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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okmg 發表於 2015-12-8 09:42 PM

【短篇小說】【離家五百里】【完】


那一年,他才十三歲…滿山都是亂石,哪裡有張大哥的身影!他望著四周,只有躺在地上的死屍,無聲的望著他,他越看越害怕,剛剛才在逗著他玩的人,現在全都七孔流血、滿目瘡痍的躺在那兒,他想起以前福伯同他說的故事,聽說荒郊野嶺盡是一些鬼魅作怪,有騙人的,也有吃人的,總之都是害人的,現在這滿地上的屍體,不知道還認不認識他,想到這裡,又是一陣冷風吹來,樹林匝匝地饗,有不知名的怪鳥嗄嗄地環山叫著,詭異的很。但是…離開這裡,要往哪個方向去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一靜下,他就感到一股痛楚由腳邊傳來,低頭一看,忽然一股血腥直衝腦門,差一點就當場昏倒了,他乍見自己右小腿被劃開一長口子,鮮血如注,一時亂了方寸,那一年,他才十三歲…一位作家和一個作品相遇,其實是需要一種緣分的。那天,適逢窗外下著雨,學妹淋著一身濕進家門,她一邊擦著頭髮,歪著頭一邊對我說:「學姐,你不回家啊?」我那時正在打上一篇的草稿,一時間頭腦還轉不過來,隨口回了一聲:「沒空!」學妹也沒回嘴,走進門去吹頭髮了,而我,也只是繼續我的小說。離家,是我畢業前的渴望,我如願的做到了,可是,卻忘了回家的路,忘了家在哪裡,哪個方向。只是依稀還記得那張臉,那些人,那群交錯的影子,在一個家中,魚貫的走著,就像是個夢,像是個很真實的夢,你可以記得,卻始終看不清楚。學妹是個多才多藝的活潑女孩,身旁是不乏護花使者的,三天兩頭就是電話拜訪,反觀起她的學姐,卻不斷地沉浸在多愁善感的傷春悲秋中,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與世隔絕,不但回不了家,連人間都回不了。我都是這麼說的。一聲尖銳的哨聲扶搖直上,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從半空中落下一個東西,掉在一個湯鍋裡頭,轟隆一陣巨響,他只聽見哀嚎聲,淒厲地響徹雲霄,現場亂成一團,其餘的人東奔西跑,喊叫著,他嚇的呆住了。又是幾聲同樣的哨聲響起,開始了一連串此起彼落地爆炸,一時之間槍聲大作,有人高聲呼喊著:「撤退!撤退!」他也想跑,但雙腳已經不聽使喚了,忽然砰地一聲,一聲巨響就像在耳邊響起似的,震天一響,他的耳朵隆隆地鳴嗚,轉頭一看,胖班長滿頭是血,已經趴在地上了,他一看到這些血,忽然一暈,跟著也倒在地上…螢幕前的我,幾乎佔據了現實中的我,反正我也沒朋友,長期下來,有時不知誰是誰了。門鈴響了,學妹飛也似的衝出來,頭髮還濕漉漉的滴水,我看到她的狼狽,不禁給他一個默契的微笑。不用說,那一定是她的異性朋友。果然,他開門後,進來了一位斯斯文文的男孩,戴著金框眼鏡,禮貌性的對我打了聲招呼,我笑了笑,卻不知該怎麼招呼他,這麼久的時間沒出門了,我甚至也忘了怎麼去招待他。「你在這裡坐一下喔,我進去吹個頭髮。」學妹扶著頭髮衝回房間,將他的朋友留在客廳,和我面面相覷。我對他禮貌的笑了一下,便想繼續我未完的小說,但是才坐回位置,氣氛卻越來越詭異,在同樣的空間,同樣的時間點上,明明只是多一個人,他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卻讓這個地方瀰漫著一股古怪的氣氛。接下來的事,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天色越來越暗,四周一個人也沒有,他感到刺人的恐懼,現在,他反而希望是那胖班長口裡的土八路出現,至少…出現個人。他顫抖地拿起自己的包袱,一堆信掉了出來,散落一地。老人一時驚醒過來,電視還播放著綜藝節目,房內燈光稍嫌昏暗了點,牆上閃著各顏各色的光,散發出來的除了詭異,還是詭異。老人深吸了一口氣,發現自己仍是喘個不停。好久了,這樣的日子好久了,好像…自從兒子搬出去,老伴又去了,啊!對!對!自從那場老伴的喪禮之後,他好像再也沒看見這麼多的人群。已經過幾年了?數不來,記不清了,只知道過好久…啪的一聲,屋內回到了寂靜,回到了日復一日的寂靜。老人躺坐在沙發上,兩眼望著白色的牆壁,一陣耳鳴在耳中響起,不知是從屋內哪個角落發出的怪聲。一順手,他又將電視機打開,寧可聽著毫無營養的談話,也受不了片刻的孤獨。「嗯!你住哪裡啊!」「我?我住蘆洲!」我客氣的問候他一下,而他也客氣的回了我一句。這種感覺讓我不自在,就像一直在提醒我有個男生坐在我的後頭,似乎在窺伺著我的一切動作,雖然他並沒有任何評論或糾正,但一雙眼在後頭瞪著我,實在無法讓我安心,於是我回頭想找個話題。但是…好像還是很沉悶。妹怎能和這樣的人生活一輩子,嗯!也許我是想太多了。「學姊,你們這裡好難找喔。」他忽然自己開了口,就在我內心正評論他的同時,我聳然一驚,思緒全然亂掉。「嗯!是啊,從我們家出去,很快就能到大路,可是要進來,卻要繞一大圈,因為巷口這條路是單行道。」總是聽到學妹這樣抱怨,剛好住在單行道的盡頭,一出去便是大馬路,但要進這條巷子卻得由另一條小巷子彎進來。兩人又沉默了一陣…學妹終於出來,她熱心的招呼那位朋友,我看著她秀麗的頭髮隨著搖動的肢體飄著,似乎心情也受到她們的感染,像是甫接觸到旭日的山崗野草般,變的青春活躍了起來。在繼續我的小說的時候,我發現思路和我的故事訴求毫不搭嘎,這似乎是一種警覺,像是提醒著我,我已經不知不覺地將自己封鎖在哀愁的閣樓上,一望眼便是陰雨綿綿的感覺。老人看著四周,悵然若失的感覺襲上心頭,很強烈。方才的夢境,就像小孫子的樣子般那麼模糊,他壓根就忘了夢境的發展,但心中卻還存著夢中感到的一陣酸楚,是由心理的辛酸化為身體上的具體感受,他再也坐不住了,在這個房子的某個角落,不知什麼東西一直在吸引著他,他緩緩的起身,面對空曠曠的房子,開始一間間的探望,一箱箱的找尋。那是什麼樣的東西,是回憶…還是,壓根就沒這東西。我想起學妹時常問我:「學姐,為什麼你那麼久都不回家?」「…」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回家!我也想回家!可是我怎麼能告訴她,我忘了回家的路。家,真的太遠了,而且也太模糊了。過不了多久,學妹也會忘了我這個學姊的…一直在想,幾年後的某天,如果學妹和我在路上相遇,我要不要和她打招呼?想到這裡就感傷地提不起勁,畢竟被人遺忘,不是件值得慶祝的事。遺忘,是神送給人最有趣的一份禮物,尤其對他們這些活躍的人而言。在他們人生的旅程中,所要遇見的事、物太多太雜了,收藏著一些過時的回憶,太佔空間、也太無謂了。然而,對我,卻成為一種負擔,每次回想家的模樣,總覺得負荷好重、壓力好大,似乎成為了我潛意識裡的一種責任,讓我無法不想它的一個精神折磨。好像,一幕似曾相似的感覺出現在我的面前…老人翻開了一口大只的牛皮箱,忽然找到一件淺的不能再淺的淡藍粗布服裝,軍階…還在上頭,老人若有所思的拿起那件軍服,橫刀勒馬,聲嘶力竭,他曾握著一柄大刀,跨坐在崑崙關隘上,當時有五百袍澤在此處相互對飲,現今,只騰一人,垂垂老已…箱底,黃布包著一柄物件,老人疑惑的打開,卻是一堆塵封已久的信件。 老人很快的蓋上箱子,關上電燈,回到客廳看電視了。精神還不錯,暫時睡不著了,反正這對他也沒意義,但不知為什麼,一陣悲傷和難過湧上心頭,沒來由的,讓他坐也坐不住,睡也睡不安穩…時間彷彿靜止了,當時鐘的長針走到這一刻,忽然響起一陣門鈴聲…我著實嚇了一跳,看看著窗外,陽光已經失去原有的能量了。沒去注意,還沒有發現到房間原來這麼昏暗,我眨了眨眼,走去開門,原來是郵差,寄給學妹的。我拿著信,不知怎麼轉交給學妹,其實,我也不知她搬到哪去了。我在門口想著出神,沒注意到一片紅霞在遠方佈置出畫一樣的世界,在炫麗的橘光中透著絲絲白絹,整條街道似乎成了黃橙橙的稻田。兩根電線桿依然佇立在那兒,廟頂的那一點屋簷剛好遮住了落日,只有三四條線從旁趁隙射出,這時這是…夢嗎?為什麼,裡頭沒有我的存在?街角轉彎那裡應該養了一條狗,到哪兒去了?我不自覺的停下腳步,靈魂卻往前飛去…當我回神時,發覺手臂上停了隻吃飽喝足的蚊子。才剛意識到牠,牠就倏地飛走…但牠確實存在,牠遺留下的東西,現在還緊緊提醒著我。老人回頭望著崑崙關,那是一個象徵回家的指標,兩周前的大捷,把全國的士氣都打了回來,現在,全連的人,沒有不歡天喜地的,有的大聲嚷嚷,有的竊聲談論,他們似乎都忘了,離家還很遠。老人哼著小調,心裡想著老家那頭,不知父母是否健在,家裡不知是否還保持原樣呢?戰勝復員後,他一定要找張大哥喝一杯,從小張大哥就特別照顧他,所以戰事一起,父母就交代他去投靠張大哥,也有個照應,只是,這些日子下來,一直沒見到張大哥,不知他人如何了…正想著,一陣再熟悉不過的呼嘯聲飆上青天,不安的心情還沒來得及提醒自己,後排就這麼炸開了。迫…擊…炮。兩旁草叢響起了機關槍的聲響,從芒草堆中,石頭堆中,屍體堆中…老人連滾帶爬,往關口逃竄,就這短短的路上,死者無數,鮮血染紅了道路,忽然,一個人叫住了他,老人一看,不禁愣住…竟然是張大哥。竟然是張大哥,他找了幾年都沒找到的恩人,竟然在這裡相遇。「小兄弟,拜託你…補我一槍,快…快點…」張大哥肚皮開花,滿地的腸臟,但是卻還有意識,他一手拉著老人的褲管,聲嘶力竭的哀求他。槍聲越來越近了,老人握著步槍,腦中卻想起包袱裡那放了十幾年都沒給他的家書。。張大哥哀求著,忽然全身顫抖,口鼻中不斷冒出鮮血,但是他還是哀求著:「拜託…行行好…殺…了我…」老人天人交戰,腦中空白一片,但是張大哥拉著他的褲管哀求著,於是當頭一槍。張大哥的手鬆開了,老人隨即揚長而去。這是他這生最後一次流下眼淚了…那年,他二十一歲。夢中…老人對著張大哥,隔了五十年,他終於崩潰。但就在他終於想起記憶中失去的環節時,心臟也慢慢的停止了…一陣陣巴掌揮過我的右頰,我站在門口,只能哭,什麼也不能做,「你太讓我們失望了,你現在去,現在去,看那個男的要不要你,去啊,快去啊!」我被推出大門,門很大力的摔了上去。左鄰右舍紛紛出來,有的要陪我去按電鈴,有的叫我以後要乖一點,但是,你們知道什麼,當所有同學在外頭逛街時,我必須六點半回家,當身旁朋友在討論昨晚電視劇情時,我只能不斷的盯著書本,這裡是怎樣,全瘋了不成,你們家女兒考試都是全班第一,關我什麼事,他家兒子上台大,又關我什麼事,就算這裡所有人都上大學,難道我就也要去?我推開了隔壁阿姨的手,衝到街上,我的身上背著書包,穿著制服,錢包裡只有一百元,但就未必代表我要回去。夠了,就看誰會後悔,就看誰….會後悔….我忽然驚醒過來,一陣恨意和歉疚感襲上心頭,怎麼回事?望著四周,整個房間一片昏暗,只有電腦螢幕亮著閃光。我竟然在螢幕前睡著了,鬆開了小拇指,赫然發現電腦內的小說最後,平白無故的多出幾頁的刪節號,我看了不禁啞然失笑。也許這才符合這小說的心情吧,因為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是很久的,久到…人死了還有可能存在。強制遺忘掉自己某一段不願承認的記憶,是不是每個人都做著同樣的事。那晚,我失眠了,我仔細回想夢的一切,但是換來的卻是一片茫然。太陽慢慢地升起了,我覺得恨累,卻無法放鬆自己,我知道,我又做了那個我永遠都記不起來的夢了。想起不知從何時開始,每次作夢,都不記得夢到了什麼,只是覺得怨恨、後悔和哀傷,這樣的心情會一直維持到我將自己埋入寫作之中…直到我活到別人的世界中,才能逃離那層我無法觸及的潛意識但是,就算是虛擬的世界,也已經走到盡頭了,我不知道還能在修改什麼,加強什麼,只覺得,這樣的題材,完全不是我生活的一部份,抗戰,年老,都和我相距甚遠,只是忽然覺得煩躁了起來,再也不想再想下去了。我覺得頭好昏,將作品存檔之後,躺到床上,卻還是感到天旋地轉,我勉強爬起身,去拿床頭的安眠藥,卻只剩一顆。不知是藥效不夠,或是壓力太大,模模糊糊中,我竟然,那條單行道,竟然又出現在我面前。原來,家就在街角,單行道的頭…雖然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但我卻還是感到懷念,卻又存在著些許的懼怕。站在大門口,我只不過轉了個方向,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湧上心頭。只要往前走,每踏一步,這種感覺就更重些,我心裡不斷的問著,我要怎麼開口說第一句,畢竟,我五年沒回到家了。近鄉情怯,怯的到底是什麼呢?原本離的好遠的家,忽然間變的好近,而且近的嚇人。佇立在旁的電線桿上頭貼著許多出租的廣告,我記得…以前沒這麼多的。這些…真的只是夢嗎?那是一個沒有日期的下午,我摔倒在這兒,腳踏車還壓著我的腳,等我爬起來時,腳上全是擦傷和泥巴。我沒敢哭,默默的牽起車,往家裡走去…再一次看到自己的感覺,好像看到一個早已忘了姓名的朋友,我想起他曾經存在,卻不曾意識到他曾經是我最需要的朋友,一個心靈上的另一半。除了生離死別外,遺忘也是一種隔絕彼此的辦法。但是,我無從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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