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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陽光晴子 -【有妻斯有財之一】奸商養成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9-23 11:4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雖說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子女的應當聽從,
但老爹居然連個通知都沒有,直接趕鴨子上架把他抓去拜堂,
望著身旁小不隆咚的媳婦兒,他實在是滿肚子委屈無處說,
幸好她看起來頗柔弱,任他搓圓捏扁應該不是問題……個鬼!
才進門沒幾天,所有人都以她馬首是瞻,把他這馬場少爺當空氣,
她還是經商奇才,再難纏的客人遇到她也只能豎起白旗,
跟她相比他只會吃喝玩樂,完全就是個一無是處的敗家子,
照理說這麼滅他威風的女人他是絕對不會喜歡的,
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沒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還不停想對她好,
看她的手因長年勞動粗糙不堪,他每天親自幫她揉潤膚膏,
別人嘲笑她嫁了個沒用的丈夫,他就發憤圖強學做生意,
漸漸的,他收拾起玩心,成了有肩膀、有擔當男人,
只是最近有件事情讓他困擾不已,簡直快瘋了,
他們明明郎有情妹有意,為什麼她就是不讓他碰呢……

【出版日期】2015/8/12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879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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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楔子

  賀蘭城東北約六十公里遠的晶山鎮近郊,有座環繞著湖光山色的小養馬場。

  藍天下,幾匹黑、白馬兒在柵欄內快意奔馳,柵欄外,一名小姑娘溫柔的輕撫一匹棕馬,她低著頭,似乎在對棕馬說話。

  就在離柵欄不遠的亭台內,祖德源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幕,但看的不是他最寶貝的愛駒,而是小姑娘。

  人家說,丈母娘看女婿是愈看愈有趣,他是公公看媳婦兒愈看愈滿意。

  回想與她的相遇,這肯定是老天爺的安排,幾天前,他騎著愛馬想抄小徑返回位於賀蘭城的祖家大院,卻在林中被一隻突然竄出的小斑鹿給驚嚇到,他急拉韁繩轉了方向,不慎誤踩獵人所設的補獸器,導致馬兒右腳受傷。

  黎亮亮這個小姑娘正巧騎馬經過,熱心的幫忙,不僅很快的替馬兒止血,還說自家的養馬場就在附近,要他稍待。

  不一會兒,她就駕來一輛無頂馬車,帶他的愛馬回去醫治。

  算了算,他在這裡叨擾已有七、八日,但並非愛馬傷勢嚴重,而是身為豢養數百匹名駒的馬場場主,在生意場上可說是閱人無數,他一眼就看出她在將來絕對是個了不起的當家主母。

  雖然她外表溫柔,看起來頗需要人呵護,但幾天相處下來,他發現她能幹、聰慧,個性中更有一股女子少有的颯爽,再加上她的父親原是個養馬的小軍官,耳濡目染下,她也學會如何相馬、養馬、治療馬匹,非常適合當他們祖家的媳婦。

  想到這裡,祖德源忍不住嘆息。

  人比人會氣死人,別人家的閨女如此優秀,他家的敗家子就只會花錢,交一大群酒肉朋友,前陣子花到兩手空空後,竟然還將買草料的錢也拿走!

  唉,兒子不成器,他更得為祖家大院內上百戶人口跟那些寶貝愛馬們打算,只是……就不知黎亮亮點不點頭?

  他期待的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她的父母己走向她,在當他的說客呢!

  「成、成親」黎亮亮錯愕的看著爹娘。

  「是啊,祖老爺很有誠意,除了妳,他也會接我跟你娘一起進賀蘭城,去看看他的馬場跟大院,這段時間,他會派人過來咱們的馬場幫忙管理,就連妳視為親人的『飛哥』,他也應允會差人將牠運送過去,在那裡陪妳一起生活。」黎父笑容滿面的說著。

  黎母看著如出水芙蓉般清秀的女兒,「亮亮,娘絕不是逼妳嫁,只是……」她眼眶紅了,好好一個女兒,卻因為他們這對無用的父母遲遲沒有婚配,是他們拖累了她。

  「娘,妳別又來了。」黎亮亮握住娘的手,再看著一樣眼眶紅紅的父親,有些無奈。

  她知道父母一直很內疚,她年已二十仍小姑獨處,全因擔任養馬官的父親馴馬時從馬背上摔下受傷退役,他俸祿原就不高,家裡一下子又沒了收入,她身為獨生女,不得不扛下生活重擔,沒想到時光匆匆,一轉眼,她已成大齡女子。

  「亮亮,我們不會逼妳嫁,祖老爺也是,但這幾天,他有空就對妳說他兒子的點點滴滴,說真的,他對妳是真的喜歡,也向我們保證絕不會讓妳受委屈。」黎父是鼓勵女兒嫁的,他也看過很多人,祖德源看來就是個正人君子,他也聽聞他一向說到做到,相信女兒嫁過去,不會被欺侮的。

  黎亮亮蹙眉,心裡直嘆氣。沒錯,高大挺拔、年屆五十的祖老爺看來確實是個好人,但問題是他也說了,他兒子是個不負責任的敗家子啊。

  見女兒仍眉頭深鎖,黎父又道,「妳要真不喜歡,那不妨考慮考慮士文吧,他也找媒婆上門好幾回了。」

  所以只要她肯嫁,爹娘就樂見其成?唉,也不能怪他們,周遭的人都認為是他們二老蹉跎了她的青春,令爹娘愧疚自責。

  徐士文是她的青梅竹馬,外表老實,人也不難相處,但個性貪婪,沒有責任感,絕非良人之選,她才拒絕他好幾回。

  相較之下,祖老爺口中的祖紹威就好多了,只是個不會管錢、愛花錢的大少爺,或許,她可以當做一筆生意來賭賭看。祖家大院在賀蘭城內外名聲響亮,財勢傾天,馬匹買賣的對象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富豪馬隊,暫不談婚後的榮華富貴,可以掌管這麼大規模的馬場,也是她夢寐以求的事。

  看來,利多於弊,她應該能接受,「好,我可以答應,但我得先跟祖老爺談談。」

  黎父、黎母眼睛同時一亮,笑著頻頻點頭。

  黎亮亮隨即走向亭台內的祖德源,單刀直入的道:「祖老爺,亮亮可以答應,但想先小人,後君子,醜話先說在前頭。」

  他微笑,「妳說。」

  「未來,我要是能跟這個天上掉下來的丈夫愉快度日自然好,倘若,兩人始終無法和平相處,我要求和離,至於理由,祖老爺得無條件的支持我的說法……」她刻意停頓一下,見祖德源眼中浮現笑意,她也跟著笑了,「如果祖老爺能接受這樣的條件,白紙黑字立約,我就接受這樁婚事。」

  「好,就這麼辦,黎亮亮,妳真沒讓老夫失望啊。」祖德源粗獷的臉上盡是讚許,瞧瞧這身高只到他胸前的女娃兒,態度不卑不亢,還懂得立約自保,有膽識也有腦袋,做他祖德源的媳婦兒是再適當不過,「妳放心,若真和離,老夫承諾,一定給妳做更好的安排,讓妳跟妳爹娘都能好好的過後半輩子,只是……」

  「祖老爺放心,我絕不會不戰而降。」她說得堅定。

  祖德源眼睛更亮了,他呵呵直笑,「好,太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一章

  賀蘭城。

  天氣晴朗的五月天,即使已近黃昏,陽光仍然燦爛,一輛輛馬車喀啦喀啦的駛進城內,一路奔馳到佈置得華麗喜氣的朱銅大門前,一一停車。

  「來了!客人來了!」

  祖德源一身綢緞華服,與多位同樣穿得喜氣的管事連忙迎上前去,眉開眼笑的將這些絡繹不絕的賀客一一送入大門後,就見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道路,再低聲交代守門的小廝一些話後,便笑容滿面的跟著進入門內。

  一個時辰後,一輛馬車風塵僕僕的來到大門前,馬夫很快的下車,再拉開繡工精緻的綢簾,「少爺,大院今兒好像有喜事。」話剛說完,劈里啪啦的一長串爆竹聲就響徹雲霄。

  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探出,不解的問:「怎麼會這麼熱鬧?」

  漫天彩霞下,高高的朱銅大門像重新粉刷過,上頭高高的掛著紅緞,門兩旁還點著雙喜燈籠,一整個喜氣洋洋,祖紹威再往大院的草地看過去,哇,馬車的數量還真不少。

  怎麼回事?是當鰥夫多年的父親想開了,願意娶妻還是納妾?想到這,黑眸頓時一亮。太好了,他原本還想著得偷溜進大院找老總管拿點錢花花,這會兒,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斷然不會在這種好日子跟他這惟一的獨子計較才是。

  祖紹威眉飛色舞的下了馬車,在外逍遙自在月餘,此刻的他仍是一身慣穿的圓領白袍,材質極佳,再加上精緻繡工,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風流瀟灑,尤其那張俊俏容顏更是人間少有。

  「少爺,您回來了!」大門前的一名小廝立即迎上前去,同一時間,另一名小廝卻迅速的往門裡去。

  「嗯,家裡有客人?」祖紹威問。

  「是啊,老爺請了好多人呢。」

  小廝看到他興奮莫名,頻頻哈腰點頭,祖紹威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點個頭,再笑容滿面的拾階而上,跨入門檻。

  一進大院,他看到寬敞的前院落擺了數十張桌子,還一路延伸到後方的大廳堂,一眼看過去,黑壓壓一片,坐無虛席,而家丁、丫鬟們忙碌的穿梭其中。

  他爹好客,美酒佳釀一定是隨客暢飲,那一桌桌山珍海味更是美味撲鼻,他離家已月餘,這一路錢快花光光,也就愈吃愈寒酸,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只是,原本鬧哄哄的宴席,在有人看到他後,以手肘敲敲左右的客人,接著,更多人做了一樣的動作,還紛紛看向他,沒一會兒,就全靜下來了。

  祖紹威皺起濃眉,為何每個人都看著他?是他這個當兒子的太晚回來了?邊想著,他大方的走上前去招呼,「你好,大家好,繼續吃、繼續喝啊。」

  眾人瞬間回神,起身朝他拱手,笑道:「恭喜,恭喜。」

  恭喜他有繼母?還是庶母?他心裡納悶,但仍笑咪咪的拱手,「謝謝,謝謝。」怪了,他爹怎麼不見人影?

  「祖少爺,回來得好!」

  「祖少爺,你總算趕上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祖紹威望過去,才發現他的幾名好友竟然也在座,還朝他擠眉弄眼,甚至有人起身端酒,要他喝一杯,他也只能接過手,仰頭喝下,正要開口詢問他趕上啥,幾名家丁突然從後方快步走出來,七手八腳的就將他往後面帶。

  「你們做什麼?」他瞪大了眼,掙扎著要甩開他們,「放手,快放手!」

  相較於他的困惑與不滿,滿場的賓客都知道內情,有的忍笑,有的則大笑出聲,像是已經看了一齣好戲。

  事實上,大門的小廝一衝進來通報祖紹威回來了,祖德源立即向眾人微笑點頭,先行離開,就是不想在賓客面前上演父子大吵的戲碼。

  而祖紹德被強制帶到離廳堂最近的一間客房後,隨即被點了穴道,三兩下功夫,他就被迫穿戴一身紅通通的新郎喜袍。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迅速退到一旁還一字排開的家丁,火冒三丈的怒吼,「該死的,本少爺不過出門一個多月,你們就忘了主子是誰嗎?還不給我解開穴道!」

  「你們都出去。」祖德源大步走進房間,幾名家丁立即行禮退了出去。

  「爹,這是幹什麼?」祖紹威氣呼呼的問。

  「成親!」

  他臉色陡地一變,「成親的不是爹」

  祖德源走到動彈不得的兒子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不錯,模樣挺俊的。」隨即解開他身上的穴道,「走,爹邊走邊跟你說黎亮亮有多麼適合當你的妻子。」

  成親的真是他?祖紹威滿臉錯愕,隨即火了,「黎亮亮是誰?我連聽都沒聽過,而且,爹明知我喜歡梁家茶坊的千金梁梅秀,要娶也該是娶她—— 」

  「她願意嫁嗎?」祖德源冷冷的打斷兒子的話,「在她眼中,你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她眼裡的輕蔑,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這真是一針見血的說到他的痛處,祖紹威俊臉繃緊,「就算如此,我也不娶黎亮亮,我根本不認識她,爹怎麼可以先斬後奏?」

  「對,我就是先斬後奏,就是要趕鴨子上架,」祖德源臉色突然一沉,「外面的陣仗你都瞧見了,那也該知道老子是玩真的。」

  莫非只有他一個人狀況外,那些賓客都知道今晚的新郎官是他?那不丟臉死了,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被迫娶妻。「爹,你不顧老臉,我可在乎極了,這樣的安排荒腔走板,根本是讓大家看笑話!」他氣憤的控訴。

  「好,老子不逼你,你現在就可以走出去,從此,你祖紹威就不是我兒子!」祖德源冷漠的臉上有著決絕,完全不見半點玩笑。

  祖紹威當下一窒,怔怔的看著面無表情的父親。

  那怎麼成?他會回來就是花錢花到兩手空空,而且,他的友人還等著他拿錢去醫治他重病的老父,還有南城的好友,一大筆生意談成了,買貨的錢被搶走,也等著他拿錢去支援,還有……

  即使他腦袋一片亂哄哄,他也清楚爹的個性,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更改,這個威脅絕不是隨口說說。

  罷了!不過就是討個妻子,犯不著跟爹過不去,「好吧,我娶。」

  不一會兒,祖紹威一身喜氣的來到掛著紅色喜幛的大廳堂,在眾人的恭賀聲中,他心不在焉的與黎亮亮拜完堂,就要被送去洞房。

  此時,夜幕已降,燈火紛紛亮起。

  祖紹威臭著一張俊顏,手拿紅綵,拉著新娘離開廳堂,往他所住的東大院走去,然而,這一路經過掛上綴燈的迴廊、花園、庭院,他冒火的眼神自始至終都不願落在身旁的新娘子身上。

  他懶得去看她是圓是扁,但知道她很嬌小,北方女人都高大,有不少與他同高,但她似乎只到他肩膀而已。

  哼,打小他就不愛小個兒,梁梅秀那般豐滿高大的女子才是他的最愛,偏偏他與她此生無緣。

  想到這點,他又悶又恨,步伐加快,但小新娘矮雖矮,腳似乎不短,很快跟上他的步調,他想到爹說她是一間小馬場的老闆,馬場大小事都會做,連馬兒生病也會看,不會個醜無鹽吧?

  他愈想愈忐忑,不過,在進到新房後,他的火氣更是瞬間狂飆。

  他的房間被貼滿雙喜字,桌上除了幾道山珍海味、醇酒外,還擺了桂圓、花生、喜糖,兩枝龍鳳喜燭的光芒更讓這一室的喜氣更為刺眼,床簾還加掛了紅紗,喜床上還有紅通通的鴛鴦綢緞對枕,令他愈看愈火。

  新娘這會兒讓喜娘給扶至床畔,端坐在大紅色的鴛鴦喜被上,頭垂得低低的。

  他瞪著她,新娘不該是她,應該是梁梅秀!可惡,他好不甘心!

  喜娘笑咪咪的迎向他,「請少爺以喜秤挑起喜帕,再喝交杯酒—— 」

  「出去!全都給本少爺出去!」

  祖紹威將面色驚恐的喜娘及一干丫鬟全吼出門外,「砰」地一聲,他狠狠的關上房門,憋著一口悶氣,雙手握拳,動也不動。

  新房外,喜娘、丫鬟面面相覷,手足無措。

  新房內靜悄悄的,偶爾夜風拂入,遠遠的傳來幾聲喜宴的喧譁,打破滯悶的寂靜,但隨即又跌入凝滯的氛圍裡。

  黎亮亮垂首,頭上的鳳冠沉重,讓她脖頸痠疼,聽見他把喜秤甩在桌上的聲音,她想這紅蓋頭恐怕是無人會掀了。

  她慢慢的吸了口長氣,「夫君……」

  「交杯酒要喝妳自己喝,這樁婚事說白了,我就是被迫的。」他怒不可遏的在桌邊坐下,逕自喝起酒來,對仍端坐在床上的新娘視而不見。

  黎亮亮伸手拿掉喜帕,再將翠珠鳳冠拿下放在床榻,靜靜的看著他。

  他能感覺到她專注的目光,但就是不願看向她。

  她索性起身走到他對面坐下,讓他不得不正視她。

  他怔了一下,她一襲大紅嫁衣,巴掌臉上,淡掃娥眉,意外的清麗動人。

  但美人兒他看太多了,何況,她雖是美人,但他心中的第一美女只有梁梅秀,這一生,他再不可能對其他女人動心。

  而這也是黎亮亮第一次正視丈夫的長相,來到這裡多日,她聽僕人說他俊美如天神,是世間少見的美男子,這一看,還真令她驚豔,他那飛揚的劍眉、高挺的鼻梁、緊抿的唇,無一不吸引人。

  尤其繡功精緻的大紅喜袍穿在他身上,更見貴氣,她微微一笑,果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祖紹威見狀,微微一愣,莫名的感到困窘,「笑什麼?很得意嗎?」

  「是很得意,我沒想到我的夫君有一張好皮相。」她露出頑皮的笑容。

  他又是一愣,不得不承認,她的笑容有一股說不出的美,但他並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不該對她存有一絲好感的。

  回過神,他冷冷的道:「這聲夫君喊得可真順,倘若本少爺沒來得及回來,妳也要一個人拜堂?」

  「爹是什麼人夫君應該很清楚,不是嗎?」她輕鬆的將問題再丟回給他。

  「爹早已掌握我的行蹤?該死的!」他忍不住低聲輕咒,但這確實是他的錯,忘了父親的狡詐與精明,更擅於算計。

  祖紹威的情緒全反映在臉上,黎亮亮不得不承認,一個人好不好命還真看得出來,他從小就備受寵愛,長大也不曾吃過半點苦,才盡顯稚嫩與單純。

  念頭跟著一轉,這樣也好,她不必去猜他的思緒,「既然成了夫妻,我想說點真話,不管是我來這裡的路上,還是等待成親的日子,聽到的都是夫君只會花錢不會賺錢,可是夫君明明已二十八,為何還讓爹拚老命掙錢?」

  「妳懂什麼?我爹才五十,正值壯年,何來拚老命?」他想也沒想的就駁斥。

  「五十合該含飴弄孫了。」

  「妳又懂什麼?是我爹不准我在外生孩子,妳當真以為我沒有女人?」

  「那夫君真沒擔當,有女人為何不明媒正娶、傳祖家香火,竟讓爹在異地落難時,還得拜託我來當你的媳婦。」

  祖紹威被說得語塞,俊臉因而困窘泛紅,氣氛也頓時僵了,他瞪著她,她也沉靜回視,莫名的,他愈來愈心虛,好像自己真的半點擔當都沒有。

  他惱羞成怒,滿臉通紅的粗聲怒問:「妳是外人,懂什麼!」

  她臉色一整,「夫君一句句我不懂,敢問夫君究竟懂什麼?」

  他窒了窒,又悶了,瞧她那雙沉靜的眼眸,他竟然又不知該回答什麼。

  「哼!好男不跟女鬥!」其實是鬥不過,乾脆不說。

  他不悅的拿起酒壺倒酒,一杯接著一杯下肚,像跟酒有仇似的,但他其實是打算藉酒裝瘋,伺機逃走,櫃中的內盒裡,應該還有他放著的幾千兩銀票。

  反正爹只要他成親,沒要他洞房。他愈想愈得意,拿起白玉酒壺再倒了一杯,拿起酒杯就口。

  她卻突然開口,「是男人就該頂天立地,行事更要光明磊落,外頭的賓客已經看到你被架著入房著衣,難道,還要讓他們看一次新郎官夜逃被活逮回來的鬧劇?」

  「噗!咳咳……」他被入喉的烈酒嗆到,咳得滿臉通紅,怎麼也沒想到她竟一語道破他心中打算,是他太好看穿,還是她太精銳?

  他難受的猛拍胸口,驀地,一只繡帕出現在他面前,他抬頭看向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的黎亮亮,這一看,才發現她真的很嬌小,但嬌小得很可愛,俏生生的臉蛋還頗吸引人。

  「給你。」她溫柔的開口。

  這柔柔一聲,將祖紹威莫名悸動的心給拉了回來,暗罵自己是傻了嗎?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感覺。

  「不需要!」他沒好氣的以袖子拭去嘴上的酒漬,對自己這麼容易被她看穿感到生氣,「妳剛剛說誰不頂天立地,誰不光明磊落?妳才看到我,妳認識我嗎」

  她臉上笑意更深了,「夫君惱羞成怒了。」

  「妳!」他語塞。

  她伸出小手,拿起酒壺,挽袖再替他將空了的酒杯添滿,「你我既成夫妻,我想知道,夫君年紀已不小,要繼續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當個只會灑錢的敗家子嗎?」

  看來爹透露給黎亮亮的不少。這話讓他男性尊嚴掃地,這一回,他是真的怒了,「妳信不信我馬上寫封休書給妳?」

  「我會把它撕了。」她坐了下來,神態顯得氣定神閒。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他爹給他找了一個膽大包天的潑辣媳婦「爹將夫君的性子、生活態度皆一一告知,沒有絲毫隱瞞,我既然願意嫁,心裡必是有打算的,」她頓了下,勾唇一笑,「基於夫妻間該坦承,我也將話說白了,若夫君肯上進,我一定努力扶持,若夫君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是糞土之牆,要當一輩子的敗家子,我也認了。」

  他討厭她!非常討厭她那豁達從容的態度,相較他的惱怒,她靜靜的微笑,說話還不疾不徐,更是讓他冒出熊熊怒火!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妳,我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他甩袖,起身就往門口走。

  「夫君何不再忍耐個十天?也許我便會自動求去。」她說。

  他腳步一歇,回頭看著一臉笑吟吟的她,「什麼意思?」

  「夫君看來連點氣魄,不,是連點志氣也沒有,像個懦夫,只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她對上他陡然又冒火的黑眸,「最多忍個十天,我也會拍拍屁股走人,只是,眾人一定會好奇的猜測原因,屆時,我也只好說,夫君連圓房的能力都沒有,所以我逃之夭夭了。」

  「胡說!而且誰會信妳的話?我在外面有不少女人,她們都知道我在床上的能力。」他氣得臉色發青。

  「怎麼不信?一來,我是你的枕邊人,說話的真實性高了些,二來,應允這門婚事,我是有條件的,白紙黑字立了約,若是和離,兩人和離的理由,爹得無條件的支持我的說法。」

  瞧他臉色愈來愈難看,她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當然,咱們是夫妻,與其日後夫君怨我隨口誣衊,倒不如花個幾天功夫,扭轉我對夫君的印象,也許十天後,咱們還能來個好聚好散。」

  「印象?妳怎麼想我,我需要在乎?別忘了,我到今天才知道要娶妳。」他怒不可遏,對自己一再處於劣勢,心情差透了!

  「那夫君請便吧。」她神色自若的走到門前,將房門打開後,做了個請的動作。

  他蹙眉看著她,這一走,不就代表她說的都對,他沒志氣、沒氣魄、就是個懦夫?

  他恨恨的咬牙,「不,本少爺才不會一走了之,至少、至少要讓妳搞清楚,本少爺才沒有妳想像中的那麼差勁!」他大步邁向門口,又陡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既然十天後就要好聚好散,我想不洞房妳該是樂見其成,能以完璧之身嫁給下一個有緣人。」

  她微笑的福身,「是,謝謝夫君的貼心之舉。」

  還謝?他蹙眉,忍不住再看她巧笑倩兮的容貌一眼,這才悶悶走人。

  懸掛兩個大紅燈籠的新房門口,喜娘及一干丫鬟都先行離開,留下了兩人,一個是十五歲的小雁,她做事俐落人又機靈,是祖德源指到黎亮亮身邊伺候的丫鬟。

  另一名是小廝沈雷,他是祖紹威的貼身侍從,雖然只有二十二歲,但有個老靈魂,會武功,也很愛碎唸人生大道理,不喜歡主子跟那些豬朋狗友成天鬼混,所以常常被祖紹威賞白眼,再大手一揮,要他閃人。

  眼下,兩人見祖紹威不是往宴客的前廳去,反而轉往另一邊的書房,高頭大馬的沈雷立即上前叫喚,「少爺要拿什麼?奴才去就好。」

  「是你跟我爹透露我今天會到家?」他腳步一頓,回身,黑眸倏地一瞇,神色陰鷙的就想找他算帳。

  沈雷瞪大了眼,馬上搖頭否認,「冤枉啊,少爺,奴才一個月前伺候少爺到享金樓與邱少爺等人喝酒時,少爺就命令奴才走人,還說明天才能去找少爺,結果,少爺趁夜就離開,奴才直到今日才看到少爺呢。」

  沈雷語多委屈,少爺實在太不清楚老爺的能耐,更低估了自己在老爺心中的重量,除了他這個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奴才外,還有更多武功高強的人在暗中保護呢。

  祖紹威抿抿唇,這一提,他才記得真有這麼回事兒,「不是你就算了,我今晚要在書房睡,你們誰敢去跟我爹嚼舌桹,我就、就拔了誰的舌頭!」他惡狠狠的威脅,甩袖就往書房走去。

  沈雷無言,少爺耍什麼狠?從來都是好好先生,何曾傷過人。

  小雁不滿的噘起嘴,回過頭,就見到新任少夫人站在房門口。

  雖然主僕才相處沒幾天,但黎亮亮善良可親,完全沒架子,大院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歡她。

  「少夫人!」她氣呼呼的走到黎亮亮身邊,替她抱不平,「少爺怎麼可以這樣?這可是洞房花燭夜呢!還有,少爺剛剛說的那一席話也很不好聽。」因為門開著,最後的話她跟沈雷都聽到了。

  「沒關係,讓他發洩發洩也好。」因為明兒,她還有事要求他。

  「少夫人心地太好了,可是……沈雷得去跟老爺報告妳跟少爺今晚的相處……」她吞吞吐吐的指著站在一旁的沈雷。

  「就據實以報,不過,替我帶句話,請爹不要干涉,也不要去責難少爺。」

  「不對啊,少夫人,本來就該讓老爺—— 好吧,沈雷,你就照少夫人說的做。」小雁還想勸,但見她笑著搖頭,也只好作罷。

  沈雷也覺得少爺不該新婚夜這樣對待少夫人,讓她這麼難堪,不過,少夫人如此作為,也讓人見識到她的大器與寬容,就不知少爺能不能感受到?

  黎亮亮婉拒小雁入房伺候就寢,她輕輕的將新房的門給關上,獨自看著室內的這一片喜紅,心裡很是安定,沒有半點忐忑。

  祖紹威這個敗家子很單純,看來要馴夫成功並沒有想像中的艱難,畢竟,她可不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女,也算小小奸商一枚。

  她揚起嘴角,看著桌上那杯未飲的交杯酒,她拿起酒杯就口,香醇美酒輕輕滑潤入喉,嗯,是上等好酒。

  書房內,溫暖陽光透窗而入,灑進一片金黃色,屋外,啁啾鳥聲不時響起,喚醒了躺臥在貴妃椅上的祖紹威。

  他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竟瞥見有個女子站在一旁,他先是一愣,接著緩緩的坐起身來,目光與她直視,總覺得她有點兒陌生,又有點兒眼熟……

  他想起來了!黑眸中的迷惑立即轉為清澈,她是黎亮亮,他被迫娶的妻子。

  他俊臉一繃,不悅的道,「妳為什麼在我的書房?」他再認真的看了四周一眼,沒錯,是在他的書房。他還挺意外,洞房花燭夜他躲到這裡,竟然可以一覺到天明,他爹沒有來訓話,更沒有派人將他點了穴,搬回新房去?

  「天已亮,我已梳洗著裝,特地前來伺候夫君起床。」

  黎亮亮巧笑倩兮,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被扔在新房獨守空閨的狼狽與怒火,他更注意到她不僅盛裝打扮,臉上的妝還比昨晚更濃了些,頭上更是「擁擠」。

  「妳的頭飾不會插得太少?」他有點受不了,雖然其實並不難看。

  她莞爾一笑,不是不懂他的反諷,而是在銅鏡前打量時,她亦有同感,她戴在身上的首飾已不少,當一頭長髮梳成婦人髻後,她還請小雁再將珠花、髮釵、步搖全都插上,好增添貴氣。

  「這全是夫君回來前幾日,一些大戶送來的賀禮,也是爹要我收下的,今早,得按古禮給長輩奉茶,自然不能隨便。」最主要是她爹娘也在,她得顧及二老的面子,不能讓自己看來太寒酸。

  「奉茶是妳的事,本少爺要繼續睡。」他再次躺回長椅,拉起被褥。

  她卻大方的在一旁坐下,他一愣,立即坐起身來瞪著她,「妳想做什麼?」

  她突地傾身靠近,紅唇勾起迷人笑靨,「夫君應該不是在擔心我會霸王硬上弓吧?」

  他俊臉驀地一紅,瞪著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胡扯,誰擔心了?」有沒有搞錯?談論床笫之事,她看來比他還大方,但她應該沒經驗才是啊。

  黎亮亮坐直了身,「好了,不逗夫君了。」

  她漂亮的明眸閃動著靈秀之光,不得不承認她有一雙很美的雙眸。

  「我爹娘今日用完早膳就要離開,希望夫君能幫忙演一場恩愛的戲碼,可以嗎?」

  「這干我何事?」

  「夫君應知亮亮已二十歲,遲至現今才嫁為人婦,是亮亮自願,但我爹娘相當自責,這樁婚姻雖然力勸我接受,但對夫君的事一知半解,他們終究難安,」她深吸一口氣,一雙美眸閃動著淚光,難掩傷感的道:「我爹曾因馴馬傷了腳,多年來,只要天氣變化,腳就痠痛,而我娘的身子一向就弱,如今亮亮成了祖家媳婦,娘家之路便遠了,再見家中二老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雖然黎亮亮只在昨晚跟祖紹威第一次交手,但她看過的人也不少,再加上公公給的情報,她深知他是個爛好人,吃軟不吃硬,才會交了那麼多遊手好閒的狐朋狗友。

  原來,她希望她父母能看著她幸福快樂,才能安心離開,她還真孝順。

  祖紹威一向就很難拒絕人,而且,除非對方來硬的或做得太過分,踩到他的底線,否則他幾乎是有求必應。

  「好吧,就幫妳一次,但記得,妳欠我一次人情,日後可得還。」

  「行。」她莞爾一笑。不錯,還懂得討人情,看來他身上確實流著商人的血液,對未來的發展她是更樂觀了些。

  他雙腳落下貴妃椅,一邊說一邊穿鞋,「叫沈雷進房。」

  「我現在的身分是你的妻子,我來吧。」她從容的走到另一邊的矮桌上,他這才發現上方已放了一只銅盆,還有一套他的衣服。

  黎亮亮擰乾了水盆裡的布巾,轉身走回來,再為他擦拭臉龐。

  布巾不冷不熱,溫度剛剛好,祖紹威坐在椅上,得以直視她那張含笑的臉龐,他莫名的心跳加速,一把抓過布巾,粗聲道:「我自己來。」

  接下來,他注意到她挺俐落,伺候梳洗也很上手,就是太矮了些,他不得不幫點忙,自己著衣,這樣的感覺令他感覺溫馨,竟然不怎麼討厭。

  黎亮亮看著眼前穿上常服的男人,她有一個很俊的夫君,這實在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發現自己的心跳比平常跳得要快,但這是好事,喜歡自己的丈夫,要相守一生才不會是煎熬。

  她仰頭凝睇,「有件事,我認為該讓夫君知道。」

  「叫紹威,我不習慣被叫夫君。」說穿了,他還是對這樁婚事感到不愉快。

  「嗯,如此坦承甚佳,日後,紹威也叫我亮亮,少了疏遠。」她盈盈一笑,但表情隨即變得有些羞澀,「我們昨夜沒同房一事,爹已知情,不過……」她將沈雷轉達的話說給他聽,「我想爹會尊重我的意思,不會太為難你。」

  原來如此,祖紹威凝睇著她,是她替他擋下了爹的責難,對她的好感頓時增加幾分。

  「既成夫妻,有些事,兩人有默契即可,我不想讓無相關的人四處嚼舌根,所以也已交代下去,昨夜之事只要有人長舌,定當嚴懲。」

  「好。」他注視著她,突然發現,讓她當妻子好像沒有想像中糟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二章

  祖紹威跟黎亮亮在沈雷與小雁的隨侍下離開東大院,沿著青石小徑,經過一道又一道的拱門,才來到富麗堂皇的正廳。

  黎父、黎母和祖德源早已在廳堂等著他們,三人身後還站著一排奴僕。

  其實昨兒喜宴,祖家來了許多親戚,但有不少在昨夜喝得酩酊大醉,今早還起不來,也有一些是昨晚就先行返家,北方人大多豪爽,認為來日多的是機會,不必刻意擠在這新婚期認識。

  祖德源笑容滿面的看著這一對外表登對的俊男美女,「來了,可來了呢。」

  黎家夫婦也是笑咪咪的朝這對新人頻頻點頭。

  「爹、爹、娘。」黎亮亮俏生生的朝三位長輩一一行禮。

  祖德源看著自己的兒子,挑高了濃眉,祖紹威只是蹙眉。

  黎亮亮側過身,羞怯的瞥他一眼,再看了自己的父母一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也得喊人,有些不自在的跟著喊,「爹,岳父、岳母。」

  「好、好……」三個長輩笑得闔不攏嘴。

  祖德源隨即向小雁點一下頭,她立即端上一只漆盤走向黎亮亮,「少夫人,奉茶。」

  黎亮亮朝她一笑,漆盤上竟擺了三杯溫茶,她有些不解,但仍拿起一杯,輕移蓮步的走到祖德源面前,斂著裙一福,「媳婦請爹用茶。」

  祖德源爽朗的接過茶杯,一口仰盡,就指著兒子道:「再來是你。」

  祖紹威不解的蹙眉,倒是知情的黎家二老異口同聲的道:「我們不用的!」

  「胡說,沒有你們,哪有亮亮?你們的半子理該要敬一敬你們,謝謝你們生養了亮亮這個好女兒。」祖德源生性豪爽,大氣的說道。

  黎家二老淚眼閃動,祖德源的真性情,在他們叨擾寄居幾日已見識到,他們真的是心懷感激,也更放心讓女兒留在這裡。

  但祖紹威就忍不住低聲咕噥,「哪有女婿也要敬酒的?聽都沒聽過。」

  「紹威。」黎亮亮朝他輕喚,美眸裡的請求是那麼明顯,再想到自己已答應她要演一齣恩愛的戲碼……罷了!他輕咳一聲,「謝謝岳丈、岳母生養亮亮,讓紹威得一美嬌娘。」他一一將茶送到這一對看來樸實無華的夫妻面前。

  黎家二老欣喜的接過酒杯就口。

  這樁婚事,他們一直認為是高攀,是祖德源紆尊降貴的促成這門親事,昨晚,女婿現身拜堂時,他們就不時交換著憂心的目光,怎麼也沒想到這半子竟生得豐神俊朗、貴氣逼人,怕自己的女兒長得太平凡,會被嫌棄。

  還好,今早見女兒打扮起來,也有富貴人家的模樣,與俊美高大的女婿站在一起,活脫脫的就是一對天仙璧人,他們安心了。

  片刻,兩家人共用一頓豐盛的早餐,黎家父母再三感謝、請託祖家父子好好照顧女兒後,便準備離開。

  祖德源、祖紹威及黎亮亮陪同黎家二老到大門口,黎亮亮目送兩人乘坐馬車離去,直至看不到馬車的身影,仍一直望著。

  一開始,她挺堅強的,但在見不到馬車後,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她連忙低頭拭淚,沒想到卻止不住,她以袖擦拭,弄花了臉上的妝。

  「爹,紹威,我想先回房一下。」她尷尬的道。

  「嗯,去吧。」祖德源體貼的微笑點頭,再看向兒子,示意他跟著去。

  但祖紹威馬上搖頭,要他安慰女人,他還真的不會,除了梁梅秀不理他之外,大多的女人都是對他投懷送抱,每一個都笑得嬌媚,就是不會哭。

  黎亮亮在小雁陪同下,已轉身往東大院走去。

  祖德源不悅的挑高濃眉,見媳婦走遠了,才對兒子道:「新婚第二天不陪妻子,又要出去浪蕩?」

  「沒有,我要去看看馬。」他答應黎亮亮留個十天,總得找些事情來表現一下,讓她知道,他祖紹威可不是什麼都不會的大少爺。

  祖德源眼中掠過一道嘲諷之光「真的是去看馬?我祖德源的獨子應當不會懦弱的在今日就丟,下新婚妻子逃走吧?」

  祖紹威抿抿唇,想到昨晚的事,父親也知情,乾脆誠實的招了,「爹知道我昨晚就沒在新房睡了,但我也已答應亮亮,至少會留在大院十天。」

  祖德源眼睛一亮,媳婦果真不是泛泛之輩,這樁婚事,兒子是絕對的不甘願,卻願意留十天。

  「昨晚的事,沈雷都告訴我了,也包括亮亮要他轉述的話,」他頓了一下,「反正你們拜堂成親已是事實,媳婦要求給你多一些時間,我就不追究了,這事也瞞了親家,只是,外人看的笑話已經夠多,你別再當丑角!」他意有所指的瞪著兒子。

  「爹要我成親,我不也成親了?」

  「我要你學做生意,你學了嗎?」

  「我根本不是那塊料,做不來爾虞我詐。」

  他瞪著這個外表像極妻子的兒子,「罷了,做生意不符合你格調一事,咱們已爭執多年,今日,你有妻便讓你妻子去管,我要去拜訪你表伯父,他身體欠安沒來喜宴,你表哥也為了照顧他,沒有過來。」

  「宇臣表哥跟我就像親兄弟,還是我跟爹一起過去探望?」

  「不用,你新婚,你表伯父病得不輕,別去沾了晦氣,何況我只是去個幾天就回來。」他知道這個兒子本性不壤,就是心太軟,有些事總是看不清該不該幫,才會有那麼一大堆狐群狗黨。

  「馬場的事,我幾日前就交代給你媳婦了,她也知道我要出門的事,你若想瞭解馬場的大小事就去問她,若當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爹會怎麼做,你應該也猜得到吧?」

  祖紹威臉色丕變,他要不娶黎亮亮就不是爹的兒子,要是當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爹是打算將祖家產業拱手讓給黎亮亮了?

  「你沒洞房也是對的,屆時,這媳婦兒我收為義女,找個能力不錯的男人入贅,總比被某個沒有責任的敗家子敗光家產,百年後無顏去見老祖宗的好。」祖德源無比認真的又丟下這一席話,才轉身走人。

  一旁的沈雷深深的看了自家少爺鐵青的臉一眼,隨即彎著腰,小小聲的摀著嘴巴建議,畢竟老爺的耳朵是很尖的。「避免老爺這麼做的方法,就是今晚跟少夫人洞房吧?」

  但祖紹威可不領情,直接回送一記白眼,「你真以為我笨?那不稱了爹的意!」爹看來很沉穩,但心思狡黠,他這當兒子的吃過好幾次虧呢。

  原來少爺還真的不笨,真可惜!沈雷好惋惜。

  祖家大院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養馬場,更是名聞遐邇的大型優良牧場,牧場上的馬購自全國各地,甚至遠至關外買來各種好馬,顏色有黑的、栗棕色、褐色、白色等等,來配種培育,同時,大院也生產各式材質不同的馬鞍、打造鐵蹄等相關物品,再行販售。

  祖家富甲一方,來往的客人相當多,有平凡的老百姓,但更多是大有來頭的貴客,如皇親國戚、官員富商,及規模不小的鏢局。

  賀蘭城的人都稱祖家這牧場為「祖家大院」,這座山環水繞的大院也真的不小,分為東大院、西大院、南大院,房舍算起來就有上百間,再加上重樓疊閣,看來古色古香。

  院落四周遍佈蒼松、栽花植樹,再穿出大院後方,就是一大片天然景色,遠方有群山綿延,綠草如茵,一條河流緩緩流過,無數野花迎風綻放,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也是這一片動人的風景,讓黎亮亮在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愛上大院。

  這會兒,她已重新整理好自己,熟門熟路的從新房離開,再轉往後方一條小道,行經亭台樓閣、假山流水的後院,身後的小雁已快一步的上前,替她開了後門,這一踏出去,就可見到讓她心曠神怡的草原風光。

  黎亮亮腳步益發輕盈的往前方柵欄奔去,後方的小雁只能笑著提醒,「少夫人,慢一點啊,妳的飛哥不會飛走的。」

  聞聲,站在柵欄前方的祖紹威下意識的回頭,就見到黎亮亮,她整個人也變得清爽許多。

  她臉上的濃妝不見了,頭上一堆繁複的髮釵步搖也消失了,還換上了可騎馬的藍白色褲裝,他不得不承認她這樣很好看。

  即使她的皮膚在陽光下看來並不特別白晳,但也不黑,是一種健康好看的膚色,再加上一張精緻清麗的脫俗臉蛋,嬌小的身段,她看來其實與十五、六歲的姑娘無異,甚至更為出色。

  當他看著她笑吟吟朝他走近的同時,在牧場工作的奴僕們,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全看向她。

  黎亮亮來到祖家大院好幾日了,老爺更是大剌剌的介紹她就是未來的少夫人,還是個馴馬及養馬高手,好奇心人皆有之,但她並未展現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

  她只是熟悉環境,認識她見到的每一個人,看看馬兒、與馬兒對話,天天牽著那匹以馬的年紀算是老爺爺的公馬在牧場裡散步,雖然是陪嫁品之一,但黎亮亮逢人就說那匹馬是陪她長大的哥哥,她管牠叫「飛哥」,因為牠跑的速度非常快,就像在飛一樣。

  「我想你認識我哥哥了。」黎亮亮笑道。

  「沈雷介紹過了,妳給牠取了一個很特別的名字。」他指了指後方的柵欄內,那一匹高大的棕馬,體長腿健,最特別的是脖頸下方有一環白色馬鬃,相當顯眼。

  牠一見到黎亮亮,就愉快甩甩頭,那雙暗棕色的眼睛似乎也含著笑意。

  黎亮亮走進柵欄內,親暱的以臉頰貼向馬臉,馬兒也愉快的甩著尾巴。

  祖紹威不得不承認,這一人一馬的好感情完全表露無疑,黎亮亮也似乎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適合站在馬匹旁的女子,雖然她的個兒實在很嬌小,但她整個人看來就很真、很自然,尤其在洗掉臉上的濃妝後,他更注意到她身上多了一股清爽好聞的味道。

  「飛哥,這就是我的夫婿,他叫紹威,你得好好跟他相處。」她微笑的摸摸馬兒再指著他。

  竟然跟他一樣會跟馬說話,祖紹威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一再發現她的長處,是好事吧?再怎麼說,十天後就會分開,好好相處比惡臉相向要好。

  只是,在分開前,他得讓她知道自己的能耐外,還得讓她點頭幫個忙。

  「喂,黎亮亮,我們來比比騎術。」他連名帶姓的叫她。

  她抬頭看向他,對他的叫喚沒有一絲不愉快,只是困惑,「比騎術?」

  他用力點點頭,「當然,妳要知道要掌管一家馬場可不是穿著褲裝、動動嘴談生意就行,馬上功夫也得要有,畢竟好的馬是用來騎的。」

  「你說的對,好,就來比一場。」她雖不解他的用意,但還是欣然答應。

  「還有,輸的人,得無條件的答應對方一件事,不論大小。」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看來還挺有自信。

  「我原本就欠你一個人情。」她好心提醒。

  「不,一碼歸一碼,那個人情還是先欠著。」不是他不懂得利用,而是拿那個人情來要一大筆錢有點過分。

  雖然莫名其妙成了親,他可沒昏頭,知道他還有諸多知交好友等著他的錢,但他剛剛去找老總管要,沒想到老總管竟說,他爹已經交代,除非黎亮亮點頭,否則不能給他半毛錢!

  她看著他,大概猜得到他要她幫什麼忙,公公曾跟她說過,她這個丈夫很講義氣,抱持著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想法,不管吃飯、買東西都是他大少爺掏錢付帳,沒有口袋空空是不會回來的。

  所以,他這一回會自投羅網回家成親,肯定也是身上沒錢,偏偏這會兒家中的任何一筆支出都得她點頭,老總管及帳房那邊才能支付。

  「好,就照你的意思。」她也乾脆。

  「爽快!」他開心讚道,也愈來愈覺得這個妻子不難搞定,而且,一點也不聰明,竟然沒進一步詢問細節就糊里糊塗的答應。

  沈雷看主子笑得嘴開開,再看看少夫人嬌小的體態,感覺就像大欺小,他忍不住開口,「少夫人,少爺從小在馬場長大,天天跟馬兒在一起,騎術可了不得啊,直到長大在外交了朋友後,才少騎了些,還老在外頭風花雪月—— 」

  「誰要你開口了?我都沒算你昨晚叛主的帳,你還多嘴!」祖紹威黑眸一瞪,沈雷馬上尷尬閉口。

  哼!就算幾天才騎乘一次,但從小累積到大的騎術,他可是有滿滿的自信。

  小雁也擔心的看著少夫人,小小聲的道:「少爺真的很行,少夫人很吃虧耶。」

  「輸贏未知。」她微笑搖頭。

  牧場上工作的奴僕一聽到少爺要跟少夫人比騎術,也很想湊熱鬧,但祖家大院的家規極嚴,賞罰分明,戰戰兢兢的工作是一定要的,但那是老爺在時,所以,每人都興致勃勃的看向少爺跟少夫人。

  「好了,放下手邊工作,大家過來休息一下。」祖紹威笑容親切的朝奴僕們揮手吆喝。

  眾人眼睛一亮,紛紛放下手邊工作跑到柵欄旁,瞬間圍了一大群。

  「這就是少爺啦,老爺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氣了。」小雁小聲嘀咕著。

  黎亮亮看著俊臉發亮的丈夫,心裡倒不氣,反而覺得這個嬌生慣養的丈夫很親切,懂得體恤奴僕,只是尚不懂得拿捏分寸,上工時間其實是不妥的,但不急,這都是可教育的。

  不一會兒,沈雷就將祖紹威的白色愛駒從馬廄裡牽了過來。

  祖紹威意氣風發的翻身上了馬背,拍拍馬兒的頭,再看向右手邊專門用來訓練馬匹的練習場,裡面設有幾株刻意擋道的林木、軟鬆泥地、陡坡等障礙物。

  他騎著馬進入後,隨即策馬疾奔,這個練習場他可是從小玩到大,閉著眼睛都能簡單闖過。

  黎亮亮看著他在馬上的英姿,一身月牙白袍再加上雪白高大的駿馬,畫面著實極美。他與馬兒之間也很有默契,人馬呼吸一致,飛躍的動作一氣呵成,後面的障礙物及路障也沒有困難,奴僕們忍不住大聲歡呼、拍手。

  他俊臉上也是滿滿的得意,策馬到黎亮亮面前,翻身下馬背,鼓勵的拍拍馬兒後,再看著她,「妳的馬可以嗎?要是不行……」

  「飛哥以前可是上過戰場的軍用馬,在我家的小馬場,這些障礙可都玩過了。」她很驕傲的說著飛哥的過往紀錄。

  「是嗎?拭目以待了。」他沒將她的話當回事,僅做了個請的動作,不是他自傲,他也許什麼都做不好,但他從小可說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騎術也是他的朋友們中最厲害的。

  不過,一見她輕盈的上了馬背,他原本輕鬆的心情突然起了一點點變化。

  圍觀的奴僕們則屏息凝睇,又緊張又興奮。

  一人一馬一開始只是慢步,但漸漸的,速度變快,她以流暢的速度帶著飛哥跨過一個又一個障礙,飛哥年紀雖然有,可牠還是很能跑,行動靈活矯捷,眾人的歡呼聲不斷。

  祖紹威看了看,略微鬆口氣,還好,跟他的騎術差不多而已。

  這時,她讓馬兒速度放慢,輕拍馬兒,低頭像在告知牠什麼,接著突然挺直腰桿,騰空飛起。

  他呼吸一窒,陡地張大了嘴,這什麼跟什麼「哇—— 」眾人發出驚呼聲。

  她彎唇一笑,隨即施展輕功,落坐在另一邊訓練場上的一匹高大黑馬。

  「天啊!」

  「那是幾個月後,要送到皇城給赫親王的坐騎呢!」

  每個人,包括祖紹威都是目瞪口呆,那匹體長頸高的馬是名為純血龍駒的名馬,深具靈性,只有幾個馴馬師能騎乘。

  果不其然,馬兒一開始就想將她甩下背來,但英姿颯爽的她騎術了得,似乎也善於安撫馬匹,顛簸的在馬背上騎乘兩圈後,馬兒就不再抗拒。

  這匹名馬的訓練場也與其他的不同,因為赫親王乃是馳騁沙場的大將軍,所以訓練場內不僅有一些障礙物,還有架設標靶及弓箭。

  只見她單手策馬,一手俐落的抓了一旁的弓箭,另一手竟放開韁繩,以箭拉弓,在馬背上回身射擊,「咻」地一聲,箭矢神奇的正中靶心。

  「嘩!」每個人看得驚呼連連,用力鼓掌著。

  相對於其他人的驚奇讚嘆,祖紹威瞪突了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整個人火了!

  他雙眼冒火的看著她一手輕按馬身,優雅的飛掠到飛哥身邊,在牠身邊站立,著地時還沒半點聲音,就像個落入凡塵的仙女。

  「太棒了!少夫人!」一聲聲佩服的讚嘆及鼓掌聲幾乎響徹雲霄。

  祖紹威氣壞了,她怎麼可能會武她個兒小、看來又纖細,臉也只有巴掌大,練功有多累他很清楚,他就是吃不了苦才沒練成,沒想到……

  「少夫人實在太厲害了!」

  「好厲害啊!」

  「啪啪啪……」牧場的奴僕們興奮的拍紅了雙手。

  對決結束,祖紹威的一顆心已沉到萬丈深淵,那些掌聲更是愈聽愈刺耳,「行了、行了,去工作了!」

  吼聲一起,眾人霎時噤聲,面面相覷,連忙鳥獸散的回身工作,但耳朵能豎多直就多直,眼角能瞄多遠就努力的瞄過去,捨不得錯過這對新人的互動。

  他看著走向自己的妻子,氣悶的指控,「妳竟然會武功,爹卻連說都沒說。」

  她嘴角一彎,「也許爹認為這點不重要吧,畢竟你我能不能好好相處才是他最在乎的。」

  也是,他只想甩掉這門親事,她有武功又如何?

  接著,她娓娓道來學武的經過,她爹在她小時候就在官家馬場養馬,每天都很忙,她娘在生下她後,身子骨一直不好,躺在床上的時間更多,她常常一個人,那時隔壁有一個老婆婆,是個隱居的俠女,見她無聊,還頗有慧根,就教她一些武功。

  事實上,她說得太客氣了,老婆婆說她天資聰穎,才傾其所學的教導她,她的功夫可不是花拳繡腿而已,剛剛也只是小露一手。

  祖紹威愈聽心情愈低落,望著眼前兩頰紅撲撲、眼睛發亮的妻子,他艱澀著嗓音道:「行,妳可真行!」他垮著雙肩往大院走,唉,尊嚴掃地。

  「夫君也不遑多讓啊。」她笑咪咪的追上他的腳步。

  他腳步一頓,「我?」

  「沒想到你的騎術這麼好,與愛駒的默契更是無人能敵,我想能與馬兒如此心靈相通的人,一定是個大好人。」她話說得真誠,笑容如天空暖陽,相當吸引人。

  祖紹威心情原本極差,被這麼讚美,心情又豁然開朗,他薄唇微揚,右手拍胸脯的笑道:「那是當然,我本來就是個大好人。」

  是一個公認的爛好人!每個家丁奴僕都忍不住在心裡加註。

  「那這個大好人應該不介意再幫個忙吧?」她可是很懂得把握機會。

  他一愣,「呃……當然,幫什麼忙?」

  「這裡的馬場有好幾個,馬匹更多,所謂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我也想快快瞭解大院的狀況,你可以陪我走一走嗎?還有……還有……」

  他下意識的點頭再點頭,但看著她這張笑得純真可人的臉龐,他怎麼有一種被人趁火打劫的感覺?

  總之,爛好人需要錢,就得有求必應。

  黎亮亮跟祖紹威說好了,騎術一事他雖輸了,但只要她積欠他的人情達十個,那件他所謂的大小事,她就無條件答應。

  而騎術對決已經過了三天,黎亮亮毫無意外的成了祖家大院裡的萬人迷,再加上她親切待人,熟記每個人的名字,更迅速擄獲所有奴僕的心。

  而祖紹威則因為一句「大好人」,妻奴般的陪著新婚妻子巡視大院的幾個柵欄、數十個馬廄,看著她跟家奴們閒話家常,詢問他們的工作狀態及家人。

  對談中,他也才瞭解,在他們心中,祖家大院不只是掙錢的地方而已,能在這裡工作,他們還有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

  而且從祖父到爹,他們都將這些人視為家人,年紀大的可以回鄉頤養天年,也可以在僕人院終老,保證他們一生衣食無虞。

  他看著一張張感激的笑臉,還有一群在這裡成家而生下的小小孩童嘰嘰喳喳的繞著他們又叫又笑的打轉,他莫名的感到心虛,因為,他半點貢獻也沒有,只是一個很幸運出生在這裡的祖家人。

  「你知道嗎?很多有錢人對奴僕只會剝削,但祖家大院真的很特別,你身為未來的繼承者,你對後續的經營有什麼想法嗎?」黎亮亮笑吟吟的問。

  祖紹威被問得語塞,他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父親跟幾名總管、副總管一直將馬場經營得很好,對他的意興闌珊總是包容,時日一久,造就今日的他,少則一天,多則兩、三個月在外遊玩,直至荷包扁扁回家,就這樣周而復始……

  不錯,開始思考了,黎亮亮瞧他蹙眉凝思,悄悄按下心裡的喜悅,看向這群圍著他們的小小孩童,「我想騎馬,誰想上來?」

  小孩子個個興奮大叫,「我!我!」

  他蹙眉看著她以適當的速度載著娃兒在草原上奔馳,載了一個再換另一個,但期待上馬的孩子還真不少,她根本無法一一滿足。

  她雙眸熠熠的看向他,「幫個忙,你也上馬,算我又欠你一個人情。」

  他看著她那張在太陽下漾著紅暈的雙頰,他發現自己沒法子說不,而且,他似乎也無法拒絕那一張張仰望期待的小臉,他微笑點頭,先行上了馬背,載著小娃兒就追上前去。

  她邊策馬邊回頭,「哈,你想追我?別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將。」

  他倏地瞪大了眼,「我是看妳是女人才手下留情的!」

  她嫣然一笑,「好啊,來追我!」

  「哼,看著吧,我馬上就超越妳!」

  兩人一前一後各載了個男女娃兒前後追逐,但每每他要追上時,就又被她拉開距離。

  懷中的娃兒早就玩開來了,急著催促,「快一點,少爺,我們輸少夫人了啦。」

  「本少爺才不會輸,駕、駕!」他氣呼呼的大叫,一邊拉著韁繩,拚命催馬向前,懷裡的小朋友尖叫大笑,玩得好不開心。

  兩大兩小在草原追逐,笑聲不斷。

  「祖紹威,你慢了。」黎亮亮總不忘回頭挑釁,那張笑臉是那麼明亮,因為,她的心也是亮的,她對祖紹威的童心感到開心,一次又一次的相處,都是在發掘這個丈夫的內在,到目前為止,她都是滿意的。

  「黎亮亮,我趕上了!」他卯足勁疾追而上,甚至超前了,立刻開心的大叫,「妳輸了,黎亮亮!」

  「勝負未分呢!」她策馬再追上去,但總是「剛剛好」落後一個馬身的距離,讓祖紹威笑聲不斷。

  「還不追上來?這下誰才是手下敗將?」他總算在新婚妻子及眾奴僕面前扳回一些尊嚴了。

  「這個少夫人,絕對是聰明的……」小雁一臉驚奇,她一直以為少爺被迫娶親後,祖家大院不可能會有笑聲出現,而是天天打雷閃電、狂風暴雨。

  「我也這麼想。」沈雷笑道。旁觀者清,少夫人放水放得挺嚴重,只是單純的主子正在享受勝利的果實,完全沒察覺。

  兩人相視一笑,老爺的眼光真的太好了!他們有預感,少爺的生活將變得大不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三章

  預感成真。

  接連兩天,祖紹威因為要收集黎亮亮的十個人情債,逼自己坐進議事廳,聽著幾名副總管報告即將要成交的幾筆大生意及相關決策,聽得他是哈欠連連,頭愈垂愈低。

  另外,他也極為排斥看帳,但在黎亮亮一句「欠一個人情」下,他傻傻的跟著她走進帳房,聽著幾名帳房談及這幾年的收支,老總管是總帳房,一一提及幾筆應收未收、應付未付的帳款來由,祖紹威是聽得頭昏昏、腦脹脹,但黎亮亮卻頻頻點頭,還能提出相關問題,他清楚的看到老總管跟幾個帳房眼睛一亮,神情上盡是讚賞,但再看向他時—— 笑得尷尬。

  能怪他嗎?祖家家大業大,可不只買賣馬匹而已,有關馬的生意幾乎都做了,帳冊商冊全堆疊起來,跟小山一樣高!

  「想來真的窩囊,也很丟臉,我為什麼就是聽不下去?」

  「讓自己產生興趣,從中再找到樂趣,你就聽得下去了。」

  他一怔,這才發現自己竟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而黎亮亮還回答了。

  他蹙眉,看著笑咪咪的她,「真的?」

  她很用力的點點頭,「這是我的經驗,我為什麼要騙你呢。」

  也是,騙他做啥?他看著她走進柵欄內,親密的餵糧草給飛哥吃。

  雖然兩人相處沒幾天,但他不得不承認她不難相處,而且愛馬成痴,對每一匹馬兒又摸又交談,說起馬兒經更是滔滔不絕,她對飛哥更是好,親自為牠梳開馬鬃、餵食餵水……

  此時,小雁快步的走了過來,先跟兩個主子行禮,這才看著黎亮亮道:「少夫人,靖坊的人過來,說少夫人指定的東西做好了,請少夫人去一趟,看看有沒有要修正的地方?」

  「靖坊是什麼地方?這麼威風,還得祖家大院的少奶奶親自過去?不會自己送來?」祖紹威問得直接。

  黎亮亮笑答,「是我想找機會到城裡走走,這下正好。小雁。」

  「是,奴婢馬上去備車。」小雁笑咪咪的向兩個主子行禮後,快步出去。

  他不解的挑高眉,看著黎亮亮,「妳是這裡的少夫人,想進城就進城,還要找什麼機會?爹不在,我又不會攔妳。」

  「大院的事我懂得還太少,時間寶貴,但又想看看賀蘭城,所以,能有順道的機會即可。」

  「妳這少夫人也許做不久啊。」他脫口而出。

  她莞爾一笑,「也對,不過,我想做到無愧於心,別留臭名。」

  他怔怔的看著她,她真的很稀奇,他的知交滿天下,但像她這樣的人好像沒有。

  她微笑的看向他,「對了,你可以陪我進城嗎?就當我再欠你一個人情。」

  善於從商,她一向懂得放餌,這個丈夫到目前為止她是滿意的,但要讓他對自己有感覺,就得製造更多的機會相處,說來,她可是步步為營。

  祖紹威眼睛立即亮了起來,仔細算了算,才幾天她就欠他六個人情,要湊成十個根本是易如反掌,他挑高濃眉,「別說我沒提醒妳,妳已經欠了六個,再不省點欠,不必十天,我就能拿到自己要的東西走人了。」

  「君子一諾千金,我黎亮亮可是個女君子。」

  他笑著點頭,「很好,我就信妳這個女君子。」

  聞言,她得努力的忍住笑意,這個夫君真的單純得可愛。

  片刻之後,沈雷跟小雁坐在前頭駕著馬車,載著兩人進城。

  賀蘭城有縱橫相連的街巷,城裡商賈如雲,馬車、行人熙來攘往,好不熱鬧,沿街更可見飯樓、酒坊、茶坊,還有鐵匠、皮匠等各式工坊。

  由於這是夫妻第一次一起進城,黎亮亮希望捨棄馬車,步行閒逛,祖紹威無所謂的點頭,只是街頭漫步之餘,他才知道他的婚事已成了說書人的題材,更是百姓們茶餘飯後嚼舌根的話題,在街道轉個彎,都能聽到不少三姑六婆倚門談論,一見到他們一行人走來,才急著轉換話題,但再往下一條街走——

  「祖家大院的少夫人黎亮亮,來頭也不小,從小跟著馬兒長大,也有不少人上門說媒,但事親至孝,才成了大齡女子……」一家茶坊裡就傳來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聲音。

  他受不了的瞥了身旁的黎亮亮一眼,她只是微笑,美麗的臉上不見半點困擾。

  他們繼續往前走,右手邊酒樓的二樓坐滿一桌人,這幾個人嗓門更是大,像是怕別人聽不到他們在聊什麼似的。

  「聽說黎亮亮不僅騎術厲害,管理馬場的能力也極強,我就說嘛,能讓祖家老爺看上眼的,絕對有其過人之處。」

  「那是一定的,祖老爺可是咱們賀蘭城的商業巨擘,腦袋多精啊!更甭提祖少爺交了一大堆三教九流的朋友,有偷拐搶騙的賊子輩,也有好吃懶做的紈褲子弟,這媳婦兒能隨意選嗎?」

  「就是,你們都不知道,有不少人聽到祖老爺離開賀蘭城後,就一窩蜂的要進祖家大院,但聽說全被擋在大門外進不去,就是少夫人下的令。」

  祖紹威聽到這裡,腳步陡地一歇,難以置信的看著在身後陪同的沈雷,見他心虛的低頭,他憤怒的目光立即瞪向腳步未歇,直往前方客棧走去的黎亮亮,他快步追上她,「真有這件事?

  怎麼我都沒聽說?」

  她停下腳步,答非所問,「我有點渴,可以先進去喝杯茶嗎?」

  他瞪著她,「妳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微微一笑,「就當欠你第七個人情?」

  「不……」他直覺的要拒絕,但一想到幾天前,他才將幾千兩銀票派人交給好兄弟許大甫,讓他回家支付他爹的醫藥費,自己身上只剩幾百兩可用,可是,還有幾名好朋友急需他在金錢上的幫忙,早早集滿十個人情絕對有必要,所以再不甘願,他也只能憤憤點頭,「好,就邊喝茶邊談。」

  兩人並肩走進人聲喧譁的客棧,店小二一見到他們,將手上毛巾往肩上一掛,笑咪咪的上前招待,但掌櫃的眼睛更利,急急的走出櫃檯,哈腰笑道:「祖大少爺,這位一定是少夫人吧?

  請、請,二樓有雅座。」

  此話一出,原本高談闊論的客人,突然有志一同的看向這對新婚夫妻,還不時的交頭接耳,神情甚是奇怪。

  祖紹威等人正要步上二樓,一名穿著錦袍的中年大漢突然從靠窗的位置起身,他走路搖搖晃晃,圓圓的臉已經泛紅,看來喝了不少酒,「祖大少爺!你總算出現了,有了媳婦忘了朋友,重色輕友!」

  祖紹威轉身,一愣,「大甫兄,怎麼這麼早就喝得醉醺醺?而且何謂重色輕友?我幾天前不是才差人將三千兩銀票交給你,給你爹治病嗎?」

  「是啊,可那個大夫獅子大開口,說幾帖藥就不夠了,我這兩日急著想見你卻不得其門而入,心情太悶,才喝酒澆愁。」許大甫埋怨。事實上,他酒量一向很好,謊話更是說得溜。

  「不夠錢抓藥卻有錢找姑娘?」黎亮亮可是很清楚的看到他是從哪一桌起身的。

  「什麼姑娘—— 」許大甫脫口而出,但馬上尷尬的又道:「我、我只是剛好遇到。」

  他剛剛起身的那一桌,的確還坐著兩名濃妝豔抹的花娘。

  祖紹威也識得她們,是春水樓的姑娘,看來也喝了不少,應該是從昨夜陪喝至今。

  醉醺醺的她們還是嬌嬌媚媚的朝他擺了擺手,「祖少爺。」

  祖紹威臉色微變,不悅的看著好友,「你沒將錢拿回去給伯父治病,而是將錢花在春水樓」

  「當然不是,我請人全帶去給我爹了!」許大甫紅著臉大聲辯駁,「但我爹的藥錢就是貴啊,我的朋友裡就只有你有錢,我只能求助你,」他突然眼眶紅紅,哽咽的道:「沒想到就因為外表不夠光鮮亮麗,被擋在祖家大院外,現在還被懷疑私吞你給的錢。」

  見多年好友突然掉淚,祖紹威瞬間慌了,也覺得自己冤枉了他,「我不是這意思,沒有就好,不過你被擋在門外的事,我根本不知情。」

  許大甫愈說愈傷心,頻掉男兒淚,再用力抹掉,「你不知情?你可是祖家大少爺啊,還是就如外傳的,祖家大院的當家已換成你的新婚妻了?」

  他蹙眉,「是誰亂說話?」

  「外頭都這麼說啊,好兄弟,你可要硬起來啊,每個人都知道你是被迫娶妻,現在連拿錢借兄弟給我盡孝也辦不到,」許大甫突然輕蔑的瞪向一直不發一語的黎亮亮,指著她的鼻子咆哮,「你要讓她搞清楚,你可不是入贅,那些錢原本就是你的!」

  小雁跟沈雷都皺起眉頭,黎亮亮卻是表情沉靜,不見半點波動。

  反倒是許大甫莫名的忐忑起來,惱羞成怒下,他朝她大聲叫囂,「使潑的女人我看多了,我不會坐視我兄弟讓妳欺負的!」

  祖紹威皺起濃眉,「大甫兄,你喝醉了。」

  「他沒醉,只是借酒裝瘋改變話題,讓你忘了他將錢花在酒色上頭。」黎亮亮的話一針見血,周遭看好戲的眾人頻頻點頭,許大甫本來就是個遊手好閒的大騙徒,只有祖紹威當他是朋友。

  這一席話讓許大甫顏面全失,「男人說話,沒有女人說話的分兒!」他沒好氣的朝她大吼。

  「請大甫兄客氣點,她可是我的妻子。」祖紹威也不悅了。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沒跟自己站同一線。

  黎亮亮對丈夫表現的保護之情感到開心,她看向他道:「我不想喝茶了,走吧。」

  沒錯,搞得烏煙瘴氣,連喝茶的興致也沒了。他悶悶的點點頭,跟著她就要步出門外。

  不料,許大甫突然衝上前,抓著他的手臂大吼大叫,「幾天沒見,你怎麼變得這麼窩囊?男人才是天,才該是握權的人,你正在丟我們男人的臉啊!」

  「你真的喝醉了!」祖紹威繃著俊顏甩掉他的手臂。

  「我醉?兄弟忘了我的酒量有多好?」許大甫的氣焰益發囂張,「女人不能寵的,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你我是好兄弟,我幫你教訓教訓,教她不敢再踩在你頭上!」話語乍歇,他竟然就握拳朝黎亮亮猛然揮去。

  黎亮亮會武,絕對有能力避開,但她尚未移動,祖紹威已挺身向前,本想阻擋好友,但慢了一步,硬生生被擊中一拳,右臉頰立即傳來疼痛感。

  「你—— 」她很驚訝的看著站在她身前那寬厚高挺的身影,明眸頓時浮現溫柔。

  許大甫倒抽了口氣,看看自己的拳頭又看看他,怎麼也沒想到好友竟然會護著她。

  祖紹威額角的青筋暴起,他是真的生氣了。「男人不該動手打女人,還有,她現在的身分是我的妻子,誰都不許傷害她!」

  「你的臉……」她擔心的看著他發紅的嘴角,已滲出血絲。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他拭去嘴角的一點點血,許大甫並不會武,這一拳只能算是花拳繡腿,他咬咬牙,瞪向許大甫,「這一回我當你醉了不計較,但若再發生一次,朋友情緣盡了不說,我也不會再對你客氣。」

  還是爛好人一個!眾人心想。

  許大甫則又羞又怒,「你怎麼回事?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梁小姐,這樁婚事,每個人都知道你被你爹強迫的,我是在替你出氣啊。」他忍著火氣,試著挽回情誼,他很清楚絕不能跟這個大少爺交惡,有他這個金主,他才有好日子可過。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黎亮亮身上,不少人還不自覺的點頭,祖紹威心儀梁梅秀是公開的祕密了。

  小雁跟沈雷眉頭一皺,不忍的看向她。

  黎亮亮只是淺淺一笑,沒有多說,丈夫心儀另一女子,公公並沒有隱瞞,她心中有底。

  「其實、其實並不是被強迫的,是我點頭的,只是我記錯成親時間罷了。」祖紹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他就是覺得不該讓黎亮亮當眾難堪,這對她不太公平。

  沈雷跟小雁錯愕的對看一眼,隨即會心一笑。

  黎亮亮詫異的看向他,感激的笑了,也注意到他臉紅了,輕聲道:「謝謝。」

  他的臉莫名的感到燙燙的,不自在的道:「本來、本來就是這樣。」

  她眨了眨眼,美眸中的笑意更深了,這個丈夫不僅挺身護她,展現男子氣概,還體貼的顧及她的心情,他的內在遠遠超乎她預期的好,實在不該再將美好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糟蹋情誼的損友身上。

  「紹威,我們走吧。」她越過許大甫身邊,眼尖的看到他右胸衣襟露出一小截銀票的角,刻意撞他一下,再迅速的抽出那疊銀票丟在地上,「咦?這是什麼?」

  許大甫先是一愣,再低頭一看,錯愕的發現他原本放在衣襟內的銀票竟然掉了,想也沒想的,他急急蹲下身撿起,但有人伸手直接搶過銀票,他正想開罵,一抬頭,他渾身一震,張大嘴,不知該怎麼為自己狡辯。

  他心虛萬分的看著臉色愈來愈冷的好友。

  祖紹威對這幾張銀票可是印象深刻,那是幾天前他差人交給他的。

  「你爹病重需要錢?」他冷冷的反問。

  「我、我……」許大甫嚇得結巴,這是他頭一回,看到祖紹威的臉色這麼難看。

  氣氛凝滯而緊繃,在他那樣駭人的眼神下,許大甫只覺得頭皮發麻,再也吭不出半個字來,其他人也全噤聲,只敢面面相覷。

  祖紹威氣憤的將銀票扔到地上,拂袖而去。

  黎亮亮沒說什麼,靜靜的跟著離開,沈雷跟小雁也跟上前去。

  客棧內先是靜悄悄,接著有人開始抱不平了。

  「這還是人嗎?看祖少爺心軟就一再騙取他的錢,這也太惡劣了!」

  「就是,說來,祖少爺會被視為敗家子,這些只貪圖他的錢的『朋友』才是最該被苛責的吧!」,批評的聲音此起彼落,許大甫再也待不下去的狼狽走人,兩名花娘也尷尬的連袂離去。

  「不過,話說回來,祖少爺對新婚妻子挺維護的呀……」

  「就是,像個男子漢擋在她身前挨了一拳呢……」

  嘰嘰喳喳,流言總是不滅。

  祖紹威跟黎亮亮離開茶樓後,她一直關心他右臉頰的傷勢,發現愈來愈紅腫後,一見街上有一家醫館,她堅持牽著他的手入內,請大夫替他微腫瘀青的右臉上藥。

  祖紹威沒有抗議,因為他整個心思都在剛剛的牽手上。

  他發現她的小手很粗糙,不像一般女人滑滑嫩嫩,至少,他碰觸過的手沒有這樣的。

  一股心疼驀然湧上,但這是不對的吧,他並不想要這個妻子,這樣的心緒反應並不恰當,所以他連忙將這感覺丟到腦後,逼自己只去想剛剛發生的事。

  她不知道他的心緒轉折,只看得出他的眼神頻頻轉換,接著,從醫館出來後,就不吭一聲了。

  「你沉默是在氣我嗎?」她溫柔的問。

  他搖頭,卻沒說話。

  「其實,擋你的朋友上門找你,並不是我的意思。」

  「是爹吧,他一直不喜歡我的朋友。」他深深吸了口氣,想到許大甫,「我是在生氣,但這股怒氣多半是來自我自己,我在想,我交的朋友是不是有很多像大甫兄那樣,在他們眼中我只是傻子,很容易就可以向我騙取錢財。」

  他的心情很難不低落,他不是不知道朋友中有名聲很不好的,但他總認為每個人都有可取的地方,再加上,錢財乃身外之物,他能幫忙就盡力幫,只是沒想到……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許有的人真旳因為你的慷慨解囊,人生有了不同的轉變,得到好的結果。」

  他腳步一歇,看著她,「真的?」

  她用力點點頭,「當然,只是那些人可能還忙於某些事,尚未有空來跟你道謝。」

  小雁跟沈雷迅速的交換了一個讚賞的目光,少夫人真的好會安慰人。

  「所以,妳真的不覺得我是傻子?」他忍不住想再次確認。

  她輕眨著眼兒,「其實,傻也無所謂,傻人有傻福啊。」

  他愣了愣,有點不明白,「那我到底是傻還是不傻?」

  小雁跟沈雷連忙摀住嘴巴,以防笑聲噗哧而出。

  但黎亮亮可直率多了,馬上笑出聲來,「一個人可以有好幾面,偶爾糊塗可以是傻,也能說是智慧,但絕不要天天裝傻,那就叫墮落了。」

  他聽懂了,以一種更驚豔的目光看著她,她很有智慧。

  一行人走到一家小小的店鋪前,她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先行進入,他雖不解,但仍踏入,她再跟著沈雷、小雁走進去。

  這是一間他未曾光顧過的雕刻鋪子,空氣中有著木屑香,但陳設的雕刻品見不到昂貴精緻的商品,整個店面看來也略顯老舊。

  奇怪的是,裡面有一長板凳,上面坐了幾個年紀十一、二歲的男孩,他們個個拿著大小不一的雕刻刀,揮汗削著手掌大的木頭,其中一名看到他們進來,就連忙放下手邊的活兒往裡面跑,不一會兒,他又跑出來,回到位置坐下繼續雕刻。

  「少夫人來了,呃……連祖少爺也來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從後方走出來,他皺紋滿佈的手上還拿著一尊木雕觀音像,神態慈祥,但線條並不細緻。

  祖紹威對這名老者很陌生,不過,對他認識自個兒倒沒啥感覺,賀蘭城裡的百姓應該沒人不認識他。

  「祖少爺的臉怎麼了?」他關心的打量著。

  「沒事、沒事。」他只能尷尬笑笑,解釋起來一大串,很麻煩的。

  他先行在桌邊坐下,黎亮亮也隨即坐下,「魏老爹,您動作可真快。」她仔細端詳老人家遞給他的觀音像。

  「少夫人希望不要太細緻,刀工粗厚,一反外人要求的細細雕琢,要不快也難。」老人家笑著道。

  「魏老爹刀工真好,這件木雕雖如瓷窯的粗胚,但可見俐落,恍若自然天成,真厲害。」她看得愛不釋手,就連一開始覺得這尊木雕觀音粗糙了些的祖紹威等人,也愈來愈覺得這木雕相當耐看,不輸那些精雕細琢的,透著一抹沉靜的韻味。

  「為什麼要刻這樣的木觀音?」沈雷耐不住好奇的開口問。

  小雁馬上驕傲的拍胸、抬高下顎,「我知道,還是我替少夫人……不對,那時少夫人還沒成親,但是……哎呀,少夫人妳說吧。」

  祖紹威也看向她,「對啊,妳說。」

  黎亮亮微微一笑,「雕這尊觀音像是要談祖家大院的一筆生意,為了投其所好才做的。」

  明明是自己家的生意,祖紹威卻是狀況外,雖然感到困窘,他還是直率開口,「我不懂,妳可以說清楚點嗎?」

  她真喜歡他的坦率,「可以。」

  其實當初公公會遇見她,就是因為這筆生意,一名馬場老闆個性孤癖,鮮少與外人往來,但飼養的馬兒都相當強健,雖然數量不多,卻都是珍貴的名種馬,公公希望展現誠意,才親自前往,希望買馬來當種馬,卻遭到拒絕,返回賀蘭城時因為抄小路迷路,進而到了她住的晶山鎮。

  「那妳怎麼會知道那個賣家喜歡觀音佛像?」祖紹威還是不懂。

  「這就是緣分,那人我叫他孫爺爺,是我爹的好友,」她嫣然一笑,「孫爺爺常往家裡來,亦常聊及他又收藏了幾尊木雕的觀音像,而且絕非高價精緻,反而是愈樸拙的他愈愛。」

  他看著她嬌俏一笑後,接著看向老者,請他將雕像包妥,交給小雁,她再向小雁點個頭,就見小雁連忙從懷裡拿起一包頗重的錢包交給老者。

  但魏老爹搖頭拒絕,「少夫人,上回給的錢夠了。」

  「怎麼夠?那只是買這塊木頭的錢,現在給的是付您的手藝啊。」

  「這……」

  「瞧,你這幾名小學徒在這裡學刻木雕,學的是手藝,這也是讓他們知道只要好好學,日後要靠這雙手來養家,都有希望啊。」她笑道。

  魏老爹看向那幾個因家境清貧而來他這裡學藝的孩童,每個人眼睛熠熠發亮,他再看向黎亮亮,「老朽明白了,謝謝少夫人。」

  祖紹威好奇的走過去,看到他們年齡雖小,但一雙手多多少少都有傷痕,有的還隱隱滲著血,顯然才割傷不久,再詢問下,原來都是沒能力讀書,才這麼小就來學功夫,其中有人個頭極小,看來不過七、八歲。

  「你這麼小也來學?不想到學堂讀書嗎?」

  小男孩用力搖搖頭,「我不能讀書,因為我還有五個弟妹要養。」

  祖紹威難以置信的瞪大眼,「這麼辛苦,你才幾歲?」

  「我十一歲,魏爺爺說我長得好小隻,不過,我刻得最好喔,」小男孩拿起手上的小馬木雕,「而且一點也不辛苦,魏爺爺對我很好,教我這麼笨的徒弟從沒罵過一句,我娘說我要惜福,能遇到魏爺爺,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哪有那麼好,該罵照罵,是這幾個孩子吃得了苦。」魏老爹跟幾名孩童笑得眼兒瞇瞇。

  祖紹威來回看著老人家長滿繭及舊傷疤的大手,還有幾名孩童一雙雙傷痕累累的小手,一股濃濃的愧疚湧上心頭,他出生至今養尊處優,平日呼朋引伴,一窩蜂的去找樂子,認識的達官貴人、三教九流等友人,多的是夜夜笙歌,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他再想到那些在祖家大院工作一輩子,甚至在那裡成家的大大小小的臉孔,還有黎亮亮粗糙的雙手,不由得想,他似乎很有福氣,卻從不懂得惜福。

  從木雕老鋪出來後,祖紹威就一直陷入沉思。

  黎亮亮等人也頗有默契的沒有去打擾他的思緒,他們都認為祖紹威是個好人,只是一直處在逍遙自在、樂不思蜀的大染缸中。

  「我沒想到有人過得這麼辛苦。」他突然開了口,他是真的覺得抱歉,他的日子過得太糜爛了。

  她抬頭看著他愧疚的表情,「相較之下,我們很幸福,就應該去做一些更好的事,是不是?」

  陽光下,她的神情是那麼動人,但同一時間,一抹熟悉身影從茶坊步出。

  是梁梅秀!祖紹威沒預想到會遇見她,畢竟這幾個月下來,她躲他躲得也算很徹底,一時之間,他竟激動的走到她身前,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怎麼那麼倒楣!梁梅秀忍著心中的不耐,向他點頭,對他右臉上的瘀傷也沒興趣瞭解,只是道了聲,「祖少爺。」

  黎亮亮好奇的看著迅速攫取祖紹威目光的女子,小雁立即上前小小聲的提供情報,「少夫人,她就是梁梅秀小姐。」

  原來如此。她看向高大英挺的祖紹威,也難怪了,瞧他站在梁梅秀身前,一張俊臉都紅了,連話也沒辦法好好說。

  「梅……梅秀,好久不見。」他的心仍是怦怦狂跳,梁梅秀仍與他記憶中一樣美麗動人,尤其那體態豐滿的身材讓多少男人為她神魂顛倒。

  「嗯。」她很快的轉開頭,看著不遠處要乘坐的馬車,以肢體語言顯現對他的興趣缺缺,但某人仍是厚臉皮,完全不讓路。

  見狀,不少穿梭在街上的行人開始駐足,他們狀似隨意的聊天,但眼睛、耳朵都在關注著祖紹威、黎亮亮與梁梅秀的互動。

  黎亮亮真的沒想到祖紹威喜歡這麼豐滿高的北方女子,看著幾乎只矮他一點點的梁梅秀,她心中莫名的嘗到一點點酸澀,雙腳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走到祖紹威的身邊,直視著擺起不耐臉色的梁梅秀。

  梁梅秀也瞧見她,又見多人好奇駐足、竊竊私語,她再怎麼不願,還是逼自己向祖紹威道:「恭喜祖少爺,這一定是你的妻子了。」

  梁梅秀長得極美,但眉宇間有一股高傲的氣質,相較之下,黎亮亮纖細嬌小,整個人像不小心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好在她的膚色還算健康,看起來不至於太過單薄嬌弱。

  不過,沒有一個美人喜歡看到另一個美女,尤其是讓自己看來更顯高大的纖細美女,梁梅秀虛偽的朝她擠出一個笑臉,「我以為少夫人也是北方女子。」

  「我娘是南方人。」黎亮亮的聲音清脆如黃鶯出谷。

  這個南方佳麗個兒雖小,但有股說不出的自信,讓她看來更為亮眼,梁梅秀甚至察覺到四周專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比她要多。

  那可不成!她最自豪的就是傾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在賀蘭城繞了幾圈也繞不完,可不容許有人搶走。轉頭看到祖紹威還是帶著滿滿的愛慕看著她,雖然感到嫌惡,但虛榮感作崇,她不吝惜的送給他一個嬌媚的笑臉。

  祖紹威覺得自己的心跳差點要停止,「那個……妳、妳看起來很好。」

  她又嬌媚的笑了,「是啊,聽到祖少爺成親,很替你高興,也替自己高興……呃,梅秀沒別的意思,只是我一直覺得自己並不適合祖少爺。」

  他俊臉微窘,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確是對她糾纏,以至於她後來對他並沒好臉色。

  「謝謝梁小姐這麼替我們高興。」黎亮亮突然開了口,神情還散發著幸福光采,連祖紹威都不由得怔住。

  「他是一個很好的良人。」她知道此刻在這熱鬧街道上有多少人是豎直了耳朵在聽她說話,所以她更是巧笑倩兮,讓自己的模樣看來能多動人就多動人。

  「是嗎?」梁梅秀可不怎麼相信。

  「我原本聽信傳言,覺得紹威不太可靠,但瞧瞧他臉上的傷,是剛剛挺身護我造成的,還有這幾日他陪我巡視祖家大院、耐心看帳……」她仰頭看向他,溫柔凝睇,「雖然只有幾天,但真的很謝謝老天爺,給了我這麼棒的良人。」

  他有這麼好?祖紹威一怔,可是她說的也全是實話……

  看出他的黑眸透著濃濃的疑惑,她煞有其事的用力點點頭,「真的,我很謝謝老天爺,把這麼棒的你帶到我身邊。」

  兩人目光對上,他笑了,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她亦回以一笑。

  他們看來很溫馨好幸福,在滿街的旁觀者看來就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梁梅秀的臉色卻愈來愈難看,之前祖紹威像隻搖尾的狗兒纏著她不放,她只覺得厭惡,現在見他凝睇新婚妻子,視自己如無物,她卻覺得相當礙眼,心裡更是不舒服極了。

  「再次恭喜兩位,梅秀還有事,先走了。」她擠出笑容,往前走進早已候著的馬車,隨侍丫鬟也連忙跟上。

  黎亮亮看來真的好幸福,但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看走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四章

  祖紹威跟黎亮亮在回到馬車內後,兩人面對面坐著,他以一種特別的眼神看著她。

  「謝謝妳。」

  「為什麼?」

  他俊臉微紅,「妳應該也知道,梅秀她是我傾心多年的女子,只是,我也一直被她厭惡著。」

  「但你還是很喜歡她。」她沒花時間去斟酌說詞。

  他沒有遲疑的點頭,「很失意也很無力,但就是很喜歡。」

  她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清楚他有多坦率,這麼想也就釋懷了。

  「謝謝你這麼誠實,咱們是夫妻,理該坦誠相對,至於感情,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我在外拋頭露面的做生意,看過許多夫妻,他們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但平凡的相伴一生感覺也很幸福。」

  可是他跟她不會有一生,只有十天……

  這麼一想,祖紹威突然有點捨不得,認真回想,他的日子似乎不曾如此充實過,而且,她一點也不難相處。

  黎亮亮不知他心緒翻湧,真心的勸著,「人與人之間的緣起緣滅,都是上天眷顧或安排的,但梁小姐對你似乎沒有好感,對此無心之人,你可以選擇找一個願意愛你的姑娘,或是改變自己,讓她對你改觀。」

  她真的很奇特,非常成熟,反觀自己長了她幾歲,還是個男人,卻事事不如她,「妳似乎忘了一件事,妳是我的妻子,她對我改觀又如何?妳讓我娶她為平妻、還是納她為妾?她可是茶坊千金,不可能的。」

  「後天就是第十天了。」

  日子有過這麼快他面色微變,緊張的問:「所以,妳真的會主動拍拍屁股走人?」

  她優雅聳肩,笑了笑,轉頭看向窗外。「等我想想吧,屆時再給你答案。」其實她心中早有定見,只是存心吊他胃口。

  車內突然跌入一片寂靜中。

  他忍不住直往她那兒看,捫心自問,他們目前的關係及相處方式,他是一點也不排斥,而且想到爹說過要將她收為義女,找個男人入贅,他心裡就不舒服,胸口有點兒悶……可是為什麼?

  不一會兒,馬車喀啦喀啦的返回祖家大院。

  兩人甫下馬車,就瞧見大門右邊停放了兩輛馬車,顯示有客人到訪。

  果不其然,才踏進大院,副總管已快步的跑過來,向兩人行禮後,一下子看著少爺,接著又瞄向少夫人,後一個動作是因為老爺先前要他找的是少夫人,前一個則是在看少爺的傷,也不知少爺又在外頭闖了什麼禍,右臉都瘀青了。

  「你,眼睛瞄來瞄去的幹什麼?」祖紹威想也沒想的就問。

  副總管不敢說話,又看了自家少夫人一眼。

  黎亮亮聰慧,隨即想到公公外出前已交代,家裡的大小事全交由她作主,這一點,公公肯定也交代了所有家丁,「韓副總管,有客人來,是嗎?」

  「是,就是何大爺,老爺曾跟少夫人提及那位很難纏的客人,明明約好一個月後才到,也不知怎麼回事,今兒就風塵僕僕的趕來了。」

  她倒不奇怪,他肯定是得知公公出門才刻意趕來的。

  「其實,我們跟何大爺也交手過幾回,他在老爺手上佔不了便宜,但要是老爺不在,我們幾個副總管跟他的每筆交易最後都是慘敗收場,雖然老爺從不責備,但利潤實在太微薄。」

  「有這麼難搞?」祖紹威拍拍胸脯,「不如我來吧,我是在這裡長大的,我爹跟別人交涉生意我也看過好幾回。」

  「少爺,可、可是……」副總管吞吞吐吐的,求救的眼神看向少夫人。

  「還是我們一起處理?說真的,大院的事情還真不少,與我家的小馬場實在無法相比,但我想累積多點經驗,好不好?」她很客氣的說著。

  「當然好。」祖紹威用力點頭,又覺得不對,「呃……妳可能比我還有經驗,一起甚好。」不是他突然洩了氣,而是他發覺自己口氣好像太大了。

  「天啊,老爺真的太厲害了,他一直說著一定要讓少爺快快成家,少爺才能定下心來,好好經營馬場,這話可真是不錯。」副總管點頭如搗蒜,笑得闔不攏嘴。

  「誰的心不定啊?是爹想太多,我很早就想談生意……」他說得理直氣壯,可惜俊臉上的暈紅讓他話中的可信度減弱一半。

  「你若真的有心要學經營當然好,事實上,爹一直跟我盛讚他是後繼有人,對你可是寄予厚望呢。」黎亮亮笑著說。

  他蹙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真的?我以為爹不會讚美我。」

  「每個人都有優缺點,爹說你的缺點是不少,但優點更多,不然怎麼說得動我嫁你呢?我又不是笨蛋。走吧,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每個人都喜歡聽好話,瞧她一臉真誠,祖紹威的虛榮心也一古腦兒的湧上來,下巴一抬,信心十足的與她步入廳堂。

  只是,當雙方面對面交涉,誰有兩把刷子,馬上見真章。

  何一平是祖加大院的老客人,六十開外,老奸巨猾,從精練的眼神就能看出不怎麼好應付。

  瞧他笑得眼瞇瞇,先關切祖紹威臉上的傷,在得知來龍去脈後,倚老賣老的說了人心難測、祖紹威勇敢等話後,又連連讚嘆祖紹威跟黎亮亮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接著,話鋒一轉,「老當家不在,少年夫妻當家,就不知清不清楚買馬要注意哪幾樁?能談生意嗎?」

  「我們當然知道,何大爺也太看不起人了。」祖紹威聽了很不是滋味,若他不是客人,他早將他轟出去了,哪會聽他碎唸那麼久。

  何一平撫鬚一笑,「老朽是第一次與你們做生意,總得問清楚。」

  「馬匹買賣,得看馬兒的骨骼、毛色及年紀,當然,有血統的名馬價格更高,認真說來,買賣馬匹的細節極多,如果何大爺真的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亮亮願意花時間向何大爺細細道來。」黎亮亮直勾勾的看著他,「但我想,何大爺沒這麼閒吧。」

  哎呀,這丫頭不錯呢!他哈哈直笑,「看來,少夫人果真如外傳那般懂得不少,相較之下,祖少爺似乎遜色了一些。」

  「你!」祖紹威臉色難看極了。

  何一平這才虛偽的輕拍額頭一下,「哎呀,瞧我這年紀大的,連話都不會說,祖少爺,老朽沒惡意,只想確定這筆生意是跟少夫人談,還是跟祖家大院的少爺談?」

  這人壓根是來挑撥離間,不是來做生意的!在一旁伺候的沈雷跟小雁都不怎麼開心的瞪著他。

  「當然是我家相公,小事情我來,大事由他作主,只是,祖家大院還有多事要處理,何大爺『應該』是來買馬的吧,」她刻意強調,巧笑倩兮的直視何一平,「一切條件就按過往交易的規矩來,其實,我公公相當重視與何大爺的交易,就怕你倚老賣老,欺侮我們這年輕一輩……」

  她也煞有其事的輕拍額頭一下,「哎呀,瞧我這晚輩,連話都不會說,怎麼這麼誠實?」

  何一平臉色變得難看,祖紹威噗哧一笑,沈雷跟小雁更是努力的憋住笑意,但肩膀已在瘋狂抖動。

  「對了,我公公在出門前已請家丁們備好何大爺所需的馬匹,何不現在就過去看看?」

  「少夫人都這麼說了,走。」何一平忍著氣,起身往前走,沒想到下一瞬間,他突然往前撲倒的跪在地上。

  「何大爺,沒事吧?沈雷快幫忙扶起來啊。」黎亮亮急急的道。

  沈雷一個箭步上前將他扶起。

  「沒事、沒事。」何一平困窘的揉揉膝蓋,不解的東看西看,他的膝蓋怎麼會突然一軟,沒力了?

  祖紹威直覺看向黎亮亮,只見她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

  他忍不住笑了,小雁跟沈雷也瞧到少夫人這個眼神,兩人相視一眼,很有默契的舉起大拇指。

  一行人離開廳堂,步往大院後方的牧場。

  祖家大院的確名不虛傳,整座草原上就像是名駒展覽場,何一平也沒有辜負他難搞的「美名」,一一點名草原或柵欄內的名種良駒,明知故問,「那是什麼馬?唉,年紀大了,記憶真的愈來愈差。」

  這是在報剛剛的一箭之仇吧!祖紹威繃著臉兒。

  沈雷、小雁是奴才,不敢太明目張膽的瞪人,但心裡也憋了一肚子火。話都嘛讓他自個兒說完了!

  「何大爺,這是蒙古馬,頭大、腿短、脖粗,看起來其貌不揚,但動作敏捷、耐力強,也是朝廷最愛的戰馬,目前都定期進行培育。」黎亮亮倒是不卑不亢、甚有耐心的一一回答。

  何一平蹙眉看她,這麼沉得住氣?他大手再一指,「那這匹呢?」

  「這是體態精壯的伊犁烈馬,頭頸高昂、四肢強健,但價值不菲。」

  看著她氣定神閒的笑臉,他又走了幾步,「這馬可真美啊。」

  眾人看了一眼,那就是黎亮亮展示好功夫時所騎的駿馬。

  她嫣然一笑,「這是純種的汗血龍駒,目前只有兩匹,這一匹花了半年才由三名馴馬師馴服,已讓赫親王訂下,再三個多月就要送過去了。」

  「另一匹呢?」他也是資深愛馬人,而且這馬真的很得他的緣,他幾乎無法將目光由牠身上移開。

  「另一匹野性更大,難以馴服,暫時先養在馬廄,只在特定時間讓牠進柵欄內奔馳,看看能不能壓制牠的野性。」

  「沒想到少夫人這麼懂馬。」

  他說得讚賞,心裡可扼腕,在來之前,他早已打聽過祖德源親自相中一名能幹的兒媳婦,但傳言不一定為真,所以,他原想趕在祖德源回來前完成交易,圖的是欺這媳婦兒為初生之犢,但從她識得各種馬看來,要佔點便宜是無望了。

  祖紹威與黎亮亮並肩而行,時不時的就看向她,雖然兩人一起巡視過馬場,聽過負責人聊馬,但他是聽聽而已,沒用心去記,但她卻都記起來了,「妳真的好厲害。」

  他不得不佩服,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八年,他懂得、知道的竟然比她更少,都怪他平常只在乎自己的愛駒,其他馬兒並不曾用心去瞭解。

  她抬頭朝他一笑,「不是我很厲害,是我旁邊的人很厲害,像爹在出門前,不吝惜將大院裡的大小事重點提及,總管、副總管及家丁們也很熱絡的介紹,」她頓了一下,「當然,還有你啊,這幾日你陪我走來走去,瞭解的事也不少,你也是造就我的大功臣之一。」

  他有嗎?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幫了她什麼?祖紹威搔搔頭,覺得她真的很特別,把功勞全算到別人身上。

  他看著像是陷入自己思緒,逕自往前走的何一平,「也許我有很多事不懂,但我知道他就是在找碴,我也不相信他不識得咱們馬場裡的馬,妳根本不必為他浪費唇舌。」

  「你說的很對,他真的在找碴。」她的認同讓他笑開了,唇畔止不住的往上揚,「客人有什麼樣的需求,我們就介紹什麼樣的馬匹給他們,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不僅效率佳、成交的機率更大。但是客人百百種,像何大爺,他就是要找個懂馬的人來談生意,才會不厭其煩的一問再問,所以,我們也必須讓他明白,我們是不輸他的行家,他要糊弄也是糊弄不來的。」

  「可是爹都備好馬了,爹是什麼人啊,他備的馬一定會讓何大爺滿意。」他對自己的父親可是非常有信心,在他眼裡,爹就是個無所不能的人。

  她微微一笑,向他道出其實公公已經跟她提過,何一平是比較特別的買家,他專買年紀稍大的母馬,用來扛物或載人,因為小馬及公馬性格普遍較衝,母馬則比較溫順,當然,這是指大多數而言,並不是絕對。

  「所以這馬何大爺一定喜歡,但他也一定會嫌,因為價格不合他的意。」她說得很有自信。

  果不其然,一行人來到東邊馬場,近五十匹溫馴母馬已從馬廄內一一牽至柵欄裡,何一平走進去看,邊皺眉又搖頭,很快的繞了一圈出來。

  一群人隨即走到一旁的涼亭坐下,祖家大院的家丁早已沏上一壺好茶及一桌點心,讓眾人歇歇腳也解解渴。

  何一平在喝了口茶後,直視著祖紹威就嘆了一聲,「這一批馬兒年紀太大,我不考慮,還有沒有別的?我再看看。」

  「牠們哪裡年紀大了?」祖紹威問得也直接,他在馬場長大,多少還是看得出馬是老或是年輕。

  「這些母馬現在幹活兒是剛剛好,但兩、三年後就得處理掉了,我們總得想長遠一點,難道三年後再買一批?」他說得好不為難,但下一句話又顯示了他的談判技巧,「不過,這些馬都是祖老爺特別替老朽挑的,我不買他的帳也說不過去,這樣吧,價格別抬得太高,我再考慮考慮。」

  談價格他哪懂?祖紹威臉色微微一變,只能求助的看向黎亮亮。

  「這貨既是我公公為何大爺準備的,價格就應該也在童叟無欺的價位上,是不?」她話說得委婉,不忘將祖德源抬出來。

  何一平撇了撇嘴,「我說少夫人這樣說就不對了,祖老爺是什麼人?他怎麼會做虧本生意,何況,做生意要你情我願,這批馬我不滿意,要是祖老爺在,也會跟我談價的,」他搖搖頭,陡地站起身來,「算了,還是等祖老爺回來,我再來談好了,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我本想說讓你們成交,就當新婚賀禮,見證你們可以成為祖家大院的接班人……」

  「等等,何大爺,價格可以商量的。」祖紹威愈聽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想也沒想的就上前攔阻。

  「不成,價格真的差太多了。」他一副很難商量的神情,卻是主動坐下來,朝他揮了揮手。

  「說來聽聽。」祖紹威可不希望第一次談生意就失敗,這是他頭一回當家,還是在黎亮亮跟奴僕們面前,更不想失了面子。

  況且何一平說的也有道理,總不能兩、三年後讓他再重買一批,這一點說給爹聽,爹也一定會理解的。

  小雁看著少夫人,不明白她怎麼都不吭聲,只作壁上觀,沈雷也忍不住蹙眉的看向她。

  只見何一平在撫鬚思索許久後,說了個數字,卻讓祖紹威皺起濃眉,再一次無措的看向黎亮亮,沒想到她卻是一臉笑吟吟。

  何一平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開這個價,這一看,也不由得笑開懷,以為事情成了,只是她開口說的卻是——

  「何大爺出這價可真難為人,實不相瞞,我能應允的價是何大爺開的兩倍。」

  他臉色倏地一變,「兩倍?」

  「是,何大爺出的價雖說不上剝削,但離行情價甚遠。」

  何一平臉色更難看,自己出的價離譜他自然心裡有數,但怎麼能承認呢?他陡地看向祖紹威,「祖少爺,你也說句公道話,少夫人做生意不會太狠了?」

  「這……」祖紹威直視著她,「不能降點價?」他也覺得價格差很大。

  這丈夫真是善良,何大爺這一刀都砍到見骨了,他還幫對方再砍深一點。

  她笑笑的搖頭,「不是不願意降一些,而是何大爺出的價格太低了,怎麼減也減不到他滿意的價。」

  「不試試怎麼知道?少夫人就出個價,」何一平傾身向前,「做生意原本就得討價還價,再說了,這一筆成交金額可不是小數目啊。」

  這筆金額的確不小,事實上還是很大一筆金額,祖紹威覺得可以降一點點,妥協點完成交易,他再看向她,「亮亮……」

  她搖搖頭,「一分錢一分貨,這筆生意談不攏,不過下回還會有機會的。」

  她態度堅定,引來何一平的不快,「少夫人要想清楚,我不下這筆單,還有誰會出價來購買這批母馬?牠們可都有年紀了。」

  「這一點就不勞何大爺費心了,祖家大院做馬匹買賣不是一兩年的事,每年總有一些老馬得販賣淘汰,這幾十年,早已有一定的機制來處理。」

  何一平也是商場老將,看到她不好交涉,心裡也急了,但一見祖紹威頻頻跟她使眼色,他心中竊喜,開口道:「那好吧,價格兜不攏,那就不必勉強。」他隨即起身,拱拱手,就往階梯走去。

  祖紹威可急了,就要開口挽留,沒想到竟然出不了聲!

  知道是黎亮亮伸手點了他的啞穴,他連忙要追上前,她再點,這下子,他連動也不能動了。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他沒料到她的功夫那麼好,他根本沒瞧見她是怎麼點穴的。

  她露這一手,小雁跟沈雷也愣住了,這才驚覺少夫人是武林高手。

  奇怪?祖紹威怎麼沒吭聲,也沒追上來?何一平愈走愈慢,耳朵豎直了想聽有沒有腳步聲,邊逼自己不能回頭,因為這一回頭,氣勢就弱了。

  黎亮亮微笑的看著何一平走路慢慢的如烏龜爬,一邊快速的低聲說著,「何大爺會買的,他有需求,何況能一次出售那麼多母馬的馬場真的不多,這也是我們的優勢。」她解開丈夫的穴道。

  祖紹威蹙眉,「妳真的這麼認為?」

  「耐心,做生意就是要比誰有耐心,這是我多年的心得,我們先送客吧,別失了禮數。」她再次握住他的手,在他還沒有回過神時,她已帶著他一個飛掠,就落在何一平身後。

  「何大爺請緩一緩,讓我們夫妻送你。」

  何一平一愣,猝然回身,怎麼、怎麼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了?祖紹威不會功夫,難道少夫人是個練家子他怔怔的看著她溫和無比的美麗笑容,突然發覺他小看這女娃兒了。

  夜暮降臨,晚膳已備妥,隨侍的小雁跟沈雷退出廳堂。

  祖紹威跟黎亮亮面對面坐著,一桌山珍海味,氣氛相對寧靜。

  祖紹威吃口飯再看她一眼,今天與何一平交易一事,他仍抱持著一點點的質疑,那筆交易若成了,那可是筆大數字,她卻要他等,做生意不是該積極點嗎?還是她打算留個爛攤子給他,讓他獨自一人承擔交易失敗的責任?那可不成,都是她在主導……

  對了!他眼睛陡地一亮,擱下碗筷,看著靜靜用餐的她,輕咳一聲,引得她抬頭看向他。

  「怎麼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何大爺這筆生意妳既然參與了,就該有始有終,是不是等他買了以後妳再離開?」

  她美眸浮現笑意,靜靜的瞅著他看,也不說話。

  「怎麼這樣看我?」

  她優雅聳肩,「我在想著該怎麼解讀你的話。是交易成了,我就可以快快離開?還是何大爺這張單子可能遙遙無期,那我不就得永遠留下來了?」

  「哪、哪有那麼複雜,我只是覺得妳應該對這張單子負責,是妳點了我的穴,讓我不能跟他好好談的。」他急急的解釋,但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心虛。

  她挑高了眉,美眸帶著抹逗人的玩味。

  在這樣的目光下,他更急了,「真的,我只是這樣想,而且,這筆交易若失敗了,妳不覺得妳也該留下來跟我爹好好報告細節?」他想想又說:「我爹本該回來了,但直到現在也沒看到人,也不知道哪時候才會回來,我爹他有時聽到哪裡有好馬,就一聲不吭的跑去了,也曾一、兩個月沒回大院,這次若也是這樣,接下來的事要怎麼處理……」

  該死的,他語無倫次的到底在說什麼他爹又不是第一次在外面待上一、兩個月,他也沒在大院裡當家,祖家大院還不是好好的,他到底在說什麼,真是笨死了!

  他索性低頭大口吃飯,再夾一堆菜到嘴裡,囫圇吞棗一次嚥下後再來一次,偏偏某人還不開口說話,是打算要他吃到撐死啊!

  「嗯……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捨不得我走了?」她粉唇微勾,帶著誘人笑意。

  他抬頭瞪著她,「噗!咳咳咳……」他嘴裡尚未咀嚼的飯菜頓時噴得滿桌,黎亮亮側身閃得快,沒讓那些飯菜噴到臉,忍著笑立即起身,快步走到他身旁,溫柔的替他拍背,再拿絲帕替他擦拭嘴角。

  她靠得太近,她的呼吸拂過他的臉頰,他竟然莫名的心跳加速,全身血液還直往頭頂上竄,都感到臉發燙了。

  她微笑的看著他白晳的俊容因為咳嗽,或許還有其他的原因而漲得紅通通的,她真的很開心,猜想自己對他多少有些影響了。

  「行了,行了。」他面紅耳赤的往後縮,避開這麼近的接觸。

  她俏盈盈的坐回對面位子,「我會留下來的,你忘了我還有一筆生意沒談妥嗎?木觀音啊。」

  他先是一愣,但隨即抗議,「原來妳是騙我的,根本沒打算在十天後走人是不是?」

  「不是,」她答得也乾脆,「我說了,真覺得我們不適合就走,但相處至今,你的魄力稍嫌不足,志氣也不太夠,但離懦夫又很遙遠,就挺身護我的那件事,你這個丈夫就加了好多分,我想我有些捨不得離開了,所以需要多一點點的時間來決定要不要走人。」

  「妳這個……怎麼……那個……」該死的,她明明很嫌棄他,雖然也讚美了他,但批評多一點吧,他為什麼還是這麼開心?這樣的反應對嗎她說他捨不得她走,意思是他下意識替她找了一個非留下不可的理由嗎?

  他怔怔的看著她亮晶晶的明眸,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她竟然又對他綻放一抹絕麗的笑靨,讓他的心跳變得更紊亂,「我、我吃飽了,先回房。」他略顯狼狽的拿起棉布拭拭嘴,連忙起身快步步出廳堂。

  門口的沈雷立即跟上前去,「少爺,今天還是不回寢房嗎?」

  「閉嘴,當然回書房!」他頭也沒回的道。沈雷天天問,但只有他清楚,他回答得愈來愈不堅定。

  「少爺!少爺!」

  沈雷快步追上前去,小雁看了看,搖搖頭才走進來,看著少夫人美眸含笑,她不解的問:「少爺怎麼了?臉紅紅的,還一個勁兒的直往東大院走去,活像後頭有什麼在追似的。」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但應該沒事吧。」

  黎亮亮眸中的笑意更濃了,她開始相信,祖紹威就是她命定的良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五章

  祖紹威發覺自己的心在淪陷,這感覺是喜歡還是崇拜他不是很清楚,但他應該是欣賞黎亮亮的。這是他一夜未眠在書房裡想出來的結論。

  黎亮亮絕對是個很細心又行動派的人,一早用完膳,她不忘拿了一瓶消瘀的藥罐替他仍見瘀青的臉頰上藥,接著進到書房內寫了拜帖、帶著木觀音和他上了馬車,說要前往近郊的伍家馬場。

  「我以為妳那個孫爺爺在晶山鎮那邊。」他邊說還邊在心裡提醒自己,別去看她的手。

  事實上,她剛剛替他抹藥時,他就覺得她指腹粗粗的,碰到他的臉頰麻麻癢癢的,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在心裡撩撥。

  當她第二次牽他的手上馬車,他注意到她的手雖然粗糙無比,但很溫暖,握手的力道透著一股堅定,他竟然一點也不討厭……

  「孫爺爺這幾天都在伍家馬場,明後日就要返回晶山鎮,所以我才請魏老爹幫個忙,趕點工。」

  「妳怎麼知道?」他又為什麼啥都不知道?

  她微微一笑,「要做誰的生意,就得搜集那個人的相關情報,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但這個功勞我可不敢要,是爹提供的。」

  看來他真的有一個很了不起的父親,做生意要關注的細節也真是多。祖紹威想。

  馬車喀啦喀啦的來到近郊坡地上的一座小馬場,兩人見到了孫爺爺,他是個滿頭花白的老人家,一副莊稼漢的模樣。

  而接下來的發展,讓祖紹威大開眼界。

  原本稍嫌冷漠的老人家,一見到木觀音不僅眼睛亮了,話也多了,還真應證了什麼叫投其所好,再加上黎亮亮拿岳父頻頻攀交情,爹始終搞不定的交易竟然很快就談妥了。

  他看著皆大歡喜的黎亮亮及孫爺爺,再想想何一平難纏的嘴臉,霎時有所體悟,原來做生意可以很複雜也可以很簡單,準備充足,成交機會就大。

  「做生意好玩吧?」離開伍家馬場,黎亮亮在馬車上笑問。

  他用力點點頭,「是,一點都不難嘛。」

  她忍著笑意,看來他還得需要時間磨鍊磨鍊,做生意可是一點都不簡單。

  兩人又聊了些事,但他一直很在乎她的手,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他隨即傾身拉開窗格織簾,一見馬車已進城,穿街過巷的要經過城中一家胭脂店時,連忙大叫。

  「停車,停車。」

  沈雷雖不明所以,但仍聽命勒住韁繩,才停妥馬車,一回頭,就見到主子正掀起車簾跳下馬車,很快的進入對街那間專賣女人用品的店鋪。

  不一會兒,祖紹威懷裡抱了一堆東西又快步過街,很快的回到馬車內。

  「我看到了。」小雁坐在沈雷身邊,雙手合十,笑得好開心。

  「妳看到什麼了?」沈雷不解。

  小雁斜瞥他一眼,突然生氣了,「你真是呆頭鵝,不解風情,少爺比你好太多了。」

  「妳沒事兒使什麼潑啊?」他被兇得莫名其妙,在聽到少爺的命令後,他策動韁繩,讓馬車漫步前行,不再理會小雁。

  馬車內,黎亮亮難以置信的看著祖紹威將一大袋潤膚瓶瓶罐罐放到她膝上,「你怎麼……」

  「我不是嫌妳的手粗,只是妳現在是祖家大院的少夫人,手那麼粗不好……也不是不好,但一些事可以給別人做,女人嘛,就連煙花樓的花娘手都比妳的滑嫩好摸……」他發現自己說錯話,俊臉一紅,「我沒嫌妳,煙花樓的花娘本來就靠男人摸來掙活……」他又皺眉了,「反正妳今天幫了爹一個大忙,這就當是我送妳的謝禮,妳別亂想,沒嫌棄妳。」

  她笑了,這個丈夫真的很善良,怕自己突兀的行為傷到她的自尊,還拚命解釋。望著這些乳膏,一股甜滋滋的感覺湧上心坎,「謝謝,你幫我抹抹,就當再欠你一個人情?」她雙手伸向他。

  「十個了?」事情太多,他後來好像都忘了數。

  「九個。」她忍著笑。

  他拿了其中一罐打開後,一手抹了些清香的潤膚膏在她粗糙長繭的手心緩緩塗開,相較她的手,他身為男人卻手潤如玉,人生頭一回,他覺得自己不如一名女子。

  他輕輕的按揉,如店家交代的,從掌心到她的每一根手指頭,耐心的按揉。

  她凝睇著他專注的神情、溫柔的手勁,一股悸動在心底深處隱隱蕩漾開來。

  突然,馬車顛簸了一下,原本就傾身向前的祖紹威因這一個震動,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往她撲過去。

  黎亮亮起身想抵住人高馬大的他,但憑她哪撐得住,他沉重的身軀整個壓向她,兩人跌成一團。

  好一會,兩人才定下神,眨了眨眼,這才發現雙方的唇相距咫尺,溫熱的呼吸交融,再加上他健碩的身軀就半壓在她柔軟的身上,即使隔著幾層衣服,但如此親密,讓眼神交會的他們臉兒漲紅,甚至都能聽得到彼此恍若擂鼓的心跳聲。

  「你得起來。」她被他壓得快喘不過氣了。

  他急急的退回自己的座位,「我、我繼續幫妳塗……潤膚膏呢?」他彎身找到落在腳邊的瓶子,暗暗吐了口氣,這才起身,繼續將藥膏抹在她的手上,卻不敢去看她那嫣紅動人的臉蛋。

  黎亮亮也暗暗調整氣息,覺得臉熱燙得似有火在燒。

  車內,添了幾許親暱的氛圍。

  他們返回大院時,天色已近黃昏,大門口停放了三輛金碧輝煌的馬車,一見他們的馬車停下,三輛馬車立即下來幾名高瘦不一的年輕男子,其中一名是黎亮亮也很熟悉的中年男子—— 許大甫。

  黎亮亮下車,看著他們將先行下車的祖紹威拉到第三輛馬車旁,幾個人迅速的交談著,許大甫又是彎腰又是搖頭,一臉懊腦。

  「全是少爺的狐群狗友,少夫人,妳不將少爺拉過來?」小雁忍不住開口。

  她搖搖頭,雖然有一段距離,但從他的表情,她已看出他的拒絕與為難,但幾個人又是拍他肩膀、又是笑著搥他胸口,他的表情也漸漸起了變化。

  她心裡有底,他軟化了,也罷,若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無法拒絕這群損友,她是該好好思考,別讓自己賠上一顆真心。

  雖然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但這是另一項試煉,她無從逃避,只能正視,這麼想著,她原本的好心情已消失不見。

  果真,祖紹威走向她,一臉尷尬的指指後方的友人,「大甫兄想好好跟我賠罪,也想要跟我說明他這幾日怎麼安排父親接受更好的醫治,還有……我回來後,都還沒有時間跟他們聚會。」

  「你想去?」她平靜的問。

  他從她沉靜的表情看不出她是不是生氣,只能誠實回答,「他們畢竟是我的好朋友,是該花點時間聊點現況,才不會讓彼此生疏了。」

  「好,去吧。」她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聞言,沈雷跟抱著一堆瓶瓶罐罐的小雁倏地瞪大了眼。

  甭提他們,就連祖紹威自己都怔忡,他以為她會斷然否決。

  「對了,這給你。」她突然從袖口內拿出幾張銀票。

  沈雷跟小雁幾乎連下巴都要掉了,少夫人得了失心瘋嗎?還給少爺銀票祖紹威手足無措的看著她交到自己手上的銀票,他身上的錢的確寥寥無幾,尤其是在買了潤膚膏後,只剩些零頭。

  「這不是公帳的錢,是爹允帳房每月給我的薪俸,這是這個月先預支給我的,」她神情仍然平靜,「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說我這媳婦兒替大院做事也該領錢,再加上少夫人的月例,只是我有錢也沒時間花,都給你。」

  聞言,他突然有些不想去了,用妻子的錢像話嗎?何況她是因家中事務太多,才沒時間花用……他深吸口氣,回身去拒絕,但他向來不善於拒絕,再加上好友七嘴八舌的勸說,最後,他還是被強拉上馬車離開。

  黎亮亮凝睇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心裡的失望愈來愈濃,還添了更多的不甘。

  這一晚,他並沒有回來。

  第二晚,他仍然沒有回來。

  第三晚、第四晚、第五晚……第九晚,亦然。

  夏日午後,滂沱大雨落下,急敲在屋瓦上的嘩啦啦聲驚醒了沉睡中的祖紹威。

  他一臉困惑的坐起身來,揉揉額頭,覺得腦袋脹脹的,他蹙著眉頭,環視著這精緻的樓閣,突然,他注意到大床上除了自己外,還有兩個女人!

  祖紹威瞪大了眼,看著一雙白嫩如青蔥的小手就貼靠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還有另一雙白嫩修長的雙腿從被褥裡露了出來。

  他倒抽了口氣,強撐著宿醉引起的微微暈眩,伸出手拉開被褥,一見那兩個濃妝豔抹、身上僅著薄紗、衣不蔽體的花娘時,他想起來了,瞬間臉色丕變。

  天啊,他到底喝了幾天酒他一直想要離開的,只是好友們一直勸酒,女人不分晝夜的黏靠在他身上,頻頻灌酒,他一次又一次的醉了,醉死的時間遠比清醒來得多……

  糟了!黎亮亮!

  他急急的跳下床,這才發現自己全身光溜溜的,「該死!」他低咒一聲,四處看了看,這才見到自己的衣服被塞在床底下。他彎身拉出,胡亂的穿上後,快步下樓,一見春水樓的紅色匾額就高掛在大廳正中央,他更想呻吟了,不知道他究竟在這裡待了幾天,此時是大白天,周圍靜悄悄的,連個人影也沒有。

  就在這時,右方一門珠簾晃動了,一身紅衣的老鴇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出來,「咦?祖少爺你醒了,你那一群朋友—— 」

  「我在這裡幾天了?」他心急如焚的打斷她的話。

  「十天了。」

  老天!他臉色倏地一變,急著就想往外走。

  「等等,祖少爺!」老鴇急急的追上他,拉住他的衣袖,再將懷裡的一疊銀票交到他手上,笑咪咪的道:「祖少爺你呀,真是討到一個好媳婦兒。」

  他蹙眉,「那是什麼意思?妳又為何給我銀票?」

  老鴇有些不好意思的揉著手中的紅絲帕,「祖少爺一大群人在我這裡吃喝好幾天,您給的銀票早就不夠用了,大甫爺就說了,派人去找少夫人拿錢,反正祖家大院的錢本來就是祖少爺的嘛。」

  祖紹威一聽,伸手猛地揪住老鴇的衣襟,咬牙怒問:「妳找人去要了」

  瘦小的老鴇被扯高,連地都踩不著,嚇得她大叫,眼眶都泛淚了,「祖……祖少爺,你那群朋友一天吃喝就要一萬兩啊,我這是花樓,又不是在做什麼救濟院,不找少夫人要怎麼行?」

  他眼前一黑,頓覺一陣暈眩,「一天一萬兩?」

  老鴇喘著氣兒,努力的想扯掉他的手,但他的手像鐵鉗似的揪得死緊,「是……是啊,少夫人知道後,一次給了十萬兩,說不夠再去要,若多了就讓……就讓祖少爺帶回去。」她說到後來全身都發抖了,瞧他一張俊顏黑似鍋底,好嚇人啊!

  該死!該死!祖紹威大力的甩開她,她「砰」的一聲跌坐地上,眼淚早就滾滾落下。

  他將銀票胡亂塞回衣襟內,大步推開門走了出去。

  傾盆大雨不知在何時放晴了,天空又是一片動人的蔚藍,濕漉漉的街道上,熙來攘往的人車也不少,他一出現,立即引來人們的側目。

  祖紹威墮落了十天,頭髮尚未梳理,身上又是酒味又是濃濃的胭脂味,又站在春水樓的台階上,樣子說有多糜爛就有多糜爛。

  他看到那些不以為然的目光,急急的快步就跑,看到巷子就轉、街道就彎,能離春水樓多遠就有多遠,沒想到,這樣像隻無頭蒼蠅似的左彎右轉,竟然讓他繞到了木雕老鋪子前。

  「咦?祖少爺,你怎麼在這裡?少夫人呢?」一個驚喜的童稚聲響起。

  祖紹威側身一看,原來是上回那個雕木馬的十一歲男孩,他先是興奮的奔向他,但又立即止步,皺眉捏鼻子,「祖少爺身上好臭喔。」

  「呃……我忙了些事,所以……」看著這麼小就要掙錢養家的男童,再想到自己的紙醉金迷,他就羞愧得說不下去。

  偏偏這會兒梁梅秀跟丫鬟從茶坊走了出來,一眼就瞧見他。

  他倒抽了口涼氣,連忙背過身,希望她會像過去一樣,巴不得閃他遠遠的,但出乎意外的,他從眼角餘光發現,她竟主動的朝自己走來。

  可他現在渾身酒味、衣服也皺巴巴的,頭髮也沒有梳理,他一點也不想讓她看到他此刻的狼狽不堪。

  梁梅秀看著他的頭愈垂愈低、愈垂愈低,忍不住冷哼一聲,以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說:「幫我帶句話給你那可悲的妻子,公然說謊是沒用的,你祖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賀蘭城的每一個人都比她還要清楚。」

  他怔怔的抬頭看向她,多麼刻薄的一張臉啊,他之前怎麼會以為她很美?

  「『真的很謝謝老天爺,給了我這麼棒的良人!』哼,在春水樓待上十天的男人很棒?」梁梅秀冷笑的模仿完當日黎亮亮說的話後,示意身後的丫鬟跟上前,主僕隨即離開。

  祖紹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獨自佇立街頭,回想當日的情景,愈想愈覺得自己好差勁。

  他環視四周,發現看他的人不少,拋白眼的、搖頭的、嘲弄的,沒有一個臉色是好看的,這麼說不只梁梅秀,每個人都知道他在春水樓待上十天?

  才想著,一陣急遽的馬蹄聲竄入耳中,他蹙眉轉向聲音來源處,就見幾輛馬車急奔而來,因為車速極快,路上人車都急急退讓、閃避。

  「這幾天都這樣,也太囂張了!」

  「我們能怎麼樣?那些人說了,他們是祖少爺的朋友,祖家的靠山可不少,皇親國戚、富商豪紳都跟他們有生意往來,誰敢得罪啊……」

  祖紹威的身後傳來不悅的談話聲。

  他正想回頭時,原本急駛而過的幾輛馬車突然停一下,由於馬夫急拉韁繩,一匹匹馬兒止蹄仰頭嘶鳴,險象環生,他才剛想著這些人真是不要命,拿馬匹的生命開玩笑,多名他熟識的友人竟已紛紛下車跑向他,關心的問:「紹威,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啊,我們是看你睡得正酣,才特別跑出春水樓,再去找些樂子要與你同樂啊。」許大甫笑嘻嘻的輕搥他肩膀,再指指前後的馬車。

  他看了看,就見下來的竟還有一些不知從何處找來的花娘,她們環肥燕瘦、嬌媚動人,但他很開心嗎?沒有!他眼內冒著怒火,事實上活到現在,就他的記憶裡,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火大過!

  難怪每個人都知道他在哪裡混、做了什麼荒唐事,用鄙夷不屑的目光看著他!祖紹威瞇起黑眸,胸臆間湧起洶湧的怒氣。

  「怎麼了?」每個人都察覺到他不對勁。

  他冷眼看著這些笑容滿面卻過著荒淫放縱生活的「好朋友」,再想著黎亮亮這段日子帶他經歷的一切,那些辛勤工作的老老小小……

  他錯了,大錯特錯!眼前這些人好吃懶做,全都是為了錢來迎合他、討好他,甚至還利用他的身分,在外頭作威作福。

  「紹威,你到底怎麼了?」許大甫吶吶的問,表情不太自在。

  他冷峻的黑眸緩緩的掃過這些所謂的朋友,每個人被這眼光一掃,頭皮發毛、有的還起了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口水。

  「夠了!」他突然開了口。

  沒人聽懂他在說什麼,只是他們與他相識多年,這還是首次在這張俊臉上見到這麼冷漠的神態,嚇得眾人不敢再多問。

  祖紹威轉身就往另一條街上走去,多名友人面面相覷,再看向那似乎冒著火的高挺背影,他們好似明白「夠了」的意思,他要與他們斷絕往來!

  祖紹威走了一段路後,悶悶的雇了輛馬車,心事重重的返回祖家大院。

  「回來了!少夫人,少爺他回來了。」

  當祖家門房衝進廳堂大聲通報時,黎亮亮正巧要與小雁出門談生意,同一時間,祖紹威已走了進來,兩人的眼神頓時對上。

  祖紹威臉上滿是自責,知道自己一定讓她失望透了,「我有話跟妳說。」他覺得自己很不應該,也有必要讓她明白他的愧疚與反省,「這需要一些時間。」

  黎亮亮深吸一口氣,低聲交代小雁一些話,小雁明白的點點頭,在看向他時,忍不住噘高了唇,隱隱透出對他的小小不滿隨即離開了。

  黎亮亮看向一直靜靜站立在一旁的沈雷,他臉上也寫滿對自家少爺的不滿,因為賀蘭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幾天去了哪裡。

  她嚥下到口的輕嘆,再看向一身狼狽的祖紹威,說道:「你臉上的傷好了。」這男人即使狼狽,也不損他的好皮相。

  祖紹威羞愧的別開臉,怎麼也沒想到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我已讓小雁去幫我跟約好的客人說一聲,改明天再談,所以,你有一天的時間可以跟我說。」

  她又說。

  他一愣,隨即用力的點點頭,「謝謝。」

  她搖搖頭,「沈雷,先伺候少爺梳洗吧。」

  「是,少夫人!」

  祖紹威也知道自己有多邋遢,從進門至今,沈雷、小雁,還有其他奴僕們的表情都隱隱透著指責……不,或許他們並沒有,而是他罪惡感太深,自己多想。

  「我在書房等你。」黎亮亮說。

  祖紹威點點頭,轉往東大院。

  沈雷向黎亮亮行個禮後,即帶著怨恨的神情陪主子回院落,再替他梳洗更衣,總算讓主子全身散發的是清爽氣息而非脂粉味,正要開口——

  「行了!」知道他要說什麼,祖紹威沒讓沈雷有機會碎唸他的荒唐,他急急的要去書房跟黎亮亮解釋,他不是不想回來,而是被灌醉、睡死了。

  沒想到就在此時,多日未見的何一平再度登門,而且開門見山的接受黎亮亮提出的價錢,雖然還扯了一大堆不想千里迢迢過來又無功而返、祖家大院的馬匹備受外界推崇,即使價格貴了些,但看在跟祖老爺的舊交情上,也得賣他個面子之類的話,但總歸是談成了。

  黎亮亮很快請來副總管撰寫一份雙方都滿意的合約,簽名後,付了錢,合約各留一份,也因為這筆交易已延宕多日,何一平迅速再點一次將出貨給他的母馬後,他帶來的多名家丁就牽著馬走了。

  一陣忙碌下來,時間已近傍晚,黎亮亮邀何一平一起用膳,他拒絕了,「老夫在賀蘭城延誤太多時間,就此告辭了。」

  其實,他真正要說的是,做生意比的是耐心,但他顯然輸給她了。

  「請等一等,何大爺,我的夫君在欣喜這筆交易成功之餘,總覺得讓您老來回奔波,甚為歉疚,於是,我建議夫君退回五百兩銀,他也慨然應允,算是感謝你給我這新嫁娘做成生意。」

  黎亮亮巧笑倩兮的看向祖紹威。

  他錯愕的看著她,卻見沈雷已將備好的銀票交給何一平。

  何一平看著手上的銀票,開心的快步上前,「謝謝祖少爺。」他頓了一下又忍不住道:「看來外頭流言是假,說什麼祖少爺流連花叢多日,樂不思蜀呢。」

  流言沒錯,他只是幸運的及時回來,但他根本還沒有機會跟黎亮亮聊他的心緒變化,她怎麼先替他做面子了?祖紹威心想。

  「祖少爺?」何一平看著他。

  「呃……」他尷尬一笑,「對啊,流言總是繪聲繪影,信不得的。」

  何一平撫鬚一笑,眸底閃過一道精光,瞧他一臉心虛,看來流言是真,不過,他讚賞的看向黎亮亮,「老夫不得不說少夫人真會做生意,這筆交易與我先前跟祖老爺開過的價,可硬生生多付了五千兩,現在只不過拿回五百兩,心情卻分外的好,好像多賺的。」

  她微微一笑,「何大爺不愧是我公公讚不絕口的買主,我做生意多回,只有何大爺看穿其中乾坤,我由衷敬佩。」

  「哈哈哈,好說、好說,妳這女娃兒老夫喜歡,老夫迫不及待想再一次跟妳交手,希望不要太久啊,哈哈哈……」他笑得闔不攏嘴,「好了,祖少爺、少夫人,咱們後會有期。」

  何一平再朝祖紹威、黎亮亮拱手,隨即笑呵呵離開。

  沈雷跟小雁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那麼難纏的老奸商竟然這麼開心的離開,還是被少夫人堅持住價格,只拿回五百兩的狀況下就他們印象中,祖老爺不在的交易,老總管等人可吃了好幾次暗虧,而且交易後的利潤已經夠薄,何一平卻還是一副勉強接受、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討厭狀,這會兒卻哈哈大笑的離開?

  祖紹威也不懂,更覺得不可思議,那日何一平刁鑽談生意的情形仍歷歷在目,他凝睇著黎亮亮,心裡五味雜陳,其中一味是苦的,他開始懷疑墮落放縱的自己能否配得上如此優秀的妻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六章

  像是約好似的,何一平前腳一走,祖德源跟老總管就回來了。

  富麗堂皇的廳堂內,祖紹威、黎亮亮及幾名副總管一一向祖德源報告這段日子祖家大院的大小事,當然也包括談成功的生意,但就是沒人提及祖紹威待在春水樓十日的事。

  但其實,大院內外的風吹草動都有人定時去向祖德源報告,所以他比誰都清楚這個敗家子做了什麼好事!

  另外,他跟媳婦兒也有書信往返,從信件內容中得知媳婦兒希望他別干預、裝不知情,畢竟兒子有很多面是不錯的,從這段日子的觀察相處,她願意給他更多的時間,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媳婦兒都在信中為兒子求情了,他能不允嗎?

  因此他還是笑呵呵的對老總管道:「聽到了沒有?當初我說要放手讓年輕夫妻處理,你還不放心,瞧,結果可比我想像中的不知好了多少。」

  「是啊,老爺,少夫人……呃,跟少爺真不簡單。」老總管差點說溜嘴,連忙再補上少爺,他可是也清楚少爺做了什麼好事!

  「我這媳婦兒的確不簡單,還懂得將面子做給她丈夫呢。」祖德源覺得可以稱讚,反正這裡沒外人,這裡的每一個人也都知道誰才是有功之人。

  他十分滿意的看著黎亮亮,她得以倚仗,他肩上的擔子是愈來愈輕了。

  「好了,大家到飯廳吃完飯就可以休息了,我也累了。」他站起身來,看著一臉悶悶的兒子,「不對,還有事要跟你說一聲,雖然你也沒問。」

  這話裡的埋怨不小,本來嘛,媳婦兒與他有書信往返,都知道他這個公公在外面忙什麼,但這個死孩子見面到現在就是一個悶字能形容,連問他在外多日在做啥都不關心。

  「我沒問什麼?」祖紹威呆呆的問。

  他還真的不清楚,只知道透過剛剛的報告,曉得這十天黎亮亮是忙得不可開交,根本也沒空去理他,只丟了錢就算完了……想到這裡,他悶透了,一股火氣在胸口不斷燃燒。

  他就這麼不值得她在乎嗎?

  一見兒子不僅一臉困惑,眼內還隱現怒火,似乎有些不耐,祖德源氣炸了,他拍桌吼道:「家人比你那些爛朋友更需要關心,可你呢?你問了你表伯的身體好了沒,還是你老子我在外面幹啥了?」

  哪需要問?爹無所不能,定能照顧好表伯的身子,他更不必擔心爹在外頭幹啥,爹一向有責任、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祖紹威蹙眉看著爹,真的不懂他在火大什麼。

  瞧兒子還一臉狀況外,他咬牙低吼,「見你表伯父的身體好多了,我才離開,而你宇臣表哥要照顧他,還得撐起那個家,但允諾在夏末或初秋會過來一趟,說要謝謝這段日子我照顧他老子,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麼他可以做的,要回報恩情,反正你閒著沒事幹,就花幾個月想想找啥活兒給他做!」他真的是火冒三丈,連珠炮的吼完後,就氣呼呼的甩袖走人。

  宇臣表哥哪會照顧他表伯,更甭提會撐起一個家,但表哥偽裝得太好,只有少數人,包括他在內才知道他的真面目。祖紹威很不平的想著。

  黎亮亮見他抿唇不動,連忙追上前去,好好的對公公勸說安撫,這才讓祖德源、祖紹威得以相安無事的共坐一桌用晚膳。

  祖德源率性,脾氣發完了,事情就過了,再喝幾杯醇酒,就開開心心的回房休息了。

  祖家大院在黎亮亮的主導下,接連完成兩筆大生意及幾筆小生意,加上祖德源是個大方的主子,這個月的薪俸袋肯定會重一點點,想到這,大院上下的心情都很好。

  除了祖紹威,他的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

  他知道自己做了錯事,也感到很愧疚,但被黎亮亮無視、不在乎,他就沒來由的不悅,就像用完晚膳,她明明知道他已等了好幾個時辰想跟她說話,但她還是堅持要先處理好帳冊、先梳洗,還說他若累了也可以先睡,明天再說。

  是!他就是這麼不值得她費時間在他身上,他不會做生意,祖家大院根本不需要他,就算他在春水樓醉死了,她也許也只是叫沈雷去替他收屍……

  他愈等火氣愈旺,愈會胡思亂想,完全無法冷靜下來。

  終於,在祖紹威累積的火氣瀕臨爆發邊緣時,黎亮亮終於梳洗完,從寢臥後方的浴池出來,伺候的小雁在黎亮亮的眼神示意下,向兩個主子屈膝一福,就靜靜的退出寢臥,再輕輕的將房門給關上。

  房內仍是一片寂靜,偶爾響起夏蟬唧唧的合唱聲。

  祖紹威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看著梳洗過、身上散發著清爽氣息的黎亮亮,長長烏絲柔順的披散著,不知怎麼的,他覺得她看起來好美,令他看痴了,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火氣都沒了。

  黎亮亮忙進忙出一整天,著實疲憊不堪,瞧祖紹威怔怔的瞪著自個兒看,她笑笑的開了口,「你等我這麼久,就是想瞪我嗎?」

  這話令他原先消失的怒火在瞬間回籠,「妳很高興對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實在不懂,「怎麼?在外面玩得不開心、受委屈了,回來找妻子洩憤?」

  他倒抽了口涼氣,「我想知道,為什麼老鴇來找妳要錢,妳給了卻沒跟我說一聲,害我什麼都不知道,天天醉死在春水樓,我可是妳的丈夫,妳不應該等我清醒,看我一眼,或對我說句話嗎?」

  他孩子氣的控訴在她聽來著實像個笑話,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你是被當成禁臠關起來,還是有人架著你的雙手灌你酒?」

  「什麼?」他瞪她。

  「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嘴巴在你臉上,你可以不喝,腳在你身上,你可以離開。」

  「我……」他語塞。

  「我累了,實在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已成過去的事情上。」她起身走到床畔。

  祖紹威想也沒想的跟上前,站在床邊,俯視已坐在床緣,彎身脫去鞋子的黎亮亮。

  他咬牙切齒,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他雙拳握得死緊,不想承認不被她重視才是他真正氣憤的原因。

  黎亮亮挺直腰桿,看著像座小山般杵立在她面前的男人,「還有事?」

  沒事會等她等那麼久他咬咬牙,「好好好,不提春水樓,那是我不爭氣、是我自作自受,但何大爺的事妳何必替我做人情?怎麼?有我這樣無能的丈夫很丟臉是嗎」他就是不舒服,這股不舒服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最後全堵在他的胸口。

  她應該要大聲罵他不自愛、不懂上進、不負責任!

  「那只是一種本能,沒有一個女人希望在外人眼中,自己的丈夫是無能的。」

  他蹙眉瞪著她,卻什麼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她說得理所當然,素淨的臉上看來也很無辜,所以是他小心眼、是他多想了?

  而在兩人大眼瞪小眼時,寢臥的雕花窗外,有兩人背貼著牆面,偷偷瞄著房裡的動靜。

  「這娃兒真了不起,知道硬碰硬不成,倒不如扮豬吃老虎。」祖德源壓低聲音,舉起大拇指。

  「少夫人夠機靈,反應又快,看來少爺會被少夫人吃得死死的。」老總管也同樣以低如蚊蚋的聲音回答。

  「那可不見得,兒子是我生的,我最清楚不過,他啊,只是還沒開竅,其實潛力驚人。」

  房內,黎亮亮輕嘆一聲,「我們再這麼瞪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替你算了算,我總共欠你九個人情,事實上,再加上先前欠的第一個,已經十個,有什麼要我做的事,我一定答應。」

  那妳可以在乎我多一點點嗎?這個想法立即浮現,祖紹威被嚇到了,呆若木雞的瞪著她。

  她耐著性子,「你不說,那就明兒再說吧,我想睡了。」

  「不不不,第一個不算,我早說了一碼歸一碼,我不想佔妳便宜。」他被剛才那個念頭搞得心慌慌,連忙轉移話題。

  她深吸口氣,眼皮益發沉重,低頭掩飾哈欠後,她抬頭看著他,「我不介意被你佔便宜,說真的,要我答應的事若牽涉到我們的婚姻—— 」

  「沒有,仍維持這樣!妳這少夫人做得很稱職,我絕不會寫休書,妳也沒必要走人。」他急急的打斷她的話。

  她眨了眨眼,陡然笑了。

  「妳笑什麼?」他困惑的問。

  她笑是因為感到安慰,在得知他的荒唐事後產生的傷心與難過,也同時有了慰藉,她並非不在乎他,而是太在乎了,只得努力的忙大院內外的事,才能暫時不去想他,本以為他這次回來,在那群損友的「教導」下會擺起大男人的架子,但她在他身上僅看到自責與愧疚,她又有什麼好苛責的?

  現在他還讚她稱職,不寫休書,對照新婚夜的待遇,她怎麼不開心?

  他有說了什麼嗎?怎麼她臉上的笑意愈來愈燦爛?祖紹威困窘的輕咳一聲,解釋道:「我不寫休書不是因為喜歡妳,而是我爹曾說,我們沒洞房,若我不要妳這媳婦兒,他就收妳為義女,找個能力不錯的男人入贅……」

  這個笨兒子,這時候講這做啥?沒看到媳婦兒笑得眼瞇瞇,補過洞房就好了嘛!窗戶外,祖德源在心裡嘆氣。

  老總管也覺得少爺很遲鈍,瞧少夫人臉上的甜笑,她根本不討厭少爺。

  「所以,你只是不想讓我變成爹的義女?」

  「就是、就是。」他答得太快、太急,讓人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而他俊臉上起了一抹可疑的紅雲,更印證了這一點。

  「我懂了,還有其他事嗎?」她溫柔的問。

  「呃……」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讓她休息,但他還真的捨不得走,這裡的感覺分外的好,沒有春水樓的胭脂味、酒味、紅紗帳,一切的一切都像黎亮亮,清爽怡人,適合他駐足與停留,他看著這本來是他寢臥的地方,原主人的味道因他這些日子不在而淡了許多,但增添了不少女性用品,梳妝台上也多了些胭脂水粉,還有他買的潤膚膏……

  他想也沒想的就拉起她的小手,翻看她的掌心,「還是很粗糙。」

  她沒有抽回手,「我等著一個人幫我抹。」

  他愣愣的對上她含笑的美眸,喜悅在瞬間盈滿胸口,俊臉也浮現笑意。

  他腳步輕盈的走到梳妝台前,拿來那瓶潤膚膏,坐在床上,溫柔的為她的雙手抹上,再輕輕的按揉。

  臭小子,挺行的嘛!祖德源在心裡給兒子拍拍手,再看向老總管。

  老總管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再小小聲道:「老爺啊,看來你是不必擔心他們小倆口了。」

  「就是,我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咱們兩個老的結伴去雲遊四海。」

  「好。」

  房內,祖紹威已替她塗好潤膚膏,「這潤膚膏我記得店家說早晚塗一次,早上妳睡醒時,叫小雁幫妳塗,晚上我再幫妳。」

  「好,我知道了。」她其實都可以自己抹的,只是她喜歡他幫自己時的溫柔體貼。

  這媳婦兒是矜持還是笨?可以叫兒子一起睡,明早醒來,他就可以幫她塗了啊!祖德源搖了搖頭。

  房內的祖紹威則注意到她美眸裡疲累的紅絲,一股心疼驀地湧上,急忙說:「說完最後一件事妳就可以休息,那就是我從明天開始,會跟著妳學做生意。」

  她微微一笑,「好。」

  他愣了愣,「妳不問為什麼?」

  她搖搖頭,「雖然我們不是名副其實的夫妻,未來會不會是夫妻也還很難說,但只要我們還有夫妻之名,夫君要做什麼,我就無條件支持,絕不多問。」

  「意思是,日後我們不是夫妻,妳就不支持?」

  她點點頭,再反問他,「不是夫妻後,你還希望有我的支持嗎?」

  「不會有不是夫妻的那一天!」他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

  話出口他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也意識到自己一點也不希望結束兩人的夫妻關係,這代表……

  他喜歡上她了「我、我回房了,妳早點睡。」他急急的掉頭就走,推開門後還用跑的,一路往書房跑去。

  「這死小孩怎麼跑了呢!」在窗台下方的祖德源差點沒昏倒,但他更想施展輕功飛身過去,將笨兒子抓回來再丟回房間裡。

  「爹、老總管,夜深了,請回房休息吧。」

  黎亮亮含笑的聲音柔柔的傳了出來,隨即,房內燭火一滅。

  祖德源跟老總管同時一愣,異口同聲的道:「她知道我們在這裡!」

  兩人相視一笑,看來黎亮亮的功夫比他們想像中還要高深呢。

  翌日,祖紹威還真的一大早就起床梳洗,穿著月牙色長袍出現在用餐廳堂。

  不一會兒,黎亮亮跟小雁也走進來,一見到他,微笑道早。

  他亦點頭,而一旁的沈雷更是笑咪咪的說:「少爺自己起床梳理呢。」

  「誰要你多嘴了。」他馬上瞪了長舌隨侍一眼。

  接著,祖德源也現身了,一家子享用早膳,祖紹威不知昨晚與黎亮亮的互動全落在父親的眼裡,還一臉認真的將從今以後要好好學做生意的事告知。

  「很好,很好,你是我兒子,絕對有著與生俱來的商業潛能,只是一直沒有被挖掘出來,你要加倍努力,外界對你的不好印象才能扭轉。」他不吝惜給兒子讚美。

  祖紹威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向黎亮亮,他沒有告訴她梁梅秀所說的那些嘲諷話,因為他已對自己起誓,總有一天,他要讓所有人刮目相看,但這麼做不為任何人,只為了黎亮亮,這一個給了他無盡包容、沒有一句苛責、全心全意支持他的好女人!

  沒錯,他喜歡她,昨天發現這個事實時他著實受到不小驚嚇,但仔細回想,不對她動心太難了,她說話總是輕輕柔柔的,態度可親,懂事又獨立,更是他認識的姑娘裡最有智慧、最善良、最溫柔的……

  由於他一直看著黎亮亮,她以為他在求救,遂微笑開口,「其實,爹小看了紹威,最近這兩筆大生意,紹威都有參與,他的經商手腕也極高超,與媳婦默契更好,媳婦得說,不是他跟我學做生意,而是他帶著媳婦、教著媳婦,好好經營家裡的生意。」

  「是嗎?」祖德源狐疑的看向兒子。

  「咳咳,當然。」祖紹威答得好心虛,真不明白她怎麼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好像他真的很厲害,還是……在她眼中,他就是這麼厲害?

  他太單純,眼神也誠實的透露了他此刻的想法,讓祖德源憋著一肚子笑意,不得不承認這媳婦還真的有馭夫的天分,他這兒子的確較適合鼓勵與認可,碎唸狂罵是沒用的。

  小雁則無言,很想張嘴反駁,只能不停在心裡提醒自己少爺是主子,她不能犯上。

  沈雷卻對自家主子很有信心,他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知道少爺很聰明,只是這幾年鮮少用腦袋而已。

  用完早膳後,祖紹威就跟著黎亮亮去巡視大院的幾個馬場。

  他發現自己不過消失十天,祖家大院的上上下下、包括馬匹在內,全認了黎亮亮當主子,人也好、馬也好,都跟她非常熱絡,就連他爹的愛駒見到她也是頻頻搖尾巴,讓他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是滋味。

  還好,她的飛哥看到他時也甩了尾巴,讓他的心稍感安慰。

  黎亮亮在為飛哥梳馬鬃時,笑咪咪的跟飛哥說了悄悄話,「你也替我開心是吧,他回來了。」

  這十日,她每天都跟飛哥訴苦,說著她的傷心與不甘,飛哥很有靈性都會安慰她,今日是感受到她久違的快樂才猛甩尾巴,是某人誤會,以為在歡迎他呢!

  巡視一上午下來,祖紹威也發現她雖然個兒小小的,但全身蘊含著無限活力,她不時的跟馬場的人交談、詢問,俗話說學問學問,要學就要問,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他更確定了她身上有很多值得他去學習的事,他更有預感,自己會愈來愈喜歡她。

  但他不知道,有很多的問題她其實是代替他問的,為的是誘發他的興趣。

  在與各副總管及帳房核帳時,她會主動談論過去的交易內容,眾人交談著一次次的攻防,讓祖紹威聽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他問的問題也愈來愈多,從沒想過做生意真的這麼好玩。

  尤其愈纏纏愈挑剔的客人,談生意時的內容更精彩,從一開始就要做的情報搜集諸如買方的來歷、曾有過的交易對象、財力、喜好,尋找對自身有利的事,還會攀親引戚拉關係,一整個精彩極了。

  讓自己產生興趣,從中再找到樂趣,你就聽得下去了——他終於明白黎亮亮這句話的意思了。

  見祖紹威轉了性,祖家大院上下都開心不已,畢竟大院日後還是要交到他手上,他願意學,大院就能永續經營下去。

  「看到少爺跟少夫人走在一起,討論目前馬兒的巿場行情,我都懷疑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瞭解,沒想到少爺竟然那麼認真,我也懷疑我是眼睛壞了才看得到這一幕。」

  沈雷跟小雁說得開心,冷不防的,一個灼灼眼神從前方瞪了過來。

  沈雷想也沒想的就去摀住小雁的嘴,但同時間,小雁也怕他多說被罵,急急的伸手摀住他的嘴。

  兩人驚愕對視,瞬間臉兒紅紅,既尷尬卻也開心,再看向前方,少爺已轉過去,跟著少夫人又是說說笑笑了。

  兩人放下手,相視一笑,其實也不能怪他們這麼大驚小怪,就連老爺都開玩笑的說:「佛祖顯靈了!」

  相較成親前的少爺,此刻少爺跟少夫人的夫唱婦隨,的確會讓人目瞪口呆,拚命的揉眼睛,就怕自己看錯了。

  少爺毫無怨言的跟著少夫人東奔西跑,他認真學習,再加上頗有天資,儘管馬場的事很多又很繁瑣,他仍很快的就上手了。

  一早巡視馬場,再陪著少夫人到馬廄去跟飛哥說說話、溜溜馬兒,一天已去了一半,接著外出談生意,與買家你來我往談條件、談價碼,還真的愈來愈有商人的態勢。

  或許也因為如此,他們都注意到,停留在少爺身上的目光愈來愈多,而且很多都是姑娘家。

  當然,梁梅秀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是惟一見到少爺還扭頭快步的人,但傾心於少爺的女子絕對不少。

  過去少爺總是四處遊玩,停留在賀蘭城的時間並不多,但最近,他跟著少夫人四處拜訪店家,或是訂些禮品送給買家,接觸的人多了,他們隨侍左右,真的親眼看到有好多姑娘舉手投足間盡現嫵媚,再露個傾心羞赧的神態,連他們看得心都跟著怦怦跳。

  這些黎亮亮自然也看在眼底,但卻不意外,他長得太俊,再加上祖家財富驚人,過去因敗家乏人問津,現在做的全是正經事,美人們注意到他也不奇怪。

  只是,人都是這樣,在處處可見崇拜的目光下,就會忘了自己是誰,所以當發現祖紹威臉上的那股得意勁著實太過時,黎亮亮就會適時的忠言逆耳。

  「一個人不能只靠皮相,若是內在太差,就是中看不中用。」

  他濃眉一蹙,「妳不是在說我吧?」

  「內容不致太差,但還得充實琢磨。」她還是傾向鼓勵。

  她這麼一說,他更好奇她是怎麼充實琢磨的?畢竟她只是個女子。

  於是,她娓娓道來一肩扛起家計時的情形,包括她內心的忐忑、眼淚與懦弱。

  他聽得心酸,聽得不捨,也有更多的憐惜,他愈來愈喜歡她,也會聊起自己的喜怒哀樂,直言每天跟著她到處談生意,遠比跟那些酒肉朋友喝酒聊天有趣多了。

  「你把自己變得更好後,也許你心儀的對象會跟著對你改觀。」

  她是在變相鼓勵他努力上進,就可以跟梁梅秀成為一對神仙美眷嗎?他悶悶問她,「屆時若真的如妳所說,妳不吃醋?」

  「我應該要嗎?」她笑著反問。

  當然應該!她對他有超乎尋常的意義,難道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很想朝她大吼,偏偏又沒立場,因為是他一開始吼著不喝交杯酒、成親是被迫的,現下可是嘗到苦果了,但明白歸明白,胸臆間竄起的火苗還是在瞬間就燃燒成燎原大火。

  她擰眉,「你在生氣?」

  「我哪有?」這種說不出來的氣真的會讓人得內傷,憋都憋死了!他只能慢慢的、緩緩的大吐一口長氣,擠出笑容,「妳去睡吧。」

  她看著他,再看看她每晚都會進來的書房,那張貴妃椅上仍放著枕頭與被褥。

  他順著她的目光,也看著枕頭與被褥。

  爹明知兩人仍分房睡,卻非常尊重他們,不曾說過半句—— 真的很哀怨,需要他出聲時,他卻安靜無比。

  「我回房睡了。」她轉身走了出去,沒辦法,她心裡還有一些疑慮,還是等那些疑慮都排除了,她再主動邀他回房,誰教他曾經讓她失望一次。

  他嘆了一聲,認命的在貴妃椅上躺平,自作孽,不可活,這是他每晚睡前都會告訴自己的話。

  但他更清楚,一天裡最煎熬的時間並不是晚上。

  唉,儘管輾轉反側,還是悶悶不樂的睡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七章

  隨著晨光劃破天際,黎亮亮嬌小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書房的花徑上。

  這段日子以來,兩人的相處一如洞房花燭夜,在翌日,她會回到書房,親自為祖紹威端來一盆溫水,伺候他梳洗更衣。

  祖紹威一開始並不習慣早起,但在發覺她總會靜靜等候,再請奴僕們換上盆溫水後,他學會天亮即起。

  她個兒嬌小,在伺候他著衣時總是吃力,但她仍然很堅持。

  「其實妳可以叫沈雷來做的。」他一如以往的說著。

  她微笑的將衣袍拉開,讓他得以輕鬆的套入雙袖,「不,我喜歡做。」雖然兩人沒有更進一步的接觸,但這種尋常夫妻間的互動,她一直很嚮往。

  祖紹溫在內心嘆氣,這就是最煎熬的時刻,他愈來愈習慣她的存在,甚至因為她的靠近,一顆心就失速狂跳,靜靜的凝睇著她細心整理他的領口、衣襟、衣帶。

  她就在眼前,他只要一伸雙臂,就能將她整個人納入懷裡,但他總得苦苦壓抑著。

  他們這樣像盟友、摯交的相處其實很好,但他仍覺得不夠,他想增添一點點的相愛、一點點的身體接觸,見她低著頭,他好想、好想伸手碰觸她清麗的臉龐,卻努力忍住了。

  他知道她還沒喜歡上自己,莽撞打破目前的相處模式究竟是好是壞他並不清楚,再者,他也沒忘了她武功高強,萬一被點了穴、打了一拳,豈不糗了?

  黎亮亮即使沒有看著他,亦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情生意動。

  只是她在心喜之餘,還是得把持住自己,他心儀梁梅秀多年是眾所周知的事,而他現在對她的心動是因為新鮮,還是因為她一直在他的身邊?

  一旦梁梅秀看到他的改變,回報他的深情後,他仍會選擇自己嗎?

  太多太多的不確定讓她逼自己忽視他眼裡的情愫,她需要再多一點時間來確定,他究竟值不值得她來交付真心。

  「今天要去的地方不少。」她說。

  「我知道。」他好想抱抱,嗚。

  兩人用完早膳,巡視馬場後,到酒樓談一筆生意,她也露了一手,知道這個客人刁鑽刻薄,她先前曾直言不喜歡,但在商言商,得要虛與委蛇。

  祖紹威看著她跟客人交涉,眼眸裡蘊含的真誠很動人,要不是預先知道,完全看不出她打從心裡就不喜歡這個客人。

  「由心而生的真誠無價,但這得花時間訓練。」事後,她是笑著這麼回答他的。

  她膽識過人,腦袋有物,靈活狡黠,生意成了,美眸裡的光芒比陽光還燦爛,若談不攏,也只是笑笑,期待下一次。

  「凡事盡力而為,即使結果不盡如人意,也不需太灰心,隨時準備迎接另一個新挑戰,是不是?」他有感而發的說。

  「沒錯。」她笑著點頭,「再者,做生意切記要圓融,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招來恩怨可划不來。」

  她總是不忘教授他很多很多的生意經,幾天後,他還獨自談定一筆生意,也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成就及榮耀。

  接下來,他愈做愈有自信,這股自信將過去那股紈褲子弟味兒完全吹散,每每看到她讚賞的目光,他就很開心。

  他開始努力鑽研一些生意之道,但不只是為了生意,而是想從中發現贏得美人心的方法,只可惜一事歸一事生意經要拿來用在男女的談情說愛上,本質不同、意義不同,他真的不知該怎麼套用。

  就算現在,他想要的女人累得趴在書桌上熟睡,他也只是眼巴巴的看著她吞口水。

  過去,他雖然被稱為敗家子,但因為長相、家世,一些明豔妖嬈的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也會向他投懷送抱,他卻不屑一顧,惟一在乎的就只有梁梅秀。

  不過,現在不是了,最近在街上看到她時,反而是他不想理她。

  他如今心裡只有黎亮亮!

  她真的好可愛,在熒熒燭火下,她的紅唇微張,漾著動人的光澤,就像初櫻綻放,一再誘他靠近攫取,他實在壓抑不了心中的渴望,緩緩的傾身靠近——

  「嗯……」

  她突然發出聲音,嚇了他一跳,急急的縮回身子,撫著胸口。

  黎亮亮並沒有醒,祖紹威看她這麼睡有些不捨,他小心的抱著她走到貴妃椅旁,沉睡中的她不自覺的調整姿勢,順勢貼靠在他的胸膛,這下意識的依靠讓他的心怦怦狂跳。

  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床上,為她拉好綢緞被褥後,他本該離開了,可是身子卻像有自己的意識,在床榻坐下,深深的凝睇著她。

  她的臉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小,偶爾在談生意時,她還會露出一抹無害又無辜的神態,就像隻小綿羊,但他已經知道,那只是一種談生意的手段,讓對方沒了戒心,一不小心就傻傻的點頭成交,但價格與自己原先設定的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她很會做生意,還有一身好功夫,能在馬背上彎弓射箭,還有,她很耐看,清秀脫俗的小臉蛋很吸引人,雖然此時她烏亮青絲上沒有任何簪子,只有一條皮製細帶,但出門談生意,她總不忘添些貴氣,增加氣勢。

  他看著她、想著她,他真的好喜歡她……

  寧靜的夜,窗外一輪明月,氣氛正好,床上有著他深愛的女子,他緩緩的傾身低頭,一寸一寸的靠近她,輕輕的、輕輕的將薄唇印上他渴望多日的紅唇。

  這個吻稍稍解了累積多日的渴望,蜻蜓點水般輕輕劃過她的唇,但下一刻,她卻突然睜開了眼,祖紹威瞬間呆住。

  黎亮亮嚇到了。

  其實在他抱她上貴妃椅時,她就醒了,但她仍裝睡,只因為眷戀他懷裡的溫暖,喜歡被他擁抱的感覺,但她壓根沒想到,他在凝睇她睡顏久久後,竟然親上來了!

  祖紹威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看著怔怔的瞪著自己的黎亮亮,勇敢的開了口,「我應該要道歉,在這種狀況下偷吻妳,但是我不後悔,我想這麼做很久了。」

  她坐起身來,心跳如擂鼓,但有些事她還是得問清楚,「所以,不是一時的衝動?」

  「不是,」他認真的看著她,「妳不會毫無所覺吧?這段日子我為了誰改變,妳不會不知道吧?」

  這語氣怎麼有點哀怨?她忍不住笑了。

  笑這段日子他忍得有多辛苦啊,居然還笑他!

  「妳瞧瞧,這書房有多安靜,進出的除了奴僕外,也只有妳。」

  她挑眉看著他。

  他深吸口氣,「我想表達的是,我能安於這樣的生活,浮躁的心能完全定下來,全是因為妳!」

  很好!祖紹威,這段日子苦學做生意值得了,至少可以清楚的表達自己的心意,而且他吻了她,她沒點他穴,也沒送他一拳,這是不是代表她也對自己上了心?好,只要再努力點,多說一點,他就能確定自己是不是還得繼續孤枕難眠下去……

  祖紹威在心裡頻頻替自己打氣後,很正經的看著黎亮亮,「老實說,在以前,這個家我一個月待不上五天,現在不同了,雖然妳也許會覺得我濫情,心繫梁梅秀那麼多年,現在卻對她沒有感覺……」他還是隱瞞了她曾說了一段刻薄話,才讓他對她真正死了心。

  「你現在確實不同了,所以,換她對你有感覺了不是?」黎亮亮問得直接。

  近日,他們在賀蘭城進進出出,多次與梁梅秀在街上巧遇,她對祖紹威的態度與過去已不同。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這段日子,改變的不只他自己。

  春水樓事件後,他對許大甫那群狐朋狗友不再親近,但那些人只是消失了幾天,又厚著臉皮的靠近,道舊情、頻道歉,但最後要的還是錢。

  可惜他不再有求必應,也懂得推託,久而久之,這些酒肉朋友全現形了——

  「你可是祖家大少爺,又不是入贅,怎麼全聽老婆怎麼說,別丟咱們男人的臉好不好?」

  「聽說你也拿起算盤埋頭苦算,跟在老婆屁股後面東奔西跑,我們聽了都替你感到羞愧,你還是男人嗎?」

  「紹威,你從來沒有如此吃癟過吧?這很悲哀,你得想想該怎麼重振雄風,不然,堂堂大丈夫被妻子狠狠踩在腳下,慘啊!」

  這些難聽的話一句句攻向他,他卻只是冷冷的掃視回去,然後,非常有魄力的將他們擋在門外,永遠不准他們踏進祖家大院一步!

  看到他的轉變,過去一些鮮少往來的人反而與他熱絡了起來,他們都是中規中矩的人,直言他以前太過浪蕩敗家才敬而遠之,如今他改變了,他們也樂於與他為友。

  除了這些人外,改變最大的就是梁梅秀了。

  黎亮亮見他陷入思緒中,忍不住開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剛剛是將我當成梁梅秀吻了,我會恨死你的!」

  她話裡摻雜的是濃濃的醋意祖紹威想到她教過他的,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要會察顏觀色,於是欺近她的臉,仔細觀察。

  這動作太突然,她直覺往後退,一張粉臉瞬間漲紅,「你又要幹什麼?沒回答問題前,什麼也不許你做!」

  那只要答完就什麼都可以做了?瞧她粉臉含羞帶怯,美眸雖透著火花,但並不到發怒的程度,他黑眸瞬間熠熠發亮。

  「好,我答,昨日,我一人外出遇到梁小姐,她攔下了我,還笑著說天氣這麼熱,要不要進去茶坊喝杯涼茶,是她親自泡的。」

  「你一定很開心。」

  「我承認我是受寵若驚,她先前巴不得不要見到我,但這段日子,我不一樣了,一如妳曾告訴我的,把自己變得更好後,心儀的對象也會對我改觀。」

  但她一點也不希望她說中了呀!黎亮亮輕咬著下唇。

  他看著她的反應,愈來愈開心,「我記得我問過妳,若真的如妳所說,妳也不會吃醋的。」

  「我哪有這麼說,我答的是『我應該要嗎?』」她沒好氣的回答。

  他確信自己離奸商不遠了,他竟然學會狡獪,以她的話來套話,「所以,妳吃醋了。」黑眸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我是啊!」她脫口而出,但隨即發現自己說溜嘴,而這個男人聽完,竟然直接擠上貴妃椅,俐落的將她抱坐在他身上,嚇了她一跳,「你、你幹什麼?」雖然這張貴妃椅不小,躺兩個人卻也太過擁擠。

  「我回答完了,可以為所欲為了。」他笑得好不奸詐。

  「我……」她難得語塞。

  「做生意講誠信,做人更要懂得誠信,這是娘子教我的。」

  「可是……」

  他深情款款的看著趴伏在自己身上的她,「別那麼殘忍,我這段日子的努力全是為了妳,不管妳相不相信,我真的很愛妳。」

  英俊的臉上有著難過神情,他開始裝無辜了,她有教他這些嗎?還是他自有的天分?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感受身下熱燙的男性身軀,她已臉紅心跳,沒想到他竟還輕壓她的後腦杓,讓兩人不只眼對眼、鼻對鼻,連嘴都對上了!

  「我要妳。」

  他目光灼灼,炙熱的舌探入她的唇,一個環抱翻身,他上她下,他得以吻得更深,品嘗屬於她的甜美。

  她沒有抗拒,他這段日子的表現她全看在眼裡,梁梅秀的改變也令她忐忑不安,談生意她可以說拿手,但談情說愛她也是生手,對自己的丈夫獻身,她更不懂如何下手。

  現在很好,他主動了,他示愛了,很好……很好……

  她微微喘息著,無法再思考,他寬厚的大手撫過她的身子,他溫熱的薄唇緩緩的吮咬她的脖頸,添了點紅色印紀,令她渾身發熱……

  這一夜,她嘗到了激情狂歡,也有了初為女人的疼痛體驗,但真的很好,他們終於洞房了。

  天亮時,祖紹威跟黎亮亮被吵醒,外頭嘰嘰喳喳的,好像是說話聲。

  「沈雷,你真的確定少夫人在書房裡?怎麼可能。」

  「妳不是說寢房裡的床沒人睡過,妳也找不到少夫人,如果不在裡面會在哪裡?」

  門外是沈雷跟小雁啊……似醒非醒的兩人迷迷糊糊的想著。

  「可是,少夫人昨晚沒在房裡過夜,這事情很大呀。」

  「他們是夫妻,同床共枕才是對的。」

  「但裡面只有一張貴妃椅,疊著睡嗎?」

  聽到這裡,他們頗有默契的同時睜開惺松的眼眸,眼神在瞬間交會,只見一個粉臉漲紅、嬌羞的急別開臉,另一個忍著不笑出聲,卻很享受此刻的肌膚之親,而且,他們確實與疊著睡也沒兩樣,還是身無寸縷。

  「不管了,我要進去確定,少夫人不見,我責任最大啊!」小雁急急的說完,書房的門就被打開了。

  黎亮亮倒抽了口氣,驚慌的出聲喝止,「不要進來!」她猛地推開仍環抱著她纖腰的男人,十萬火急的跳下床找衣服穿。

  祖紹威爆笑出聲,「哈哈哈……」

  「你還笑!」她惱火的瞪著他,急著梳理散亂的髮絲,忍不住又回身打了他赤裸的肩膀一下,「快起來穿衣服!」

  她話語乍歇,門外又傳來沈雷憋著笑的聲音,「小雁,我們快走了。」

  「為什麼?少夫人在裡面啊,我得伺候她。」

  「不用了,走了!」

  沈雷將仍搞不清楚狀況的小雁拉走了,黎亮亮鬆了口氣,心裡也想著,是不是該替他加點薪餉。

  「哈哈哈……」

  那可惡的男人不起來穿衣服,還只顧著笑!「喂!你—— 」

  她腰上突地一緊,整個人被扯回赤裸寬厚的懷抱,後來的話全進了祖紹威的唇,接下來,是滾床時間,雖然很克難,但祖紹威不愧在情慾戰場上征戰過不少花娘,學的花樣也不少,一張貴妃椅就能讓他的娘子仰頭輕吟,隨著他的唇、他的手緩緩游移,再次陷入最激狂的歡愉,最後疲累的依偎著睡去。

  兩人再醒過來時,時間已是正午。

  「天啊!」黎亮亮簡直慌透了,她還有一堆事務要處理,都延誤了!她急急的起床穿衣,還差點跌落貴妃椅。

  好在,祖紹威眼明手快的抱住了她,讓自己當了肉墊。

  中午陽光正烈,書房到處亮燦燦的,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他那光溜溜的身體要她不羞也難。

  「起來了,我們得快快梳洗。」她不敢想像大院的奴僕會怎麼看她?還有爹……天啊,她竟然跟祖紹威窩在書房一個上午!

  看著她羞澀的從他身上跳開,他站起身,這才注意到貴妃椅上還有昨日的落紅,不禁笑了——

  那是一個證明,證明她已屬於他,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了!

  「少爺早……呃,好,少夫人早……不對,少夫人好。」

  陽光燦爛的午後,祖家大院只要看到祖紹威跟黎亮亮的奴僕家丁,總會笑咪咪的說上這句話,因為兩人從未這麼晚現身,也因為有人已經大嘴巴的向大家分享這個好消息了!

  小倆口梳洗更衣後,先在沈雷跟小雁兩張掩不住喜悅的笑臉伺候下用膳,因耗費的體力太多,他們竟將一整桌飯菜掃得精光,黎亮亮在吃飽喝足之餘,還很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祖紹威就很大方,還不忘叮嚀奴僕在打掃書房時,那張價值不菲的貴妃椅得費事清理,讓一旁的她差點沒呻吟出聲,想自己挖個地洞鑽下去算了。

  他很開心,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她洞房了,讓她很無言。

  但讓她更無言的是,因為他們關在書房裡恩愛又睡著,祖家大院一早該處理的事就由公公跟老總管出馬,直到現在都已午時三刻,兩個老人家還沒回來。

  羞愧!真的羞愧極了!

  過一會兒,祖德源回來了,看到兩人更是笑得眼瞇瞇、嘴開開。

  老總管知道老爺有事跟小夫妻談,就先行下去了。

  此刻,廳堂裡沒有任何閒雜人等,就只有一家三口,祖德源說話就更白了,「紹威從小就沒有娘,身邊的女人沒個正經的,對媳婦兒這樣清清白白的姑娘動了情,卻手足無措,拖拖拉拉的,連圓房的事也止步,我這老的可緊張死了。」

  「爹!」祖紹威看到妻子臉紅了,連忙要阻止。

  「都是自家人,沒關係的,那個梁梅秀眼高於頂,只會鄙視你,但爹一直認為是她眼光不好,你是塊待磨的樸玉,需要被雕琢,才替你找了亮亮這媳婦,看你們如今恩愛的模樣,這下子我終於放心了,孫子的事有望了。」

  「爹!」要不要這麼直接?

  「良禽擇良木而棲,媳婦兒,妳眼光好,沒逃開。」他還給她拍手。

  她臉兒紅紅,根本不知該說什麼。

  「一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她早就註定是我的,不會逃開的。」祖紹威笑得可樂了。

  祖德源笑笑的搖頭,「媳婦兒教得真好,瞧,他現在多會說話,不過,我得替媳婦兒講句話,她真心待你,你可不能辜負她。」

  說穿了,他還是擔心兒子會被梁梅秀拐了去,他也知道她對兒子的態度已不同了。

  「不會的,爹。」他答得斬釘截鐵。

  「是啊,爹,對他交付真心雖然有點冒險,但我相信他是值得冒險的。」

  她雖然羞澀但說得堅定,引來祖紹威深情的凝眸。

  祖德源笑看著兩人的互動,接著開心宣佈他跟老總管今早才決定的事。

  「什麼爹又要遠行,連老總管也要同行?」祖紹威不平的抗議。

  「什麼叫又要遠行?我跟老總管可是辛苦了大半輩子,我沒續弦,他連婚都沒結,我們這對老兄弟終於可以去雲遊四海。」他笑咪咪的看著在怔忡一會兒,隨即微笑以對的媳婦,「沒問題吧?」

  「爹跟老總管是該享福了,請爹放心,我跟紹威一定會好好經營祖家大院的。」

  「好好好……」

  第二日,兩個老人家就自由自在的乘著馬車離開了,連個隨侍小廝也沒帶。

  也是從這日開始,祖家大院裡多了一幕幕的好風景,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後,祖紹威搬回寢臥睡,兩人的感情是愈來愈好,幸福的光芒在他們臉上綻放。

  祖紹威為了心愛的妻子,差來綢緞坊的大掌櫃及幾名裁縫師進大院,但黎亮亮生性節儉,不想大肆裁製衣裳,還是祖紹威指定了幾款色澤典雅的上好布料,訂做了幾套秋冬的常服、外袍披風;之後,他一個大男人更進到首飾坊,為她添置價值不菲的各式首飾。

  在他漸漸能獨當一面時,他要她留在大院,由他出門,她可以像個正常的富商夫人,與一些富豪女眷喝茶聊天,但大多時候,黎亮亮還是跟著他出門,偶爾往木雕鋪去,偶爾留在大院,陪伴飛哥及其他馬兒……

  祖紹威的愛妻行為很快在賀蘭城傳開來,聞者討論紛紛,大多是正面的讚許。

  有人說他過去俊美臉龐帶點稚氣,現今多了成熟的男人味,還有一股懾人的霸氣,完完全全褪去紈褲子弟時的荒唐樣。

  他們還說,每個女人見了他,莫不心跳加速,不小心對上了眼,一顆心更是飄飄然,眼神迷濛,就連過去甚為嫌惡他的梁梅秀都為他失了魂,後悔都來不及了。

  此時梁家茶坊內一座精巧別院裡,梁梅秀靜靜的坐在窗邊,看著窗外初秋的楓紅,秋風輕吹,一片枯黃落葉緩緩的落在窗台,她無意識的伸手拾起。

  花開花落,綠葉一枯也只有離枝幹的分兒,一如女人消逝的青春。

  梁梅秀輕嘆一聲,煩躁的將枯葉丟到窗外,想到剛剛爹跟她提的事,她更煩了!

  她是爹娘的掌上明珠,眼見被她打入谷底的敗家子搖身一變成為最寵愛嬌妻的好男人,她的婚事自然更加慎重,要不,這段日子說她沒眼光的閒言閒語不少,迫得她都沒臉外出了。

  她今年已十六,再加上是賀蘭城的第一美女,上門提親的著實不少,就連遠在亞樂縣的張宇臣也有找人上門提親,他出身書香世家,家境優渥,雖然是祖紹威的表哥,但在外風評極好,讓她很是滿意,覺得他是最佳的良人之選。

  但為求慎重,爹花了一大筆錢,請了江湖探子好好查查張宇臣,這一查之下,才知道張氏父子關係極差,兩人基本上各過各的,張宇臣也不如外傳的那麼好,他能過得優渥富裕,還是祖紹威瞞著祖老爺,連著好幾年將大把大把的銀子送到張宇臣手上。

  不過,最近兩個月,祖紹威已斷了金援,還修書一封,說明他不再支援的理由,希望表哥能理解。

  梁梅秀邊想邊喃喃低語,「張宇臣正往賀蘭城來,這很正常,但他為何要特地繞到黎亮亮的老家?他到底想做什麼?」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一名丫鬟推開門,端了一杯熱茶進來,「小姐,今天也不出門嗎?」

  她搖搖頭,揮揮手,丫鬟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卻只能退出房外。

  梁梅秀拿起茶杯,以杯蓋滑過杯口,輕輕的啜了一口茶,再出神的望著窗外那株有黃、有綠有紅的楓樹,她無暇理會張宇臣的盤算,她的終身大事才該打算。

  但她想來想去,中意的人選也只有祖紹威,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坐吃山空的敗家子,這幾次遇見他,他整個人散發著男人味,處理生意時更是充滿霸氣,要成為北方巨賈是指日可待。

  祖家大院是北方第一富豪,是馬匹生意的霸主,祖家又只有他這名男丁,日後三妻四妾,開枝散葉也是正常,但就怕他跟他爹同個樣,是難得的痴情種。

  可惡,老天爺怎麼這麼捉弄她呢!

  「不,祖紹威愛我那麼多年,不可能這麼快就沒有感情,若說他專情,我才是他愛的第一人啊!」她愈想愈覺得對極了,臉上的笑意也愈來愈燦爛。

  依她的身分,她可以成為平妻,不,也許不只,黎亮亮出身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馬場,她可不一樣,她家的茶坊除了賣茶外,還做許多有關茶的生意,她是富家千金,身世背景都遠遠勝過黎亮亮……

  只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讓祖紹威知道她的心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八章

  秋風瑟瑟,在前往賀蘭城的一條官道上,兩旁林蔭都已染上秋意,枯黃落葉也隨風飄落在地上。

  就在一近坡客棧,一如往常的,店小二忙忙碌碌的招呼上門的客人,由於附近只有這麼一家客棧,因此常常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就在二樓包廂裡,一群祖紹威的酒肉朋友正七嘴八舌的向張宇臣抱怨,說他不再上花樓,也不去任何酒色財氣的地方,他們上祖家大院,還讓家丁給擋在門外。

  「表少爺,你都不知道,我這些朋友是想上門想替我說情,紹威卻絕情的很,不理我們就是不理我們。」圓臉的許大甫是一肚子火。

  「就是,因為進不了大院,我們一群人還到街上或談生意的場合找他,但他只是冷冷的,裝不認識我們!」矮胖的蔡彥慶愈說愈氣,酒也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張宇臣邊聽邊點頭,但心裡對這些人是不屑極了,這些傢伙真是忝不知恥,硬要黏上祖紹威,也不想想他們跟他可不一樣,還有表兄弟的關係。

  「表少爺,還是你有義氣,這次來賀蘭城,先找人約我們來這裡,想聽聽紹威這段日子是怎麼對我們的!」許大甫朝他敬一杯酒。

  那是因為先打聽祖紹威的事,他才好想對策向他要錢。張宇臣在心裡冷笑,但仍虛偽的舉杯回敬,「好說、好說。」

  許大甫放下杯子,傾身向前,呵呵笑道:「我說表少爺,拜託你幫我們跟紹威說說情,說我們也願意在他身邊做生意,請他替我們大家安插個職務,不管他要我們做什麼,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沒錯!」每個人同聲一喝,頻拍胸脯。

  「好。」他答得爽快,但心裡比誰都清楚,這些人沒一個靠得住的。

  他跟他們也混過不少日子,只是他比表弟聰明,不會在賀蘭城,也不會在自己住的地方鬼混,而是到另一個城鎮,用另一個身分賭博、玩女人。

  基於他有錢也會給這些人分用,他們看在錢的分上,自然守口如瓶,也明白在什麼場合才能跟他稱兄道弟。

  片刻之後,幾個人吃飽喝足了,才開心的先行離去。

  張宇臣朝隨侍點點頭,該名小廝立即走出去,不一會兒就帶進來一名男子。

  「表少爺。」徐士文長得一副老實相,但一開口就多了抹油嘴滑舌的味兒。

  「明天就進城了,祖家大院會出件大事,屆時,不是祖紹威就是黎亮亮分身乏術,」他冷冷看著徐士文,「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放心吧,我一定盡力表現,但表少爺說好的酬勞呢?」徐士文臉上現出貪婪神情。

  「等拿到錢,不會少了你那一份的。」

  「謝謝、謝謝。」徐士文眉開眼笑的頻頻哈腰行禮。

  張宇臣拿起酒杯仰頭喝了一杯。不能怪他心太狠,要怪就怪祖紹威,是他沒有制止他的荒唐,更是他無止盡的提供金錢,讓他的賭癮愈來愈大,對女色愈來愈挑剔,非花魁級的美人兒不包養,需要的錢坑愈挖愈深,結果祖紹威說不給錢就不給錢那怎麼行他現在的惡是他間接造成的,他若不好過,祖紹威的日子又怎麼能過得萬般美好,這不公平!

  他冷笑一聲,再喝了一口酒。

  一大清早,祖紹威跟黎亮亮就急匆匆的來到純血龍駒專屬的馬廄,這匹馴服多月,再過一個月就要運往皇城交給赫親王驗收的駿馬竟然生病了,虛弱的倒臥在糧草堆上,奄奄一息。

  黎亮亮會替馬醫病,但她仔細檢查也找不到病因,而且,這匹馬兒昨天還好好的,她不死心的再檢查,仍然一無所獲。

  不只她,就連大院裡駐守的幾名獸醫同樣束手無策,紛紛搖頭,「完全找不出原因,太奇怪了。」

  眼見狀況嚴重,祖紹威先是命令獸醫留在馬兒身邊,並要所有馬場負責人前來議會廳,要他們繃緊神經,注意每一匹馬的狀況,若有類似情形,定要馬上通報,接著要大家仔細回想,這幾日在馬場上可有看到什麼不尋常的人事物?畢竟樹大招風,近幾個月來,他們成交的馬匹不少,也不知是否有人眼紅,做了不該做的事。

  但每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又想,全搖搖頭。

  祖紹威嘆了口氣,讓大家回馬場做事,看著坐在身邊的黎亮亮,「妳可有想法?」

  她點點頭,但不忘鼓勵他,「頭一次遇到這種事,你的表現已讓我刮目相看了。」

  他苦笑,「希望是單一事件。」

  她也希望,但目前還有更迫切的事要做,「我們還有另一匹純血龍駒。」

  「但那匹性子太烈,要在短時間內馴服不是簡單的事。」

  「我們沒得選擇,杜大夫盡全力治療馬兒,我則努力的馴服另一匹馬,這兩件事可以同時進行。」

  「妳不成,要馴馬也是讓其他的馴馬師去做,那馬野性不容小覷,妳未曾看過當初的馴馬過程,有多名馴馬師跌的跌、傷的傷,傷勢皆不輕。」

  他的擔心全寫在臉上,她也不好堅持,「好吧,就先由其他馴馬師來。」

  祖紹威聽明白了,若他們不行,她還是會上陣的,因此他暗暗決定,真到那時候,他一定會先上,他是她的丈夫,沒理由讓妻子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此時,沈雷快步走了進來,「表少爺已經到了。」

  「我們去打聲招呼,再來,你好好招待表哥,我去處理大院的事。」黎亮亮說道。

  「妳明知道他是為什麼事而來。」他覺得有點困擾,半個月前他就接到表哥的信,說要來祖家大院小住,希望他找些活兒讓他做,回報他爹幾個月前照料他父親的恩情。

  但他知道,表哥並不似外頭傳的那麼好,他花錢如流水,以另一個身分到其他城鎮花天酒地,那時候,他信了表哥的話,說那是一種病,不這樣做,他會發瘋,所以他無條件的給予金援。

  「反正你也寫了信表明自己不再資助的立場,他住在這裡,我們會把他當客人招待,至於那種花錢賭博玩女人的怪病,我們是沒能力醫的。」

  他蹙眉,「可是見面三分情……」

  「別再當爛好人,那是在害他。」她再次叮嚀。

  祖紹威明白的點點頭,事實上,表哥借錢的理由沒有一次充足,但每次都能得到,全因為他們是感情最好的表兄弟,加上過去他在好友的洗腦下,認為祖家大院日後就是他的,所擁有的金山銀山他一人怎麼花得完?所以不管是那些狐群狗黨還是張宇臣,他都抱持著好兄弟同甘苦共患難的江湖俠義,他的錢也是他們的錢,他花多少他們也一樣能花多少。

  是黎亮亮的出現讓他頓悟,他過去錯得有多離譜。

  思緒翻湧間,他已與黎亮亮轉往另一廳堂,張宇臣已坐在椅子上候著,一見兩人走進來,他立即起身迎上前去,「表弟,好久不見了,這位一定就是表弟妹了。」

  黎亮亮比他想像中還要美,他本以為一個管理馬場的女人不會有白皙的皮膚,看來似乎錯了。

  只是他看已過太多美女,她太嬌小、不夠豐滿,遠比不上他金屋藏嬌的幾個美人。

  其實黎亮亮在祖紹威天天以潤膚膏抹手,甚至將範圍擴及到臉及全身後,她現在可是一個膚若凝脂、手無糙皮,如白玉般的俏美人。

  她俏生生的一福,「表哥好。」

  祖紹威則握拳輕搥張宇臣的肩頭一記,「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兩兄弟熱絡的坐下,喝茶閒聊。

  黎亮亮溫順的坐在一旁,心裡覺得真可惜,張臣宇也有一張好皮相,一雙灼亮的星眸,全身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息,是一個會讓女人著迷的男人。

  只是,他也應證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剝開這層美好的表相,裡頭盡是賭與色。

  黎亮亮見兩人談得極好,雖然都是一些不著邊際的讚美話,可能是她這個「外人」在,張宇臣才無法切入主題。

  「我還有事要忙,你們慢慢聊。」她想再去馬廄那裡看看情況。

  祖紹威忍不住給她使了個眼色,希望她留下來,他怕自己不夠堅定,不忍心拒絕跟自己親如兄弟的表哥,但她還是走了。

  「表弟,現在只有我們,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爹幾個月前生大病,花了不少錢。」張宇臣果然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就我所知,我爹拿了不少錢給你們。」

  「所以呢?就如同你信中所說的,現在的帳都是你妻子在管,要她點頭,帳房才能給你錢,你要表哥學會獨立、學會賺錢?」他一臉不滿。

  「對,我知道一開始很難,但我跟表哥保證,你一定愈做愈有興趣,甚至會主動詢問後續的生意……」

  張宇臣不耐的搖頭,「我出身書香世家,是讀書人,不懂得從商。」

  「我即便是商人之後,在過去亦不懂商,但這幾個月來我瞭解了一個道理了,更明白,有些人給他魚,不如給他釣竿。」他腦海裡浮現木雕鋪子裡一張張童稚的臉龐。

  張宇臣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那也該給我時間慢慢學習,至少得花個三、五年!」

  他濃眉一緊,「表哥……」

  張宇臣沒耐心聽他的長篇大論,「你是祖家大院的少爺,也是現在的當家,別人不知道我怎麼生活,但你很清楚,你給我錢,我在這裡勉強做個幾天,就找個藉口離開。」

  「不行!」祖紹威斷然拒絕,「我爹雖然不在大院,但這裡固定有人傳送大院的大小事給爹,而表哥會到這裡是來報恩的,那就請表哥做點照顧馬匹的工作,就試一個月。」他記得小時候,他們都很喜歡馬兒。

  「那是粗工,你要我做一個月」張宇臣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他的雙手從來只有拿筆,這傢伙竟要他伺候馬?「不,我負責管帳好了。」

  祖紹威再次搖頭,「帳務之事,表哥是絕對碰不得的。」那牽涉到大筆金錢,不是他不放心表哥,而是表哥需要錢,這樣的誘惑太大,就怕他自制力不足,做了錯事。

  張宇臣沒再說話,這是第一次,這個親如胞弟的表弟以這麼強硬的口吻及態度對他,許大甫那群人說的沒錯,祖紹威已不是過去的祖紹威,跟他硬碰硬半點好處再也撈不到。

  但他比他們還佔優勢的是,他跟祖紹威尚未決裂,要挖他的金山銀山還有很大的機會。

  「我爹不是吝嗇之人,表哥就勉為其難的做一個月吧,爹不在大院,但也會以書信或派人轉交口信給我或亮亮交代薪餉一事,絕不會讓表哥空手而回。」祖紹威頓了一下再道,「我願意承諾,只要表哥能做上一個月,爹給不足的,我私下給。」這一招他是從黎亮亮那裡學來的,十個人情債抵一件事,但欠到九個時,黎亮亮就不再給機會,直接湊成十個。

  而他,也在經歷九個人情債後,人生大轉彎,那第十個人情債,他也不打算蒐集了,就讓它一直停留在第九個,同理,也許表哥在未做滿一個月時,也會遇到人生的轉捩點,不再放縱生活。

  張宇臣知道表弟已對自己釋出最大的善意,但他還是覺得不夠,只是他也不急,他已安排了一些風浪要一一襲擊表弟的美好生活,他留在這裡看戲,最後還有錢可拿,好的不得了。

  思及此,他笑了,「表弟都這麼說了,我能說什麼?何況,兄弟撕破臉,傷了多年情誼,著實划不來,一句話,就照你說的辦。」

  祖紹威壓在心頭上的巨石頓時放下,笑道:「謝謝表哥的體諒,那就這麼辦。」

  「好了,不談嚴肅的事,我來這一路上,聽到你跟表弟妹的感情很好,真是太好了,你成親時,我跟爹雖然接到帖子,但我爹身體不適……」

  兩人聊了開來,好像一切的不愉快都過去了,祖紹威也談起這段日子的變化,「很多事我都想得太少,不得不承認以前太過浪蕩,只會玩……」

  驀地,沈雷快步跑進來,先跟張宇臣拱個手,才急急的看向主子,「少爺,馬的狀況很不好。」

  張宇臣跟著祖紹威一起站起身來,一抹詭譎之光閃過他的眼眸。「出了什麼事?」

  「我待會兒再跟表哥說,我先去處理事情。」他邊跑邊說。

  「我也跟去,看能幫上什麼忙。」張宇臣連忙也追上。

  他停下腳步,看著跟自己並肩站著的表哥,「謝謝。」

  「好兄弟,不必這麼客氣。」

  兩人快步往馬廄跑去,祖紹威注意到大院奴僕在看到斯文的表哥也跟著他拔腿狂奔時,眸裡的認可、讚賞,甚至傾慕。

  他腦袋迅速轉著,沒錯,過去表哥多次在大院小住,他待人親切、寫詩寫詞,若是奴僕喜愛,他也不吝給予,大院上下都喜歡他。

  相形之下,他愛玩、愛花錢,交損友等等,是大院上下討厭不得又無法喜歡的少爺。

  看著比他快一步的跑到馬廄旁,詢問黎亮亮馬兒發生什麼事時,俊秀臉上的關切是那麼真實——

  是了,這就是張宇臣博得好風評的原因,他永遠知道在什麼地方、對什麼人時,一舉一動該如何表現。

  這樣的人城府是不是太深?莫名的,祖紹威感到背脊一涼。

  祖紹威無暇再去深思張宇臣的城府深淺,純血龍駒差點一命嗚呼,他跟黎亮亮及幾名獸醫一連三天齊力照料,總算將牠搶救回來。

  大院裡的其他生意全交由多名副總管去處理,好在過去祖老爺也曾在出遠門時,把這些交由他們打理,眾人不致手忙腳亂,大院運作一切如舊。

  但要說一切如舊又不盡然全對,數天來,祖紹威跟黎亮亮忙得焦頭爛額,也無力去安排張宇臣的事,只能請他先行住下,想幫什麼忙就幫什麼忙。

  但他哪是來幫忙的?他來這裡可是要等著看戲呢。

  此刻,他慵懶的坐在舒適的客房一隅,這裡的每一件東西都價值不菲,這一切都需要錢來堆砌。

  祖家大院一直是他理想中的家,佔地極廣,一個院落與一個院落間以花樹、紅磚矮牆隔開,東大院更是裡面最豪奢之處,專屬於他的表弟所有。

  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怎麼不是他在這裡出生?怎麼不是祖紹威生在他家,由那個死守著錢的病老頭來當他的爹,讓他變成住在看似富麗堂皇的園林裡,卻什麼也不能動、不能拿,得自己想辦法找錢的大少爺!

  他抿抿唇,黑眸閃過一道怒火。

  他那個蠢爹知道他的真面目,早撂話只會給他基本的家用,其他的享樂錢一毛也不會給;怕他會謀財害命,還花大錢請了六名武林高手日夜護衛,知道他要出門時,難得露出笑臉,要他開心去玩,不必急著回來。

  哼!他巴不得他永遠不要回去吧!

  相較於祖德源對祖紹威的包容、沒有限制的金錢花用,老天爺,你對我是不是太苛刻了?他愈想臉色愈凝重。

  此時,小廝輕敲房門,走了進來,在他耳畔道:「徐士文到了。」

  「好,很好。」終於,他的內心可以平衡點,黑眸裡的陰鷙寒光也散了。

  他找來徐士文,就是為了離間表弟跟表弟妹的感情,理由很簡單,祖紹威既然可以因為黎亮亮上進,當然也可以因為她墮落。

  到時,他會扮演一個用心陪伴在他身邊的角色,最後能將祖紹威擁有的一切全部奪來是最好,若是不行,與祖紹威共同接掌祖家大院亦可。

  祖德源一向是個公私分明的老頭,若祖紹威因情傷墮落,將祖家大院轉給他打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最重要的是,祖紹威是個守口如瓶、好義氣的笨蛋,他好賭、好色一事,連自己的爹也保密。

  反正這麼愚蠢的人,祖家大院遲早也會被他敗掉的,他這當表哥的幫忙接收也是剛剛好而已。

  「走吧。」他站起身,步出客房,經過院落,走過九曲橋,熟門熟路的在小廝的跟隨下來到東大院。

  一進去,果然見到徐士文正與黎亮亮相見歡……不,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至少沒有他想像中的熱絡,難道他有搞錯什麼事嗎?

  「表哥,這個是我在老家的青梅竹馬徐士文,他一直像我的大哥哥,這次出外辦事,想說順道來看看我,回老家後,也可以跟我爹娘說說我的近況。」黎亮亮見到張宇臣,微笑的說著,但心裡已在大翻白眼。

  嫁過來至今,她每月都有捎信回娘家,也會寄些吃的、用的及銀兩回去,這些公公都知情,也全力支持她的孝行,在她跟祖紹威成為真正的夫妻後,她也誠實以告。

  換句話說,爹娘對她的近況一直很清楚,根本不用徐士文跑這一趟。

  「士文兄,這是我表哥張宇臣。」一旁的祖紹威也幫忙介紹。

  他也有點無奈,純血龍駒的事已夠他們夫妻忙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徐士文,他們實在沒空招待,偏偏他已經說了,久仰祖家大院,若不會太叨擾,想小住幾日,好好參觀參觀,想拒絕也無法。

  黎亮亮也覺得頭疼,不管是徐士文,還是張宇臣,在這個節骨眼上留在祖家大院,都是種困擾。

  於是她直言道:「徐大哥,實不相瞞,大院出了點事,你住下一事真的不太方便,還是下回我們再邀你上大院小住,好好招待你。」

  人情留一面,日後好相見,徐士文雖然不得她的緣,但人還不壞,多少也會去她家裡關心一下二老,她不能將話說得太絕。

  「這……」要求被當眾拒絕,徐士文臉色不太好看。

  「讓他留下吧,我知道你們都忙,馴服另一匹純血龍駒的事並不順利,表弟要我自己找事做,我不懂得如何找,」張宇臣朝徐士文笑了笑,「他看來應該比我會找事情做,不如就讓他和我一起吧。」

  「好啊,我在老家也是養馬的,在亮亮家的馬場待過,馬場的事我最會做了!」徐士文點頭如搗蒜,開心的不得了。

  黎亮亮看看祖紹威,他點點頭,「那就這樣吧,不過—— 」他看向表哥,有必要再提醒他,「表哥跟士文兄要做什麼都可以,但我已經吩咐西馬場的負責人,純血龍駒的馴服極為困難,就算表哥執意要幫忙,也不能放行。」

  張宇臣俊臉微紅,裝愧色、裝無辜,他可是箇中好手!

  「什麼意思?純血龍駒又是什麼馬?我雖懂馬,但還真沒聽過這個名字。」徐士文明明識得張宇臣,但一樣是裝傻高手,不解的看著他,眼神、語氣不見一絲油嘴滑舌,整個人很符合外貌的老實樣。

  「呃……是我不自量力,竟然想幫忙馴服一匹烈馬,好在被表弟制止,不然,你現在看到的就不是這樣的我了。」張宇臣說的是兩天前發生的事。

  他可不會笨得真的上馬,在別人家暫住,總得做做樣子,博取好名。

  看到黎亮亮低聲的與祖紹威交談,他又道:「我知道你們夫妻最近忙得不可開交,士文兄就讓我來招待,也順便替他解解惑,你們就忙你們的吧。」

  「那也好。」祖紹威的確分身乏術。

  「表少爺,你別喊我士文兄,我也讓祖少爺別這樣喊我,我只是個粗人,擔不起這稱呼。」

  徐士文向兩人打躬作揖,一張老實臉盡見尷尬。

  「好吧,就這樣決定了。」黎亮亮很有魄力的代替兩人答應了,因為實在沒有必要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些無義意的稱謂上。

  於是,張宇臣先帶著徐士文吃點東西、歇歇腳,忙碌的小夫妻則奔往純血龍駒的馬廄。

  彩霞滿天,但在西馬場的跑馬場內,一匹高大的烈馬不時昂首嘶鳴,粗聲噴著鼻息。

  黎亮亮跟祖紹威臉色沉重的看著牠在柵欄裡繞圈圈。

  沈雷跟小雁站在主子身後,臉色也不好看,他們知道問題真的大了!

  要進皇城的那一匹還虛弱的躺在馬廄內,這一匹瘋馬卻沒人馴服得了,眼見交貨的時間愈來愈近,該怎麼辦?

  「再派人進去試。」祖紹威看著負責西馬場的何大為道。

  「不行,你看馬耳翻平、馬尾焦躁的甩來甩去,牠正處在焦躁的情緒中,不能上。」黎亮亮馬上搖頭。

  「少夫人說的對,此時不宜。」滿頭花白的何大為是馴馬師,只是年紀已大,不能上馬了。

  「這樣下去不行,一天能上馬的時間那麼短,我們沒有辦法再拖下去了。」他急了。

  「那我上。」她突然開口。

  「不成,要上也是我上。」他馬上說。

  「不行,祖少爺絕不能上,若一不小心摔斷脖子,那奴才怎麼跟老爺交代?少爺可是祖家惟一的香火。」何大為搖頭,「少夫人也不行,出了事,我一樣不能跟老爺交代。」

  「那我上。」沈雷義無反顧的站出來。

  沒想到小雁一把將他拉到旁邊,「你也不能上,多少個馴馬師上去試騎,個個都有武功,但還是摔得滿身傷,你以為你很強嗎?」

  「讓我試試嘛!」

  「不行!」她氣得都跺腳了。

  「好了!」祖紹威當然看得出這對奴僕的曖昧情事,但他現在實在沒心情聽他們打情罵俏。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頓時羞得面紅耳赤,不敢再說話。

  還是黎亮亮溫柔卻堅定的開了口,「這樣下去,龍駒無法給赫親王,有損大院的商譽,且赫親王乃皇親國戚,一怒之下,誰知道會不會抓人去治罪?」

  祖紹威抿緊了唇,沒有接話。

  她再說:「要知道,對一些權謀貪婪之輩,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更甭提這件事是我們理虧。」

  祖紹威聽了,臉色更沉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九章

  龍駒一事遲遲沒有解決之道,祖紹威在跟黎亮亮討論後,再修書一封,誠誠懇懇說明龍駒的情形,請求赫親王能順延交馬的日期,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將另一匹龍駒馴服。

  除此之外,尚有許多事要處理祖紹威得在外頭忙生意,黎亮亮也沒閒著,這一季的帳冊,帳房們都做出來了,她這個當家主母得核帳、算帳,忙得不可開交。

  這日天色已黑,祖紹威仍在外未歸。

  小雁看了專心算帳的少夫人一眼,靜靜的離開書房,要到廚房端晚膳過來,這幾日都是如此,少爺忙到過了晚膳才回來,少夫人就隨意吃,再繼續做事。

  「真是的,龍駒啊龍駒,要嘛就早點恢復健康,要嘛就別那麼難馴服,因為你們,少夫人跟少爺忙到人仰馬翻,好擔心你們兩匹馬都出事,那就完了。」小雁在嘴裡唸唸有詞,一邊往廚房走去。

  就在她離開一道拱門後,徐士文從一株樹後走了出來,手上的漆盤放了一碗熱騰騰的海鮮粥,還有一杯溫茶,直直走進書房。

  「妳真忙,這陣子看妳這樣忙進忙出,我看了都覺得累。」

  他笑容滿面的走到她身邊,將漆盤放在桌邊,這張桌子快被滿滿的帳簿淹沒了!

  黎亮亮錯愕的抬頭,再看著他端來的東西,「呃……謝謝你,我晚一點再吃。」

  「妳忙,我餵妳。」他還真的拿起湯匙就要餵。

  她連忙閃躲,「不必了。」

  「妳放心,沒有人看到。」不過他會去找張宇臣說。

  見他又將湯匙送到面前,她臉兒一沉,「有沒有人看到不是重點,而是這個行為並不恰當。」

  「可是我們就像一對兄妹。」

  「你真是這麼想的?」她一臉嚴肅,打開天窗說亮話,要他守好該有的界線。

  「好吧,我對妳有感情,所以一定要來看看妳婚後過得好不好,還有……」

  「我很好,非常好,你可以離開了。」

  「亮亮,妳這樣太傷我的心了。」他突然壓低聲音,心疼的說著,「我看到妳這麼忙,祖少爺這些天更是忙到二、三更天才回來,妳在我眼裡,過得一點都不好。」

  她抿緊了唇,「紹威忙那麼晚,全是為了龍駒的事在四處奔走,看看還有什麼醫馬的大夫能請回祖家大院,另外,你眼裡看到的,跟我心裡感受到的不會一樣,請士文哥謹守禮教,別傳出什麼讓外人嚼舌根的是非耳語。」

  「亮亮……」

  「行了,我真的很忙。」

  他無奈點頭,「那不吵妳了。」

  「對了,我知道你特別照顧飛哥,我最近太忙有些忽略牠,就這一點,我謝謝你了。」她又道。

  「不客氣,但牠很老了,有點跑不太動,表少爺牽著牠走了跑馬場三圈,牠就喘個不停了。」

  她咬著下唇,「我明兒一早就去看看牠,請表哥別太逼牠,以馬的年紀來說,牠是個老爺爺了。」

  「我知道,我一定會說的。」他溫柔的看著她。

  那眼神令她不太舒服,警告道:「士文哥,請自重。」

  徐士文連忙收斂感情,用力點點頭,「我會約束自己的,我不吵妳,先走了。」

  他微笑的再指指他特意端來的東西,提醒她要吃之後,轉身走出去,正好跟端了晚膳進來的小雁錯身而過,不一會就聽到——

  「徐少爺拿吃的給少夫人?我剛剛在廚房就聽到廚娘說他在裡面熬粥熬了好久,沒想到竟是熬給少夫人您吃的。」

  「別大聲嚷嚷,他只是覺得我忙,熬粥讓我好入口罷了。」

  徐士文邊走,嘴角上揚,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她,她比過去更美了,令他對她的迷戀更深,再看看這富麗堂皇家大院,還有後山的馬場,那些數不清的高壯名種馬,哪一匹不是價值連城,不管是馬場或是黎亮亮,他都想要!

  但該怎麼一箭雙鵰呢?祖紹威不好應付,心機深沉的張宇臣更難對付,這兩個男人都是他通往富貴之路的絆腳石,想了想,他腳步突然一停——

  他想到了!

  祖紹威直到深更時刻才返回祖家大院,梳洗後回到寢臥,爬上了床,溫柔的將熟睡的黎亮亮擁入懷裡。

  他們這陣子真的忙翻了,想恩愛也沒體力,但他還是在她的額際輕輕印上一吻,才沉沉睡去。

  這一覺竟讓他一路睡到晌午,醒來時,床上的人兒早已不見,但他可以猜到她是捨不得喚醒他,輕手輕腳的下床。

  喚了沈雷進來梳洗著衣,果然從他口中得知,黎亮亮一早就到馬廄去看飛哥了。

  「兩匹龍駒可有什麼進展?」

  「沒有,一匹病懨懨,一匹兇悍無比。」沈雷都忍不住嘆氣了。

  他一邊聽一邊步出房門,往飯廳走去,昨晚夜歸,今天又晚起,他的肚子已經餓了。

  奴僕已備好午膳,但廳堂只見張宇臣及他的小廝。

  「表弟起來了,我聽表弟妹說,你還在睡。」他馬上起身。

  祖紹威示意他坐下,「很久不曾睡到如此晚,還有一堆事情待處理,我得快快用餐。」他歉然的道。

  沈雷則退了出去。

  「表弟,有件事我不說不行,是我今早親眼看到的,但早在昨天,我就聽說徐士文親自到廚房去熬粥,還親自端去給表弟妹喝。」

  「是嗎?我怎麼沒聽到任何耳語?」他不以為意,繼續用餐。

  「好,不提那事,我今早看到……」

  張宇臣一一道來兩人天剛亮時就到馬場,黎亮亮將粉頰貼在飛哥的馬頸上磨蹭,笑得好開心,徐士文吩咐小雁去拿披風,說秋日清晨的空氣涼,容易著涼,不一會兒,小雁拿了披風過來,徐士文執意替黎亮亮披上。

  「那又如何?」有小雁在,兩人能做什麼?祖紹咸繼續扒飯,再吃一口東坡肉。

  張宇臣蹙眉看著表弟,這樣還不夠嗎?「不只如此,表弟妹替飛哥刷洗時,徐士文也在一旁幫忙,不時檢查牠的馬蹄鐵,還幫忙餵牧草,兩人說說笑笑的。」

  祖紹威頓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繼續吃飯。

  張宇臣見狀簡直快要瘋了,難道外面的傳言是假的,他跟黎亮亮其實並不恩愛?不然表弟怎麼會毫不在乎?

  「這半個月來,我跟徐士文在一起,他不時聊起以前的事,說曾多次上黎家求親,只是表弟妹為了照顧她爹娘,遲遲不點頭,」張宇臣愈說愈嚴重,「我看得出來,他們之間好像有那麼一回事,你最近有那麼多的事要處理,無法一直盯著亮亮……呃,怎麼了?」終於有反應了嗎?

  祖紹威放下碗筷,定定的看著表哥,他這下聽明白了,表哥是在挑撥他們夫妻的感情呢!

  為什麼?他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目的?

  「你這是什麼眼神?」張宇臣皺眉。

  「沒有。」他搖頭。但捫心自問,若他還是當年那個敗家子,可能表哥這麼挑撥離間,他也許就火冒三丈的找黎亮亮質問去了。

  當他還要拿起碗筷時,沈雷突然急急的衝了進來。

  「少爺!糟了,少夫人上了龍駒的馬背啊!」

  祖紹威臉色大變,連忙跑出去,張宇臣也追了出去,沈雷急忙跟著跑。

  一行人急急的跑到馬場,柵欄周圍已聚了不少奴僕,他們個個臉色發白,不時傳出抽氣聲。

  黎亮亮雙手死死的勒住韁繩,胯下的龍駒狂叫嘶鳴,瘋狂撒蹄,就是想將她甩下來,她嬌小的身子試圖穩住,最後仍不敵那力道,不得不放開手,飛身下來,雙手已經鮮血淋漓。

  祖紹威立即快步上前,一邊大吼,「快拿藥來!」

  因為馴獸師受傷的事層出不窮,柵欄旁的亭台內一直都有備妥乾淨的清水跟止痛傷藥,小雁跟沈雷早已拿來在柵欄旁候著,只是祖紹威一雙眼睛只盯著黎亮亮看,才不知道,兩人立即將一桶清水跟藥拿到他身邊。

  祖紹威握著妻子血跡斑斑的雙手,拿起水桶裡的小水勺先以清水清洗,再拿布巾輕輕擦拭。

  此時,徐士文一個箭步上前,拿走小雁手上的藥瓶,「天啊,怎會傷成這樣?我來替她上藥吧。」

  他的口氣裡盡是不捨。

  這樣的言行舉止非常不合宜,瞬間引來許多驚疑不解的目光,其中包括帶了點火氣的黎亮亮。

  祖紹威黑眸微瞇,冷冷的道:「士文兄似乎忘了你只是這裡的客人。」意思是他隨時都有可能會被他轟出去。

  在這樣懾人的目光下,徐士文雖然不悅,但這個地盤確實還不是他的,他只能擺出說錯話的愧色,「抱歉,我太心急了。」他連忙將藥膏交到祖紹威手上。

  「我想我們都幫不了忙,倒不如一起進城去,找一找有什麼馴馬高手還是獸醫,看能不能幫上忙。」張宇臣很會做好人。

  祖紹威向他點個頭表達謝意,就將注意力再度放在黎亮亮的傷口上,小心翼翼的替她塗抹藥膏,就怕再讓她痛,而徐士文跟張宇臣已帶著小廝先行離開。

  黎亮亮小臉皺成一團,眼淚都滑出眼眶,但她還是勉強擠出笑容,「我沒事……」

  「妳沒事?手這樣叫沒事」祖紹威突然氣憤的吼了她。

  他好不容易將她長著厚繭的手照護成嫩如凝脂的玉手,這會兒呢?都摩到血肉模糊了。

  她怔怔的看著他,這兇狠模樣一點也沒有嚇到她,反而讓她的心撲通狂跳。

  「不許再這麼做了!」他一字一字的咬牙警告著。

  她仍怔怔的看過他,這是第一次,她看到他這麼有氣勢的模樣,不由得看傻了眼。

  「少爺簡直是脫胎換骨,真有氣魄。」沈雷以崇拜的目光看著主子。

  小雁也是拚命點頭,「真的好迷人呢。」

  沈雷一聽,立即瞪向她,對她眼神中的傾心很是不滿。

  「你、你死瞪著我做什麼?」她咕噥一聲,臉兒卻紅了。

  他正要開口,但兩個主子的交談聲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總之,接下來換我,我的騎術並不輸妳,在我的朋友群裡們我說第一,別人不敢吭聲!」

  祖紹威邊抹藥邊說。

  這話可嚇壞不少人,他也知道,立即抬手制止眾人的反對之詞,但其他人得噤聲,可不包括黎亮亮,「不行,絕不能讓你馴龍駒,太危險了!」

  他已經替她敷好藥,雙手在清水桶內洗淨,接過布巾擦拭後,「我是沒有武功,但馴馬不是有武功的人才能做。」

  「可是你細皮嫩肉—— 」她倏地住口,直接伸手給他看,她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換作以前的手,說不定不會傷得這麼重。

  他先是一呆,俊臉隨即浮現一抹可疑的紅潮,是,他從小養尊處優,騎馬的次數在長大後也是少了些,出門多是乘車或抬轎,但那又如何?

  「我是男人,是祖家大院的當家,更是妳的丈夫!」

  「可是……」她還想說,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她的粉臉頓時變得紅通通的。

  「你在做什麼?很多人在看,而且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腳。」

  「妳是我的妻子,誰敢多嘴?」他威嚇道。

  奴僕們全笑咪咪的直搖頭,小雁更是忍不住的笑出聲來,沈雷還輕敲她額頭一記,要她控制一下,惹得她又臉紅紅。

  祖紹威抱著黎亮亮往祖家大院走,經過重重院落才回到東大院寢臥,將她放在柔軟的床鋪上。

  她坐起身來,搖搖頭,「這時候睡覺不好吧?」

  他在她身旁坐下,「妳手受傷了,休息哪裡不好?何況,妳今天很早起床。」

  她蹙眉,「我醒來時吵到你了?」

  他搖搖頭,將表哥說的話簡略轉述給她聽。

  她一臉認真的看著他,「你不會以為我—— 」

  他伸手摀住她的唇,「不是我自誇,一來我比徐士文英俊許多;二來家世也比他好,更重要的是,在親親娘子的賜教下,現在是個得以獨當一面的大商人……」

  「行了,行了,我聽懂了。」她笑了起來,知道他聰明的看出張宇臣意圖挑撥他們的感情。

  唉,做人為什麼要這樣?見不得別人好嗎?她輕嘆一聲,疲累的將身子往他身上靠,頭貼靠在他的胸膛,「我突然覺得好累哦。」

  「我陪妳躺一會兒。」

  她用力點點頭,不敢說偷個浮生半日閒,但最近兩人都忙翻了,想好好依偎也難,就偷個半個時辰的溫暖相依也好。

  馬場這麼大,需要處理的事太多了,巡視馬廄、穀倉每天得確定糧草的儲存量、初生的小馬得另外費心照料,還有兩匹讓他們傷透腦筋的龍駒……

  祖紹威摟著她,躺臥在床榻上,思緒漸漸移轉到懷裡的人兒。

  他已經忘了為何以前喜歡高大豐滿的女人,此刻,深愛的妻子窩在他懷裡,更顯出她的嬌小纖細,他滿心歡喜,低頭輕吻她的額際、鼻子,忍不住攫取了她的唇,愈吻愈深,他將她摟得更緊,右掌想更進一步的接觸她的柔軟而拉下她的身子時,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噢!」痛呼聲陡起。

  「抱歉。」他立刻回神,歉疚的坐起身來,察看她的手。

  她笑著搖搖頭,主動再吻上他的唇。

  「亮亮……」

  「小心我的手就好了。」她羞澀的在他唇邊低喃。

  黑眸閃動著熾熱的光芒,他溫柔的與她纏綿。

  「小心、小心……」

  每一天,在這片蔚藍天空下,祖家大院的馬場上演著一次又一次驚心動魄的戲碼。

  多名馴馬師以繩索套住龍駒馬首,努力制住馬兒的步伐,才讓祖紹威驚險的跨坐上這剽悍馬兒。

  上了馬背依舊很危險,他好幾次差點就要墜馬,每個人的心臟都快要被嚇停了,尤其是在柵欄旁的黎亮亮,她的視線根本不敢從他身上離開,嘴裡喃喃叮嚀著,「小心,要小心啊……」

  祖紹威不敢分神,感受到他掌心傳來一陣劇痛,他表情有些扭曲,仍咬牙堅持著。

  他已能感覺到馬兒的情緒,一人一馬像在揣測對方心思般對峙著,稍不注意就會出事,像這會兒,馬兒刻意甩跳,他雖將身子盡力壓低,仍是跌了下來。

  見他被甩下了馬背,黎亮亮想也沒想就飛身撲過去接,其他侍從包括沈雷在內也同時衝上去,但她的武功是裡面之最,總是第一個到他身邊,只是他太高大,她太太嬌小,只會被他壓在身下。

  沈雷急忙將少爺拉起來,也讓少夫人脫困,小雁連忙把人扶起。

  這樣的戲碼每天每天都會上演好幾回,每個人看了都感受到他們的夫妻情深,卻也看得心驚膽顫,就怕哪一個受傷了。

  不過,張宇臣跟徐士文除外,他們想離間兩人的感情已是不可能達成的任務,所以已私下密商,看如何進行下一步。

  此時,祖紹威再次上了馬背,他火大了,雙腳狠夾馬肚,讓牠搞清楚誰才是主子。

  他雖不是馴馬師,但愈具野性的馬愈有靈性,牠跟祖紹威比的是誰才是主子,他的霸氣有幾次是大於牠,牠不得不臣服,但第二日,牠就會重新再來,他也奉陪,直到雙方筋疲力竭,隔日再戰。

  半個月下來,頑劣的駿馬有被馴服的現象,見到他甚至會靜靜站立,不再仰頭嘶叫,彼此間可見一股無形的和諧。

  這讓天天提心吊膽的黎亮亮終於在深秋的暖陽下,露出一抹燦爛耀眼的笑顏,讓祖紹威看了心旌搖動,忘情的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她一個深情的擁抱。

  然後每到的深夜,是兩人可以忘情恩愛的時刻。

  他們沐浴後會同坐在床上,看著彼此的雙手。

  她先前的傷已好了,又有了一雙白嫩的纖纖玉手,而他的大掌即使天天上藥,內用外敷,仍是傷痕累累,還多了幾個繭。

  她沒想到他這麼能忍,喉頭微微緊縮,在心疼之餘,以藥膏輕輕的塗抹。

  他只靜靜的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她亦回以一笑,接著她再拿了另一種能解肌肉痠痛的藥,他畢竟不是練武之人,天天硬撐在馬背上下起伏,自然全身僵硬疼痛,在替他的身子擦完藥膏,她起身在水盆洗淨手後,回到祖紹威身邊,乖乖的拿潤膚膏擦拭雙手,這是為了他而擦的。

  不只是要讓雙手保持滑嫩,在替他的手擦藥時也不會因粗糙而弄疼了傷口,但最重要的是,他喜歡她的手白皙滑嫩,這也算是女為悅己者容。

  全部完成後,兩人躺在床上,他摟著她,她則輕輕的偎向他,聊著今日發生的種種,聊著聊著,最後不是有一人先行睡去,另一個人才笑著去夢周公,就是兩人相依相偎的以輕柔的吻展開翻雲覆雨的纏綿,雖然,祖紹威有手傷,但小倆口已經很有經驗了,只要「小心手」就可以……

  屋外,月色深深,屋內,春意濃濃。

  馴龍駒有了進展後,另一匹龍駒在幾名大夫的細心治療下,病情也漸入佳境,已能自己進食,另外,祖德源也稍來家書,說與老總管再遊山玩水一段日子就會回家。

  這一日,祖紹威與黎亮亮正從城裡要回到祖家大院,馬車內,小倆口很開心,因為他們剛談妥了一筆大生意,家裡的副總管也飛快的策馬進城,交給他們一封赫親王的親筆信,內述他能理解、也感受到他們的愧疚與歉意,他也不急,願意多給他們三個月的時間馴馬。

  一切,好像要否極泰來了!

  赫親王給的時間綽綽有餘,祖紹威騎乘龍駒已經很順利,一人一馬相當融洽,已能馭風而行,其他騎師也能試著靠近,只要他在一旁安撫,也能上馬騎一小段。

  黎亮亮也是愛馬之人,被他吼過一次,就沒機會再坐上龍駒,祖紹威知道她的渴望,笑著道:「今天,妳可以試試騎上龍駒。」

  她笑著點頭,眼睛都亮了起來。

  馬車在祖家大門停下,甫下車,就見兩名小廝急急的要上馬背,一見他們又連忙翻身下馬,朝他們跑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正要找兩位主子呢,飛哥牠……沒人可以阻止表少爺,你們快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廝急了、慌了,話也說得不清不楚,因為祖家大院上下都很清楚,跟著少夫人陪嫁過來的飛哥是她最親的家人,意義非凡啊!

  飛哥兩人臉色一變,黎亮亮顧不得丈夫,急急的飛身往大院後方的馬場掠去,祖紹威則飛快跳上馬背,策馬衝進大院內。

  最終黎亮亮還是快了一步,但這絕不是她想看到的一幕。

  柵欄內,張宇臣騎著飛哥,強迫牠跳過前方的障礙物,但距離不對,牠跨步的節奏也不對,牠跳不過去的!黎亮亮立即施展輕功飛掠過去,卻來不及了。

  飛哥見到障礙物想煞住步伐,但距離太短,牠直直撞了上去,一聲讓她幾乎要心跳停止的撞擊聲後,就見牠倒地發出痛苦的嘶鳴。

  張宇臣則跌了個狗吃屎,也痛得哀號,「我……我的腳……」

  黎亮亮臉色蒼白的撲到飛哥身邊,雙手環抱著牠,淚水不停不停的落下,「怎麼辦?怎麼辦?」

  「我的腳好痛啊!快叫大夫!」張宇臣還在哀哀大叫。

  她淚眼瞪向他,「你害死牠!你害死飛哥了!嗚嗚……」她趴在飛哥身上,哭得肝腸寸斷。

  此時祖紹威趕到,下馬快步衝到她身邊,一看到飛哥的一雙前腳全折斷,正痛苦的喘息著,他難過的蹲下身,一手拍撫著痛哭失聲的妻子,一手輕拍著飛哥,「亮亮……」

  「我不要,我不要……」她知道他要說什麼,轉頭又瞪向被家丁扶起身的張宇臣,「為什麼?

  表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淚眼裡有著毫無掩飾的怒火,第一次,她想殺人!

  張宇臣的腳也受傷了,本想吼回去,但見祖紹威的表情也很可怕,不由得嚥了一口口水,「飛、飛哥這陣子能跑了,跑得也不錯,我以為他可以—— 」

  「他不可以!」她根本聽不下去,怒氣沖沖的朝他大吼!

  他忐忑的再看了看祖紹威那冒火的俊顏,心裡不禁氣起徐士文,他想的什麼鬼辦法!

  「好吧,是我錯了,我可以補償,妳在馬場裡選妳喜歡的馬,兩匹、三匹、十匹、一百匹都我都允了……我會付錢的!」不是他想妥協,而是他發現他引起公憤,馬場的每一個人都帶著怒氣看著他。

  「嗚嗚嗚……飛哥不只是我的馬,我當牠是朋友、是親人,沒有任何一匹馬可以取代,你可惡,該死的你!嗚嗚嗚……」黎亮亮滿臉淚痕,什麼教養也不管了,她想咒罵,她想殺人!

  「亮亮,表哥的事晚一點兒再說,飛哥牠很痛。」祖紹威不忍的看著幾乎要發狂的妻子。

  「可我不行……我下不了手,我不要!」她心痛的埋在他懷裡痛哭。

  他朝一旁的沈雷點點頭,沈雷明白的靠近飛哥,接過家丁拿過來的刀子,在牠耳畔說些好話,刀身隨即沒入馬腹,不一會兒,飛哥痛苦的喘息聲慢慢消失,起伏的馬身也漸漸靜止。

  「哇—— 」黎亮亮大哭,這痛不欲生的哭聲讓在場的奴僕都為之心酸,小雁跟其他丫鬟更是忍不住也哭了出來。

  祖紹威看著緊緊抱著飛哥不放的妻子,在她耳邊說了些話,她才願意放開牠。

  飛哥被奴僕們搬進牠專屬的馬廄,黎亮亮也隨即跟進去,她不准任何人進來,就連她最深愛的祖紹威亦然,她只想好好的陪伴飛哥。

  她這一待,從白日至入夜,祖紹威貼心的叫奴僕們多備了幾個暖爐,讓她能溫暖些。

  馬廄裡,黎亮亮側躺在飛哥身邊,輕輕撫著早已冰冷的飛哥,細數牠來到她生命的時間,點點滴滴,好多好多美好的回憶……

  她的淚水不停落下,哭得不能自己,「嗚嗚嗚……對不起,飛哥,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

  對不起……」

  馬廄外,還有一個靜靜陪伴的身影,祖紹威抿緊了唇,看著燈火通明的馬廄,臉上的自責更深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vent1144085 發表於 2016-9-23 11:48 PM

第十章

  翌日,祖紹威陪著黎亮亮將飛哥埋在後山湖畔,靜靜陪伴她許久,再處理大院的事務,轉眼又近黃昏。

  此刻,在夕光霞影映照的客房內,當祖紹威告知將安排他住到客棧後,一腳裹著紗布,臉上也有擦傷的張宇臣立刻開罵。

  「你見色忘友……不,你是怕妻的懦夫,就因為那匹老馬死了,我就得搬出去,讓那女人看到我不會難過?我可是你表哥!」他氣炸了,完全無法接受。

  剛說完,就見祖紹威全身散發出怒火,讓他氣焰頓時消了一半,悻悻然道:「那好吧,去可以,但我要錢。」

  他兩眼森冷的看著他,「終於說出口了?」

  他一愣,臉上有被看穿後的困窘,「什麼意思?」

  「表哥故意鬧出這麼大的事,不就是為了這個?」

  張宇臣吞嚥了一口口水,說不出話來。

  祖紹威走到他面前,冷聲道:「你來的時候,我跟亮亮為了龍駒的事忙得人仰馬翻,無暇顧你,你雖然可在這裡白吃白住,但這不是你要的生活,你要賭、要色,這裡兩者皆無。」

  「我、我……」

  「你待不下去,偏偏我又沒什麼表示,忙得不知時光飛逝,早過了與你說好的一個月期,」

  他嚴峻的語氣背後蘊藏著風暴,「所以,你得想辦法讓我迫你出去,也才能理直氣壯的向我要錢。」

  自己的意圖全被看穿,張宇臣嚇得瞪大眼。

  「我錯了,大錯特錯,我的心軟造成了亮亮昨日的心痛,還有接下來的悲傷……」祖紹威其實更氣自己,他知道表哥需要大筆的錢,他卻忽視了這一點。

  他咬咬牙,從袖口拿出一大疊銀票放到桌上,「最後一次,這是買斷兄弟情的價碼,日後,再見也當作陌生人!」語畢,他甩袖步出房門。

  張宇臣驚愕的看著桌上那一大疊銀票,上前翻看,這金額比他想像的要多上數十倍……

  他突然感到羞愧,他沒想到在祖紹威的心裡,他們的兄弟情竟值這麼多。

  他的盤算表弟都猜到了,惟一不知情的是這是徐士文獻的計,他該不該跟他說?但這一說,連最早的算計也得全盤托出……

  想了想,張宇臣終究怯步了,悶悶的叫小廝整理好行囊後,隨即前去另一間客房找了徐士文,沒想到,他也整理好行囊了。

  張宇臣蹙眉,「你要走了?」

  「嗯,我打算先進城裡住一段時間,等亮亮需要我時,我再回大院。」

  「不會有那麼一天,她的心全在紹威身上。」他眼睛可沒瞎。

  徐士文神祕一笑,「難說,你呢?你的小廝怎麼也背了行囊?」

  張宇臣將祖紹威說的話轉述給他聽,聽得他眼睛都亮了,樂不可支的道:「那我們一起離開吧,也住一起,表少爺可別忘了,還有東西沒給我。」

  貪婪的嘴臉!張宇臣突然有些害怕,他無恥要錢時也是如此醜陋嗎?他向他點個頭,「我知道了,但我先走,我們別一起行動,免得別人起疑。」

  「好吧,但表少爺別想先溜,免得我管不了自己這張嘴。」

  他點點頭,與小廝先行離去。

  徐士文則跑去跟祖紹威及黎亮亮演了一齣戲,說他看見黎亮亮那麼難過,他也難過,打算先離開祖家大院,到賀蘭城小住,住個幾天就回老家去了。

  黎亮亮沒挽留,現在的她對什麼都無心,仍陷在深深的悲傷裡,先行回房了。

  徐士文可沒有錯失機會,對著祖紹威嘆道:「唉,要是像龍駒那樣,飛哥也有兩匹就好了。」

  祖紹威愣了一下,隨即陷入沉思。

  徐士文沒有多留,先行離開了,但他相信他丟下的餌,聰明的祖紹威已經咬下,他要做的就是等著他來找他,畢竟,他跟黎亮亮是青梅竹馬,飛哥的來處,他可是最清楚的!

  張宇臣已經被踢出祖家大院,接下來就是祖紹威……他猙獰一笑,再過不久,大院跟黎亮亮就全屬於他了。

  黎亮亮變得很不快樂,話也少了。

  自從飛哥被埋在後山湖畔後,她常一人獨自坐在湖畔,也卯起勁來清掃飛哥曾待過的馬廄,再不,就是看著在柵欄裡奔馳的馬兒發呆。

  祖紹威獨自處理大院的大小事,龍駒的馴服工作雖然已可交由甚他馴馬師,但他仍然忙碌,只能從忙碌中努力的找出時間,陪在她身邊。

  這樣的情形持續半個月後,祖紹威突然變得更忙,一整天也見不到人,只有在夜晚時,才能勉強與她相擁而眠。

  幾天後,祖紹威找了一些副總管談了些話,離開議事廳時,每個人表情都很凝重,連小雁都被叫了進去,再出來時,雙眼都哭腫了。

  這讓她在伺候黎亮亮時變得心不在焉,但黎亮亮太沉浸在失去飛哥的思緒裡,沒發現她的異狀。

  夜已深沉,黎亮亮躺在床上,仍無睡意。

  晚歸的祖紹威在梳洗沐浴後,步入寢臥,一如過去這段日子,他脫鞋上床,溫柔的將她擁在懷裡,輕輕撫著她的背,但不同於以往的是,他不是靜靜的看著她闔上眼眸睡去,而是開了口,「我明天要出一趟遠門。」

  她愣了愣,想也沒想的就從他懷裡坐起身來。

  他最近總忙到睡前才見得到人,倒是梁梅秀三天兩頭就過來,打著想買馬兒的名義要見他,那眼裡的期盼是那麼明顯,顯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惜的是,她也碰不到祖紹威,黎亮亮看得出來,梁梅秀很失望,再從失望變絕望,她也許以為祖紹威在知道她走得這麼勤後,應該會趁機拜訪茶坊,但祖紹威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便知道他對她已沒有意思了。

  「忙生意的事嗎?」她只能這麼問,應該跟梁梅秀沒關係吧?

  「嗯,所以家裡的事妳得多擔待了。」

  她暗暗的鬆了口氣,「要我跟你去嗎?」

  「不,妳留下,家裡總要有人當家。」

  「好。」她柔順的答。

  「妳……可以嗎?我好想妳。」黑眸裡有著赤裸的情慾。

  她咬著唇,點了點頭。

  不久,兩人袒裎相見,他在她的身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的吻,她的美眸氤氳著情慾,誘引他更激狂的渴望,用他的唇、他的手一寸一寸撫觸著她,一次又一次帶領著她陷入歡愉狂潮。

  這一夜,祖紹威相當放縱,一再誘哄她回應,讓她最後是疲累的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天甫亮,房門打開了,祖紹威走了出來,門口,沈雷跟小雁已經候著,小雁的眼睛腫得跟核桃沒兩樣,顯然大哭過。

  「沈雷,你可以不去。」祖紹威一直知道兩人之間有感情。

  「不,我是少爺的隨侍,只是沈雷有一個請求……」他羞澀的看向小雁,「如果我們能平安回來,請少爺讓我跟小雁結成夫妻。」

  聞言,小雁差點又哭了出來,但她不能吵醒少夫人,只能拚命忍住。

  「一定。」他承諾,如果能回來。

  「謝少爺。」

  他點頭,再跟小雁叮嚀,「妳要好好照顧少夫人。」

  她用力點點頭,但難忍的淚水還是落下,「少爺真的不跟少夫人說嗎?畢竟少爺是為了少夫人才……」

  「不能說!如果,我只是說如果,萬一我們沒回來,她不知情比較好。」她才能好好的過後半輩子,他很清楚這一點。

  她拚命搖頭,哽咽的道:「不會的,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拜託,一定要平安回來!」

  祖紹威跟沈雷這一去就是一個月,黎亮亮痛失飛哥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她將牠放在心裡,彷彿牠仍陪伴著自己。

  事實上,身為祖家大院的少夫人,祖紹威這一離開,她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悲傷,忙碌也是好的,至少轉移了不少注意力。

  不過今日,祖家大院來了一個她最不歡迎的客人,即使她拒見,但他厚臉皮賴著不肯走,不得已,她只得見。

  黎亮亮放下手上的帳本,瞪著看來清瘦不少的張宇臣,但不管他是胖是瘦,他一出現,讓她腦海立即浮現飛哥當日跪跌斷腳的一幕,她喉頭一縮,壓抑月餘的怒火急遽湧上,讓她胸口像被什麼堵住般難受得緊,她雙手扣住桌沿,就怕自己克制不了怒氣,一掌劈向他。

  「你要說什麼快說。」

  「我……紹威給了我一筆錢,我因為一個原因,必須分一些給徐士文……」他支支吾吾的說。

  「那是紹威給你的錢,你要給誰是你的自由,我不想聽,請你出去!」她氣沖沖的快步走向他,要將他拉出去。

  沒想到,張宇臣竟然開始跟她繞起桌子,左閃右躲的,一邊急著道:「不行,我還沒說完,我一直覺得他像在算計什麼,無法安心離開,所以緊扣住錢不給他,加上我又聽到紹威出遠門快一個月,這不像我認識的紹威,妳這麼傷心,他不會丟下妳的。」

  「他是去談生意!」她眼眶紅了,不想回想飛哥是怎麼離開她的。

  黎亮亮火冒三丈的一個飛掠,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要將他拖向門口。

  他用力掙扎著想甩開她的手,「我今天早上把錢給徐士文,還故意跟他喝酒,或許是太開心,他酒愈喝愈多,最後終於不小心透露了些事。」

  她咬牙切齒的低吼,「我不想聽他說什麼,我看到你就討厭,本以為可以忍一下,但我錯了,出去!出去!」

  「我要說的話真的很重要!」他及時的單手扣住書櫃,撐住自己被拖往前的身子。

  「你真要逼我殺你嗎?」她一手倏地握拳,想揍人了。

  「其實,龍駒會生病是我買通大院裡的一個小奴才下藥的,他在月前就罪惡感深重,以回鄉為由,沒在大院工作了。」他蒼白著臉,急急的說出實話。

  「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的放下拳頭,瞪著他。

  「那是一種很特別的藥,會使馬匹虛弱,但不會一命嗚呼。」

  「這應該被原諒嗎?」她用力甩開他。

  他踉蹌一下,好在站穩了,「不應該。」他頭愈垂愈低,羞愧的道:「看著表弟給我的那些銀兩,足夠我優渥的過到下半輩子,我就感到無地自容了,我的表弟是爛好人,明知道我做了傷透妳心的壞事,他還對我這麼好。」

  「你!」黎亮亮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好恨他,但祖紹威卻待他那麼寬容。

  張宇臣愧疚完,又想到他來這裡的目的,他猛地抬頭,「有件事很嚴重,妳一定得知道……」

  他將徐士文酒後吐的真言迅速的說給她聽。

  她抿唇瞪他,喃喃低語,「不可能,不可能的!」她連忙轉起身,對門外叫喚,「小雁!小雁!」

  「砰」地一聲,小雁飛快的開門進來,不是她太急,而是少夫人跟害死飛哥的表少爺單獨處在一室,她緊張死了,她可是答應過少爺要好好照顧少夫人的。

  「小雁!」黎亮亮臉色蒼白的抓著她的手,心急如焚的問:「是真的嗎?少爺跟沈雷是到北棘沙漠去了?」

  小雁驚愕,但眼眶隨即一紅,「少夫人怎麼會知道?只有大院的少數總管跟我被交代……」

  她倒抽了一口氣,「為什麼?為什麼不阻止他們」

  她哽咽落淚,「少爺想討妳開心,他捨不得妳天天難過,徐士文告訴少爺,飛哥來自北棘沙漠中海子湖的碉堡聚落,少爺去詢問許多識馬的人印證這一點,飛哥脖頸的白色馬鬃確實是那裡獨有的。」

  「可是他去那裡會死的,那些識馬人也知道的啊!」

  「他們勸了,可少爺不聽,少爺本來想自己一個人去,沈雷硬是要陪……」

  「天啊……」她難過的跌坐在椅上。

  北棘沙漠,又被稱為「魔鬼域」,那裡高溫風大,經年累月下來的風蝕讓岩壁成了陡立的殘丘,白日陰森恐怖像座迷城,入夜後就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再加上聲音在其中流竄,就像狗吠狼嚎,相當恐怖,讓人慌亂奔走之餘迷失方向,最後沒了食物及水,慘死其中。

  就算幸運穿過沙漠,要到西部邊緣的海子湖也還有一段距離,「海子」指的是鹹水,不能飲用的,屆時,能否有飲用水可撐到那裡,還是個問題。

  而碉堡聚落,根本是個封閉型的隱居處,要進入還得經過流動的沙丘,一個走錯,人跟馬都會被流沙吞沒。

  多年前,幾名隱居聚落的武功高手為了尋恩人之子,花了近月餘時間,才騎馬越過沙漠,在尋到恩人之子後,就在一處桃花源定居,他們所騎的幾匹馬生下犢馬,其中一匹就是飛哥,而教她武功的老婆婆就是那群武功高手之一,因一些摩擦與好友們離居,帶著飛哥來到晶山鎮,見她喜歡,才轉送給她。

  其實在那處桃花源就有許多像飛哥一樣的馬匹,只是這些事外人並不知。

  她沒想到祖紹威會去做那麼危險的事,雙手摀著臉,不知所措。

  這時,張宇臣開口了,「妳追上去吧,這裡到棘北沙漠至少也要一個月,若老天爺垂憐,也許會有什麼事困住他們,畢竟我那傻表弟有顆善良的心—— 」

  「可是少爺已去一個月了。」小雁忍不住提醒,差一個月的時間,少夫人怎麼追呢?

  黎亮亮很快的拭去淚水,急急的看著小雁,「快幫我準備簡便的行囊,吃的喝的還有錢跟馬,快!」

  「好,好,我快,我還得準備我的包袱……」小雁拭去淚水。

  「不!妳不可以去。」她道。

  小雁又哭了,「少夫人?」

  她搖頭,淚水又落,「對不起,可是我要很快到紹威的身邊去,我無法照顧妳。」

  小雁淚如雨下的頻點頭,「知道了,我馬上去準備,我也會天天為你們祈禱,請少夫人一定要將他們帶回來。」

  她轉身往房門走,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不小的喧譁聲。

  「這裡,少夫人在書房裡。」

  「各位,請往這裡走,這裡……」

  「怎麼這麼吵?」小雁邊說邊開門,頓時傻眼,「少、少、少……」她口吃了。

  看小雁這奇怪模樣,黎亮亮跟張宇臣也連忙走上前去,這一看,兩人也呆了。

  祖紹威跟沈雷正由幾個中年男子及幾名年輕漢子合力給搬了進來,除了眼睛外,完全動彈不得。

  黎亮亮最先回神,急忙靠近已經直挺挺站立在書房的祖紹威及沈雷,兩人的眼睛一直眨呀眨,就是沒開口,「他們到底怎麼了」

  「先別急,少夫人,少爺跟他的隨侍只是被我們點了穴,身子動不了,也開不了口,但全身毫髮無傷。」開口的是一名扛著大刀的黝黑大漢,像是江湖人士。

  「這是怎麼回事?」她直覺要去解開兩人的穴道,但一名老婆婆突然走到她面前,擋在她跟祖紹威之間。

  「少夫人,老太婆年紀大,妳別嫌我多嘴,這馬死了,也許能再世為人,但妳這丈夫死了,尤其是像少爺這樣的好人,妳是打著燈籠也無處找了。」

  「老太婆,別囉囉唆唆的,退下!退下,」一名白髮老爺爺又擠開老婆婆,笑咪咪的看著她,「少夫人,妳一定很混亂,其實我們這些人都曾經受到少爺的幫助……」

  「我來說,我是少爺第一個遇到的人,少夫人,我在和美小鎮開茶店,巧遇少爺上門時,我簡直樂壞了,我能開茶店成親生娃兒,都是我在當乞兒時,他給我一大筆銀兩—— 」

  「走開啦,講太長了,總之,他遇上少爺這恩人,知道他帶了這個叫沈雷的就要去魔鬼域,這是自殺的行為啊!」一名粗漢子又跳出來說,每個人聽到這裡都用力點點頭。

  「我們這些人的事都跟這乞兒差不多,自然極力攔阻少爺,可是少爺去意甚堅,竟然偷跑了。」

  「後來,換我們遇到少爺,知道他們主僕要去魔鬼域,也努力制止,但他執意要去,沒想到這些人……」該名少婦指著另一邊的老老少少,「全不放心的丟下身邊的活兒,追過來了。」

  「我就點了少爺的穴,讓他動彈不得,但沈雷會武功,我們打了一場,他輸了,我乾脆兩人全都點了穴。」發言權又回到拿著大刀的黝黑大漢上。

  「所以,我們一定要親自送他回來,一路盯著。」

  「這些人不放心,大夥兒也不幹活了,說要親自將少爺交給少夫人,讓少夫人日夜盯著,畢竟疼老婆行,不能玩命啊。」

  「就是就是,馬重要,人更重要。」

  「沒錯,有馬陪,少夫人就開心?笑話,少爺死了,少夫人不就要孤單過一生了嗎?」

  嘰嘰喳喳、嘰哩呱啦,這些人一人一句,實在很吵,但在黎亮亮聽來卻像極了天籟,原來是這些人救了紹威。

  「嗚……」她突然痛哭出聲,「謝謝……謝謝你們,謝謝……」她忍不住跪下。

  「少夫人!」

  「您、您別跪啊!」眾人嚇壞了,也一個個急急跪下,瞬間除了被點穴的祖紹威、沈雷外,全都跪了一地。

  就連張宇臣也在尷尬的東看看、西看看後,不管膝下有無黃金,跪了。

  祖紹威眼眶紅紅的,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他太輕率了,但可不可以有人先解開他的穴道,讓他抱抱最親愛的妻子?

  沈雷的眼神與他對上,兩人心有靈犀,他也想抱抱哭得淅瀝嘩啦的小雁。

  「不,讓我跪,你們每一位都值得黎亮亮來跪,謝謝!謝謝你們將我的丈夫帶回來,謝謝……

  謝謝……」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感謝著。

  張宇臣再左看看、右看看,正好對上表弟的眼神,畢竟也曾是最親的好兄弟,他完全能讀出他的「目語」,他輕咳一聲,站起身來,「呃,我想我們大家需要出去,我的表弟想跟我的表弟妹私下相處,好好的說些情話……不是,歉意的話?」

  他看著祖紹威再眨眨眼,他又道:「現在立即出去……不對嗎?」

  祖紹威再用力眨眨眼。

  「解開他的穴道。」這句話是親親老婆說的。

  祖紹威差點感動的要哭了,這一路讓人扛來扛去,吃喝拉撤全讓這些人伺候,他已經快消受不了了。

  帶刀大漢很快解開兩人的穴道,眾人也一一退出去。

  祖紹威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小雁、沈雷,好好招待我的恩人們。」

  「當然,少爺,當然。」小雁哭個不停,最後讓沈雷拉了出去,緊緊的抱在懷裡。

  那些恩人們看懂了,笑咪咪的拍手,「在一起!在一起!」

  笑鬧聲漸行漸遠,屋內,祖紹威、黎亮亮終能安靜的獨處。

  祖紹威好抱歉、好愧疚,又見她臉色泛著青白,無聲的淚水淌下粉頰,他的胸口就一陣發疼。

  他想靠近她,他想擁抱她,但她那雙讓淚水洗過的水眸先是竄了小火,接著冒出熊熊大火,他上前兩步後,不由得止步。

  黎亮亮喉頭像被梗住了,眼睛一陣酸澀,不停的落淚,她好生氣!

  終於,他嘆了一聲,勇敢的走上前,將她擁入懷裡。

  她痛哭出聲,「嗚……你這個笨蛋,不許再做那樣的事,有些人事物是無法取代的……」

  「對不起。」

  「對不起」她突然推開他,惱火的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的腦海裡已經在想著,要怎麼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到你身邊?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不能在那片沙漠裡找到你?」她說到後來,忍不住握拳搥他的胸。

  他再次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撫,「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想替妳找另一匹飛哥。」

  「飛哥是獨一無二的,就算你找來一匹與牠長得一模一樣的駿馬,牠也不會是我的飛哥,我的飛哥已經成了真正的飛馬,在天空飛翔了……」她貼靠在他的胸膛,說到後來都成了低語。

  他低頭在她額間啄上一記,「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這一晚,天空飄下第一場瑞雪。

  但祖家大院非常熱鬧,比大過年時還要熱鬧,祖紹威大擺宴席,宴請那些「押」著他回來的大恩人們,原想悄悄離去的張宇臣也是座上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倆口寬容的原諒他,同桌享用美酒佳餚。

  但徐士文的待遇就沒那麼好了,在逃往官道時,被押入牢門,與蟑螂老鼠為伴。

  尾 聲雪花飄飄,賀蘭城成了一片銀白世界。

  喜悅酒樓的包廂內,正在進行一場攻防戰。

  一邊是祖紹威、黎亮亮夫妻檔,一邊是來自西城的李爺,做生意有一怪癖,喜歡玩猜猜看,老頑童一個。

  此刻,兩鬢斑白的李爺正笑咪咪的看著坐在對面的金童玉女,基於今日是由祖紹威主導發言,黎亮亮只是靜靜作陪,他的目光就對著祖紹威,「請祖少爺猜猜看,我現在在想什麼?」

  「猜對了有好處嗎?」祖紹威笑問。

  「當然有,只要祖少爺猜對了,這筆交易就照祖少爺說的。」他也爽快,但他大江南北的做生意四十載,光這招就打遍天下無敵手,從來沒人猜對過。

  祖紹威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李爺在想,這筆交易絕不會成的。」

  「哈哈哈,你猜對了!」李爺笑得好開心。

  祖紹威笑得好不奸詐,黎亮亮坐在丈夫身邊,也忍不住的噗哧笑了出來。

  但李爺似乎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怎麼兩夫妻笑得這麼愉快?

  黎亮亮忍住笑意,好心解惑,「李爺似乎忘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他說了什麼?他皺起微白的眉頭。

  「只要祖少爺猜對了,這筆交易就照祖少爺說的。」她一字一字的為他複誦一遍。

  猜對了,這筆交易就照他說的,成;猜錯了,就是「這筆交易絕不會成」是錯的,也就是會成……哎呀!

  恍然大悟的李爺拍了自己額頭一記,祖紹威根本是挖了個坑讓他跳!

  他搖頭苦笑,看著豐神俊朗的祖紹威,不一樣了,昔日的敗家子如今令人刮目相看啊。「老夫認了,認了!就這麼交易吧。」

  雙方簽立合約,李爺與小斯先行離開,夫妻倆在小雁跟沈雷的隨侍下,也跟著走出包廂。

  黎亮亮看著得意洋洋的丈夫,忍不住低聲說了句,「奸商養成!」

  他莞爾一笑,沒有否認自己成了奸商,「那也是我有一奸商枕邊人,得以隨時賜教。」

  「我才不是奸商。」

  「妳就是,我可是盡得妳的真傳。」

  「胡說!」

  「不然,妳至少是啟蒙者。」

  她嫣然一笑,「這點我接受。」

  小雁跟沈雷聽著兩個主子的精彩對話,也忍不住笑了,兩人的手還偷偷牽在一起,他們已經成了夫妻。

  祖紹威跟黎亮亮有說有笑的步出酒樓,身後的小雁、沈雷貼心的為兩個主子繫上禦寒的貂皮披風,雪不知何時停了,街道旁擠了不少人,而且還有愈聚愈多的傾向。

  不一會兒,一聲勢浩大的迎親隊伍就沿街而來,喜樂聲響徹雲霄。

  這對新郎、新娘祖紹威夫妻都認識,今晚還借了祖家大院宴辦酒宴,他們是絕對的座上賓,而這已是祖家大院近半個月來的第二場喜宴,第一場是沈雷和小雁。

  此時,長長的迎親隊伍突然停下,喜娘朝他們快步走來,說了些話後,夫妻倆相視一眼,跟著喜娘走到喜轎旁,轎簾被丫鬟拉開,梁梅秀一身鳳冠霞帔的端坐轎內。

  她掀開頭巾,看著轎前的一對儷人,「我想收回我說過的話,這很重要,我覺得我欠了你們,而我這個人不喜歡欠人。」

  兩人不解。

  梁梅秀看著黎亮亮,「我曾要祖少爺帶句話給妳,說妳可悲,說妳公然說謊是沒用的,祖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賀蘭城的每一個人都比妳清楚,」她頓了一下,「那是祖少爺在春水樓待了十天,我遇上他時所說的話。」

  原來是這事兒,他後來在全城人對他徹底改觀後才告訴她,但她不曾放在心上。

  「我要說的是,我錯了,妳先前說的話才是對的,祖少爺的確很棒,是很好的丈夫。」她一臉認真的道。

  他們都沒說話,等待著下文。

  「所以,我決定嫁給張宇臣,我不信我的命運比妳差,我更相信,以我賀蘭城第一美女、第一才女的美名,也絕對能將張宇臣調教成像祖少爺這樣的人。」

  黎亮亮聞言眼角微微抽搐,無言。

  祖紹威也錯愕,調教喜樂聲再起,新郎官張宇臣意氣風發的高坐在馬背上朝他們揮揮手,迎娶隊伍繼續前往祖家大院,沒辦法,他有一個守財奴老爹,認為在祖家大院辦既風光、客人多、禮金更多,最重要的是,祖家父子的紅包一定多更多。

  此時,天空傳來一聲悶雷,街上的每個人都動作一致的往天空看,冬日悶雷,不見風不見雨也不見雪。

  「希望這是老天爺的祝福,不是示警……」祖紹威、黎亮亮異口同聲,兩人一愣,隨即相視而笑。

  是!希望梁梅秀馴夫成功,人世間再出現一樁幸福情緣。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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