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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結束之後的明天】
一切都結束了，行車喇叭的咆哮，行人的穿越，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當我醒來時，映入我眼簾的是另一個我，被綑綁住，神色安詳的沉睡。
我感覺到瞬間缺氧，有一股壓力將我束縛在地上，雖然能勉強站著，但感覺隨時會倒地。
「感覺很不舒服對吧!」一個骨瘦如柴、膚色蒼白的老翁走了過來。
「那是......我嗎?」我只想確認這件事，我從他身上雖然能感覺到相同的氣息，卻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不是現在的你。」老翁咧嘴一笑，牙齒潔白無瑕。
不是現在的我?所以代表不是我?還是，是我，只是之前的我，是我到這個世界之前的我。
「不是，不是現在的你，也不是以前的你，更不是未來的你。」老翁笑得更深了。
「我想要了解我為什麼來到這，還有我怎麼來到這。」我換了個問題。
「不知道。」
我冷靜地分析了下我現在的處境，首先，我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我在哪長大，也知道我的親人叫什麼名字，這些事情，我都有牢記在心裡，可是在我每一段記憶裡，都會有某一段出現橫溝，直接跳轉到另一段記憶。
「一切都必須靠你自己探索。」老翁將前面爬滿藤蔓，看起來荒廢已久的大門，用嶄新的鑰匙打開。
「不能給個提示嗎?」我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拿著鑰匙笑呵呵的老翁。
「一切的一切，都有終點，只要筆直地走就好了。」老翁說。
於是我往前走了，再問下去也沒任何意義，自己的道路，果然還是要自己走。
走出門外後，我第一個看到的場景，是一片汪洋，原本浮在天空中的我，忽然往下掉，接著，我感覺我身體小了幾號，並在水中掙扎。
這時，一艘漁船開了過來，將我救上船。
「小夥子沒事吧?」一個皮膚黝黑的大叔，眼神擔憂地看著被救上來不斷吐水的我。
當我吐了一陣子，差不多要結束時，我抬頭一望，第一眼看到的景象，讓我內心感受到一陣灼痛，難怪我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這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她在一旁拿了條毛巾包住我。
「冬天游泳，你不要命了阿!」褐色的皮膚，綁著馬尾，像夏天陽光一般奪目的笑顏，吸引著年幼的我的目光。
「因為海洋太美了，情不自禁就......」
「真像我年輕的時候，哈!哈!哈!」大叔宏亮的笑聲，似乎連海水都在震動。
然後我眼前出現一片黑暗。
接著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繁星，浩瀚無垠的宇宙，在我面前呈現，而在我身旁的是"她"。
「沒想到我們是住在同一個漁村，還真是巧合。」她用手抓起一把沙子，讓它慢慢在手中流逝。
「我們應該從那時我要回去的港口，跟你們要去的是同一個時，就該猜到的。」這些話語，我都歷歷在目。
「我的名字是楊雯莉，你叫什麼呢?」
「我的名字是林興傑，請多指教"小莉"」
「請多指教"阿傑"」她對我笑了笑，接著凝望星空，眼睛裡反射星空的倒影，好像在這有限世界裡，無限的宇宙都藏進她的眼底。
又是一陣黑暗，然而出現的是老翁，周圍是被潔白的空間包圍。
「看到小莉了，感覺如何?」老翁看起來似乎稍微變年輕了，皺紋略為減少，站姿也稍微挺直了一點，膚色也沒那麼蒼白了。
「我想忘記這些片段很久了。」再看一次，只是再加深對我的傷害而已。
「果然，光這些不夠......」老翁喃喃自語，接著他隨手指了一下我的前方，又出現了另一道門。
「請吧!」老翁看著我，用看著一個擱淺鯨魚的悲傷眼神看著我。
我推開了門，一邊想著，多說也無義。
接下來，出現的是，我和小莉在海邊玩耍。
「小傑，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好不好?」接著小莉往後倒。
「你在幹麻!」我驚慌失措的大叫，一邊慌忙地抱住她。
「這是一個信任的遊戲喔!」小莉笑嘻嘻地戳了下我因恐慌而扭曲的臉。
「拜託不要再玩這種遊戲了，我的心臟沉受不住。」說罷，我和小莉兩個人都哈哈大笑。
畫面暗了下來，進入了下一段回憶。
這時的我和小莉，已經是高中生了，上完了一整天的課，準備回家。
「小莉，今天要不要晚一點回家，先去"遺跡"待一下。」遺跡是我和小莉之前發現的一座被廢棄的小屋，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整理，變得很舒適，讓我們常常待在那讀書或是玩耍。
「好啊!」
我們兩個慢慢地晃到了"遺跡"前面。
正當小莉要進去時，我握住了她的手。
「小莉，我有件事要跟你說。」我的臉因為緊張和害羞而變得通紅。
「什麼事?」小莉看著我通紅的臉，滿臉疑惑。
「今天是我們認識的第五年，你還記得當時你爸爸救我起來的情景嗎?」我的手不斷的顫抖。
「記得阿!當時的你超可愛的。」小莉微微地笑，像是一幅畫。
「其實，我從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愛上你了。」我鼓起勇氣，大聲地說出這句話。
「不過我沒有喔......」小莉歪了歪頭。
我聽到這幾個字隱忍著眼淚，說著我先回去了，轉身想要跑掉，但是小莉把我拉住。
「我是在和你在一起的過程中才愛上你的。」小莉的臉，比我還要更紅，紅的像是夕陽一般地嬌羞、美麗。
下一個畫面。
小莉靠在我的肩膀上痛哭，我身上黑色的西裝，被她的眼淚沾染上悲傷的色彩。
我的眼眶泛淚，但是我告訴自己，要代替伯父照顧小莉，所以要堅強地笑著跟伯父告別，告訴他不用擔心。
接著，輪到我上去致詞時，我不斷地流著淚，臉上卻是掛著微笑。
當葬禮結束時，小莉今天第一次開口說話。
「我今天會如此傷心，是因為我害怕自此之後我會永遠被父親遺忘，而我也會漸漸地遺忘父親。」
「我總是會幫你記得。」我溫柔的擁抱著小莉。
畫面又變了。
是我牽著她的手，緩緩的走在紅毯上，周圍親朋好友的祝福、美妙的音樂，我和小莉都沒有聽到，因為這時的我們倆，只有彼此。
走到最前方，牧師喊你可以親吻新娘時，是我這輩子，吻過最長久的一次。
接下來的畫面，我有預感，一定會讓我肝腸寸斷。
那一天，是一個下著滂沱大雨的一天。
「小莉，你確定今天不用讓你媽媽來陪妳嗎?」我擔憂地看著小莉已經懷胎九個多月的肚子。
「下雨天，她老人家出們不方便，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我親親地給小莉一個吻，就出門了。
正當難熬的一天結束時，我興高彩烈下班準備回家陪小莉，這時卻接到一通電話。
「林興傑先生，真的很對不起，因為駕駛員疏失加上視線不良，為了閃避一隻狗，整個救護車打滑，讓您的妻子......」事後才知道，小莉當天感覺到快要生了，打電話給救護車，當時的我，根本沒想原因，只是用力摔了電話，火速趕到醫院。
結果到醫院時，她就死了，裡面的胎兒也死了，我甚至來不及看她最後一眼。
接著我把工作辭了，成天關在家裡，看著小莉留下的遺物流淚。
就在我這樣做的第十天，我做了一個決定，決定結束我自己的生命。
當我回神過來時，又回到潔白的房間，地上有一大攤水，是我的眼淚。
「你了解了嗎?」老翁的語氣悲傷，但是裡面夾雜著一絲同情的溫柔。
「我不了解，我在這些片段裡，只看到永無止盡的悲傷。」我因為哭太多了，暫時無法睜開眼睛。
「我給你看這些片段，是為了喚起你對小莉的愛。」
「喚起了又有什麼用?」
「她要你保留對她的愛，活下去。」
這時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感覺到一股溫暖的雙手抱著我。
「小傑，好久不見。」這時我一就睜不開眼。
「小莉，是妳嗎?」我緊緊貼住這個溫暖，生怕她會突然不見。
「是我，你變瘦了。」小莉輕輕撥弄著我的頭髮。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終於眼睛可以睜開，我貪婪著注視著小莉，要把她的身影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
「你還記得我在葬禮時對你所說的話嗎?」
「當然記得，怎麼可能忘的了。」
「那你就必須遵守約定，牢牢地記著我，好好的活著才能記著我，死了，我最後存在的身影也會被銷毀。你的愛，是最能證明我存在的依據。」她用對小孩子說話的口氣對我說這一段話。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用力的摟住她。
「在這裡的我是不切實際的存在，只有在你的那裡，我才是一個具有血肉的存在。」小莉指著我的心。
小莉的周圍開始發出光芒，她的存在正一點一滴地消逝。
「這是一個信任的遊戲喔!」小莉輕撫著我的臉。
「拜託不要再玩這種遊戲了，我的心臟沉受不住，真的承受不住......」
到最後一點的光芒消逝時，我才注意到站在小莉後面，老翁的改變。
「伯父，是你!」我看著他，神情充滿著訝異。
「哈!哈!當然是我，你把我女兒照顧得很好，這是你的獎賞。」小莉的爸爸笑嘻嘻的將一開始看到的另一個我，朝我丟過來。
「這是，我向你所借的記憶，加上你對小莉所有的愛。」
「好好的活下去。」這是在我離開這個空間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我想知道，一切結束後的那天，是個怎麼樣的日子。
但在那天來臨之前，我會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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