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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007014 發表於 2016-10-23 06:03 PM

【短篇小說】【死刑存廢】

「我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廢除死刑還是讓死刑繼續存在。但是我知道,若我把一切都交給台灣的司法處理,我一定會後悔。」「因為我沒有辦法接受,那個毫不猶豫殺害我爸爸的男人,能在十多年後被社會大眾遺忘,假釋出獄後,笑著抱住他的妻兒,共享屬於他的天倫之樂。」
男人皺著眉頭看著紙本上清秀女孩的照片,皮膚白皙,瘦弱的身材,細的像是根本拿不起重物的手臂,還有那一雙,沒有任何色彩的雙眼。誰會想到,就是這麼一個手無搏雞之力的女孩,犯下震驚全台的復仇殺人案。男人記得自己常常會在辯論場上看到女孩的身影,身為一個剛上任的年輕檢察官,他想培養自己能從各個角度看事情的能力,所以他常常在休假時上網查哪裡有辯論比賽,如果有他就去觀看,如果沒有他就在YOUTUBE上面找,所以他知道女孩的存在。號稱辯圈裡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二辯,框定的技巧好的沒話說,總能用完美的話術讓人掉進陷阱,,能使對方的論點產生漏洞,又能顧及自方論點的軟肋,辯論賽的觀點一定各有利弊,差別就看辯士的功力和辯士們的團隊搭配如何,男人記得女孩在對方掉入她設下的言語陷阱時會狡黠的笑一笑,在看到對方聰明的閃過她的陷阱時會失望的撇一撇嘴,雖然動作都很小,但善於觀察的男人不會錯過這些。男人知道,女孩深深愛著辯論,因為無論是輸是贏,她眼底的光彩都不曾失去,在辯論場上她充滿著自信,在辯論場下女孩的非常謙虛,總是拿著論點請問坐在台下的資深辯圈學長們,男人總喜歡在辯論賽結束後,在座位上遠遠的看著女孩跟辯友們的嘻笑打鬧,他喜歡女孩毫無顧忌笑著的臉,也喜歡女孩認真詢問學長們意見的側臉,更喜歡的是,女孩在辯論場上閃著光芒的雙眼。那是一雙乾淨又富滿情緒的眼,從她的眼裡就可以知道她到底有多麼喜愛辯論。漸漸地,男人開始關注女孩的每一場比賽,他知道這樣真的很有失自己檢察官的形象,就像是一個變態大叔,猥瑣的偷偷關注根本不認識的人的生活。但他是真的很喜歡,那雙乾淨無瑕的雙眼。所以此刻男人的心情才會如此複雜。因為他再也找不到女孩眼中那抹讓自己心醉的色彩了。還是乾脆,請更資深的檢察官接手這個案件吧。男人覺得很無力,不僅僅是因為女孩,也是因為這個案件被媒體關注的程度。一個就讀高中的瘦弱女孩,在半夜撬開殺父仇人的家門,拿著一把水果刀,熟練般地打開那個人的主臥室,然後無視在那個人身旁熟睡的妻子,朝那個人的頸部重重的畫上了一刀。還為了避免那個人沒有死透,更將水果刀往那個人的頸部送。因為女孩知道,憑她的力氣,她沒有辦法刺過肋骨將那人直接送入黃泉。理所當然的女孩驚醒了在一旁的妻子,畢竟女孩動作很大,女人醒來一開始看著渾身是血的她先是呆愣了一下,然後瘋狂尖叫,接著開始瘋狂咒罵她、打她,但她默默的承受了女人給予的每一下疼痛,沒有反擊,直到女人的尖銳咒罵吵醒了他們正在讀小學的小兒子,女孩說她最抱歉的是讓那個小孩看到那個血腥的場景,她說她會永遠記得,那個小孩慌張地問著媽媽怎麼了,這個姊姊為什麼會在這裡,然後在慌亂之際跟他死去的父親對到眼。男孩稚嫩的尖叫聲響徹天際,而聽到吵雜聲的鄰居報的警終於抵達現場。
當然,嗜血的媒體怎麼可能放過這麼一個大案件,在案發後就立馬包圍住了女孩被送往的警局,期待警方偵詢完後給大家一個解釋,就算不給也沒有關係,反正他們有的是辦法捏造事實,只要女孩露面就好,只要露個面,也許在講個幾句話,這幾天的報紙就鐵定會賣到脫銷。於是女孩被媒體塑造成了冷血無情的殺人狂,更將殺人過程描述得繪聲繪影,什麼女孩在砍完殺父仇人時,本來也想將女人一起至於死地,但礙於女人醒來了而無法動作,甚至是什麼女孩看著眼前的屍體微笑之類的云云,男人真的很不懂,明明警方也什麼都還沒講,那群媒體們也根本沒有親眼目睹事發經過,為什麼他們可以編造的如此理直氣壯?而為什麼那群讀者們也照單全收?究竟是因為媒體們不遵守職業道德,還是因為讀者們太喜歡追求刺激而使所有的報導開始轉向?男人不知道。但隱隱約約的,男人覺得這個社會真的讓人很無能為力。將事件的沸點推到最高的,是一個白目記者,在女孩銬著手銬走出警局時,那名記者拉著自己的夥伴,奮力地擠到最前面,拿著麥克風無視警方的阻擋,強硬的將麥克風遞到女孩面前,一臉興奮問出:「請問在好不容易殺掉殺父仇人時,妳的心情如何?」妳的心情如何?大概是這個世上最傷人的話語了。男人想。他不懂,記者們是都有一套規範是只要別人發生什麼事就一定要問對方心情如何就是了?這麼一個缺乏同理心的問題從一開始出現在各大新聞上就被網友罵翻天,但還是會有白目會問。例如剛剛那個記者。警方還來不及反應,女孩就走到了攝影機面前,那瞬間所有人屏息,等著女孩的答案。鎂光燈還是一直閃。「我不知道你們對我的了解有多少,也不知道你們對我爸爸的案件了解多少,但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我相信你們能輕易地找到我爸的案件。當時那件事被放在報紙社會版的一個小角落,一個、誰也不會注意到的角落。內容大概是一個中年計程車司機被另一個計程車司機毆打導致昏迷。只因為一個小爭吵,那個毆打人的司機就拿出放在車廂裡的鐵球棒,一下又一下的往我爸爸身上打。直到我爸昏了過去,他才收手,以為自己殺了人,慌張地開車逃逸。而就在前幾個禮拜,我爸在加護病房斷了氣,他連在死前都沒有睜開眼好好地跟我說一句話。我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他,雙手顫抖著,卻哭不出來。因為我不懂這個社會怎麼了。聽說我爸被打時,沒有任何一個人阻止,直到我爸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時,才有個路人叫了救護車。也許其他人怕會被波及,但我相信,如果那個時候真的有人,只要一個人就好了,如果真的有人在那時稍稍的勸阻了那個打我爸的人,事情一切都會不一樣。
這幾天我一直夢到我爸,他會在夢中像以前一樣摸摸我的頭說我很乖,是他最驕傲的女兒。我媽媽從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所以他一個人養我長大,他總是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有時候過了12點也還沒回來,但只要隔天我起床,桌上一定會有熱騰騰的早餐,和他大大的笑臉。他總說,辛苦沒關係,因為他有我,看到我他就覺得一切辛苦都值了。他被打那天天空很晴朗,他叫我早點回家,因為天氣很好,所以他要煮大餐給我吃。很奇怪對吧?但這就是他。我笑著答好,放學跟辯論社社員講了一聲就立馬衝回家,但我怎麼都等不到他回家。我記得那時我餓到受不了只能吃麵包果腹時,還偷偷的在心裡罵他不守信用。然後我就接到了警方的電話。我沒有辦法形容我那時的感覺,我只知道,那一瞬間好像時間凍結了,我甚至一度以為那是個惡劣的玩笑,但我清楚我爸的個性,他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我趕到了醫院,忍住眼淚,天天去探望昏迷的他,在他旁邊講笑話希望他可以趕快醒來。但他沒有。他只是一直睡、一直睡,然後就這樣離開了我。在我爸昏迷期間,警方說找到了那個疑似毆打我爸的人,但他們不會羈押他。我非常的生氣,不懂為什麼這種人渣還可以安然無事的在外面享受自由,但我清楚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說不定是證據不足,說不定是法官認定不必羈押,不過我還是偷偷地在他去警局做筆錄時跟蹤他回家。我發現他有一個小兒子,還有一個妻子。他們一家人很和樂,我常常看到他牽著妻子跟兒子外出散步。於是我開始想,會不會,是我誤會他了?不過我還是繼續跟蹤他,因為在怎麼說他還是打我爸爸的兇手。我本來想說事情也過了幾個月了,也許我應該要學會放下。直到我聽到那個人酒醉時跟他的朋友說的話。「兄弟你知道嗎?你跟鐵球棒真夠嗆的,不但重,看起來打人也很痛。」他搭著另一個中年男人的肩大笑著說。「怎麼突然這麼講?你拿他打過人噢?」那個中年男子開著玩笑回應。「對阿。」他說,眼裡有著莫名的自滿。「唉呀,別開玩笑了,你拿那個打人為什麼沒有被告啊!」中年男人一臉不信。「也許,那個被我打的是個小孬種吧哈哈!」兩個男人大笑著,我坐在他們的後面一桌氣憤地想甩那個男人一巴掌。所以我趁那人去跑車,他妻子去買菜,他兒子去上課時,用從辯友那學來的撬鎖技巧,將他們的門撬開,走進去他們的家為我的計畫做準備。我沒有防任何攝影機,所以我想現在去找應該還找的到我進出他們家門的影像。之後你們就全都知道了。我殺了那個殺了我爸爸的人。但是我不後悔。因為我上網查過了,在台灣殺一兩個人並不會被判死刑,最多也不過無期徒刑,表現良好的話還可以假釋。所以我不後悔。我知道我的行徑一定會在網路上掀起一波談論廢不廢除死刑的討論風潮,這樣很好,但我希望大家理性討論。老實說,我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廢除死刑還是讓死刑繼續存在。但是我知道,若我把一切都交給台灣的司法處理,我一定會後悔。因為我沒有辦法接受,那個毫不猶豫殺害我爸爸的男人,能在十多年後被社會大眾遺忘,假釋出獄後,笑著抱住他的妻兒,共享屬於他的天倫之樂。一定有人罵我自私,因為我也相對奪走了男孩的爸爸。所以我對男孩感到抱歉。但我絕對、絕對,不會後悔。因為,至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這是台灣司法沒辦法給我的。」女孩說完後,露出一個滿足的微笑,就不再講話了。無視所有記者的問題。只是凝視著眼前,像是與回憶對視。於是隔天的報紙一如新聞編輯所想,賣到脫銷。而聽說,女孩再也不講話了。沉默著行使著她的緘默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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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le30608 發表於 2016-11-28 10:05 PM

看完的您的這篇文章,實在是令人震撼
不僅點出社會的亂象,更點出了媒體,司法的亂象
我認為這是一篇出色的文章,但有些地方可以再修改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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