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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35 PM

莫顏 - 桃花女與狐狸男.上【單】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04:05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天下間,向來只有男人強搶民女,哪聞民女強搶男人的?
  而且還是武功蓋世的青玉山莊莊主、姑娘愛慕的美男子?!
  就算不被眾人滅了,也要有玩火自焚的覺悟啊!
  這道理余小桃當然明白,但她早認清一個現實──
  她不嫁給段長淵就、會、死!唉,別誤會,
  這可不是愛他愛得要死,而是她身染劇毒,
  某人不巧又是唯一解藥,非要將他「拆吃入腹」,才得保住小命一條!
  所以她死皮賴臉也要纏著他,甚至不惜威脅利誘,
  不管是他一舉殲滅不知死活的「民女」;
  還是她先拖著「解藥」進洞房,都要賭上一把,和他拚了啊~~

【出版日期】 2014/5/20

【出版社名稱】 狗屋/果樹天地

【書系及編號】 橘子說 1120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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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38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08:41 PM 編輯

第一章

  「請納我為妾。」

  余小桃知道,當這幾個字從她口中,向那高坐在主位上的段長淵提出來時,就是自己被堂上百餘人唾罵責辱的時刻。

  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是武林中名聲響當當的青玉山莊,說起青玉山莊,那受人推崇的程度可不是蓋的。

  舉凡正義、大氣、天下第一等等讚美詞,都被青玉山莊包了,而山莊的建築更是氣派宏偉,沒有世俗的華麗,反而是莊嚴中帶著一股仙姿縹緲的獨特靈秀之氣。

  一進入青玉山莊的領地,兩旁的參天古木,四周雲霧飄渺的美景,有如一處座落在凡間的仙境。

  山莊裡的每一位子弟,上自主人下至奴僕,一個個都氣度不凡,可說是男的挺拔偉岸,女的秀美出塵。

  甚至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彷佛都被仙人觸摸過般具有靈氣,絲毫不枉費它天下第一莊的稱號。

  漫步在其間的人,都會禁不住開始相信只要進了青玉山莊,自己也能吸收日月精華、沾染仙氣,變得與眾不同,走路都會飄,可惜擅自私闖山莊禁地,會被殺頭……其實她的重點不是在介紹如何遊賞青玉山莊,而是她握住了天下第一莊莊主段長淵的軟肋,呵呵……不對,現在不是偷笑的時候,她現在是箭靶,要肅穆謹慎。

  不只周圍的人對她殺氣騰騰,連有著睥睨天下氣勢的莊主段長淵,也用一雙淬了毒的利眸瞪她。

  好英俊、好有魄力,也好嚇人喔!

  「哼!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威脅咱們莊主!不要命了嗎?」

  開口的,是莊主身邊的男子,人也長得人模人樣,雖沒段長淵英俊,卻也氣宇不凡,余小桃記得這人是山莊的大總管,叫什麼熊……對了,叫王雄。

  「只有我能救治大小姐的奇癥,大夫醫病索取診金天經地義,而我要的診金不過是當莊主的妾,又沒要求做正妻,算很便宜了。」她很有誠意地提醒對方。

  說實話,她給人當小妾,還真的委屈了她自己呢!但因為知道威脅人是不對的,為了良心過得去,她才自降條件給人做妾。

  「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居然用這種手段嫁給段莊主。」

  「憑她也配!也不去照照鏡子。」

  「真不知羞恥!我就不信她有辦法治好大小姐,段莊主不會答應她的。」

  聽著周圍難以入耳的謾罵聲,看著那一雙雙銳如刀劍的眼神恨不得將她剝皮剉骨,教人禁不住打個冷顫。

  莫說她沒有羞恥心,什麼淫婦賤人的字眼一句句往她身上羞辱,她臉皮再厚,心也是會疼的,只不過但凡有智慧的人都不會輕易被打敗,所以為了證明她屬於此類人,也只能硬著頭皮站直身子挺下去。

  反正,她現在的相貌也不是自己的真面目,因為中毒的關系,她容貌變丑了,臉上坑坑凹凹的,原本的瓜子臉變得浮腫,膚色暗沈,一頭青絲也失去了光澤,唯一的好處是以後若有人要找她報仇,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她,想到那些人因找不著人而氣得咬牙切齒,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段長淵遲遲不給她答覆,從她進堂到現在,都有人代他開口,她不禁猜度,這男人任由她站在堂上讓人唾罵,也是一種拖延戰術,大概是想藉眾人譴責之力讓她知難而退吧!

  可惜他要失望了,因為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提出要求,是事先算計好的。

  此刻在場綱來人,江湖人又最重信用,像段長淵這樣在武林中有身分、有地位的大莊主,更要一諾千金,此舉還可以逼得他不得不同意。

  試想,大丈夫三妻四妾,娶一個女人,救妹子一命,怎麼算也不吃虧嘛!他如果拒絕了,世人反而會怪他沒種,連納個妾這種小事也不敢,置妹子性命於不顧,他的一世英名也毀了。

  她能想到這一點,那男人當然也會想到,所以他的眼神才會這麼肅殺。

  自從莊主段長淵為了救治妹子的奇癥而懸賞天下後,天下名醫以及懷有靈丹妙藥的人士從八方趕來,齊聚一堂。

  這些人,有純屬救人的、有為名為利的,亦有為了結交青玉山莊而來的,要知道,若是治好了段長淵最疼愛的妹子段青靈,等於成了青玉山莊的恩人,除了坐收大筆錢財,還能得到武林人士的敬仰,一治成名天下。

  沖著這點好處來的人,全都聚集到山莊,一時之間,造成山莊附近的客棧人滿為患,各處酒樓和飯館也沾上好處,生意日日興隆。

  這幾個月來,大街小巷的百姓都在討論這件事,茶余飯後聊的都是今日哪一名自告奮勇的人又失敗了,賞金又提高了多少,最後聊著聊著,連人家的祖宗八代都拿出來說了。

  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得到消息,從而找出一條救命計策。

  她,余小桃,未中毒前可是江湖上響當當的大美人,據說當年她娘還有江湖第一美女的稱號,而她剛好遺傳了娘的美貌。

  她的爹娘很早就退隱江湖了,只生了她這個女兒,對她疼愛有加,娘說女人生得太美不見得是福氣,所以將獨門藥術傳授給她,她因而學會天下奇毒異癥。

  當初她獻上一顆丹藥,讓段青靈的奇癥暫時緩解,藉此掌握住和段長淵談判的籌碼,才有機會站在堂上。

  她要利用這個天上掉下的機會拯救自己的性命,她來此,是為了求生。

  是的,求生,如果不嫁給段長淵,她會死,不是因為愛他愛得要死,而是除了嫁給他,她真的找不到去除體內y,淫毒的方法。

  她中了一種叫做「銷魂淚」的毒,這是傳自西域極為陰寒的淫毒。她必須找一個修練極陽之功的男人來解毒,既然是淫毒,其解毒之法當然是藉由男女合歡來壓制她體內的寒毒。

  說到男女合歡,她臉就紅了,天下少女皆懷春,還是處子的她,也會作著美夢,夢想未來有一天與自己洞房的夫君,必是頂天立地的好兒郎,對她情深意重,一生相守……

  不過現在事情有誤,她等不到好兒郎上門,只好自己先找上門來,倘若在這個月的十五月圓大限之前,沒找到適當的男人與她交歡的話,她便會毒發身亡,香消玉殞。

  女子的貞操總是大事,就算中毒,也要先嫁了再行房,所以她挑上段長淵,不管從各方面條件來看,他都是極好的,又恰巧他要找人救妹子,他們可說是天時地利人合,在在說明兩人有緣分呀!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她身上的淫毒解去之後,還需要一個安全之地來躲避閻九的追兵,趁此調養身子恢復武功,青玉山莊正是最合適的狡兔之窟。

  說到那位西域公子閻九,她就恨得牙癢癢的,閻九乃西域門派閻家的公子,排行第九,西域閻家乃江湖大派,也不知是誰畫了她的畫像,這畫傳到閻九手中,讓他慕名而來。

  這閻九生得白面書生,在她面前謙恭有禮,彈得一手好琴來討她歡心,加上爹娘一年前過世,她孤身一人,突然出現這麼一位像兄長一樣愛護她的男子,讓她卸下心防親近他,豈料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她拒絕嫁予他後,他竟對她下淫毒,不擇手段要得到她。

  為了抑制毒發,她吞下自制毒藥,用以毒攻毒之法,暫時抑制了體內的淫毒。

  兩毒交鋒,必有所傷,她內力大虛,武功暫失,還付出面目全非的代價。

  如此一張醜顏,只能用計逼迫段長淵與她行房了……

  「長這麼丑也敢向咱們莊主求親!」

  「不掂量掂量自己身分,你配嗎?」

  「簡直厚顏無恥!」

  眾人的唾罵聲依然持續著,端坐在主座上的那個男人,自始至終沈肅著一張臉,線條俊朗的面孔,剛毅飛揚的劍眉,挺直的鷹勾鼻,在冷冽的氣勢之中,又有著一股內斂儒雅。

  他子夜一般黑的眸子比冬夜的霜雪更冷,眼中的厲芒比形於外的怒氣更令人膽寒。

  余小桃被他瞪得很心虛,龜縮地把臉轉開,背上的冷汗濕了襯衣,要是被他曉得,自己是想利用他采陽補陰來解毒,肯定會被他大卸八塊吧!

  這也難怪,向來只有男人強搶民女,哪聞民女強搶男人的?而且搶的還是英俊不凡的青玉山莊莊主,天下姑娘景仰的美男子,引得眾人同仇敵慨,大有把她滅了的決心。

  她冷汗暗流,在心中給自己催眠,看不到看不到,我看不到……

  正當眾人的口水快要淹死她時,段長淵從位子上站起來,霎時堂上安靜下來,眾人都知道,莊主這是要給她答覆了。

  「本莊主答應你。」

  短短幾個字,沈穩有力,再度引得堂上暴起喧嘩反對之聲。

  「萬萬不可呀!莊主!」

  「如此無恥之女,豈可便宜了她!」

  「不如將她抓起來拷問解救之法!」

  「對!對!拷問她!」

  余小桃暗喜段長淵終於答應了,但是一聽到那些人說的話,心下生氣,不待這麼欺負人的。

  別以為只有美人可以用容貌做武器,醜女也可以,她抬起臉,朝那些口不擇言的人瞪去,撫著心口,用力地皺個眉頭。

  西子捧心,讓一票人心碎;她捧心,也可以讓一票人吐血。

  果然不少人見了,抽氣聲不斷,忙遮目避開,一個個作嘔想吐。

  哼!惡心死你們!

  為了避免再有人扯她後腿,余小桃再補了一句重話。

  「各位別再激我了,再激下去,我就搶了正妻的位置,讓其他女人只有做妾的分。」

  惡心完男人,再惡心女人,果然話一出口,姑娘們個個吃癟,臉上一片怒紅,罵人的力道弱了,還真怕被她搶了正妻位置,讓她們連作夢的權利都沒有。

  能看到那些女人被氣得噎到,余小桃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段長淵此時站起身,因他這個動作,眾人立時安靜下來,氣場大的人,就是有這個本事掌控眾人的注意力,余小桃心中暗暗佩服。

  「長淵已決定,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交易,以一個妾位,換得青靈一命。」

  清亢有力的聲音聽起來不大聲,可是那渾厚的內力讓聲線傳達到大廳每一個角落。

  余小桃原本繃緊的神經,終於獲得解脫,暗暗鬆了口氣。

  「王雄!」段長淵對大總管喝令。

  「屬下在。」王雄走上前,躬身執禮。

  「立刻行納妾之禮,在今日之內辦好。」

  「遵命。」

  丟下了命令,段長淵不再看堂上任何人一眼,即刻轉身離開,在他走後,堂上又陷入一陣嘩然。

  段莊主要納妾了,就在今日,這事已一錘定音。

  堂上有人還在謾罵,有人為莊主的犧牲不甘,更多的是不少人悄悄退下,放信鴿送消息去了。

  明日之後,這件事必然傳遍江湖,她余小桃的臭名,也會人盡皆知,不怕,她的相貌是假的,余小桃這名字也是假的,呵呵……

  余小桃被人領著往內院去,離開堂上的是非之地,當出了正堂,跨入通往內院的拱門,那吵雜的人聲也逐漸遠去。

  余小桃安靜地跟著前頭領路的僕人,她知道自己還不能完全放鬆警戒,段長淵雖然答應了,但她要提防發生變數。

  她沒有忽略段長淵眼中的陰鷙,從現在開始,她每一步都要走得很謹慎,因為她從來不敢小看段長淵,威脅他是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她要很小心,非常小心,尤其是今晚的洞房花燭夜……想到這裡,她的臉又紅了……

  段長淵既然是大俠,就要表現出大俠說話算話的風範,一旦答應,便風風火火地采辦納妾之禮。

  在這種被逼著納妾的情勢下,當然不可能慎重舉行,不過是掛個紅彩帶意思意思,而且只限掛在「湘水居」範圍裡,這裡是她被安置的地方。

  連挑吉時都免了,隨隨便便打點好之後,就讓人抬了轎迎進去,就算納妾完畢了。

  坐在新房床榻上的余小桃,不等新郎掀起頭蓋,就逕自把頭巾拿下了。

  她這個動作,讓負責伺候她的兩名丫鬟如情和如意皆是一驚。

  「姑娘,你不能把頭巾掀下。」

  「這不合禮儀。」

  兩名丫鬟開口提醒她,雖是提醒,但是語氣卻很冷淡,對於這位新姨太,她們是不屑的。

  余小桃將她們臉上的輕蔑收進眼裡,心中有數,自己現在恐怕是全天下女子的公敵了。

  段長淵深得眾人仰戴,此人十六歲帶領莊上死士,滅了關山的盜匪,十七歲剿滅以教義行淫騙的邪教,十八歲帶領手下,為朝廷打先鋒,劫了北蠻的糧草和密探,阻止他們入侵。

  他英勇善謀、膽大心細、為人寬和、行事有度,雖與朝廷權貴交好,但絕不入仕,保持中立超然的地位;只要是關系到天下百姓之利,他義不容辭,事後卻又不居功,退回江湖,遵守山莊祖訓,利天下人之利、憂天下人之憂。

  在他及冠後,正式從父親那兒接下莊主之位,老莊主帶著老妻隱居江湖,將莊裡一切大事,都交給這個大兒子掌管,二兒子段長文和三兒子段長武,分別為二莊主和三莊主,成了他有力的左右手,輔助他管理山莊事務。

  這還是只是功業的部分,據說他在感情方面,更是一絕,他早已言明,這一生只娶心儀的女子,不聯姻、不納妾,婚事自主,這宣示在江湖上炸了鍋,他的功業已經如此令人稱頌,親事上的決定,更讓他成了全天下姑娘們心中第一丈夫人選。

  試想,這世上有財有勢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尤其功業非凡的男子,三妻四妾是為了開枝散葉,子孫多、福氣多,他卻是反其道而行,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

  段長淵更表示,將來繼承山莊之人,不必出自他的嫡傳後代,他會從段家子孫中,選出一位有才有德的人繼承山莊大業。

  如此有勇有謀,心胸寬厚之人,簡直太完美了。

  這麼一個完美的男子,卻因為她而破了例,被逼得納她為妾,對天下人而言,她余小桃就是一個不知羞恥的罪人。

  余小桃沒理會她們的提醒,站起身,環視這間屋子裡的擺設,這裡是她今後要待的地方,首要之務,是先了解這裡的環境。

  在她把屋裡每一處都看完之後,她便拿出自己的包袱,這包袱,是她的「全部嫁妝」。

  從包袱裡拿出一個面紗,罩在臉上,這面紗是她早就準備好的,戴上這個特制的面紗,遮住她的醜容,只露出一雙眼睛方便視物。

  將面紗戴好後,她轉身走向房門,很明顯是要出去,兩名丫鬟見狀,立刻擋住。

  「你不能出去。」

  「為什麼?」

  為什麼?這還用問嗎?

  新娘子不是應該好好地待在新房,等著新郎進房掀蓋頭,她不乖乖待在喜床上,把蓋頭自行掀開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出房門?

  「於禮不合。」如意說道,語氣中滿是冷意和不耐,這女人簡直太放肆了。

  余小桃笑著回答她。「你們放心,莊主不到晚上是不會來的,現在天還亮著,與其枯坐在房裡,不如出去透透氣,至於這儀式嘛,也不用講究了,我不會計較的,相信你們莊主更不會計較。」

  說完,她繞過她們,逕自推門而出,兩名丫鬟一怔,趕忙跟了出去,再度擋在她前頭。

  「你別亂闖,身為莊主之妾,要是被別人瞧見你如此不懂規矩,丟了咱們莊主的臉。」

  莊主被這女人逼得納妾,已經是羞辱了,現在又不好好守規矩,簡直目中無人。

  面對兩名丫鬟的怒氣,余小桃依然笑笑的,不慌不忙的回答她們。

  「如果我猜得沒錯,我這“湘水居”應該是處在山莊最偏僻的位置,你們莊主不情不願的被逼著納我為妾,想必會把我安排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從此以後眼不見為淨,就把我放在這裡養著。」

  聽她這麼一說,兩名丫鬟沉默不語,似是默認了,余小桃抿嘴一笑,繼續說道︰「我再怎麼逛,也走不出這個後院,而且莊主又沒有宴請客人,根本不必擔心我會遇到誰,你們說是不是?」

  這最後的話,倒是讓她們怔住了,料不到她都猜對了,莊主根本無意納她為妾,既被逼著納了她,又怎麼會宴請賓客,說穿了,不過是用最簡單的儀式,把她安置在後院裡,以換取她的解藥。

  她相信段長淵心裡根本不會承認她,只當這是一筆交易罷了,光看這囍字貼得隨意,便知主人心意,派這兩個婢女來,也不過是盯著她罷了。

  如意哼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咱們打個商量吧,我知道你們被派來我這個院子裡,心裡肯定是不願的,而我呢,也不過是求個安身之地,既然如此,你們也不必當我是姨太,就當我是客人吧!好歹我和你們莊主還有交易要做,你們的大小姐等著我救呢。」不等她們有任何表明,她再度繞過她們,逕自逛去。

  如情和如意互相看了一眼,心想這女人說得也有理,只要她不出這後院就行,她們也懶得在屋子裡與她大眼瞪小眼的。

  余小桃見她們只是跟著,沒有再阻止她,唇邊抿出淡笑,奴僕的態度顯示出主人的心思,因此她便明白了。

  她之所以選擇只當段長淵的妾,不做他的妻,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妾的身分隨時可以求去,如果在她養傷這段期間,段長淵願意對她好,她就留下,如果他對她不好,她就離去。

  她一邊欣賞這個院子,一邊衡量這兒的地形建物,想先弄明白自己可以活動的範圍有多大,如此才好為自己部署退路。

  一位統領山莊數千名手下,破山匪巢,劫北蠻軍糧的男人,但凡成大業者,必然要有一些非人手段,才能一邊和朝廷權貴交好,一邊又能保持超然的地位,勢必不好對付。

  想到洞房花燭夜,她不自覺緊了緊拳頭,胸口跳得劇烈,忙做了個深呼吸後,勸慰自己,好不容易走到這地步,她一定要堅持下去。

  差不多花上一個時辰逛完了內院,她接著往後山走去。

  「姑娘請留步。」

  余小桃回過頭望著開口的如情。「怎麼,後山不能去?」

  「那兒是咱們莊裡的私獵場,沒有莊主的允許,不能進入。」如情說道。

  「喔?」她目光閃過灼亮,往後山瞧著,原來還有個後山,真是太好了,找個機會定要去走走。

  心思一定,大致弄清楚今後被圈禁的範圍有多大,她也不為難她們,轉身朝湘水居走回去。

  回到屋子裡,天色漸暗,四周的燈火被點亮。

  她問向丫鬟。「我肚子餓了,什麼時候可以開飯?」

  「姑娘忍著吧,這禮還沒成,哪有新娘子半途吃東西的。」

  意思就是沒吃的了,她們存心餓著她。

  余小桃不生氣,撫著額頭故做虛弱。「我這人是不禁餓的,一餓就昏頭,一昏頭就忘了如何醫治大小姐……」

  「等會兒會派廚房送膳食來。」如意咬牙道。

  「那就有勞二位通知一下了。」她放下撫著額頭的手,嬌笑地轉身坐到床榻上去,舒服地躺著等。

  如情、如意瞪著她,若不是為了大小姐,怕誤了事,兩人真恨不得賞這女人一巴掌。

  如意轉身離去吩咐廚子,如情則留下來盯著這女人,她和如意是絕對不會給這女人好臉色看的,她們只會按照莊主的吩咐,讓她好吃好睡,就當養一條狗吧!想到這裡,如情冷笑了一下。

  不一會兒,膳食送來了,只準備了一個碗、一雙筷子,擺明了她自己單獨用膳,莊主不會來陪,余小桃看了一眼,低下頭嗅了嗅,然後從包袱裡拿出一個瓶子,將瓶子的粉灑在飯菜裡,用筷子攪了攪,再仔細觀察,等了一會兒,才開始用膳。

  她這奇怪的動作,讓她們兩人感到奇怪,如意忍不住問︰「你在幹什麼?」

  「加味嘍!」余小桃不在意的回答。

  兩人聽了臉上閃過冷嘲,土包子才在飯菜裡加調味料。

  余小桃無視她們的不屑,她加的其實不是調味料,而是解毒粉,不管對方是在筷子上、碗上或是飯菜裡動了手腳,只要灑上這藥粉,盡可解毒,這可是她的獨門秘方呢。

  自從中了閻九的毒,她行事更加小心了,她自幼習藥,鼻子跟狗一樣靈敏,世間上所謂無色無味的藥,也只是一般人嗅不出罷了,萬物都有味道,她的鼻子能夠嗅出世人嗅不出的味道,若非那一次她感染風寒,才會嗅不出閻九對她下藥,經此她才養成了習慣,在食物上灑上這藥粉。

  用完了膳食,酒足飯飽,她再度對丫鬟命令。「我要沐浴。」

  這次兩名丫鬟沒有太多意見,大概是知道反對了也沒用,最後都會被她用大小姐的理由給威脅回來,所以很認命地領她去浴房,當然,兩人是不會伺候她的,她也不稀罕。

  沐浴過後,她穿上一件寬鬆的襯衣,從浴房回到臥房時,她一眼即知包袱被動過了,嘴唇抿出一抹了然的笑。

  她用大布巾擦著自己的髮,嘆息地對她們說道︰「忘了告訴你們,大小姐的解藥我尚未熬製,你們是找不到的,也因為如此,莊主才會答應我的要求,只要他今夜和我圓了房,我自會為大小姐製出解藥。」

  如情和如意臉色一僵,她們的確趁她沐浴時,一個去翻查她的包袱,一個跟在她身邊,等她把衣裳全脫了後,乘機翻找檢查,卻不料人家完全知道她們的企圖。

  余小桃又說道︰「還有,請轉告莊主,別在我飯菜裡下藥了,他早就明白,無論軟硬兼施,都無法令我拿出解藥,才會答應納我為妾的要求,事已至此,還是按照咱們的條件合作吧!」

  這話一出,兩人沉默不語,只是更加厭惡地瞪著她。

  余小桃嘆了口氣,好心的提醒她們。「我沒有中毒,倒是你們兩個,未經允許踫了我的私物,已經中了我的毒了。」

  直到此刻,兩人才終於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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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40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08:54 PM 編輯

第二章

  如情和如意嚇得臉色蒼白,身子晃得差點站不穩。

  余小桃這一招,就是要藉由她們來告訴段長淵,別跟她來陰的,她不笨,看著兩名婢女踉蹌退出房外,余小桃心想,接下來正主兒應該要出現了吧!她坐在床上,一個人孤伶伶地等著,桌上的紅燭火也靜靜的燃著,燭火將她的身影映在牆上,顯得更加無助落寞。

  余小桃閉著眼,凝神耳力和嗅覺,她雖然武功被封,但六識還在。

  再過兩日就是十五月圓了,在這之前,她一定要和段長淵行房,否則月圓毒性一發,她會在痛苦中死去。

  她這個人,外表看似柔弱,可是一顆心是堅毅的。

  在決定做一件事之前,她會思慮百遍,想個透澈,一旦決定了要做,便是八頭馬車也拉不回,勇往直前,既然決定找段長淵求解藥,威脅也好、利誘也罷,付出貞操她也在所不惜。

  此時,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是屬於那男人的,每一步沉穩的腳步,似乎都踏在她心口上,她的心跳再度怦怦而跳,不由得緊張起來。

  門被推開,隨著腳步聲,內房的珠簾被掀起,那抹高大的身形出現,站在那裡朝她望來時,她抬起的眼眸,和對方的視線相觸。

  段長淵來了,夜色為他的身形添了一抹神秘,可他散發的氣勢是凌厲的,光是站在那裡,便有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過來,她身上的嫁衣已褪,只著寬鬆的襯衣,而他也沒有身著新郎袍,她一點也不意外,室內沒有嫁娶的喜氣,倒有種兵戎相接之前的緊張氛圍。

  段長淵一雙冷凝的目光只是盯著她,臉上的疏冷說明了他的敵意。

  他不言,她也不語,兩相對峙,四目交接。

  多麼出色不凡的好男兒呀!就算是瞪人,也掩蓋不了他讓女兒家臉蛋羞紅的好本事,她暗自慶幸臉上罩了一層遮面的輕紗。

  半晌後,段長淵緩緩上前,沉聲開口。

  「我已經納你為妾,說好的解藥呢?」

  她深吸一口氣,力持鎮定。

  「今夜過後,自會奉上解藥。」

  意思就是……呃……想要解藥,跟我洞房再說。

  果然,那張俊凜的面孔瞬間暴出青筋,周圍的空氣凝至冰點,那殺人的眼神直盯得她頭皮發麻。

  都熬到了這地步,叫她退縮是不可能的,她心虛地低下頭,臉紅到耳根子去了,她知道這男人快氣炸了,可她有什麼辦法?她身上的淫毒只能靠他解呀!

  她能明白此刻的段長淵有多麼厭惡自己,因為當初自己被閻九逼迫時,她也是這麼恨著的。

  倏然屋內一暗,是段長淵以掌風熄滅了燭火,原本明亮的屋內霎時陷入了黑暗,也讓余小桃的心陡然大跳。

  在她的眼睛適應黑暗之前,段長淵已經離她不到半步之距,突然,他的人壓過來,屬於男人的氣息也逼迫而至。

  伸來的大掌,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身上的衣裳扒開,這粗魯的動作令她一驚。

  「嗯!」

  黑暗中,男人被針扎了下,吃痛一聲,憤怒道︰「你做了什麼?」

  「我用毒針扎你。」她很老實地答。

  「什麼!你竟然用毒?」

  她忙縮進床角,保持冷靜警告他。「因為除了真正的段長淵,我不會和其他男人洞房。」

  這話一出,對方再無聲音,顯然是呆住了,同時也把她僵住了。

  在一陣沉默過後,燭光突然被點燃,照亮屋內的三個人。

  余小桃瞪著屋內突然多出的男子,這男子跪在地上,顯然受了她的毒針而一臉痛苦。

  她怒了,因為沒想到自己臨時起意一試,居然料中了。

  段長淵找了這名男子代他行房,要不是她冰雪聰明,今夜就白白便宜了別人。

  這種李代桃僵的事,她以前也做過,記得有一回,她得知縣太爺的兒子欲找機會佔有她,於是她邀請城中有名的母夜叉一塊出游。

  夜宿客棧時,余小桃找了個理由和母夜叉換房,結果促成一樁「良緣美事」。

  她還記得,那時候家有待嫁女兒以及兒子尚未娶妻的百姓,極為真心誠意的祝福這對新人,舉城皆歡,慶賀三日,她也很高興,因為這是她這輩子做的第一件救百姓於水火的義舉,滿足了她的虛榮心,讓她驕傲了好幾個月。

  然而,當李代桃僵的受害者差點變成自己時,她不高興了。

  她憤怒地瞪著段長淵,他欺騙她,沒有守諾,雖說兵不厭詐,但她還是唾棄他的奸詐,而這男人臉上絲毫沒有愧疚之色,反倒冷哼一聲。

  「我倒是小瞧你了,你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

  輸人不輸陣,面對他的冷傲,她自然要表現出高深莫測的樣子,才不會弱了氣勢。

  「好說好說,段莊主也不遑多讓,李代桃僵之計真是高明,傳了出去,必定讓世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時間,殺氣凜然,彌漫屋內。

  她不怕他,因為他還有求於她,而且經此一事,她的愧疚突然沒了。

  她以救治之名行威脅之事,本就理虧在前,心虛是有的,可是當段長淵想把她的貞操讓其他男人糟蹋後,她不再覺得對不起他了。

  一個太完美的男人總會讓人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矮一截,可是當你發現原來他也有醜陋的地方時,無形中會折損他在自己心裡的威望,余小桃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她是外表醜,他是內心醜,真好,兩人扯平了。

  她現在根本毋須顧忌他高不高興,他不顧她的貞操,她也不用管他的顏面,兩人互瞪的目光較勁著,她炯亮的眼瞳裡所映射的燭火,一跳一跳的,璀燦逼人。

  段長淵眼中閃過驚艷,意外發現,遮住面紗只露出眼睛的余小桃,有一雙好眼。

  這雙眼靈動雪亮,讓他不由得細細打量,猶記得初見她的,他高坐在大堂上,與她有一段距離,所以並未注意她的眼,只感到此女貪婪無厭,讓他覺得對方醜陋無比。

  不過他也只是一怔,隨即恢復冷漠無情。

  余小桃強撐著,不被他的威壓震住,人家洞房夜是深情款款的相望,他們是用目光殺死對方。

  「下去。」

  段長淵命令的對象是跪在地上的那名中毒的手下,當他命令的時候,目光沒移開,還在瞪著她。

  受了他的命令,男子踉蹌狼狽的爬出去,室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兩人目光又較勁了一會兒,接著,她看到他唇角彎起冷笑,讓她警覺地皺起眉頭。

  段長淵動手解開自己的腰帶,隨著他這個動作,她的呼吸也開始不穩,心頭怦怦直跳。

  不該這麼開始的,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實在沒有心思和他洞房,而且她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這男人會折磨她。

  一股恐懼爬上心頭,她怯了,很想逃,但是另一個聲音又警告她,她的時間不多了,不能退怯。

  遲早要辦的事,不如趁現在趕緊辦一辦,免得夜長夢多,可是看著這男人一副要將她當俎上肉痛宰的氣勢,又讓她背脊直發毛。

  他是故意的,在她面前寬衣解帶,還露出那種冷笑,這是在給她製造恐懼,他要讓她害怕。

  她的確害怕,雖然她膽子不小,可是初夜對一個姑娘家來說何等重要,是姑娘家把她最寶貴也最脆弱的部分,用著羞澀謙卑的心,交給一個男人,那是一種神聖的儀式,希望郎君也同此心,如她一般珍視自己的奉獻。

  然而,她現在卻覺得自己仿佛要上死刑台一般,不由得抖瑟,即使表面上她強撐著。

  段長淵的長褲隨著腰帶一鬆,滑落下來,但他上半身還穿著中衣,並未全脫,中衣剛好蓋住下半身的重點部位,雖看不到,但是已經讓她緊張得忘了呼吸,然後他大步上前,兩手撕的一聲,扯破她的襯衣。

  這動作來得又快又猛,驚得她呼口阻止。

  「不要一一」

  「你不是要洞房嗎?我給。」

  他的眼裡沒有笑容,只有冰冷,唇角嘲諷的弧度,帶著一種狠絕的殘酷。

  余小桃驚怒交加,他竟想如此粗魯帶過,給她難堪,她不肯就範,推拒的兩手被他一手鉗制,下半身也被他大腿壓制著。

  「段長淵,你敢!」

  「想對我下毒,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除非你不要行房,我可以停手,但若是你拒絕了,那解藥你必須照給,否則視同毀約,我不會饒了你,你要我停下來嗎?」

  她動作一僵,面紗下的臉色已變得慘白,唯獨那雙眼怔怔的瞪著他,有猶豫、畏懼、恨意,更多的是羞恬。

  他是禽獸,不是好人,什麼正氣凜然、謙謙君子、偉岸大丈夫的風評,都是假的!

  她暴露在外的胸脯,隨著喘氣而劇烈起伏著,她以為自己會更慌的,可是段長淵冷漠無情的神色讓她心中激起一股不服輸的鬥志,反倒令她冷靜下來。

  她閉上眼不看他;不看,心就不亂,她只要記住一件事,沒了命,什麼也沒了,她答應過爹娘,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會好好活著,所以她要自救。

  在她閉上眼後,段長淵的動作又開始了,撕聲不斷,她身上的衣物在他手中成了不堪的碎片,就像她的自尊一樣,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扯碎。

  他扒光了她,自己卻還穿著中衣,在燭火的照耀下,她頭一回如此沒有顏面的在男人面前袒胸露乳,差點又忍不住沖動想把這男人踢開,但是在最後一刻,她忍住了。

  沒有前戲,沒有溫柔繾綣,他直接往她最柔嫩的地方捅去。

  她緊閉雙眼,咬住牙根,痛!太痛了!

  解毒一一這只是解毒一一她不斷告訴自己,良藥苦口,這姓段的不是男人,只是她的藥引,她就當被蟲咬了,咬咬牙,就過去了。

  強忍著羞愧,她感到下身撕裂的疼痛,讓她的心口揪疼,呼吸困難。

  一陣沖撞過後,她感到下身一虛,是他抽開了身子,如同他進入時的無情,離去時也依然冷漠。

  他用態度告訴她,這不是洞房夜,不過是一項交易罷了,就像男人上妓院一般,而她對他來說,連青樓妓子都不如。

  他抓起衣袍蓋在身上,離開時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甚至屋內的燭火都沒熄,就在亮晃的明燭下,冷眼漠視她的狼狽、疼痛和不堪。

  在他離去後,余小桃抓住床柱,虛弱的撐起半個身子,臉色蒼白,剛才那一場風暴,讓她身子不住顫抖。

  沒人進來伺侯她,她也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她可以想像那些人在外頭如何嘲笑她、謾罵她。

  一滴淚水無聲滑下,在這靜夜中,她用被子包裹自己,強壓下身子的不適。

  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擊她,那也太小看她了,被人唾棄那是萬不得已,如果連自己都輕賤自己,就太不應該了。

  就算是被他得了身子,也是她自己願意給的,她不甘示弱的抹去淚水,不想像個可憐人自怨自艾。

  段長淵,歲數二十有二,為人剛毅正直、大義檀然,這是江湖人對他的評價,見鬼咧!

  果然世人是誇大的,傳言是有誤的,有些事要眼見為憑才可靠,什麼正義凜然,段長淵骨子裡就是狡猾記仇又無情的家伙。

  門突然被推開,如情、如意掀簾而入,見她們未經允許闖入,余小桃怒了。

  「誰準你們進來的!」

  「咱們奉莊主之令,來取解藥。」

  余小桃冷冷的瞪著這兩名婢女,還想罵人,但隨即一呆,因為此刻她感到有一股熱息流入體內,正在緩解她體內的寒毒。

  她暗暗思忖,即使解毒了,她身子仍虛,還要一段時日調養運行,打通穴位才能逐漸恢復武功,這段期間勢必要靠這些人來護她周全。

  小不忍則亂大謀,她心想,自己都已經忍到這地步了,豈可因一時之氣而壞事。

  也罷,這些人不知她的真實身分,只要度過了危機,她便離開,從此天涯陌路,各不相干,不管如何,姓段的已經實現了諾言,她也該遵守承諾。

  體內的熱息,沖淡了她的恨意和怒火,淫毒已解,她積壓在心口的煩憂總算卸下了。

  「去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你一一」

  「沐浴完,我自會送上解藥。」

  如情、如意雖然不滿,但為了拿到解藥,自然不敢忤逆她,便去張羅了。

  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浴後,重新換上乾淨的衣物,余小桃又告訴她們。

  「明日清晨,來拿第二顆解藥。」

  她這麼一說,兩名婢女驚愕地瞪著她。

  「第二顆?什麼意思?」

  「別急,你們也檢查過我的東西了,應該知道我沒藏解藥不是嗎?那解藥是要現做的,之前給你們大小姐吃的是第一顆,明日一早,我會把第二顆解藥做好,吃了十次後,你們家大小姐便能藥到病除。」

  「為什麼要分十次?」

  「你們小姐染上的病癥,是一種少見的熱毒癥,那毒已擴散全身,必須徐徐解之,以後每個月的十五,記得來拿解藥。」

  其實當初青玉山莊貼榜昭告天下說明段青靈的癥狀時,她便明白這位大小姐是被一種毒蚊咬了,這種毒蚊生長在人獸罕見的濕熱山區,形狀特大,叮人就像針扎似的,跟中原的蚊子不同。

  見她們臉上猶有不忿,她當然知道她們在想什麼,於是又涼涼說道︰「轉告你們莊主,派個手下來拿便是了,不必親自來取。」

  意思很明白,就是說,她們莊主不必每月像今天這般行房,用身體來換藥,她可一點也不稀罕。

  其實她也可以在三天之內治好大小姐,不過為了確保自身的安全,她故意拖延,如此一來,段長淵必然會讓她在這裡的日子安然無恙。

  聽完她的話,兩名婢女皆鬆了口氣,她全看在眼中。

  她們不喊她夫人或是姨太,她自然也不會去喊什麼夫君的,這一切都只是交易。

  婢女走後,她滅了燭火,回到床榻上,摸索著拿出藥膏,擦拭下身,以緩解不適之感,一邊輕輕搽抹,還不時深呼吸,那種疼痛,實在難以形容,心中又把段長淵罵個幾百遍。

  失身就失身吧!大不了以後也不嫁人了,她今日之所以落到這地步,怪只怪她江湖經驗太淺,能逃過一劫已是爹娘在天之靈的保佑。

  擦好藥後,她躺在床上,本以為今夜將是難眠之夜,卻沒想到,她一覺睡到天亮。

  清早醒來後,她便以打坐之姿,做了個吐納後,閉目凝神,開始運氣行息。

  在運行時,她感覺到先前體內那滯礙難行的脈動活絡了,這表示她身上的毒逐漸化了。

  她欣喜不己,從這天開始,她每天除了用膳,便不讓人進來,關起門來打坐,潛心運氣,努力打通身上的穴位。

  如她所料,只要她不要求什麼,青玉山莊這些婢僕也不會來打擾她,他們大概恨不得她不要開口,省得他們還要來伺侯她。

  有時候她會走出來,在自己的院落散步,不會受到任何阻撓;但一旦走出院落,便會立刻有人出來跟著她,一發現她走到不該去的地方,就會阻止,一如現在一一

  「姑娘請留步。」

  余小桃轉過來,望著身後的如意,笑笑的問︰「何故?」

  「那兒是禁地,姑娘不能進去。」

  「喔?禁地?那是什麼地方?」

  「無可奉告。」

  是無可奉告,還是不屑告之?她笑看著如意臉上那抹漠然疏離。

  這個時候,剛好瞧見幾名女眷,朝那方向走去,余小桃指著那些人,故意問如意。

  「若我一定要去呢?」

  「那就恕如意失禮了。」擺明了會阻止到底。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想怎麼阻止我。就算我不是你們莊主的姨太,卻也是你們大小姐的恩人,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恩人的?」

  兩人誰也不相讓,正要吵起來時,傳來另一名女子的輕斥。

  「如意,不可無禮!」

  說話的,是從花園小路那兒朝她們走來的段青靈,段莊主最疼愛的小妹。

  「大小姐安好。」如意忙上前向大小姐見禮。

  段青靈身後還跟了兩名婢女,遠遠的聽見了她們的說話聲,這才走過來。

  這段青靈,余小桃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對方,她安靜下來,想看看這位大小姐有什麼打算,再來見招拆招。

  段青靈打量著眼前這個遮面的女子,語氣柔和。「你就是余小桃?」

  「是呀。」余小桃爽快回答。

  在對方打量她的同時,她也打量對方,是個大美人呢,雖然因為感染熱毒癥而病懨懨的,但仍不失美麗。

  聽說段長淵非常疼愛這個妹妹,捨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別說男人,就她見了,也覺得這位段青靈是個讓人一見就雙目一亮的女人,就不知個性如何。

  段青靈望著她,沉吟了會兒,對其他人命令。

  「你們先退下。」

  「小姐?」

  「不行呀!」

  「萬萬不可!」

  余小桃心中感到好笑,敢情這些人怕她吃了這位嬌柔的大小姐嗎?

  一個個緊張得要命,這也難怪,她是用手段才進來的,在她們心目中,自然將她視為奸詐的女人。

  段青靈微擰眉心,板起面孔。

  「我有話要和她單獨說,你們退下!」

  婢女們面面相覷,這才不甘願的退下,但在退下時,一雙眼還死盯著余小桃,仿佛在警告她,要是敢對大小姐不利,就剝了她的皮。

  余小桃只是見怪不怪,這些人到現在只當她是個不要臉的女人呢,誰教那段長淵太受愛戴,全天下大概都認為是她污了段長淵的潔白呢。

  在婢女退下,離她們大約十步以上的距離後,段青靈再度將視線落在余小桃臉上,細細打量對方,開口道一一

  「聽說你用面紗遮住臉,是因為相貌……不討喜。」

  不討喜?

  余小桃聽了一笑,這大小姐用字遣辭還挺客氣的。

  「是呀,用面紗遮住醜顏,免得嚇到人。」她直截了當地回答,一點也不在意說自己很醜。

  事實上,她不得不遮住臉,是因為她的臉蛋,會隨著身上的毒解而慢慢變化,最終恢復原貌,她可不想被這些人看到自己的廬山真面目。

  段青靈料不到她答得如此坦白,似是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醜顏,言談中,有著一股率性,讓她更加細細打量。

  「你有一雙好眼。」

  「謝謝大小姐的讚美。」

  余小桃變的只是容貌,眼睛還是很漂亮的,當初以醜顏來山莊,所有人都忽略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而段青靈初次相見只見她以紗覆面,自然會注意到。

  「聽說因為你的解藥,我才解了毒,我這條命是你救的。」

  余小桃聽著她說,只是笑笑的不回答,沒否認,便是默認了。

  段青靈摸著一旁的花瓣,對她道︰「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可是你不該以此要脅我大哥,逼他納你。」

  原來大小姐是來當說客的,余小桃心中了然。

  「是呀!我這手段的確不光彩。」見大小姐面露訝異,她又接著道︰「不過這天下本就沒有平白獲得之事,莊主納我,卻可救你一命,這交易不吃虧。」

  段青靈聽了輕輕搖頭,語氣中有著遺憾。

  「你不該威脅我大哥,他生平最恨之事,便是受人威脅,你可知道,當初你若是不求回報,獻上解藥,我大哥便會視你為恩人,全莊上下將視你為上賓,你會得到青玉山莊的尊重,終其一生,我大哥都會護你,因為他對待有恩主人,必是拚死相護的。」

  余小桃卻搖搖頭。

  「這我就不懂了,既然他懂得知恩圖報,我不求他以死相報,不過是……」不過是以身相許,但她還是改口了。「不過是求他收我做小妾,怎麼就得不到他的善待和莊裡人的尊重呢?這待遇也差太多了。」

  「那不同,你獻上解藥,但不求回報,這是恩,我大哥必然銘記於心,鼎力相報,可是你以藥相脅,這是逼迫,他這人,最忌諱的就是被人拿捏威脅,你觸怒了他。」

  「喔……」余小桃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順序弄錯了。」

  她暗叫才怪,如果當初自己先把解藥送上,然後昏倒在段長淵面前,讓他發現自己中了淫毒,為了報恩,他就真的願意與她行房。

  她不信,別忘了,她現在可是非常醜的,自從遭到閻九的暗算後,她就不相信男人了,寧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脅迫段長淵和她行房,因為事關己命,她不能失敗。

  包何況她時間有限,必須在月圓之夜前解毒,為了救自己一命,也無暇顧及那男人的心情了。

  「這正是大哥對你冷漠之故,若不是他喜歡的,他絕不會妥協,而你在這裡,也不會好過的。」

  「大小姐是想勸我?」

  「我說這些話,你或許會怪我,但不論如何,你總有恩於我,我不忍見你餘生埋沒在這地方,該說的,我還是要對你說。」

  余小桃眨了眨眼,望著段青靈坦然和略帶同情的目光,她笑了。

  「你這人倒是不錯,總算讓我在這青玉山莊發現一個看得順眼的人了,就衝著你這份關心,我就原諒你大哥的無禮吧!你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我有我的打算,你大哥不喜歡我是事實,我也不會再逼他,他要娶妻或是納多少妾,我都不會干涉的,也不會強迫他喜歡我。」

  段青靈訝異的望著她,她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女子了。

  露在面紗外的那雙眼,熠熠閃亮,清澈如水,一個人的眼神是最不會騙人的,段青靈有個直覺,這女人並不愛她大哥,因為自己在她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委屈或哀怨,難道真如其他人所言,這女人是為了名利而來?

  可若是為了名利,為何不要求當個莊主夫人,而只求一個妾位呢?

  段青靈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余小桃,甚至覺得余小桃有些特別,帶點神秘。

  她來,本想勸余小桃死心,但現在對方根本對大哥無所求,讓她無從下手,倒是起了好奇心。

  既然談不出個結果,她言盡於此,領著婢女們離開了。

  在段青靈走後,余小桃又逛了一會兒,便回屋子去,繼續偷偷打坐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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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41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09:04 PM 編輯

第三章

  在青玉山莊的日子說不上不好,但也沒那麼舒適,既然段長淵不待見她,底下的人對她又怎麼會盡心盡力

  當然,吃穿不會少,但好不好是一回事。

  三菜一湯,菜裡沒多少肉,那滋味更不用說了,清淡無味,缺少變化,沒有錦衣玉食,但也讓你餓不死,明白的說,就是把她當廢人養著。

  表面上,他們不能對她怎麼樣,可是私底下,那些整人的把戲可不少。

  例如在她的茶裡偷偷下了巴豆、繡鞋裡放了銀針,或是屋前台階上抹了油等等,盡是一些整人的小把戲。

  她嗤之以鼻,以正義門派自居的這些人,使這種不入流的小手段,真快笑掉她的大牙。

  他們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很頑皮的姑娘,她的把戲更多,自然不會吃虧,他們使的手段從來沒成功過。

  除了對她使壞,這些下人也故意怠慢她,例如遲送膳食,沒人倒恭桶,茶是冷的,漿洗送回的衣裳還有怪味,余小桃對這些事一概冷笑,她懶得和這些人計較,只專心一意運行氣血脈絡,她明白只有武功恢復了,才能改變現狀,而她也不求青玉山莊的人一定要對她好,她會照顧自己。

  不過她也明白一個道理,一味的姑息,會讓人以為她好欺負,進而爬到她頭上,所以當某一日,她的床榻上出現一條無毒的小蛇時,她挑了挑眉,將這條小蛇拿在手上。

  很好,老娘不發威,把她當病貓,既然這些小人這麼愛搞這些玩意兒,她就陪他們玩到底。

  她不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玩小蛇,讓他們知道她一點也不怕蛇,事後還暗地以蜂笛引來一群黑蜂,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也躲不過蜂蟄。凡是被蜂蟄到的人,會高燒三日,全身疼痛,痛苦不已。

  她自幼習藥亦習毒,不只懂得植物的毒,也懂得千蟲百獸之毒,她不出手則己,一出手就要打得對方落花流水。

  湘水居突然來了一群黑蜂,黑蜂所到之處,無人幸免,有人被蟄得滿頭包,有人一張臉腫得面目全非,叫的叫、逃的逃,一時之間,因為蜂蟄而病倒的有三十多人。

  此事驚動了段長淵,他立刻召集人馬,將湘水居隔離起來,大白天的人手一支火把,匆匆趕到湘水居。

  段長淵和他所帶來的手下,全都頭戴黑罩,雙手套上皮套,全身包得密實,身上還燻了驅蟲香。

  在他眼前跪著的一排人,都是平日身子健壯,或是被蜂蟄得不多,還能支撐不倒的人,但是一個一個也是臉上、脖子上、手上各處腫包,平日的威武被狼狽所取代。

  「怎麼回事?」

  「稟莊主,不知哪來的黑蜂,一大群的,遇人就蟄。」

  回答他的是負責西南角守衛的趙然,他一張好看的面容,因為鼻頭腫了一大塊,看起來十分滑稽,讓段長淵身後好幾人一見,忙捂住嘴忍笑。

  段長淵看到趙然的糗態,眉頭緊擰。

  「黑蜂呢?」

  趙然苦笑。「來的時候一大群,現在則是飛得一只不剩,想抓都抓不到。」

  「一只都抓不到?」段長淵眉頭擰得更深了。「倒了多少人?」

  「如情、如意、林嬸、崔大娘、石兒、小章,還有鼠老三,他們被蟄得最嚴重,都躺在床上發高燒,其他人雖然還能走動,可是被蟄的地方如火在燒,很不好受。」

  段長淵聽了之後,命令一個一個吩咐出去,加緊派大夫來,並要大總管王雄趕緊去山莊的藥房裡,吩咐大夫劉仁盡快熬制解毒湯,讓眾人服下,並且大量準備驅蟲粉,和水噴灑各處以防黑蜂再襲。

  山莊人口眾多,平日藥房都備有上好藥材,段長淵曾領著私兵與朝廷一起平亂,到過疫區,明白疫情擴散的可怕,因此藥房裡不缺各種珍貴的藥材。

  他感到狐疑,山莊從沒有黑蜂襲擊過,而他調派的人手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蜂果築窩的痕跡,這件事著實奇怪。

  他似是想起什麼,問了一句。

  「她呢?」

  趙然抬起頭,一臉納悶,一時不明白莊主問的是誰,還是他身邊的婢女香兒反應快,立刻回答。

  「在屋子裡,沒出來。」

  說起來,莊主來到湘水居,所有人都趕來見莊主,唯獨那個女人沒出現,眾人心想,怕是也被黑蜂蟄得倒下去了。

  段長淵朝那屋子看去,他有一個月不曾踏足這裡了,沉吟了會兒,大步朝那屋子走去,推開門,直接跨進門檻。

  令他意外的是,余小桃正坐在床榻上,在他進來時,她也抬頭看著他,一雙眼炯炯有神,沒有任何慌亂,見了他,也不上前見禮,只是悠閑坐著。

  段長淵微微眯細了眼打量她。

  「黑蜂來襲,你不怕?」

  回答他的,是悅耳好聽的嗓音。

  「有什麼好怕的,它們又不螯我。」

  看她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段長淵有一種感覺,這女人似乎很怡然自得,一點都沒有做人小妾該有的樣子。

  他感到室內空氣滯悶。那是一股欠缺清理的騷味,很不好聞。

  下人們虧待她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放任不管罷了,但是從她身上,他感覺不到一絲委屈,而且這一個月來,也從沒聽她抱怨過。

  「如果你不想待了,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財讓你走,足夠你這輩子吃穿不缺。」他沉聲道。

  「謝謝莊主的好意,我在這裡待得挺舒服的,而且莊裡的下人們待我可好了,怕我寂寞,還會送來小蛇逗我開心呢。」

  段長淵盯著她,他倒是小看她了,她使手段賴在他的山莊裡,卻又不爭寵不抱怨,聽這口氣,也聽不出任何討好,難道,她就只打算一輩子賴在山莊,過這種無聊的日子

  他有太多莊務要處理,沒空理會她,她又太安分,讓人找不到藉口趕走她,只能繼續這麼養著。

  「既然如此,你就待著吧!」他轉身,逕自離去,而身後的余小桃,則拿起她自製的養肌膏,悠閑自在地抹手抹腳。

  就讓他們自己去找蜂窩吧!反正也是白費功夫,她既然有辦法把黑蜂引來,自然也有辦法把黑蜂引走。

  隨著每日不間斷的打坐和調息養氣,余小桃感到四肢百骸一天比一天通體舒暢,她在銅鏡前仔細檢視自己的臉容,欣喜地發現果然有變化了。

  一個月過去,臉上的坑凹變淺了,痘子減少了,膚色也比以前亮了些,滿頭青絲也恢復了光澤。

  自從黑蜂事件後,那些人不敢太靠近湘水居,加上如情、如意病倒了,所以負責打理湘水居的人也換了,沒了那些小人作祟,余小桃的日子安寧不少。

  接著又過了第二個月後,那些痘子完全消失了,坑凹變得更淺,肌膚也轉為光滑,不再像兩個月前那般乾燥暗沉,加上她勤保養肌膏,肌膚比以往更加粉嫩光滑。

  最讓她高興的是,她的武功恢復兩成了,至少輕功就恢復不少。

  夜深人靜時,她會悄悄躍上屋頂看星星,或是偷偷跑到山莊的後山溜達溜達,這些人把她冷著,沒關係,她自己會找樂子,而且她所住的湘水居位在山莊最偏僻的西南角,這給了她很大的方便,讓她可以三天兩頭偷偷出莊玩耍。

  這一日,她又像往常一樣,偷偷出莊到城裡溜達溜達,雖然她的相貌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但畢竟功夫尚未恢復,同時也怕閻九的眼線找到她,所以余小桃特地易容扮醜,梳了個簡單的髻,插上一根木簪,換上最樸素的布衣,把自己打扮成一名不起眼的姑娘。

  這一日,天氣晴朗,余小桃對這城中哪一家飯館的菜色好、哪一家的酒館香,或是書肆、藥鋪,以及店面,她都已經很熟悉了。

  在經過大街時,突然前方走來一個人,他衣著襤褸,全身髒污不堪,胸前有些血污,他看起來雖然落魄,身上卻散發遇神殺神的煞氣,百姓避他如避蛇蠍一般紛紛逃開。

  余小桃在一旁好奇地看著這個人,這人報頭散髮,拖著沉重的步伐,似是經歷了一場劫難,但他臉上並無一般乞丐那種卑微怯懦的表情,反倒是一雙眼冷傲銳利,這人絕非乞丐,就不知他發生了何事?竟落魄至此。

  此時,幾個地痞惡霸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著,還一邊將路上來不及讓開的小販踢開,小販肩上扛著扁擔,裡頭的野菜山芋散落了一地。

  惡霸們踢了小販不死心,還故意踩壞散落在地上的野菜山芋,小販急得哭求他們腳下留情,反倒讓惡霸們變本加厲,更加大力地踩踏,仿佛看他流淚是一件痛快的事。

  余小桃皺著眉頭,發現那些人看到那個乞丐般的男人後,彼此使了個眼色,看來是要找那位乞丐麻煩,她暗暗運力於掌,打算他們若真對那男人出手,就幫一把。

  「喝!哪裡來的乞丐,臭死了,少擋爺兒們的路!」

  當所有人都以為乞丐肯定要遭殃時,出乎眾人預料的,那第一個朝乞丐出手的惡霸,連衣邊都沒構著,眾人只看到一道銀光劃過,霎時,眾人屏息了。

  只見那惡霸被腰斬了,他甚至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上半身和下半身就分了家,鮮血噴出如泉,震驚了其他同伴,也震驚了旁觀的百姓。

  「殺人了!殺人了!」

  尖叫的、逃跑的,霎時大街上亂成一團,而那幾個惡霸在驚見自己的同伴被腰斬後,早就嚇得連滾帶爬,四散奔逃。

  余小桃看得很清楚,那名乞丐連眼都沒眨一下,便一刀解決對方。

  那把刀在陽光之下,銳利得發亮,從出刀到收刀,都展現出此人的刀法俐落,絕非一般市井之流。

  將對方腰斬後,那男人便也離開現場,藉著混亂的人群掩護逃走。

  她一路跟著那男人,一直來到西郊的土地廟,最後發現他昏倒在廟前的大樹下,似是筋疲力盡,終於撐不住才倒地不起。

  她上前查看,為他把了脈,發現他受了重傷,傷口發炎,高燒不已,遂拿出護命丹給這男人服下,在他身邊陪伴著,總算把他救醒了。

  這男人醒後,只是瞪著她,感激的話也不說,整個人冷傲不羈,活似她欠了他似的,余小桃也不跟他計較,隨續幫他帶食物和水來。

  連續三天,她都來廟裡醫治他,幫他換藥,還幫他帶了乾淨的衣裳放在一旁,這男人不打算踫那乾淨的衣物,她也由著他。

  不過隔天她再來時,發現他已經穿上她準備的乾淨衣物,但因為沒洗澡,身上還是很髒,而她除了幫他清理傷口,其他地方她是不會幫他擦洗的,她又不是他老婆,多餘的事她不會做。

  因為這男人始終不說話,為了方便,她逕自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做「腰斬男」,每次都腰斬男、腰斬男的叫,叫到第五天,對方終於受不了開口了。

  「不準叫我腰斬男。」

  「啊?原來你不是啞巴啊?」她故作訝異地瞪著他,雖然她料到這人只是懶得開口。

  「我不是。」男人冷冷回答。

  「那你為什麼不說話?害我幫你醫治時,浪費不少工夫,如果你說話,我可以治得更快。」

  「因為你易容。」

  「什麼易容啊!我就長這樣子。」她裝傻,心下卻詫異。

  怪怪,居然被他看出來了。

  一般的易容術果然不太可靠,可以瞞過一般人,但遇到高手就露出馬腳了,這男人八成是個高手,只不過虎落平陽被犬欺罷了,她決定下回還是用自己擅長的易容術,把毒液涂在臉上,讓臉變形,才不會有破綻。

  「你會說話就好辦了,可否告訴我,傷你的人是誰?或者他的武功路數?我好對癥下藥。」

  男人盯著她,那雙利眸危險的眯起。「為何救我?」

  他懷疑這女人救他另有目的,不怪他會這麼疑心,這幾個月來,他遭人陷害,一路被追殺,死裡逃生好幾次,所以無法輕信別人。

  「因為我想做善事,實不相瞞,我這幾個月來運氣很背,所以想積點福德,而你這麼落魄,救你說不定可以讓我以後不要那麼背。」她很老實地說。

  「……」男人一時無言,料不到這女人救他,居然只是為了不要讓自己運氣太背,有這樣做好事的。

  不等他開口,余小桃繼續說道︰「傷你的兵器上,涂了一種毒,這毒還沒發作,等到發作就來不及了,我想在毒發作之前先知道個大概,才不會浪費我的時間,我其實很懶的,打個商量,咱們速戰速決,如何?」

  做善事還嫌麻煩。

  男子目光如炬,眼中閃過一抹詭光,而她則是慵懶地望著他,一只手肘放在蹲下的膝蓋上,撐著腮,神情犯懶。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開始告訴她自己是怎麼受傷的,她問什麼,他便只答什麼,其他的不多說。

  余小桃知道他有意隱瞞,也懶得多問,別人的私事她才懶得管呢,她救他,純粹是為了找善報,更何況救都救了,半途而廢是會被天打雷劈的。

  「行了,在這等著。」她站起身,走出廟,過了半個時辰後,她回來了,手上拿著一片葉子,葉子裡包著濃稠的綠色黏液,看起來十分惡心。

  「吃了它。」她說。

  男人盯著她手中的東西,然後再看看她,見她目光清澈坦然,他只猶豫了一下,便伸手拿來,一口吞下肚。

  經過這五日的觀察,他已經確信這女人不會害他,所以才讓她醫治。他暗暗吃驚她的醫術高超,他自知傷重,就算不死也可能半殘,卻不料這女人才花幾天的時間,就讓他好了大半。

  而且她給的藥都很特別,不是一般的藥丸,也不是需要熬煮的湯藥,而是一坨像黏土的奇怪東西,現在又給他一包看起來十分惡心的綠色黏稠物,但是吃下肚後,他立即感到體內似有一股熱息,令他感到脈絡舒暢。

  果不其然,他悄悄調息運功,果然可以自行用內力運氣了,心下對這女子更是吃驚。

  「你是誰?」他問,突然對這女人有一種奇妙的熟悉感。

  「大恩不言謝,不必掛懷。」她站起身,對他揮揮手。「我走了,你再調息半個時辰就行了,記得去洗澡,你身上臭死了。」

  男子目送她離去,直到看不見人影後,他才嗅嗅自己,居然嫌他臭?他江少衡這輩子,還沒遇過一個女子敢這樣嫌棄他的。

  想到那女人臨走前的叮囑,又立刻閉目養神打坐。

  余小桃逕自回到城東鬧街上,邊逛邊找樂子,從西胡同的胭脂水粉鋪,一路逛到東街的玉石飾品鋪,又買了一串糖葫蘆,邊走邊吃,早把腰斬男拋諸腦後。

  逛了一上午,終於累了,她找間飯館坐下來,叫了幾樣小菜和一壺茶,要好好祭一祭她的五髒廟,這時候飯館的人正多,她這個桌位還是店小二臨時擺出來放在樓梯下頭,桌子又小又窄,她只能將就著。

  這時候茶樓門口站了一個人,此人一出現,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朝他望來,他生得星目挺鼻,俊美無儔,光是站在那兒,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凡是被他目光掃過的女子,莫不臉紅心跳。

  只見男子面無表情,視線在茶樓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定點。

  「客倌,一個人?和別人並桌可好?」

  店小二掛著招牌笑臉上前招呼,而那些聽到店小二說話的客倌們,許多人更是目光一亮,心想有機會和如此俊朗的男子一塊共桌,都挪了挪屁股讓出位子期待著。

  男子卻是連看那些人一眼都沒有,目光始終緊盯目標,大步朝那人走去,連詢問都沒有,一屁股就坐在余小桃這一桌,還將腰上的刀鞘解下,直接放在桌上。

  余小桃拿到唇邊的茶杯一頓,她睜大眼看著眼前這個昂堂英偉的男子,男子很理所當然地丟了句話給店小二。

  「酒。」

  「是、是,馬上來。」

  余小桃眨了眨眼,看著這名俊朗的男子,想了想,便起身。

  「去哪?」男子沉聲開口。

  余小桃客氣地說道︰「這桌讓給公子,我去和別人併桌。」

  「你若坐到別桌,我就趕那一桌的人走,直接坐過去。」

  余小桃頓住,驚訝地看著他。

  「收起你的殺氣,是我。」

  余小桃先是一陣驚疑,最後像是恍悟什麼似地瞪大眼。

  「腰斬男?」

  江少衡立刻送給她一個利眸,「我說過,不準叫我腰斬男。」

  余小桃乖乖坐下,一雙眼依然瞪著這男人,嘖嘖稱奇,目光毫無禁忌地對他上看下瞧,完全不像一個姑娘家。

  「看夠了沒?」他說。

  「不夠,真沒想到,原來你長這樣?」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艷,更多的是疑惑,怎麼她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啊?卻又想不起來,而且她現在可是躲著閻九的追兵,也不知這男人是邊是友,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在她盯著對方目瞪口呆時,江少衡冷哼一聲,嘲笑她大驚小怪,卻也很滿意她眼中的驚艷,他本就俊美驚人,女人見到他都會目不轉睛,早習以為常了。

  「你怎麼不早說,你要是早說我也不會先下手為強了。」她禁不住搖頭嘆氣。

  男人一頓,狐疑地看著她,尚未明白她臉上的愧疚是何故,突然感到全身不對勁,這才震驚地發現,他被下毒了。

  「你一一」他憤怒的站起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余小桃忙上前扶著他搖晃的身子,一臉難為情地嘻笑勸道︰「這位兄台別激動,我立刻幫你解毒。」

  她一邊扶著他,一邊轉頭向店小二喊著。

  「掌櫃的,給我們一間上房!」

  她這一喊,四下皆靜,眾多目光齊唰唰地瞪向他們。

  這是什麼世道?!

  這麼俊美的男子,竟然就和如此貌醜的女子勾搭上了?!

  有沒有天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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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42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09:29 PM 編輯

第四章

  江少衡一張臉都黑了,可惜他現在全身無力,只能任由她扶著。

  余小桃吐吐舌。「這不能怪我啊!誰叫你一來就一臉不懷好意,害我以為你是來抓我的,你若是早點說你是腰斬男,我就不會這樣對你了,唉!可惜了我的藥。」她現在是驚弓之鳥呀。

  江少衡臉色陰沉,敢情她心疼的是她的藥,不是愧疚毒錯了人?

  「江少衡!」他咬牙道。

  「啊?」

  「我叫江少衡!」

  她立刻嘻笑道︰「江少衡大俠,久仰久仰。」

  很明顯是敷衍客套,什麼久仰?江少衡心想,若非自己告知她,他就是腰斬男,還不曉得被她弄暈後,這女人會怎麼整治他!

  「你呢?」

  「我什麼?」

  「你還沒報上你的名字。」

  「你是打算記仇還是報恩啊?」

  江少衡眼皮抽了下,「我不想欠人恩情。」

  喔?原來是報恩來的。

  「早說大恩不言謝,不必掛懷了。」她裝模作樣地搖搖頭,一臉為善不欲人知,讓江少衡很想掐死她,先前是誰說過救他存心是要得到善報的?

  「名字。」他的語氣更加危險了。

  「別氣,別氣,我叫余小桃。」

  「多大了?許人了沒?」

  「問那麼多幹麼?查我啊?」

  江少衡沒回答,只不過看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自從在這女人身上感到一股熟悉感後,他便有意弄清她的身分。

  余小桃只打算告訴他這個假名,其他的都不想多說,因為她現在還被閻九追捕,必須非常小心。

  在她扶著江少衡往樓上走時,周圍傳來不少閑言閑語,不少姑娘們都憤憤不平,心想這麼俊的男兒郎,怎會被這麼無鹽的女子勾搭上了?

  當這男人踏進店裡時,她們便紛紛偷瞧著,此時見到那男人不但沒有把女子推開,還把一只手搭在那女人的肩上,個個瞪著眼、咬著唇,心下含恨不已。

  「這麼快就勾上了?也不知他看上了人家哪裡,也太不挑了吧!」說話的,是坐在二樓雅座的一名男子。

  余小桃聽了一怔,轉頭看向說話的男子,這一看,還真讓她呆掉了。

  那個人她認得,是青玉山莊的大總管王雄,而讓她呆掉的是王雄旁邊的男人一一段長淵。

  其他幾人聽到王雄的話後,也不約而同笑了出來,全把她當成了勾搭男人的女子,就連那段長淵聽了,也是唇角微微一勾,似是嘲笑。

  余小桃心中火大,不過沒顯露出來,反而裝作沒聽到,繼續扶著江少衡,跟著前頭的店小二進了一間房。

  她長於山野,本就是率性不拘小節之人,別人羞辱她,她還可以不當一回事,畢竟嘴長在人家臉上,她又是故意扮醜,被嘲笑是意料中的事,可是若嘲笑的人是段長淵,她就不想忍了。

  王雄說的話,江少衡也聽到了,他察覺余小桃的怒氣,便朝王雄瞥了一眼,低聲對她道︰「要不要我幫你削了那男人的舌頭?」

  余小桃驚訝地抬眼望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他說了什麼曖昧的話似的。

  「你這什麼眼神?」他皺眉問。

  「真沒想到,為了我的清白,你如此擔憂呢,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

  江少衡面容一僵,繼而咬牙道︰「少給自己臉上貼金!本……本公子是不高興他侮辱我!」

  余小桃早看出這男人脾氣大,還驕傲得很,洗得白白淨淨後,更從他的言行舉止中,瞧出此人身上有一種貴氣,這人的出身必然不凡,而且適才他話中似乎差點說溜什麼,卻又及時改了口。

  想到他先前像乞丐一般落魄,必然是遇到了什麼劫難,余小桃也不想探聽,因為她知道每個人都有他的原因,就像她自己,原本天仙絕姿,受人傾慕,寵愛如公主,可是自從中了閻九的淫毒,變成了大醜女,失去武功的她,在逃難的短短三個月內,嘗盡了世人的羞辱和冷漠。

  那些曾經因她的美貌而仰慕她、將她當成公主對待的人,在她變醜後,都因為沒認出她,而一個個露出本性,毫無保留地展觀出對她的厭惡和鄙視,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他們看上的,只是她的美貌,她從來沒得過任何一名男子的真心喜愛,沒了美貌,她什麼都不是。

  她無人可求,最疼愛她的爹娘己在天上,她找不到人幫她,而她也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她隱藏自己,一路躲躲藏藏地逃到青玉山莊,除了因為知道段長淵所學的極陽武功可以幫她解去淫毒之外,她對段長淵也有一份期待。

  世人稱讚他是英雄大丈夫,抵蠻夷,滅盜匪,百姓有難,他身先士卒當仁不讓,所以她也像其他懷春姑娘一樣,對他產生一絲憧憬。

  可是現在,她對他己不懷抱任何希望了。

  在失去美貌的這段期間,她看清了許多事,想法也不一樣了,雖不至於憤世嫉俗,卻也不再把男人當一回事了。

  她對江少衡打趣道︰「真是太可惜了,你說要報恩,我還以為你想以身相許呢。」

  江少衡臉皮抽了抽,雖然他沒回答,但余小桃從他的表情可以猜出,他大概想說「你作夢」吧。

  扶他進房,放他坐在床榻邊,余小桃吩咐店小二去打盆水來,待店小,一走後,叮囑道︰「你先運氣調息,大約過一刻,你就會恢復正常了。」

  江少衡楞住,「不用吃解藥?」

  「我哪來那麼多解藥,我也只不過對你下了點麻散,你自行運功解除就行了。」一副是他給她添麻煩的表情。

  「……」

  江少衡無言,覺得自己又被這女人耍了,可是他卻不怎麼生氣,倒覺得她非常有趣,他再度深思的打量她。

  待店小二打水進來,她給了店小二一點碎銀打發走,對他說道︰「你運功吧!我不吵你。」

  見她要走,他忙問︰「你去哪兒?」

  余小桃手放在門板上,回頭對他咧開頑皮的奸笑,「找不順眼的人報仇去。」

  出了房後,下樓時,余小桃朝那雅室看了一眼,心中暗笑,剛好又見店小二送膳盤來,不用問,這是給那間雅室的,她瞧了一眼,手輕輕一揮,一只小飛蟲匙進了酒壺裡。

  她與店小二擦肩而過,眼角瞥見,那店小二端著膳盤往段長淵那一桌走去,她勾起了嘴角,愉快地下了樓,等著看好戲。

  「不好意思,擠一擠啊!多謝。」

  她挑了一桌與人並桌,才剛坐下,便有一名女子來到桌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不客氣的對她喂了一聲。

  余小桃狐疑地抬起頭,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相貌頗為姣好的女子,神情十分高傲。

  「什麼事?」

  「剛才跟你一起的男人呢?」

  余小桃一呆,看著對方略顯羞怒的表情,突然了悟,這姑娘看上江少衡那家伙了。

  哈哈!她知道這種感覺,那是嫉妒,世人大多見不得人好,這個世道恃強欺弱、讚美罵醜的人可多了,她和江少衡走在一塊,引起他人的不甘了呢。

  這時候她眼角瞥見二樓段長淵等人,也正朝她這兒望來,嘴角一彎,故意提高了音量。

  「他呀!在屋內洗浴呢。」她故意說得有些曖昧。

  「哼,瞧瞧你這樣子,你配不上他!」

  余小桃饒有興趣地問︰「喔?是嗎?」

  「你要是識相,就別纏著那位公子。」

  「姑娘誤會了,剛好相反,是江郎纏上我呢。」連江郎的稱呼都叫出口了,她是故意展現與江少衡的親呢,存心氣死對方。

  果然眼前這位姑娘氣得臉都紅了,不只她,連其他姑娘也都念念有詞數落她的不害臊。

  「他怎麼會看上你,一定是你用了什麼方法騙了他!」

  余小桃心想,這可有趣極了,她望了下四周,看熱鬧的人都把焦點放在她這裡了,這年頭,禍水的不只是女人,男人也是呀!瞧瞧,她也不過就是扶江少衡上樓,就引得天怒人怨了。

  她故意做出傷腦筋的表情。

  「姑娘你有所不知,江郎一路追著我來,看到我在這裡用膳,哪兒不坐,就偏與我同桌,我想趕他走還不行呢,他非要跟著我,我逼不得己,只好陪他嘍。」

  「我不信!你騙人!」

  這時候又來幾位姑娘,個個看起來都不是善類,指著她撒謊,不相信那麼俊美的男人會看上她,除非老天瞎了眼。

  余小桃兩手一攤。「我騙你們作啥?我吃飽了沒事幹啊?不對,我還沒吃飽呢。」她一臉委屈地摸著自己的肚子。

  一時間飯館吵雜不已,有人乘機火上添油。

  「我倒覺得,那位江郎眼光獨特,這姑娘雖然長得不咋地,但人家不以貌取人,看上的是姑娘床上的技能哪。」說這話的當然是個男人,粗言穢語引得其他男子哄堂大笑。

  余小桃瞥了那粗俗的男子一眼,嘴上繼續抿著笑,任由他人笑罵而能沉住氣,適巧這時間也差不多了,果然不一會兒江少衡下了樓,表示他的麻散已經解了,她立刻迎上去,當著眾人的面前,在他耳旁低語。

  「你說要報我恩情,可是認真?」

  江少衡見她一臉認真,他看了看在場所有人,在他下樓時,便已瞧見眾人正在笑罵她,而現在所有視線都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他心中有數,對她低聲回答。

  「只要不是泯滅良心的事。」

  「放心,不是叫你殺人,也不是以身相許,我現在要你陪我演一場戲,讓我在眾人面前有面子,行不行?」

  江少衡想了想,點頭。「行。」

  一得到他的同意,她立刻拉著他的手臂,來到眾人面前,指著那位最先指責她的姑娘。

  「他們誣賴我,說我不知羞恥纏著你、勾引你,你告訴他們實話,是你硬要纏著我。」

  說到這裡,她適時擠出兩滴淚珠,傷心地說︰「我一個閨女,被人污了清譽,都是你害的,你若不說,那我就立刻走,這污名我擔了。」

  江少衡面容有些僵,他還以為,她希望他教訓這些狗眼看人低的觀眾,豈料卻是要他當眾說這麼丟臉的話,再看到她裝哭,突然有些無力。

  為什麼是這個女人救了他,偏偏他剛才已答應幫她,逼得沒辦法,只好陪她演這場戲,而且,這女人裝哭的同時,還偷偷用手往他背後掐著,這是在催他了。

  江少衡深吸了口氣,正色道;「沒錯,是我……纏住她的。」

  此話一出,眾女嘩然。

  「公子,你為何為了她說謊,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

  「是呀!公子,你有什麼委屈說出來,千萬別被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坑了。」

  「沒錯,只要你開口,我們立刻幫你教訓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江少衡面色一沉,警告道︰「誰敢動她,先問過我的劍。」

  一瞬間,他散發出的煞氣,讓眾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而他凌厲掃向四周的目光,也讓現場一陣噤聲,眾人心驚膽顫,沒人敢再出聲。

  他這句震懾之詞,遠比他承認自己纏住她來得讓人震撼,對江少衡來說,余小桃於他有恩,他保護她是理所當然之事,這跟男子保護心儀女子可是完全不同的,但在旁人看來,他這舉動被當成是對佳人的維護和在意。

  余小桃見了眾人的表情,當下反應敏捷地做出小鳥依人狀,躲到江少衡的後頭,只露出半張臉。

  「女人的嫉妒真可怕……」她語氣可憐兮兮,說的卻是直接戳破人的話,存心氣死那些不甘心的女人。

  這世上吃醋嫉妒的女人不算少,但肯承認的卻不多,原本她們是打著余小桃不知檢點來興師問罪的,誰知道對方反將她們一軍,指出她們是「嫉妒見不得人好」。

  余小桃瞧見那些女人為了江少衡的狠話而的神色,原本裝可憐的表情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她這笑,因為前頭有江少衡擋著,沒多少人看到,可是從樓上的角度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最起碼段長淵瞧見了。

  「真沒想到,這女人挺有本事,居然讓對方心甘情願的為她出頭。」

  「說不定對方是個眼光有問題的傻子。」

  王雄和虎奔這兩名手下的嘲笑之語,讓其他人也跟著笑了,段長淵僅是淡然道︰「別人的閑事,何需多言。」

  他這一說,其他人也收起了笑,正經八百的吃酒,因為莊主這是在提醒他們別像女人家一樣道人長短了,王雄和虎奔兩人也趕緊閉嘴,不再多說。

  「莊主,櫻姑娘到了。」一名手下來報。

  段長淵放下酒杯,朝樓下看去,果見一名美人進了酒樓,此女秀色美麗,身段婀娜,她一進入飯館,立刻引來眾人的注目。

  余小桃目光一滯,心下震驚,她沒料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櫻雪容,這女人來這裡做什麼?

  一看到櫻雪容,余小桃心中忿怒,她和櫻雪容都是武林中響當當的美人,而櫻雪容一直視自己為勁敵,凡事都愛與她較勁。

  不管是詩會、琴會,還是各種大小武林盛會,只要她余小桃出現的地方,必有櫻雪容,櫻雪容凡事都要跟她比,余小桃對她實在很厭煩。

  或許是自己的目光太銳利,櫻雪容腳步一頓,那雙美眸若有所思的朝她這方向瞟來。

  余小桃立即收回視線,假裝與一旁的江少衡有說有笑。

  櫻雪容看了余小桃一眼,當目光瞟到江少衡時,不由得一怔。

  江少衡俊美不凡的面容令她驚艷,當她看著對方時,對方也在看她。兩人的目光相撞,但只有瞬間,櫻雪容便很快收回視線,臉上維持平淡如水,心下卻己如驚濤駭浪。

  如此俊美的男兒,是誰?

  她身旁的婢女畫眉,十分了解主子的脾性,只是一個眼神便明白了,畫眉悄悄退下,走向掌櫃的。

  在櫻雪容進入飯館後,青玉山莊大總管王雄下樓來,恭敬的朝櫻姑娘抱拳。

  「櫻姑娘,我家莊主在樓上相侯,請。」

  櫻雪容輕輕一福,姿態婉轉、氣質出眾,舉手投足皆有大家千金的風範,隨著她的移動,那些驚艷的目光也隨著她的芳影往樓上飄去,眾人竊竊私語忙著打聽這位天仙下凡似的美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由於櫻雪容的出現,眾人的注意力很快地從余小桃和江少衡身上移開。

  余小桃冷哼一聲,「矯情做作。」

  江少衡頗感好奇地問︰「她是誰?」

  余小桃詫異地回頭望他,「你不知道?她可是武林中人眾所稱頌的大美人櫻雪容。」

  江少衡恍然大悟,「原來是她?果然名不虛傳。」

  余小桃語氣曖昧的問「看上她了?」

  江少衡聽了嗤笑一聲。「她雖美,卻少了一分靈氣,比不上素有桃花仙子之稱的虞寶兒。」

  余小桃一楞,眼兒發亮,突然覺得這個江少衡看起來順眼多了,因為他說的桃花仙子虞寶兒,就是她余小桃本人呀!

  她本姓虞,被武林人封了一個桃花仙子的封號,所以她化名為余小桃,至於那個櫻雪容,在得知她得了桃花仙子的封號之後,也不甘示弱,沒多久就傳出櫻雪容擁有櫻花仙子的封號,依余小桃看,那八成是櫻雪容自封的,並四處找人傳揚。

  江少衡說櫻雪容比不上她,讓她聽了心中直樂,果然善有善報,她救了一個有眼光的男人哪。

  她對他勾勾手,示意他把耳朵拉近。

  「你有慧根,讓我來教教你女人的一些把戲,你別看那櫻雪容一副婉約溫柔的模樣,那都是裝出來的,真正的她,以美貌自負,誓言成為天下第一美人,並以籠絡裙下之臣為大業,剛才你和她對看的那一眼,她已經把你當成獵物了。」

  江少衡好奇問︰「你怎麼知道她把我當成了獵物?」

  「因為她對你的容貌驚為天人呀!若不信,你仔細瞧,她身邊的一名婢女,正向掌櫃打聽你呢。」

  江少衡一聽,立即朝掌櫃那兒看去,果然見到一名秀麗的女子在與掌櫃說話,而那掌櫃也在看他,一撞見他的目光,忙收回視線。

  江少衡眉頭的褶痕加深了,看向余小桃,「她打聽我做啥?」

  「我剛說了,她以征服裙下之臣為大業,你長得這麼俊,若能成為她的裙下之臣,那麼她這天下第一美女的目標就不遠了。」

  江少衡不屑的冷哼。「膚淺!」

  她忙點頭。「就是,就是。」真是遇到識貨的人了。

  「放心吧!你只是小菜,她今日真正的主菜,在樓上呢。」

  順著她的食指悄悄指著上頭,江少衡抬眼往二樓瞧去,只見那櫻雪容已進了二樓雅室,那雅室在她進入後,已將那簾幔給放下,遮住了外人的目光,只能隱約見到裡頭的人影。

  江少衡雖然不屑有女人打他的主意,可是聽到自己只是人家的小菜,卻又有種被看輕的不悅。

  「樓上坐著誰?」

  「青玉山莊莊主段長淵。」

  江少衡恍然大悟,眉頭微蹙,「原來是他。」

  余小桃繼續對他咬耳朵,「那姓櫻的女人。想讓段長淵成為她的裙下之臣呢,她這次來,肯定是有了勾引男人的計劃。」

  江少衡一邊聽她說,一邊感覺到那熱氣呼在耳邊,帶來一種舒服的麻癢,他沒忽略掉她好聽悅耳的嗓音,聲如天簌的女子,怎麼可能相貌平凡?他心中更加懷疑,這張醜顏的背後,肯定隱藏了一張絕世姿容。

  不可否認的,他對女人的相貌亦是要求高的,一向不喜歡女人纏著他,可是眼前這名女子與他這般親近,卻不令他討厭,因為他可以感覺到,這女子對他完全沒任何心思,也不會為他的俊美所迷惑。

  雖然她叫自己假裝纏著她,但只是出於好玩,動作舉止即使表現曖昧,對他卻絲毫沒有一點心動,純粹就是為了逗逗別人。

  她說話的生動表情和眼神,有一種跳脫出來,以旁人之姿看好戲的模樣,看起來天真,卻又仿佛能看透人情世故,他同時想到她高明的藥術,讓他對她有著一份好奇,不知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瞧她笑得頑皮,似乎有什麼詭計。

  「你在笑什麼?」

  「我在等著看櫻雪容吃癟。」說完,她還嘿嘿笑了幾聲。

  江少衡一直被她拽著手臂,她還故意在自己耳邊低聲說話,搔得他的耳朵實在很癢。

  「你一定要這樣在我耳邊說話嗎?」

  「當然,這麼多嫉妒的眼睛還盯著我們看呢,我想氣死她們。」

  「你不怕被人報復?」

  「怕,但是值得。」

  「……」

  江少衡嘴角抽了抽,突然發現,像她這樣擺明惡作劇的女子,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有些無奈,卻又覺得有趣。

  二樓雅室,當櫻雪容緩步輕移,掀開簾幔的那一刻,恍若旭日東升的朝陽,她的美,讓在場所有男子驚艷不已。

  她穿著月牙色的衣裳,一身素雅清淡,頭發梳了個簡單的髻,一根紫色的玉簪,斜插在髻上,其餘長髮披肩,她的妝扮十分素雅,有如天上不沾塵世的仙女一般。

  素淨的臉上,沒有太多粉妝,唇上談淡的脂胭又恰到好處,在她身上,散發著溫婉、縴細,以及不可褻玩的氣質。

  眾男子都痴痴看著她,為她的容色所迷戀,段長淵也盯著她,蒗唇抿出一抹淡笑,彬彬有禮地擺手。

  「櫻姑娘,請坐。」

  「謝段莊主。」

  櫻雪容低眉斂目,輕輕福了福身,適才那一眼,她將眾男子驚為天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唯獨段長淵臉容沉穩,除了淡笑,沒有太多愣怔,看不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她對自己有自信,相信段長淵是裝的,如同她看到段長淵第一眼時的內心震撼,外表也要表觀平淡冷靜。

  不愧是江湖美男子,那俊容、那儀態,以及散發出的不凡氣魄,都令她為主心動,難怪那麼多江湖女子為他害相思病了。

  倘若自己能得到這男人的心,那會是多麼做人的事哪。

  櫻雪容暗自發誓一定要迷住段長淵,讓他成為自己的裙下之臣,而為了這個目標,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計劃。

  「多謝段莊主百忙之中,願意見雪容一面。」櫻雪容面露七分感激、三分愧疚之情。

  「櫻姑娘客氣了,不知櫻姑娘約在下,有何要事?」

  櫻雪容抬起眼眸,那漂亮的長睫,襯得一雙美眸如是月,刻意柔美的嗓音帶著動聽如樂的婉轉。

  「實不相瞞,雪容是為了江北盜匪一事,特來打擾段莊主的。」

  段長淵正色道︰「櫻姑娘請說。」

  櫻雪容遂將江北一帶,由於長年乾旱,穀物欠收,百姓生活疾苦,民不聊生之際,盜匪擄人賣奴之事說了出來。

  當她敘述時,還適時加上痛心的神情,目光含水,似是隨時要滴出淚來,看得現場男人們都為主動容,只除了段長淵默默喝著酒,仍喜怒不形於色,看不出任何情緒。

  「據我調查,有許多婦女和小孩被擄走,我懷疑那盜匪和北蠻合作,被擄走的婦人小孩,都被賣到蠻夷之地去了。」

  「真是豈有此理,那可惡的盜匪,若是被我抓了,非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虎奔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斥罵。

  櫻雪容憂心地輕道︰「只可惜,我人手不足,這事情若是牽扯到北蠻,非我能力所及,我知道莊主與朝廷權貴交好,所以特來請教。」

  虎奔忙道︰「櫻姑娘放心,咱們青玉山莊絕不會放任此事,莊主,你看這事該如何處理?」

  手下們齊看向莊主,卻發現莊主沒講話,一張臉陰鬱著,眾人以為莊主必然是聽了這話,也深感憤怒。

  「嗯……我明白了……」

  段長淵只是說了這句話,便不再有下文,臉色越來越陰鬱,似是在隱忍什麼,而他的目光,並未看著櫻雪容,而是死盯著手中的酒杯。

  櫻雪容知道自己面露憂心的模樣,是非常楚楚憐人的,可是段長淵居然沒看她,心中難免不忿,不過這更證明段長淵是不容易被美色所吸引的男人,令她征服的野心更加熾熱。

  她收回目光,狀似憂心忡忡。

  「這群盜匪非常狡詐,我派人試圖查出他們的據點,但是力有未逮,我深知青玉山莊的實力,希望貴莊能一一」

  話未說完,段長淵突然站起身,丟下一句話一一

  「恕櫻姑娘見諒,段某需要離開一下,呃……有什麼事,向虎奔說就行了,敞莊一定盡力而為。」

  說完,改而向王雄等人丟下話。

  「王雄、虎奔,好好招待櫻姑娘。」

  不等任何人回應,他大步走出雅室,留下眾人傻在當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43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09:42 PM 編輯

第五章

  他就這麼拋下她了?!

  櫻雪容臉色差點變了,也虧得她反應快,趕忙低下頭,不讓人瞧見她受辱的神色。

  她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做得不對了?

  那段長淵居然就這麼拋下她走了?!

  其他手下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們都看到了,莊主這是急不可待地離去,與他平日沉穩內斂的態度完全不同,就算有急事,但這走的也未免太過匆忙了,像是在回避什麼似的。

  莊主走得太突然,眾人愣怔之際,還是虎奔先回過神來,趕忙解釋︰「櫻姑娘莫怪,莊主必然是突然想起不得了的大事,才會急著走人。」

  櫻雪容強壓下羞辱,她抬起頭時,臉上已恢復一片淡雅溫婉,露出嬌柔的笑容。

  「我明白,段莊主心憂天下,定然是有更重要的事必須立刻處理。」

  「是、是,沒錯,剛才莊主說了,姑娘有任何問題,皆可與我們說。」

  與你們說有什麼用?我的目標是你們莊主!櫻雪容在心中咒罵著。

  這時候在樓下的余小桃,瞥見匆匆走出雅室的段長淵,忍不住低頭捂嘴偷笑,看來她偷偷放在酒壺裡的那只小飛蟲,身上的毒液已沾到酒水了。

  那是長在西疆的多結蟲,身上有一層黏液,沾了那黏液,會讓人全身發癢長紅斑。

  像段長淵這樣的高手,若在他酒裡下毒,極有可能被他發現,高手們自然有一套防毒的方法。

  但若起初他覺得酒沒事,便會放心,而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信有人能在他喝酒的時候下毒。其實一開始,酒是安全的,可是隨著他們頻繁的倒酒動作,那爬進酒壺裡的蟲子,遲早會掉進酒裡,一旦蟲子身上的黏液混到了酒水裡,他們喝下肚,必然會起反應。

  不一會兒,雅室裡的王雄和虎奔等人,也一個個發作了,紛紛奔出雅室,想必他們身上也起了反應,因為中了蟲液,全身會奇癢無比,在美人面前,怎能像個猴子抓個不停,必定是要找個隱密的地方好好抓抓癢。

  待段長淵及其手下都跑光後,余小桃瞧見櫻雪容憤怒的從雅室走出來。她一定沒想到,那些男人居然一個個不顧她的顏面,全都急趕火趕的匆匆走人,這對她來說,是大大的羞辱了她的顏面。

  最好笑的是,當她憤而下樓時,為了不讓人看出她臉上的異狀,還得盡力保持端莊,維持溫婉的神色,不讓人看出異樣。在人前,她是絕對要保持仙女之姿的。

  「小姐,青玉山莊的人實在太無禮了!」婢女畫眉在她一旁低聲抗議。

  「很多人看著,別失了面子。」

  「是,小姐。」

  櫻雪容實在不懂段長淵在想什麼,本以為他是真的有要事離開,可沒想到,那些男人也一個個找理由離她而去。

  想她櫻雪容艷名遠播,傾慕者滿天下,何曾受過這種侮辱。

  「姑娘請留步。」

  櫻雪容頓住步伐,緩緩轉身,隨著這一個轉身,她感覺到眾人聚在自己身上的焦點目光,不管何時何地,她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自然不會失了儀容。

  「掌櫃有何指教?」

  她露出最絕美的笑容,若非適才受辱,她不會藉著對掌櫃笑,想要看到掌櫃因自己的笑而失魂,來安撫一下受傷的心。

  「姑娘……您銀子還沒付呢。」

  掌櫃不好意思地說,對做生意的人來說,銀子是他們的理智,就算美人當前,也還是記得要算帳。

  余小桃發誓,她真的瞧見櫻雪容臉色僵掉了。

  當著眾人面前,掌櫃怕美人誤會,反倒更加大聲解釋。

  「姑娘,其他人都跑光了,小的追不到,只好找您要,我這是小本生意,姑娘千萬別怪罪。」

  掌櫃一臉委屈,樓上那間雅室的包房費本來就比較貴,何況他們點的酒又是本店最上乘的,這些銀子可不少。

  掌櫃的話讓在場的人聽得一清二楚,何況眾人的注意力又全在櫻雪容身上,眾人紛紛感到不可思議,面對如此如花似玉的女人,居然會有人放下她跑了?而且還把一桌酒錢留給她付了。

  那些見不得別人好的姑娘們,這回將目標轉向櫻雪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女人對女人是不會憐香惜玉的,更何況看到姿色比自己漂亮許多的女人出糗,能嘲笑的機會不多哪。

  櫻雪容當下一張花容變得更加難看了。這可惡的掌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出來幹什麼!

  她乾脆說吃霸王餐的那些人是青玉山莊的人算了,但這也不行,若侍出去她和段莊主第一次會面,他便撇下她跑了,那她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怕是從此被人貽笑千秋。

  這些想法在她腦海中翻轉著,她強壓下怒火,冷靜地對一旁的畫眉命令,「給掌櫃一錠元寶,不用找了。」

  掌櫃一聽,大喜過望,把腰都彎到地上了。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這一錠元寶,實是給得多了,掌櫃佔了這麼大的便宜,怎不歡喜。

  櫻雪容只能用這方法找回面子,她挺起胸膛,走出酒樓,只希望盡快離開此地,對於段長淵,她心中暗恨,這筆帳,她會記著的。

  在櫻雪容走後,江少衡看向低著頭,憋笑到全身發抖的余小桃,他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後,見她笑得差不多了,便問道︰「你做了什麼?」

  余小桃一邊抹著笑出的眼淚,一邊抬頭看他,「什麼?」

  「少裝傻,堂堂的段莊主豈會做出如此失禮主事?」明明都笑出淚了,居然還有力氣裝出一副無辜樣,他直覺,肯定是她做了什麼。

  余小桃沒有正面回答他,從袋子拿出銀兩放在桌上,對他拱手抱拳。「我酒足飯飽,要走了,這頓我請,公子慢用。」

  說著站起身,正想瀟灑走人,但下一刻手腕被大掌握住,又把她起身的力道給拉下,坐回了位子。

  「幹麼?」她皺眉問。

  「我說過要還你恩情。」

  「你已經還啦!」

  他臉色一沉,「叫我假裝鍾情於你,給你撈面子,這就算還了?」

  「是呀!」她理所當然的點頭。

  「你讓我過足了面子,咱們現在兩不相欠啦,萍水相逢,後會有期。」

  滑開被他抓住的手腕,她頭也不回的離開飯館。

  江少衡不想讓她就這麼走了,立刻隨她追了出去,可一出了酒樓,竟然沒了她的蹤影,此時正值街上人潮最多的時刻,江少衡四周張望,輕功一躍,躍上了屋瓦,環顧四周,依然尋不著她的身影。

  他跳下屋瓦,又找了幾個胡同,確定失去了她的蹤影,心下失望,料不到這女人居然還是個高明的人,這麼快就沒了影。

  事實上也是,余小桃藉由段長淵解了自己體內的寒陰之毒,加上每日打坐調息,輕功早己恢復,只要再調養六個多月,便能完全恢復武功。

  找不著余小桃,江少衡有些失望,他覺得她很不同,有些似曾相識,尚未弄清她的身分,便失去她的蹤影,讓他很是惋惜。

  那份熟悉感,讓他想起了另一個女子,他這輩子都會記得,當初在溪谷中遇到那女子的第一眼,出水芙蓉般的天仙絕姿令他驚艷,所以他發誓非要得到那女子不可。

  他乃當朝六皇子,十二歲時,宮中就開始往他身邊送女人,各種姿色的女人他見得多了,卻從沒有一個女人讓他一見便移不開眼。

  當日的情景依然牢記他腦海中,縈繞不絕,那時候,他在山谷溪水旁初見到她,而她,是一絲不掛的。

  雖是一絲不掛,卻又看不到重點部位,因為她腰下全沒在水面下,披肩如緞的長發適巧蓋住胸前渾圓,遮住了那兩朵紅點花蕊,可同時她的曲線身段又盡現眼前。

  雖露卻沒露,反倒更加傾城醉人,令人血脈賁張,偏偏那女子,面對男人欲火般的目光,卻無一絲慌亂。

  「偷看女人洗澡,你找死!」女子瞪著他,冷靜的美眸裡,閃動著靈黠冷凝的魅芒。

  「我可以負責,告訴我你的名字。」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出口的第一句,卻是這句話。

  女子嗤之以鼻,「你說負責,我就要嫁嗎?這世間,還沒人可以逼我嫁給誰呢,看了我身子的男人,又不只你一個。」

  他聽了大怒,怒的不是她說出的話輕佻狂妄,而是生氣有其他人看了她的身子,但同時,他又覺得她不是那樣的女子,因為她很倔傲,他覺得她故意說這話,是想氣走他。

  他從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卻在第一眼見到她的,便認定了她,那似妖精又似仙子的模樣,讓他生出想要佔有她的沖動,尤其在看到她眼中的不在乎時,他心中妒火中燒。

  「我會殺掉那些看過你身子的男人。」

  女子一呆,望著他認真的神色,露出了春月秋水一笑,恁地妖嬈。

  「即使你殺光了他們,我還是不嫁你,你又能拿我如何?」這話是明顯的挑釁,讓江少衡充分感覺到,她不是一般嬌柔女子,她有俠骨,有江湖的不羈,似長白山上的雪仙花,不似牡丹那般艷麗,卻比花中之王更令人想為她屈膝折腰。

  「我會一直纏著你,直到你心甘情願為止。」

  女子再度輕笑,恍若視他如無物一般,「那麼你纏吧!如果你有那個本事的話。」

  說完,女子沒入水中。

  他在岸邊等著,他不怕她跑掉,因為她的衣物就放在岸邊石頭上,他等著她求饒,等著她慌亂,可是最後慌了的人是他,因為她沒入水中後,再也沒有浮起。

  他像是驚醒一般,想也不想的跳入水中尋她,可是無論他如何尋,也尋不到她的身影,這令他慌了。

  若她溺死了,人也應該浮起來才對,這溪中沒有水草,水流緩慢,也無暗礁或石洞,是個洗浴的好處所。

  最後,他狐疑了,終於發現這溪水靠近岩石處,有一個水洞,通往另一處,原來她是藉由這個水洞從岩石的另一邊逃了。

  在他驚覺被騙的時候,似是想起什麼,趕忙又奔回原來的地方,果然發現她的衣物不見了。

  好狡猾的女子,不驚不慌,將他騙下水後,再輕輕鬆鬆的拿了自己的衣物逃走,同時還拐走他的馬。

  他的行囊都在馬上,身邊沒帶護衛,也沒其他馬匹可代步,身上除了一把防身的劍和銀票,什麼也沒有,他只好徒步下山,並且打聽到,原來那女子就是人稱桃花仙子的虞寶兒。

  他決定盡快回到王府,派人四處去尋她,卻不料在半路上遇到襲擊,他寡不敵眾,雖然拚死逃出,身上的銀票卻掉了。

  那些殺手絕對是他那些皇兄弟派來的,雖然看起來像盜匪,但盜匪不會如此緊追不捨,必然是派來刺殺他的。

  他死命逃出追殺,在山林裡躲藏,避開對方的野狗尋蹤,到了夜晚,還要與山狼搏鬥。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蹤跡,他不能生火,餓了食野兔生肉,渴了喝雨水,挨過烈日曝曬,頭髮散亂,鬍子也長了,傷口生膿,全身發燙,弄得自己像乞丐一樣,沒到遇上余小桃救了他。

  「殿下。」

  幾名男子出現在他身後,他們是六皇子江少衡的護衛,收到他的訊息趕來的,為首的護衛首領林浩激動地說道︰「殿下,您總算出現了!屬下們一直沒您的消息,急得不得了!」

  江少衡回過頭,對林浩低聲道︰「人都到齊了?」

  「咱們一接到殿下放出的暗號,便全都趕來了。」

  「很好,召集所有人到我指定的地方等著,另外,你派一批人去找一個人。」

  「殿下要找的是?」

  「桃花仙子虞寶兒,務必將她抓來,但不可傷到她。」

  「是,屬下這就立即派人去找。」

  江少衡點頭,帶著這群專屬他的死士離去,並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抓到虞寶兒!

  「哈一一啾!」

  余小桃打了個噴嚏,她用手揉揉鼻子,看著天空,暖風晴日的,怎麼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呢?

  不會是誰在想她吧!

  甩開江少衡後,她照例去各處客棧酒樓覓食,打包了一堆食物後,便折返青玉山莊……

  在晚膳之前,余小桃回來了,她一回來,便發現不對勁,有人進入她的湘水居,還擺出大陣仗。

  她躲在樹上,眨了眨眼,一群婢女奴僕們排成兩列站著,而院子裡梨花樹下,端坐在幾上的美麗女子,不正是山莊的大小姐嗎?

  余小桃先把帶回的食物藏在樹上,雙足一點,身輕如燕悄然落地,躲到一間屋子裡,把身上的衣裳換了,再罩上面紗,打理好,確定沒問題了,便安然地朝湘水居走去。

  在眾人敵視的目光下,她來到段青靈面前,輕輕一福身。

  「大小姐安。」

  段青靈一雙美眸眯細了眼打量她,這個余小桃不但面無懼色,看到自己也無慌亂,不禁令段青靈心下暗暗讚賞,不過臉上還是裝出不善的模樣。

  「余姨太去哪兒了?」

  「稟大小姐,我今日閑得慌,偷溜到後山去,在那兒打了個盹,不知大小姐來,有失遠迎,還請大小姐別怪罪。」

  段青靈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她,盯到余小桃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抬起頭偷瞧時,段青靈突然大聲命令。

  「你們全退下一一」

  排排站的奴僕婢女們抬起頭,愣怔地看著大小姐,一臉猶豫,他們受命保護大小姐,實是不希望大小姐離這個余姨太過近。

  「還愣著幹麼,沒聽到我的命令嗎?」段青靈聲音冷下來。

  在她的威壓之下,婢僕們趕緊起身退出院落外,走得一個不剩,只除了她身邊的貼身婢女如霜。

  「你也下去。」

  「小姐……」

  「你敢違背我的命令?」

  「小姐,奴婢是受莊主之命貼身保護小姐,奴婢不能違背莊主的命令。」

  段青靈冷道︰「你敢不聽我命令,小心我殺了你!」

  「奴婢的命是小姐的,奴婢寧可捨命,也要貼身保護小姐。」如霜面無表情地說,絲毫無懼小姐的威脅。

  余小桃揚了下眉,好個忠心耿耿的丫鬟,不取悅主子,執意謹守本分,心中對這丫鬟十分有好感,當初自己若有這麼忠心的丫鬟,也不至於中了閻九的毒。

  就在她以為段青靈這位看似驕縱的大小姐會教訓如霜時,卻見她一臉傷腦筋地跺了跺腳。

  「隨便你,但我警告你,不準把我的事告訴哥哥。」

  如霜說道︰「除了小姐的安全,其他事奴婢不會多嘴。」

  段青靈眼兒一亮,「這可是你說的,你要守信,如果向哥打小報告,我一輩子都不理你。」

  說完,她不再跟如霜囉嗦,轉而拉住余小桃的手腕,「你跟我進來。」

  余小桃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便被段青靈強拉進了屋,如霜自然跟在後頭,余小桃心中奇怪,這個段青靈搞什麼鬼,有話就說,神秘兮兮的幹什麼?

  誰知段青靈一拉她進屋,劈頭就問︰「你是怎麼出莊的?」

  余小桃瞪大眼看著她迫不及待的表情,一雙美眸對段青靈眨了眨。

  「大小姐誤會了,我是去後山一一」

  「得了得了,少在我面前裝蒜了,我知道你出莊了,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眼前的段青靈,哪裡還有剛才大小姐的傲慢派頭,儼然就是個俏皮刁鑽的大姑娘。

  雖然覺得新鮮,但是余小桃作戲向來是做到底的。

  「大小姐,我只是個弱女子,莊裡向來守衛森嚴,連一只鳥兒都飛不出去,更何況像我如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一一」

  段青靈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夠了夠了,告訴你,我有證據的。」隨即對一旁的如霜命令,「快,把我那包袱拿出來。」

  如霜看了大小姐一眼,面無表情的把包袱放到桌上。

  「打開!」

  她按小姐的吩咐打開包袱,這一打開,余小桃還真是驚呆了。

  當聽到段青靈斬釘截鐵地說有證據時,她還真的不相信自己怎麼會被她抓到把柄,可當看到擺在桌上的證據時,她的美眸又忍不住眨了眨。

  「是不是覺得這些骨頭很眼熟?」段青靈一臉得意的問著。

  余小桃很有誠意的請教,「願聞其詳。」

  她還真不知道這一堆骨頭怎麼就成了她出莊的證據了?

  段青靈先指著最上頭的那一根粗大骨頭。

  「這根骨頭,是豬肋骨,是八仙樓有名的菜色之一,叫做龍骨天翔。」接著改指著另一根骨頭。

  「這根骨頭是雞腿骨,金寶客棧最出名的一道菜,叫做水晶雞,還有這一堆,這是鴨骨,出自寒碧樓,菜名叫做羅漢疊山,這些全部是城中數一數二的菜色,饕客的最愛,是我在湘水居的垃圾堆裡找出來的,若不是你偷出莊,怎會有這些骨頭?」

  余小桃瞠目結舌,好半晌啞口無言,她真沒想到,這段青靈不但把菜色說得一字不差,連那吃剩的殘骨都可以被她還原辨認出來。

  「怎麼樣,你還敢狡辯?」

  「大小姐不去當仵作,還真是可惜了得天獨厚的才華。」

  她有感覺,這段青靈並不是想刁難她,若真想刁難她,便不會把那些僕婢給遣退。

  當她正在納悶段青靈的目的是什麼時,就見段青靈笑了,笑得十分諂媚。

  「你不狡辯,這是承認了?」

  「大小姐用如此獨特的證據來逼我就範,我不承認行嗎?」

  「嘻嘻,你承認就好,如果你不想被趕出莊,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以後你出莊,必須帶我一起去。」

  啊……

  余小桃還真是傻眼了,料想不到,這個段青靈的目的居然是這個。

  別開玩笑了。

  余小桃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她這人隨興慣了,向來討厭受制於人,自己便出莊,自由自在,被發現了,頂多被趕出莊,若是帶著這個受盡全莊人疼愛的段青靈出莊,不就等於與山莊為敵,那段長淵不宰了她才怪。

  「不行!」

  「為什麼不行?!」

  余小桃正想義正辭嚴地拒絕,這時候外頭有人來通報。

  「大小姐,莊主來了話,要余姨太去松濤居。」

  松濤居是段長淵的院落,聽了這話,余小桃心頭大跳,她瞪向段青靈,而段青靈剛好也看向她。

  不待余小桃回話,段青靈立即開口問︰「大哥找余姨太有什麼事?」

  「小的不知。」婢女回答。

  「知道了,你下去。」段青靈擺擺手。

  待婢女走後,段青靈立刻對余小桃聲明。「我可沒說出去,我才沒那麼笨呢。」

  「那你的人呢?」到了這時候,余小桃也懶得裝了,在她看來,這段青靈是真的想跟她出莊。

  「我的人不會說。」

  「你確定?」余小桃狐疑地睨她。

  「騙你我有什麼好處?」段青靈攤開手,一臉無辜。

  余小桃想了想,這位大小姐似乎也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說來這位大小姐被禁止出莊,也是受到自己拖累的關系,因為她把解藥分十次給大小姐,而段長淵發了話,在妹子沒有完全康復之前,不準她再擅自離莊。

  也不知這段長淵見她做什麼?難不成被他知曉自己偷出莊的事?或者……他知道了自己偷偷在飯館時對他的酒動了手腳。

  想到這裡,余小桃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悄悄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好緩和一下心中的緊張,告訴自己不可能的,段長淵應該沒那麼神通廣大,可是……他可是段長淵哪……

  當余小桃跟著僕人前去時,段青靈也在一旁跟著,她審視了下余小桃。

  「你很緊張?」

  余小桃故作鎮定,笑答︰「莊主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妾身被他召見是榮幸,何需慌張,倒是羞喜難抑哩。」說著還裝出一副羞澀的模樣。

  段青靈用著只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別裝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大哥,因為他對你不好,所以你也不期待他。」

  余小桃回頭看她,擰了擰眉。「有這麼明顯?」

  段青靈得意地回答︰「我觀察你兩個多月了,你這樣很好,大哥那種人,就是需要一個不甩他的女人來氣氣他。」

  余小桃聽了一怔,她像是今天才開始認真打量這位山莊大小姐,不由得輕輕點頭,眼中的笑意加深了,「有意思……」

  來到松濤居,僕人通報過後,婢女領她進去。

  「莊主,余姨太帶到。」

  進門後,余小桃便低眉斂目,做出恭謹小心的樣子,哪裡還有今日在外頭暗中耍段長淵的鬼靈精樣。

  段長淵人在紗幔之後,並沒有直接面見她,但她可以感覺到,那一雙銳利的眼,正透過紗幔盯著她。

  段長淵並沒有開口,而是一旁的大夫劉仁代他開了口。

  「請余姨太來,是有些病癥想請教余姨太。」

  余小桃一聽,便立刻明白了,原來是找她問診的呀!看來這位山莊大夫劉仁找不到藥材可解莊主身上的癢癥,段長淵這才想到了她。

  弄清了原因,余小桃原本忐忑的心情這下子全沒了,取代的是內心的得意。

  「請說。」

  「余姨太可知,有什麼病癥或是什麼毒藥,會讓人全身奇癢無比?」

  這段長淵也真驕傲,不明說找她治病,偏要劉仁來問她病情,這醫道講究的是望聞問切,他不給她看看自己身上的癥狀,只用問的?余小桃心下偷笑,她可以想象段長淵此刻有多慘,想到他平時總是維持著凜然威武的形象,豈願意讓人看到他的狼狽樣?他不讓她看到,她就偏要看。

  「那要看看是怎麼個癢法,是皮膚上的癢,還是隔著皮膚搔不到癢處的癢?還有皮膚會不會紅腫、有沒有斑點?原因很多的。」

  劉仁聽了,似有猶豫,他看了莊主一眼,見莊主還是不打算給她親自診脈,只好將癥狀仔細的敘述給她聽。

  這些癥狀,余小桃當然清楚得很,因為始作俑者就是她呀!她故意想了下,問了一句。

  「是否會感到口渴?」

  劉仁忙回答,「有。」

  「皮膚奇癢,膚色紅腫,若我判斷的沒錯,聽起來像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但是又有口乾之癥,說不定……」下面的話沒了。

  「可是中了毒?」劉仁忙再問。

  「這很難說,沒親自把脈,妾身不敢確定。」

  劉仁看了段長淵,見他搖頭,知曉莊主不願讓她親自診脈,遂說道︰「姨太可有治愈癢癥的藥方?!」

  余小桃故作為難,「所謂對癥下藥,沒有查明癥狀的因由,豈可亂開藥方?藥乃三分毒,若只是聽聽癥狀就開藥,萬一莊主吃下去,不但沒根治,反倒起了其他副作用,叫妾身如何擔待?」

  反正不管劉仁如何說,她就是死不開藥方,而且她還可以感覺到,紗幔另一頭,似有一雙怒眸瞪著她,她就不信他不讓她親自診脈,除非他受得了全身奇癢難耐,這跟忍痛可不一樣,癢不是病,可是癢起來要人命。

  她聽到劉仁低聲在勸著莊主什麼,過了一會兒,劉仁語氣中有了輕鬆,對她說道︰「莊主有令,既然如此,還請余姨太幫莊主把把脈。」

  余小桃福了福身,「謹遵莊主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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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44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09:53 PM 編輯

第六章

  一掀起紗幔,余小桃走上前,抬起眼,視線落在段長淵的面孔上,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讓她笑掉大牙。

  那張俊美無儔的相貌,此刻是滿臉紅斑,真要形容的話,就像是紅豆沾滿了一張大餅,哪裡還有先前的英俊瀟灑。

  她盯著他的同時,他也盯著她,不同的是,他眼中森冷凜然,仿佛她只要敢在他面前可疑地笑一下,他就會殺了她,那濃濃的警告令人膽寒,不過這天下之中,就是有人膽子是不會寒的。

  余小桃的嘴角和眼角微微抖了一下,她在忍,真的在忍,看到自己的傑作之後,她簡直快要忍不住笑出聲了。

  隨著她的臉皮抽動越大,段長淵眼中的煞氣也越濃,連劉仁也暗自幫余小桃捏了把冷汗,這個余姨太怎麼就不懂得適時討好莊主呢?

  「天哪!大哥,你怎麼成了這副德行?」驚叫出聲的人是段青靈,她這一叫,害得余小桃當場破功,噗哧一笑。

  段長淵的殺氣立即撲面而來,她也趕緊躲到段青靈身後,她這麼做,等於是在提醒段青靈,想出莊,那就保護她,免得遭了她那大哥的毒手。

  段青靈反應也靈敏,忙好聲好氣地安撫大哥。

  「大哥,小桃既然可以治好我,也一定可以治好大哥的,喔?」她趕忙提醒大哥,這時候治病比較重要,偏偏她在這頭努力安撫,有人卻躲到她後面,抖著肩膀悶笑。

  段青靈平日也很大膽的,可是她再大膽也不敢惹火大哥,這個余小桃也未免太不把大哥放在眼裡了,她到底還要不要命啊!

  余小桃不是不要命,她就是想看段長淵的笑話,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忍功,她以前也欺負過人,可是從沒像此刻這麼開懷過,即使她知道段長淵憤怒到想殺了她,但她知道,他不會殺她,至少在她沒出手幫他解毒之前,他不會笨得對她下手。

  「你快幫大哥看看吧!」段青靈用手肘推推她,一邊陪笑地討好大哥,一邊又朝她擠眉弄眼。

  余小桃笑歸笑,正事還是要做,於是清咳幾聲後,從段青靈背後走出來,靠近段長淵,裝模作樣地為他把脈診斷,從頭到尾,她都極力忍住笑,明明想要正經八百,可是那臉色卻因為憋笑而變得潮紅;至於段長淵,則始終用一雙簇著火苗的目光殺她。

  當她為他把脈時,發現他身上幾個穴位被點住了,肯定是因為實在太癢了,逼不得已,他才用此方法制止自己抓癢,而他身上已有抓破的痕跡,她心下暗嘆,這男人可真是死硬脾氣,寧可點住自己的穴位,死忍活忍,也要撐住自己的面子。

  她開了方子,讓劉仁準備,而劉仁看了她的方子後,滿心狐疑,因為這些藥方的搭配,他從沒見過。

  余小桃也懶得解釋,段長淵既然被她的蟲所傷,當然不可能用一般的藥物治療,她給了方子,隨便他要不要吃,接著又拿出一條藥膏,遞給劉仁。

  「這是什麼?」

  「莊主的皮膚因為抓癢而破皮,最好涂上這藥膏。」

  「莊裡有藥。」

  「這不是一般的破皮藥膏,用一般的無法治好,擦我的藥膏,皮膚才不會潰爛。」

  劉仁看向莊主,既然莊主沒反對,他便同意了,「既然如此,把藥膏留下吧!」余小桃也不囉嗦,把藥膏交給劉仁,在離開前,她突然想到什麼,又回過身提醒他們。

  「對了,操勞有礙傷口的愈合,為避免惡化,請盡量休息。」

  「明白了,下去吧!」

  從劉仁那傲然的態度,余小桃看得明白,對方並沒有將她的話認真聽進去,她的目光朝段長淵瞟去,他正閉目養神中,自是不會多理會她。

  「是。」她福了福身,低下的臉,唇角抿出一抹狡笑,接著轉過身,毫無留戀地離去。

  她背對他們,步伐悠閑緩慢,而在她退下時,那閉目的雙眼才再度睜開,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狀似深思。

  不得不說,余小桃的藥很有效,段長淵和王雄、虎奔等人,喝了她的方子,皮膚果然不再發癢,涂了她的藥膏後,當天晚上立即見效,而且涂上藥,還有一股涼意,十分舒服。

  不過,隔了幾天後,王雄和虎奔等人痊愈了,唯獨段長淵沒有康復,反而發燒了,原本結痂的傷口還流膿惡化,劉仁氣急敗壞地命人把余小桃押過來,指著她大罵。

  「你不是說這藥涂了,十天之內就可以完全復原嗎?!為何不到十天,莊主的傷口就惡化了!」

  余小桃一臉無辜的抬眼,看著劉仁。「是這樣沒錯啊!」

  「沒錯?你自己看看!莊主的傷口為何會惡化?」

  既然人家叫她看,她當然就正大光明的看了,她走上前,審視段長淵手臂上的肌膚,而此刻段長淵的臉色是極為難看的,余小桃就從沒看到他給自己好臉色過,她不慌不忙地審視過後,又思考了下,抬眼問劉仁。

  「莊主這幾日可有熬夜?」

  劉仁一怔,看了莊主一眼,才回頭問她,「不能熬夜?」

  「妾身送上藥時可特別叮囑過呢,忌熬夜,忌操勞,睡眠要足。」

  難道是因為這樣出了問題?

  余小桃見他們不信,又補了一句,「王雄和虎奔他們不就好了嗎?因為他們好好休息,這就是證據。」

  劉仁不自在地朝莊主看了一眼,別說這幾日莊主每日睡眠不足三個時辰,就連飯也沒好好吃著,但他們從不覺得這有什麼,這麼多年來,莊主都是這樣,就連段長淵自己也覺得沒什麼。

  想當年他領著死士與北蠻對抗,與盜匪廝殺,不吃、不喝、不睡,還不照樣沒事,何況就算受傷或是生病,他也照樣抱傷、抱病處理公務,習武之人,身子本就強健,就算大夫說要多休息,他也覺得那不過是大夫習慣的叮囑方式,試問,哪位大夫不叫病人多休息的。

  見段長淵臉色一沉,劉仁輕咳了一聲,說道︰「莊主當然有好好休養。」

  余小桃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她還故意點頭。

  「說得也是,熬夜、操勞、不休息,一日睡不足三個時辰,莊主是不會做出如此愚昧的事情,只有蠢笨之人才會不聽勸,做出傷身之事,我想,可能是莊主的體質異於常人吧!」

  劉仁表情僵硬,假裝沒看到段長淵額角微浮的青筋,忙把話題轉開。

  「說這些於事無補,余姨太可有其他方子?」

  「許是藥性不夠強,我再把藥量加強好了。」

  劉仁忙點頭,在發現余小桃給的藥的確有效後,對她也不敢太小看了,忙問︰「莊主這傷十日內可否復原?」

  「看這惡化程度,現在怕是要花一個月才會好了。」

  原本不說話的段長淵,此刻終於開口了。「十日,我命令你十日將這傷治好。」

  余小桃看向他,皺眉道︰「十日太勉強,二十日。」

  「十五日!」

  「又不是做買賣,哪能討價還價?」

  「我命你十五日之內,將我這傷治好!」

  段長淵語氣中的嚴厲,不容人置疑,那是在警告她,如果不做到,他不會讓她好過。

  她瞪大眼,哪有人這麼無理取鬧的!

  「要十五日內康復,也不是不可以,就不知莊主肯不肯配合。」

  「你只需想辦法醫治我,其他的事毋須過問,否則有你苦頭吃!」

  她瞠目結舌,張著嘴,不過她的表情全掩在面紗之下,唯獨一雙睜大的眼露出她的訝異。

  有沒有搞錯?

  她本來只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已,誰知居然攤上這種渾事,如果她不在十五日之內醫好他,他就要怪罪她。

  她感到憤怒,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人家是莊主,她無法拒絕,而且她還需要待在山莊裡躲避閻九的追兵,直到武功完全恢復為止。

  逼不得已,她只好負起醫治他的責任,既然段長淵逼她快點治好他,她就如他所願吧!

  她故意加重劑量,而且把藥煮得又濃又稠,一碗濃得不能再濃的藥汁端到段長淵面前時,明眼人一看,別說還沒喝,光看那濃稠的汁液就讓人反胃,更何況它的苦味,足以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在裡頭加了十斤黃連去熬煮。

  當瞧見段長淵死盯著那碗湯藥,一副想殺人的表情時,余小桃佯裝不解,一臉無辜天真。

  「這藥為什麼跟之前的不一樣?」段長淵咬牙道。

  「十五日之內就能康復的藥,當然不一樣。」她狐疑地看著段長淵。「莊主您……該不會是怕苦吧?」

  段長淵哼了一聲,端起碗,因為這藥實在太濃稠了,用喝的還喝不到,必須用湯匙舀,他兩三下就用湯匙刮乾淨,全塞進嘴裡吞下去,接著手一抬,一旁的婢女立即送上蜜餞和溫水。

  從頭到尾,一氣呵成,看得余小桃瞪直眼,想從他臉上看到驚天地、泣鬼神的表情,卻是失望了。

  段長淵跟沒事似的,泰然自若地喝溫水潤喉,讓她期望落空,居然整不到他。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沒你的事,退下。」他冷漠地命令。

  余小桃悻悻然的退下,心下嘀咕,這男人這麼厲害?莫不是舌頭味覺沒了吧?她驚疑交加地退出去,卻是越想越不對,靈機一動,閃身躲過婢女們的耳目,附在窗子上偷瞧。

  「莊主?您、您怎麼了?」

  「蜜餞!再拿多一點蜜餞來!還要水!快!」

  段長淵捂著嘴,一副快要吐出來的樣子,哪裡還有適才的不動如山,此刻他一臉蒼白,隨時都要嘔出穢物的狼狽樣,嚇得婢女們拿桶子的拿桶子、撫背的撫背、倒水的倒水、遞毛巾的遞毛巾,還不忘催促著把蜜餞全拿來。

  看到這一幕,窗外的余小桃趕忙捂住嘴,免得失聲大笑。

  她就說嘛!怎麼可能有人耐得住那苦味,她可是加了一種苦葉草,跟治病無關,調味用的,熬了整整三個時辰的濃縮精華呢。

  哼,活該。

  余小桃得意洋洋地離開,能夠讓那張閻王臉變色,讓她一整日心情都很好。隔日,當她送湯藥來的時候,瞧見一旁的婢女們,一人手上拿著一大杯甜蜜漿,一人手上拿著一整壺溫開水。

  余小桃不動聲色,恭敬地將湯藥奉上,婢女接過去遞給莊主,段長淵看了下,一樣濃稠,他依然保持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架勢,一鼓作氣兩三口就把藥給吞下。

  原本冷靜威嚴的神情,卻在伸手去拿甜蜜漿的時候僵住,接著把甜蜜漿推開,不敢置信地瞪向她,余小桃則是無辜地眨眨眼,一臉關心。

  「莊主若要盡快康復,一定要把藥吞下,不可吐出來喔。」

  段長淵黑著臉,顫抖著手對她一揮。「退下!」

  「遵命。」

  余小桃乖乖退出門外,又立刻溜到窗邊朝裡頭偷看,只見段長淵抓著水壺猛灌,還催促道︰「鹽!去拿鹽來!」

  躲在窗外的余小桃摔著肚子笑到流眼淚了,男人的味覺似乎天生就比女人受不了甜,而她可是故意在藥裡面加味,熬了一種比麥芽還要甜上十幾倍的菜根。

  果然如她所料,段長淵今日準備了甜漿在一旁,可惜無用武之地呀!哈哈哈!到了第三天,余小桃照例送藥來,這一次,段長淵表面上看起來依然威武不能屈,可是從他遲疑的動作中,看得出他已有顧忌,不敢再像前兩次那樣兩三口就把藥吞進肚子裡。

  「今日的藥是什麼味道?」他冷著臉質問。

  「辣味。」她很老實地回答。

  辣?段長淵盯著碗裡的湯藥沉吟著,衡量著它會有多辣。

  他不怕辣,因為酒也很辣,喝過那燒刀子的辣,只有痛快,不過有了前兩次的經驗,他決定還是謹慎一點,拿起湯匙,吃了一小口。

  這藥果真是辣的,可是對他來說只是小辣,根本不足為懼,這下終於放心了。

  「行了,退下吧!」他大手,揮,除了送藥,他不會對她多說一句。

  余小桃也依然像個乖順謙卑的奴婢一般,退了出去,接著一閃身,來到那上好的位置看戲。

  段長淵將湯藥全吞下肚後,這一回甜的用不著,鹹的也用不到,只需用溫水潤潤喉即可。

  按時辰吃了藥,雖然不能勞累,但也無法閑著,他傳了幾名莊裡重要的手下過來議事。

  王雄、虎奔兩人很快過來,上回關於櫻雪容所提的牙子盜賣人口一事,他已經派手下會同當地官差調查過了,王雄和虎奔就是來向他報告這事的,但才說沒幾句,他們就發現莊主臉色不對勁。

  「莊主,您……臉色好紅,您沒事吧?」

  王雄、虎奔驚訝地盯著莊主潮紅的面孔,段長淵此刻的臉龐不但很紅,而且還開始冒汗。

  「辣……」

  「莊主?」

  「好辣……拿……拿水來……」

  段長淵抱著自己的脖子,整個人大口喘氣,汗水一滴一滴地浮現,仿佛整個人像坐在爐上烤火似的,目皆盡裂,眸中血絲滿布,看得在場人又亂成一團,拿水的拿水、拿毛巾的拿毛巾。

  窗外的余小桃已經笑到流淚打滾了,有一種辣,它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一開始沒太多感覺,很容易讓人輕忽它,這種辣像酒一樣,它是後勁強,待它辣勁發威時,已讓人後悔不及,它在你的肚子裡肆虐,辣到你腸胃抽筋,像火在肚中燒,你卻拿它沒轍。

  段長淵可怪她不得,因為她很老實地告訴他那藥是辣的,她沒撒謊啊!而且她也被拖累了,因為不能出聲,她憋笑到胃抽筋。

  翌日,她照例送藥過去,段長淵這次卻沒有要她馬上離開,他接了湯藥,卻沒問她這次是什麼味道,他端著藥沒喝,只是一雙眼盯著她。

  她站在一旁,低眉斂目,看似乖巧安分,雖沒抬眼,卻知道段長淵一直盯著她,他的眸子很黑,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情緒,卻讓人顫慄。

  他就這麼盯著她,不言不語,室內彌漫著窒人的威壓,她開始感到不安,他這種盯人的方式,讓她想起小時候曾有過的可怕回憶。

  那時她因為頑皮,在山野間玩瘋了,不小心闖進狼群的地盤,被狼群追獵,匆忙間躲進一個小洞,因為洞口小,只容她鑽進去,才逃過被狼群撕咬的下場,但同時她也被困在小洞裡。

  她無法逃走,只能窩在洞穴裡發抖,狼群在洞外嗥叫,不時伸長爪子進洞要抓她。

  她飽受驚嚇,嚇得叫不出聲,只能睜著驚恐的眼瞪著洞外,看著狼群們咧開大嘴露出長牙。

  天黑了,狼群依然守在外頭,一雙雙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綠光,鬼魅地盯著她,並不時發出低嗚聲,仿佛在告訴她,它們有耐心等著她,她是它們的食物,它們不會放棄。

  她忘了時間,忘了過去多久,也不敢睡覺,只是盯著那一雙雙綠光,那綠光也盯著她,一直到爹娘找到她為止,她都沒移開眼過。

  段長淵無聲盯著她的樣子,讓她想到黑暗中的綠光,令她背脊發毛,寒意打從心底升起。

  她盡力甩開這種恐懼,告訴自己不要怕,段長淵不是狼,她也不再是那柔弱無依的小女孩。

  段長淵靜靜盯著她,她表面恭敬謙卑,可他卻覺得她一點都不怕他,她臉上罩著面紗,就只有一雙眼睛露出來,但他注意到那雙眼瞳很美,偶爾有眸光轉動,靈黠迷人。

  當然,他也注意到一件事一一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仰慕之色。

  回想當初被她以藥威脅時,當時他只感到憤怒,在武林中,有不少人打著和他結親的意圖,想接近他的女人何其多,利用美色來接近他的、背後使出陰狠手段的,用淫藥企圖迷昏他的也有,但這些全都被他一一化解掉。

  他段長淵之所以能坐穩青玉山莊莊主之位,退北蠻,智壓盜匪,用的可不只是一腔熱血,在那正義凜然的外表之下,藏的是極端手段,說他是狡詐狠厲也不為過。

  卻想不到,自己會被這個女人威脅得逞。

  敢威脅他,就要承擔後果,對於這種女人,他不會憐香惜玉,既然她要名利,他給,可是給的方式由他來決定,所以在初夜,他找人代替他,這是他給威脅之人的回報,絕不會把對方當成恩人的。

  卻不料,這女人比他想像的更聰明,他便用最侮辱的方式要了她。

  這次是他大意了,他很肯定那日的酒有問題,可說來奇怪,若是下毒,又為何與性命無關?似乎只是故意整他們似的,到現在他仍百思不解。

  劉仁醫術高超,連他都束手無策,逼不得已,只好找余小桃醫治,卻不想,她還真有一套,給的藥果然有效,他莊務繁多,又事必躬親,自然不會將她什麼多休息的話聽進耳裡,卻不料這樣反而使病情惡化,只好又把她找來為自己醫治。

  有照顧他的機會,她不但不好好把握機會討好他,卻給他喝那怪異的解藥,他越想越懷疑,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所以他改變了做法,不像以往那樣。等她送上藥就把她趕走,而是留下她。

  他既然吃藥難受,當然也不會讓她好過,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回到湘水居後,就原形畢露捧腹大笑。

  她很有一套,而他向來欣賞有能力的人,他會讓她好好發揮所長的。

  他藥照喝,並且一反常態,讓她隨身伺候,說是伺候,不過是讓她站在一旁,侍奉他用藥、幫他擦藥的,仍是他的婢女。

  他看書時,她在一旁站著;他用膳時,她在一旁站著;他午睡時,她也在一旁站著,除了吃東西和出恭,她都不能離開他的視線,連熬藥這事,都命她把方子交給劉仁,由劉仁接手。

  余小桃苦了,她心裡火大,段長淵根本是變相讓她罰站!

  她生性本就好動,站久了不打瞌睡才怪,她一向不會委屈自己,直接就站著睡著了。

  段長淵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她點頭打盹的模樣。

  「莊主,您醒了?」婢女忙上前為他掀起床幔。

  段長淵還在盯著余小桃,婢女都出聲了,她居然還能睡得這麼沉,可真是逍遙自在得很哪。

  「看來,有人比我這個病人還嫌累?」

  一名婢女上前推了下余小桃,余小桃睡夢中突然被人這麼推了一下,一個驚醒,往下栽了去。

  「哎喲!」她痛呼一聲,趴在地上,摔疼了膝蓋。

  其他婢女見狀,忍不住低笑,卻沒人上前扶她,甚至有人露出活該的表情,在這山莊裡,段長淵的喜好,也會影響奴僕的喜好,他不待見這個女人,婢女們自然也不待見她。

  余小桃心中火大,她瞪了推自己一把的婢女,氣憤道;「幹麼推我?」

  婢女理直氣壯地回答。「你自己打瞌睡,我好意叫醒你,可別不識好人心。」她們完全不把她當姨太,自然稱呼上也是你呀你的叫她。

  「我睡我的覺,礙著誰了?」她火大的問。

  「莊主命你治好他的病,你不隨時警惕,還有理了?」

  「這裡除了我,還有你們在呀!若莊主有異狀,你們自然會告訴我,我精神不好,想養養精神,對你們莊主也有利,而且你讓我這一摔,摔傷了我還怎麼幫忙照顧你們莊主,你這不是找麻煩嗎?」

  這話還說得真有理了,而且她說話時,一副義正辭嚴的架勢,還找不到她話裡的不對,可又明白她這是強詞奪理。

  婢女被她這麼一說,臉霎時紅了。

  「哪有那麼嚴重,你既知是來照顧莊主的,還好意思打瞌睡?你分明是偷懶!」

  「我這叫養神,都說閉目養神、閉目養神,我閉著眼睛養養神不行嗎?而且我正在思考讓你們莊主快速復原的方法,被你這一嚇,我就算想到方法也被嚇忘了,你還說你不是找麻煩?」

  「我……我……」

  婢女被她的牙尖嘴利說得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好看向莊主,而余小桃從婢女的表情和眼神,早知段長淵醒了,但她就要故意裝作不知道。

  婢女說不過她,只好跪下來向段長淵求救。「莊主,巧兒不是這個意思,她冤枉巧兒,請莊主做主!」

  余小桃很鄙視巧兒,嘴上說不過,就裝可憐找段長淵做主,還不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段長淵不喜歡她,再怎麼樣,段長淵也不會為她余小桃講話,她心中腹誹了下,不過面上還是要做戲到底。

  「啊!莊主醒了?瞧,你把莊主吵醒了!」

  婢女臉色僵了下,有這樣厚臉皮告狀的嗎?

  段長淵僅是看了婢女巧兒一眼,隨即那深思的視線落在余小桃身上,沉默地盯著她。

  余小桃才不會笨得一直坐在地上,沒人扶她,她就自己爬起來,低眉斂目的站在一邊,婢女跪著,她才不會去跪呢,怎麼說她也是一名妾,身份比婢女高一些。

  她知道段長淵是護著婢女的,所以也不指望他維護自己,如果他維護自己,那肯定有鬼,於是她站在一旁,又像沒事似的裝傻,段長淵不開口,她也樂得當啞巴,偏偏天意總是弄人——

  「從現在開始,余姨太日夜負責照顧本莊主的病情,在本莊主康復之前,片刻不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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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45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10:04 PM 編輯

第七章

  震驚的不只婢女們,還有余小桃。

  他哪根筋抽了嗎?!

  居然要她片刻不離身的照顧他?!

  莊主身前的大丫鬟碧兒忙開口勸阻,「莊主——」

  「莊主,這樣不好!」余小桃搶先在碧兒勸阻之前開了口,提出堅決反對。

  段長淵揚了眉,「喔,有什麼不好?」

  「莊主的病癥重在休養,並不需要妾身隨時看顧,妾身只擅長熬藥診脈,這樣隨身照顧,還是貼身丫鬟們來得細心體貼。」

  開什麼玩笑,叫她片刻不離身的照顧他,那她還怎麼偷溜出去快活呢?

  不知這個段長淵發什麼神經?白天被他罰站就已經夠嗆的了,連晚上也不叫她安生!

  「既是我的妾,日夜不離的照顧,不是應該的嗎?」

  「莊主,妾身不是不願意,是不擅長。」也不想。

  段長淵打量她,雙目微微眯起,開口道︰「如果本莊主沒記錯的話,你做本莊主的妾有兩個月了吧?」

  「是。」余小桃心中一跳,不明白段長淵這時候提這個做什麼。

  「身為本莊主的妾,本該負起伺侯之責,但這兩個月來,你不但疏於請安,也未盡伺侯之責,本莊主沒怪罪於你,如今身染怪癥,而你有醫術,又是本莊主的小妾,就該負起照顧主責,卻再三推拖,光是這一點,本莊主就該責罰你貪懶之罪。」

  余小桃驚愕地瞪著段長淵,他在說什麼鬼話?貪懶之罪?是他不想看到她,才把她關在後院,形同軟禁好不好!

  他居然說是她疏於請安,不如說他是不想看她太清閑。

  段長淵很高興看到她那張悠哉的表情,多了一抹不安,他雖然將她軟禁在後院,卻不代表他沒注意她的事,這莊裡大大小小的事,都必須掌控在他手上。

  這兩個月來,負責看管她的婢女都有定期向他匯報,她每天好吃、好喝、好睡,不是在屋裡閉門不出,就是偶爾偷溜到後山玩耍,不任意走出後院,也不提出任何要求。

  他開始懷疑,她不是貪慕他的人,因為她到山莊來,像是專門來白吃白喝兼白住似的。

  她很聰慧,下人對她暗裡做的事,全被她擋了回去,一點虧也吃不到,若她真的只是想找個地方白吃白喝白住,並不一定要挑中他的山莊,以她的聰明才智,可以找到其他更適合的地方,不需要在他這裡受委屈。

  說是為了名利,他可不曾聽說她有任何炫耀行為,這種形同軟禁的日子,一點也不舒適。

  他懷疑,她另有企圖。

  在段長淵莫測高深的盯視下,余小桃有不好的預感。

  「莊主,妾身可沒有貪懶,妾身一切都是按照莊主的吩咐,乖乖待在後院,妾身知道莊主不想看到妾身,所以才不敢待在您面前,以免礙了您的眼。」

  她表現得十分敬畏,在這山莊裡,段長淵最大,在恢復武功之前,她還需要青玉山莊的保護。

  「喔?你不想礙了我的眼,而我卻叫你來伺候,倒是本莊主的不是了。」

  「不敢。」她把頭壓得更低了。

  「既然不敢,本莊主便給你一個表觀的機會,好歹你是我的妾,吃我的、用我的,總該付出一點回饋,本莊不養米蟲,今晚,你就留房值夜吧!」

  啊?!

  余小桃心下一驚,留房值夜,他真把她當奴才了,明明不想看到她,卻又不讓她好過,余小桃氣得臉都紅了。

  偏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她所料,這男人根本把她當成了婢女,不對,比婢女還不如,變相地開始奴役她。

  清晨,在他醒來之前,她就得在一旁等著遞藥,等他喝完了藥,凝神打坐時,她只能乖乖待在一旁。

  段長淵處理公務時,理也不理她,只是將她了在一旁,她就開始罰站一整日,他要她待著,她就不能走,他不喊她,她就絕不能說話,而當他開口時,就是她被奴役的時候了。

  端茶遞水,送巾磨墨嗎?

  不,這些根本輪不到她。水灑到地上,她擦;藥弄髒了地毯,她洗,凡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全都交給她,最可惡的是,他居然命她去倒恭桶。

  有沒有搞錯!他居然讓她去做這種粗賤的活。

  余小桃簡直快氣炸了,恨不得再下幾副藥折磨段長淵,但是這麼做的後果,是她必須照顧他更久,她不能這麼做。

  不但不能對他下藥,還得讓他好得更快,她硬是把十五日的期限壓縮成十日,她早就可以將他盡快治好了,只不過她心眼小,不想讓他好過,現在為了不委屈自己,把壓箱藥都用上了。

  他問她,為什麼這麼快就康復了?她說,全賴莊主身強力壯,有好的武功底子,加上她的藥效驚人,所以好得快,而且她當初說了答應在十五日之內治好他,十日就是十五日之內,並沒有說一定要用到十五日呀。

  段長淵又在盯著她看了,她把自己的身段壓得很低、很卑微,從頭到腳都表現得很有誠意,段長淵卻覺得,這女人肯定不簡單,她似乎藏了一手,他越來越覺得,這女人根本不喜歡他,因為他感覺到她身上的疏離和謹慎,讓他越來越在意。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她似乎沒那麼醜了,加上相處時間越久,越是發現她有點鬼靈精的性子,還挺逗人的,當她眼珠子在轉動時,似乎在打著什麼俏皮的鬼主意,那閃動的慧芒很迷人。

  她以為他沒看到,他其實比她更精,他都注意到了,因為他可是背後長了眼睛的男人。

  她越想找理由躲開,他就越想奴役她,每當看到她偷偷咬牙切齒,他就挺舒心的,明明她臉上遮著面紗,可他就是能從她細微的小動作中,察覺她的喜怒,見她吃癟時,他的嘴角也會似有若無的彎起。

  余小桃以為治好了段長淵,就是她結東被奴役的苦日子,他卻又有新的任務給她。

  「你跟我來。」他轉身朝山莊正堂走去,而她只能忐忑不安的跟著他,不知道人在打什麼主意。

  在她的照顧下,段長淵身上不再有紅疹,而原本被抓破的傷口也已結痂,充足的休養,加上她加重藥效,果然讓他好得很快。

  她應該可以脫離苦海了,是吧?是吧?

  山莊正堂,是她當初會見段長淵的地方,也是山莊的議事堂,裡頭已經有眾人等著,全是莊裡的人。

  當段長淵跨進門檻,眾人談論的聲音突然肅靜,人人露出恭敬的態度,紛紛向莊主見禮。

  余小桃跟著段長淵狐疑地進了正堂,而她的出現,也讓所有人的目光紛紛落在她身上,耳邊還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就是她?那個不知羞恥用手段當了莊主小妾的女人?」

  「是呀,就是她。」

  「她為何臉上罩著面紗?」

  「因為她相貌醜陋呀!」

  「原來如此,居然醜到必須遮住臉,難怪她需要用手段來要脅莊主。」

  「可不是,莊主愛妹心切呀!為了救大小姐,不得不答應她。」

  那些對她不滿的私語傳入余小桃耳中,射來的目光有不屑的、打量的、好奇的,她都不理不睬,挺直腰背,在行進中,她看見了大小姐段青靈,她也在,兩人目光交會,段青靈還朝她眨眨眼。

  余小桃對這位大小姐是有好感的,在這山莊裡,只有這位大小姐對她釋出善意。

  她知道段長淵雖不待見她。可是只要自己一天是他的小妾,他就必須保證她的安危的,頂多被恥笑,但不會有性命之憂,因為這男人絕不會允許別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動她,那等於是打他的臉。

  這也是當初她桃上段長淵的原因,雖然這男人有點惡劣,但起碼為了江湖道義,他不會不顧他們兩人的交易。

  段長淵坐上了主座,余小桃則很識相的找了個角落站著,任由眾人打量,在段長淵坐上主座後,眾人也安靜下來,莊主一個眼神,就足以威壓四方。

  她低垂斂目,又變成那個卑微安靜的小妾,不理會那些輕視的目光。

  段長淵掃了眾人一眼後,緩緩開口。

  「讓各位擔憂了,長淵在余姨太的細心照顧之下,原本感染的奇癥已經好了,余姨太的醫術的確很高明。」

  余小桃心中驚奇,這男人把她帶來,當著眾人的面讚美她,還真讓她驚訝了,他有這麼好心?

  「謝莊主。」她驚訝歸驚訝,還是福了福身。

  段長淵瞧了她一眼,唇角微揚,接著開口問道︰「都到齊了嗎?」

  王雄站出來,拱手回復,「稟莊主,大家都己收到消息,今日特地把家裡有病癥的、身體不適的親人,全都帶來了。」

  原本低垂斂目的余小桃聽聞此言,心中滴咕一聲,姓段的想幹什麼?

  段長淵點點頭,似是很滿意,這時候,他轉過頭來看著余小桃,對她露出入莊以來的第一抹微笑。

  「余姨太醫術高明,想必願意為莊裡的人奉獻無私,我的病也差不多快復原了,余姨太又閑來無事,就幫忙把這些人給治一治吧。」

  給治一治吧ㄒ

  他說得比唱得好聽!她卻聽得如魔音穿耳,忍不住倒抽了口氣,這個殺千刀的段長淵,存心想累死她是不是?光是用目測的,這堂上就有好幾百人。

  她死瞪著他,而他則是談笑處之,接收了她眼中火光亂跳的目光。

  「山莊不養無用之人,余姨太既身為我的小妾,就該為山莊多盡心盡力,如此才不枉你現在的身分地位,你說是嗎?」

  她可不可以撒迷魂粉,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她好想在那張俊美的臉上印上一個腳印,不然,一個手印也行。

  可惜她只能在心中痛踹段長淵,人在屋檐下,她忍。

  「余姨太,可聽到我說的話?」

  段長淵望著她,可以想像得出,在那面紗下的表情有多不甘願。

  段長淵見她不語,只是一逕盯著他,而眾人也屏息看著他們。

  他站起身,從座上走下,來到她身前,微微彎下臉,在她耳畔低聲說著一一

  「你該慶幸,本莊主為人寬厚,在我受苦期間,你偷笑了那麼久,也該到了將功贖罪的時候了。」

  他聽到她倒抽一口氣,看見她眼眸閃動的光芒,那生動的表情取悅了他,他向來是個物盡其用的人,劉仁告訴過他,她的藥方很神奇,不同於坊間的藥材,她給的方子,都讓人無從曉得她是從哪裡找來這些藥材的,劉仁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那些東西是什麼。

  在發現她懂得製作一些靈丹妙藥之後,段長淵決定好好利用她。

  他身為青玉山莊莊主,手下能人居多,而這些人主中,有的在任務中受傷,留下了後遺癥,無法完全康復,有的因為中過毒,雖然不至喪命,卻髒臟腑受損,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培養精銳不容易,他要她治愈這些人,繼續為他所用,至於沒毛病的,就讓他們把身有疾病的家人帶來,治好了家人,這些手下會對他更加鞠躬盡瘁,忠心不貳。

  這便是他年紀輕輕,就受江湖仰戴,連朝廷權貴都禮遇他的原因,他深懂御人主術,他不會浪費了余小桃的才能。

  余小桃與他銳利的目光相撞,她的拳頭緊了緊,試圖冷靜地開口。

  「莊主,妾身只是略通岐黃,沒那麼厲害的,妾身並不是大夫,醫不好不說,就怕治錯了,讓人吃錯藥,妾身擔不起這個罪名。」

  她故意裝得可憐兮兮,一副無法擔當大任的怕事模樣,該裝孬的時候,她不會介意的。

  她這話一出,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被她治不好事小,就怕治壞了,有人已經開始打退堂鼓,本來想說,不用錢治病,他們當然樂意了,攜母帶兒的趕過來,可萬一被治壞了,得不償失呀!

  段長淵眯細了眼,將眾人憂心的一面收進眼底,再看看余小桃低著頭,一臉害怕懦弱,他開始明白,這女人越是顯得卑微,越表示她的狡猾。

  她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推拒討好他的機會哪。

  突然,他伸手摟住她的腰,這個意外的舉動讓她驚訝地抬頭,對上他含笑的眼。

  「小桃是在怪我平日冷落了你?也是,自從收你進房,我們兩人都沒好好的相處過,現在你把我治好了,我也該多到你的湘水居坐坐。」

  余小桃覺得自己被惡心到了,整個人突然清醒過來,盯著眼前含笑的俊容,想用美色勾引她?她沒那麼笨好不好。

  要知道天生麗質如她,可是聽男人的甜言蜜語長大的,而段長淵這點迷湯當然迷不了她。

  他是要壓榨她的能力,為他所用。

  她冷靜下來,衡量過後,當務之急,還是以恢復武力為先,他想利用她來為他的人治病,雖然累了點,就當是付食宿費吧。

  想到這裡,她低下臉,溫順的回答。

  「莊主誤會了,妾身沒有任何不滿,莊主對妾身很好,妾身為山莊盡一分心力是應該的。」

  段長淵還在看著她,劍眉微挑了下,這番識時務頗耐人尋味,她太快降服,反倒讓他深思,一雙眼意味深長地打探她。

  余小桃藉著向他福身。技巧地抽離他的懷抱。

  「妾身謹遵莊主之命,必然盡力治好大家。」

  因此,余小桃開始了在山莊的義診。

  她現在更加摸清段長淵的脾性了,敢不讓他好過,他也不會給她好過,吃了他的東西、穿他給的衣服、住他給的地方,他絕對不會白給你,現在,他就要她開始償還了。

  每日,她都得幫人看診,雖說不是什麼大病,大多是一些小毛病,但其中也不乏陳年舊疾。

  一開始,有人還是抱著懷疑的態度,對她沒有太高期望,而她也想打馬虎眼,不想表現得太厲害,可偏偏那奸詐的段長淵早就想到這一點,派了劉仁在一旁盯著,名為幫忙,實則是監視,避免她偷懶打混。

  小人!

  余小桃在心中把段長淵腹誹了百遍,無妨!高人不爭一時,爭的是一世,這筆帳暫且記著。

  「閣下腸胃不通暢,並非便秘之癥,而是自身壓抑的結果。」余小桃把完了脈,對眼前的大個頭說道。

  斑陽是位長得高壯的男子,身形魁梧,臉上有疤,聽了余小桃的診斷,大皺眉頭。

  「這想拉就拉,我沒事何故壓抑?」

  「這就要問閣下了,閣下怕是長期養成了習慣,才會如此,並非便秘之疾。」

  「你到底會不會看呀?」這話是不客氣的質疑了。

  余小桃也不客氣地回他,「閣下一根腸子通到底,不腹瀉就要偷笑了,想便秘還沒機會。」

  這話一出,那些等著看診的人哄堂大笑。

  余小桃既然接了診,也沒什麼好隱瞞,她對段長淵的敬畏本就是裝的,對這些人,她是連裝都懶得裝,更不怕得罪這些人,有什麼說什麼。

  「夫人,你生不出兒子,不是你的錯,是你家夫君自找的。」

  「你說什麼!」

  老梁帶著妻子來問診,兩人成親五年,到現在妻子的肚子還沒稍息,所以他想來討個能生的方子,給妻子補一補,卻沒想到,人家直接說問題出在他身上,如此有失顏面之事,讓他當場刷黑了臉。

  余小桃無視他難看的臉色,依然鎮定地說道︰「看你面色,就知你時常晚歸,再觀你眼神,便知你飲酒不知節制,生孩子需要陰陽調和,這陽盛陰衰,生得出來才怪,你身子不行,就算你夫人身子再好,一人也孤掌難鳴。」

  「你胡說!老子壯如牛,豈會生不出來!」這莊裡的人誰不知道他老梁一夜能御三女。

  余小桃冷哼,「生孩子跟你壯不壯無關,而是身體健不健康,你看似壯,實則腎虧肝虛,加上又喜吃藥補,這身體都補壞了。」

  她這一說完,眾人的目光全落在老梁身上,老梁和老梁的老母,想要孩子想很久了,老梁老母更是常怪媳婦生不出來,大伙兒看不出老梁這麼壯,反來根本問題不是出在媳婦身上,而是他自己外強中乾呀!

  一時之間眾人喧囂不已,有人乘機虧他,讓老梁一張黑臉透出了羞紅,而老梁的妻子卻是雙目含淚看著余小桃,總算有人為她主持正義,因為肚子,直沒有消息,她沒少受丈夫和公婆的氣,這五年來隱忍著,如今總算含冤大白。

  其他的,還有人因為在江湖上打打殺殺時受了傷,當初雖然治了,卻留下了後遺癥,這些余小桃看過後,便讓一旁的劉仁一一記下,然後吩咐對方按照她的食補及調息方法去治療。

  同時,她還給了他們一些藥膏,有治腳氣的、治關節疼的、治皮膚過敏的,這些藥膏都是她的獨門秘方,不外傳的,自然得由她親自熬製,不能假其他人之手。

  她醫治這些人的過程,全都有人一五一十地把細節報告給段長淵。

  「那趙大武原來有腰疼的毛病,變天就疼,咱們這才曉得,原來三年前咱們搗了水匪的窩,他那次受了傷,就留下了腰疼的毛病。」

  「陳強說他擦了余姨太給的藥膏後,腳氣果然好了,比其他的藥還有用,說可不可以再給他多些。余姨太說,與其擦藥膏,不如叫他換一雙鞋,並且要勤洗腳,大太陽時就別穿鞋襪,多曬曬腳,才不會復發。」

  段長淵安靜地聽著劉仁和王雄等人的報告,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眼神裡卻有著玩味的深思。

  劉仁恭敬的說道︰「莊主讓余姨太為莊裡的人看診,實是一個好主意,不但治好了許多人的隱疾,還讓大伙兒感謝莊主的仁義,大伙兒對莊主更加忠心不貳了。」

  段長淵嘴角揚起一抹淡笑,「看來,她利用醫術,倒是討好了不少人。」

  劉仁的醫術他是明白的,能讓他誇讚的,表示對方絕對不簡單,瞧他和王雄兩人說得有趣,似乎讓余小桃為莊裡的人看診,反倒改變了眾人對她的觀感,多了一分賞識。

  「說到這一點,老夫本也覺得這是一個讓眾人對她改觀的機會,但也不知那余姨太是聰明還是愚蠢,她看診時,從頭到是都是板著面孔,而且說話毫不拐彎抹角,也不怕得罪人,遇到凶狠的,她還直接說了不看拉倒,省得她費力。」

  劉仁將她嘲諷高陽,以及數落老梁外強中乾,直言他生不出兒子怪不得別人的話,全部說給莊主聽。

  「那老梁生不出孩子,原來是因為他身子太虛,又時常用藥補,但是補的方式不對,弄虛身子,才生不出來,他那媳婦在一旁猛點頭,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好不委屈,弄得老梁一張黑臉都透出了紅,直把眾人笑個半死。」

  段長淵每日聽劉仁和王雄給他匯報余小桃的診治如何稀奇古怪,有時候她會叫人金雞獨立一刻鐘,有時候又叫人把舌頭伸出來,大口呼吸著,有時候又叫人蹲步跳,做一些奇怪的動作。

  所謂內行人看門道,劉仁醫術也算高超,卻始終看不懂余小桃的門道,可她卻又能一一對癥下藥,那些吃了方子的人,很快就看出效果,所以沒有人懷疑她看診的方法。

  段長淵聽著聽著,卻失聲笑了出來,劉仁和王雄不明白莊主為何突然發笑,段長淵卻只說了一句。

  「她可真懂得拿捏機會,給恩時不忘報仇。」

  劉仁和王雄經他這麼一說,想了一下,立刻恍然大悟,接著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原來,那余小桃特立獨行的看診方法,是藉機在整人,她早看出病癥不說,非要把人家當猴耍一番後,才故作正經的說出病癥,而那些人在她準確點出隱疾所在,藥效發生後,還會感激涕零,對她刮目相看。

  這個余小桃,可不是省油的燈,若是把她當傻子看,就會受到報應。

  劉仁和王雄暗自忖度,以後可要對這位余姨太敬著點,否則哪一天著了她的道都不知道一一事實上,王雄已經著了余小桃的道,包括段長淵,他們到現在還不曉得,那癢癥便是余小桃的杰作。

  段長淵海日聽著,不知不覺當中,聽她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整了哪個人,已成了他的習慣,而在他的命令下,劉仁和王雄也不敢把她看診順道整人的事說出去。

  只要她能治愈這些人,段長淵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余小桃每天忙著看診治病,哪裡有時間打坐調息,害她這一個月來武功只恢復了三成,再無進展。

  白日忙碌,傍晚回到寢房,她連沐浴都在打瞌睡,哪裡還有精神打坐運功,而且原本那些婢女都是睡在外頭的,以往根本也不屑為她值夜,現在好了,她們說是受莊主之命,莊主體諒她一整日辛勞,特地囑咐她們要片刻不離的伺侯她。

  再這樣下去,她哪有時間恢復武功?離開山莊的時日一再拖延,她心中的焦急越甚,她不願在山莊待得過久,她還有正事要做。

  哼!他有張良計,她也有她的過橋梯。

  白天她是走不開了,但是到了晚上,就別想她會乖乖聽話,她能給解藥,亦擅長下藥,迷昏婢女對她來說易如反掌。

  到了晚上,她假裝熄燈睡了,等過了一刻後,再起身,走到婢女身邊,推了推對方,沒有動靜,知道婢女睡熟了,於是她身形一掠,趁夜摸出湘水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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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46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10:17 PM 編輯

第八章

  青玉山莊的後山有座小湖泊,現在正是入夏之際,水溫殘存著白天日照的溫度,到了晚上也不會太冰涼,正適合泡澡。

  以往她被冷落時,那些婢女樂得不去伺侯她,而她沐浴時有獨處的空間,也方便在身上涂涂抹抹,但自從她開始看診以來,婢女們卻突然規矩起來,受了莊主之命,連沫浴都要殷勤伺侯。

  她不想讓這些人發現自己身上的變化一一淫毒去除後,她的肌膚恢復了以往的光滑白皙,面貌也一如當初的纖美動人,不過為了不讓人懷疑,她會故意在肌膚涂上一種樹汁,使她的膚色偏黃。

  這藥汁遇水不褪,十分方便,但就像身上貼了一層皮,久了也會積垢,所以每隔幾日,她就得把自己洗個乾淨,然後再將藥汁重新涂一遍,這些事,都必須私下一個人做。

  為了不讓婢女發現,她已經好幾日沒有洗浴了,所以趁夜施展輕功,避過山莊巡衛,直往後山而去。

  她把衣服脫了掛在一旁的大槐樹枝上,一雙裸足踩進水中,湖水殘存的白日溫度,讓她舒服得吁了口氣。

  她先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一遍,最後舒服地泡在水裡,仰望著天上的月光,這時候的她,已經將面紗取下,露出真容,洗去樹汁的肌膚月照如玉,一頭及腰長髮在水中漂浮,宛若林中仙子。

  她本就生長於山林,爹娘是退隱的江湖人,爹教她武功,娘教她秘藥術,同時也會讓她明白世俗的禮教,但寧可讓她自在地生長於山林,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這才養成她獨立的個性。

  爹娘雖寵她,對她的教導卻也極重視,爹告誡她江湖的險惡、人心的奸詐,並教導她如何避開小人、自保防身。

  娘親則教導她女人的心思、男人的手段,還告訴她,美麗可以成為女人的武器,亦是招來禍患的源頭,她遺傳了娘親的美貌,就必須明白紅顏薄命的道理,提防美貌被人覬覦。

  想到這裡,她輕輕嘆了口氣。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先前被閻九覬覦美色,差點被他佔了身子,好在她逃走了,卻也吃足苦頭、付出代價,她用貞操,換回一條命。

  但不是每次都這麼好運的,她告訴自己,以後她會收起任性,凡事學著低調謙虛,以慰爹娘在天之靈。

  她閉上眼,讓身子放鬆,輕輕浮在水面上,而她的長髮在水中散開,如同黑色絲綢遮掩著水面下窈窕婀娜的胴體,美得若隱若現。

  在這靜謐時刻,她享受著美好時光,白日忙碌的疲累讓她忍不住小睡片刻,又或許是因為這地方隱密,所以她感到心安。

  她小睡了一下,真的,就只是小睡了一下下而已,而且偷偷到這裡洗浴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知道這地方很安全。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她感到天上的月光稍暗,或許是被雲朵遮住了,她也不以為意,因為一切依然那麼安靜,只有晚風偶爾拂葉的輕柔,配上幾聲蟲鳴伴奏,直到她感覺到一絲異樣,美眸猛地睜開。

  這一睜眼,她僵住了。

  四周依然靜謐,可是在岸邊的石上,卻多了一道黑影。

  那是一個男人,他立在那裡,雙手負在身後,不動如山,只除了被晚風吹起的衣袍,正輕輕飄動著。

  這人一雙眼正盯住她,那目光很亮,即便在這月亮被雲層遮住的夜晚,也能見到他澈亮的目光,精銳如黑暗中閃動的豹眼。

  他是段長淵。

  「你是誰?」沉穩的語氣,無驚無怍,不怒含威。

  余小桃在乍見他的那一刻便清醒了,雖然她心中震驚,但是面色保持鎮定,沒有因為被人見到裸浴而驚慌失聲。

  她沒有想到段長淵會出現,因為休息多日而累積莊務的他,此刻應該還待在書房才對。

  難不成他也有偷跑到後山泡澡的喜好?

  她知道自己很美,膚色如玉,體態嫵媚,可是這些似乎對段長淵無用,因為她在這男人臉上完全看不到任何驚艷之色,就連那櫻雪容也魅惑不了他,可見這人對美色有足夠的定力。

  她不敢回答,因為怕他認出自己的聲音,所以她不敢出聲。

  「你是誰?回答我,別讓我再問第三次。」

  這一次,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壓緩緩籠罩過來,如一層黑色的網,在等著擒捕這個侵入他地盤的女人。

  余小桃把自己的身子更往水裡沒去,只露出一顆頭,這個動作洩漏了她想要隱藏的不安,無巧不巧,那月兒偏偏這時候從雲後冒出來,令她的身影在明月照映下,無所遁形。

  她突然想到,過去她也曾在溪裡浸水洗浴,然後踫到了一個男人,老實說,當時因為天暗,她也不太記得那男人的長相了,只依稀記得那雙發亮的眼如火灼,像看到獵物似的盯著她不放。

  相比之下,這段長淵的眼神太冷了,冷到她不敢用美人計來混淆他,因為她才不要用了美人計後,結果人家不捧場,還嘲笑她,她不喜歡段長淵的冷嘲不屑,這幾個月來,她沒少受他的冷漠,她只想離這男人遠一些。

  他面無表情,她也一樣,一雙美眸清澈無波,毫無驚羞之色,只是警戒地與他的目光對視,如同一只備戰的小動物。

  她知道段長淵的警告,如同他說話算話,她若是不回答,他肯定隨時會出手縛她。

  在他出手攻來的那一剎那,她猛然潛入水裡,段長淵伸掌入水,要抓住那企圖游走的魚兒,不過他撲了個空,被她逃了。

  徒掌抓空後,一個旋身,他以足點了下水面,最後立於一片葉上。

  他輕功了得,目光緊盯水面,水面上留下適才掀起的漣漪,一圈一圈的,逐漸歸於平靜,卻只是暫時的平靜。

  他閉耳聆聽,運力於耳,像他這樣武功修為高的,靈識延伸得更廣更深。

  葉面上爬過的昆蟲、樹梢上掉落的葉子,以及水中一絲一毫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而他,更將耳力集中在這片水域中。

  一發現身後有細微的聲音,他立刻轉身朝那兒撲去,在此同時,另一頭的水邊,正有個身影悄悄往反方向游去,無聲無息地浮出水面,輕輕吸了一口氣。突然風雲變色,一股力道如風卷殘雲般襲來,直撲她的潛藏之處。

  余小桃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復,不敢力接,趕忙躲開。

  破空聲中,一句低沉的嗓音傳來,「好一個聲東擊西,很聰明,可惜瞞不了我。」

  她驚險躲過,料不到騙不過段長淵,而目前她能依仗的便是高明的泅水術和輕功。

  段長淵將她逼出了水面,便不再客氣,哪裡會給她逃跑的機會,掌風挾帶著勁氣,緊咬她身後,她立即拋出暗器還擊。

  他身形一轉,周身帶起的勁風將她射來的暗器全部掃開,雙掌一吸,將她困在自己盤旋的勁氣裡,終抓到這條狡猾的魚兒,在她轉過身來面對他的,他的掌心正欲打向她胸口,卻意識到她一絲不掛,大掌猛然在離她胸口一寸之處停住。

  他眉頭一擰,這是反射動作,他從不受女色干擾,可是見到她眼中的慌亂時,讓他有一時的遲疑。

  趁這間不容發的空檔,余小桃手指如刀,朝他雙目叉去,他驚險躲開,讓她再次有了逃走的機會。

  段長淵一手再抓來,扣住她的肩膀,她突然出腳攻他,被他及時格擋,手一觸及她那修長的美腿時,眉頭又是一皺,因為只消他的目光往下,很容易就會看到不該看的地方。

  一個遲疑,又給她搶了先機,招招往他要害攻來,而每次他以爪成擒、以拳相應之時,仿佛故意一般,她不是以胸部對著他的拳爪,就是以一雙美腿突襲他,讓他的拳掌不得不及時收住,卻又要同時閃避她專攻要害的招式。

  當她試圖攻他下盤,往他命根子踢去時,他怒了。

  「別以為我不敢下狠手踫你!」

  他將她雙手制住,反力把她的身子壓向自己的胸膛,雙腿制住她的下盤,惡狠狠的警告她。

  他渾身煞氣,她也是,倔強不服輸的怒顏,在月光映照下產生的明暗色澤,讓她美得驚人,臉上的水滴閃著晶瑩剔透的光芒,而因為適才的猛烈過招,她正喘著氣,劇烈起伏的胸口被壓在他的胸膛上。

  她赤裸的身子被他抱著,不該被看到的地方剛好都被遮住,就算適才兩人打鬥時,濺起的水花、長髮的遮擋,以及明暗陰影,都沒讓她的身子完全暴露,可那若隱若現的胴體卻又美若飛燕,令人驚鴻一瞥中留下無限的遐想。

  此刻兩人姿態曖昧,但她沒有羞愧,一雙美眸只是怒瞪著他,像是不服輸的小獸。

  段長淵瞪著被禁錮在懷中的女子,這樣的距離,讓他更能清楚打量她。

  她適才出的每一招,不是要插他的眼,就是要切他的喉,或是斷他的根,可是他知道,她並不想傷他,因為她身上沒有殺氣,她只是想藉此避開他的追緝乘機逃走。

  被禁錮在雙臂中的胴體很冰涼,身上的水滴浸濕他的衣,她身上有一種森林的幽香。

  他很驚訝,她是怎麼進入山莊的?!

  從適才的對招中,他知道她的武功不高,這樣的身手不該通過莊裡的巡衛,必是有人帶她進來。

  是誰未經允許將她帶進來,這已經觸犯了莊法,他必須查出來,否則莊裡的守衛出了漏洞,會危害整個山莊的安危,這事他絕不允許。

  「是誰帶你進來的?」

  她不肯開口,除了目光與他較勁之外,依然不斷掙扎。

  他手掌運力,將原本被鉗制在身後的手腕,用力一捏,令她痛呼呻吟,原本粉嫩的臉蛋轉成了蒼白。

  「說!否則捏碎你的手骨!」他威脅著。

  余小桃痛得眼眶泛紅,眼角濕潤,卻又不肯叫出聲,這樣的她,不肯示弱反倒令人憐惜,可惜段長淵不是一個容易心軟的男人。

  倘若他這麼容易受美人所惑,他就不是世人敬重、朝廷權貴也敬畏的段長淵了。

  「哼!你最好從實招來,否則一一唔一一」他眉頭緊皺,她居然咬他。

  他感到頸子一陣火辣,只好一手來到她的脖子上,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扳開一點距離。這個臭女人居然咬他的脖子,這一咬,力道不輕,怕是流血了。

  他冷哼一聲,不把這點小傷看在眼裡,就當是被蚊子叮了。

  「膽子不小,你不肯說,我有辦法叫你招一一」突然,他眼前一花,暈眩來得又快又猛,他立即發現不對。

  「你對我下藥?」他身上的肅殺之氣更重了,這怎麼可能?

  她怎麼可能有機會對自己下藥?可是當瞧見她眼中的得意時,突然恍然大悟。

  「你趁咬我時下藥?」

  他驚怒,料不到她狡猾至此,原來她牙裡藏了毒,往他脖子上一咬,毒性發得快,他失策了。

  他加重握住她脖子的力道,可惜藥效來得太猛,一下子抽光他的力氣,余小桃趕忙掙脫他的鉗制,摸著脖子咳了好幾聲,真是好險,差點被他掐死,她是下藥高手,牙齒裡藏了一種特制的迷藥,故意咬他的頸子,就是要讓藥性又快又有效。

  她揉著自己的脖子和手腕,上頭留下了紅印,她往段長淵看了一眼,那家伙正用殺人的目光瞪她。

  她冷哼,在他面前走向掛衣服的地方,一一把衣服穿戴好,然後再回頭看,呵——那家伙居然還沒昏過去,一雙眼直直瞪著她。

  誰怕誰呀,瞪人她也會,她也狠狠回瞪他,想到之前他對自己的待遇就火大,叫她倒恭桶?這輩子還沒有一個男人敢這麼對她,加上連日來的辛勞,都拜這男人所賜。

  新仇加上舊恨,她不扳幾城回來就太虧了!

  她走回段長淵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他,他武功再高,中了她的迷藥,還不是任她處置!

  她眼中的不懷好意,讓段長淵臉色更加陰沉,渾身的戾氣散發著警告,他心下其實是震驚的,他自幼受過吞毒的訓練,一般的迷藥對他無效,可是她的迷藥卻制住了他,即使沒有立刻昏去,卻也四肢無力,動彈不得。

  他低估了她,沒想到這女人武功不怎樣,卻是下藥高手,對她的身分,他更加懷疑了。

  「你是誰?」

  他不死心的問,而她只是挑了挑眉,哼了一聲,告訴他幹麼,好讓他找她報仇嗎?對付記仇的人,她才不會笨得留下任何線索,所以從剛才到現在,她都不開口,就是要避免自己的聲音被他認出。

  無視於他那駭人的戾氣,她一邊摸著下巴尋思,一邊繞著他轉圈圈,一看就知道她在打著鬼主意。

  似是想到什麼,她露出詭譎一笑,她這笑,讓段長淵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就見她突然蹲下來,伸手扒他的衣。

  她這舉動,讓他的臉色更是駭人,一雙陰鷙的眼如同淬毒的利箭,想要將她萬箭穿心。

  余小桃視若無睹,他越是憤怒,她笑得越是開心,要知道,這一個月來,她可憋死了,如今風水輪流轉,總算輪到她討回公道,而她一向很把握機會的。

  她將段長淵扒個精光後,接著拿出一個瓷瓶,沾了些水,充當墨汁,並以食指充當筆,來到他背後,在他背上寫了兩個字。

  寫完後,她看了看,十分滿意,再走回他面前,對他做出一個不屑的鬼臉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離去,留下一臉陰鬱的段長淵,直直瞪著她的背影,最後終究抵不過藥性,失去意識。

  青玉山莊今日的氣氛特別詭異,王雄等幾名心腹緊守在莊主的松濤居,劉仁一大清早就被召了去,一進去就是兩個時辰。

  眾人神情嚴肅,只因莊主躺在後山一夜,直到天亮沒多久才被發現,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除了王雄、劉仁和虎奔,以及兩名心腹外,再無人知曉。

  他們緊守在莊主身旁,沒將莊主被迷昏一事外傳,要是傳出去,他們幾個頭都不夠砍。

  貼衛武安是最先發現莊主的人,當時莊主一絲不掛,衣衫放在一旁,身上無傷,只除了脖子上的牙齒印,根據劉仁的診斷,莊主是中了一種奇特的迷藥。

  此藥不會威脅性命,只會讓人全身麻痹,睡上一覺而己,在聽了劉仁的診斷後,眾人才鬆了口氣,不過在莊主醒來後,他們再度繃緊了神經。

  段長淵臉色很陰沉,在聽過他們幾人的匯報後,連續下了幾個命令。

  首先命令王雄立即秘密查探,在近幾個月裡,莊裡是否有外人進入,任何可疑的線索都要仔細查探,不放過任何小細節。

  同時,他要劉仁去查,他中的迷藥出自武林何人何派之手,務必查出淵源。在幾個命令下達後,段長淵略顯疲累,他迷藥剛退,尚有睡意。

  他揉了揉眉心,沉聲道︰「若無事的話,退下吧!」

  王雄和劉仁等人面面相覷,似乎有話要說,卻又不敢說而猶豫著。

  段長淵擰眉,「怎麼?還有什麼要稟報的?」

  劉仁推推王雄,王雄又推推虎奔,就這樣三人推來推去,惹得段長淵一陣心頭火,大聲喝令。

  「有話就說,幾個大男人拖拖拉拉的像什麼話!」

  見他們依然有口難言,甚至還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段長淵不耐煩的直接點名,「王雄,你說!」

  被指名的王雄面有苦色,劉仁和虎奔等人則是把目光轉開,很鴕鳥地假裝什麼都看不見。

  「說!」

  王雄嚇了一跳,對上段長淵凶狠的目光時,只好結結巴巴的回答。「是……是……是這樣的,那個把莊主迷昏的人,在莊主背後留了字……」

  說到這裡,倒是提醒了段長淵,當時那女人扒了他的衣,原以為對方想對他做什麼,卻什麼也沒做,不過記得她的確走到他背後,不知寫了什麼。

  「她寫了什麼字?」

  問到這裡,王雄又支支吾吾的,讓他沉下的臉色多了煞氣。

  「說!」

  王雄心中叫苦,逼得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小聲說︰「那人……那人在莊主背上寫……」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很小聲。

  段長淵先是一怔,繼而再問。「你再說一遍,她寫什麼?」

  王雄決定豁出去了,索性提高音量。「莊主,她寫了兩個字,醜男。」

  現場霎時一陣沉默,段長淵臉色怪異至極,他沒想到,她把他衣服扒光,還留了「醜男」二字在他背上。

  這「醜男」二字沒其他深義,就是罵他而已。

  段長淵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王雄等人頭也越來越低。

  雖說,對方沒使什麼惡毒手段,不會危及莊主的性命,可是在美男子的背上留下這兩個字,傳了出去,絕對會變成茶餘飯後的笑話。

  段長淵冷冷質問︰「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稟莊主,咱們一發現莊主,便秘密將莊主帶回來,這件事只有我們幾人知曉,我等就算被打斷了腿,也絕不敢說出去。」說著還要特地展現一下忠心。

  室內很安靜,靜得連一根針掉下去都聽得到。

  過了一會兒,段長淵威嚴的聲音傳來。

  「字擦掉了嗎?」

  無人回應,全部看向劉仁,他是大夫,這是他的職責。

  劉仁知道逃不過,只好慚愧地回答。「莊主,這正是問題所在,那字……擦不掉。」

  許久許久,室內沒有人出聲,也沒人敢抬頭看莊主的臉色,直到他們幾乎以為莊主氣得不想開口時,段長淵的命令冷冷傳來。

  「下去吧!我要運功,你們在外頭守著,別讓人打擾。」

  「是!」仿佛得了特赦令一般,幾個大男人趕忙退了出去。

  在眾人退出後,段長淵一人陷入沉思,乍聞那女人在自己背上留下「醜男」兩個字時,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沒有震怒,只是覺得有些好笑,同時也存了些疑惑。

  醜男!

  她當時有機會殺了他,可最後卻只在他背上留了字罵他,怎麼聽起來像是小孩子在報復一樣?

  段長淵越想越覺得好笑,而他也真的笑了,他什麼陰狠的手段沒見過,就沒見過如此任性的。

  他知道這女人沒惡意,但是她能潛入山莊這件事,非同小可,他一定要查個明白。

  在經過兩日的徹查後,手下來報,莊內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也未發現可疑人士,莊外也找不到任何可疑蹤跡。

  段長淵相信那女人改變了樣貌,否則以她的姿色,不可能在莊內默默無名。

  山莊裡裡外外的守衛十分嚴密,不只有巡衛,還有影衛,若影衛昨晚沒有發現可疑之人進入山莊,那麼那女人應該就還在莊內。

  「莊主。」

  在無人時,一名男子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書房,這人是段長淵的影衛首領坤一,隱身在暗處,連莊裡的人都不知道這些影衛的影子。

  「何事?」

  「看守西南的坤六,有事稟報。」

  「叫他來。」

  不一會兒,又多了一名神出鬼沒的身影,單膝跪在面前。

  段長淵看向坤一身後的坤六。「說吧!什麼事?」

  坤六得了允許,向莊主報告。

  「屋下負責西南邊的防守,並無可疑人士潛入,不過,卻發現湘水居的余姨太,時常溜出莊去。」

  段長淵一怔,盯住他,「為何現在才說?」

  「莊主有交代,只要余姨太沒有做出對山莊不利之事,便不用理她,屬下觀那余姨太雖時常溜出莊,但並未有不軌行為,這才沒有上報,直到坤一說莊主要徹查任何細微之處,屬下想了想,還是跟莊主報告這事。」

  段長淵皺眉,「她出莊做啥?」

  「余姨太每次出莊,目的都是帶吃的回來。」

  段長淵頗感意外,這話倒是引出了他的興趣,「繼續說。」

  「是。」

  坤六遂將那余小桃每回溜出莊,手上都帶著雞鴨魚肉返回的事,全說了出來,包括她買的菜名,全都是各家飯館知名的菜餚。

  「屬下觀察,她除了貪嘴,並無任何可疑行為,這件事,大小姐也知道。」

  「靈兒知道?」

  「是,大小姐還央求余姨太帶她一起溜出門,不過余姨太沒有答應。」

  竟有此事?

  段長淵感到意外,同時也陷入深思,靈兒自從在外頭染了異癥後,他便罰她不準出門,卻沒想到靈兒會找上余小桃。

  他深知靈兒的個性,不是她看上眼的人,她不會接近,從坤六的匯報中,靈兒很喜歡親近那個余小桃。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坤一和坤六一個閃身就不見了,段長淵在屋裡蹬步,思索著坤六剛才說的話,他來回走著,突然靈機一動,走到案桌前坐下,磨了墨,拿起筆蘸了墨汁,凝神運筆於紙上。

  世人知曉他運籌帷幄,殺伐決斷,卻很少知道,他也精於丹青,閑來無事,總喜歡畫上幾幅畫自娛。

  憑著記憶,在那帛紙上,一張女子精致的臉蛋逐漸成形。

  一張巴掌大的臉,精細的鼻、小巧的嘴,配上一對靈動的眼,那一日,月光下那神秘女子的容顏,在他筆下栩栩如生,他只看一眼,便記住了。

  他只是想畫出記憶中的那張臉,不知不覺中,每一筆、每一勾勒都用了心,甚至在那眉眼的描摩上,還嫌不夠傳神,再多加一點琢磨,看了看,終於滿意地放下筆。

  他盯著畫中人,突然心有所動,拿起一把折扇,用扇面蓋住那張臉,只留下一雙眸子。

  他盯著那雙眼許久,眼中有著驚異,但隨即沉寂,取代的是一抹了悟,可又擰緊眉頭。

  眼神雖像,可是外表卻南轅北轍,他記得洞房那一日,在燭火下,他看得很清楚,余小桃膚色泛黃,皮膚粗糙,與那一夜光滑似水、晶瑩如月的胴體,差了十萬八千裡……但是相貌可以易容,膚色也可以改變……

  他盯了這靈動的眸子許久,最後作了一個決定。

  「來人。」

  「莊主。」一名手下上前。

  「叫王雄來。」

  「是。」

  屬下匆匆去找,不一會兒,接到傳喚的王雄進了書房,段長淵秘密吩咐他安排人手,按照他的計劃去行事。王雄點頭,立刻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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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47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10:37 PM 編輯

第九章

  自從那一夜報復了段長淵,余小桃得意了一陣子,不過待高興過後,她也開始擔心,雖然她覺得自己很小心,應該不會露出馬腳,不過她不敢輕忽段長淵的聰明,最好做一些準備。

  如往常一般,她出了院落,往灶房走去一一還有許多藥需要用小火熬著,她得吩咐劉仁注意著。

  在往灶房的途中,她感覺到那些奴僕看她的眼光有些變了,大概是因為她幫人治好了小病舊疾,所以平日這些不把她放在眼中的奴僕們,態度變得和善了。當然,其中怕是不少人有求於她,所以改善了態度,不想得罪她,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不枉費她勞心勞力地熬藥治病,這些人還算識相。

  在忙了一上午後,余小桃終於空出下午的時間可以偷閑,偏偏有人死纏爛打,讓她無法閑著。

  「你什麼時候要偷溜出去?」

  「我沒有要偷溜出去。」

  「騙人,我知道你一定會偷溜出去。」

  「大小姐,你看我忙成這樣,哪有時間偷溜出去?」

  「看診的人少了,你時間就多了。」

  余小桃額角沁著冷汗,她走到東,那段青靈就跟到東;她走到西,那段青靈也跟到西,非要纏著她帶自己出莊不可,甚至還百般討好她,抓著她的手臂對她撒嬌。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她並不討厭這個段青靈。

  說真格的,她還挺喜歡這位大小姐呢,這姑娘很對自己的脾性,可是她不敢冒險,自己偷溜出去她還算有把握,因為她是被冷落的妾,她不在,沒人會管她;但是段青靈就不同了,她是莊裡人人捧在手心上的寶,是段長淵最疼愛的妹妹。

  段青靈若是不見了,會立刻引起全莊的注意,到時候會連累自己。

  余小桃只好盡量避著她,不過這段青靈卻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像個影子一樣粘著她,最終,她被纏得有氣無處發,沒好氣地轉頭面對大小姐。

  「大小姐,你這樣是不對的。」

  「哪兒不對?」

  「正常來說,我不擇手段做了莊主的姨太,你這小姑應該要刁難我、苛責我,才是天經地義之事呀一一」

  「唉?你怎麼說這種話,既然知道我是你小姑,你不是應該乘機討好我,好藉著我在大哥面前為你說好話,你說是不是?」

  「妾身自知罪孽深重,當初毀了你哥的清白,沒臉再去見他,寧可在湘水居安分自省地待著。」

  段青靈嘟起嘴,死活不讓她走,把嘴湊到她耳邊。

  「怎麼聽起來是你唾棄我大哥,不屑再踫他,安分自省?你當我瞎了,前幾個月三天兩頭跑出去溜達享樂的人,這叫安分自省?」

  「大小姐可別冤枉我,我只是嘴饞,就出去了那麼一、兩次而己,才沒有三天兩頭呢。」

  「哼!少來,你是嫌我麻煩,不肯帶我出去,我不管,我跟定你了,你若不帶我出去,我就天天來煩你,讓你也無法出去。」

  余小桃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暗叫不好,她在莊裡,凡事盡量低調,只想好吃、好住、好睡,等武功恢復就離開山莊,段青靈這麼纏著她,會打壞她的計劃。

  段青靈會引來過多的注目,太多雙眼睛盯著,她還怎麼低調過日,連出莊都沒辦法了。

  「我想起來了,我還得去熬藥膏呢,我好忙喔,好忙喔。」

  她在前頭走著,段青靈在後頭追著。

  「小桃一一桃兒一一桃桃一一」

  叫得這麼親切,也收買不了她的,她繼續假裝沒聽到快步走著。

  「等等我呀!我的好嫂子一一」

  嫂子二字讓余小桃某根神經斷了,煞住腳步,轉過身嚴正提醒段青靈。

  「別叫我嫂子,我擔不起這個身分!」

  段青靈怔住,望著余小桃懊惱的神情,感到十分新奇,沒想到小桃對大哥無視到這種程度,才要開口回應,卻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人,她靈機一動。

  「我叫你嫂子,你不高興?」要知道,她段青靈可是莊裡大小姐,嫂子從她口中喊出,可是非常有分量的。

  余小桃嚴肅地說︰「莊主未曾娶妻,大小姐也沒有嫂子,妾身不過是奴婢,沒名沒分的,可不能亂了規矩。」

  她這話撇乾淨的心思十分明顯,讓站在身後的人,緩緩眯細了眼。

  段青靈又故意問道︰「難道你不希望成為兄長的妻子?」

  「莊主的妻子必須門當戶對,我不夠格,也不敢奢想。」

  這說話的口氣哪裡是不敢奢想,是不屑好不好,段青靈瞧見站在那頭的人,臉色已經沉下來,她心中更樂。

  想不到在這世上,也有人唾棄她英俊驕傲的大哥,這實在太有趣了。

  「怎麼聽起來,你好像不喜歡我大哥?」

  「莊主年輕有為、風流倜儻、正義凜然、出眾不凡,天下傾慕他的女子多不勝數!」

  說的雖是讚美之詞,可聽起來卻是那麼言不由衷,而且段青靈問的是「你喜不喜歡」,她回答的卻是「天下女子」,這是不是代表,盡管天下女子傾慕於他,但也絕不包括她余小桃。

  「這樣好了,我幫你在大哥面前多說好話,讓大哥進你的房。」

  「不行!」余小桃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她很認真地對段青靈說道︰「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在湘水居住得很自在、很滿足,吃得好、睡得好,別無所求,請大小姐千萬別做多餘的事。」

  別開玩笑了,讓段長淵去她房裡?想到那日初夜,只有痛,只有難受,整個過程都是不舒服的,讓她對行房這件事完全幻滅,一絲渴望也無,甚至開始懷疑,那書上寫的魚水之歡是言過其實的。

  她只要這男人別來惹她,她就偷笑了,熬過這個冬天,她便能海闊天空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她拒絕了段青靈的好意,但明白人都聽得出她語氣中的排斥,她排斥段長淵進她的房。

  「啊!大哥!」段青靈假裝突然發現大哥,開心地招手著。

  余小桃身子一僵,轉過臉去,當發現段長淵就站在身後十步之距看著她們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那男人站在那裡有多久了?

  她仔細想想,自己適才的回答沒有不妥當的,從頭到是可沒有一句說段長淵不好,想到此,她抬頭挺胸轉過身,規矩守禮地朝他輕輕一福。

  「莊主安。」

  段長淵緩步走向她們,瞟了余小桃一眼,她又像以往那樣,在他面前永遠都是低著頭,看似恭謹,他懷疑她是不想與他目光對視,所以避開。

  段青靈上前抱住段長淵手臂。

  「大哥忙完了?剛好,我和小桃正好談到大哥呢。」

  「喔?」

  段長淵看了余小桃一眼,見她依然低垂斂目,規矩站著,看起來安安分分,卻有一種疏離,他睬了下眼,故意問道︰「談我什麼?」

  「小桃讚美大哥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正義凜然呢。」

  余小桃心裡快被段青靈惡心死了,她知道段青靈有意幫她,也不好當面阻擋,若阻止了,才會讓人奇怪呢。

  反正她仗著沒人知曉自己真正的身分和真面目,就也無所謂,隨便別人怎麼想。

  段長淵見余小桃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低著臉,無法看清楚她的眼神,無法判斷她在想什麼。

  「聽說,你和余姨太感情不錯?」

  「是呀,我無聊嘛!大哥又不準我出莊,我只好來找小桃,我發現,小桃是個有趣的人呢。」

  「喔?怎麼個有趣法?」

  余小桃悄悄抬眼看向段青靈,瞥見她眼中的頑皮,心中一驚,暗叫不好。

  「小桃她呀!對吃很講究,常常一一」

  「大小姐謬讚了,莊裡的吃食很好,挑不出毛病,大小姐對吃有興趣的話,下一次,我再講講南方一些很有特色的小吃給大小姐聽。」

  她快速打斷段青靈的話,順口接了話,表示兩人之所以交好,是因為有話聊,她可不能讓段青靈把自己偷溜出莊的事說出去。

  段青靈聽了目光一亮,聽得出余小桃話中的暗示。

  「你說真的?」

  「是呀!難得大小姐也是同道中人,我也很高興和大小姐說說地方小吃呢。」段青靈開心極了,改跳到余小桃身邊,抓起她的手打勾勾。

  「一言為定呀!可別說話不算話。」

  余小桃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先應付段青靈,免得這位大小姐把她偷溜出莊的事抖出去,之後再想辦法敷衍。

  段青靈美眸一轉,又跳到兄長身旁,接著他的臂膀撒嬌。

  「大哥,這一次小桃治好你,又幫忙醫治莊裡的人,立下了功勞,大哥是不是該好好獎賞她?」

  余小桃聽了一驚,忙伸手偷偷拉段青靈的衣角,示意段青靈不要多嘴,她可不想讓段長淵以為是她拜託大小姐幫忙說話呢。

  她以為自己這個小動作夠細微,但還是被段長淵瞧見了。

  他看了妹妹一眼,再看向始終低頭的余小桃,緩緩說道︰「的確,我是該好好獎賞她。」

  余小桃呼吸一窒,心思開始轉著,他要獎賞我?他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聽起來有點詭異?

  「大哥,既然你要獎賞小桃,不如有空多往她屋裡走走吧!」

  啊?

  余小桃真恨不得把段青靈拖走,這大小姐真是沒事找事做,段長淵聽了肯定認為是她向大小姐哀求的,也肯定段長淵,定會拒絕。

  「好,就聽你的。」段長淵說道。

  余小桃驚愕抬頭,瞪著段長淵,不過段長淵並沒有看她,而是對妹妹說了幾句叮嚀的話後,便轉身高去。

  余小桃目送他離去的背影時,他始終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她聽錯了吧?段長淵應該不是那個意思吧?他要到她的院落?他只是隨便說說的吧?

  接下來幾個晚上,余小桃是在忐忑不安中度過的,不過到了第三晚,她覺得自己多慮了。

  段長淵並未到湘水居,這男人果然只是說說,害她窮緊張,後來她還聽僕人說,莊裡抓到一名偷入莊者,據說這是一名女子,潛伏在莊裡有些日子了,聽到此事,更讓她放下心來,認定自己那一夜偷溜到後山遇見段長淵的事,有了代罪羔羊。

  原本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苗頭不對,不管武功有沒有恢復,就要立刻離開山莊,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用過晚膳後,余小桃遣退婢女,確定四下無人後,她將床幔放下,盤腿坐在床榻上,做了個深深的吐納,調息養氣,開始打坐運功。

  一旦開始運功調息,便嚴禁驚嚇,一刻鐘後,門卻突然被推開,傳來婢女清亮的聲音。

  「余姨太,莊主來了。」

  余小桃心中一驚,運功走岔了氣,一時氣血翻涌,內息大亂,胸口疼如針刺劍穿,她暗叫不好,趕忙集中精神將那一股混亂之氣壓下。

  她睜開眼,忙用面紗遮住臉,急急下床,但才一落地,便雙腿發軟跪了下去。

  段長淵掀簾而入,看到的,正是她跪趴在地的一幕。

  他居高臨下,挑了挑眉,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余姨太因何行這大禮?倒讓本莊主受寵若驚了。」

  余小桃糗大又氣憤,是誰害她走岔了氣?她現在胸口難受得不得了,喘著氣,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怕自己一開口,一個忍不住,一口血就要噴出來。

  見她依然跪在地上不動,段長淵擰眉,立刻察覺不對,他大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扯下她的面紗,赫然發現她臉色蒼白,額冒冷汗。

  他一怔,趕緊搭她的腕脈,眉頭也擰得更深了,沒有猶豫的抱起她,將她放坐在床上,他也上了床榻,盤腿坐在她身後,雙掌運功,貼上她的背,緩緩注入一股厚勁的內力,助她調息奔騰的氣血,慢慢平穩下來。

  余小桃也趕忙閉上眼,乖乖打坐調息,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雖然她很訝異段長淵會主動幫她,但仍暫時拋下疑惑,努力順著那股內息的引導,撫平胸口的噪動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又像是睡了一覺似的,當她睜開眼時,胸口的疼痛已經沒了,只覺得全身虛脫,有氣無力。

  一杯水遞到她唇邊。

  「喝。」

  端著水杯的大手,指節修長,掌心厚實,還可以看到長期練兵器的繭子,但一點也不妨礙這是一隻好看的手。

  她順著手掌的主人看去,料不到段長淵會輸內力給她,更料不到他會這麼好心的倒水給她喝。

  不喝白不喝,她的確需要喝口水來潤潤喉間的血氣,水是溫水,溫度正好。

  她將水杯遞還給他,再喘了幾口氣,瞧瞧她多慘,連喝個水都會喘,還有微微的暈眩,接著一條帕子又遞過來,給她擦拭嘴邊殘存的水滴用的。

  她也不客氣,接了帕子拭拭嘴角,剛才真是驚險,這男人說要來的時候沒來,等到她忘了他時又突然跑來,害她差點走火入魔,他幫她運氣是應該的,她才不會感謝他。

  她的喘息平定後,總算舒服多了,這時候才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低頭一看,她的腰被圈在段長淵的臂彎裡。

  她皺了皺眉頭,動動身子想要離開他的懷抱,但是那手臂似乎沒有放鬆的意思,她更加用力,這一使力,暈眩感又來了,她眼前發黑,無力地跌回他的懷抱裡。

  好吧!她使不上力,他自願當她的靠枕就由他吧!

  他不開口,她也裝啞巴,若是平常,她會反復思量段長淵此番來,到底有什麼陰謀?但現在她疲軟得不想動腦筋,便隨他了。

  在這段沉默中,當她覺得自己快要昏昏睡著時,段長淵終於開口了。

  「你中過毒?」

  她沒理他,也沒回答,她現在只想閉目休息。

  段長淵再度搭上她的腕脈,適才他用內力幫她調息,發現她體內殘存一股陰寒之氣,脈絡受阻,他雖不會治病,但是對武林中一些毒藥還是略有研究,他自幼服毒以訓練自身對毒藥的抵抗力,修練極陽之功,便是專門對抗這種陰寒之毒。

  他搭著她的脈細細觀之,不由得再度擰眉,她似是曾經受過寒毒的折磨,而且是段不算短的時間。

  他低下頭,看著她昏昏欲睡的小臉,這張臉依然醜,但是臉上的蒼白和沒有血色的唇,為她添了一抹憐意。

  段長淵今晚之所以會來,是有計劃的,他派人放出風聲,說抓到了偷入莊的人,其實只是障眼法,這幾日他派人秘密盯著余小桃的一舉一動,看不出任何異樣,今晚他便決定親自來一趟……

  他心思一轉,原本搭脈的掌指改而輕輕握住她的手。

  除去膚色不說,這隻手精致修長,骨節玉嫩,十分漂亮,上頭沒有繭,並非是慣用刀劍的手,長期練刀劍主人,手上必有繭。

  大掌緩緩摸著她的柔荑,接著往手臂延伸,輕輕將她的袖子往上撩起,露出一截手臂,依然是泛黃的膚色,觸感卻是滑嫩的。

  倘若,她就是湖中的女子,那麼這膚色就是作假的了。

  余小桃原本幾乎睡了,卻被他大掌似有若無的撫摸弄醒了,她忍不住將手抽回,放下袖子,低聲道︰「妾身膚醜,不敢礙莊主的眼。」

  不敢?怕是不屑吧?!

  他盯著她一副睏極的樣子,低聲道︰「我既納你為妾,又怎麼會嫌棄你呢?」

  他的話讓她狐疑的睜開眼睛,心想這男人今天是怎麼回事?居然說出這番曖昧的話,大掌還摸上她的臉了?!

  不對?他真的懷疑我了?!

  段長淵的大掌在她臉上撫摸著,上頭凹凸不平,顯得十分粗糙,這真實的觸感,令他再度擰眉了。

  他懷疑她易容,可是這張臉摸起來有溫度,並非貼了一層假皮,假皮不會這麼逼真,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疑之處。

  他心情沉下去,臉色也逐漸陰沉,心底有股說不出的失望,至於失望什麼,他不知道。

  余小桃看出他的失望,心下暗樂,想揭穿她?沒那麼容易,她這易容術可是獨家祖傳的,在臉上涂了一種輕微的昆蟲毒液,好讓臉蛋肌膚腫起來,變得凹凸不平,與她淫毒未解之前的醜顏很像,這種毒可以維持十日,十日後,她的臉部才會慢慢恢復原樣。

  幸好她有萬全準備,才能瞞過今夜他的突襲,為了消彌他的疑心,她決定再接再厲。

  「莊主……」

  她故意嬌嗲地喚他,還故意往他懷裡依儂去,一臉春心蕩漾。

  果然她一做出這種想吃他的表情,段長淵身子一僵,渾身散發著排斥她的氣息,見狀她變本加厲,甚至兩隻手臂像蛇一樣爬上他的肩,一雙渴慕貪婪的眼兒死盯著他。

  她的雙手才圈上他的頸,立即就被他抵住拿開。

  「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麼缺的告訴婢女一聲,不會虧待你。」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在他離開後,余小桃忍不住躲進棉被裡偷笑,瞧他躲她像在躲瘟疫似的,讓她心中大樂,這下子,這男人應該不會再懷疑她什麼了吧?!

  她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今晚力虛了,決定會周公去,這下子,再也沒有人來吵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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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0-15 03:49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5 10:47 PM 編輯

第十章

  段長淵直接返回書房,臉色十分難看,心想自己難道真的弄錯了?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

  一想到她們不是同一人,他心中升起一種連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失望,回想適才她那一副急著攀上他的表情,讓他心下一陣煩躁,不停在屋裡走來走去,最後坐在案桌前,盯著自己所繪制的畫像陷入沉思,最後,他讓人找來劉仁,吩咐劉仁幾句,隔日,一名男子被找來。

  這人是鐵常峰,是武林中有名的包打聽。

  「鐵常峰,你可曾聽過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人改變膚色?」

  鐵常峰想了想,點頭道︰「有。」

  段長淵聽了目光大亮。「說來聽聽。」

  「在東北,據說有個山居部落,他們以山林為家,逐洞而居,能夠用樹汁或草液制出涂料,抹在身上用以防蛇咬蚊叮,後來經過改良,這藥汁可以改變膚色,維持一段時間。」

  段長淵立刻問︰「那臉呢?是否有一種方法,不需經過易容術,便能改變相貌?」

  鐵常峰聽了沉吟一會兒,搖搖頭。

  「在下尚未聽聞,有什麼方法可以不經易容術就能改變相貌的。」

  「你確定?」

  「在下的確從未聽聞過。」

  連鐵常峰也不知道的事,代表有可能這世上沒有這種東西,段長淵沉思著,在他沉思時,食指敲打著桌面,他總覺得這其中有古怪,想騙過他沒那麼容易,他腦海裡不斷浮現那一雙眼,不禁自問,難道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一雙眼?

  是他想多了?她們眼睛相像,不過是巧合罷了?!

  鐵常峰突然想起什麼,忙道︰「段莊主,有一種方法,或許可以試試那膚色是否是用樹汁改變的。」

  段長淵聽了猛地抬眼,目光精亮。

  「說!」

  「是。」

  鐵常峰忙上前,將測試方法詳細告訴段長淵。

  在睡過一場舒服的覺後,隔日,余小桃的精神好多了,人也恢復了力氣。

  不得不說,段長淵注入到她體內的內息真是渾厚有勁呀!不但助她血氣暢通,還又幫她打通了好幾個脈絡穴位,武功一下子恢復了七成。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就知道,來青玉山莊是對的!

  她這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豈料用過午膳後,昨日打發走了狐狸男,今日又來了一個磨人精。

  這個段青靈可真是一個難纏人物,她對余小桃死纏爛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通常余小桃踫上這種難纏人物,一把藥粉就將對方給解決掉了,可是對方是段青靈,山莊大小姐,余小桃不能隨便對她下藥,那樣太危險,會暴露自己的身分。

  「小桃一一你答應我的一一」

  「大小姐,你用錯對象了吧!這麼嬌嗲的語氣,應該用在男人身上。」

  「小桃桃一一」

  「我今天人不舒服,沒精神陪你蘑菇。」

  此刻,余小桃身上正掛著一隻猴子,她沒有誇張,真是一隻猴子,這人就是段青靈。

  明明是春花月貌的美人,卻雙手抱著她的頸,雙腳也纏上她的腰,一副不帶她出去,就至死方休的態度,而且,還露出一副受委屈的可憐樣。

  「我快悶死啦!你再不想辦法帶我出去,我就白晝與你相隨,夜晚與你同眠,你去茅廁我也跟著你!」

  聽聽,連茅廁這種粗語都說出來了。

  余小桃臉皮抽了抽,手指張開、又握拳、張開、又握拳,強壓下對身上這只猴子下藥的衝動。

  終究,她還是被打敗了。

  「我是答應你沒錯,但你也要給我一點時間安排呀!」

  「什麼時候出去?」

  「你是大小姐,很多人盯著,要溜出莊,就必須有個萬全之策。」

  段青靈忙點頭。「我聽你的!」

  瞧她這副狗腿的討好樣,還真是逗人,余小桃對她討厭不起來,還挺喜歡她的,可是在段長淵剛懷疑過她時,她實在不敢把他的妹子拐出莊啊!她只能好說歹說地哄著。

  「乖,你先回房,三日後,我會去找你,到時候你就,如此這般一一如此那般一一」

  兩個女人悄悄咬耳朵,準備來一場溜出莊的計劃……

  大街上,兩名相貌俊朗的男子,一路沿著最熱鬧的東大街逛去。

  這兩名男子,一位有著時下最受人歡迎的男生女相,那白皙的臉蛋上配上一雙桃花眼,顧盼之姿,氣度嫻雅,群英盡羨。

  他一身水藍色的衣袍,上頭繡著雲紋,上好的衣料在陽光下折射出光芒,為他增添瀟灑的風采,看起來就像是哪一家高門大戶出來的公子哥兒。

  在他身旁的另一位男子,則生得粗獷毫氣,五官稜角分明,濃眉剎目,炯炯有神,一身黑色勁裝,手持配劍,一看就像是公子的護衛,高手等級的那種。

  這兩人一個斯文俊逸,一個英悍偉岸,走在大街上,引來不少姑娘家和婦人的目光青睞。

  「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玩意兒,我也扮過男人,卻沒有你扮的男人那麼像,簡直是出神入化!」

  段青靈一邊好玩地摸著自己粗獷的下巴,一邊嘖嘖稱奇,她不只驚奇自己臉形變了,連膚色都變成了那種風吹日曬的黝黑,毫無破綻,十分自然,讓她不由得對余小桃刮目相看。

  余小桃的易容術,與一般江湖上所知的易容術完全不同,在余小桃的巧技下,段青靈原本纖細小巧的下巴變寬了,粘上一些假鬍鬚,接著又涂上一種藥汁,她的膚色就變深了,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久經日曬的粗獷劍客。

  「過獎、過獎。」余小桃得意地向她拱手。

  「不過我有個疑問?」

  「你說。」

  「為什麼你把我扮得這麼醜,而你自己卻扮得那麼英俊?」

  不能怪她心裡不平,看看余小桃的這身公子裝扮,那白皙的肌膚、線條優美的臉龐,一雙劍眉配上一對桃花眼,儒雅中帶一點風流的味道,俊美小生的形象,所過之處,無不引起旁人竊竊私語,都很想打聽這人是哪一家的好兒郎。

  路上遇著了漂亮的姑娘,余小桃還會像個男人一樣多看一眼,朝對方眉目傳情,惹得人家小姑娘羞紅滿臉地低頭,段青靈要不是因為知道她是女的,不然還真以為她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呢。

  余小桃一本正經地朝她點頭。「問得好,我是公子,你是我的保鑣,當然你粗獷,我來俊美,你有看過僕人比自家公子英俊的嗎?」

  「那為什麼不是我扮公子,你扮保鑣?」

  「肥水不落外人田,有好處我幹麼不自己享用?」

  這話堵得段青靈啞口無言,只能瞪著一雙眼,看著余小桃搖著折扇,桃花眼笑得情意亂飛,桃花四散開。

  「好好保護公子我,要是公子我出了事,你也得不到好處。」余小桃用手拍拍她的肩,得意的繼續往前邁步,段青靈只能摸摸鼻子跟在後頭,心下嘀咕,這女人還真是不打算討好自己,完全不在乎她山莊大小姐的身分。

  她想,或許就是因為余小桃明知自己是山莊大小姐,也不會想要討好她,率性而為的個性,才會入她的眼吧!跟那些太過保護她,凡事以她為首的僕衛完全不同,也因此她覺得余小桃十分有趣,這也是為什麼,她願意真的乖乖當一個保鑣,跟在余小桃身後。

  「公子,咱們去哪兒?」段青靈很入戲的問。

  余小桃俊俏一笑,「去這城中最銷魂的地方。」

  最銷魂的地方?

  段青靈一頭雲水,余小桃看她不懂,便點了她一下。

  「蘭街坊。」

  蘭街坊是青樓聚集的街坊,段青靈以拳擊掌,一臉恍然大悟。

  「公子英明,咱們還等什麼?走吧!」

  余小桃見她沒有大驚小怪,對這位大小姐更有好感了,這一人玩是好玩,可是有人分享那意境就不同了,突然覺得,或許自己找到了一位知己。

  兩人興致勃勃結伴而行,坐了轎子往蘭街坊走去,這蘭街坊位在城裡的東南方,那兒聚集了大大小小的青樓妓院,由於她們出來的時刻是午後,青樓姑娘睡得晚,起得也晚,她們兩人來到「鏡月閣」時,許多姑娘們才剛起榻,還在忙著梳洗呢。

  余小桃領著段青靈進了鏡月閣,這鏡月閣乃幾個大青樓之一,取自鏡花水月之意,意喻繁華俗世,雖然摘不到天下第一富貴花,攀不到天上一輪月,但能欣賞到鏡中花、水中月,也不失為賞心悅目之事;又意喻浮華塵世,走這麼一遭,許多事不必太計較,把酒當歌,美人陪飲今朝醉。

  她們一上門,立刻有龜奴上來哈腰相迎,公子大爺的喊著。

  「媚娘呢?」余小桃問道。

  「客官今日來得早,媚娘在梳洗呢,小的這就立刻去喚她。」

  待龜奴走後,段青靈立即在她耳邊低聲問︰「媚娘是這家的頭牌?」

  「不是,是這裡的當家媽媽。」

  「喔。」段青靈了悟,原來是老鴇。

  不一會兒,穿得一身紫紅,頭上插著金簪,臉上撲著厚厚一層粉的媚娘進門,一見到余小桃,那眼兒都亮了,嗓子也提高了幾度音,先是把余小桃從頭到腳讚美一番,說些相思入骨的話。

  余小桃也不遑多讓,伸手在媚娘臉上小捏一下,又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仿佛兩人是多年相好,熟到不能再熟,敘一把相思之後,媚娘才問她︰「公子今日想要哪一位姑娘作陪?」

  「就紅櫻吧!」

  「哎喲,公子真是有眼光,快快快,去把紅櫻叫來,那這位公子呢?」

  段青靈聽到她問自己,正想開口回答時,被余小桃截了話。

  「叫紅櫻安排吧!她知道我們的習慣。」

  媚娘聽了,忙點頭。「好欸!」

  待老鴇出去張羅時,段青靈又好奇問︰「沒想到你跟那媚娘那麼熟?」

  「不熟。」

  「不熟?那你和她還聊得那麼開心,又是想念又是思春的。」

  「這叫規矩,進了青樓,說說胡話,不熟也會變得三分熟了,給足了面子,有好處的。」

  「摸她屁股也叫給面子?要不是知道你是女的,我還以為你和她真的是相好呢。」

  余小桃把手一搭,放在段青靈的肩膀上,以著過來人的口吻對她教導教導。

  「聽好,這女人嘛!不管到了幾歲,都是需要被渴望的,摸她屁股,表示她依然有魅力,她心裡高興都來不及呢。」

  段青靈恍然大悟的點頭,豎起大拇指,「懂了,受教。」

  不一會兒,紅櫻翩翩而來,身後還帶了好幾名姑娘來,剎那間,鶯燕飄飛,滿室庭香。

  紅櫻一見到余小桃,那笑容說有多嬌媚就有多嬌媚,她轉頭對媚娘說,自己和姊妹們會好好伺侯兩位爺的。

  媚娘拿了余小桃賞給她的一錠小元寶,笑得合不攏嘴,再三吩咐姑娘們好生伺侯著,才扭腰擺臀的離開,紅櫻等姑娘立即上前將兩位公子團團圍住。

  「余公子這次帶來了什麼好東西?」

  「這次可是上等的好貨,包準你們視如珍寶,來看看獨家秘方的膚膏胭脂,絕對比宮廷貴妃用的好,阿青,擺出來。」她朝段青靈打了個響指。

  段青靈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納悶地指著自己。

  「我?」

  「不叫你叫誰?還不把包袱裡的東西擺出來,讓各位美人瞧瞧咱們的秘方。」

  「是,公子。」

  段青靈雖然慢了半拍,立刻進入狀況,有模有樣地善盡「僕劍客」之責,把肩上的包袱放在八仙圓桌上,打開布,將東西攤在眾人面前。

  直到此刻,段青靈也才看到包袱裡的東西,在兩人溜出莊時,余小桃就叮囑她顧好這個包袱,說很重要,不料裡頭包的是一些小瓶小罐的容器,她不禁好奇的盯著。

  余小桃伸手拿起一個畫著紫梅的小玉瓶,打開木塞,開始向紅櫻等姑娘介紹。

  「這是青春無敵膏,世上僅有一瓶,把它擦在肌膚上,白日增艷,夜晚養顏,可保肌膚細柔光滑,一個月見效,還有另外這瓶松香膏,去汗臭、保涼爽,是夏日出門待客必備的涼膏一一」

  余小桃滔滔不絕地介紹,她能言善道,言語逗趣,把各位姑娘逗得格格直笑。

  段青靈在一旁睜大眼,看著余小桃輪流握著各位姑娘的柔美和藕臂,幫她們涂抹的同時。還不忘順帶摸摸,舌粲蓮花地向姑娘們解說,而這些姑娘們似乎也早知道她來的目的,一個個興奮的聽著,還爭先搶著試涂在身上,聞著、嗅著、看著,好不開心。

  原來,這個余小桃到鏡月閣不是來嫖妓的,而是來做生意的。

  余小桃帶來的瓶瓶罐罐,沒多久,一瓶不剩的被搶購一空,每一瓶賣掉價格都很高,這些青樓姑娘以色侍人,為了保養面子,砸銀子毫不手軟。

  當她們走出青樓後,段青靈才好奇地問她。「那些是你製的?」

  「是呀!」

  「你缺銀子?我可以向大哥說,多撥些月銀給你,要不然,我給你也行。」

  余小桃鄙視地睨著她。「不要。」

  「為何不要?」

  「我有手有腳,可以用自己的本事賺,才不用別人施捨。」

  「你是我大哥的女人,他給你是天經地義的。」

  聽了這話,余小桃卻笑了。

  段青靈忙道︰「我是認真的,沒有要施捨你的意思。」

  余小桃收起笑,認真地望著她,語氣上也多了分恭敬。「大小姐,這山莊裡,大概也只有你從沒輕視過我,對我也付出善意,行!光是看在這一點分上,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其實不打算久待山莊。」

  段青靈一臉詫異。「你不打算久待?什麼意思?你要離開?」

  余小桃只是瀟灑地搖著折扇,用著公子哥兒的語氣。「阿青啊!咱們難得溜出莊來,可要好好把握,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走,大爺我帶你去賭場見識見識。」

  說著拉起她的手腕,興沖沖地往下兩個胡同走去。

  妓院和賭場,都是共生共棲的,賭場自然不會太遠,余小桃挑了一家賭場進去,這兒賭法樣式多,有玩大小、牌九和花牌子,余小桃只是在每一桌巡著,不急著下注,似是在思量什麼。

  「你在等什麼?」段青靈好奇問,從在莊子裡易容後,一直出莊到現在,她就只能問,這個余小桃把她的好奇心給勾得癢癢的。

  「等機會。」

  「什麼機會?」

  「等著有人把我們當大肥羊來宰。」

  段青靈一臉茫然,余小桃很滿意地拍她的肩。「很好,就保持這種傻樣,這樣等會兒贏得更多。」

  「喔。」

  段青靈很合作立即保持傻樣,甚至還搔搔頭,把戲做足了,逗得余小桃發笑,她也擺出紈褲敗家子的姿態,像是有錢無處花的大少爺。

  很快地,果然有人找上來,先是諂媚幾句,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大爺的,直把她們兩個誇上了天,在對方眼中,余小桃是個被人逢迎就得意忘形的人,而段青靈則是一個靠不住的保鑣。

  對方將她們領到另一間雅室,有專人茶水點心伺候,理由是她們身分高貴,不該和那些市井小民湊在一塊。

  一走進雅室,果然裡頭沒有那種人煙混雜的悶汗味,空氣清新多了,室內擺放的香爐正飄出清香,相貌姣好的姑娘裙帶穿梭,殷勤地為她們斟茶。

  余小桃色迷迷地看著,一臉估斤秤兩地盯著每一個姑娘的胸部和臀部,然後朝段青靈淫笑耳語幾句。

  「我們現在是肥羊,裝像一點。」

  「怎麼裝?」段青靈也壓低聲音配合著笑臉,狀似在打量姑娘們的姿色。

  「對方用美人來迷惑咱們,不要讓他們失望。」

  段青靈立即恍悟,她站得直挺挺的,一副就是男人遇到美人時會有的反應,務必讓自己看起來威武強壯。

  這麼做,是要在美人面前表現出自己是個強壯的男人,而一雙眼珠子也時不時偷瞟著那些女人的身材,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空有其表,實則定力不足的三流保鑣。

  段青靈的演技讓余小桃眼睛一亮,對她露出讚許的目光。

  「看不出你也挺會演的。」

  「因為這種男人,我見的也不少。」

  兩人相視一笑,交換了眼中的頑皮,一個摸摸下巴舔了下嘴唇,另一個則是摸摸褲襠,表示那裡脹得不太舒服,演上癮了。

  段青靈很好奇,余小桃在對方把她們當肥羊的情況下,又要如何贏錢?要知道像這種賭場,不把人榨到脫褲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但同時,她又對余小桃有信心,總覺得這女人既然敢來當肥羊,必然有她的計謀,段青靈拭目以待。

  就像所有放長線釣大魚的詭計一般,利用人性貪婪和佔便宜的欲望,余小桃一把一把的贏,手氣好得不得了,仿佛是她的賭術高明,又仿佛是賭神的眷顧。

  段青靈心知,這是莊家有意放水,再看看余小桃,笑得好不得意,下注的動作好不狂妄,簡直殺紅了眼。

  看余小桃演得那麼賣力,一副賭霸出山壓群英、唯我獨尊震八方的自大樣,段青靈也極力配合她,在一旁裝出主人得道,奴才也跟著升天的歡喜樣。

  眼看著大把大把的銀子賺進手,運勢如日中天,正是大展賭技之時,余小桃突然說道︰「今天賭得差不多了,就到這裡為止吧!收銀入袋嘍。」

  她這話一宣布,莊家、賭坊小廝及其他伺候的姑娘們,都一陣錯愕。

  余小桃假裝沒看到,對一旁的段青靈吩咐。「阿青,把銀票收起來,咱們去酒樓吃一頓。」

  「是,公子。」段青靈立刻張開雙臂,把銀票大把大把往懷裡收。

  「慢著!」莊家大手一放,壓住銀票,原本諂媚的笑容上,多了陰沉。

  「余公子,你贏了那麼多,就這樣突然不賭了,說不過去吧?」

  「怎麼?難道說,你們賭場是只能輸錢,不能贏錢,看到客人贏錢,就要阻止是嗎?看樣子外頭的傳言似乎是真的。」

  莊家臉色添了抹狠戾,不過他尚未回應,一旁上前的男子,臉上卻是笑得和樂,將自家兄弟的手拿開。

  「哪裡的話,公子誤會了,咱們賭場很規矩的,公子贏了錢,當然可以拿走。」對方笑嘻嘻地道。

  余小桃也咧開了笑。「多謝啦!剩下這些,就留給各位吃紅。」

  所謂剩下的,也不過只是一些零頭碎銀罷了,莊家臉色抽了抽,唯獨那笑嘻嘻的男子依然面色不改,還殷勤地歡送她們走人。

  出了賭場,余小桃立即低聲道︰「快溜!」

  段青靈終於恍然大悟,反來余小桃願意當肥羊,不是因為她賭技高明,而是仗著對方一定會讓她贏錢,養肥了,再來痛宰。

  余小桃卻趕在這些人宰她之前,先下手為強,突然宣布不賭了,眾目睽睽之下,帶著大把銀票,堂而皇之的離去。

  對方豈會白白損失這筆銀子,理所當然在她們離去時,派人盯著她們,打算等機會殺人劫財,所以余小桃才會一出賭場,立刻拉著她逃。

  賭場跟蹤的人馬一發現她們要溜,立即緊追不捨。

  「你功夫不好嗎?」段青靈問,出莊時,她就發現余小桃是有輕功的,應該有武功底子。

  「不好!」余小桃毫不猶豫的承認。「我只有逃命的本事還行,你呢?功夫好不好?」

  「很好!」段青靈大言不慚的回答,意思是她們其實可以正面迎擊的,有她在,沒問題。

  「還是不行!」

  「為什麼?」

  「你是你大哥的心頭肉,你少一塊肉,到時候追殺我的,就不只這些人了,我不想找死。」跟段長淵結仇,她還沒那麼想不開

  「嫂子你說這話太冷漠了,好歹你也說是因為捨不得小姑我呀!」

  「就算我不是你的嫂子,不過就衝著你這句話,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兩人邊逃還一邊肝膽相照,偶爾躲開後頭射來的暗鏢,上跳下躍的,又跑在一塊說話。

  「對方人多,照我之前告訴你的方法,分道走,他們抓不到你的!」

  「我不能丟下你!你說過我們是朋友的!」段青靈很講義氣地,怎麼說她的武功都比余小桃好。

  「你想多了,我不是要引開他們,我是要去錢莊把這些銀票存起來!」

  「……」段青靈臉皮抽了抽。

  兩人照計劃,奔到了城中大街的交會點,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分道揚鑣各自逃命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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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gxuangel 發表於 2017-1-13 12:55 AM

主角的個性好可愛{:47:}

a0963488903 發表於 2017-2-3 08:22 PM

謝謝大大的分享題材好看{:4:}

yh8633 發表於 2017-2-14 04:40 PM

謝謝分享。莫顏的書一直以來都是那麼的有趣好看~

lincha 發表於 2017-9-4 02:20 PM

好看好看
謝謝樓主分享^^<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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