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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七夕】【完】
「我想，我們還是分開吧。」 在一陣風吹過，榕葉四飛的微凸高地上，我雙眼直視著她，卻不知怎麼地有種想轉頭避開她的目光的想法。她的雙眼直直地射入我的瞳中，臉上崩潰的表情讓她秀麗的臉蛋多了一種淒美，美的我不敢看，美的我心好痛。 「為甚麼？」她抽了抽鼻子，雙眼泛淚，哽咽的聲音有些含糊，但她依舊直視著我，只想從我這邊得到一個答案。「為甚麼？我究竟做錯了甚麼？」 我這時忍不住了，明明心中淌著血，卻要裝作一副冷漠的模樣，我別過頭，避開她的視線，不讓她看見我那故作冷漠的臉即將崩解的瞬間。「沒有為甚麼，只是因為我對妳的感覺已經不如當初了，僅此而已。」我很明白，這一句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會在她的心上畫上深深的一刀，但我當時不知道的是，其實同時，我也被刻上了無數的刀痕。 「為甚麼？」她那滾熱的淚水終於沿著臉滑落下來，嘴裡依舊重複著這三個字。「為甚麼挑在這個時候？為甚麼要在七夕前一天？為甚麼？」她淒厲的哭喊著，每個為甚麼都帶著悲痛，一次次的逼問如同一道道傷痕留在我的腦海中。 妳要怎麼樣才能明白我的用心，要怎樣才能正視妳的才華。我的心中也一直哭喊著，一遍又一遍，只是在我忍不住想脫口而出時，卻是我自以為冷漠的臉擋下了所有真心話，只留下沉默在我的口中。 在妳的哭喊聲中，我受盡了一切良心的煎熬，就在我打算要說出口時，我猛然看見了妳修長白皙的雙手，所有的話語跟煎熬都被我收進了內心，我知道現在的我不能夠心軟，否則後悔的會是未來的我，我深深地看了你一眼，只想把妳的所有輪廓記下來。 最後，我轉身離去，儘管背後是妳無盡的哭聲，我依然沒有回頭。當時的我很明白唯有我離開，未來的妳才能夠站上世界的舞台，妳那雙手應該留給黑鍵與白鍵，而不是由我一個人獨佔。配合著我沉重的腳步，我那時沉靜地這麼想著。 **** 不知不覺過了十年，我已經站在舞台上將近九年，想到當年被絕情的他拋棄的那一天，心中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刺痛，雖然已經不如當初那樣疼痛了，但那種被撕裂一般的感覺依舊如同當時一樣深刻。 我的雙手在鋼琴上飛快地舞動，任由心中的情緒帶動所有的旋律，從第一個音到最後一個音，每段音律都充斥著我當時難以釋懷的悲憤。直至我起身敬禮，快步走下舞台，那股情緒才稍微平復。 「妳還好嗎？」身旁的一名女子突然發出聲響，嚇得我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轉頭一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眼中帶著濃濃的擔憂。 「是妳啊。」我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然後再深吸一口。「我想我沒事吧，大概。」 「還是會想起來嗎？」那名女子一臉瞭然於心的模樣，讓我覺得有點不舒服，但也難怪她會這麼說，畢竟當年是她在榕樹下找到我的，也是我主動告訴她一切的由來的。 我輕輕的、很不情願的點了點頭，手下意識的握拳捧住心口，好像這樣就能減緩自己的難受一般。「今天幾號了？」我為了轉移話題，隨便挑了一個問題問了她。 那名女子看了看手機，漫不經心地說著。「喔，再過一天就是情人節了，沒想到這麼快啊。」 言罷，我瞬間一楞，開口問道。「情人節不是在二月嗎，甚麼時候跑到八月了？」 那女子認真地看著手機，我想她應該是在邀約吧，所以很隨興地回答了我。「哦，我說的是七夕啦，跟情人節不是一樣的意思？」 七夕！ 這兩個字在我的心中不斷迴盪，本來慢慢平復的心情在此刻又再度地被攪亂，那種感覺就像是心中被刺上了好幾刀，麻痺過後產生的痛覺，比起原來的感覺又更加強烈。 「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我有點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後轉身快步離去，我愈走愈快，只想著走的愈快，也許風會把我滾在眼眶的淚水止住，不讓它們就這麼脆弱的掉落，但現實總是不如預期。 突然我的高跟鞋拌了一下，踉蹌地走了幾步後跌坐在地。我終於擋不住了，心中的痛楚是如此清晰，痛的我不顧眾人目光放聲大哭，我一直不明白為甚麼要離開我，為甚麼要在那個時間點抹滅我的感情，種種的為甚麼在我的腦海轉過好多次，最後都變成淚水和哭聲流露出去，但心中卻依然難受。 我一邊哭，一邊站起身來走回到家中，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又一瓶的啤酒，打開就灌，但每次喝完感覺卻是更加空虛，更空虛就更想再喝一瓶，惡性循環中，我不知道已經灌下多少啤酒，最後卻是在突然之間醉倒沙發，眼中帶著淚水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我異常的早起，帶著強烈的頭痛走進了浴室，看著鏡中的那名女子凌亂的頭髮和空洞的眼神，那愚蠢的模樣讓我想笑，但臉上的表情卻是絲毫不變。盯著鏡子，我發呆了一陣子，頭髮隨便梳了兩下後便丟下梳子，走出了家門。 清晨的街上不如平時一般熱鬧嘈雜，反而有一種難以說明的幽靜。我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腦袋像是停止思考一般，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每次都會避開的，那傷心的高地。 我停下腳步，看著依舊的榕樹，依舊的風景，想到當初這個美麗的地方還是你告訴我的，心中不免抽痛。赫然，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讓我心碎，我揉了揉眼睛，擔心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睜眼後卻發現那個背影依舊在那。 我心中不免掙扎著想離去，但卻又不想這麼簡單就退去，而且有這麼多的為甚麼一直糾結在我的心中多年，我多想得到一個答案，哪怕是一個絕望到讓我不在去想的答案也好，而不是當年避開我目光而說出的答案。我一咬牙，邁開步伐接近。 **** 七夕了，不知道為甚麼又回到了這個地方，這十年來，我每一次的七夕都會到這裡來，說來可笑，當初最無情的是我，如今卻是我一直在緬懷過去，總覺得非常的諷刺。 「這裡的感覺都沒變啊。」我仰著頭，感受著風吹過來的感覺。聞著榕樹的味道，草地的味道，我想這裏的景色應該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吧。 「沒想到已經十年了啊…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我記得應該已經是知名演奏家了吧。」我坐在榕樹下自言自語。想到當年自己在這裡所說的那些話，本來不應該後悔的，因為那時的我很清楚那對她才是最好的才是，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心中早就沒有了那種覺悟，只有滿懷的悔意在胸口堆積。 陡然，我聽見有人踩著草皮接近的聲音，我驚覺到有人在附近。不應該有人才對啊，我心想。 「是誰！」我立刻起身，面向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 「…為甚麼？」一個我朝思暮想的聲音闖入了我的耳朵，震住了我所有的動作跟表情，我不敢相信十年後的我還能聽見這個聲音。 我張了張嘴，本來想說些甚麼欣喜的話，但是卻全都卡在胸口無法傳遞，我自嘲的笑了笑，當年我傷她傷的那麼深，如今還有甚麼資格跟理由跟她說話。 想著，轉身便要離去，突然有個拉力從我的後方傳來，是她拉住了我。「為甚麼你要離開我？為甚麼是七夕前一天？為甚麼…你要說謊？」 一連串的問題讓我停了腳步，我不禁苦笑，當年我所有的努力在這一刻起全都白費了，沒想到我所有的演技她面前不堪一提。 「妳是甚麼時候知道的？」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充滿了無奈、憤怒…等等，但我想最多的還是苦笑，那是我為了她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的話，如今竟然毫無用處。 「直到剛剛，我才終於確認。」她聲音帶著顫抖的說，在我的腦海裡跟著出現了她忍住眼淚的表情，我微微嘆了口氣，她那愛哭的個性過了十年還是沒變。 我面對她，沉默不語。 「說啊你。」她搖著我的手，聲音滿是悲傷，一聽便明白她哽咽的聲音，但此刻的我只能陷入沉默。「說啊，為甚麼要騙我！當初不是說過不能欺騙對方嗎？」她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的手習慣性地想抹去她的淚，卻在半途中停住，慢慢地放了下來。 「我能說甚麼？」我冷靜地說道。「說了又如何？又能夠解釋些甚麼？難道只要解釋了一切都會回歸當初嗎？」我冷冷地面對她，過了十年，早就該放棄的感情不知怎地在此時開始躁動，我唯有冷漠對話才能夠壓下我那澎湃的情緒。 「你不用在裝了，你的表情根本就不是這麼說的。」她流著淚，反駁著。「你以為你帶了墨鏡，就能掩飾你那空洞的眼神嗎？」 空洞的眼神啊，聽到她這麼說，我反而有些複雜，真希望她沒有看到我的雙眼是怎麼樣。我別過臉，不發一語，我知道多說甚麼都是無用。 她握住我的手，像是怕我直接離去，像是不願放開自己的感情，她慢慢地伸手摘下我的墨鏡，讓我突然一震，反射性的要阻止，但手伸到半空後又停止了，我心中深深的嘆了口氣，算了，反正總是要面對的，我這麼想。 她在摘下墨鏡的瞬間，輕輕的倒抽了一口氣。「你的眼睛…」她似是震驚，又似是難過，複雜的口氣透漏了她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唉…」我嘆了口氣，像是看的到那湛藍的天空一般的仰望。「妳的疑問現在我可以解答了，儘管這改變不了甚麼。為甚麼要離開妳，我想妳已經看到了我的雙眼，沒錯，我已經看不見了，至於從甚麼時候開始完全看不見，我想妳也猜到了。」 「十年前的七夕？」她輕輕地問。 「沒錯，那就是為甚麼我要在七夕前一天打碎妳對我的感情，妳明明有大好未來，沒有必要為了我做任何犧牲，我很清楚在妳知道我的狀況後會做出甚麼事，但正因為太明白了，所以我選擇離去。」 「但是為甚麼，為甚麼是這種方式，明明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她哭著說道。 我掙開她的手，拿回了我的墨鏡戴了上去，丟下一句話後轉身直接離去，這一次她沒有阻止，也許是因為不知道麼阻止吧。 「因為恨總比愛容易放下。」我這麼回答。 **** 「現在歡迎我們最美麗的演奏家出場，為我們來演奏她最新的作品，『七夕』！」 聽到司儀的呼喊，我慢慢步上舞台，看著台下的觀眾敬了禮，接著坐上鋼琴椅，讓手指去自由飛舞，我此刻內心充滿了無數的感情，全部都藉著旋律飛了出去。 你聽見了嗎？你聽見我所有的感情了嗎？我心中一直這麼問著，一直到全曲結束前我都這麼問著。 樂音一停，我輕輕敬禮，不等觀眾的鼓掌傳入我的耳中快速地步下舞台，換了一套便服後就匆忙離開了演奏廳。 我一路上奔馳著，深怕浪費一分一秒，一直衝到那塊熟悉的高地，我喘著氣，看著所有依舊懷念的景象，榕樹、風景、以及榕樹下那個背影。 我慢慢的走過去，沒有說太多話，因為我知道他已經發現了我。 「妳為甚麼又過來，妳到底來幹嘛，難道我一年前說的還不夠明白嗎？」他一臉不耐煩的樣子說著，雖然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不，已經很明白了。」我輕笑著回答。 「那妳還來做甚麼，走吧。」他揮了揮手，想把我趕走。 我看著他的手，握了上去，然後慢慢的坐到他的身邊，輕輕地靠著他，他突然一個驚動，想要避開我，但我依然緊緊的握著他、靠著他，感受著他的體溫，以及他的溫柔。「不，我不走。」我在他耳邊悄悄地說道。「因為你說錯了一點。」 他有些詫異的看著我，不，應該說他詫異的表情面對著我。 看著他的臉，我不自覺的嘴角上揚了。「我一直都沒有恨過你，所以我放不下。」 他身體一震，他那訝異的心情於此刻表露無遺，但他沒有多說甚麼，只是換了姿勢讓我靠的更緊密。 「你知道嗎？」我突然這麼問他。 「知道甚麼？」 「今天是七夕欸。」我偷偷笑著。 他別過頭，不發一語，但我相信他一定面露微笑，因為我們彼此都放不下，我想這就是牛郎跟織女在一起的感覺吧，不需要說話，僅僅是在一起也很滿足，現在的我這麼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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