玉娘,也是孫安樂的掌上明珠,孫安樂再苦也不曾苦了兒女。

是以孫玉娘卻不像她的父親和兄長那般平日操心各種事情,雖在礦上住著,所有的事幾乎一概不知,容貌身的明媚清流,深瞳明媚似嬰兒,體態斫長,周身散著迷人的魅力。

    孫玉娘不似普通大戶人家的閨女那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身上也佩著柄寶劍,這當然是和孫敬亭學的,只是劍佩在她身上,只顯得調皮,哪裡能有她自己想像中的英武氣息,無非就是小女孩家愛玩,大人溺愛,不曾叫她把劍給摘下來。

    下雨天,地上泥濘,孫玉娘腳上一雙鹿皮靴子也踩在泥地裡,孫敬亭看的一皺眉,又是好一通數落。

    “大哥”孫玉娘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嚶嚶的道:“今日你吃火藥了,見面就數落我,爹又在裡頭嘆氣,你們今天不是去吃酒了嗎?”

    “油嘴滑舌,”孫敬亭笑駡道:“虧你還是大姑娘家。”

    見孫玉娘還想進屋,孫敬亭又攆她道:“走走走,二叔現在正煩的慌,你進去找訓是不是?今日我們不在家,是不是想二叔仔細問問你在家都幹什麼了?”

    這麼一說,倒真是把孫玉娘給嚇住了,她今年還不滿十六,又在礦山這樣的地方,相貌當然是一等一的美貌,性子卻是有些野。

今日家裡能管得著她的都走了個七七八八,晌午吃罷了午飯就帶著貼身丫鬟偷跑出來,換了男裝去山裡打野豬……東山裡已經沒有什麼像樣的野物,只有往深山裡去還有些野雞和兔子。

最大的獵物就是野豬,這東西皮子很厚,掛滿樹脂一類的防護,等閒的獵弓都射不透,以前孫敬亭帶著玉娘去打過幾回,這女孩子以為野豬很好打,得虧今日她沒有遇上。

    “今天是同和裕升的張東主談要緊事,我們這裡要有不少人轉到他那裡去……”

孫敬亭沒來由的歎口氣,說道:“那張東主比你大不了幾歲,原本就跟著寡母過活,家境也只是一般,短短時間,自己就頂門定居,做起一番事業來,現在更是壓的我和二叔都沒有話說,老實說,我真是佩服他。”

    孫敬亭自覺有些失態,喝斥著道:“還不趕緊回去,一會你娘著急了怎辦?”

    “我走就是了……”

    孫玉娘吐吐舌頭,俏皮一笑,一溜煙也似的走了。

    這時孫敬亭才看出堂妹穿的是男裝,而且是獵裝箭袍,這衣服還是孫安樂高興時准玉娘做的,腰身束的很緊,把纖細苗條的身形反襯托起來,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扮的。

好在這方圓十來裡全是東山會的勢力範圍,縱有人看到了也不敢說什麼,孫安樂只有這一個女兒,凡事只要不是太出格也由著她了。

    孫敬亭看著也只是苦笑著搖頭,二叔心裡正煩著,眼前的事只是小事,只得由著玉娘去了。

    ……

    轉眼又是五六天光景過去,張瀚的鐵爐每日均是產出近五千斤鐵水出來,而且焦炭用量只有別的爐子的七成不到,節省了大量的費用。

當時的鐵爐最大的費用除了人工和賄賂之外,各家都可以盡可能的壓縮開支,比如住宿和飯菜,但炭火這一塊誰也沒有辦法。

用木炭最好,焦炭其次,再次就是煤炭,不同的炭火鐵的品質也就不同,天公地道,誰也沒有話可說,叫所有鐵場東主眼紅和服輸的就在這裡,張瀚的鐵水又多雜質又少,用炭又少,簡直是妖孽中的妖孽。

如果不是張瀚背景和實力足夠,要是尋常的外路小東主跑到靈丘來做這樣的事,恐怕早就被人給綁回去嚴加拷掠,一定要把實情逼問出來才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1 10:25 PM

第九十四章 發動

午後時分,梁興和楊秋連袂跑到張瀚屋中。

    張瀚在房中床上,將被褥和枕頭都搭在身後,手裡正拿著本書來看。

    兩人一進屋張瀚就發覺了,看看兩人,問道:“怎麼樣,是不是那個韓老六發動了?”

    “嗯哪。”

    梁興應一聲,笑答道:“果真叫這廝買通了一人,可惡的緊,是個爛賭鬼,賣老婆賣女兒賣到無東西可賣,在礦上不少年,這一次立爐子他因為懂的活計多,參與的事情也多,咱們也倚重他,不料真真是死狗扶不上牆頭,韓老六才出五十兩銀子,這王八蛋就把咱們給賣了。”

    張瀚笑道:“這些賭鬼急了連親閨女也賣,咱們算什麼。”

    楊秋這時跟著道:“大人,時機差不多了,能發動了吧?”

    張瀚這時閉眼默算時間,梁興和楊秋也不出聲,也在一邊靜靜等著。

    片刻過後,張瀚才睜開眼道:“其實時間還是有些緊了,最好慢慢來,把各個環節都夯嚴實了才好,現在這麼做法還是有些粗疏,人家縱是當時不知,過後一定也知道是我們做的手腳,不過……怕他個鳥?”

    梁興咧嘴一笑,說道:“東主說的是,怕他個鳥。”

    眼下的事確實只是小事,只讓張瀚覺得麻煩而已,他留在鐵場更多的是確定產量和很多管理上的細則,有些事蔡九確實還搞不定,現在鐵場一切正常,解決了韓家的麻煩,他就可以放心回新平堡了。

    他側了側身,把身子擺在舒服的位置上,又拿起了一本殺胡堡送來的月保表,開始仔細的研究起來。

    ……

    “韓老六,楊英明,你們倆幹什麼?”

    天黑之後,韓老六得了通知,將那爛賭鬼楊英明約了,兩人也不帶自己的物品,只把這些日子攢下來的碎銀子放在身上,鬼鬼祟祟的就是往鐵場外走。

    鐵場當然是有規矩的,張瀚和蔡九這些天一直在搞,比如不准擅自離崗,沒有假條不能離開鐵場,外出要有明確理由等等,很多規矩不僅是張瀚拍腦袋就定下來,也是征得了礦工的意見,有一些鐵場的舊規看著合理的就保留了下來。

平時維持秩序的除了張瀚等人帶來的鏢師外,已經開始從鐵場的礦工裡選一些膽大力壯,對鐵場忠誠度也明顯足夠的礦工充當護衛,鐵場的護衛隊招募了三十來人,除了上工之外,下了工到了時間就到自己的崗位上輪值,當然當護衛的格外多拿一份薪餉,沒有叫人白當差的道理。

    韓老六和楊英明兩人剛出了鐵場門,後頭就是一聲爆喝,兩人轉頭一看,一個瘦黑漢子提著盞燈籠急步趕了過來。

    韓老六笑道:“孫黑子,我和老楊去山下耍錢,明個我們都不當值,你別管閒事。”

    這倆貨確實是一對爛賭鬼不假,孫耀倒也無甚懷疑,當下下意識先道:“咱們礦上又不禁寶局,只起更前散局就成,何苦遠巴巴的跑到山下去。”

    孫耀和韓老六說的山下有一個小鎮子,裡頭有好幾間賭坊,背後倒沒有士紳勢力,都是城裡三班衙役和六房書吏的背、景在這裡開設起來,賺的都是礦工的血汗銀子。

    韓老六道:“鐵場工律第三條,晚間耍錢不能喧嘩,起更收局,第二日輪值的不得參加,賭本上限不得超過二兩……孫黑子,我記的可全?”

    孫耀道:“倒是一字不差。”

    “聽說東主原本想規定不能超過一兩,後來不少人急眼了反對,這才改成不得超過二兩。黑子,咱賭錢就是圖個樂,財來財去都是隨性,這還規定超過多少就不能輸了,這錢還有什麼可耍的?剛玩起興,看看起更了,得,散了,也不能吵鬧叫嚷,這錢賭的可真是憋氣……”

    韓老六說的起興,真是唾沫橫飛。

    孫耀一臉鄙夷,賭錢這事其實是張瀚和礦工們的妥協,現在礦上已經有過千人了,東山會那邊每日都有大幾十人過來報名,核准後合格的就留下,也有一些記錄在檔,這裡立新的爐子和蓋好房舍就可以叫人過來上工,工錢很高,吃住均好,這是難得的好地方了。

要說耍錢,孫耀以前也賭,礦工落不下幾個錢,日子又苦,只能自己尋點樂子,現在日子有了奔頭,孫耀已經不怎麼賭錢,但礦工中積習難改的還有不少,他知道張東主已經儘量限制礦工賭錢,加上種種限制,這些天下來,賭錢的越來越少。


鐵場還買了不少象棋,隔幾天就請個先生來說書,或是唱唱皮影戲,孫耀對眼前的日子已經十分知足,心裡頗是看不起韓老六和楊英明這樣的爛賭鬼。

    “走吧走吧……”

孫耀一揮手,韓老六雖沒有假條,第二天又不輪值他是知道的,補個假條也是容易的事,沒必要太過認真,他剛一揮手,這兩人就急著要走。

孫耀心頭一動,喝道:“站住,老楊你怎麼回事,這個天還滿頭大汗,剛剛一句話也不說?”

    “快走!”

    韓老六情知壞了事,他心裡有底不怎麼怕,這楊英明雖然一買就買通了,心理素質卻是差勁的很,這一下果然露出了馬腳。

    他將楊英明一推,兩人開始往前跑,孫耀拔出腰間的佩刀,在燈籠光下倒也是明晃晃的,這刀就是新出來的鐵鍛打出來的,雜質較一般晉鐵要少的多,不過用來打造腰刀還是不怎麼好,只是上好閩鐵打出來的腰刀要七八兩銀子,只能是鏢師們佩帶,孫耀卻拿不到那麼好的刀。

    “站著,不然我認得你們,這刀卻認不得你們。”

    各鐵場以前經常有礦工偷東西逃走的事,孫耀也只道這兩個爛賭鬼偷了礦上的東西逃走,當下一聲吆喝就要追上去。

    這時他身後傳來幾人急匆匆的腳步聲,孫耀回頭一看,燈籠光也不能及遠,只看到幾個身影向他沖過來,領頭的手裡也拿著刀,快步沖過來當頭就是一刀劈過來,孫耀只得閃身躲避。

這一下來勢很急,他讓過了要害,胳膊上卻被砍中了一刀,接著另外兩人又拿刀砍過來,這時孫耀借著亮光發覺都是護衛隊裡的人,他一邊叫駡一邊後退,將自己手中的刀舞的飛快,怎耐對方有三人,他又接連中了兩刀,這兩刀砍的較重,在孫耀身上拉開長長的血口子,鮮血狂湧。

孫耀感覺身上頓時沒了力氣,只是他知道這時軟倒了就必死無疑,只得咬牙硬頂著,就在最危急的關頭,身後有人叫道:“老五,林國泰,人就在這裡,趕緊上來!”

    老五和林國泰都是梁興帶來的鏢師,均是參加過剿匪之役的腳夫,身手十分高強,平時和礦工也玩鬧過,一人打三五個毫無問題,礦工就算沒練過武,一個個也都是力大無比,膽氣也壯。

這些鏢師能以少打多,身手自是十分了得,外間的人一聽說鏢師趕來,當下顧不得再追砍孫耀,一聲呼哨,便是追著韓老六和楊英明逃走的方向一起跑了。

    “孫黑子你沒事吧?”

    看著人走了,鐵場裡湯望宗提著燈籠趕出來,臉上還是心有餘悸的表情。

    “人呢,怎麼不追?”

    孫耀倒是悍勇,身上衣袍已經被血濕了一片,他咬牙忍著也不喊疼,看看湯望宗身後並無人影,當下便是急起來。

    “我現在就敲鑼!”湯望宗一邊敲鑼,一邊道:“哪有這麼巧正好有鏢師在這裡,我剛剛只是故意唬他們。”

    “你狗日的腦子就是轉的快……”

    危機過去,鑼聲當當不停的響著,孫耀心中放鬆,身上一陣陣疼起來,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能得到救治,東主在鐵場裡專門雇了治外傷的郎中,遇著石頭砸傷和燙傷可以立刻處置。

以前不知道有多少鐵場的東主為了省這麼一點銀子,受了傷的耽擱救治,因此殘疾的礦工就不知道有多少,光憑這一條,孫耀覺得自己這傷受的值。

    不一會功夫,鐵場裡燈火大作,只要不是在爐子上輪值的人都跑了過來,黑壓壓的七八百人站滿了當間的地面,將路口都塞的嚴嚴實實。

有些人不得近前,索性爬在半山坡上,吊著那些生在山坡上的灌木向下看,好在最少有百十盞燈籠被點燃了,這些人也不怕黑裡看不到,一下子摔下來跌個半死。

    張瀚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鐵場內外水泄不通,連山坡上也懸滿了人,黑壓壓的人群一見他來了,這麼多雙眼睛一下子齊涮涮的看了過來。

    “事情就是這樣……”

    蔡九披著衣服,人有些征仲,但總體來說還算鎮靜,他向張瀚說著事情的經過,身邊一個外傷醫生帶著一個童子正給孫耀包紮,孫耀也是硬氣,一聲不吭,傷口疼的厲害也不曾叫喊。

    “孫黑子是吧?”張瀚也知道孫耀的外號,這人在礦工中算是一個好角色,這一件事之後,倒可以抬舉他到新平堡集訓一下,算是在礦工中立下一個標杆。

    孫耀一邊答是,一邊想掙扎起來,張瀚止住他,說道:“剛剛查清楚了,韓老六和楊英明是被韓家派來的人掠走,掠我們的人就算了,還想殺你滅口,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你安心養傷,底下的事我來料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2 10:36 AM

第九十五 炸爐

“東主……”

    孫耀想說楊英明不像是被掠走的樣子,雖然看表情有些害怕,但明顯是自己願意走的,但張瀚已經不叫他再說話,將他往下虛按了一下,接著目光炯炯的看向醫生,再三吩咐一定要精心治療好孫耀,一應費用,當然是鐵場來負擔。

    周圍的礦工看的十分真切,聽的也很清楚,在張瀚說話時,四周的人寂靜無聲,只有火把上的松油燒的劈裡啪啦的響聲,待張瀚說完後,有不少礦工掉下眼淚,看張瀚的眼神已經是那種五體投地般的敬服。

    有的人就是這樣,天生適合當領袖人物,不知不覺就成為眾人的核心,當然張瀚覺得換一種說法就是天生會蠱惑人心,自己就算不幹買賣,去幹傳、銷估計也是好樣的一把好手,這本事就是天生的。

    要緊的就是態度,還有說的話語,態度要堅決,但不能過於激動,說話要不急不徐,不能太低,那樣顯得軟弱,也不能太高而激的激亢,使得人察覺其中蘊藏的風險,這樣的一番表現之後,張瀚展現了對孫耀的關心後,順道又是把所有人的心氣給鼓了起來。

    “東主,這事交給我們去辦吧。”

    梁興適時走上來,對著在場所有人叫道:“五更之後,我帶人去城中縣衙報這案子,有膽氣不輪值的,跟我一併去,敢不敢?”

    若說去和韓家打架,這時候張瀚和鐵場對礦工們恩結不深,雖有不少跟著一起走的,但必定意志不堅,不跟著一起去的也會有不少,一聽只是跟著報案造聲勢,在場的人均是叫道:“我等願意同去。”

    張瀚在礦上秉燭夜讀,天色似明非明時梁興帶著幾百人一起出了鐵場,一併往城中去。

    待開城門後,幾百礦工一併沖到城中,一起到縣衙鳴冤。

    朱慶餘見是這般情形也不敢怠慢,午前親自坐著轎子趕到鐵場。

    見著受了傷躺著不動的孫耀,又聽聞礦上被綁走兩人,朱慶餘臉色也很難看,不過還是對張瀚道:“這件事本官當然為查,但沒有實證之前,恐怕也無能為力。”

    “大老爺的為難在下也知道。”

張瀚道:“是不是我這裡能先行報復?要知道,韓家這樣實在太欺人太甚。”

    朱慶餘鐵青著臉道:“本官也痛恨韓家,也會向上峰稟報此事,但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還請張東主忍耐。”

    張瀚道:“既然如此,在下不會叫大老爺為難,可我要聲明,此事可一不可再,可再不可三,若是現韓家真的與此事有關,還請大老爺秉公執法。”

    朱慶餘道:“此事不消多說,一切本官心中清楚的很。”

    朱慶餘當然是一員能員,可上次韓通囂張模樣已經印在他的心裡,張瀚這邊一直克制忍讓,有孔敏行這樣的關係也並沒有在縣中給他添多少麻煩,心裡的天平已經明顯向和裕升這裡傾斜。

    ……

    “這陣子外頭風聲頗惡。”

韓通指著眼前的工廠,對自己身邊的幾個鐵場的管事道:“我們冒這麼大風險,不能白瞎了功夫。”

    “東主放心”

一個管事上前道:“韓老六半桶水,這個楊英明倒真是懂得很多,算來每個爐子最多一兩天功夫就築好蓄熱室,管道也築好,也試過了,一切都比咱們原本的爐子要好的多。就只有那風扇要木匠專門來做,需得一定時間才制的好。”

    “那先不管,焦炭備好了嗎?”

    “已經好了,韓老六說可以直接煉鋼水,把炭火備足了,不減數量,猛火猛煉,人家出好鐵,咱直接出鋼。”

    “就這麼辦!”

    韓通眼中貪婪之色很明顯,他費了不少心力把人給弄來,如果能煉出鋼水來豈不是一本萬利?有煉鋼的可能,為什麼還拘泥於煉鐵?

  有些老成的想著先拿一個爐子試驗,不過看到韓通的神色,又都打消了此念。

    轉念一想,和裕升鐵場已經這般出鐵水了,韓通的性子恨不得立刻一樣出鐵水,能忍這幾天已經算很不容易了。

    爐子都是按楊英明和韓老六的交代改造了的,試燒也試過了,毫無問題,爐子果然蓄熱更多,今日便是按韓通的吩咐,把備好的焦炭用在爐子裡頭,把備好的鐵礦石按原本的擺法放在爐子當中。

    “起火!”

    韓通威風凜凜下令,所有的高爐很快都點燃焦炭,一股股熱浪和濃煙冒起來。

    “東主,這爐子蓄熱真是好啊。”

    才幾天功夫,爐子一下子就改好了,多年的老手也沒有見過這般好的爐子,通風,回熱,節省焦炭,原本不知道有多神秘的事,結果其實看起來也沒有多麼複雜。

    一般一爐鐵水要兩個多時辰就能出爐,最快的一個半時辰就出來,一天一爐是因為要做很多準備工作,準備炭火,放上鐵石,封閉爐頂,然後起火。

從微火到劈裡啪啦的燒起來都需要時間,各人隨韓通在幾個爐子的不遠處站著,聽聞爐內劈裡啪啦的響聲,雖看不見裡頭的情形,料想焰火升騰,這時倒用不著太多人手,只有那楊英明各個爐子邊上跑著,指點人將蓄熱室的小門不時打開,放些新鮮的空氣進去。

    具體的科學道理這些人當然不懂,但爐子進氣有益燃燒還是對的,韓通看了也是微微點頭。

    在韓通眼前還點了柱香,這也是老規矩,一根香代表一個時辰,燒完一根再點一根,每次算算鐵石和煤炭的量,有經驗的爐工可以算出來要燒多長時間。

短了的話鐵水不合格,燒長了的話爐子危險,這一次是楊英明按和裕升那邊的規矩,叫點了一個半時辰的香,小爐子點一個時辰的,這樣可以差不多一起出爐。

    韓通只希望是能煉出來鋼水,這樣的話韓家的財力和權勢都會猛上一層樓。

    每個爐子旁邊都站著幾個拿鐵勾的爐工,在他們身後是耐火磚鋪成的磚道,磚道盡頭是一個個淺坑,裡頭橫七豎八的劃著一些紋路,鐵水流到坑裡就成為鐵版,每個爐都對應著好幾個鐵版,所有鐵版涼透了起出來,就是成型的生鐵了。

    “壞了,糟了,爐子要炸!”

    這時一個老爐工側耳傾聽,接著連聲大喊,臉上肌肉都變了形,他向人接連招手,然後自己趕緊就逃開。

    這個時候,當然是自己的性命最為要緊。

    楊英明等人也趕緊逃開,有人拉著韓通就往後,韓通還有些懵懂,他雖是東主,但這邊如果不是有要緊的事也不過來,礦上又髒又亂,礦工們住著的窩棚散著縷縷不絕的臭味,沒事韓通哪會到這裡來,現在他被人拖著走,臉上還滿是茫然之色,根本不知道生了何事。

    這時幾個爐子前後出巨響,人們已經走開幾十步,飛濺的熾青色的黏糊狀的鐵水還是飛濺到不少人身上。

好些人在原地跳腳出慘叫,然後又繼續向前逃,身後接連傳來炸響,磚石和鐵水四處亂飛,整個鐵場象一群被掘了的螞蟻窩,不少人漫無目地的到處亂跑,吱哇亂叫,轟隆隆的炸響聲接連不絕,所有的爐子幾乎在同一瞬間一起炸裂了。

    楊英明也跟在人群中亂跑,他心頭一陣慌亂,一切都沒有搞錯,他是老爐工了,對高爐的情形再清楚不過,他做的一切也都是按在和裕升看到的來做,怎地這一下就炸爐了?

    這時他兩邊的胳膊都是一緊,兩個面目陰沉的壯實漢子一左一右把他給叉住了,楊英明覺得不對,下意識就要叫喊,腰間突地感覺一緊,有人語氣陰沉的說道:“不要出聲,敢叫就直接穿了你。”

    “救……”

    楊英明還是要叫,他雖是爛賭鬼,可不是蠢人,今日的這事明顯是被針對了,他若是被綁出去只怕下場也是不妙,當下還是要叫,接著他便感覺腰間一痛,低頭一看,一柄匕已經深深插在自己的腰間,入肉很深,再看時,一張陰氣森森的臉龐正對著自己,兩隻眼睛裡滿是冷意,在對視的同時,那人又將匕使勁的攪了一下。

    楊英明痛的直蹦,但那人抽出匕後又在他胸腹處連插了好幾下,每下都直插到底,楊英明感覺渾身力氣都在流失,接著沒有人再捂他的嘴,他卻是怎麼也叫不出來了。

    這時開始叉著楊英明的兩人還是拉著他走,鐵場這裡一片混亂,也根本沒有人理會這事,楊英明意識也在流失,兩眼黑,這時他看著捅自己的那人,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抖著手指指那人,說道:“你,你是楊秋……”

    “安心上路吧。”楊秋點點頭,嘴角咧了一下,他臉上濺滿鮮血,也不去擦,只在楊英明的用上用他的衣服擦拭匕,他看看楊英明,冷然道:“你自己選的路,也就不要有什麼怨言了。”

    楊英明嘴裡格格有聲,開始不停溢出鮮血,兩眼很快變的無神,瞳孔放大,楊秋手中已經有不少條人命,見狀知道死的透了。

向著身旁的楊泗孫和溫忠兩人道:“按此前的吩咐去做,這一次要小心謹慎,你這兩貨是梁興和我一起找東主求情才帶了來,叫你們效力立功,若是再把事情搞砸了,你倆直接走人,也就不要再找我們囉嗦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3 01:55 PM

第九十六章 封門

“放心吧頭兒。”

楊泗孫一向和楊秋走的近,這一次倒沒想到替他說情的是梁興,和溫忠發一樣,兩人都是特別珍惜這一次的機會,知道若是再搞砸了,和裕升不僅沒有他倆人的立足之地,連同王勇等人也得吃掛落,喇虎一系就算徹底失勢,只剩下兩個光桿司令。

    這一結果誰也不願看到,除了楊泗孫表態,溫忠發也跟著道:“咱們一定全力以赴,就算死也得把這差事幹下來。”

    上次土匪一役,溫忠發也是帶頭跑的一個,其實他和梁興走的近,向來是走武力路線,和楊秋的秘密勾當不同,上回不知怎地鬼迷心竅帶頭就跑,這陣子幾乎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哪怕舊日的喇虎同伴見了也是歪著嘴笑……誰也沒法子不叫人笑,哪個叫他們帶頭先跑的?

    “嗯,辦事去。”

    楊秋看著溫忠發和楊泗孫兩個挾著人走,他回頭看看,鐵場正中高坡上的鐵爐已經不再炸響,但鐵水橫流,一時也近不得人,也時不時的迸發的鐵水再飛濺起來,剛有人冒頭又被嚇的抱頭鼠竄,楊秋咧嘴一笑,將頭頂的涼帽往下又拉了拉,人已經走的飛快,很快就消失在無盡的山巒之中。

    “完了,全完了……”

    足足亂了小半個時辰,鐵水還是沒有徹底凝固,好在是沒有飛濺之憂,韓家鐵場的人群終於又再次聚集起來。

    韓通的臉已經一片慘白,別人也比他強不到哪去。

    這幾座爐就是韓家安身立命的基礎,那麼多的關係人脈,每年要打點的費用,田畝裡出產的東西才值幾個錢,都是指著這鐵礦出產的利潤來做這些事,甚至在太原城裡的那位左布政,哪一年也沒少拿銀子,當然對外說是本族的族產,按制分錢,比賄賂的名義要好聽的多。

    六個爐子,全是兩丈以上的大爐子,每爐的工本費都在四千兩以上,全部倒塌,整理乾淨重修起來就得小三萬兩,而且還得有近兩個月時間不能出一斤鐵水,養的那麼多人還要吃飯和月錢,恐怕要開革掉一半還多,算來這一下,韓家這麼多年攢下來的家底得虧出一半去,浮財盡去,人也走的差不多,只剩下房舍店鋪和田畝,算是徹底斬下了韓家的半邊身子,剩下來的一半,也是血淋淋的,十分的虛弱無力了。

    “毒,真毒啊……”

    韓通本人就是十分陰毒狠辣的性子,這些年來也沒少陰人坑人,呆呆看了一陣,他已經明白是中了別人的套,人家用著沒事的設施,他這裡一用就出事,而且直接燒毀了高爐,造成這麼大的損失,生生磨光了他的血肉,現在的韓家,可不是傷筋動骨這麼簡單,幾乎就等於要了他的命了。

    韓通嘴唇哆嗦著吩咐道:“叫何三一夥,去鐵場那裡埋伏,見了那姓張的就要了他的命。”

    何三是他的家丁頭目,從河南逃亡來的殺人犯,手上不止一條兩條人命,又是在少林寺學過藝,這時的少林寺也有名,可不是後世的那種名頭,棍僧還是實打實的,嘉靖年間俞大猷曾經登少室山,和棍僧們比武論劍,雖然折服了少林那群禿驢,但當時少林為中華武學界的一座高峰也是沒跑的。

    這何三曾經在少林學藝,本事沒得說,又心狠手辣,也是韓通手中一張王牌,不過不到這樣的關頭,韓通不會吩咐何三帶著家丁去殺人,這一次,他也算是狗急跳牆了。

    “對了,韓老六呢,還有那個叫楊英明的?立刻給我拿棍去打死……不,把楊英明帶過來!”

    韓通直覺就是韓老六不可靠,可能是別人埋的釘子,倒是那個楊英明看著膽小怯懦,不像是能幹這種事的人,韓通也正是看著楊英明可靠,又心裡熱辣辣的想一下子把和裕升甩在身後,這才同意了韓老六和楊英明一下子改造六個鐵爐的建議,如果按自家鐵場管事的建議,其實先改一個爐子試驗看看,那麼損失也就沒有眼下這麼大,不過現在後悔也晚了。

    眾人在鐵場裡沒頭蒼蠅一般的跑了一圈,最終跑來回報:“韓老六和楊英明都不見了……”

    “噗……”

    韓通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兩眼一翻,就此暈了過去。

    ……

    韓通晚上才醒轉過來,以前他聽說過什麼急火攻心,血不歸經的這些話,向來覺得是屁話,人還能急的吐血?那種人想必也是廢物一個,一點能耐沒有。

    不料今日他也吐血了,韓通感覺萬念俱灰,自己已經完了,可一想起來被張瀚那個後生擺了這麼一道,心裡又是怨毒難解。

    雖然天黑,韓通還是吩咐家下人備轎子抬他下山,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脾氣,也沒有人敢勸,各人備好了轎子,點亮燈籠和火把照亮,一乘小轎顫顫巍巍的往山下去。

    “叫何三、去殺了張瀚,我先到縣主那裡把話說敞亮,料想有大兄在太原撐著,縣主也不敢怎麼當真……”

    韓通半躺在轎子裡,心裡還是不停的盤算著。

    抵達靈丘城時城門早就關了,但守門的門卒見是韓家大老爺的轎子,哪裡敢頂真關閉城門不放韓通進來,城門發出吱呀聲響後打開,韓通的長隨賞了幾個門卒幾錢銀子,那幾人歡天喜地的接著去了。

    自寂靜的街道上一路走著,兩邊的人家已經多半熄燈睡覺,但時辰還早,睡覺也睡不沉,不時聽到街邊屋舍裡有人說話,韓通也不理會,只顧想著怎麼復仇,怎麼叫何三剁下張瀚的首級,然後丟到城外去喂野狗……

    “老爺,咱家府門前圍了不少人……”

    轎子一停,長隨說話,韓通昏沉沉睜眼一看,果然自家府門正門前圍了黑壓壓一大片人,四周點亮著不少火把和燈籠,將韓府正門內外照的亮如白晝,韓通一看就是大怒,喝罵道:“怎麼將我家當菜場了不成,到底是誰在這裡生事?”

    長隨上前看了一眼,回身道:“好像是縣主大老爺在此。”

    “嗯?”

    韓通滿懷疑惑,掙紮著身體站起來,叫人扶著自己往府門前走。

    四周的人見是韓通過來,也是忙不迭的閃身讓開道路。

    地方一開闊,韓通便一眼看到了朱慶餘和縣衙裡的衙役將自己府門團團圍著,本城有一個守備軍官也帶著不少兵馬,沿著府門院牆擺開,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見韓通過來,原本要進府的朱慶餘停住腳步,站在韓家的門前石階上等著。

    “大老爺,”韓通忍著怒火,拱手道:“不知這樣大張旗鼓到寒家來,有什麼要緊事情麼?”

    “韓通,”朱慶余一臉冷然,直呼其名的道:“有人說你搶人拷掠鐵場礦工,私刑之後又殺人害命,藏屍家中,有沒有這樣的事?”

    韓通聞言大怒,全身都是顫抖起來,向來只有他這樣質問別人,何嘗有人敢這樣質問他?

    “誰說的?”

    朱慶餘不答話,這時人群又分開,張瀚帶著一臉笑容出現在韓通面前。

    “張瀚?”韓通兩眼赤紅,盯著張瀚道:“毀了我六個爐子還不足?”

    “韓東主說什麼?我聽不懂。”

張瀚從容道:“我就知道我的爐工工頭楊英明和爐工韓老六都被人綁了,前些天報過案,縣主也知道,當時雖知是韓東主叫人做的,但沒有證據我也沒有辦法,今日韓老六從你家裡逃出來,說楊英明已經在你府裡被殺了,埋屍在府裡,等風聲平緩些再挖出來丟到城外……這事情駭人聽聞,韓東主你也是士紳人家,怎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張瀚說到最後已經面無表情,兩眼盯著韓通不放,韓通先是惡狠狠的看著張瀚,最終卻是避讓開來,對著朱慶餘道:“大老爺,這是完全的胡說,我絕沒有做這樣的事。”

    朱慶餘道:“事已至此,有了人證本縣怎能不加過問?上次幾百礦工到縣上來鬧事,如果此次置之不理,激起礦變彈壓不住,到時朝廷知聞,誰能負此重責?”

    韓通盯著朱慶餘,獰聲道:“縣尊就是說要不給我大兄面子了?”

    朱慶餘也有些忌憚,不過眼前的這情勢已經逼的他無路可退,這時若是置之不理,不要說整個靈丘的鐵場勢力都視他為敵,這靈丘再呆不住,就算是官聲也敗壞了,官場中也有一定之規,畏懼權勢也要有個度,若是人命案子也不敢查,這麼多人看著,眾口爍金,以後還怎麼為官?

    “韓通你莫再說。”朱慶餘拂袖轉身,令道:“撞開大門,進去搜撿,叫韓老六帶路,不要驚擾了宅中女眷,也莫胡沖亂撞,趁機偷取財物……去吧!”

    三班衙役誰不知道韓家富裕,縣尊的話只當是放屁,沖進去的不順手弄點好處豈不是憨大?當下眾人一聲叫喚,推開韓家大門,一窩蜂般的沖了進去,韓府倒有些家丁想過來護主,眾衙役也不講平日的交情,鐵尺一砸,頓時頭破血流,再也沒有人敢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3 01:59 PM

本帖最後由 lin234 於 2015-9-24 01:44 PM 編輯

第九十七章 合則兩利

韓通一眼就看到混在衙役之中的韓老六,終於知道自己落在一個極大的圈套之中。

    上次爭執,張瀚退讓,但也展示了權勢,又在縣主和城中的士紳那里加了分,同時韓通一時失言,得罪了蒲州張家,也等於得罪了很多有名望和權勢的大士紳家族。

    接著就是張瀚展示自己的新式鐵爐,然後安排人給韓通收買,接著就是趁機毀掉韓家的鐵爐,順道再陷害韓通一道,把死人埋在韓家院中,一起出來,殺人的罪名就算落實了。

    不論何時,殺人都是重罪,就算韓畦知道了也無話可說,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韓府起出來屍體,怎麼可能遮掩得掉?

    韓通渾身發冷,知道自己可能不免被推到菜市口,往脖子上來這麼一刀。

    他這些年,打死過幾個不聽他話的礦工,盛怒下還把一個不聽他話的丫鬟推在井裡淹死了,逼死的人命就更多了,前幾年收一個莊子,有個呆子不肯賣地,在他的逼迫下家破人亡。以往看這些事時,都是毫無觸動,今日卻是被人狠狠擺了這麼一道,自己卻是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韓通內心的複雜,真的是無法描繪的出。

    張瀚說完話後又稍稍後退,好整以暇的打量著呆滯狀態下的韓通。

    他的心裡對這樣的人毫無同情,韓通的一切都是自己招惹上身,若不是韓通來招惹自己,就算此人劣跡斑斑,到底也不關自己的事,沒有必要費盡心力,動用自己的人脈做這樣的事。

    況且,這事過後,慢慢真相必定暴露,等於得罪了一個布政使,縱使對方遠在太原,干涉不到大同的事,終究是一個不小的隱患。

    “大老爺,屍首起出來了。”

    過了兩刻鐘功夫,一個衙役搶先跑出來報信,朱慶餘聽了微微點頭,今日的事他將韓家也往死裡得罪了,若是起不出屍體來,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打蛇就得打在七寸上,朱慶余看看張瀚,眼神中也充滿欣賞之意。

    這個後生,能忍,能等,下手也是極狠,看來日後的靈丘東山,就是以這個和裕升為尊,東山會也甘心雌伏,加上韓家倒臺,已經沒有任何勢力是張瀚的對手了。

    接著就是大股人群湧出,韓老六也在人群之中,他向張瀚點了下頭,接著就又藏在人群之中,韓通也看到了這人,眼中充滿怨毒之意,接著衙役和仵作抬出一具屍體,埋了幾天,天雖不太熱屍體也是發臭了,離的近的人明顯聞到屍臭,趕緊往外退了一大截。

    這時有幾人上前看了一眼,各人一起叫道:“是楊英明沒錯。”

    張瀚從礦上也帶了一些人過來,都是些靈丘本地的老礦工,一眼就認出來是楊英明的屍身。

    好在楊英明沒有家人,不然的話這陣子就得亂套。

    就這樣也好不到哪去,韓家得罪的人太多,以往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此時眼看機會就在眼前,一坐實了是楊英明的屍身抬出來,韓家眼看要倒楣,不少人開始怒駡起來。

    “張瀚,這一回是我輸了,不過咱們的帳,遲早會有人同你算。”

    韓通也算光棍,知道自己這一回栽的很徹底,當下先向張瀚說了一句,兩眼充滿恨意,接著便是向朱慶餘道:“縣尊,這案子我肯定不認,但也肯定要被收押,只請縣尊手下留情,不要驚擾我的家人。”

    “這是自然。”

朱慶餘也不敢怠慢,他今晚連夜就要把這案子坐實了,畫押親供證人證詞一樣也不能少,然後明早就派人送到太原,在韓畦能干涉之前,就在按察司把這案子給弄成鐵案,當下一揮手,幾個衙差過來把韓通團團圍住,然後押往縣衙,由知縣一會回去之後,親自審問定案。

    韓通說話時,張瀚只是微微一笑,勝利者不需要口舌之爭,哪怕將來有什麼報復什麼的,也和韓通沒有關係了,這個人,死定了。

    韓宅內傳來哭泣聲響,韓通倒也算是硬氣,腰杆很直的跟著走了,這時梁興和楊秋兩人也摸過來,站在張瀚身邊,梁興撇了撇嘴,說道:“不知道問斬時,他還有沒有這個膽子沒有。”

    楊秋道:“怕要尿褲子……韓老六怎麼辦?”

    後面那句卻是問張瀚,這裡的事算是完結,張瀚最多再呆一兩天就得走,從六月底到八月中,在靈丘一個多月,委實耽擱了不少事情,再呆下去也沒味道,應該是要離開。像韓老六這樣的人,用著不大放心,惟恐生事,萬一韓家的背景手眼通天,真的前來靈丘認真徹查,韓老六就算是活著的人證。

    梁興和楊秋都看著張瀚,等他決斷,梁興跟著說道:“人剛剛鑽出去了,他的口供也畫過押,縣尊那裡估計也用不著他,我已經叫人看著了……”

    張瀚看看兩人,突然小聲罵道:“想什麼呢?用的時候好言好語的哄著,事情完了就殺了滅口?這樣做事,傳揚開來,以後誰敢信任我和裕升,又有誰敢信著我?就算為著利益一時合作,我這樣的人誰敢真心結交?”

    兩個喇虎頭一吭,都不敢出聲。

    張瀚不解氣,又接著道:“該死的人只管殺,不能講婦人之仁,但做事要有定規,沒有定規那是胡鬧胡來,不敢殺人的成不了事,胡亂殺人的也成不了事,殺人狠的你能狠過董卓和黃巢,他倆成事了沒有?”

    楊秋吶吶道:“那這人怎麼處置的好,放在靈丘,就怕出事。”

    “帶到新平堡去,交給老蔡打個下手,這人估計會打鐵,打打馬掌什麼的,養起來就是。平時交代一下,對這人多注意些。”、

    “中,這事我一定安排的妥當。”

    “嗯。”張瀚點點頭,有些緊張的神經真的鬆馳了下來,韓家這事也是真的耗費不少精力和心血,他給韓通挖了一個超級大坑,叫這傢伙徹底栽了進去,這一下,靈丘這裡真的可以離開了。

    這時張學曾和李大用曾用賢還有孫家叔侄都趕了過來,眼見韓通被押走,張學曾先贊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好,好的很。”

    張瀚笑道:“三叔公你失態了,讀書人可不能這般不厚道。”

    張學曾笑駡道:“你那說法是鄉願,鄉願乃仁之賊!”

    張瀚縮了縮頭,說道:“三叔公,我回頭一定多買幾部書,好生讀上一讀,您老就不要給我拋書袋了。”

    眾人皆是笑起來,原本在場的人看向張瀚的眼神充滿了驚疑,也有一些畏懼,無形之中很熟的人都變的有些疏遠,張瀚這麼一鬧,倒是把自身的冷硬和威壓感無形中消解掉了不少。

    就算如此,李大用還是充滿敬畏的向張瀚道:“張東主,你的手段當真了得啊。”

    在他身旁的馬化先在東山有三個高爐,也是一個有實力的東主,此時也跟著說道:“在下對張東主心服口服,日後不論是鐵價還是人工費用,或是怎麼樣的定規,一定惟張東主的馬首是瞻。”

    孫安樂點頭道:“我們東山會也是一樣。”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

    在張瀚前來靈丘之前,向來是孫安樂主持的東山會和韓通兩邊對立,李大用和馬化先曾用賢等人是左右逢源,現在韓家跨了,各個小東主都願臣服,加上東山會也聽命行事,最少在山西來說,三分之二的鐵產量歸張瀚掌握。

以整個北方來說,晉鐵要占到三到四成的市場份額,也就是說,在剛剛的一瞬間,北方生鐵的產量,不論是銷售還是生產,到出貨定價,最少有三成左右落在了張瀚的手中。

    不論如何,這都是一件極為叫人自豪的事情!

    張瀚的心中,不可遏止的升起了一股豪情,男兒不論是錢或是權,能夠擁有都是人生快意,這種感覺,不比擁有絕世美女時差上多少。

    無論如何,該客氣還是要客氣,張瀚向孫安樂道:“孫會首是過於客氣了……”

    “不,張東主放心,我東山會日後一定與張東主合作到底,我們鐵場裡的工人日後也要請張東主多多照顧……”

    孫安樂看著和往日沒有不同,還是壯碩的身體和碩大的頭顱,頭髮還是亂糟糟的,腰背還是挺直,眼神一般銳利,但語氣卻是變的十分和緩,在眾人的感覺中,甚至他和張瀚說話時還加多了幾分客氣。

    對方到確實是真心實意,這時四周的人也散去的差不多,雖有一些人還打量這邊,但各人都帶著有長隨或是護衛,將人群遠遠隔開了,時間很好,雖然地方不是很合心意。

張瀚盤算了一下,還是很鄭重的向孫安樂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一家發財不如大家抱在一起發財,和裕升再厲害,也沒有辦法把整個東言吃下來,大小東主好幾十位,說實在的,我也有一些人脈關係,可韓東主又如何,恐怕也不比我差什麼,他不是也倒下來了?”

“所以我的想法,就是大家在對待工人上,還有產量上,銷售的價格上,盡可以彼此多加聯絡,這樣晉鐵可以對外擴張,大家的利潤也就可觀。平時,減少內鬥,工人的待遇提高,山西其餘產鐵地方的礦工可以聞訊而來,工人多了,可以多造爐子,出鐵多了,可以搶佔份額,占的份額多了,賣價自然也高了,這就是所謂的良性迴圈。”

“要抱團,可以如東山會這樣立個會,就叫靈丘鋼鐵行會,各東主來出任理事,遇事多會議商量,各位抬愛的話,和裕升可以當這個頭,然後我們可以對各家進行一些技術上的支援,提高生鐵的純度和產量……當然,這一次是真心支持,沒有什麼別的東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4 09:34 AM

本帖最後由 lin234 於 2015-9-24 01:47 PM 編輯

第九十八章 醉裡挑燈看劍

說到最後,張瀚先笑,旁人也是跟著笑起來。

    張瀚的笑最輕鬆,別人可就沒有那麼輕鬆,

    眾人都在思索著張瀚話語中的意思,一時都沒有吃透。

    孫敬亭最年輕,反應倒是最快,各人蹙眉細思的時候,孫敬亭先道:“張東主的意思,等於是立一個擴大版的東山會,但又不像東山會那樣只是立幾個爐,眾人裹在一起混口飯吃,而是能將雇工,出鐵,鍛造,運輸,定價,最終出售都混在一起,所有的東主都是這個行會裡的一員,然後利益與共?”

    “對了,就是這個意思。”張瀚眉目舒展的一笑,能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

    “那麼,”李大用接著道:“張東主如何約束各人,如果不聽提調,口事心非,又有什麼懲罰呢?”

    “這事也簡單。”

張瀚用簡捷明瞭的語氣說道:“違規的自然就出會,出了會,不論是技術還是工人,或是運力出貨,還是定價,皆不得與聞,也不得參與其中就是。”

    他的話說的很平和,各人卻都聽出其中的骨頭有多硬。

    如果這個會立起來,大大小小有鐵爐的東主成了理事,有志一同,不論是運輸還是開採,還是雇工,到最後的定價銷售都是一條龍,大家齊心賺錢,如果被開除出去,那麼等於被排擠出體系之外,只能自生自滅,恐怕在這樣的情形下,很難生存。

    其實成立這個行會,張瀚根本就是要統合整個靈丘的煉鐵業,如果所有人在各個環節都聽招呼受指揮,那麼等於他將整個靈丘鐵業都吃了下來。

口說無憑,入會才是真正的硬指標,只要入了這會,時間久了,利益與共,內部的爭權奪利難免,但對外肯定是抱團而取,這是從整個歐洲各行會的展和壯大就能行明顯的看的出來。

    歐洲人的財富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從商會到手工業者行會,大大小小的協會都有各自的勢力範圍,擁有財富,掌控者有很強的政治地位和權力,有話語權,當然也掌握了相當的定價權,財富的積累有快有慢,掌握市場源頭和定價,等於壟斷,這樣的錢才是最好賺的。

    從糧食購銷行會到這個靈丘的鋼鐵行會,張瀚也是嘗試著在大明走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現在的他心態已經隱約有了些變化,走私賺錢這個大宗旨沒變過,但以他現在的實力和格局,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能走多遠,也真是一件難以確定的事了。

    孫安樂和孫敬亭這對叔侄決斷的最快,他們在此之前已經決定東山會完全依附和裕升,此次成立的這個行會更符合他們的利益,自是毫無問題。

    叔侄二人對視一眼,一起向張瀚抱拳道:“張會。”

    李大用沉吟片刻,也抱拳道:“張會。”

    有這幾人帶頭,馬化先微嘆口氣,幾乎無人感覺得到,接著就是滿臉笑容,也是拱手致意,口稱會。

    曾用賢等人更是無話可說,張學曾在一旁看著,心中雖是不大懂,但也知道張瀚獲得了難得的地位,最少在靈丘這個以鐵礦和鐵場為主的地方,張瀚算是標準的士紳領袖,屬於新任縣令一下車馬就得拜訪的強勢人物。

    蒲州張家的人當然不至於為在一個縣獲得這樣的地位就感覺驕傲,可無論如何,自張四維之後,這也是蒲州張家子弟獲得的新的起點和高峰,而且無關於父祖餘蔭,完全是自己的奮鬥與搏殺得來的成果。

    足堪自豪,足可驕傲!

    眾人當然不能一直在街面上說話,好在張瀚的住處也離的不遠,趁著這股子興頭,張瀚邀約所有人到自己的府中去,泡了香茶,送上點心,不停的商討鋼鐵行會的成立時間和細則。

張瀚言明自己需得出塞一段時間,短則一兩個月,長則三四個月,估計在年前可以趕回靈丘,在他回來之前,就是委託蔡九全權代表自己處理協會的所有事宜,對這一點各人也沒有反對的意見,張瀚的生意格局比在場的人要大的多,所有人都明白他不可能常駐靈丘。

    “我過幾日也回蒲州去。”

張學曾趁著話縫說道:“這裡我已經每日閑著無事,不如回去,好好和族裡說道說道。”

    張瀚也知道蒲州那邊有人打他的主意,不外乎是族裡那些窮極無聊的長輩尊親,對這些人他簡直不看在眼裡,用後世一句比較流行的話來說:他們是蟲子。

    既然是蟲子,根本無須理會,犯上來就直接拍死,不過在張學曾那裡這事還是需要解決一下,這位元三叔公剛到靈丘時需要幫張瀚打開局面,每日都要見人請酒,也委實吃了一些辛苦,靈丘這邊的局面已經安定下來,倒是可以回蒲州去了。

    “三叔公回去歇息一陣也好。”

張瀚沉吟著道:“等歇息好了,再來靈丘替我主持大局怎麼樣?”

    張學曾搖頭道:“這一番出來我看的很明白,世事繁雜,不是我這種讀書人能瞧的明白的,我也沒有這個能力處置好……文瀾你不同,你天生就是做這些事的,這些日子我看在眼裡,心裡著實很欣慰。”

    張瀚一時無言,張學曾的幫助就是純粹為了家族和欣賞自己,他的作用瞧著不起眼,可是一開始到靈丘時,本地士紳的接納和允許自己融入,如果沒有張學曾和身後的蒲州張家,這事情哪有這麼容易?

    “三叔公,我實在無以為報……”

    “一家人說這話做什麼呢?”

張學曾道:“我總歸是無能的人,續宗和續文能幫上你的手,我就高興的很了。”

    張續宗和張續文都是張學曾的孫輩,和張瀚一個輩份,雖是同族,其實已經很疏遠,連“大功親”也算不上,張學曾早前和張瀚提過,叫這兩個孫輩到張瀚身邊學著做人做事。

這兩兄弟都是秀才,年紀不到二十,其實前程遠大,張瀚一直以為張學曾在說笑話,誰料真是這般安排,他心中也是十分感動,當下連連點頭,答應叫續宗和續文兄弟先到新平堡,在主店跟周逢吉學習。

    這個安排很妥當,張學曾也感覺十分滿意,微笑著點頭答應下來。

    各人談到起更前後才紛紛告辭,張瀚送到門口將這些東主一一送別,這幾日想必還會有不少鐵場的東主前來尋他,風聲傳出之後,只要稍有智識的都會明白行會的重要性。

    孫家叔侄不方便出門,張瀚也不叫他們回城中的住所,留著兩叔侄繼續談話。

    他叫人溫了壺酒,做了幾個小炒,和兩叔侄秉燭夜談。

    “晉鐵在北方的份額可以擴大,但短期內不會擴大太多……”

    一邊小飲著,張瀚一邊稍稍向兩叔侄透露了些口風。

    “北虜已經消停了幾十年。”

孫安樂是無所謂的態度,孫敬亭一邊向張瀚敬酒,一邊道:“其實朝廷管束的也是有些嚴,僵硬死板了些。鐵鍋,菜刀,縱使多賣些又何妨,韃子若是憑這些鐵也能犯邊,還是咱們的官員和邊將無能所致。”

    張瀚和孫敬亭聊的越多,越是覺得這人瀟灑英挺的外表和氣質之下,也是有慷慨激昂和鬱鬱不得志的鬱悶心情。

    “孝征兄,”張瀚稱著孫敬亭的字,微笑著道:“你說這些話,叫那些食古不化的人聽了,恐怕會大生意見!”

    “他們?”

孫敬亭俊俏的臉上先露出鄙夷之色,接著神色淡淡的道:“若我在意這些人,也就不會幫二叔打理東山會的事了。”

    孫安樂向張瀚道:“孝征看著瀟灑,其實是個頂真的性子。上次甘肅兵變和寧夏兵變,還有晉南大災,好些事他都看不過眼,上書朝廷,結果如石沉大海,欲糾合同道一起上書,人都說他是傻子,他一氣之下,乾脆不再應試,舉人也不考了,說實在的,人都說是他幫我耽擱了舉業和前程,要我說,他這性子,當了官也是招禍,不如跟著我吃些辛苦,好歹能平平安安的。”

    孫敬亭突然道:“張東主,你要出塞,我隨你一併去,如何?”

    張瀚一征,這一次出塞,他預備要帶的人很多,最少也有幾十個隨員,草原上蒼莽一片,地廣人稀,現在的蒙古各部佔據的地方比後世還要大的多,遠到中亞和極北地方,還有後世的新疆寧夏等地,現在俱是蒙古各部占著,東到遼東和大興安嶺。

後世的蒙古國和內蒙還有東北三省的絕大部份地方,此時俱都是蒙古人的地盤,女真才剛剛興起,佔領的還是遼東邊牆外很小的一塊地方,努兒哈赤連葉赫部還沒有搞定,自己的統一還沒有完全完成。

比起和大明硬抗了兩百多年的蒙古人,女真人現在還不顯山露水,各蒙古部落還有不少處於敵對狀態。

張瀚的目標客戶在蒙古人眼裡還只是很弱小的存在,此行風險還是很大,不可控的因素也很多,帶著孫敬亭,倒是真不能確保安全。

    張瀚用很委婉的語氣道:“孝征兄,此行恐怕會遇到敵襲……”

    “那便算了。”

    孫敬亭有些不悅,說道:“就算我多嘴吧。”

    這人的脾氣接觸多了,果然是很臭,而且也不給張瀚解釋的機會,說了一句後,孫敬亭就這麼拂袖走了。

    “張東主恕罪。”孫安樂看著粗豪,其實為人很細緻,再三向張瀚陪了情,不過氣氛一壞,酒也不想喝了,時辰也過了二更,也就只得散了。

    張瀚回房歇息時,孫敬亭還沒有睡,隔著窗看到燈火亮著,這人正倚在窗櫺上擦拭佩劍,張瀚看著一搖頭,覺得這人還是書生習氣重了。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路過時,聽到孫敬亭的吟哦,張瀚又是微微一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5 01:34 PM

第九十九章 重賞

翌日清晨各人都起了身,昨晚韓通被抓的事在城中開始發酵,張瀚和孫家叔侄牽著馬出門時,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說話的人群,三五成群,議論的厲害。

    這些普通的百姓也不大知道內情,聽他們的話多半是瞎說八道,也就是聽了叫人一笑而罷。

    張瀚今日還得回鐵場,然後和孫家叔侄約好下午到東山會的鐵場,帶著一些技工,幫東山會的鐵場改造高爐。

    雖然行會還沒有正式成立,總得有幾天,但張瀚在這個時代久了知道古人行事多半講個信字,違諾的人肯定不少。

但孫家叔侄也定然不在其中,他們說了入會就不會反悔,況且這爐子也不是什麼高端的技術,張瀚也還有很多沒有拿出來的細節上的修正。

當然他覺得自己最擅長的還是制度上的革新,不管怎樣,張瀚有信心叫自己的鐵場一直保持領先的水準,並且在幾個月到一年之內,產量相當於所有靈丘其它鐵場之和。

    擁有自信的人,內心自然會變的很強大,最少在孫家叔侄眼中,張瀚這個少年東主就擁有強悍的自信和極度的從容,似乎所有事情都不放在眼中。

    越是這樣,則越容易受到人的尊重和信任。

    眾人在一條叉道上拱手作別,路邊的灌木上的露水感覺已經有了白霜,這年頭的中秋節比後世的要冷的多,況且又是晉北這樣冬天特別寒冷的地方,白露這個節氣也早就過了,天氣一日冷過一日,看到這些白霜,張瀚心中又感到了一陣急迫感。

    ……

    孫安樂和孫敬亭帶著從人跨上另一條道,東山會的鐵場距離和裕升鐵場近十裡路程,如果是通衢大道,快馬加鞭,半個時辰時間就足夠了。

可他們行走的是蜿蜒曲折的山路,其中一些地段是人走馬踩出來的羊腸小徑,路邊是裸露的紅色山石,不時有散落的山石從山上滑落下來……那是上頭有小道上有山民在行走,把石頭給踩落下來了。

    有一些地方,完全是用斧鑿開出來的道路,那樣反而平坦一些,只是寬度不夠,如果兩馬並騎的話就有危險。

    這樣的路,十裡的山道要走兩個多時辰,這還是晴天,若是雨天,最好還是呆在家裡不要亂走的好。

    每個鐵場都依託能走大車的山道,鐵場的數量有著限制,主要原因就是道路,在山裡開出一片礦脈和煉鐵都容易,可是要面臨將精鐵運走的難題,道路越遠,運輸成本就越高,一斤鐵加兩分銀子的運輸成本上去,一年到尾,算算帳賺的錢都給了運費了。

    “敬亭,晚些張東主過來,教會咱們那新的煉鐵法,今年年底好歹能還一些積欠,可能咱們東山會,還能維持的下去。”

    孫敬亭落後叔父半個馬身,聽了孫安樂的話,他微笑道:“二叔是想提醒我,對張東主要尊敬一些?”

    孫安樂沉默了一會,在前面點頭道:“是啊,他雖是個後生,還不到及冠年紀,可人家的氣度咱比得了麼?往那一站,自然而然的就是各人的中心。”

“老李服過誰,韓通他也不服啊,可昨晚那樣,對這小張東主可是服到骨子裡……你看他身邊的護衛,雖然只五六個人,但那身形目光,一看就知道是殺場裡打過滾的,那是殺氣,光是這些護衛,咱靈丘能找的出來不能?”

    “二叔……”

孫敬亭笑著說道:“若我對他不服氣,又怎會同意咱們加入他那個行會,以他為尊?我昨晚就是一時之氣,打從能走道我就開始練武,現在尋常十幾二十人也近不得我身邊,騎馬射箭也都來得,邊軍家丁也比我差些,他倒說什麼會有北虜襲擊,這不是笑話麼……”

    “總之你的脾性要改!”

    “是是,不過您老還是先管管玉娘……”

    孫敬亭這一“將軍”孫安樂倒不語了,他身子幾乎長橫了,腦袋碩大,兩眼大的驚人,這長相委實提不上把,玉娘是長的像她娘,臉龐精緻,面容白皙,兩眼倒是像孫安樂,大大的水汪汪的,加上一點不馴的野性時不時的閃現在眼中,十六不到的女孩子又有天生的嫵媚在臉龐上。

這是一個走到哪被人誇到哪兒的漂亮女孩子,孫安樂平時愛若掌珠,不免有些驕縱,說下狠心管束閨女,孫安樂卻是下不了這個狠心。

    待回到鐵場上已經快中午,孫安樂和孫敬亭都不及吃響午飯,叫了鐵場裡有資格的股東,將昨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向眾人說了。

    聽說韓通被設局拿下,各人都恨不得現在去買掛鞭炮來放放,當然也只是說說,不過臉上洋溢的笑容都做不得假。

    韓通這人,畢竟太招人恨,聽說他倒楣將會被問斬,恐怕說不高興的靈丘人很少。

    韓家的佃戶和礦工也未必能保的住多少,這麼多年,韓通用威逼恐嚇叫人替韓家做事,逼死的人命不少,這使得人們懾服於他的淫威,不敢隨意辭工走人,現在韓通一倒,估計瞬間就能走掉不少人。

    孫安樂抱著一碗熱茶,說道:“總之以後日子會好很多……”

    “入會的事,大致就是這樣。”孫敬亭跟著說了靈丘鋼鐵行會的事,這是新鮮玩意,他解釋了好半天各人才大致明白。

    東山會向來也是他們叔侄當家,別的股東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況且不少人都見過張瀚,對這個外來強龍的實力和能耐也是十分佩服。

    “那麼這就這麼說定了。”

    事情談完已經過去一個時辰,各人也只拿點心和茶水墊下肚子,關係到鐵場生死存亡的大事,旁的事情當然就顧不上了。

    事情很順利,孫安樂緊張的神經也鬆馳下來,看到妻子顧氏給自己續水,他突然想起來事情,對妻子說道:“怎麼這半天不見玉娘?”

    “也是,”孫敬亭抽個空子說道:“若是往常玉娘定是在這裡吵的最厲害的一個,今天倒老實了?”

    顧氏有些茫然的道:“午前說是到後山轉轉,射只兔子給你倆接風,也是怪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這閨女,真是越大越不省心。”

    孫安樂搖了搖頭,他管不了,只要不是女兒太出格,也由得她去吧。

    至於危險什麼的,也不必多操心,孫玉娘雖然是二把刀功夫,射術也很過的去,加上出門總會帶幾個人跟著,附近方圓幾十裡也沒有不知道東山會孫大小姐的,不會有哪個不開眼的把主意打到玉娘頭上。

    “我們接著說。”孫安樂喝著水,說道:“張東主過來之前,兩家合作的細節要商量好,日後東山會要惟人家馬是瞻,規矩要提前定好。”

    ……

    張瀚在下午三點多些,也就是申時初刻前後出鐵場的門,在臨走時還又特別見了見孫耀和湯望宗兩人。

    “孫耀你好生養著,聽說你兩膀力氣很大,扛木頭要專挑粗的那頭,是不是?”

    孫耀的黑臉上也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出來,他吶吶著道:“小人就是比常人多一把子力氣,也沒有別的本事……”

    張瀚笑道:“多兩膀子,到底是多多少?”

    “就那種大木頭,旁人得兩人抬還吃力,小人若是吃飽了,一人一天能搬好幾十根……”

    “了不起,真真是壯士。”

    張瀚也是肅然起敬,那大木頭一根怕有三百斤以上,關鍵還不大好抬,一個人一天扛幾十根來回,這得多大力氣?

    眼前這孫耀黑黑瘦瘦,就是兩隻胳膊看著粗實些,倒不料是天生的神力。

    這種大力氣的人,其實也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明軍中也有不少大力的,張瀚在新平堡就見過一個,是賴同心的族人,一個千總軍官,平時大魚大肉養著加上、將門有打熬力氣的秘法,就這樣力氣也不如這孫耀大,這次算是撿到寶。

    “力氣大是小事,”張瀚溫言道:“見著可疑就上前盤查,能現不對,這是智,還敢與之對敵,這是膽壯而勇,對我這東主和鐵場盡心盡責,這是忠,忠勇膽壯而智,孫耀,你是一個將才啊。”

    “東主誇的我都臉紅了……”

    “這倒是瞧不出來。”

    各人聞言均是笑起來,孫耀自己也笑,不過笑容中也是充滿自豪。

    能被東主這麼誇讚法,孫耀覺得這一次受傷也是值了。

    但張瀚還有下文,他轉向蔡九,還有鐵場的一個帳房,吩咐著道:“一會拿二百兩銀子給孫耀,替鐵場效力受傷,忠勇兼備,我們不能小氣勒掯,該給的酬勞獎賞當然得給……”

    “啊?”

    “東主?”

    蔡九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帳房也感覺自己是聽錯了,先問了一句,然後還掏了掏耳朵。

    孫耀自己也呆征住了,一旁聽著的人們也都是幾乎石化。

    張瀚過來,必定會賜賞銀,從東主對礦工們的厚待就能看的出來,這少年東主是一個厚道仁義的人,是一個好東主,孫耀這一次也是為了鐵場受的傷,雖說張瀚另有安排,孫耀算是誤打誤撞立了功,不過鐵場的人並不知道,孫耀能拿到賞銀是必定的事,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賞銀居然有如此之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6 12:15 AM

第一百章 女刺客

  “二百兩並不多,”

張瀚笑容很溫和,但語氣十分篤定,看著蔡九和掌櫃。

張瀚道:“人受了傷,差點送了命,賞些銀子怎麼了,況且我要孫耀到新平堡去當鏢師,他要在那邊安門定居,用銀子的地方很多……銀子趕緊取來給他,另外要把這事記下來,我們的規矩不是一下子拍腦門全想出來的,現在礦上有十幾條定規,有生產和技術上的,日常生活上的,這一次把孫耀的事也加上,為了鐵場出頭拼命的,受了傷的,沒受傷的,打退賊人的,甚至殺掉賊人的,賞或不賞,賞多少,按我這次的例子,把規矩給立下來。”

    “嗯,東主,我這就去辦。”

    蔡九已經歷練的很不錯,聽完張瀚的話就知道東主心中有定論,而且事涉以後礦工們對鐵場的忠誠度,等於是千金市馬,有孫耀這個例子在前頭,日後不論是護衛還是普通的礦工遇著事該怎麼做,心中自有一番盤算,這種方法其實不出奇,知道的人也不少,但捨得用的,用的恰到好處的人便是不多了。

    最少在眼下看,張瀚這個賞賜很成功,圍攏的人左三層右三層,幾乎圍的水泄不通,在聽到孫耀能拿到二百兩賞銀後,整個人群幾乎要爆炸的感覺,人們一邊議論,一邊大呼不敢相信,也有人笑駡孫黑子走了狗運,若那日是自己在就好,當時便有人反駁,縱使你在沒有那力氣膽色,也就眼睜睜的看著韓老六和楊英明走,斷不敢出頭阻擋,孫黑子的好運也不是白撿來的,沒點力氣膽色,成麼?

    人群亂成了一鍋粥,更多的人聽到信兒也跑到週邊打聽出了何事,聽說之後神色羨慕的有,嫉妒的當然更多,跺腳要當護衛的就很不少,礦工多半都是有些膽氣和心思靈活的,不象純粹的農民很少變通,也沒有膽量去改變自己的命運,他們多半膀大腰圓,膽氣過人,二百兩銀子把不少人兩眼都激紅了。

    “誰是湯望宗?”

    二百兩銀子捧過來,張瀚親手遞給一臉呆滯的孫耀,待對方接了,張瀚又問湯望宗在哪裡。

    一個瘦小青年從人群中擠了過來,要向張瀚跪下行禮。

    “不必了。”

張瀚從袖中掏出一錠十兩的官銀,笑道:“你沒上前打,沒拼命,不過你騙走了賊人,又打鑼叫護衛來,盡忠職守,做好了自己的份內事,很好,這是賞銀十兩,夠你喝上兩三個月的酒了。”

    “小人多謝東主。”湯望宗沒有接銀子,卻是躬身道:“不過小人不要銀子,只想叫東主給小人一個機會。”

    這人眼光靈活,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機靈鬼,張瀚笑道:“你要做什麼?”

    “小人也想到鏢行當個鏢師,小人雖不如孫黑子力大,可卻是在東山長大的,爬山涉水從未累過,射箭也准。”

    “倒也難得。”

    當時山民打獵其實更多的是指望獸夾和陷阱,不要說獵戶就一定射的准,湯望宗能說自己射術不壞,想必還是有兩把涮子的。

    “賞銀照拿,”

張瀚將銀子遞給湯望宗,湯望宗趕緊伸手接了,張瀚笑道:“一會我和人說清楚,你和孫耀一起到新平堡,吃住均有安排,要緊的是你要鋪保保人,我那裡可不收來歷不明的人,規矩也重,犯了錯要藤條打,操練也辛苦,不比當礦工,每月領了銀子養活家小,自己吃肉喝酒也由得你們,賭錢只要不違規也行,當鏢師可是禁酒禁賭,你得想清楚了。”

    “小人不怕操練辛苦,也不飲酒,更不耍錢。”

    “猴精一個。”

    張瀚笑駡一句,算是把這事給定了下來,眼前這小子也算是個可造之才,他更希望的是能立下兩個標杆,將來招募鏢行鏢師的主力,他已經打算放在礦工這邊了。

    晉商的大鏢局有幾百人是常有的事,在這明末亂世,張瀚打算把自己的鏢師隊伍擴展到一定規模,最少要有面對流民或小股的異族騎兵也有自保之力。

明末時山西河南的大戶都會在山中結寨自保,積儲糧草,一有警訊就帶著家人和護衛住到堡中,太平時再出來,一個堡裡可以藏幾千石糧食,打上幾眼井,就算幾千上萬人圍著也打不進來。

張瀚近來看書和思索就想著能在大梁山裡選一個合適地方,萬一東虜進來或是流賊攻過來,帶著幾百上千的強悍鏢師當護衛,在塵埃落定前自己和家人算是安全了。

    ……

    “這路可真難走。”

    梁興和蔣奎蔣義等人跟著張瀚,一行八人騎著馬一樣在山間小道上艱難而行,速度怎麼也提不起來,從申時初刻走到傍晚快天黑了,距離東山會的鐵場還有二裡多路,從山這邊看已經近在眼前,可算算還得走兩刻鐘才能到,這一段距離有相當長的路段還不能騎馬,只能拉著馬走。

    “以後人力和財力足了,叫幾千人來修路就是。”

    張瀚倒是很從容,這些地方其實已經有路,拓寬,用條石沿一邊固定,不使雨水沖跨路面,再灑上用過的焦炭一類,壓實壓平,一條像樣的好路就出來了。

    算算也就是花萬把兩銀子的事,可惜大明官府是不會來做這樣的事情,只能靠士紳自籌資金和發動人力。

    “東主小心……”

    這時蔣奎猛喝一聲,將張瀚用力一推,一支箭矢從各人耳邊掠過,箭杆還在顫抖,發出嗡嗡響聲,幾乎是電光火石一般,這箭就這麼飛過,然後插在一堆碎石中,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哪來的賊人!”

    蔣奎和蔣義等人看到東主幾乎受傷,各人眼都紅了,梁興和張瀚從馬上拉出火銃,蔣家兄弟等五人分散開來,蔣家兄弟每人一個圓盾,腰刀也抽出來,縱步向前。

    這時有個女聲嬌呼道:“戚,搞這麼大陣仗做什麼。”

    這時張瀚和梁興的火銃都裝填好了,也搠實了彈丸,梁興已經把火罐吹著,點燃了火繩,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就想打發,張瀚伸手止住他,說道:“不要急,看看再說。”

    這時一個穿著青色獵袍的女孩從十幾步外的灌木從中鑽出來,雖穿著男裝,模樣也狼狽,不過眾人都看的一呆,身姿窈窕,面容如玉,眸子又大又亮,眼瞼也很好看,臉的線條很柔美,卻又帶著一點野性,看著張瀚等人時,眼睫毛一挑一挑的輕輕顫抖,臉上滿是笑容,帶著一點調皮的味道。

    這當然就是孫玉娘,她瞞著娘親和父親出來,就是要看看張瀚是什麼樣的人,居然折服了東山會,使父親唉聲歎氣,大哥也一籌莫展,她心裡倒滿不服氣,東山會這麼多年和韓家鬥來鬥去,最終叫一個外地來的小子給壓服了,什麼道理?

    孫玉娘很好勝,也不乏小女孩子的幻想,她想著憑自己的射術身手折服那個叫什麼張瀚的小東主,最好將他給嚇走。

    當發覺張瀚帶著不少從人,一箭過後那些人反應很快,身手十分敏捷時,孫玉娘知道自己打錯主意,她倒也機靈,索性就直接站出來,看看張瀚會拿她怎樣。

    這時孫玉娘身手又出來幾個人,都是跟她出來的從人,其中有個壯實的護衛張瀚一眼就認了出來,孫安樂和孫敬亭出門時帶過這人幾次,這是東山會的一個護院,名字張瀚記不得,人卻一眼能認的出來。

    張瀚又好氣又好笑,看著眼前眉目如畫的少女,皺眉道:“你是孝征兄什麼人?”

    玉娘吐吐小舌頭,說道:“你居然把我認出來了?”

    “廢話。”張瀚沒好氣的道:“你和孝征兄眉目很象,況且你身後的人我也認得……這算什麼,東山會要和我翻臉結仇?”

    “不是,不是。”孫玉娘只是一時逞能,這時見了張瀚,自己心頭倒一陣混亂,感覺心跳的厲害,原本有一些的敵意都不知道哪去了……

她沒想到,所謂的少東主居然是這麼年輕,看起來年紀和自己也差不多一般大。張瀚穿著玉色的直綴,頭上一頂唐巾,雖不是特別英俊,但模樣也頗過的去,特別是有一種少年人久在上位的獨特氣質,令玉娘有些心煩意亂。

    “他怎麼好象有些瘦……”少女混亂的想著。

    “嗯?”張瀚卻對眼前少女的模樣有些不解,疑惑的打量著對方。

    “咳,”孫玉娘道:“聽我爹和大哥說少東主射術不凡,我是來討教的……”

    這算什麼荒唐理由……張瀚哭笑不得,不過他接著眼神一凜,已經將火銃舉了起來。

    孫玉娘還在迷茫著,她身後的護衛趕緊上前,大聲道:“張東主請恕罪……”

    張瀚沒理會,火繩剛剛就點燃了,他扣動扳機,那個護衛大驚失色,下意識想擋在玉娘身前,孫玉娘卻沒有反應過來,她不大敢相信,張瀚居然為這一點小事就發銃打她,這叫她心裡有一些難解的痛苦,而生命的威脅在此刻反而不是第一位的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6 10:19 AM

第一百零一章 狹道相逢

“啊……”

    火銃的巨響過後,升起一股濃煙,在孫玉娘幾人身後二十來步的地方,有人出慘叫,接著在灌木從裡翻滾著,將低矮的灌木林壓的一片淩亂。

    這時梁興也銃了,仍然是一聲巨響,然後對面傳來人翻倒和呻吟的聲響,那邊的灌木裡藏了小二十人,躲的十分密集,梁興和張瀚其實都沒有仔細的瞄準,但這兩銃都是沒有落空,張瀚將一人擊成重傷,梁興可能直接打死了一個。

    “還不趕緊躲過來!”

    張瀚厲聲對還在呆的孫玉娘吼著,灌木叢裡已經竄出來十幾人,個個帶著刀劍揮舞著沖過來,還有幾個手中拿著長鐵槍,還好沒有弓箭,這叫張瀚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厲害什麼……我會射箭。”

孫玉娘這才覺剛剛張瀚不是針對自己,雖然有強敵襲來,小妮子心裡倒是高興的多,張瀚也看出她眼中笑意。

心中真是奇怪,女人的心思果然是難猜,少女恐怕更難猜了,成年的女性好歹你知道她喜歡什麼,好哄的很,小女生就難辦了,他兩世為人也搞不定。

    好在孫玉娘有個強悍的爹和厲害的堂哥,在這種時候也知道厲害,頂了張瀚一句後一閃身就到了眾人之後,張瀚和梁興還在裝藥,張瀚武藝尋常,梁興也一般,兩人的長處反而就是手中的火銃,不管局面怎麼危急也得先把子藥裝好再說。

    這時張瀚心中也是有些感慨,果然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他用的是精心製作的魯密銃,射程遠,彈丸比鳥銃用的要大的多,威力也強的多,啞火率很低,炸膛更不可想像,如果他拿的是尋常用的那種爛火銃,好幾次的危機關頭,真的不知道怎麼挺過來。

    在張瀚裝藥時,蔣家兄弟等人也向前迎敵。

    他們五個人,這裡地勢又窄,擺開的是一頭兩翼一尾陣,王長富長期的操練在此時顯示出良好的結果,六個人聽到梁興叫擺開的命令,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立刻根據自己的特長和

    蔣奎拿著鏜把居中前,他是主攻手,左右各一長槍手,這是兩翼,負責支應主攻手,然後再有一人押後,這是策應手,負責接應支援,如果主攻手受傷,策應手就接替主攻的位置挺身上前,這個位置,當然是由蔣義來承擔。

    這些梁興也有些後悔,臨走時楊秋提議多帶幾人,但張瀚沒有同意,梁興覺得自己當時應該與楊秋一個立場,有他們的堅持,張瀚也不會過於固執。

    鐵場那裡留著十幾個人,其實並無必要,護衛隊的礦工現在忠誠度已經沒有問題,確實很該多帶幾個鏢師出來護衛。

    這邊的陣勢擺好,對方也沖了過來,為的是個拿斧子的黑大漢,身後跟著十來人,長短兵器均有,都是滿臉戾氣的兇暴模樣。

    “這是韓府的家丁,拿斧子的是何三,從登封過來,是個殺人逃犯。”

    東山會和韓通鬥了這麼多年,彼此算是真正的知根知底,護衛著孫玉娘的那個護衛,一眼就把這些人認了出來。

    張瀚道:“原來如此,我說好好的有人伏擊我們……韓通確實是狠,看來今晚有必要叫楊秋去一趟城裡,和人打打招呼,今晚用些好手段直接送韓爺升天。”

    他的話裡隱藏怒氣,韓通這廝確實是茅坑裡的石頭,原本鬥跨了這人也就算了,生死不論,韓家跨了就行,也不打算給他罪受。

現在既然這廝吩咐家丁來伏殺自己,張瀚的脾氣就是人犯我一尺,我必還其一丈,一旁的梁興聽了,也是替韓通默哀了一下,這位韓大老爺,今晚的罪不容易受了。

    “張東主,對方人多,你還是暫避一下吧……”

    孫玉娘帶著三個人出來,兩個一樣穿男裝的丫鬟,一個護衛,如果不是遇著眼前的事,這樣的隊伍也算很齊全了,這時眼看何三等人撲過來,那個護衛滿臉緊張,一邊揮手叫玉娘帶著兩個女伴先走,接著又勸張瀚趕緊離開。

    在他看來,前頭那五人只能擋住一時,人家被打趴下兩個,可還有十五六個人,人數在這邊三倍以上,而且全是韓家養了多年的悍勇家丁,這邊委實不是對手。

    張瀚冷然道:“我沒有遇敵就跑的習慣……”

    這話格調很高,張瀚自己也微笑了一下。

    接著他也有些自得,從第一次遇到土匪的慌亂相比,經過多次交手,連續打放火銃,現在的他已經頗有一些老兵的風範,最少現在也是生死搏殺。

但張瀚並沒有第一次那種口乾舌燥,頭昏慌的感覺,相反,他很鎮定,對面人看著是很獰惡,那又怎樣,他和梁興的火銃很快就裝好,前頭蔣家兄弟也必定頂的住……張瀚對自己有信心,對梁興也有信心,對蔣家兄弟和王長富操練的結果,更有信心。

    “別看他們惡……”張瀚繼續冷然道:“我們更惡!”

    護衛無聲退下,心中也是佩服,張瀚的身家在靈丘已經被傳的很厲害,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這年頭倒沒有太多人仇富,畢竟流民潮沒有大起,人們生活還過的下去。

有錢人多半是士紳,不僅掌握財富,還掌握輿論,宗教和社會風俗上對士紳和富人多半是敬慕仰望,只有少數為富不仁的被人非議鄙夷。

張瀚的財富不會叫人敵視他,只會令人佩服,而這般有錢的少年東主,膽子居然這麼大,又是這般豪氣,這個護衛原本還不大贊同東山會依附和裕升,現在心裡已經沒有絲毫不服了。

    孫玉娘站在張瀚身左側,仰著小臉看張瀚的一舉一動,心裡有說不出來的滋味。

    豪勇的漢子她見的多了,自己父親和堂兄都是膽色俱壯的男子,玉娘打小就敬服父親,父親對女孩子的影響也伴隨一身,剛剛玉娘只是對張瀚有些好感,現在卻隱隱有了些愛慕之意。

    “殺!”

    持斧子的黑漢子就是何三,他是登封人,在少林學過幾年武藝,身手很靈活,力氣也大,學武的人不免恃強淩弱,他犯下人命官司跑到晉北這裡,被韓家收留。

這些年也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從頭頂壞到腳底,正經一個爛人,這人倒還有幾分義氣,韓通被抓,吩咐他報仇,他便糾結了二十個韓府家丁,摸清了張瀚的行止之後,跑到這裡來伏擊。

    何三眼前是就是蔣奎,身量中等,身形也是中等,手中一柄三尺長些的鏜鈀,三股雪亮的鋒尖正對著疾沖而至的何三。

    何三有些猶豫,他的會武只是在少林學過一段時間,欺負那些百姓很拿手,在他眼前的這中等身量的漢子。

腳步踏實,腰身挺拔,目光堅定,兩手是左手在前,握在鏜鈀的中前方,右手則握在鏜鈀的最末端,兩手緊握,力定然有力,兩眼隨著何三的動作轉移,對何三身邊的幾個同伴,視若不見。

    這也是地形的好處,一頭一尾兩翼陣主要就是適用於狹窄的地形,如果地方寬闊些,最好還是擺開小三材陣,那是橫陣,可以五六人一起對敵,再寬些,可以擺開兩三個小三才,一起對比敵。

    當然,如果五六人遇著五六十人,地形又是寬闊,那麼除非就是一方有甲一方無甲,或是一邊甲堅兵利,一邊是拿著劣制兵器沒有訓練的農民,否則的話,這仗仍然是打不得。

    眼前的雙方,短時間內陷入了僵持狀態。

    雙方的呼吸都很沉重,何三被蔣奎盯著,漸漸失去耐心,他感覺身子麻,好象有無數根尖刺在刺著自己的皮膚,汗水如漿而出,額頭和胸前的衣襟都濕透了,汗水沿著淩亂的頭不停的滴下來,他只有努力睜大雙眼,找尋對面蔣奎的破綻。

    相比而言,蔣奎因為信任自己的兩翼,他的精神並沒有太多緊張,也沒有因為這種對峙而流失太多的體能,甚至他還有餘力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下何三身邊……

何三身邊已經擠了五六個人,這處狹小的山道也只能同時擠下這麼多人,各人手中的兵器都往前遞著,拿的老高,蔣奎面露輕蔑的笑容,這樣拿著兵器,有個傻鳥還拿著大錘。

在這樣緊張的對峙下,人精神高度集中和緊張,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要耗費極大的氣力,拿著大錘這個,可真是一個不知死的貨。

    再對峙片刻,何三那邊各人的呼吸都越沉重,有幾個人都失去了耐性,兩眼變的急迫而散亂,拿大錘的那個身形已經立不穩,兩手也抖動起來。

    在他們身後的韓府家丁大叫道:“趕緊沖啊,對面那兩人的子藥快裝好了,咱站著叫人家這麼打?”

    剛剛火銃打中了兩人,一個擊在胸部,打的胸骨凹陷,口中狂噴鮮血,另一個打在腦袋上,腦漿迸裂,死的慘不堪言,想到剛才那兩人的慘狀,何三身邊的幾個終於忍不住,狂呼沖向前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27 09:58 AM

第一百零二 勇者勝

蔣奎沒有動,他還是盯著何三,在他身邊的兩個長槍手猛然前沖,長槍如毒蛇般猛然刺出!

    一槍、刺中拿大錘子的胸口,這人大錘離的三四步遠就掄起來老高,嘴裡還狂呼大吼,幾乎是送上來的菜,蔣奎左側的長槍手一擊便是得手。

長槍的槍頭瞬間紮入那人的胸腔,槍頭整個刺入肉中,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染紅了雪亮的槍頭。

右側的槍手亦是得手,刺中另一人的腹部,槍頭拔出來時看到那人的腹部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紅色的鮮血溢出來,白色的腹肉翻了上來,綠色的腸子從傷口處湧出,慢慢垂在地上。

    槍手刺出的同時,何三兩眼睜的老大,汗水從他眼角流過,但他根本不敢眨一下眼,對面拿鏜鈀的人給他的壓力越來越大。

兩邊已經動了手,拿鏜鈀的還是冷冷瞪著自己,動也不動,這時候雙方的壓力應該都很大,何三心裡只是奇怪,為什麼對方能這般沉住氣,根本就不把兩邊的威脅看在眼中。

對方不動,他也只能忍著不動,但對方是拿鏜鈀的,姿式還省力的很,何三卻是一柄宣花斧,比短斧長,比長斧短,重約十斤,看著威風,平時沒事提著也不覺吃力,但在這戰場上對峙時,這斧子卻是越來越重,哪怕何三認真練過武,打熬過力氣,此時也是漸漸吃不住勁。

    這時有人拿著杆鐵槍向著蔣奎去,兩邊的長槍手正在回力拔槍,這人也是覷准了一個好機會,何三見了也是大喜,他打算待那人攻向前去,鏜鈀手招待時,他拿斧子順勢跟上,劈向那人的胸膛!

    這些事,敘述起來似乎過了很久,其實從對峙到兩個槍手戳刺,再到另一個持槍攻擊蔣奎,加起來還不到一分鐘時間而已。

    面對攻擊,蔣奎卻並沒有動,在他身右側後的蔣義則持刀牌而上,他的刀牌用的極好,在新平堡那邊也是出了名的,所以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蔣義就是當之無愧的刀牌手人選,看到一個韓府家丁持槍攻來,蔣義就錯步向前。

他的步伐又快又穩,搶上幾步後兩腿還矮了一下,形成一種半蹲的姿式,然後圓牌先猛然伸向前,並不是呆板的等著人戳上來,而是相准了槍尖落點,先擋後盪。

蔣義的姿式很猛烈,感受到盾牌受傷後,他的手腕掌著盾牌蕩開了對方的槍尖,然後右身側身上前,搶上兩步,手中腰刀向對方的腰間猛劃過去!

    若要奪命,當然是一刀砍向脖脛更好,可這般的距離,還有對手的人數更多,蔣義怕有什麼意外,劃向腰間,面積大,落點好控制,一劃過後抽刀回力,他已經又用盾牌護著自己,並且緩步後退了!

    所有的動作,都是如一氣呵成,動作也是熟極而流,幾乎沒有半點兒遲滯!

    幾乎是取了那槍手的命之後,家丁們才又出第三次驚歎聲,前頭被刺死兩個,已經使這些人為之害怕和驚歎,這一下蔣義這個刀牌手的動作實在太漂亮,反應快,動作猛,收刀疾,幾乎沒有絲毫破綻。

這使得家丁們為之氣沮,自己這邊看著人多勢眾,也是打慣群架的好手,結果上來已經重傷一人,死了四人,剩下的人自是為之氣沮。

    這時蔣奎也動了!

    何三拿斧子的手越來越沉重,臉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多,臉色也越來越猙獰,但越是這樣,越顯氣虛,身形已亂,氣勢不存,這時蔣奎當然不會還呆站著不動,對峙是要取得優勢,優勢到手,當然是要趁機奪其命!

    屈步向前,兩手前遞,揮刺!

    鏜鈀刺向前,何三下意識的想擋,但斧子利攻不利守,他氣勢已失,身形已亂,斧子揮的軟弱無力。

而蔣奎的動作卻是快過閃電,何三的斧子還沒揮下來,鏜尖已經刺中了他的腹部,尖銳的鏜尖沒有受到絲毫滯礙,直插而入,蔣奎還在何三的腹中攪了一攪!

    “啊……”

    何三巨痛,全身都軟下來,斧子也落在地上,他兩眼圓睜,死死看著蔣奎,心中實難相信,自己學過多年高明武藝,經歷過生死搏殺,手中更有多少條人命,怎麼就在今日此時,此在這樣一個狹窄逼仄的山道之上?

    此時此刻,何三心中何嘗不是後悔,不該激于一時的義氣,跑來趟這一次的渾水,韓通被抓,他甩手一走,誰能攔他?

這些年他也攢了不少銀子,應該能買幾畝地,蓋個小院,娶老婆生娃,和和美美的過完下半生……

    在蔣奎面前,那個黑壯漢子腹間不停流血,後來鼻子和嘴裡都冒出血來,然後突然臉上露出笑容,接著笑容僵在臉上,人也僕倒在地上,顯見是死了。

    他沒有過於關注這個死人,鏜鈀一揮,又攻向前,對面已經喪膽,不僅不需要再嚴陣以待的死守,相反,可以攻過去了。

    這些東西,王長富沒教,戰場上的情形瞬息萬變,不能墨守成規,值得慶倖的是蔣奎是一個好學生,他學的很好。

    一頭一尾兩翼陣大獲成功,幾乎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裡,何三斃命,還帶著三個同伴一起上路,而蔣奎挺身向前時,家丁們開始轉身逃走。

    這時又是砰砰的兩聲銃聲響起,跑在最後面的兩個家丁都是後背中彈,巨大的動能把這兩個倒楣鬼的後背打炸開了,露出大大的血洞,脊樑骨打折了,人軟軟的趴在路邊,出短促的慘叫聲後,便是死的不能再死。

    這一下逃走的人跑的更快,有一些人慌不擇路,開始從岩石區往山上爬走,蔣奎等人還要追殺,張瀚叫住了他們。

    “算了,一群烏合之眾,定然四散而去,不值當為了這些人去冒險。”

張瀚看看蔣奎等人,誇讚道:“打的很好,我一邊裝彈一邊看,心裡一直沒有擔心你們會頂不住。今日之後,我敢和人說,我的部下,比起邊軍家丁來絲毫不差,甚至只有更強!”

    邊軍比內鎮兵強,但也是很少訓練,當然比起內鎮兵從來不訓練還是要強的多,邊軍中的夜不收,架梁,家丁,這些是精銳,身手都很了得。

精銳的夜不收,騎術,射術,還有投擲術,觀察能力,潛伏能力,甚至根據草從的折斷痕跡判斷轉場牧人的數量,判斷韃子騎兵還有多少距離,這些東西,鏢師們短時間內是追不上的。

    但從訓練的強度來說,家丁和夜不收也遠遠比不上鏢師。

    用王長富的話說,他們才拿幾個錢的月餉,值當苦哈哈的從早到晚的練?

鏢師們在打過土匪後已經分成若干級別,最上級別的稱都頭,和分店掌櫃平級,也就是王長富和梁興,楊秋三人,然後是隊頭,和分店副掌櫃或帳房管庫平級。

再下來是鏢師,鏢師也分為甲乙丙三等,甲等是副隊頭級別,幫著隊頭管理,要武藝高強,立過功勞,操練考績連續三個月都在上等的才能被提為甲等,乙等便是普通鏢師,識字,武藝合格,操練認真,丙等就是新手,或是從上兩等降下來的,丙等若是長期升不上去,那就只能退出或是開革了。

    這是一次小小的改革,效果證明很好,丙等鏢師拿一兩八一個月,就這便是和邊軍家丁拿一樣的月錢,只是不能打仗搶掠,也沒有將領分給的田畝和住宅,將領的精銳家丁可以享有這些待遇。

可鏢師立功也一樣有賞銀,綜合起來不比精銳家丁差,到乙等月錢就有三兩,獎金額度也提高,甲等月俸十二兩,加上獎金一年可以拿二三百兩銀子,這個收入,已經是很多中等規模店鋪掌櫃的年收入了。

    張瀚知道金錢不是萬能的,叫部下推心效忠,錢不一定完全管用,可金錢收入和很多細微的東西結合起來,效果就遠遠出預期。

    鏢師們每操練六天才休息一天,每隔一個月就集中操練一個月,操練時規矩嚴,體能儲備得到增加,臨陣經驗增加,剛剛蔣奎等人的反應和實戰的效果證明,平時的實戰操練十分有效。

就是因為成百上千隊的小隊演練,使得蔣奎等人知道怎麼利用地形,怎麼分配小隊成員,擺成什麼陣列,然後對敵時絲毫不亂,以少敵多,自己一方還絲毫未損,連受傷的也是沒有。

    “多謝東主。”蔣奎將鏜尖上的鮮血在屍體的衣服上擦拭乾淨,笑著道:“不過誇歸誇,賞銀可不能少。今日看孫黑子大捧的拿銀子,我就想什麼時候我也能立一功,果然老天眷顧,這銀子就送上門來了。”

    “少不了你一文錢……”張瀚笑駡著,這麼一打岔,原本凝重的氣氛也變的輕鬆起來。

    東山會的那個護衛已經看的呆滯了,這邊輕鬆破敵已經遠他的想像,東山會人雖多,吃虧在能打的人少,只有孫安樂叔侄等少數幾個人撐著場面。

韓家人少些,但有何三一夥人,和東山會對上時卻多半能佔便宜,雙方打了這十來年,每次都是東山會負少贏多,這些年來來,輕傷不計其數,重傷致殘的也有一些,還有幾條屍體埋在東山深處,現在墳頭都怕找不到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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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234 發表於 2015-9-28 01:34 PM

第一百零三章 受傷

今日這一仗,與東山會對壘多年從未吃虧的何三一夥,卻是滾湯潑雪一般的落敗,何三死了,幾個膽壯的均是死了,留下一地屍體,跑掉的人恐怕再也不敢呆在靈丘,必定四散而逃,韓府家丁這個叫靈丘上下畏懼的這一夥人,從此怕是不復存在了。

    玉娘和兩個丫鬟也是一樣,她們都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打群架在礦區太常見了,簡直不值一提。

可這樣生死搏殺的場面她們也是頭一回見,張瀚他們的舉重若輕,以少敵多,輕鬆敗敵,殺死多人後渾若無事的從容,在廝殺時的鎮定和冷靜,這些東西,都是深深烙在了各人的心裡。

    “小丫頭片子,看呆了?”

    張瀚身上沒沾血,只打放了兩火銃,身上沾染了一些火藥硫磺氣息,他將火銃重新放在馬腹邊上的插袋裡頭,把火種罐收好,火繩熄滅後收好,然後把兩個子藥盒和彈丸盒都扣好。

一邊做這些細緻的事,他一邊覷視著孫玉娘,看到這漂亮小娘一臉吃驚和敬仰的神色時,張瀚心裡也是忍不住感覺得意。

    大約就算八十歲的男子,也難免在青春美麗的少女面前,忍不住有這樣誇耀的心思吧。

    “誰小丫頭片子?”玉娘從呆滯狀態驚醒,自動進入鬥嘴模式,橫著張瀚道:“你又比我大多少了,哼哼。”

    “大一天也有資格叫你小丫頭。”

    張瀚也難得和女孩子鬥嘴玩兒,一邊逗著玉娘,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梁興和蔣奎幾個擠著眼,他們倒是真沒有見過張瀚是這般模樣,蔣義悄聲道:“東主看來很喜歡這小妮子。”

    蔣奎道:“生的真好看,臉跟瓷娃娃似的。”

    梁興道:“身段也生的好,東主還是有眼光的。”

    張瀚這麼多日子來,每日奔波辛苦,在新平堡時也是忙的不可開交,他心裡有一筆帳,這些年要吃些苦頭,未來大局底定了,才是享受人生的時候。

    可梁興等人不知道,只看著張瀚每日忙忙碌碌,納過一回妾還失敗了,到底也不曾洞房過,東主指揮著這麼多人,過手的銀錢巨萬,結果自己還是光棍童子一個,這委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怎麼樣?”

梁興擠眉弄眼的道:“一會和孫安樂說一聲,替東主提個親?”

    “你別混鬧。”蔣奎道:“我看過太太寄來的信……”

    他把常氏的信說了,當然提到了常氏相中了常寧的事。

    “這我們倒真不能冒失……”

梁興有些悶悶的,眼前的孫玉娘美貌動人,臉上閃爍著青春明媚的光彩,和張瀚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一看就是一對壁人,不過如果主母相中了表小姐,孫玉娘這邊就只能放棄了。

    這時東山會那邊終於有人趕了過來。

    火銃聲接連響起,有人看到了這邊的情形,相隔不到二裡,不騎馬從山道上飛奔過來反而是快些,孫安樂帶頭,今天張瀚等人終於見著他拿兵器,孫安樂手中提著一柄長鐵槍,在山道上奔跑如飛。

在他身後是幾十個東山會的好手,手中各拿著刀劍等各種兵器,孫敬亭手中拿著寶劍,身後背著一柄長大的步弓,也是緊隨而來。

    等到了張瀚等人身邊時,東山會的人四散戒備,但看到一地屍體和戰鬥的情形時,所有人都面露驚色。

    原本的那個護衛立刻奔上前去,也不等張瀚等人說話,便是繪聲繪色的說起了剛才戰鬥時的情形。

    “張東主,了不起!”

    孫安樂說話很直率,他向張瀚道:“一直以為張東主只是會經商而已,今日才知道張東主的膽色和武藝都很過人。”

    張瀚笑道:“我就是躲在人身後打放火銃,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事。”

    孫敬亭道:“打放火銃的火器兵我們也不是沒見過,打放不准,裝彈緩慢,經常把子藥裝錯,我們大同鎮或山西鎮的火銃手,只配去當馬夫罷了。倒是東主你,短短時間就成功裝填打放兩,光憑這一手,到邊軍中也夠格當個隊官了。再有,兩俱中,戰場上臨陣不慌,裝填快,打放准,你不是東主,你就是神機營的隊官。”

    當時的人對京師的京營禁軍還不算太瞭解,京師一直有神機營,還是從永樂年間傳下來的火器部隊,各地的百姓潛意識裡就覺得神機營是打放火銃最厲害的軍隊,孫敬亭雖然見識不凡,畢竟還不是局中人,這一句話,卻是說錯了。

    據張瀚的瞭解,京營兵已經爛到不能再爛,帳面上不過十來萬人,真實的數字恐怕一半多些,這一半多人還有不少被占役和充數的老弱,真正拉出來還象個樣子的只有太監掌握的四衛勇營,至於神機營這樣的軍隊,打放火銃,訓練使用火器,那就是傳說中的神話。

    張瀚放在京師的人是王祥,大個子,濃眉大眼,十分俊俏的後生,嘴甜心黑,眼光靈活,當年拍花子出身,高門大戶他都混的進去,還能成功把人拐出來,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和本事。

王祥到京師不到兩個月,各地的塘報和邸抄已經源源不斷的送回來,不僅如此,他還收買了一些京師喇虎專門替他掃聽街面上的消息。

各大臣間的爭鬥,皇宮裡皇帝和鄭貴妃的那些秘聞,然後勳貴和京營的動向,太監們誰更有權勢,種種消息當然有虛有實,需要張瀚自己甄別著看,有些明顯的市井俚俗話語不值一曬,有一些傳言也能看的出朝廷的虛實。

關於朝廷武庫的笑話,什麼光祿寺茶湯,武庫司刀槍,太醫院的藥方之類,還有京營兵雇役領餉的笑話,諸如此類,很能看的出來現在京師裡各衙門和武備的情形,最少,神機營什麼樣子,張瀚可是清楚的很。

    張瀚撇撇嘴,也不好說掃興的話,這時孫敬亭看了看何三的屍,向蔣奎伸手大拇指,贊道:“這兄弟身手了得,何三可不是一般人,他畢竟是真的在少林學過藝。”

    “用的是陣戰之法。”

蔣奎回想了一下何三的反應和動作,很慶倖的道:“我能信的著身邊的兄弟,他不行,所以我活著,他死了。”

    孫敬亭點點頭,其實他的身手也很了得,但東山會缺乏能打的人,更缺乏有狠勁敢殺人的人,這樣一來,就算他一個人厲害,畢竟不是何三一夥人的對手,現在看來,張瀚練的這些人,比何三還高明的多,更不是自己和東山會能比的了。

    “對了,馬常打死沒有?”孫敬亭去查看一具具屍,馬常是韓府家丁裡的另一個好手,只在何三之下。

    東山會的人將屍都拖出來擺在一起,按孫安樂的意思是可以報官,然後將罪責算在韓通身上,這樣韓通的罪責更大一些,張瀚卻不願如此,韓通是必死的人,無謂多事,殺傷這麼多人。

知縣得上報,最少得到大同巡撫那一級,這不是什麼好事,地方上死人多了,鬥毆多了,還是說明知縣治政不合格,現在張瀚和朱慶餘等於是盟友,沒必要給他添這種無謂的麻煩。

    “還是東主見事見的明白。”

張瀚掰開揉碎了的說,就怕孫安樂不明白,心裡生出意見來,這麼一說,孫安樂才知道自己的見識和張瀚差著十萬八千里,他沒有了爭執的心思,心悅臣服的叫人挖坑,直接就埋在那邊的灌木從底下。

    這時孫安樂才回頭看女兒,玉娘此時也是乖巧,低眉順眼,一副等著被訓斥的模樣。

    “你這大姑娘家……”孫安樂起了個頭,底下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還不是因為自己沒兒子,把女兒嬌養成了這般模樣?

    孫敬亭這時從那幾具屍體那邊走回來,面色凝重的道:“沒看到馬常,這廝也是心黑手毒的人,剛剛肯定是叫他押陣,見勢不妙就先走了,這人不除掉也是個禍害,他是天成衛人軍戶,家裡有弓,從小練出來的好射術……”

    話音未落,孫敬亭身後的玉娘看到對面山坡地上有白光一閃,她直覺感到是對準了張瀚,她沒有猶豫,長期射獵和礦工家庭鍛煉出來的勇敢和果決使得她疾步上前,將張瀚猛的一把往邊上一推!

    張瀚正和孫安樂說話,身邊全是自己人,也就沒有任何的防備,孫玉娘力氣也是不小,他感覺到一陣香氣襲來時,已經被玉娘推的摔倒在一邊。

    “你這小娘做什麼……”

    蔣奎看到了當然大怒,喝著往這邊來,這時各人都聽到嗡的一聲,一支箭矢飛掠而至,擦過玉娘的肩膀,帶起一溜鮮血,然後重重的插在遍佈碎石的地中,半截箭杆插在地裡,尾羽在振動和顫抖著。

    張瀚這時也回過神來,順著箭的來勢看過去,一個身影正在從灌木叢裡站起身來。

    “是馬常。”孫安樂怒道:“來人,左右去兜他!一定要抓活的!”

    孫安樂已經將女兒扶著,檢視傷口,所幸箭矢是從肩膀上擦過去的,只有一些輕微的傷口,血流的不少,傷勢其實很輕。

    就算這樣,玉娘從小到大也沒被這般傷過,孫安樂有些怒不可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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