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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29 PM

瑪奇朵 -【我家相公是反派之二】下城皇帝枕邊睡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1-22 12:04 A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這朝代有個富甲天下的商人,黑白兩道什麼生意都吃,就是不吃虧,
可他那天地不怕的娘子才是真正威,就有本事讓他甘心為她把命拚……

穿越了就穿越了唄,她除了接受事實還能如何?
不過她也不是全盤接受,好比說原主的夫婿她可不……要!
他那面癱暖男的反差萌,直直正中她下懷啊,
可她卻發現要和他培養感情真不容易,不只因為他的「小缺陷」,
她還必須想個好理由說服他,她的個性如何從懦弱變剛強,
再發揮好狗鼻和化工專長,用專業取信於他,
只是男主角這邊漸入佳境,阿哩不達的配角卻老給她使絆子,
內宅的女人們見不得他們感情變好,居然拐她出門找人綁架她,
怎知莫名招惹到真正的壞人,擺明了要利用她牽制他,
她知曉他是黑白兩道都沾的反派人物,仇人自然不少,
可沒想到他的敵人這般心狠手辣,討的居然是他的命?!
既然她下定決心要成為「黑道大哥」的女人,沒點膽識怎麼行,
縱使沒法硬碰硬,但她一身製藥(毒?)的好本領可不是虛的,
有人要找她親親夫君的麻煩?呵,得先過她這一關再說!

【出版日期】 2015/6/24

【出版社名稱】 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 甜檸檬868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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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47 PM

第一章

  「把這個賤人給我抓起來!」

  冷蓉迷迷蒙蒙的才剛睜開眼,便聽到尖銳的斥罵聲竄入耳中,緊接著就感覺到手被猛地一拉,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整個人便直接摔在地上,疼得讓她差點又暈了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跟她有那麼大的仇,要這麼用力的把她從床上拽下來……等等,床她記得自己正在實驗室裡等著最後一輪實驗數據跑完,本想趁著空檔稍微瞇一會兒,怎麼會突然跑到床上還被人又拉又罵的?

  冷蓉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盡可能睜大眼,冷靜的看著周遭的環境以及站在眼前橫眉豎目的幾名婦人,勉強張口問道︰「妳們……這是做什麼」她覺得喉嚨又干又澀,吞了口唾液,一句簡單的問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聽起來就有幾分心虛。

  站在最前頭的婦人,穿著一身藕色衫裙,撲了不少粉的臉上表情輕蔑,艷得有些過分的嘴唇冷笑幾聲後,大聲的斥道︰「妳這個賤蹄子做了什麼不知羞恥的事,自個兒難道還不清楚嗎,居然還有臉問我做什麼」

  冷蓉冷眼看著她,「我只知道我躺在床上好好的,怎麼莫名其妙被冠上這樣的罪名?」

  經過剛才短暫的觀察,她所身處的空間有清一色的原木家具,她看不出好壞,但感覺應該挺值錢的,而且她身上穿著的白色衣裙,還有婦人的衣裳,那復雜的款式怎麼看都不像現代的樣式,最重要的是,她記得睡著前她明明就沒有戴眼鏡,卻還能夠把這些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她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在研究中心了。

  然不管是穿越還是重生,甚至有人要惡搞她也好,她也不會平白無故讓人欺負,這名婦人的態度和行為足以證明來意不善,她要是還不懂得反擊,不知道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呢!不過她也不敢將話說得太沖,免得把情況弄得更糟糕,當務之急是得先從這些人口中套出情報。

  「趁著男人不在家,跟別的男人搞七捻三,還偷了家裡的銀兩去貼補外人,這一條條罪打死都不為過,妳若是知道廉恥,早該一頭撞死干淨,不會讓我這個當婆母的來揭開妳的丑事,哼!妳一個人不知羞恥,倒讓我顏家的臉面都丟到泥地裡了。」婦人大聲罵完後,揮揮手吩咐道︰「行了!稈人拉到柴房去關著,找個人看好了!桂鬧得家裡人都知道出了這等丑事。」

  聞言,冷蓉不禁愣了一下,一時間無法確定現在這個「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過偷人和貪錢這種事。

  只不過她短暫的分神,卻讓在場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心虛,望著她的目光更是不屑和鄙視。

  原本站在她身後的兩個婆子毫不留情的將她從地上扯了起來,其中一個還扯到了她的頭發,那力氣大得讓她的頭皮都被拉得生疼。

  她的目光緊鎖在替她安上一個又一個罪名的婦人臉上,見她眼裡閃過的得意狡詐,她不禁喊出心中的猜測,「我沒有做過那些事!這是栽贓!」

  「栽贓?每一個被抓住丑事的女人都是這麼說的。」婦人嗤笑了聲,然後偏頭罵道︰「還不快把人給拉下去!還等著讓這人髒了我的眼啊!」

  兩個婆子諂媚的回道︰「是!夫人!」

  不提冷蓉現在渾身無力,就算有力氣,也不是身邊這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的對手,她只能忍著痛,回過頭冷冷瞪了一臉得意笑意的婦人一眼後,就放松全身的力量,任由兩個婆子架著她一路往前走。

  冷蓉眼裡閃過一絲冷然,輕舔過嘴唇剛剛在拉扯間不小心咬破的傷口,唾液混著血絲緩緩吞了下去。

  沒關系!現在是她還搞不清楚狀況,但是等她弄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今日的仇怨她絕對不會放過!

  冷蓉躺在柴房裡的草堆上,雖然肚子有點餓,也沒什麼力氣,但是腦子卻不胡涂,正仔仔細細的把這一天來自己聽到的消息做個分析匯整,幸好守門的婆子話多,替她省了不少功夫。

  她冷冷一笑,下意識的將右手食指湊到嘴邊輕咬,腦子裡開始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確定自己穿越後還能那麼冷靜,多虧了原主的處境實在是艱難,與其花時間去惆悵穿越這件已經無法挽回的事實,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脫離這種如履薄郭的現況。

  這個身體的名字也叫冷蓉,原主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小媳婦,要不是早一步先病死讓她給穿了過來,換成是原主,真被栽贓偷人關在柴房裡,只怕不是只會哭,就是一頭撞死以證清白了。

  只是原主做為一個從小夠夫家養大的童養媳,又沒讀過什麼書,難怪硬不起來,不過這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既然現在這副身子換成她這個現代人來用,她也沒打算要有什麼驚人的表現,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幾個跳梁小丑欺負到頭上來。

  「嗯……一個繼母,還是入門沒幾年的繼母,討厭繼子也就算了,還把欺負兒媳婦當成樂趣?嘖嘖,古代女人平日沒什麼正經事情做,把心思全都耗費在耍心機、使壞上頭了!」

  冷蓉想起那些婆子說的什麼叫原主端茶倒水一次又一次,還把熱茶潑在她腳上,甚至讓她一站就是大半天的事跡,就覺得起碼自己穿越的時間點還不算太差,畢竟比起之前那種逼人發火卻又沒理由的小手段來說,被人直接栽贓想弄死雖然危險了點,但她反擊起來才更痛快。

  她想,繼母盧氏大概是打算趁著原主的老公出門行商的時候,胡亂栽個罪名在原主身上,不是把她弄死就是趕走,既然對方都用了這樣見不得人的手段,她也無需再客氣。

  對冷蓉來說,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既然現在她已經大致明白自己的處境,還有接下來可能要面對什麼,就算接下來境況再艱難,也沒什麼好怕的了,想到這兒,她的心終於放松下來,可是不一會兒她便忍不住皺起秀氣的眉頭,嘴角也跟著垂了下來。

  「好餓……」肚子咕嚕嚕的聲響提醒她在思索要怎麼大展身手之前,還是得先解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啊!

  扁扁嘴,她讓自己的思緒逐漸放空,打算好好睡一覺,不僅補充體力也藉此遺忘饑餓。

  嗚……剛剛那個老妖婆該不會就是要餓死她吧?墜入夢鄉前,冷蓉腦子裡迷迷糊糊的閃過這樣的念頭,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如果真是這樣,她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冷蓉睡前的發狠並沒有實現的機會,或許是盧氏也不敢就這麼把人給弄死,也或許是她想要先折磨她一頓後再慢慢弄死她,總之不管是哪一種,盧氏第二天就讓人端了飯菜來。

  雖然一看就是剩菜剩飯,湯碗裡也不過就是白水一碗,但是對於吃本來就不怎麼挑剔的冷蓉來說,有得吃就好,至於那些看起來枯黃油膩的葉子和有點泛黃變硬的白飯,反正最後還不是都會分解成小分子被吸收跟排出,既然結果一樣,吃進嘴裡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就不用太在意了。

  這樣不是吃吃喝喝就是休息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如果不在意柴房裡已經有了怪異的味道,她覺得日子過得也還算悠哉。

  只是她自己也清楚,不管盧氏打的是什麼主意,兩個人正面交鋒的日子就快來臨了。

  這一天,吃完了一天比一天還糟糕的飯菜後,冷蓉正繞著小小的柴房散步消食,突地,她聽見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她馬上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看著門口,當門完全被打開的一瞬間,她挺直了背脊,一雙晶亮的大眼回望著等著看好戲的一群人。

  盧氏認為冷蓉被這麼一折騰,會變得淒慘落魄,又或者更糟糕的只剩一口氣,卻從沒想過她的氣色居然會比被關進柴房之前還要好,讓她一時間不禁有些愣住了。

  冷蓉懶得等盧氏開口,便自行悠悠哉哉的走出柴房,錯身之際,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她眼裡毫不掩飾的傲氣讓盧氏胸口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她捂著胸口急喘了幾口氣,才嘲諷的道︰「看來少奶奶這幾日可是吃得不錯,瞧瞧,這小臉蛋都圓了一圈……」邊說,她邊冷眼掃過那兩個守門的婆子,暗忖著等等倒是要好好查查,是哪一個不聽她的吩咐,讓冷蓉好吃好睡了!

  冷蓉看著她氣悶的樣子,唇角勾起微微的笑意,「還行,沒您的臉圓得快。」

  她反擊得干淨利落,讓盧氏身邊的人都暗自在心裡狠抽一口氣,同時困惑著少奶奶怎地才幾天就變了一個性子,就連嘴皮子都利落了不少。

  盧氏也不是那種能忍耐的,氣極反笑的道︰「來人啊!少奶奶這幾日在柴房裡都沒能好好洗洗,還不幫著少奶奶洗洗嘴!」

  盧氏身邊兩個婆子是她未出嫁之前就跟著她的老人了,這樣的事情做的也不少,一聽到命令,半點遲疑也沒有,立刻上前一左一口抓了冷蓉的兩手,硬拖著她往柴房外的兩個水缸邊去。

  柴房裡全是柴火,外頭總會放著大水缸以防走水,那水既然不是給人喝的,自然不可能太干淨,以至於當冷蓉的頭被狠狠壓進水裡時,第一個竄過腦海的念頭不是她有可能會死,而是這水這麼髒,她不知道吃了多少細菌下肚。

  不過這樣傻瓜似的念頭稍縱即逝,她趁著頭被拉起來的瞬間,快速憋了口氣,但是架著她的兩個婆子很熟練,拉著她的頭幾次上下後,那一口氣很快就散了不少,水漫進氣管裡的痛苦讓她狼狽的大口喘氣,掙扎了起來。

  見狀,盧氏這才稍微解氣,冷冷的諷道︰「不是挺能說的?還真以為我還喊妳一句少奶奶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也不想想自個兒偷了人還貪了銀兩,先別說少奶奶的位置早就坐不牢了,也不知道等少爺回來之後,聽到這消息會有多生氣!」

  兩個婆子一聽,明白一時半會兒的還不能把人給弄死了,機靈的連忙收了手,將已經快沒氣的冷蓉摔在地上。

  看著冷蓉臉上全是髒水,還不斷的大力咳嗽,濕答答的頭發黏在臉上、身上,看起來好不狼狽,盧氏總算滿意了,她得意的走到她面前,縫著兩顆金珠的繡花鞋直直的踩在她的手背上,眼尾微挑,輕蔑的睨著她。「呵!不長眼的土包子,還以為靠著少爺我就不敢動妳了?看妳這扶不起的樣子,還妄想當顏家少奶奶享福?也不曉得掂量掂量……」

  冷蓉側抬起頭,雙眸閃現著從未有過的明亮和傲氣回視著她,嗤笑一聲,打斷道︰「所以妳是在羨慕我?羨慕我一個從村裡來的土包子,也能夠攀上少爺?而妳,出身不差卻是一嫁被休,二嫁也只能嫁個從村子裡來的土包子?」

  冷蓉這幾天被關在柴房裡可不是被關假的,當然仔細想過這個繼母看繼子不順眼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她這個存在感這麼低的媳婦兒,也鬧到要折磨到死的地步。

  她對於人心向來是不怎麼敏感,也沒有原主的記憶,但這並不代表她看不出盧氏那幾乎毫不掩飾的妒嫉。

  盧氏一聽,臉皮一陣紅一陣白,胸口急急的起伏著,語氣有著慌亂,「妳胡說什麼我堂堂盧氏女還會羨慕妳一個連爹娘都沒有的土包子?不過是顏家打小養的一條狗,妳……」

  冷蓉像是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也不在乎手還被她踩著,一陣陣的刺痛反而讓她更加清醒和冷靜。「就算我是顏家從小養到大的一條狗,但是也是給少爺養的,我的身分是少奶奶,和一個二嫁的填房可不同,顏家將來會由我掌管,府裡的內庫也會由我管著,而妳,除了輩分比我高,什麼都沒有。」她頓了一下,舔舔唇,一臉惡劣的笑著,接著才又道︰「對了,妳還帶了個拖油瓶呢!以後她若是出嫁,要是我不點頭,就憑妳那薄得只不到十抬的嫁妝,等出了門在夫家都直不起腰桿吧!」

  盧氏幾乎要氣瘋了,眼裡也染了淡淡的紅,腳下狠狠的踩著她的手,恨不得就這麼踩斷她的手,撕了她的嘴巴。

  只是冷蓉也不是傻的,在她踩了第一下後,她很快的就縮回了手,努力撐起身子站了起來,連退了好幾步,她看著臉色扭曲的盧氏,心中暗嘲,若不是讓人說中了心事,又哪裡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只不過她卻低估了盧氏心胸狹窄的程度,盧氏本來還想慢慢折磨她,但在她嘴快的說出她心中一直隱藏的秘密後,馬上就改變了想法。

  她不能再留下冷蓉,就算她說出那些話只是要激怒她,可能她自己也不確定,但是顏溫良呢?只要他動了一絲的懷疑,就絕對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她。

  她還記得當初她入門的時候,他是這麼說的—

  安分點,不然顏家的門可不一定只能直著出去。

  那雙陰冷的眼,她即使只是想起,都會覺得不寒而栗。

  那樣陰沉的一個人,說是繼子,卻完全不把她這個繼母放在眼裡,說得難聽些,她這樣一個填房在他眼裡,大約就跟路邊的野貓野狗沒什麼差別,給點好吃好喝的養著,平日裡就當沒看見,就是在外頭見著了,也是連眼神都不會給一個的。

  盧氏是怎麼進門的她自己清楚,只是越是清楚,心裡那一股不滿就越深,而當看著一個鄉下土包子因為是顏溫良打小在鄉下就養著的童養媳,就能夠當顏家大半的家,更讓她心中的那點不平翻騰到了極致。

  不過就算顏溫良再看重這個童養媳又如何?這丫頭就是個軟糯的性子,幾次試探下來,她才趁著顏溫良出遠門的時候有了這次的算計。

  剛好府裡老的、年輕的兩個男人都不在,她也才敢放手做這樣的事情。

  在她想來,這個媳婦兒若沒有顏溫良在後頭撐腰,不過就是個隨人拿捏的軟柿子,算計她,那是半點力氣都不用費的,只是沒想到這丫頭被關了幾天後,卻像是變了個性子似的,還說出如此誅心的話來……

  盧氏帶著警告的陰冷眼神掃過在場的其他人,幾個機靈些的也知道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惶惶然的低下頭去。

  「都愣著做什麼!少奶奶病得神智不清,開始胡言亂語了,還不趕緊打水讓少奶奶醒醒神!」盧氏淡淡的說著,語氣裡有著不容置疑的殺機。

  那兩個原本押著冷蓉的婆子,隨即又撲上前想要抓住冷蓉。

  冷蓉早就有所準備的連忙後退,隨手抽了一根柴火,冷冷的看著她們。「看是誰幫誰醒醒神!盧氏,我今天就把話給撂在這兒了,我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妳都要弄死我了,我就是死也要抓個當墊背的,就看看哪個有那個膽識,來嘗嘗柴火打在身上是什麼滋味!」

  她知道自己現在沒有退後軟弱的資格,她只要稍微一怯懦,盧氏就有辦法讓她丟掉小命,她莫名其妙穿越,可不是為了被這種人害死的!

  盧氏早已發狠要解決她,哪裡在乎她那些恐嚇的話,冷笑了幾聲,眼底帶著沉沉冷意,狠聲吩咐道︰「哪個把這賤蹄子給收拾了,我重重有賞!」

  幾個婆子互看幾眼,最後咬了咬牙,還是往冷蓉的方向沖去,也不管那柴火打在身上是一陣陣鑽心的疼,尤其冷蓉面臨生死關頭,每一次下手都完全不留情,幾下之後,幾個婆子也只敢圍在她的身前,卻不敢再多往前一步了。

  盧氏看著眼前的景象,恨不得自己上前捉住冷蓉,不過看著她散亂著頭發,面無表情,眼神卻異常狠戾的模樣,讓她即使快咬斷牙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繼續喊道︰「還愣著做什麼!不趕緊把人收拾了,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嗎?」

  幾個婆子苦在心裡,卻知道今兒個夫人和少奶奶之間必定得有一個了斷,而她們既然已經一開始就選慣站了,這時候更沒有半路撤退的道理。她們被催了幾句,腳步慢得跟龜爬一樣,也得慢慢逼近冷蓉。

  就在冷蓉手中的柴火被其中一個力氣大的婆子給捉住,幾個人扯著她的衣服往水缸邊走,突然一道聲音的插入,讓所有人全都愣住—

  「夫人!夫人不好了!少爺回來了!」

  盧氏的臉色瞬間慘白,幾個婆子更是心慌的松了手,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來報信的小丫鬟,不敢置信和驚慌的神色在一群人臉上流轉。

  盧氏急急問道︰「胡說什麼!少爺不是往南邊去了,才去了幾天怎麼可能這時候就回來了?可別是胡亂傳的消息吧!」

  小丫鬟連忙答道︰「不是的!少爺都已經進了驚鴻院了,少爺身邊的二胡哥也回來了,我在大門那裡看得真真切切的,絕對沒有胡說!」

  盧氏一聽,臉色又更白了,再厚的胭脂都點不出血色來,看著站在那裡一臉嘲諷望著她的冷蓉,她只覺得心不斷往下沉。

  顏溫良回來了,而冷蓉還好端端的站在那兒……

  盧氏很快的收拾好情緒,沉聲道︰「把少奶奶關回柴房裡去,等我把少奶奶的事兒跟少爺提過之後,再看看該怎麼處置。」

  一群人對顏溫良那幾乎是實質可見的恐懼,讓本來已經打算放手一搏的冷蓉忍不住笑了,呵!看來那個男人的威勢頗盛啊!光只是聽到人回來的消息,這些人一個個嚇得臉都白了,不管怎麼說,她總算是先逃過一劫了。

  盧氏這時候已經管不了冷蓉怎麼想的了,她現在腦子裡能夠想的就只有一件事,她栽贓冷蓉的那些證據是不是真的能夠騙過顏溫良?如果不行的話……她不自覺打了個冷顫,覺得那後果太過恐怖,讓她無法再繼續想象下去。

  跟著盧氏的那些丫鬟婆子似乎也想到了少爺的手段,臉色同樣的蒼白不說,有些個膽小的甚至連雙腿都微微開始發顫。

  盧氏不想繼續留在這裡讓冷蓉看笑話,況且與其在顏溫良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傷人甚至殺人這種事情來,她還不如把之前安排好的東西再仔細的查驗,確保冷蓉偷人這件事情翻不了案。

  「走!」她冷冷的看了冷蓉最後一眼,接著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這事既然已經起了個頭,她不會這麼簡單就算了!誰能夠笑到最後,不到最後誰能夠知道呢!

  兩名婆子再次架住了冷蓉,要將她關回柴房,而冷蓉這次也不掙扎了,她嘲諷一笑,等著看接下來會有什麼好戲上場。

  顏溫良靠坐在榻上,只覺得頭還是一陣陣泛著暈,讓他不得不輕閉著眼小憩,雖然如此,他的思緒仍舊轉個不停,尤其是這次的意外來得太過巧合,讓他不得不想著是不是身邊的人出了什麼紕漏。

  雖然他對於自己身邊的人很是相信,但是對於人心他始終不會小瞧,這次身上的傷,又再次提醒了他不得輕忽。

  他正嚴肅的想著這次的意外,該從何處著手查起,門板傳來三下輕叩,這是外頭有急事要說,他臉色不變,沉聲喊了人進來。

  他也不急著開口問,小廝一進門,就把事情全都報告個一清二楚—

  「是少奶奶和夫人之間出了事,府裡現在都在傳,少奶奶偷了人讓夫人給抓了……現在人被關在柴房裡,夫人正往這裡來,打算讓主子斷一斷。」二胡一口氣說完,低眉斂目,神色也沒有別的波動,只等著主子發話。

  這事真不真先不論,重要的是自家主子在這回事上是不是還是打算替少奶奶撐腰……這樣的流言對一個男人來說總是惡心,自家主子就算再怎麼冷情冷心,也總歸是個男人,這事,還真是不好說。

  顏溫良一聽,除了眉頭微微皺了皺,表情平淡得就像是在聽別人家的事兒。

  他不說,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他剛剛聽了那一大串,腦子裡卻無法浮現正確的人臉讓他回憶,不管是那個據說他一直不怎麼喜歡的繼母,還是那個曾和他同床共枕的小妻子都是一樣的。

  除了名字之外,他對那兩個人的印象就只有一個是膽小懦弱,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另一個則是野心勃勃需要常常敲打,粉擦得比抹牆還厚的女人。

  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說自己見到了那個膽小如鼠的女人偷人?呵!這是以為他這次出遠門,對家裡的事情就不管了?

  他眼裡滑過一抹諷意,只想著這世上的人大約都是如此的,一個個貪心不足,卻還把這份貪心藏在一堆的小手段下。

  「主子,夫人正往驚鴻院過來,要讓她進來嗎?」二胡從不跟其他人一樣喊自家主子少爺,因為在顏家少爺的身分前,他認的只有主子這一個人而已,平日裡就是連老爺都指使不動他的,他特地問了這一句,就是打算著主子若不願意見人,不管怎麼他都得把人給攔在門外,不讓那些人打擾了主子休養,主子這次的傷雖然不重,但是頭暈目眩的毛病卻老是不好,也讓他一直掛心著。

  「不。」顏溫良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見那個自以為聰明的女人。「還有,這事我不想再聽見有人再亂傳,讓府裡人管好自己的嘴。」

  二胡點頭應諾,一抬頭就見顏溫良皺得更緊的眉頭,忍不住多嘴,「主子,還是再請別的大夫來看看吧!頭暈不是什麼大毛病,但是一直如此,總歸是……」

  顏溫良只是淡漠的掃了他一眼,二胡的心就狠狠一顫,什麼話也說不下去了,同時暗罵自己真是慌了手腳,要不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主子向來說一不二,沒有人能夠改變他的想法,他雖然是跟在他身邊的老人了,也不敢違逆了他的話,要知道上一個敢質疑主子的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一個荒涼的地方蹲著呢!他平素跟著主子吃香喝辣的,可一點都不想混到那種地步。

  顏溫良自是不知道一個眼神就讓身邊的小廝陡地出了一身冷汗,沉吟了片刻,又淡淡吩咐道︰「把少奶奶叫過來。」

  二胡這一次沒敢再多問,安靜的退了出去,又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

  驚鴻院裡又恢復了寂靜,顏溫良輕摸著手上的佛珠,手指一撥一推,珠子清脆而規律的踫撞聲讓他再次平靜下來。

  他試著努力回想那個他曾經牽著紅綢、和他走入洞房裡的女子容顏,但卻一如往常的一片模糊,讓他記憶深刻的似乎只有那一雙水眸裡的害怕和推拒。

  回憶中那曾經明亮愛笑的眸子似乎再也不存在,低著頭的懦弱還有明顯的抗拒,一次又一次消磨了他心底最明亮的那一層回憶。

  或許……真的該放手了吧!有些事情,似乎從一開始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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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48 PM

第二章

  當冷蓉再次走出柴房時,看著外頭兩個連頭都不敢抬的婆子,加上兩個表情冷得幾乎跟冰塊一樣的小廝,她也不免感到惴惴不安。

  盧氏那樣的的心機女她不怕,畢竟兩個人真杠上,她還能夠抓一、兩個墊背的,也算死得不冤枉,可現在她要面對的是讓人聞之色變的丈夫派的人,她比了比自己的小胳膊和那兩名小廝身高體壯的模樣,就覺得前路黯淡,沒了任何希望。

  冷蓉是個唯物主義者,不信神佛,但是現在她認真祈禱著,不管是東西方哪路大神都好,若能讓她逃過這一劫,她日後定會認真還願的。

  顏府並不是那種好幾進的宅子,也沒有那些彎彎繞繞、亂七八糟像在走迷宮的回廊還是小路,所以冷蓉忐忑的時間並沒有太久,很快的就走到了看似空無一人、卻彌漫著一種嚴肅氣氛的驚鴻院裡。

  一個臉上帶著微笑、連眼睛都笑得微眯的小廝,接替了兩名虎背熊腰的小廝領著她往裡頭走,然後停在一間屋子前頭,在門板上輕敲了兩長一短的聲響,開口道︰「主子,少奶奶來了。」

  隨即,從屋裡傳來沒有任何起伏的清淡男嗓,「進來。」

  冷蓉見到那個男人的第一眼,整個人都愣住了,腦中像是炸開一般,許多零零碎碎的回憶灌入腦子裡,讓她有些承受不住的退後了一步。

  只是小小的一步,也讓一直瞅著她的顏溫良眼神沉了沉,本來就已經定下的念頭,更是沒有任何的猶疑。

  「盧氏鬧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冷蓉才剛接收原本這副身體的許多回憶,雖然不怎麼完整,但是她終於不是一無所知,可是腦袋還暈乎乎的,根本來不及細思,就聽見他問她是怎麼想的,她要想什麼?他又是什麼意思?

  她腦子裡一片混沌,只能愣愣的反問︰「想些什麼?她……不是說我偷人嗎?還說我偷了銀兩……」

  他讓人喊她過來,不就是要質問這個嗎?畢竟戴綠帽子這件事情不管哪一個男人都忍不了吧,更不用說在這種古代社會了,所以,他為什麼還要問她是怎麼想的?難道不是問她,她打算怎麼一個死法比較符合一般人的期望嗎?

  看她一臉呆傻,他以為她是嚇到了,便耐著性子再說一次,「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如果你要和離,我會給你一筆銀兩,然後送你離開……」

  冷蓉被他怪異的反應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但是還是聽到了重要的字句,忍不住反問道︰「等等,你說要和我和離?」

  「嗯。」他看著她依然有些陌生的臉,他點點頭,似乎可以理解她的激動。

  「我說了,你若想要和離,我會寫一份和離書,也不會為難你。」

  如果現在她是身處在實驗室,她可能會怒寫一黑板的化學式來冷靜冷靜,但是現在她手上什麼東西都沒有,所以她很直接的選了另外一種讓自己快速清醒的好方法。

  啪的一聲響起,接著又是一聲,冷蓉輕閉著眼,接著又慢慢的睜開眼,雙頰上有著自己甩過巴掌的微紅和麻麻的疼痛,這麼做,讓她終於從一片茫然中解脫出來。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口氣有些生硬的問︰「你說,你要跟我和離,是因為盧氏說我偷人?」

  如果是的話,雖然是預料中的事,但是她還是會有點失望,也會讓她小小的鄙視一番他的腦袋是不是只是純粹裝飾用。

  「不是。」顏溫良還在為她剛剛的兩巴掌而驚愕,雖然表情一點也看不出來。

  「那是為什麼?」冷蓉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倔強的小臉看起來有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她向來就裝不了柔弱,即使剛剛知道了原主的個性根本就和自己南轅北轍,她也沒有絲毫收斂的意思。

  身為一個女人,有每個月的大姨媽,體質又天生的不怎麼樣,來到古代後,她甚至連基本人權都不指望了,難道還要壓抑個性讓自己活得不開心?如果穿越只是要讓自己活得委屈,那她還不如早早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自我了斷好了。

  她那雙漂亮的眼眸像是燃了把火,讓顏溫良的腦海中不禁閃過一絲疑惑,她真的是那個每次見到他就一臉害怕的冷蓉嗎?

  他知道自己的問題,光看人臉,他永遠都無法把名字和臉給對上,但是二胡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人,他向來會好好提醒自己眼前的是什麼人,甚至剛剛在門外也是他已經確認了身分後才讓人進來的,所以……現在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他才出門了幾天,她卻突然轉了性子似的,像是從一只柔順可欺的兔子,變成了一只會張牙舞爪的小山貓?

  顏溫良定定的看著她,她看起來明明就是一身的狼狽,表情卻突兀的堅定執著,讓他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當初還不是顏家童養媳、出身秀才家的她。

  他自然不記得她那時候的面容,卻一直不曾忘記她那即使貧困也依舊熱烈如火的倔強眼眸。

  「你說啊!為什麼要和離?」她又往前踏了一步,像是不得到答案就不肯罷休。

  他緊盯著她的一雙眼,幾乎無法轉開視線,對於原本的決定不禁有了幾分猶豫,然而又想起了她一進門時的抗拒,他還是沉下聲,回答道︰「你一直怕著我不是?這次盧氏鬧了這一出,我也不敢保證她沒有下一回,所以為了你好,和離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冷蓉不解又懷疑的看著他,雖然他的表情沒有什麼波動,眼神也沒有半點心虛,但是她卻不怎麼相信他的解釋。

  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表現得……他好像對她情深意重的樣子?明明、明明在她得到的記憶裡,原主就只是顏家買來的童養媳,原主這個人的下半輩子,甚至這條命都是他顏家的了,更別說他從來沒有給過原主好臉色……

  這些念頭才剛閃過,她便口快的問道︰「為什麼?我不過是顏家的童養媳,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顏溫良連想都不想,似乎透著她的眼看到了那個曾經的小姑娘,語氣帶著懷念的溫柔,「我只想要你過得好。」

  他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個冬夜,風颼颼的吹著,刮著一陣陣的雪花,似乎凍得人都要發僵,他第一次傷了人,第一次見血,即使表面上看起來再如何的不在意,心底還是有些慌。

  也是那個夜,他見著了一個小團團似的五歲小姑娘,冒著雪,一步步的往村子裡走,雙手抱著一個藥包,像是抱著誰也搶不走的珍寶。

  兩個人交錯的瞬間,他雖然無法清楚記得她的面容,但他就是記住了那雙眼,那雙單純柔弱卻又倔強的眼,有著超越年齡的堅持。

  那一眼,讓他記了很多年,也讓他後來不管再遇到任何苦難都不再軟弱,一步步在下城闖出了名號。

  搶地盤當打手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直到在走南北貨這條路子上搭上了貴人,沒多久他便將勢力擴展開來,短短兩、三年,就有許多手下人。

  後來,他再次看見那個姑娘的時候,那姑娘從小小一團長成了一根小干柴,穿著單薄的麻衣,倔強的站在一個小土包前。

  她的爹娘全都因病過世,家裡還欠了不少銀子,她讓人包圍在墳前要債,一雙大眼有著微微的恐慌,但仍死死的盯著圍著她的每一個人,不曾求饒也不曾落淚,更不曾退縮,而是紅著眼抿著唇,筆直的站在那裡。

  柔弱而倔強,這樣矛盾的眼神,讓他的心在那一瞬間有著不一樣的震動。

  所有人的臉在他看來,都沒有她的一雙眼來得讓他記憶深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心瘋了,在那時候居然就讓人去哄她寫下了婚契,買了她當自己的童養媳。

  那時候,她不過八歲,而他已經十八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大概是瘋了,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只是想讓那雙讓他記憶深刻的眼眸不再有悲苦而已。

  只是……如今看來,他想得還是太過簡單了,即使兩人已經成了親,她的眼裡還是如她第一次見到他那回一樣,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兩人真正的第一次見面,正好是他看著手下在處理一個背叛者的時候,那人在院子裡被按著打,而他冷眼看著,好巧不巧這樣的一幕讓她見著了,往後她就再也不曾正眼看過他。

  停止回想過去,顏溫良看著她不可置信的眼神,微挑的嘴角帶著一絲絲的疲憊,「我是認真的,你就當作邪惡如我也有這偶然的好心腸吧!」

  冷蓉是真的不可置信,不敢相信這男人居然能夠說出這麼文藝的一番話來,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情感才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不管怎麼樣,她……是有一點的動搖了。

  原本她會那麼在意和離與否,是怕自己離開顏府在這陌生世界會活不下去,對於跟他的相處是抱持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

  而原本以為他是個讓人害怕的人,現在看來……似乎是個好人呢!

  她快速的將他打量一番,接著又忍不住傅忖著,好吧,他不但是個好人,臉蛋和身材也符合她的口味啊!

  話說前一世在研究室裡,一群男人根本沒幾個沒戴眼鏡的,不是宅男就是白斬雞,少數幾個稍微好一點的,也全都名草有主了,讓她明明置身在一群男人的世界裡,卻整天都空虛寂寞覺得冷。

  不過在研究室裡好歹還有各式各樣的研究實驗可以不離不棄的陪著她,但到了這個世界後,她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壓抑自己那已經被荷爾蒙給挑動的少女心了。

  好吧,正確來說她也不算少女了,起碼少女不會像她這麼直接,在掃過人家的身材和臉蛋後,就已經在思考她如果推倒他會是什麼感覺……不過幾秒的時間,她腦子裡的妄想幾乎快要突破天際。

  顏溫良沒有忽視她那古怪的眸光,她好似一頭吃不飽的狼正盯著他這頭獵物,彷佛都要冒出青光了,讓他整個人都感到不對勁。

  「嗯……你身上怎麼有一個味道?」冷蓉不自覺又往他走近了幾步,然後鼻尖動了動,有些不確定的問。

  說來這個身體倒是跟她之前的身體一樣,對於一些氣味特別敏感,要不然也不會在血腥味中還聞到了一些不該聞的東西。

  他難得有些尷尬的道︰「你……別靠太近就聞不到了。」他身上混雜著因傷而生的血腥味和藥膏的味道,自然不太好聞。

  「嗯哼!我的鼻子比狗還靈,這味道我剛剛進屋子就聞到了,只是不怎麼清楚是什麼就是,你要我離遠一點不去聞,那我不是要退到屋子外頭了?」冷蓉先是自豪的稱贊了一下自己的嗅覺,然後又認真的低頭尋找氣味的來源。

  顏溫良如果能夠讓自己的臉部肌肉多點變化的話,他這時候的表情肯定會呈現囧字。一個姑娘家居然把自己的鼻子跟狗拿來做比較,還得意成那個樣子,這是正常的反應嗎?

  他的錯愕還沒結束,就見她越靠越近,最後停在榻邊,整個人往他身上趴下來,他瞬間全身僵硬。「你……怎麼……」

  「啊哈!找到了!」她歡快的從床榻上摸出一個荷包來,輕輕的嗔了嗅,得意的將荷包湊到他面前,「我就說嘛!這東西離你最近,要不那味道我怎麼現在才確定就在你的附近呢!嗯?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麼?」

  顏溫良這時候才發現剛剛是他自作多情了,尷尬的抽了抽嘴角,「沒什麼。」

  很快的他便恢復鎮定,把注意力放在她手中的荷包上頭,有些不大確定的想著這個東西究竟從哪來的。

  他隨身帶著的荷包裡並不會放置香粉之類的東西,甚至是連燻香都不曾有的,而這個帶著香味的荷包,看起來是他的東西沒錯,只是是怎麼染上了味道,他自己也有些摸不著頭緒。

  冷蓉看著面癱的他臉上出現了錯愕的神情,搖了搖荷包,眨了眨眼問道︰「我打開看看,可以嗎?」

  「嗯。」顏溫良點點頭,他也想知道這裡頭到底是放了什麼。

  她會先問一聲,不過是秉持著為人的基本禮貌,所以他才一點頭,她馬上就手腳利落的拆了那個荷包,從裡頭掏出一塊香餅來,她輕捻著那塊香餅,放到鼻尖輕嗅,任由那香氣一絲絲的竄進鼻子裡,接著又走到桌前,倒了點茶水在杯中,用指尖沾了一些,搓開香餅的一點邊角,而後又聞了聞,發覺那香味慢慢的變淡。

  她轉過頭,勾起微笑,眼裡有著毫不掩飾的興奮,「看來你身邊有人不想要讓你好過啊!」她直視他有些困惑的眼眸解釋道︰「會隨身攜帶的香餅一般來說不會對人造成什麼傷害,只覺得味道淡淡的又好聞,但是你的這塊香餅可不同了,不只用了提神用的草藥,還摻了些迷幻成分的東西,一般人根本聞不出來,會讓用的人在日常生活中不自主的暈眩,嚴重一點還會短暫昏迷。」

  顏溫良先是感到驚愕,可隨著她的話語,他的表情慢慢沉了下來。

  她把香餅扔進荷包裡,又拉起他的袖子細細嗅聞,神色認真的又道︰「還有一點就是,這種香氣特別容易沾染,你的衣服還有頭發等等都已經染上了味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應該不是頭暈就是覺得腦子有點鈍鈍的不舒服吧!給個建議,最好直接換間屋子,把衣服還有床鋪被褥都換過,你的身子也要用清水仔細洗過,要不你身上還有著傷口,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嚴重。」

  不知怎地,他對她的話毫不質疑,馬上沉著聲喊了人,「二胡,進來!扶我到偏房,把這屋子裡的東西還有我身上穿的衣裳全都給燒了。」

  二胡臉上雖然閃過一絲詫異,但什麼都沒有多問,快速吩咐下去,尤其是被特別指名的被褥衣裳,更是自己親自看著燒了。

  冷蓉一路跟在顏溫良的身邊不說話,直到熱水都已經抬到了偏房裡,她還一臉不解的跟著時,他再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無奈的道︰「我要沐浴了,你還要看著嗎?你就在外頭等著吧。」

  她瞧了瞧他,又看了看他胸前的傷口,一條長長的血痕斜橫劃過胸膛,即使已經包扎好了,還是可以猜想到當時情況的兒險,於是她搖搖頭,「你受了傷,洗澡多不方便,還是我幫你吧。」

  二胡一聽這話,默默的又更往角落縮,雖然面無表情,卻忍不住腹誹,少奶奶,他這麼大一個人還站在一邊呢,怎麼就沒人了呢?忽視人也不能忽視得這麼徹底吧!

  顏溫良看著她晶亮到不行的眼神,忽然有種猜不透她的無力感。「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他以為她是想著和離的事又不好主動開口。

  冷蓉看著他已經脫得只剩下一條褻褲的好身材,偷偷在心裡流口水,連回話都有些分神,「我?其實也沒什麼……」

  她真的不是什麼色女,真的不是!只是真實版的帥哥人魚線還有胸肌腹肌什麼的直接呈現在眼前,她要怎麼才能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那兒飄?

  然而當她察覺到他狐疑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時,她連忙輕咳了兩聲,拉回心神,問道︰「你就這麼相信我剛剛說的話?說不定我是胡謅的呢?」

  原主的記憶中他是個城府深、冷酷,游走法律邊緣,被稱做「下城皇帝」的男人,根本就是現實版的「霸道邪魅狂狷的黑道老大」一個,可是她怎麼覺得這男人骨子裡根本是個大好人,而且遺是個暖男。

  面癱暖男,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樣的反差萌正中她下懷啊!

  對了,還要再加上一個太容易拐騙!她剛剛說的雖然都是真的,但是他怎麼二話不說就相信了呢?不是多少都要有一點防人之心的嗎?

  顏溫良定定的望著她的眼眸,肯定的回道︰「你不屑說謊的。」

  她那個秀才爹,別的什麼沒留下,大約就是這一份傲氣全盤留給了她,她從一個小小人兒的時候就不屑說謊,就連這些年來她雖然感激他,卻也怕著他的清緒也從來沒有隱藏過。

  如果說他身邊還有什麼人可以讓他毫無理由的相信,除了她以外,他想不到有第二個。

  被他那雙如墨般的黑眸這麼一望,冷蓉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像是跳錯了拍,血液像是不受控制的直往臉上沖,即使不看也知道臉紅成什麼樣了。

  她看著那雙完全信任的眼,腦子裡就像被快速洗板一樣,反復的被一句話給填滿——

  她對這個男人心動了!完全的心動啊!

  顏溫良看她愣愣的不說話,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她猛地抓住了手,他錯愕的看著她認真的小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說的話給震住了——

  「我想好了,我是絕對不會和離的。」

  「啊?你……再好好想想,我們這樣的夫妻有什麼意思呢?」她的答案著實讓他錯愕不已,卻又有一絲絲的歡喜。

  怕他又要再勸,她急忙道︰「嗯!我們這樣的夫妻是挺沒意思的,所以,什麼時候我們趕緊來圓房吧,那會很有意思的!」

  冷蓉剛剛才從記憶裡知道,洞房花燭夜那晚,由於原主一臉忍耐和抗拒,所以兩人至今仍清白得很,後來也分房睡。

  難怪盧氏用偷人的罪名來栽贓原主,這男人一點反應都沒有,畢竟原主連丈夫都沒讓踫,要是真讓野男人踫了,只怕自己也早就一頭磕死了,哪裡還會理直氣壯的站在他面前,嗯?這麼說起來,這男人似乎也不是那麼的老好人嘛!

  在她這番驚世駭俗言論結束的同時,屋裡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清晰可聞,先不管顏溫良是什麼表情,站在一邊的二胡恨不得能夠當場逛成一縷幽魂飄走,他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主子的私密事啊!

  冷蓉緊瞅著顏溫良,他仍舊面無表情,但是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深沉了些,還帶著懷疑,她馬上就明白,若是她沒有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說服他,她相信她的轉變肯定會在他心中落下一根刺。

  她的性子本就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若要一直假扮柔弱無辜,肯定沒幾天就會露了餡,說不定還有可能弄巧成拙,既然方才她從原主的記憶裡大概知曉原主這幾年性子變得懦弱的原因,索性就借著盧氏這一次的事情,順便交代了自己性子的轉變才好。

  「覺得我像變了個人?」她微微一笑,「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你為什麼不覺得這或許這才是我真正的性子?」

  顏溫良沒說話,倒是二胡在一邊暗想,騙誰呢!以前少奶奶可不會說出什麼來圓房這樣的話來,要不盧氏哪敢耍這種手段?

  冷蓉當然知道這樣的說法不可能馬上就讓這個聰明的男人信服,於是她垂下頭又道︰「我只是……有些怕了。你和我差了這些歲數,又突然買了我當小媳婦兒,村子裡不少人都說你不走正道,怕是要把我教得好了就給賣出去,還有說什麼你是看中我懂幾個字,人也算生得齊整,等養大了要把我當那賣笑的小娘用的,加上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又在我面前讓人活生生打死了人,我、我就怕了……」她越說聲音越低,說到最後,還偷覷了他一眼。

  顏溫良聽了她的話,雖然覺得有些地方似乎有些可疑,但是對一個小姑娘家來說,性情因此有些變化,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你現在就不怕我了?」

  「不怕。」冷蓉馬上抬起頭,毫不猶豫的回答,隨即又補了一句,「其實今兒個我本來還是怕的,但是你沒聽信盧氏的話,還好好的和我說話,甚至為了我好願意和我和離,我……我就知道之前是誤會你了,如果還說有點怕,那也只有這麼一點點。」她用兩指捏了一點點的距離來。

  她天真又好笑的舉動,讓顏溫良銳利的眼眸裡難得的多了幾分暖意,原本想和離還她自由的念頭,動搖的幅度又更大了。

  見他沒反應,她忍不住又急急追問︰「所以我可以留下來了,對吧?我們……不用和離,是吧?」

  他先是遲疑了會兒,才緩緩點了點頭,「嗯。」

  得到肯定的答復,冷蓉興極了,只差沒手舞足蹈,幸好她還記得自己現在的身分,壓抑了下激動的心情,只開心的笑著,還露了兩顆小虎牙出來打招呼。

  解決了生存問題,不用怕自己會流離失所,她馬上又想起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的「不軌之心」,於是她頭一偏,眼神淡淡掃過拿著一條布巾站在邊上的二胡,朝他伸出手,「來!不用客氣!我來幫我家相公擦澡就行,你可以走了!」

  二胡有點為難的看了看自家主子,死守著手裡的布巾不放,結結巴巴的道︰「這……少奶奶,不好吧,主子、主子……」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少奶奶現在的眼神,他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大家小姐的大丫鬟,要極力扞衛自家主子的清白。

  得力的手下和妻子居然為了一條布巾對峙了起來,這場景讓顏溫良都想懷疑自己是不是傷得重了,居然開始出現幻覺。

  「讓人準備衣裳和熱水,讓少奶奶也好好洗洗。」丟下話後,他不再多說便進了浴房,沒看見他轉身後,冷蓉那如影隨形的饑渴眼神。

  二胡倒是瞧得清清楚楚,吃驚得嘴巴都閉不上了,完全不敢相信一個人的個性真能變這麼多,從一只膽小的小兔子,變成一只吃肉還眼睛冒著青光的兔子……這樣的差別實在太大了,他覺得他有些承受不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顏溫良的身影,冷蓉才轉頭看向二胡,可她那明顯不懷好意的眼神,讓二胡警戒得瞬間豎起寒毛。

  少奶奶這是要做什麼,怎麼突然這樣看著他?難道……

  「我打個商量,你去吩咐衣裳和熱水,我進去伺候少爺沐浴……」

  二胡呵呵冷笑一聲,隨即表情一沉,抬手道︰「少奶奶,門口請了。」

  冷蓉瞪著他,他依舊面不改色,態度相當堅持,她實在沒辦法,只好一臉惋惜的離開了。

  跟在後頭一起離開的二胡,在心中憤憤的發誓,哼!他絕對要守護好主子的清白!不過,是不是有哪裡怪怪的?為什麼需要守護的變成了主子的清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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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49 PM

第三章

  驚鴻院裡,顏溫良和冷蓉兩人之間的神轉折,除了二胡之外,再沒有其它外人知曉,府裡的人只知道,少爺和少奶奶的感情突然好得蜜裡調油了,而下人也都是會看臉色的,一見少奶奶一受寵,不少人急著想討好她。

  盧氏忐忑了一整天,最後只聽到兩夫妻連個口角都沒有的消息,恨得當場拿了把剪子把帕子給剪碎了,就連桌上的茶壺杯子也一個個都砸了個干淨。

  原本艷麗的面容因為惱恨而顯得扭曲丑陋,就連一直跟在身邊伺候的婆子也噤若寒蟬,不敢上前勸半句。

  「是我小看了冷蓉那女人的手段了!也是,那賤人若沒有幾分勾引人的招數,哪能小小年紀就讓人買了當童養媳,真是下賤胚子!」咬牙切齒的罵到最後,盧氏甚至將手邊的插屏也給掃到地上去,發過了火,她順了順有些散亂的發絲,姿態優雅的坐了下來,丫鬟馬上端了盞茶放到她手邊,她揭了杯蓋輕啜了一口,眉頭皺了皺,轉頭就對丫鬟罵道︰「這茶水都涼了!規矩是怎麼學的,就這麼伺候主子的?」又尋了一、兩個由頭在屋子裡罵了兩聲,她才算是半消了氣,有些懶懶的問道︰「姑娘呢?怎麼今兒個還沒見人過來請安?」

  話音方落,屋外就湊巧響起盧氏之女周函若的聲音——

  「娘,怎麼了,又是誰惹您生氣了?」

  緊接穿著一身銀紅衣裳、十五六歲的姑娘邁進屋子裡,明艷的臉蛋和盧氏如出一轍,只是臉上的脂粉擦得沒那麼厚重,但滿頭的珠翠,看起來也是富貴非凡。

  周函若別的不行,賣乖討巧的功夫向來是一流的,一進門就忽略了地上還沒弄干淨的狼藉,直接借花獻佛的把邊上的一杯茶給端了起來,輕吹了兩下端到母親手中。

  「還能有誰?府裡頭也就一個人讓我老看不順眼了。」對於女兒的貼心,盧氏著實欣慰,對於茶水倒也不再挑剔,但也只輕啜了一口,又把茶盞放了下來。

  她看著女兒,突然想起前兩天冷蓉說的那些話,心中未平的憤恨又是高漲,她就不懂,女兒的模樣哪裡差了?無奈她是商家出身,又是個再嫁的,女兒才會落得都這個年歲了還沒尋到個好人家,能夠挑揀的對象都是不上不下的。

  如果不是娘家不得力,她還要為了獨女打算,又怎麼會嫁給一個自己都看不起的泥腿子,還得不時的小意討好,就是希望能夠為自個兒的女兒多謀點好處,結果也是入了府後才知道,顏家早就是顏溫良在當家做主,顏老爺說是府裡輩分最高的,卻一點權勢也沒有,就是要點銀兩去花用,還得要走賬房那頭,小打小鬧的顏溫良不管,但若是真要動到大筆的銀子,那就要一件件的交代個清楚。

  連親爹都這樣了,更別說她這個繼母了,每個月的銀兩都是固定的,要多的一樣要去找賬房。

  顏家偌大的家產,就像那水中月,看得見摸不著,更讓她不高興的是,顏家內宅裡管錢銀的居然是那個扶不起的冷蓉。

  她呸!不過就是個沒見識的鄉下丫頭,整日低著頭也不知道是誰欠她的,說話總跟蚊子哼哼一樣,一個上不了台面的丫頭,在顏府裡卻能夠過得比她還滋潤,更別說那後頭還修了一個庫房,說擺的全是她的嫁妝,這可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一個十兩銀子買下的小童養媳,哪裡來的一整庫的嫁妝?!

  看看自家給女兒攢了許久的嫁妝,再對比那個村姑,她心中的不平就怎麼都壓不下去。

  好不容易這次趁著顏溫良要出遠門的機會,想趁這個機會把人給弄走或弄死,卻沒想到顏溫良剛好回了府,讓她功虧一簣,現在還整天惶惶然的,就怕冷蓉鬧出什麼動靜來,讓顏溫良找她麻煩。

  一想到這裡,她就恨得連指甲都快被掰斷了,看著女兒明艷的容顏,心裡除了怒火外,就是滿腹的心酸。「唉,是娘對不起你,原以為顏家的身分能夠讓你出嫁的時候風光些,現在看來卻是……」

  周函若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姑娘了,以她這個年紀連親事都沒定下來,雖說如今是還沒聽見什麼閑言閑語,但她表面上再怎麼假裝不在意,心裡也是梗著一根尖刺,再加上她又常常聽母親抱怨冷蓉那些多出來的嫁妝,也忍不住妒嫉得紅了眼。

  「娘……那跟您沒關系,說到底還是這顏府沒規矩,明明娘您才該是當家主母,掌起一府的中饋,結果卻讓那村姑給哄了去。」她豐厚的紅唇吐出的雖是勸解的話,可艷麗的面容寫滿了不滿和委屈,眼裡明晃晃的不甘更是無法遮掩。「顏溫良不過就是個混子出身……」

  盧氏馬上伸手遮住了女兒的嘴,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噤聲!這話不是可以隨便亂說的!」她再不知好歹,也知道有個分寸。

  顏溫良是混子又如何?她們娘兒倆現在可還在人家的手底下過日子,就算是過去再怎麼看不起的人,但是人家現在就是有錢有權,這樣的話頂多在心裡想想,斷不能說出口的。

  再說了,顏溫良怎麼發達起來的,也沒幾個人真的能夠確定,但是一定沾過人命,女兒不懂,她卻是知道那人的可怕的,就怕真惹惱了他,到時候會真應了他說過的,直的進來容易,橫的出去也不難。

  周函若也聽母親說過顏溫良的可怕,雖然還是感到不滿,卻也不敢再亂說話,換了話題又嘟噥道︰「行行行!我不說就是了!只是……娘,怎麼府裡這兩天像變了天似的,一堆人都去捧著那個冷蓉的臭蹄子了!」

  冷蓉她向來就看不上眼,小家子氣的,連頭都抬不起,偏偏這樣的人在府裡就是能夠壓著她,讓她更是不高興,明的沒辦法,暗地裡也想了不少損招讓她有苦說不出。

  然而這兩日,府裡卻一下子像變了風向,冷蓉以往還會乖乖的過來給她娘請安,這兩日不來也就罷了,今兒個她本來要讓廚房多做一份燕窩,廚房裡卻說要讓她等,只說本來備上的都讓少奶奶給取了。

  「娘啊,那女人還搶了我的燕窩呢!」周函若嘮嘮叨叨的抱怨,「那不識貨的東西也配吃什麼燕窩?真是白白糟蹋了東西。」

  盧氏打冷蓉不再乖乖過來請安的那日就知道,她這是不打算再讓她拿捏了,以往她不過就是憑著婆母的身分壓制著她,現在她不忍了,她卻反而沒轍了,要說把她不孝的名頭給傳出去,只怕這消息都還沒出府裡,顏溫良那裡就得了消息。

  盧氏這口氣吞不下卻也只能硬吞,她就等著看,冷蓉還能夠囂張到什麼時候。

  「乖女兒,別擔心,現在我們治不了她,給她添添堵還是成的。」盧氏忽然笑了笑,手指頭輕劃過椅子的把手,「這府裡……還有比我們更看不慣她得寵的人呢!」說完,她的手指比了比屋子的西方,眼含深意的微笑著。

  周函若順勢看過去,一下子就領會過來,也忍不住捂著嘴嬌笑。「可不是呢!說來那還是她自己招惹回來的,這下可好,我倒要看看,就憑著那人的本事,她還能夠張狂多久!」

  盧氏點點頭,這幾日的郁氣因此散去了不少,她也等著看,冷蓉那幾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貨,對上那專門討好男人的,還能夠討得了什麼好來!

  冷蓉現在光準備對付盧氏母女還有勾引顏溫良都來不及了,哪裡還能管到別人身上去。

  在穿越前,她活在一群不把她當女人看的宅男之中,讓她這個女博士離「可愛女孩子」的形容詞越來越遠,好不容易穿越了,這個身體連對象都已經自備了,而且還重重戳中了她的萌點,幾乎連考慮都沒有,她就認定了她未來的生活目標——成為成功男人身邊的「無害天然可愛小嬌妻」。

  有了這個目標,她馬上拍板決定,目前勾引顏溫良的重要性排第一,至於報仇則是排名第二,不要問她為什麼明明是自己的丈夫還要刻意去勾引,她也很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她現在也算是清純可愛秀麗的小嬌妻一枚,她自己都不害羞的主動靠過去了,為什麼顏溫良反而離得更遠了呢?

  「真的是很奇妙啊……」她眼神放空的望著在玻璃杯裡咕嘟嘟滾著的液體,喃喃自語道。

  見狀,站在角落的紫藤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明明少奶奶的外表看起來還是原本的模樣,可是跟之前府裡謠傳的那些形容根本就像是兩個人,不但整日擺弄一些奇奇怪怪的石頭藥草還有蟲子,還鬧著少爺把珍貴的玻璃杯拿出來當什麼實驗杯,也虧得少爺願意寵著少奶奶,要不然就這麼個敗家的方式,要一般人那得心疼死。

  不過不管少奶奶的性子怎麼古怪,少爺喜歡就好,以前少奶奶不愛人伺候,屋子裡除了兩個不懂事的小丫鬟幫著跑跑腿,也沒其它人了,這回出了事後,少爺就這件事沒順了少奶奶的意思,堅持把她派到少奶奶身邊伺候,就是怕少奶奶一個不當心,又讓夫人給算計了。

  冷蓉自然不知道身後的丫鬟是怎麼看待她的,她把心力全都放在了即將要做好的藥劑上。

  來到古代後,盧氏給她上的記憶深刻的第一課就是——在這裡,人身安全的保障度太低!

  而她學的化學工程,在這沒有實驗室也沒有實驗器材的狀況下,要做出太有殺傷力的東西或者是太先進的東西也很有難度,但是,她當初是雙主修,制藥她也學了,混合她強大的化工知識,做點防身毒藥什麼的,還是沒問題的。

  現在第一鍋成品即將出爐,她死命的盯著看不怎麼透明的玻璃杯裡開始出現的化學反應,原本有點混濁的溶液逐漸變得清澈透明,她遠遠的輕嗅了嗅,再觀察溶液裡沒有其它的雜質,這才確定自己果真寶刀未老,即使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下,也讓她把藥給制作出來了,她差點沒高興的跳起來。

  她套上不久前紫藤幫她用布巾縫制的厚手套,小心的把杯子從簡陋版的酒精燈上拿了下來,接著不管紫藤在後面喊著,飛快跑出房外,腳步不停的直往驚鴻院去。

  她熟門熟路的打開顏溫良的房門,表情得意得像個急著要獻寶的孩子,高舉著那杯還散著熱氣的藥水,伸手就要拍拍他的肩。

  顏溫良正準備換衣裳,察覺到後頭有人,一回頭就是一個冷如寒冰的眼神,「誰!」

  「是我啊!你……」冷蓉看著他冷然的視線,忽然有種被潑了一頭冷水的感覺。

  「是……你?」他看了她一眼,眉頭輕皺,語氣還帶了一點不確定。

  他是可以仰賴聲音大約辨別他人,以掩飾他認不出人的毛病,不過有時情況過於突然,他就會像現在這樣不是很確定來人是誰。

  她傻了幾秒,緊接著忍不住急問道︰「等等!不是前幾日你還讓我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來找你的嗎,怎麼看到我卻是一臉疑惑的樣子?」

  等等!這男人疑惑什麼啊?難道能夠這樣闖進他院子裡的女人不只她一個?!

  「我沒忘,我只是……」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冷蓉見他這個樣子,也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他看著她的時間太久,而且目光和表情的不確定又那麼明顯,這癥狀怎麼那麼熟悉呢?

  她把玻璃杯放到一旁的幾上,定定的望著他,直截了當的問道︰「你……該不會是有完全認不出人的毛病干,也就是臉盲癥?」

  顏溫良還沒有所響應,就聽三聲叩門聲傳來,緊接著是二胡的聲音——

  「主子,我是二胡,這就進來……」

  冷蓉愣愣的將視線從顏溫良的臉轉到剛進門的二胡臉上,不可置信的揚高了聲音,「所以……我應該先打個暗號,然後再自己報上名字,才不會讓你認不出來嗎?」

  如果有一個不敲出特別暗號再主動報上名字就認不得自己的老公,身為體貼善良的小嬌妻,應該要有什麼反應才好呢?

  見他在自己發現了他認不得人的這個事實後,變得更加冷漠沉悶,一副連話都不願意和她說的別扭表情,冷蓉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可愛小嬌妻當得實在太不稱職了,居然傷害了他脆弱的男人自尊。

  「其實認不了人也沒什麼,反正、反正……」反正兩個字在嘴裡轉了好幾轉,她還是想不出該怎麼安慰比較妥當,只好生硬的轉了話題,「對了!我說要做的藥已經做出來了,無色無味,但是可以讓人短暫的放松暈眩,趁這個時候可以對喝下藥水的人做簡單的拷問,保證有八成以上的機率可以問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顏溫良本來還想著,她知道他隱瞞許久的毛病後,有可能又恢復以前那樣的性子,那封早已寫好的和離書他自然要拿出來的,卻沒想到她壓根不害怕,反而還興致勃勃的介紹起那杯古怪東西的妙用。

  「真這麼神奇?」他皺著眉頭看著杯中澄澈如同開水的東西,不太相信的問。

  要真有道種東西,還隨隨便便就讓她這個小妮子給弄了出來,世道不早就亂了?

  冷蓉自然知道他不會那麼輕意相信,也不多說其它保證,只微微一笑,「是不是真的,試試不就知道了?放心,這喝不死人的!」說罷,她狡黠的目光馬上轉向站在一旁的二胡。

  顏溫良見狀,馬上就明白她的用意,於是淡淡喚道︰「二胡,過來試試。」

  二胡只覺得今兒個八成是他的不幸日,一張討喜的臉皺成了一團,像吞了一大口黃連似的,可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違逆,只得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拿起玻璃杯就要往嘴裡倒。

  「等等!」

  顏溫良和二胡同時不解的看向出聲制止的冷蓉,就見她拿來一個小茶盞,抽走二胡手中的玻璃杯,將裡頭的東西往茶盞裡倒了一些,才又遞給二胡。「這藥效重,可不能一次全喝了,要不喝完了也成了傻子了。」解釋完,她滿心珍惜的看著手中的玻璃杯,「況且這東西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弄出來的,一口喝干了就浪費了。」

  二胡看著手中的小茶盞,頓時感到欲哭無淚,本來就略顯忐忑的心,這下子更是惶惶不安了。

  喝多了會變傻子的東西,他能不喝嗎?答案自然是不能,他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舉起茶盞,悲壯的一口飲盡。

  紫藤在屋頭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等到少奶奶得意洋洋的抱著玻璃杯往外走,少爺雖是面無表情,卻也體貼的護著少奶奶一起走了出來,至於落在最後的二胡,則是一臉受到重大打擊的模樣,讓她不禁心生好奇。

  只不過她小小的疑問還沒有得到解答,就見少奶奶笑咪咪的牽起了少爺的手,表情嬌羞的問道︰「我為你做了這些,你是不是該獎賞我些什麼?」

  或許是第一次見她這樣撒嬌,顏溫良的神色也柔和了許多,如刀刻般的粗擴容貌,和左眼角上那一道斜長刀疤,看起來也沒那麼嚇人了,語氣自然也跟著輕柔了幾分,「你說。」

  紫藤站在一旁,想著上回少奶奶主動要了玻璃杯,這回總該不會要比這個差的吧!心中不免也跟著有所期待,等少奶奶拿了好東西,回來也讓自己開開眼不說,還能夠跟小姊妹們炫耀炫耀。

  冷蓉扯著他的袖子,左搓右揉,一雙杏眼朝著他勾了勾,最後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就想……搬到驚鴻院來同你一起住。」

  「就這樣?」顏溫良挑了挑眉,沒想到居然會聽見這樣的要求,「我等等就讓二胡把西廂房的屋子給……」

  「不要西廂房。」冷蓉屏著氣,雙頰因此浮現淡淡的嫣紅,她含羞帶怯的又道︰「就要跟你同一間房,最好還是一張床……」

  她這兩天做實驗的空檔都在想著怎麼才能夠順利推倒他。

  不能霸王硬上弓,免得嚇壞他,只好打著日久生情的主意,夫妻倆同床共枕也不算過分,不但可以讓兩個人好好的培養感情,也能夠為自己多多制造機會,才能早日達成目標。

  紫藤原本滿懷期待的表情瞬間僵住了,頓時覺得害臊又尷尬,她甚至不敢看向兩個主子的臉,只想默默的後退再後退。

  顏溫良亦是整個人僵愣在原地,單眼皮的長眼難以置信的瞅著她,對上她期待的眼神,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只有二胡彷佛魂魄仍在不知何處遨游,沒有什麼反應。

  冷蓉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委婉了,也充分表現了想要和自己的男人同床共枕的小小願望,現下他這樣的反應,讓她不免感到失望。「不行嗎?」

  「你……可是認真的?」見她睜著可憐兮兮的大眼望著自己,眸裡的期待不像作偽,只是兩人同床共枕,他沒有自信能夠保證一直當柳下惠。

  「再真不過了。」

  顏溫良在心中嘆了口氣,最終仍是無奈的答應了,「隨你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冷蓉興高采烈的喚來僵硬在一旁的紫藤,急著要回原本的屋子收拾東西,今晚她就把行李都搬過來。

  看著她歡喜離開的背影,顏溫良眼底的溫柔卻慢慢沉了下來,錯綜復雜的心情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其中最多的是自己一直說不出口的卑劣竊喜。

  她不在意他的容貌、不在意他的「缺陷」,還願意主動靠近,他明明是感到高興的,只是,他還是無法真正相信她能夠完全不在意。

  他不自覺的伸手撫上眼角的疤痕,苦笑著想,說穿了,褪去了外在的權勢,他不過是個自卑又懦弱的普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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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50 PM

第四章

  冷蓉的行李才收拾到一半,就聽見外頭小丫鬟來報,說是西院的董姑娘來了。

  她得到記憶都是一段一段的,不去想就記不大起來,待仔細的想了想,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這可是原主自己種下的麻煩。

  董凝蘭雖然名義上是顏溫良的小妾,但他從沒往她的院子去過,她至今仍是個清白的姑娘,也沒有被正式抬成姨娘,且董凝蘭沒事的時候也不往她這兒來,尤其是有了妾的身分後,她除了偶爾在院子裡見著了還會低著頭打聲招呼,其它時候根本見不著人。

  冷蓉其實懶得搭理她,但又擔心她會小骨子小眼睛的在背後使絆子,反倒惹得她心煩,干脆就讓丫鬟把她領進院子裡,然後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兒,卻不打算出去見她。

  董凝蘭不是沒想過自己有可能被擋在院子外頭,要不然就是冷蓉答應見她,質問她突然找來的目的,卻沒想到會是現下這樣的結果,她人是被領進了院子,可是冷蓉完全不聞不問,彷佛當她不存在似的。

  她穿著一身素色衣裙,一圈深色腰帶輕輕掐出柔美的腰身,頭上簪了兩根玉簪,中間斜斜的簪住了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優雅擺動,再配上她輕磨的眉眼,和不點而朱的紅唇,怎麼看都惹人愛憐。

  此時太陽高掛,董凝蘭不過站了一會兒就有些臉色發白,幾個往外搬東西的丫鬟看了都忍不住指指點點,但她卻依然挺直了背脊站在那兒,像是不畏風雨的綠竹,自有一番風骨,她自認為明白冷蓉的性子,心軟又傻,她只要再站一會兒,她肯定會主動出來問她的來意。

  她算盤打得是好,卻不知道冷蓉已經不是她以前所認識的冷蓉了,也自然不曉得她認為人傻心軟的冷蓉,只淡淡瞥了院子一眼,又繼續整理東西去。

  紫藤也不管這事兒,她雖然是個大丫鬟,但是主子之間的事情能不摻和就不摻和,更別說董凝蘭還沒入顏府之前,不過就是個賣笑的小娘,正經姑娘家就沒人看得上那樣的人,就只有以前的少奶奶好心,才抬舉了她,讓她勉強有了名分。

  院子裡兩個能夠做決定的人都將她的存在給遺忘,其它跑腿的小丫鬟就更不用說了,幾趟來回又得了冷蓉給了幾塊糖,就樂呵呵的,哪裡還能記著董凝蘭站在外頭有多久了。

  屋外陽光炎熱,董凝蘭一站就是一個多時辰,等冷蓉終於收拾好東西,招呼著丫鬟一起把東西搬出去時,這才見到身子有些搖搖欲墜的董凝蘭。

  「少奶奶……妾身給您……請安了……」董凝蘭不過說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喘了好幾口氣,用氣若游絲來形容都不為過,尤其她臉色蒼白,還帶有幾分無辜柔弱的模樣,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會以為當家主母容不下這個小妾,故意找碴。

  冷蓉見她話說得一氣三喘,卻還能夠姿態優雅的蹲下去請安,眼裡閃過一絲嘲諷,嘴裡則是故意驚訝的嚷嚷道︰「你怎麼還在院子裡站著?有什麼大事非得在這麼大的日頭下等著說?」

  「是……是妾身覺得許久沒能來跟少奶奶請安,怕少奶奶責怪,這才……」

  「請安?我還不知道有這回事呢!」冷蓉裝模作樣的回頭望著紫藤,一臉天真不解的問︰「紫藤,我這兒有讓小妾照三餐過來請安的規矩嗎?」

  紫藤也看不慣董凝蘭那副矯情的模樣,非常配合的睜眼說瞎話,「以前也沒聽說過少奶奶還有這等規矩,可能是董姑娘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規矩重吧。」

  董凝蘭是妓門出身,就算還沒被梳攏過,終究也是沾了邊,紫藤這一句規矩重,就是故意諷刺著她的出身是個沒有規矩的地方,可她就算再不滿,也不會傻到在這時表現出來,她偷偷狠狠掐著自己的手心肉,兩道漂亮的細眉蹙得更緊,一雙含淚的水眸瞅著冷蓉,也不辯解,只是低聲喚道︰「少奶奶……」

  「啊?你還沒走?」冷蓉其實很想直接跟她說,這種裝可憐招式對她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董凝蘭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不禁愣了下,隨即用極為委屈的口吻回道︰「妾身還沒給少奶奶請安呢。」

  「剛剛你不是已經請過安了?行了行了,不用請了,要是你昏了過去,只怕我反而不安了。」她一句話把她接下來的話都給堵得死死的,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還是……你本來就是打算著要讓我不安的主意來的?」

  「妾、妾身不敢。」董凝蘭低下頭,說得卑微,眼底卻滑過一絲冷意。

  冷蓉才不在乎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只是不想讓隨便一只蒼蠅都敢往她頭上踩而已,也不管她是不是還要繼續在那裡站著,她招呼著紫藤,兩個人快步就往院子外走。

  等冷蓉兩人走遠了,董凝蘭才慢慢抬起頭來,白皙的臉上哪裡還有半分柔弱,淡淡的神情裡只有幾分隱藏的不屑。「不過就是一個鄉下丫頭,若不是攀了顏家,只怕比我還不如……」她話沒說完,像是想起什麼,嘴角輕勾一笑。「不過倒也有趣,往日那任人揉搓的性子看起來倒真的改了不少,就連身邊的丫鬟都能夠抖起威風來了。」她抽出帕子擦了擦被自己摳出血痕的掌心,然後任由帕子輕輕飄落地面。「本來瞧那盧氏也是個蠢的,但是如今看來,和她合作倒也沒什麼不可。」

  她輕輕一笑,揉了揉眼角,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剛哭過的模樣,接著腳步踉蹌的往院子外走去。

  好戲,正要開鑼了!

  「我是冷蓉。」

  顏溫良聽她一本正經的報上名號,不免有些無奈。「嗯,我知道了,好了,回院子裡去整理你的東西,我出門了。」

  「你的傷還沒好,怎麼不待在府裡好好休養,還要出去?」她非常不贊同的瞅著他。

  「有事。」他面無表情的淡淡回道。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事兒,可是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色,她就是覺得不能如此放任他任性。「我知道,你是想要查荷包裡那東西的來處,可是不管怎麼樣,也得先把自己的身體給照料好了再說,否則萬一又出了什麼事兒,你不也是個拖累?」她說得振振有辭,完全不怕他那副面癱模樣。

  顏溫良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但是除了查出了那香餅的來歷,更重要的是那背後之人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近期與他有沖突的是一個名叫曹天洪的人,曹天洪先前提過要將手中的鹽引折抵成合伙的分子,摻和進北城這兒的生意來,但他派人調查過這個人之後,發覺他心胸狹窄,做事也陰損,便直接拒絕了,當時曹天洪離去之時,頗有憎恨之意,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曹天洪的勢力大多在南方,而北城可是他顏溫良的地盤。

  只是沒想到那曹天洪真的如此膽大,趁著他往南邊交界查帳的時候,派人在路上狙殺不說,還讓人弄了香餅這樣的手段,若只是為了合作不成就引起殺機,那未免也太大張旗鼓了些。

  接著他又想起最近北城裡的一些風雲變動,那些官場上的人隨意動一動,下頭不知道就有多少人跟著遭殃,讓他不得不提高警覺,就怕曹天洪是哪一派人的手下。

  一牽扯到上頭的事兒,他是絕對不敢掉以輕心,才會不顧自己的傷還沒好全,就急急的想出去打聽消息,查查這曹天洪到底是什麼來路,痛下殺手的原因又是為何。

  「別鬧,那人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所圖絕對不小,外頭局勢瞬息萬變,我又怎能安心休養?」顏溫良難得向她解釋,雖說每一句都顯得生硬,但是那份心意就足以顯得冷蓉和其它人不同。

  「若照你說的,那人連這樣的手段都用得出來,你又怎麼能夠保證你這回出去,不會帶回來其它亂七八糟的東西?說不定還會再次遇到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匪徒。」冷蓉氣鼓著臉望著他反問。

  她這些日子吃好喝好,往日瘦得有些可憐的身子也顯得豐腴了些,看起來也更加可愛了,清麗的臉上一雙杏眼因為常笑的關系,更顯得活潑靈動,穿的衣裳也少了那些黯淡發沉的顏色,取而代之的是嫩黃嫩綠天藍等等嬌嫩的顏色。

  顏溫良認不出她的臉,卻細心的發現她的衣著打扮都不同了,雖沒明著稱贊,私下卻吩咐二胡采買了許多嶄新的料子,尤其是那些嬌嫩的顏色全都搬到她屋子裡去,讓針在線人一個個日夜趕工幫她裁制新衣裳。

  即使人的五官對他來說總是一片模糊,但是光看她穿上新衣裳,樂得轉的模樣,就跟直接看著她喜悅的模樣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都知道了我這回出門可能會有危險,我就更不能藏在府中不出去,畢竟這事情一日未了,南南北北的許多生意有可能會因此有所耽擱。」顏溫良不是大善人,只是他的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靠著這些生意吃飯,可不能因為曹天洪一個小人,就這麼白白損失了去。

  且最主要的是,上回兒是往南路查帳出了差錯,最新傳來的消息則是南路的路子在那之後都接連出了問題,他做的生意就是南走北往的過路財,路一旦被堵住了,生意就等於斷了一半,怎麼讓他不著急。

  冷蓉也明白他說得很有道理,只是看他傷重未愈就急著出門辦事,她怎麼也無法放心,她想想這幾日自己準備了不少東西,本來是打算用在盧氏身上的,現在只好先提前拿來自己用著了。

  「行!你出門我不攔你,但我也要跟著!」

  「不行!」顏溫良連想都不想直接反對。

  冷蓉不滿的嘟著嘴瞪著他,「哪兒就不行了?你還不是帶著二胡一起?!」

  二胡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自從少奶奶的個性轉變了之後,他的好日子就越來越少了,每次講著講著總要扯到他身上,他一個貼身小廝本來就該跟著主子四處去,怎麼現在盡咕分都要被說嘴?

  「他是男人。」

  「他可是到了十來歲都還會尿床的男人。」冷蓉不屑的睨了他一眼,想起上回兒拷問藥水問出來的答案,就忍不住想笑,「放心,我過了五歲就不尿床了,肯定比二胡有用得多了。」

  二胡悲傷的窩到角落劃圈圈去了,自己的丑事就因為那古怪的藥水全都被人知道了,身為一個男人,不,是身為一個人的自尊都要變成碎片了。

  冷蓉看他還想拒絕,干脆挺了挺胸,直接撂話,「你要是不答應,我也會想辦法偷偷跟去,再不然我就把二胡上回他說他第一次那個夢……」

  二胡聽她連這個都要說出來,連忙下跪求饒,「少奶奶!少奶奶!求您別說啊!」接著他幾乎是痛哭流涕的抱住自家主子的大腿,哀求道︰「主子拜托您了,就帶著少奶奶一起去吧!我二胡就是拚死也會護得少奶奶周全啊!」

  他可還沒娶媳婦兒,要是讓少奶奶把話給傳了出去,他還要不要做人啊!

  顏溫良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抱著他的大腿痛哭失聲,一個得意洋洋的微仰起下巴,他深深覺得,就算沒有那香餅,他的頭也是止不了的泛著疼。

  她甜蜜蜜的勾住顏溫良的手,仰頭瞅著他,「放心吧,那些敢找你麻煩的,我會讓他們知道十八層地獄要怎麼下去是最快的!」

  日頭灑落下來的金光和屋廊的陰影,分別佔住了冷蓉的半邊臉,也讓她的微笑看起來帶了些微的寒意。

  二胡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少奶奶的笑容看起來活像是來索命的閻王,不知怎地,他忽然覺得被少奶奶給盯上的人,大約……真的能夠體會到十八層地獄是怎麼一回事呢!

  顏溫良這一日雖然遺是如願出了門,但是看著身邊多出來的一個人,他的注意力一直無法集中,心思也有些煩躁紊亂。

  冷蓉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緊張,一張小臉滿是好奇,左看看右看看的,幸好她還知道自己出門的目的是什麼,沒有一股腦只想著玩,始終牢牢跟在顏溫良身邊。

  三人沒坐車轎,就徒步走著,出了顏府沒多久,拐了幾個彎,走進了一間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酒樓裡。

  「客官兒好,今兒個是坐大堂還是樓上雅間?」店小二笑咪咪的迎上前招呼。

  「雅間。」二胡回道,並對店小二使了個眼神,接著像順口一般又道︰「不要烏龍,給上一壺春茶搭上兩碟點心。」

  「欸!」店小二點點頭,往裡頭喚道︰「春茶兩點心!客官這邊請!」

  冷蓉是沒瞧見二胡同店小二打的那番眼色,只不過她也不傻,知道顏溫良可不會逞強出門,就只為了來這麼一間不起眼的酒樓喝茶吃點心,也乖乖的不出聲,一路跟著走。

  三人進了雅間沒多久,店小二便端著點心和一壺茶水進來,放下東西後,店小二又神色如常的退了出去。

  冷蓉不解的目光一直在三個男人身上來回,待雅間的門又被重新關妥後,她就見顏溫良從點心盤子下抽出兩封信,這才明白三人之間早就在互通消息。

  顏溫良拆開了兩封信,快速閱讀後,眉頭隨之皺了起來。「看來曹天洪背後之人果然所圖不小。」

  冷蓉替他倒了一杯茶,緩緩道︰「你不是老早就猜到了?不過就這兩封信,你何必自己跑一趟,讓人送到府裡,要不讓二胡出來拿不就得了,還是二胡你……被懷疑了?」說到最後,她一臉懷疑的看向站在一旁默不出聲的二胡。

  二胡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說話,倒是顏溫良主動解釋道︰「這兩封信是我另外托人去查的,讓二胡來拿也不合適,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盯住了我身邊的人。」

  「有喔!其實一直都盯著呢!」她突然語出驚人的道。

  顏溫良瞠著一雙黑眸緊盯著她,淡漠的眼神裡有著一絲緊張,「你怎麼知道的?」

  他倒不是懷疑她,而是她之前一直都沒出去過,這一回出門就知道了這件事情,讓他不得不猜測是不是他沒注意到的時候,有人沖撞了她。

  冷蓉嘿嘿笑了兩聲,從袖子裡摸出一把小鏡子來,「我剛剛在路上就覺得有幾個人似乎不斷出現在我們周遭,覺得不對,就趁著一邊看鋪子的時候,一邊用鏡子偷看,果然那些人一直都在我們後頭跟著呢!」

  說起來她拿了把小鏡子也是無心之舉,顏府裡能夠進庫房裡拿東西的也就她和顏溫良兩個,他一個大男人又用不上這些東西,上回她進庫房找做實驗用的東西時,看著這面鏡子小巧,攏在掌心裡也有趣,就一直放在身邊,沒想到今兒個還有這等妙用。

  聞言,顏溫良不禁松了口氣,「原來如此。」不知怎地,他就是擔心她會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二胡聽到自己和主子讓人跟了一路,自己都沒察覺到,就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少奶奶,我剛剛也仔細留意過了,怎麼沒見到那些人?」這說起來也是他的失職了,要是少奶奶有什麼好法子,他也得趕緊學起來,以後跟著主子也不會出紕漏,多幾分底氣。

  冷蓉慢悠悠的啜飲了一口茶,輕輕掃了他一眼,有點小得意的回道︰「等你有跟我一樣靈敏的狗鼻子,那就行了!那些人身上散發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海味,刮都刮不掉。」

  如果是在靠海的城鎮她也不會當一回事,問題這裡可是完全內陸的地方,頂多只有小溪、小湖,突然有幾個人滿身的海味,不遠不近的一直跟著,不管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二胡一聽這話就垮了臉,回過頭忍不住在心裡腹誹著,有人會這麼得意自己是狗鼻子的嗎?

  顏溫良只要知道她沒事,其它的倒是不怎麼在意,就連她隨手拿起來喝的茶水其實是倒給他的這點,也直接忽略了,只是從她的話裡,他抓到了一點疑惑,這讓他的臉色不由得嚴肅了起來,「你說那些人的身上都有海味?」

  「嗯!不會錯的,絕對是!」冷蓉的鼻尖輕輕動了動,眼神往緊閉的門扉一瞟,同時壓低了聲音道︰「那些人現在就在外頭呢!」

  顏溫良輕敲著桌面,二胡趕緊把兩封信往茶壺裡一泡,兩張紙在水裡一下子就化開了,沒多久就半點痕跡也沒有。

  「在城裡動手的機會不大,只是……看來很快就會有人要找上門了。」顏溫良肯定的說著,高大的身子看起來格外的沉穩,散發著一種迫人的氣勢。

  冷蓉看得不免有些怔了,心髒又像第一次在房裡見到他的時候那樣,怦怦怦跳得飛快。

  是高漲的女性荷爾蒙在作怪吧?否則她怎麼覺得他每一次踩到她萌點的瞬間,都讓她忍不住越來越喜歡他呢,甚至喜歡到……想直接撲倒他了!該怎麼辦?她輕舔著唇,眼裡閃過一絲苦惱又興奮的光芒。

  顏溫良沒察覺到她那太過詭異熱切的視線,因為在他話語剛落下沒多久,就聽見一道腳步聲停在雅間外頭,那個人甚至連門也不敲,直接就闖了進來,看著屋裡的三人,一張圓臉看起來樂呵呵的很和善,自顧自的打起招呼。

  「顏當家倒是挺有閑情逸致的,大伙兒都忙著開並市的事兒呢,就您有這能耐,還帶著紅顏知己到酒樓喝茶吃點心。」他看了看桌上不過就一壺茶兩樣點心,回頭就對著跟上來的店小二喝道︰「顏當家帶著人出來散心,就這兩樣點心哪裡夠了?還不趕緊上幾道好菜,再送壺酒上來?」

  店小二才剛應了要轉身出去,就見二胡從旁攔著,然後笑道︰「主子,曹家商號的曹老爺說要請您吃酒,要不要小的再去吩咐準備幾樣好菜送上來?」

  冷蓉在一邊沒說話,也知道這是二胡慣用的手法,提醒著顏溫良來人是誰,要不他這個連老婆都認不出來的人,哪有辦法認出隨隨便便進門的胖子。

  顏溫良這才抬眼望過去,淡淡道︰「不用了,我和曹老爺沒什麼可談的,也就不多坐了。」

  這明晃晃的拒絕,讓曹天洪立刻拉下了笑臉,店小二知機的避了出去,雅間裡就只剩下他們幾個人。

  曹天洪一張圓臉笑的時候看起來還挺和善的,一垮下臉,配上那雙散發著算計的眯眯眼,就讓人不怎麼舒服了。

  「顏當家倒是心直口快,只是這商場上大家總是以和為貴,顏當家這般不近人情,可不怎麼好啊!」曹天洪一番話說得語重心長,活像是真的在好心提點他一樣,忽地就見手邊多了一杯茶水,他看了眼是顏溫良身邊的女子奉上的,就順手接過,一次飲了半杯潤潤口。

  顏溫良眼神銳利的掃了曹天洪一眼,又警告的淡淡瞥了眼送上茶後又裝文靜的冷蓉,這才低下頭,輕撫著茶盞的杯緣,淡淡道︰「該如何行事,我自有分寸,只是……」杯子驟然碎在他的手中,他松開手,細細的碎屑緩緩從手中滑落,他冷眼看向曹天洪,語氣冷硬的道︰「有些事是該有點規矩,大家都是在外頭闖蕩的人,要是沒了規矩,可就別怪他人不客氣。」

  曹天洪看著細細的茶盞碎屑落在桌上,心幾乎要停止跳動了,陡然間冒出的冷汗幾乎打濕了重衣,原本得意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顏當家好本事,只是雙拳難敵四手,大伙兒本來就是你幫我我幫你的,自然各有各的好處,我之前提的事兒,顏當家不願做,那麼也別攔著他人往那富貴的路上走。」他這話也是說得狠了,算是把兩人的恩怨明白的擺到台面上來。

  曹天洪之前不過是個專走南北貨的行腳商,如果不是好運一次摻和進鹽引裡頭,或許還混不到如今的身家,但是即使從小富變大富,還是比不上顏溫良這樣的勢力,這也是他背後的主子讓他出面和顏溫良洽談合作的理由。

  只不過不知道是顏溫良打從一開始就看破了他想要合作的目的,還是顏溫良根本就對這樣的合作不屑一顧,第一次見面顏溫良果斷拒絕,第二次他再找上門的時候,顏溫良看著他就如同看個陌生人般,連話都不願意回。

  曹天洪這幾年靠著背後人的扶持,順風順水慣了,哪能忍受顏溫良這樣高高在上的態度,回去琢磨了下,就轉頭去煽動背後的主子,認為顏溫良既然不肯配合,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除了他或者是給點教訓,趁機從他手上奪下一些分子,那麼即使不找他配合,也足夠推動他們的計劃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顏溫良也足夠命硬,都挨了一刀了,他身邊也被他買通的人動了手腳,就等著顏家掛起白燈籠,沒想到今兒一早就聽見顏溫良又活蹦亂跳的走出家門的消息。

  曹天洪咬得牙根都痛了,眯眯眼也瞪得老大,就是不相信有人真的這麼命硬,下了這些招數都弄不死他!

  顏溫良對於這種程度的挑釁,根本就懶得理會,總之該說的他都說了,也間接確定下手之人,這些訊息對目前的他來說就夠了,至於像曹天洪這樣的小人,不值得他花太多心力周旋。

  他那種無視的態度,讓曹天洪更是恨得想再找人砍他個十刀八刀的,不過他也沒傻的忘記自己現在人身在北城,是顏溫良的地盤,別的不說,要是把事情鬧大了,就連背後的人可能都不會花心力保全他。

  「哼!既然顏當家的不聽老人言,等出了事兒,可就別怪老天爺不眷顧,告辭!」曹天洪氣呼呼的甩門走了出去。

  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冷蓉,看著曹天洪就這麼怒氣沖沖的走了出去,忍不住沖著顏溫良噘了噘嘴問道︰「就這麼讓他走了?聽他剛才說的話,就知道你這傷還有那香餅都是他搞的鬼,你怎麼不把他抓起來打一頓?」

  顏溫良放松臉上那霸氣冷肅的神情,眼裡化開一抹柔意,輕聲安撫道︰「現在還不急。」

  她吐了吐舌,露出有些苦惱的神情,「啊!可是我……剛剛不小心出手了。」

  待曹天洪離開後,二胡把桌上的茶壺拿了出去,讓店小二換了一壺新的,結果一進雅間就聽見這句話,雙腿猛地一軟,手裡的茶壺差點摔碎在地上。

  顏溫良暗嘆了口氣,問道︰「你又做什麼了?」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越來越習慣她老是這樣語出驚人了。

  冷蓉捏起兩只指頭,有點小得意的笑了笑,「也沒什麼,就是昨天晚上剛好弄了點小東西,本來是要給……用的,後來你說要出門就順便帶著了。那問題不大,放心好了,就是讓人掉點毛。」

  顏溫良的臉色有些古怪,想著剛剛她可沒靠近過曹天洪,除了……「你在他的茶水裡下藥了?曹天洪心胸狹窄,若是知道在你這兒著了道,肯定會把你一起記恨上了。」

  她無所謂的聳聳肩,「沒關系的,反正找你麻煩就等於找我麻煩,我對於找麻煩的人向來都是一個態度,殺無赦!」說完,她露齒一笑,露出來的兩顆小虎牙彷佛散發著森森寒光。

  「罷了。」他又在心中嘆了口氣,手不自覺的抬了起來,想要摸摸她的頭,但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停在半空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對她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但是又有些害怕,他如果做了,她不知道會用什麼眼神看他,雖然他有時候會被她的語出驚人嚇著,但是他還是很喜歡現在的她,他可不想她因為又害怕他,變回之前的樣子。

  怎料他心中的糾結,卻因為她接下來的舉動而解開了。

  冷蓉看著他的手幾乎都要放在她頭上了,卻突然又想反悔收回去,有點不滿意的直接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個兒的頭頂,然後沖著他露出單純燦爛的笑容。

  顏溫良書讀得不多,但是當她的笑容映入眼簾時,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人面桃花。

  心怦然而動,即使過了今日,他可能無法再記住這張容顏,但是那抹笑容的美麗,卻會永遠烙刻在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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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51 PM

第五章

  接下來幾天,顏溫良沒再出門,沒機會外出的冷蓉,也重新投入她的制藥大業之中,然而嚴格來說,她主攻的方向,與其說是藥,不如說是毒還比較恰當。

  如果日子能夠這麼平平靜靜的下去,或許冷蓉還會誇贊一下其它人識時務,偏偏這世上就是有人對於找碴這個事業有著無比的熱情,就算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教訓也不死心,而最不遺余力的就是前些日子被晾在院子裡頭的董凝蘭和周函若。

  周函若平日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小妾姨娘,她可還記得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就是養了一堆這樣的女人,才把家業敗光的,逼得她娘被休,最後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住最後那一點嫁妝,因此她雖然討厭冷蓉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但是她對董凝蘭也是看不上的,甚至還有種本能的厭惡,要不是娘親要她跟著董凝蘭一起過來,她壓根就不想跟這假兮兮的女人一道。

  周函若的不屑表現得那麼明顯,董凝蘭自然是明白的,她慢慢的跟在落後兩步遠的距離,垂下的眉眼裡卻也有著同樣的不屑,不過就是一個木頭腦袋的老姑娘,還以為自己有多麼了不得?!

  兩個人各懷著心思,一路無話倒也保持了基本的平靜,一路到了驚鴻院,只是到了院門口,卻不是隨意就能進去的,她們都知曉顏溫良的脾氣,也不敢隨意挑戰,只是傻愣愣的站在院門外,想著要是冷蓉一整日都不出門,她們豈不就白費功夫了?

  周函若的脾氣不怎麼好,尤其身邊又有一個討厭的人的時候,口氣更是好不起來,「去問問冷蓉什麼時候出來,真是的!小姑子上她院子還被擋在外頭,果然是沒爹沒娘的,就是沒家教!」

  董凝蘭臉色不變,心中卻在暗諷,你可不是人家正經的小姑子,親娘又處處找人家的麻煩,還想要人家好聲好氣的出來迎接,當自己是個人物呢!

  想是這麼想,她也知道可不能讓周函若就這麼走了,要不等那計劃一進行,她不就成了現成的替死鬼了?

  虛氏表面上說拉攏,背地裡又不知道揣著怎樣的算計,她自己當作聰明人,但她董凝蘭也不是個傻瓜,誰算計誰還不知道呢!

  董凝蘭假裝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周函若,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守門的婆子,從腕上輕巧的褪了一只金鐲子,塞進那婆子的手裡,有些抱歉的道︰「姑娘心直口快,大娘別介意,我們就是想找少奶奶一同去進香,保佑家裡和和美美,誰知道不巧,這些日子都沒能踫上少奶奶出院子,一時心急才直接尋了來。這一點東西給大娘當點跑腿費,勞煩大娘幫忙喊一下少奶奶身邊的丫鬟,讓我們好見見少奶奶。」

  董凝蘭從那樣的地方出來,別的不提,這嘴上的功夫是半點都不差的,一番話就把臉色嚴肅的守門婆子給說得露出微笑。

  守門婆子掂了掂手中鐲子的重量,點頭道︰「行,我這就幫董姑娘傳話。」

  周函若臉色難看的瞪著那婆子拿了東西就喜孜孜的往裡頭走,她嘲諷的看著董凝蘭,沒好氣的道︰「不愧是伺候人出身的,骨頭就是軟,連在守門婆子面前都硬氣不起來。」

  董凝蘭全當沒聽見,假裝不經意的將視線瞥向另一個守門的婆子,發現對方忍不住皺起眉頭,她馬上露出幾分尷尬,心裡卻是得意的笑了。

  真是個沒腦子的!就不知道盧氏那只差沒全身都長滿了心眼的女人,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連看人臉色都不懂的姑娘,也不想想自己連姓都沒改過,明眼人都知逍她周函若就是盧氏的拖油瓶,就她一點自覺也沒有,還真的把自己當成顏家的正經姑娘。

  周函若最看不得她那委委屈屈的模樣,本張口還想要罵人,隨即想起盧氏的交代,一口氣又硬生生的忍了下來,冷哼一聲,偏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兩人互相看不起,卻也不想在驚鴻院外鬧得不好看,反倒讓冷蓉看現成的笑話,便很有默契的都不出聲,倒也成就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正忙著試驗一個新配方的冷蓉,則是讓紫藤給喊出了實驗室,一邊喝汽說水,一邊問︰「少爺呢,又在書房裡?」

  說是實驗室,其實是以前用來擱放一些雜物的小房間,顏溫良特地吩咐下人清出來給她使用,她還教他和其它下人,以後就管這兒叫做實驗室。

  紫藤一邊打扇,一邊回道︰「是呢,這幾日外頭不少人進院子來回話。」

  「喔。」冷蓉一邊享受著紫藤打扇吹過來的涼風,一邊懷念著以前實驗室裡的全自動空調。

  說來那天給曹天洪下的藥,藥效似乎還是強了些,曹天洪那時甩了門離去,結果等他們要離開酒樓時,就聽見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說著剛剛撞見的新奇事。

  原來曹天洪離開酒樓沒多久,就覺得頭有些癢,結果伸手一抓,一族簇的頭發就跟斷了根一樣飛落下來,讓他又氣又怒,可一時間又找不到原因,結果頭發散落一地就算了,他又撓起手腳來,怎料手腳的寒毛也跟頭發一樣,一抓就是一把,嚇得他連忙往醫館跑。

  等他們回到顏府,最新傳回來的消息是,曹天洪在醫館裡癢得扒了衣裳,最後整個人就像脫了毛的豬,干淨得找不到半根雜毛。

  這樣新奇的事兒不過半天時間就傳得人盡皆知,還有不少人說自己看見了曹天洪脫了衣裳後的模樣,說得繪聲繪影的,像是當場看見曹天洪在他面前脫了褲子一樣。

  她倒是挺高興有人幫忙證明了藥效,不過又覺得還可以再改進一點,起碼跟她在現代的原藥方還是有些差異的,應該要做到無聲無息的讓毛給掉光才好。

  她專心想著該如何修正,沒聽見紫藤在她耳邊的問話,直到紫藤搖了她的肩膀兩下,她才回過神來問道︰「怎麼了?」

  紫藤有些無奈的看著她,再次重復道︰「小姐和董姑娘來了,正在院子外頭呢!少奶奶可要見她們?如果不見的話,奴婢這就讓人把她們給打發了。」

  「見啊!怎麼不見!」冷蓉想著今天反正也是閑著,就見見那兩個人也無所謂。「對了,我記得昨兒個讓你做了一道冰點,可做了?」

  「做好了,都在冰庫裡凍著呢!」昨兒個大少奶奶說要這樣點心時,她也不知道做出來會是什麼樣子,沒想到成果倒是挺不錯的,讓她也驚訝不已。

  「你去傳個話,讓少爺過來一趟,說嘗嘗我新得的點心,不管怎麼忙,總該有歇歇的時候吧。」尤其他的傷還沒痊愈呢,只曉得忙,都忘了要照顧自己。吩咐完,她也不覺得熱了,光想著冰淇淋的滋味,就覺得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紫藤看著她一臉傻笑、沒心沒肺的模樣,就忍不住想嘆氣。

  少奶奶是真懂還是不懂呢?有時候明明就對少爺體貼得很,但有時候又看不出來是不是真對少爺上了心,不提兩個主子,就是他們這些下人在一旁看了都覺得心急啊!

  要說沒情分,兩個人一見面,那也是好聲好氣的說話,少奶奶說話的時候,透出來的歡喜還有少爺眼裡的那份柔情不是假的,但要說有情分,兩個人到如今都還沒園房,平日白天各忙各的,有時候甚至連捎一句話都沒有,同一個院子裡住著,卻弄得像是陌生人一樣。

  唉!只能說主子們之間的感情事,真是難猜啊……

  屋外的婆子收到了消息,快步來到到院門口,周函若正等得不耐煩,看著守門婆子回來,口氣不善的訓斥道︰「怎麼傳個話都這樣慢,都做什麼吃的?!」

  守門婆子在驚鴻院伺候,平日可是沒幾個人敢這樣大聲跟她說話,如今卻被這個在下人之間也不怎麼看得起的外姓姑娘教訓,臉色頓時一沉。

  董凝蘭在心裡暗啐了周函若一聲廢物,臉上卻堆著極為討好的笑容,誠懇的道︰「可真是感謝大娘了!」說完,她便跟著囂張氣焰不減的周函若往院子裡走去,她落後了幾步,所以聽見了兩個守門婆子壓低聲音的議論——

  「不過是夫人帶過來的拖油瓶,還真當自己是顏家小姐了?!真要說起來,她還不如董姑娘呢!我呸!這樣的人要是能得了好姻緣,那才真的是老天不長眼……」

  董凝蘭淡淡笑了笑,一雙剪水靈眸閃爍著得意的光芒,她輕拈著帕子捂著嘴,遮掩住揚起的嘴角,和周函若一起踏入房門。

  周函若見著冷蓉的時候,像是突然炸了毛的貓,瞪大了眼看著躺在軟榻上吃冰碗的冷蓉,雙頰陡然染上一層紅暈,雙唇也微微顫抖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董凝蘭畢竟是清倌人出身,反應雖然不如周函若這般誇張,卻也覺得冷蓉這麼做實在有點出格。

  冷蓉察覺兩人一進門就傻站在那裡,不自覺抬頭望去,就見一個一臉驚恐,一個一臉困惑,轉過頭就對著紫藤吩咐道︰「還有冰碗的話,就隨便弄點給她們吧,真可憐,連冰碗都沒吃過。」

  紫藤輕嘆口氣,深深覺得自己應該要提醒一下少奶奶,她們兩個人絕對不是因為想吃冰碗才露出那樣的表情,而是少奶奶穿得太暴露了。

  剛剛少奶奶要換這套衣裳的時候,她就已經勸過了,說這衣裳不大適合這時候穿,但少奶奶用了一連串的理由來說服她,她想就只是在屋子裡穿穿而已,也就不再勸了,沒想到穿的人自己還沒嚇到,倒是先嚇著了別人。

  冷蓉話才剛說完,周函若就忍不住氣得跳腳,「誰連個冰碗都沒吃過?!你、你胡說八道前先看看自己穿了什麼吧,真是傷風敗俗不知廉恥!」

  被這麼劈頭一罵,冷蓉的臉也沉了下來,隨手將冰碗往旁邊一擱,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我哪兒傷風敗俗不知廉恥了?我是沒穿衣裳在你前面走來走去?還是脫了你的衣裳讓你在外面晃來晃去?!」

  「你、你……就是不知廉恥!」周函若結巴又氣虛的罵回去,卻不敢再看著她,恨恨的轉過頭去,只覺得多看一眼都會髒了眼睛。

  瞧瞧那是什麼衣裳,露腿又露胳膊的,就連腰都露出來一大截,還有胸脯的地方,領子低得幾乎什麼都讓人看清了,那還能叫做衣裳嗎?叫做一塊破布都抬舉了它!

  冷蓉看著她像小姑娘似的跳腳,壞心的勾了勾嘴角,故意慢步來到她面前,有些輕佻的雙手盤在胸前,「這就叫做不知廉恥了?你要不要再靠近一點看看,到底是怎麼個不知廉恥法?」

  周函若被戲弄得臉漲得通紅不說,整個人還慌得連連後退,差點給絆了腿,直到被董凝蘭扶住了身子,才不至於出丑,這下子看著冷蓉那副囂張的模樣,她更惱恨得不行,只覺得娘親想盡胳法要把她給弄出顏府,是最正確不過的決定。

  董凝蘭見冷蓉的舉止這般大膽,也忍不住臉頰泛紅,可她不是沒見過這樣的衣裳,馬上裝好心的勸道︰「少奶奶,這衣裳可不是正經人家能穿的,都是下城那兒的一些舞娘,尤其是從異域來的舞娘才能穿的,都是讓人取樂的玩意兒,少奶奶穿了,怕是……會讓少爺不喜啊!」

  冷蓉還沒開口,門外就傳來一道嗓音打斷幾人的對話——

  「什麼會讓我不喜?」

  隨即,高大的顏溫良就出現在眾人眼前,他冷如寒霜的眼眸掃過屋裡的所有人,除了冷蓉之外,全都像被勒住脖子的母雞般說不出話來。

  寂靜,果然是一個反派出場的必要條件,冷蓉在心裡有些好笑的暗忖道。

  她其實是個相對感性又絕對理性的女人,尤其對於戀愛這種事。

  如果有人問她如何選擇對象,她一定會回答靠直覺,她認為如果在直覺的第一反應都無法動心起念的話,那麼連最基礎的荷爾蒙都無法被激動,更不用說其它的了,所以直覺的喜好排在第一位。

  若是除去了感性的因素後,剩下的就是絕對的理性了,對於一個從小就從科學領域征戰了快二十多年,甚至到死之前都還在實驗室裡忙著研究的女人,又怎麼能夠不理智的面對戀愛這件事情呢?

  罾在穿越後,她發現原主已經有了丈夫,她一開始也沒打算完全接受的,直到見到顏溫良讓她有了心動的感覺,她才順水推舟的接受了。

  既然決定接受,全方位的理解這個男人,就是她這些日子以來悄悄在進行的計劃。

  顏府裡除了驚鴻院,其它下人的嘴巴可沒有那麼嚴,她偶爾走走逛逛,打聽打聽顏溫良的一些小事,下人們頂多只覺得她是在關心丈夫,不會認為她別有所圖。

  至於她打聽到的內容,大多都在她的預料之內,可以簡單歸納為一句話——她看上的男人,原來是個不折不扣的反派人物。

  黑白兩道都沾手,旗下賭場妓院當鋪鏢局酒樓等產業都有,河道上也能夠設關卡收保護費,鹽利上也能夠沾手,這還是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至於那些暗地裡的業務,就是下人們口頭傳傳,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當真。

  不過即使是如此,她對於這現成的相公,也沒有什麼懼怕,即使她的記憶裡有很大一部分記錄了看到他命人活活打死人的一幕,雖然身為一個現代人,她覺得那樣做太過了,但是她向來信奉一個真理,自己不懂的就不要多作評論。

  在評論之前,她願意先相信顏溫良這個人,不為其它,就沖著他對她的這一份心,她覺得給予這樣的信任一點都不過分。

  冷蓉腦子裡因為反派這個形象想了許多,一時出了神,又不小心忽略了正在問話的顏溫良。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壓迫感,又再問了一次,「所以……是什麼會讓我不喜?」

  顏溫良面無表情的看著屋子裡的所有人,每一個人在他的眼裡,都是有些似曾相識卻又不太能夠準確認出來,不過他最後把目光都放在一個穿著大膽的姑娘身上,一頭長發松松的打了一個大辮子垂在耳側,吸引他注目的不是那身衣裳,而是她身上淡淡的藥草味,讓他不用人提醒就已經明白了她的身分。

  他的妻,三個字在嘴裡慢慢的繞了一圈,忽然讓他有種微甜的感覺。

  紫藤噤聲站在一邊不敢說話,但在少爺往少奶奶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少爺要是因為少奶奶穿了這身衣裳而動怒了該怎麼辦?要不她自己站出來把這罪給擔了吧?沒能好好的規勸主子,說來也算是她的罪過。

  周函若向來最怕這個異姓哥哥,尤其見過幾次他的衣裳帶著血的樣子,就連跟他說話聲音都會不自覺顫抖,哪裡還敢對上他的視線,當下只恨不得把自己縮成鵪鶉大小,躲到沒人看見的地方去。

  結果一個個都不說話的時候,董凝蘭一開口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她——

  「爺……少奶奶也不是有意要穿得如此傷風敗俗,您就別生氣了。」

  她柔柔的嗓音聽起來像是在為冷蓉說話,但是除了周函若那樣沒心眼的,其它幾個人都是一根腸子拐了好幾個彎,一聽這話就知道是擺明了用眨低別人來襯托自己的賢良。

  冷蓉這時候也回過神來,似笑非笑的瞅著董凝蘭,心中暗嘆,這小缸花真是心機深啊,隨時隨地都準備著給人下絆子呢!一邊拐著彎罵她傷風敗俗,一邊又當解語花勸著男人別生氣,呵呵!這是佔著小妾的位置,擺著當家主母的架勢啊!

  她抬眼瞧著顏溫良,倒是想看看他又是怎麼想的,古代男人三妻四妾不是罪,只是說她任性也罷,她可不想和其它女人互稱姊妹,共享一根黃瓜,她們不覺得髒,她還嫌棄被用得舊了呢!

  顏溫良只淡淡掃了董凝蘭一眼,對他來說,她根本就是沒有任何印象的女人,多余的勸說只是讓他想著府裡的規矩似乎有些松散了,還是該讓人好好調教一番才是。

  那一眼讓董凝蘭情不自禁羞怯的低下頭,露出縴細脖頸的美麗線條,含羞帶怯的模樣看起來更是單純中又帶著嫵媚。

  「沒事兒就散了,驚鴻院裡吵吵鬧鬧的,沒的讓人煩。」

  他簡單的一句話,就讓董凝蘭和周函若瞬間刷白了臉色,一個是被嚇得不輕,一個是備受打擊,不可置信。

  話落,顏溫良連一個眼神都沒再給那兩人,他甚至連喊二胡進來問問兩人是誰的意願都沒有,全部的注意力都只擺在眼前穿著特別不同的女子身上。

  「怎麼穿了這一身?」他微微皺著眉,看似不悅。

  冷蓉可不怕他這張冷臉,看他剛剛的表現還算讓人滿意,她笑著踮起腳尖,輕輕的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好看嗎?這是在那日送過來給我挑的款式裡頭剛好瞧見的,這天也熱了,有些受不住,干脆做了一套當家常穿穿。」

  他不是沒看過手底下的胡姬穿過類似的衣裳,只是她這一套,看起來似乎更輕薄了不少。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紫藤還有其它人都以為他即將發怒,哪曉得他居然點頭稱贊,「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輕薄了些。」

  冷蓉嫌嗔了他一眼,「外頭這樣熱,料子不輕薄又怎麼穿得住?再說這也只在驚鴻院裡穿穿,又不是穿出去的衣裳,你說是不是?」

  「嗯。」他素來是寵著她的,自然由著她去。

  她也明白分寸,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兩個人一應一答,冷蓉不是故意要曬恩愛,但是看在其它人眼裡,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男人高大,女子嬌小秀美,兩人說話間,眼神似乎交融在一塊兒,即使只是牽著手,也能感覺出他們之間完全不同的甜蜜氛圍。

  不過同樣的場景,有人看著是打從心底高興,好比說紫藤,而有人的心裡卻是一陣陣的不是滋味,尤其是董凝蘭見著冷蓉這麼大大方方的牽著他的手,想起自己當初設計顏溫良將她帶回府時的時候,她不過沾了下他的衣袖,他的眼神就冷得像是在看一個死物,心裡的苦像是燙著喉的毒,一寸寸燒著心脾肺。

  她柔媚的眸子像是淬了黑水般深沉陰暗,裡頭彷佛有著吸引人深陷的漩渦,死死盯著冷蓉和顏溫良,粉色的指甲掐入掌心裡都無法抵上心底的疼。

  冷蓉炫耀恩愛告一段落,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周函若和董凝蘭來找她的事兒,偏頭笑問道︰「所以今兒個找我又有什麼事兒?不會隔了這好些天,忽然又想起來要來跟我請安了吧,那我可受不起。」

  董凝蘭還陷在剛剛兩個人甜蜜相望的瞬間,一時間有些失神,如果不是周函若暗暗推了她一把,她還回不了神,只不過縱使拉回了心神,她的臉色也不自然的蒼白了許多,話聲也沒有剛剛那樣的嬌柔,反而有些僵硬,「也沒什麼事,就是妾身想去萬福寺上香,夫人又說她做不得主,便讓妾身來問問少奶奶的意思,順道問問少奶奶願不願意一道去,替家裡人求個平安。」

  顏溫良一聽,這才知道剛剛那個多話的女人是什麼身分,對於這個耍了手段攀上來的女人,他平日就當作沒她的存在,沒想到她居然還和盧氏勾搭上了。

  他低著頭看著冷蓉,心中有些不安,就怕她又像之前那樣,硬把這女人塞到他身邊不算,還直接給了一個妾室的名分。

  冷蓉對上他的眼,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輕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撫,才笑著望向董凝蘭兩人。「這是怎麼說的,怎麼非得要往外去才能夠求平安?我記得家裡也設了一個小佛堂。」說完,她不禁在心裡冷冷嘲諷著,那個小佛堂盧氏可是很用心參拜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壞事做多了,心虛。

  站在董凝蘭身旁的周函若,見顏溫良始終未發話,膽子也稍微大了一點,鼓起勇氣道︰「萬福寺可是有高僧主持的寺廟,屋子裡的小佛堂當然不能相提並論,嫂子該不會是沒那個心,見不得家裡平安才這麼說的吧。」

  周函若的心直口快,讓冷蓉有趣的挑了挑眉,「我就是這麼想又如何?」

  董凝蘭見她是真的不打算出門,心裡雖然怨怪周函若不會說話,還是強打起精神來打圓場,「少奶奶,神佛之事總是不可不信、不可不敬,萬福寺香火之鼎盛,眾所皆知,夫人和妾身也就是問問少奶奶的意思,少奶奶若是不願,不去就是了,只是這不敬之語還是……」

  冷蓉這時候真的覺得原主雖然蠢,但會被人設計幫人抬轎,卻也不算是原主的錯,董凝蘭有一堆心眼,演技又可比奧斯卡影後,也難怪她到死之前也沒看出來這女人的心計。

  周函若沒聽出來董凝蘭話裡的深意,只覺得她是在扯後腿,當初明明說好只要把人給帶出去,萬福寺周遭空曠偏僻,就是出了什麼事也查不到她們幾個內宅女子的身上,但現在她卻把自己擺得一副清高樣,還說不去就不去,這不是耍人嗎?

  「董凝蘭,你這是什麼意思,明明大家說好了要一起去上香的,你這時候還說嫂子不去就不去,你以為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還以為我希罕跟一個連正經姨娘身分都沒有的東西一起出門啊!」

  被周函若這麼一吼,董凝蘭不禁面露尷尬,心中更是暗恨盧氏不肯親自前來,卻讓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出面,也不知道是存了什麼心。

  冷蓉看著明明應該是同盟卻直接在這裡起了內哄的兩個人,忽然覺得好笑。

  如果不答應她們,看看她們到底要玩什麼把戲的話,真是太對不起人家用這麼低的智商來算計她了吧,於是她明亮的眼眸轉了轉,笑道︰「呵,那就一起去吧!

  什麼時候要去上香提醒我一聲。」

  聞言,顏溫良馬上不贊同的蹙起眉頭,盧氏那樣的人,沒有半點圖謀會無緣無故找人出去上香?還有他這個娘子,明明聰明得很,怎麼會不曉得她們是有所算計,為何還答應?

  「嗯!嫂子到時候一定要一起去喔!」周函若說完,偷偷覷了不說話的顏溫良一眼,草草行了個禮就轉頭走了出去。

  讓她繼續待在這,她的心都緊張得快要跳出胸口。

  董凝蘭倒是想留下來,只是這屋子裡從一開始就沒人端茶迎客,也沒人說要留她下來談話,她一個人佇立在那兒,看起來突兀又可憐。

  她柔情似水的眸子直勾勾的瞅著顏溫良,希望他就算只是隨便問她個幾句話也好,只是她有多麼期望,就有多麼失望,從頭到尾他都不發一語,甚至連一個眼神也吝於給她。

  從頭到尾,他的目光就只落在穿著不檢點的冷蓉身上,偶爾出現的柔情也全都給了她。

  她輕咬著唇,臉色不太好看,但就這麼放棄她又不甘心,於是她不死心的又道︰「許久不曾好好伺候少爺和少奶奶了,不如妾身為少爺和少奶奶煮一壺茶,可好?」

  冷蓉不客氣的噗嗤笑了,眼裡的笑意有著了然,看得董凝蘭狼狽的垂下頭去。

  為了博取男人的注意力,明明知道這裡沒人待見她,她還能夠硬撐著說要替大家煮茶,這點勇氣也值得稱贊了,只不過如果她知道不管她做了什麼,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卻是半點都不會上心,甚至連她的臉都記不起來,不知道她會做何反應呢?

  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他有臉盲癥……也挺不錯的。

  她的笑聲像是赤luoluo的嘲笑,低下頭的董凝蘭臉紅得彷佛能滴出血來,身子微微顫抖著,弱不勝衣的姿態倒是別有一番風韻,只可惜一屋子裡的人都對無關緊要的人一副冷心腸,她做出這等姿態,不過是拋媚眼給瞎子看罷了。

  冷蓉拋了個眼色給一直不說話的顏溫良,暗示他負責處理好。

  對付這種人,她出手反而是合了她的期待,讓她最期待的人給予她殘酷的回應,比她做什麼反擊都還要有用。

  顏溫良也對這個一直賴著不走的女人有些不耐煩了,連看都不看她,直接冷冷的道︰「行了,哪裡來的就哪裡去,別站在那兒礙眼。」

  董凝蘭屏住氣,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眼眶泛紅,喉間忍不住溢出微微一聲哽咽。

  她真的好想問問他,他的心可是鐵石鑄成的,怎麼她都已經討好了一次又一次,就是無法打動他一絲一毫呢?

  顏溫良看她還是愣在那兒不走,口氣更不好了,「不知道該怎麼走出去嗎?要我讓人來拉嗎?」

  這回董凝蘭再也止不住淚水,兩行清淚順著雙頰滑落,掩著面,腳步踉蹌的奔了出去。

  冷蓉對於這一幕沒有任何感覺,牽著他的手讓他坐到椅子上,她則是站在他的雙腿間,手指輕揉著他的兩邊太陽穴,忍不住擔心的道︰「怎麼,頭又疼了?不是說了你傷口未好,又受了那種香餅的刺激,不好好養著容易頭疼的嗎?真是的……本來還想讓你過來嘗嘗我新弄出來的冰碗呢!瞧你這樣子也不是能夠吃的樣子,等等我還是讓紫藤煮安神湯給你喝吧。」

  紫藤聽了,很識趣的自己退了出去,不再打擾兩位主子。

  顏溫良確實覺得頭疼了,又剛好她讓人傳話,就過來了。

  「嗯。」他低沉的嗓音裡有著難得的放松,對於她的叨念,不覺得唆,反而讓他覺得溫暖又幸福,心也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

  繃緊的神經似乎在她不算柔嫩的雙手按摩下,逐漸放松了,也讓連聽了幾個壞消息的他,心情像是被安撫過一樣,少了幾分噬人的暴躁。

  冷蓉力道適中的按壓著他頭部的一些穴道,感覺到他的身子慢慢放松下來,也察覺到他身上隱約讓人不安的氣息正緩緩消散,她什麼都沒有問,只是就這麼安靜的陪著他。

  兩人之間不需要多余的言語,最簡單的陪伴,似乎就是最暖人心的溫柔。

  在眼眸凝望的瞬間,兩個人都感覺到心中那一點點屬於愛戀的苗芽,正逐漸生長茁壯,一種屬於戀人的曖昧繾綣,勾引著他們的臉越貼越近,直到雙唇相貼,微冷的唇舌互相在緊密貼觸中尋找著讓人沉淪的甜蜜。

  董凝蘭在小跑幾步後,回頭看見的就是屋子裡的兩人,一站一坐相擁親吻的畫面,那種旁人無法介入的親密,讓她心中有著因嫉妒而引發的恨意,她定定的看著,眸中閃過狠戾,當她再次回頭時,輕揚起的冷笑,有著說不出的森寒。

  今日之辱,她必會加倍奉還,就不知道當冷蓉被人糟蹋的時候,是不是還能夠露出這種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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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51 PM

第六章

  冷蓉活了兩輩子,卻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接吻的感覺能這麼豐富、這麼有層次。

  從一開始兩個人不由自主的靠近對方,唇瓣的輕踫和溫柔的試探輾轉,接著是他如暴風雨般的席卷,幾乎要抽走她呼吸道中每一寸的新鮮空氣,要咬破她唇瓣力度的狂虐,讓她覺得彷佛正坐在汪洋中的一葉小舟上,隨著海潮高低起伏。

  一吻方休,她全身虛軟又氣喘吁吁的坐在他的大腿上,頭輕靠著他的胸膛,嘴唇紅腫,眼睛帶著迷蒙的水霧。

  反觀同樣一起參與接吻活動的顏溫良,除了氣息變得有些急促外,似乎什麼反應都沒有,她感到不滿的同時,仰頭輕咬住他的喉結,當作是小小的報復。

  這挑釁的舉動換來的是她的臀部被輕拍了一巴掌,讓她差點炸毛的跳了起來,一雙杏眼也瞪得老大。「顏溫良,你膽子大了啊!敢這樣打我……」說完,她掙扎著就要跳離他的懷抱。

  顏溫良看著她笑了笑,難得的笑容讓她有些愣住了,緊接著聽見他下一秒說的話後,震驚的反應似乎也沒那麼大了。

  「好幾個管著收貨點的人家被滅門了。」他語氣平淡,彷佛在談論天氣不錯般述說著數十條人命的消逝。

  他所謂的收貨自然不是普通的貨物,而是他台面下生意所收的貨。

  目前除了北方即將要開的並市,南邊的海依然是禁著的,只是不管南北都是天高皇帝遠,自然有些膽大的敢做違法交易,他的這些收貨點,就是專走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說是見不得光,也就是靠著轉手一次從中獲取一層利潤,再把這些東西轉手出去,至於那些東西會流到哪裡,就不是他管得著的。

  這樣的收貨點通常隱密得很,也不曾招搖的開市做生意,大多都是一戶普通人家,暗地裡做著接貨運轉的事兒,只是沒想到這才過了兩三天,他就已經接到了接連幾戶人家都被滅門的消息,就連收來的貨也全都被拿走了。

  做的人很小心,但是再小心也躲不過許多人的眼,尤其是有一戶人家剛好接了有人挖了墳弄出來的明器,再循線追查,不過一日就已經知道幕後之人是誰。

  「查到是誰下的手了。」冷蓉斂住笑,肯定的說。

  「嗯,是曹天洪。」

  「是因為那天我作弄了他,所以他來報復?」她心頭一跳,若是如此,那些人命就得全算在她的頭上,心中的愧疚感陡然而生,壓得她心頭沉甸甸的,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不。」他的人在他們去酒樓的那一早就出事了,表示曹天洪現身酒樓之前就已經派人動手了,看來他的人早就被盯上了,和他們後來怎麼對付曹天洪沒有什麼關系。

  即使聽了他的解釋,冷蓉還是揮不去心頭的沉重,想著許多條人命這麼簡單就消逝了,不免有些欷吁。

  她輕嘆了口氣,看著眼前神色依舊平淡的男人,知道他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其實還是有些不舒服,只是隱藏得太深,沒幾個人能夠看出來。她不舍的安慰道︰「別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那些人死得冤枉,我們只能找出凶手,還他們一個公道就是。」

  顏溫良緊握著她的手,眸光暗沉得像是正在醞釀無邊的風暴,「我們這樣的老百姓,對於那些上層人物來說算得了什麼?不說那些死得冤枉的人,就是曹天洪,不也是被人利用的一只棋子,若哪日他這個棋子沒了用途,也只會落得被隨手丟棄的下場。我不甘心的是,那些人玩著他們的爭斗戲碼也就罷了,卻連累了其它無辜的人,幾十條人命,在他們的眼裡只怕比螻蟻還要不如。」說到最後,他向來平靜的面容如出柙前的猛獸般,露出了凶狠的煞氣,另一只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一收緊,扶手頓時碎了一大塊。

  他也是從最底層爬上來的,那年若不是得遇貴人相助,也不會有今日的顏溫良,他素日冷情冷性,對於各樣的生意都照接不誤,卻有幾個原則是不會破的,欺辱百性或是傷害無辜人命是他的底線,他深切明白百姓們過日子有多難,自己即使一朝得了勢,也絕對不會無故欺辱他人,否則跟他最早看不起的那些人又有何兩樣?

  這一次,曹天洪和他背後的主子這樣行事,實實在在的挑戰了他的禁忌,他原本不想攪和進這次的事情裡,只是……現在這些人逼得他不得不出手了。

  「那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那些人死得有多冤枉,我就會讓他們死得有多痛苦,一個個的,全都跑不掉!」他眼裡閃過一抹染血的殺氣,語氣陰冷的道。

  冷蓉被他握著的手,因為他不自覺加重力道而生疼,但是她卻只是專注的聽他說話,看著他為那些無辜遭難的生命而大動肝火,這一秒,她覺得自己喜歡他的感覺一點也沒有錯。

  這個男人看起來凶狠,心中卻有一塊最柔軟的地方,即使那塊柔軟被掩蓋在凶狠煞氣的面容之下,但是她卻真實感受到了。

  她環抱著他,給予他最大的支持,「盡力去做吧!桂的不說,我是絕對會支持你的。」如果國法無用,只有這樣才能為那些死去的人討回公道,她也只能支持他。

  被她的溫柔緩緩包覆,他凶狠的表情褪了幾分,他微眯著眼,側臉看著她,「你不怕嗎?我這會兒要殺的人,可不比上回少了。」

  冷蓉凝視著他的眼,笑咪咪的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兩頰的酒窩都給笑出來了,俏皮的道︰「我們不都是夫妻了嗎?你殺人來我埋屍,你砍人來我磨刀,夫妻配合,天下無敵唄!總之你做什麼我都是幫著的,這樣不好嗎?」

  顏溫良定定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最後用狂暴的索吻當作回答,像是恨不得能夠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這次的吻比起剛才又凶猛了許多,把她吻得幾乎要暈了過去,他才終於松了口。

  迷迷糊糊之間,他低啞而渾厚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說出了這樣的話,我是不會再放手了,但若有一日你起心動念想離開我,那麼……」

  她用吻封住了他還未出口的話,直到自己再次氣喘吁吁,她才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有些匪氣的道︰「到那個時候……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因為這輩子,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死都不放手。

  北城外一座看起來就是有錢人家擁有的莊子外頭,一輛黑頭搭著油青布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曹天洪站在門口,殷勤的彎下腰迎接從馬車上下來的男人。

  「成爺,裡頭請!裡頭請!」曹天洪也不管肚子上一圈的肉,彎著腰的動作做得無比標準,諂媚的表情讓那張圓臉看起來格外可笑。

  成爺穿著一身玄色衣裳,不怎麼在意的輕點了下頭,就掠過他身邊,直接往裡頭走,就是身邊跟著的護衛小廝,也沒有一個正眼看著他的。

  曹天洪一直起身,臉色雖然有些不好,卻也只維持了一瞬,就又恢復了那張諂媚的表情,小跑步跟了上去。

  一進到屋子裡,成爺直直的坐到主座,他身邊的小廝則是拿出了自己準備好的茶葉,下去找茶水泡茶了。

  「怎麼了,突然喊了爺過來?」成爺的樣貌並不是特別英俊,但是一張白皙的臉龐襯著有些秀氣的五官,看起來也算是不錯了,只是眼下有些烏黑的青色,說明了他在酒色上的放縱。

  「成爺,上回說的那事成了。」曹天洪喜孜孜道。

  「哪回事啊?」成爺懶洋洋的反問,「不知道爺一整天事多著呢!哪裡有時間記得你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曹天洪也知道他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也不多說,讓人守著門,領著成爺和成爺的護衛往後頭的一間看起來不起眼的庫房裡去。

  一打開門,成爺本來懶懶散散的神色陡然換了個樣子,眼睛像是會發光一般,一會兒瞅著一箱箱的珠寶,一會兒摸了摸那比人高的紅色珊瑚,還有那切了一口、幾乎快要跟人臉一樣大的冰種翡翠,一件件都讓他愛不釋手。

  「說吧,你說的上回那件事是什麼,怎地就弄到這些好東西了?」成爺頭也沒回的問道,隨手拿起一匣子的金珠,頗有興致的揀了兩顆放在手中把玩。

  要說好東西他也不是沒有,只是這一屋子的東西可不是「好東西」三個字可以形容的,有些東西如果沒有運氣或者是世代的積累,那是絕對弄不到手的。

  就拿這比人還高的大紅珊瑚來說吧,若是放在前朝那可算不得什麼,想點辦法也是能弄得到的,但放在已經禁海多年的現在,這些東西可就是有價無市了,能弄得到的定是有錢有權,若是沒點家底,絕對連根珊瑚枝都別想踫到。

  曹天洪搓搓手,嘿嘿笑了兩聲,這才回道︰「上回不是說想要拉攏顏溫良,結果被拒絕了嗎?小的就想著那顏溫良可真不是個東西,膽敢拒絕成爺您的好意,就想著小小教訓他一下,誰知道又讓他命大給躲過了,後來就想著既然要不了他的命,也得讓他傷筋動骨一番,就對著他手下幾個路子出手,誰知道弄到這些個好東西呢!這不就連忙通知了成爺您過來瞧瞧。」

  成爺聽他說得輕描淡寫,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問道︰「傷了人命吧?」

  曹天洪嘿嘿干笑,並不否認,心裡卻嘟囔著這位爺可不像是會悲天憫人的啊!

  也不等他回答,下一瞬,成爺馬上徑自接了話,「罷了,不過就是一些小老百姓,死了也就死了,只是事情可做得漂亮?別到時候惹了麻煩還得我幫你收拾。」

  他會這麼提點,也就是怕惹上什麼麻煩,現在京裡有頭有臉的人誰不盯著北面的並市看,就等著能多分一杯羹,這時候要是出了什麼事,反倒讓人捉了他的把柄,他非把曹天洪給剮了不可。

  曹天洪不禁露出一絲緊張,連忙否認,「怎麼會!在成爺手下辦事,哪能給成爺招了麻煩。」他用右手往脖子一抹,陰惻惻的笑著,「絕對沒有後患,包準找不著人的,就連那些兔崽子也一個都沒跑。」

  成爺一見他的手勢,眉頭微微皺了皺,「這也太心狠,以後可別把動靜鬧得如此大了。」

  看不出出來曹天洪也是個心狠手辣的,看來以後對這個人得多些提防,成爺心中有了警惕,但也只是轉瞬即逝,他也不是沒見過血的,成大事的人哪個手裡沒沾過人命,就幾個小老百姓,死了也就死了,難道還因為這個就把手下人給訓一頓不成?

  他淡淡一笑,轉過身,滿意的望著曹天洪問道︰「你說這些都是顏溫良的路子裡抄出來的?」

  「可不是呢!」曹天洪知道他會這麼問,就是把想算盤打到顏溫良的頭上,拚命鼓吹道︰「顏溫良可是個泥腿子出身,若不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哪裡能夠富成如今這樣子,南北都有他的門道,黑白兩路就沒有他不通透的,我們這些走南闖北的人,誰不知道顏溫良的名號。」

  「喔?真是如此?那還真是個能人了。」成爺瞥了他一眼,不免有些疑惑,「之前你說的可沒這麼仔細啊,怎麼,怕爺有了新人就忘了你?」他雖是說笑的問著,但那語氣裡的懷疑還是讓曹天紅逼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討饒的笑了笑,「哪能呢!顏溫良那廝名頭再大,勢力難不成還能夠跟成爺比?小的上回也是不敢誇大,畢竟就算名頭再響,也不過就是個泥腿子出身的,若不是這次抄了他的路子,小的也不知道他居然這麼的富!」說是這樣說,他卻忍不住腹誹著,上回那是怕跟顏溫良合作失了主導,自然就隨口提提,哪能把他誇得跟花一般,直接挑明了要跟他們作對,又勾起了成爺的貪婪,就算只有七成富,也得把他誇成有十成。

  成爺不是不知道手下人的那點子心機,只是身為上位者,他倒也享受著這種感覺,因此也不甚在意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只要他沒隨意哄騙他,把他當槍使就行了。

  而看著滿室珍寶的熠熠光輝,再想起剛剛曹天洪說的,這些不過是顏溫良所擁有的冰山一角時,成爺心底的貪婪就怎麼也壓抑不住。

  「呵,你說的也算是實話,不過這世上,哪裡有人嫌錢多呢,這事……」成爺淡淡的看了曹天洪一眼,頓了頓才又道︰「就交給你辦吧!要什麼人還是哪裡要行個方便,遞個消息就行了,事情辦得好了,到時候自然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曹天洪難掩驚喜,臉上掛著誠惶誠恐的笑容,「這……可多謝成爺的信任了,小的一定把這事給辦得妥當,保證讓成爺滿意。」

  成爺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曹天洪想起那日在酒樓受到的嘲諷,還有身上莫名的病癥,表情倏地變得怨憤又氣恨。

  顏溫良,你既讓我丟了臉,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若不整得你家破人亡,就枉費我在道上混了這許多年,尤其是那個倒茶的女人,肯定就是她在茶水裡動了手腳,才會讓他落得如今這般模樣,想起自己全身無毛的樣子,還有大夫們一概無能為力的說法,他就恨得牙癢癢的,幾乎要咬斷牙。

  想到那個娘兒們,他腦子裡忽然又現出了一條毒計,幾個快步又湊到成爺身邊,有些猥瑣的低聲道︰「顏溫良有一妻一妾,是難得的好模樣,成爺您……呵呵!」

  自己愛招惹那些已婚的婦人雖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曹天洪也算是用了心,居然連這點都打探到了……成爺也不別扭,直接問道︰「怎麼,可有什麼辦法?」對他而言,顏溫良已經是待宰的魚肉,就是玩玩他的女人也不是什麼大事。

  曹天洪這下不免得意自己不只讓人守著顏溫良一個人的行蹤,就連幾個主子身邊也派人跟著了,要不怎麼能夠得到這樣的好機會?

  他附耳低語道︰「顏家那日往外頭找了人,說是趁著顏家女眷們上香的時候,趁亂……到時候……」

  後頭的話模模糊糊的沒說清,可成爺卻明白他的意思,滿意的朝著他點了點頭。「行!到時候事成了,爺自然另有賞賜。」

  曹天洪推辭的道︰「哪能要您的賞賜,不過就是隨手辦的一件小事罷了。」

  成爺見他不居功,也不再多說,反正到時候該有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少了他的,他含著笑,又大略看了看庫房的珍寶,連茶水也沒喝一口就又趁著夜色離開了。

  看著馬車越駛越遠,曹天洪站在莊子門前,陰惻惻的冷笑著,顏溫良,你就等著吧!接下來的一切你可有得受了!

  想著那些無辜逝去的人命,還有下手之人的凶殘,顏溫良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連續幾日他都忙得腳不沾地,直到冷蓉和董凝蘭她們要前往萬福寺上香的當日,他才想起要好好提醒她。

  「盧氏心機歹毒,不可不防。」

  其實依照她的聰明,他就算不特地警告,她自己也明白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一直有著微微的不安,讓他不由自主來到了房間推開門叮囑。

  冷蓉正換著外出衣裳,突然一句話劈頭就從外邊傳進來,讓身邊的紫藤嚇得差點抖掉了正要幫她披上的外衫。

  她攏了攏難得梳起的發髻,看著他板著一張臉站在內室門邊,揮揮手讓紫藤先出去,自己則是上前摟著他的胳膊,含笑的仰頭望著他。「怎麼這時候才來說這個?」

  「那日本來就要說的。」他皺著眉,看著她點過胭脂的唇紅如朱砂,臉上也淡淡的抹了粉,連額頭上都貼了花鈿,心裡莫名突然有些悶,「不是去上香嗎,怎麼打扮成這樣?」

  「不好看嗎?紫藤說這可是最時興的打扮了。」她輕踫了踫臉,就怕把粉給弄掉了,又從衣袖裡拿出小鏡子來左右照了照,得意的笑道︰「我也覺得挺美的。」

  「好看。」問題就在於太過好看了,不過後頭這句話他忍著沒說出口。

  冷蓉看著他的表情,思緒不過轉了一下就明白他在想些什麼,又把話題兜了回去,「行了,我也知道盧氏沒安什麼好心,只是……我也不是好惹的。」她扯著他的領子踮起腳尖,輕輕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放心,也就這麼一回,以後要我特意這麼打扮,我還嫌累呢!」

  他的不高興她自然是看出來了,雖然不明白她這樣打扮他為什麼不高興,不過這一點她完全可以改正,也很自然允諾了下來。

  不過話說回來,她上回穿得那樣暴露他都不生氣,怎麼今兒個穿得半點不露,就是上了點妝而已,他就不高興了?難不成他是自然派,不喜歡女人化妝?

  他沉默的望著她,其實他不是不喜歡女人化妝,只是不愛她為了旁人這樣用心打扮罷了,這樣的情緒說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更不可能說出口讓她知道。

  冷蓉自然不知道他這般凶猛的男人居然還有這樣的小心思,稍微安撫他後,又喊了紫藤進來,將衣衫穿好,才又攙著他的手,一起走出屋子外頭。

  「小心些,好好照料自己。」顏溫良望著她的眸光,有著化不開的溫柔。

  她有些不明白的看著他異常的舉動,心中帶著被寵溺的滿足,也捏了捏他的手,「嗯,我會的,你一個人在家裡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他點點頭,卻沒說什麼,只是站在屋門前看著她一步離開。

  臨出院子前,她又回過頭,見他還站在屋門前望著她,她情不自禁的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等我回來啊!」

  顏溫良心中的不安,卻沒有絲毫的減少。

  萬福寺在北城外的一座小山上,正逢夏日,兩邊樹林郁郁蔥蔥,散發著涼意,偶見地上幾朵野花,也是開得各色嬌妍,美不勝收。

  冷蓉從穿越前就鮮少出門,對於大自然的興趣也不多,看了幾眼後就專心的閉眼休憩,也不去理會前頭馬車裡鬧出的動靜,直到馬車停了下來,她才懶懶的睜開眼睛問︰「到了?」

  紫藤也曾去過萬福寺,算了算時候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就能到達,不過她不是很確定,只好先回道︰「應該還沒呢,可能是前頭出了事吧,奴婢看看去。」

  「嗯。」一早就起來梳妝打扮,坐的又是左搖右晃的馬車,冷蓉本來只是閉眼小憩,這時候卻是真的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半眯著眼,揮了揮手,直到紫藤下了馬車,一陣微風吹入車裡,她鼻尖動了動,右手往一旁的夾層裡翻出一柄小刀藏在掌心裡,然後慢慢的睜開眼,臉上有著興味盎然的笑意。

  「呵……」這連菩薩都還沒拜呢,就這麼急著動手了?

  她才剛這麼想,馬車的車簾子就被人用力的扯開,外頭幾個蒙臉大漢看著她,發出了笑聲——

  「下來。」

  冷蓉挑了挑眉,鎮定的看著他們,冷笑著反問︰「就憑你們也要來劫人?」

  其實只一眼,她就大約看出外頭情勢不妙,外面一群護衛幾乎都躺下了,重點是紫藤也被人架著還捂住了嘴,一雙眼眸因為慌張瞪得老大。

  領頭男人也知道她的軟肋,嘿嘿笑了兩聲,「顏少奶奶,還以為你真有可以選擇的余地嗎?在這兒殺個幾人是麻煩了些,卻也不是辦不到,若您想考驗兄弟幾個的耐心,我也不介意在這裡先拿這個丫頭放放血,讓您見識見識咱們的膽量。」

  他這是逼著她不得不妥協了,於是她也不扭捏,只看著對方道︰「好好配合自然也行,只是這些人……可不成再對他們動手。」

  她看著那些像是被迷暈的護衛,雖然不能確定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但是想來若是這些人不痛下殺手的話,應該還是能留得一條命在的。

  盧氏那群女人玩得可真大。

  領頭男人哈哈大笑,「顏少奶奶還真是好膽識,都這樣的時候了,還有心情管別人!不過這樣的膽量我佩服,我就直說了,我們先求財,也不是非得見血不可,只要你好好的配合,自然一切都好說,但若是你有別的打算,就別怪兄弟幾個手下刀快了。」

  冷蓉點點頭,慢慢的下了馬車,那些人看她挺配合的,也就不為難她,而是退了一邊讓她自個兒走。

  只是當冷蓉想著盧氏這一次辦事倒是挺不錯,計謀也算高招的時候,就看見前頭的馬車上被扯下三個女人,一個個哭得不成樣子,嘴裡也都被塞了布,看起來可比她狼狽不知道多少倍。

  她驚愕的看著她們,腦海裡不停的閃過一句話,難道這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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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52 PM

第七章

  當前往萬福寺的一行人被不知名的人給綁架的時候,城裡的顏府也熱鬧了起來。

  一名留著山羊胡的武將敲開了顏府的大門,在府中眾人一臉茫然之際,一隊官兵如狼虎般沖入驚鴻院,一個個踹開了房門,開始了一陣的翻箱倒櫃。

  顏溫良一走出書房,看到的就是這般混亂的景象,他只冷淡的看著他們,嘲弄道︰「原來如今已經沒了王法,官府隨意都能夠闖入百姓的宅子,行這偷盜之事了?」

  留著山羊胡的武將從後頭走了出來,他同樣板著一張臉,眼底也有著厭惡,冷然適︰「顏溫良,有人舉報你通倭走私,通敵叛國,我等受令搜查。」

  顏溫良眼底閃過一抹光芒,了然道︰「孟將軍,我自是問心無愧,就怕有人惡意栽贓!」

  看來曹天洪背後那人還真是好算計,找了這最是嫉惡如仇的孟非來搜查,他這一條筋的性子,只怕早已認定了他的罪名,就只差查出證據了,而他們這些人快手快腳的過來,連一絲風聲都不露,想來也是擔心夜長夢多,栽贓的東西讓他給發現吧。

  孟非看著他,嗤笑了聲,「你若問心無愧又怎怕有人惡意栽贓。」

  話音剛落,一名小鍋在其中一間屋子裡大喊,「找到了!找到了!這是倭文,是顏溫良通倭的文書!」

  孟非冷冷的看著顏溫良,「顏溫良,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說?」

  顏溫良的表情沒有半分害怕或是心虛,昂首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我問心無愧,又何須多言。」

  他的坦然看在早已經認定他有罪的孟非眼裡,就是死不悔改,居心叵測,他連道了三個好字,一揮手,就讓人將他圍住。

  「既然你覺得問心無愧,那麼就公堂上見吧!到時候會有人來證明你是不是有罪的!」說完,他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幾名小鍋手腳利落的將顏溫良綁了起來,推著往外頭走。

  顏溫良抬頭眯著眼望著天空,那幾乎亮瞎人眼的光芒,在這個瞬間只讓他想起了那個跟艷陽沒兩樣的姑娘。

  她若回來知道了他如今的下場,又會怎麼做呢?

  在顏溫良被人推進北城兵馬司大牢的時候,被主子命令,先一步離府的二胡咬著牙,站在街口靜靜的看著,手裡捏著幾封信,轉頭快步往郡王府去。

  他只去過郡王府一次,也知道若不是這種時候,主子是絕對不會讓他去找郡王的,而他手裡的信,就是主子能夠得救的東西,不過一個區區北城兵馬司,又不是刑部大牢還是天牢,郡王肯定有辦法的!

  二胡抱持著這樣的信念,快速的往郡王府的方向跑去,即使因為太過心急,中途跌了幾個跟頭,他也連拍拍身上灰塵都沒有,爬起來再繼續跑。

  只是來到郡王府外,他才得知禮郡王並不在北城,而是往玉泉山狩獵去了,他咬咬牙,只覺得怎麼會那麼的剛好呢,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守門的士兵雖說只見過二胡一次,但還是有些印象,所以好心的指點道︰「玉泉山離這兒也就兩三日的距離,若不是馬上要人命的事兒,你不如直接去玉泉山求見郡王,等郡王回來,說不定等個把個月都等不著人呢!」

  二胡跺了跺腳,只覺得所有倒霉事在今天全都撞在一塊兒了,心情有些煩躁,卻還是感激的回道︰「感謝這位大哥,我這就去!」

  要往玉泉山去,不說行李,也得回去拿點銀兩才能動身,二胡連想也沒想,轉頭就又往顏府跑,才剛匆匆的進了門,就撞見一臉惶惶然的顏老爺。

  他先是一愣,隨即又覺得府裡的頂梁柱已經進了大牢,只剩下女眷和下人,有個男人回來坐鎮也是好的。

  只是他還沒說話,顏老爺就急忙忙的走過來大聲問道︰「大郎呢?這可怎麼是好?我剛剛才從莊子回來,就聽見有人說大郎犯了事兒,讓官兵給帶走了,這可是真的?」

  二胡急急的點頭,「老爺,主子這事兒太大,我得趕緊找人幫忙,收了行李就得趕緊走了,現在官兵雖然撤了,但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辦,少奶奶她們一早就去萬福寺上香,約莫還不知道府裡出了事兒,還請老爺派人去通知一聲。」他三言兩語的把府裡的現況交代完畢,便匆匆進了自己的屋子裡,隨便收拾了一套衣裳,帶了一些銀兩,就急急忙忙的牽了馬出了門。

  二胡沒有回頭,自然沒看見從另外一頭快馬過來的護衛,他也是一臉驚慌的在門口跳下馬,見著正要轉身進屋子裡的顏老爺,連忙喊道︰「老爺!不好了!出事了!」

  顏老爺本來就因為兒子讓人抓了心裡慌得很,這時候又聽見一個不長眼的再次提醒他,沒好氣的回頭吼道︰「我人都站在這兒了,難道還不知道少爺出了事?當我老得耳聾眼瞎了!」

  「什麼?少爺也出事了?」護衛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

  顏老爺聽出不對勁,一雙眼死死的盯著他,「你剛剛說什麼,什麼叫做也出事了力把話給我說清楚。」

  護衛的表情苦得像吞了大把黃連,在顏老爺一雙銅鈴大眼的瞪視下,畏畏縮縮的道︰「少奶奶和夫人一起去上香的時候,讓賊人給綁了,還留了消息,讓家裡人拿兩千兩黃金去贖……」

  顏老爺這些年日子過得悠哉,大部分時候都在城外的莊子干點活打發時間,身體也算是挺不錯的,但是壞消息接二連三的傳來,他再也忍不住眼前一黑,整個人暈得差點站不住腳。

  護衛見狀,馬上快步上前攙扶,「老爺……您還好嗎?」

  顏老爺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抓住護衛的手,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不、不是騙我?」

  他倒寧願是下人捉弄他來著,只是隨著護衛臉色沉重的搖搖頭,他逐漸松開了手,臉上也顯出哀色。

  「這……這到底是沖撞了哪路的大神啊!」他哀嘆著,看著依舊明朗的天,忽然覺得打從骨子裡泛起了寒意。

  天涼,起風了。

  冷蓉一手摸著袖子裡的小刀,一手則是捏著幾顆藥丸,一臉平靜的看著被鎖上的屋門,似乎正在盤算些什麼。

  然而她的反應太過平靜,讓某些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原本就一直不斷干擾思緒的低泣聲,頓了頓後,突然變成有些尖銳的質問聲——

  「你為什麼那麼平靜?!這些人是不是你招惹來的?!你說啊!」周函若活了十幾年,沒見過這麼凶神惡煞的人,看著同樣被擄來卻比她不知道平靜多少的冷蓉,她再忍不住宮發了。

  為什麼她能夠這麼的冷靜?為什麼剛剛那些人對她還算好聲好氣?為什麼那些人敢明目張膽的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著自己調笑,卻不敢看著她說半句話?

  一連串的猜測讓她越想越不對勁,甚至覺得這一切全都是冷蓉引來的禍事,憑什麼她這個惹禍的人沒受到苦處,偏偏都是她們要承受?!

  冷蓉本來還在盤算著自己一個人撂倒所有人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聽她這顛倒黑白的話,不禁回過頭去,看著周函若一臉癲狂、雙眼紅腫的模樣,只覺得可憐之人果然必有可恨之處。

  「在質疑這場災禍是不是我招來的之前,是不是要先問問你後頭的那兩個人,問問她們是怎麼安排的,明明安排了綁我一個,人家怎麼不守信用的把人全都給綁了?」冷蓉擰眉看著一直不作聲的盧氏還有董凝蘭,心裡也有著疑惑。

  若說是作戲,這未免也太真了,就連她們自己都被綁了,即使是要取信他人她們一行人是真的踫上了賊人,也不必真綁,在這時代女子被綁走,第一個損的就是名聲,不管是董凝蘭還是盧氏,總不會把自己的名聲都一起給砸了進去吧?不過話說回來,這三個人智商感覺都不怎麼高,搞不好真的有可能做這種不小心坑到自己的事情。

  周函若這時候也想起上香這回事是自己人提議的,但是她總不可能對著娘親發火,於是轉頭對著正在抹淚的董凝蘭,甩手就是一個巴掌。「賤人!是不是你故意鬧出這事兒的?!你自己的名聲不好,還想著拉別人一起下水,是不是?!」

  董凝蘭抬頭一瞪,原來如星般的眸子,瞬間布滿刺人的冰霜,「你憑什麼打我?」

  「我打你又怎麼了?你趕緊說,今兒這事是不是你招惹來的?!」

  董凝蘭冷笑,看了看撒潑的周函若,以及在一邊同樣冷眼看著她的盧氏,抹了抹臉上的淚,冷冷的道︰「我是找外頭的人來幫忙,但是當初想出綁人賣人這個餿主意的可不是我,再說了,如果是我做的手腳,又何必把自己也給牽扯進來?你說是我招惹的,還不如問問你娘的心怎麼就這麼壞,想出這樣的損招,結果倒真的把惡人給招來了,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報應啊!」

  周函若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時間找不到話可以反駁,下意識轉頭看向娘親。

  盧氏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聽董凝蘭三言兩語就把錯都推到她們娘倆身上,心中暗罵著婊子無情,嘴裡更是毫不留情的反諷回去,「要我說啊,一個巴掌拍不響,當初我不過就提了個話頭,後邊可是有人接了話尾,還說外頭有人可以幫著聯系,要不然憑我們就種普通的內宅婦人,怎麼有能耐聯系上這些個歹人?」

  盧氏挑了挑眉,嘴角噙著冷笑,「你就別再裝得一臉純良樣,我也是女人,又怎會摸不清楚你心底那些齷齪心思?你用了那等下賤招數進了顏府,大少爺不往你那兒去,你自個兒就是想貼上去都沒法子,也就冷蓉之前傻得還把你當成貼心人,還說要幫你抬成姨娘,結果男人還是不往你那兒去,反而又把冷蓉給寵上了,這才是恨上了心頭,也半推半就的全了這回的謀算,明明自己就有著那樣的壞心思,卻想把罪過都推到我身上來,作夢!」

  聞言,董凝蘭刻意裝出來的柔弱表情瞬間變得有些猙獰,原本美麗的面容顯得有些不堪入目。

  冷蓉看著兩邊狗咬狗,受不了的搖搖頭,還真是一堆沒腦子的,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吵這個,不過從她們的話裡,她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一來這些人她們也是不認得的,二來這些人的來路只怕比董凝蘭托人找的人更復雜,看著這關著她們的宅子,可不是普通的混混能夠置辦得起的。

  至於董凝蘭是不是本來就請得起這樣的人,她打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這個可能,畢竟她要真的能夠攀上這樣的人,哪會耍盡心機進了顏府?

  屋子裡一片的混亂,讓她更加煩躁,因為打從剛剛開始,她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似的,她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接著繼續思考逃出去的方法。

  現在比較難辦的是不知對方人數多少,擔心對方人數太多,如果一不小心,可能逃生不成又被抓回來,而且她至少要帶著紫藤一起逃,偏偏紫藤關在隔壁房裡,也不知道如今怎麼了,到底是誰借用了這幾個蠢蛋的計劃,把她們一起給綁了過來。

  外頭的幾個看守,大約沒想過都到了這種時候了,一群女人還能在裡面吵得不可開交,用刀子把門打得砰砰響,惱怒的吼道︰「吵什麼吵,再吵就別怪老子隨便拖兩個出來賣了!」

  一句吼聲後,原本吵得正凶的盧氏和董凝蘭瞬間安靜下來,周函若也不敢再開口多說一句話,只敢小小聲的啜泣著。

  冷蓉連看都懶得看她們一眼,淨是些欺善怕惡的家伙。

  三個女人哭成一團的時候,冷蓉聽見門外突然起了一陣小騷動,似乎有人來了,她微眯著眼,手輕握了握小刀,低喃道︰「來了。」

  然而門一打開,出現的人影令她有點詫異。

  她想過來的人可能是曹天洪,或是他背後的主子,卻萬萬沒想到,來的居然會是一個……婦人?

  冷蓉打量起眼前這名婦人,正確來說應該說是少婦,她的長相平凡,卻自有一股傲梅般的氣質,柳眉輕挑,尤其那雙細長的鳳眼,閃爍著晶亮的光采,讓人看過就忘不了。

  她在打量對方的時候,那名婦人也正打量著她。

  一個看起來還有些小的姑娘,但做了婦人打扮,看起來又有幾分婀娜,穿著窄袖衣裙,腰帶系得高高的,托出了微聳的胸脯,頸上系的不是常見的項圈或者是煉子,而是一圈圈的金銀線相交,上頭掛了小巧的寶石和小金片還有相思豆,看起來璀燦中又帶著細致小巧的可愛,略點脂粉的臉上,一塊金花鈿和略染朱紅的唇,更突顯了她的嬌俏。

  最令人贊嘆的是,明明就是讓人給擄來的,她不哭不鬧,不說胭脂妝容都還好好的,就是鬢發都沒亂了半分,哪裡看得出來是鄉下出來的,舉止比那些大家閨秀都還要沉穩。

  婦人微微一笑,朝她福了福身,「顏少奶奶,妾身閨名紅袖,我家主子有請,特讓我來領路。」

  冷蓉呵呵輕笑,卻沒有馬上答應,只是慵懶的抬抬眉,「憑什麼啊,要見我不會自己來嗎?」

  紅袖沒想到她都讓人綁了,姿態還擺得這麼高,心裡有些惱火她不識抬舉,表情也多了幾分冷意,語帶警告地道︰「少奶奶可別忘了這是在哪兒,有些時候,可不是讓人可以討價還價的時候。」

  冷蓉笑了笑,轉過身,坐到屋子裡的凳子上,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輕嗅後吹了吹,啜了一口才接話,「我就是討價還價又怎麼了?一個男人藏頭露尾的見不著面,還想要我尊敬嗎?呵!」

  「你——好大的膽子!我家主子哪裡是你可以隨口誣蔑的!」紅袖怒斥道,她侍奉主子多年,哪裡受得了冷蓉用這種嘲諷的口氣說話。

  「你說話可別太大聲,我膽子小,不禁嚇呢!」冷蓉淡淡說著,表情平靜得可一點也看不出來哪裡膽子小了。

  紅袖怒瞪著她,在看到其它三人的時候,忽然笑了,縴白素指指著三人,得意的道︰「顏少奶奶好氣魄,臨危不亂還能夠口出狂言,就不知道後頭這些個女眷是不是一個個也跟顏少奶奶一樣骨頭硬,我們這兒地方偏,許多人已許久沒往樓子裡去找姑娘了,這時候來了兩個水靈靈的美人兒,一個年紀有些大了還能夠當點添頭,想來對於外頭那些粗人來說也都是好的。」

  周函若就是再蠢,也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嚇得趕緊縮進盧氏的懷裡,眼淚掉得更凶了,盧氏也沒好到哪裡去,臉色蒼白如紙,心中又悔又恨,怨自己想了這餿主意,又恨冷蓉和董凝蘭一個冷情寡意一個辦事不牢。

  董凝蘭也是一臉蒼白,萬萬沒想到這次的事情居然會把自己也給害了,她想盡了法子要跳脫那一點朱唇萬人嘗的命運,結果千般算計,居然還是落得這樣的下場嗎?她心中只有無限的淒涼,畢竟冷蓉連盧氏母女都不顧了,又怎麼可能因為她而改變決定?

  一時之間,屋子裡哭聲陣陣,冷蓉還是臉色不變的喝著茶水,全當沒聽見,紅袖臉上的得意也漸漸消失,看她半點反應都沒有,又忍不住喝道︰「看來顏少奶奶當真是冷心冷情,都是一家人,你也忍心硬著自己的心腸,看著她們被其它人給糟蹋了?」

  冷蓉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今天她見到的怎麼都是一堆丑角型的角色?

  「你要不要問問那三個女人,怎麼就沒一個敢在我眼前哭鬧求情?」她猛地放下茶杯,砰的一聲,令四人嚇了一大跳。「說來你們能夠這麼成功的綁了我,還要歸功於她們的餿主意!要不是她們想好了要趁上香的時候讓人把我綁了,你們說不定還沒這個機會呢!」她頓了一下又道︰「只是這三個傻瓜,沒那腦子當不了黃雀,自然只能當一群可憐的螳螂了。」

  紅袖只是奉命引路,哪裡知道中間還有這一段曲折,看著那三個人哭哭啼啼的模樣,心中也覺得厭惡,只是看著冷蓉一臉平靜,又覺得她說不定是故意說了這樣的話來讓她放棄威脅,她心裡一煩,也懶得周旋了,開了門往外頭招呼,「裡頭有幾個不聽話的,就給了你們去調教,人沒死就成……」

  聽紅袖這般吩咐,冷蓉內心暗嘆,可惜沒上當,但臉上依然平靜。

  外頭幾個漢子一聽,全都興奮的哈哈大笑,他們接這差事時,就知道冷蓉是不能動的,所以他們的目標就是其余的三個女人,其中一個更是大膽,進了門就直接拉了坐在最外頭的周函若要走。

  周函若滿臉驚恐,一邊掙扎著要甩開男人抓著她的手,一邊不斷回頭驚叫,「娘!娘!救我!放開我!」

  盧氏看著心肝女兒被拽了出去,又驚又怕,急忙上前要把人拉回來,一時之間屋子裡亂得很,如果不是房間本身就寬敞,幾個人這樣拉拉扯扯,只怕其它人連站都沒地方站。

  紅袖看著冷蓉依然無動於衷的端坐著,臉上波瀾不興,忍不住揚高聲音問︰「你這人就這麼鐵石心腸,見自家人就要出事了,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冷蓉抬眼睨向她,淡淡的反問︰「你不鐵石心腸,為什麼要下這種命令?換成了你,你又會怎麼做?」

  紅袖被問得啞口無言,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她自認舌粲蓮花,現下卻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盧氏和周函若就算用盡了全身力氣,還是抵不過男人的手勁,眼看著周函若就要被拉出屋子外頭了,盧氏忽然轉頭,跪在地上,對著冷蓉不斷磕頭,不過幾下就把額頭給磕破了,但她好似沒感覺到疼,苦苦哀求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迷了心竅,才三番兩次的對您出手,您行行好,就跟這位娘子走一趟吧!求求您了!」

  冷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抬眼看著紅袖,紅袖奇異的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揮揮手,讓男人放了周函若,原本到手的玩具沒了,男人有些不滿的大步離開。

  周函若無力的跪倒在地,泛紅的眼還不斷流著淚,衣衫凌亂,連指甲都掰斷了兩根,看起來好不可憐。

  冷蓉低著頭,稍微整理整理了衣袖,看著跪在地上的盧氏,想起不久前兩個人的情勢根本是完全相反,就忍不住笑了。

  所以啊,這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小人,尤其是她這樣已經隨時都準備好報復的小人,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但是小人報仇……拖得越久,加上的利息可是越多啊!

  紅袖見她笑了,又看向這對淒慘的母女,莫名覺得心頭泛著絲絲冷意,這樣的女子真的要帶到主子的面前嗎,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我之前就想著,如果你那時候沒弄死我,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感覺,說實在話,我這些日子可沒閑著,一直都在想著怎麼做呢!卻沒想到我都還沒認真想好,你就已經先出手了,還出了現在這種岔子……」冷蓉用手指輕點著桌面,像是在彈奏著輕快的曲調,「你覺得,我會放過這次機會嗎?」

  盧氏的心,隨著她的話語一寸寸的往下沉,最後她絕望的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以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惱恨你這個鄉下來的居然能掌權,才做下那樣的錯事,但……但函若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心甘情願的受了,至於函若,就請放她一馬吧!」說完,她又砰砰的磕起響頭。

  周函若回過神後,爬到娘親身邊抱著她痛哭,一時之間,就只剩下痛哭聲回蕩。

  董凝蘭剛剛躲得遠,沒有成為第一個被拉出去的,只是見到了這樣的畫面,也不免感到心酸,盧氏都已經被整治成這樣了,她的下場還會好嗎?

  她踉蹌的走了過來,無預警的雙膝一跪,哀切的求饒道︰「少奶奶,是我不好,對少爺有別的心思,之前還利用了少奶奶,一切都是我不好!還望少奶奶開恩,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冷蓉看著她們三人,真的很想用力翻個大白眼,她們有沒有搞錯啊,是那個紅袖用她們來威脅她,又不是她弄來那些人來對付她們,該想的是怎麼阻止紅袖啊!

  怎麼搞得好像是她在折磨她們一樣?不過話說回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人還是只想著自己啊!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你們求我放你們一馬,可有想過我跟著這人走了之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此話一出,哭聲猛地一頓,她瞪了她們一眼,「我知道,你們求的是自己能保全,怎麼還會想到我呢?你們現在竟求我牲我自己,拯救你們幾個人?有沒有這麼可笑的事情?」

  「算了!」冷蓉站起身,拍拍衣袖,直接從跪著的三個人中間走過,看著紅袖還在發愣,她抬了抬下巴,「瞧著這些人也心煩,走吧,去見見你家主子吧,對了!稈我的丫頭給帶上,要不然我沒人伺候,總覺得不方便呢!」

  紅袖一時沒想到情勢會突然轉折,呆愣愣的點了點頭,就領著她往屋外走去。

  冷蓉走到了門邊,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屋裡哭得妝都花了的女人,輕柔一笑,「對了,你們最好祈禱我什麼事兒都沒有,要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們受到跟我一樣的待遇,從現在起,你們就好好的等著吧!」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踏步離開。她當然沒打算讓她們遭遇慘事,方才不出聲,現在又威脅,只是想教訓她們一下,讓她們不敢再胡來,令她們膽顫心驚的煎熬,又何嘗不是一種懲罰呢?

  還跪在地上的三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自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什麼人做了這樣大的局,還特地把冷蓉給請了去,有可能對她什麼都不做嗎?

  她們腦海中有著相同的疑惑,心也同樣陣陣發冷,只覺得真正的煎熬現在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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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53 PM

第八章

  成爺之前聽了曹天洪的挑撥,還以為顏溫良的妻子是什麼天仙絕色,可等到見著了本人,卻發現她與自己想象中的容貌有些落差。

  他心裡這麼想著,表情也帶了幾分出來,冷蓉看在眼裡,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倒是幾聲冷笑,很好!居然還敢嫌棄本姑娘的容貌了!

  紅袖見主子看到人後,反而眉頭微皺,心裡也有些不安,想著該不會是領錯了人?

  冷蓉看著眼前的男人,也不管他是什麼身分,神情淡淡的問︰「怎麼,不是讓人將我們一家子女眷都請了來,這位爺可還沒說自己是什麼個來路呢!」

  她的話又是嘲諷又顯得傲氣,原本只有幾分嬌俏的容顏,也讓這份氣質給襯得多了幾分不同,讓成爺本來消下去的心思,又重新冒出了頭。

  他打開折扇,露出儒雅的笑容,自我介紹道︰「顏少奶奶喊我一聲成爺就行,手下人粗野,怕是請你過來的時候受了幾分驚嚇,我這就為顏少奶奶斟酒賠禮可好?」

  他這番作態,若是普通姑娘說不定還能讓她哄了去,偏偏冷蓉十分精明,她暗自冷哼一聲,什麼斟酒賠禮,只怕賠著等會兒就變成陪著,也順便陪到床上去了吧!

  「斟酒賠禮就不必了,只是煩請成爺說說,無緣無故請了我一家子女眷來作客,是何道理?」她也不把話說死,說是請來作客總比綁架來得好聽些。

  成爺也不知道是聽不懂其中的玄妙,還是聽懂了卻不以為意,只揮了揮扇子,兀自向紅袖吩咐道︰「準備一桌好酒菜來,等等我和顏少奶奶要好好的喝一杯。」

  紅袖領命退了出去,在房門邊不忘叮嚀守門的小廝看好被晾在一旁的紫藤,這才快步離開。

  冷蓉見他人模人樣的,卻好似聽不懂人話,也不費心和他爭執,挑了一個離他還算遠的椅子坐下,只不過他那毫不掩飾的下流視線緊鎖著她,她覺得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了。

  跟這麼惡心的人共處一室,她真的覺得好想吐,更下定決心要速戰速決,把該弄清楚的給弄清楚了,就馬上離開。

  「顏少奶奶果然與眾不同。」成爺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輕挑起眉頭望著她道。

  「呵呵。」她輕笑了兩聲,看清了他眼底的欲色,意有所指的回道︰「成爺不也是?否則怎麼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擄了我顏家的女眷?既然話都說到這兒,還請成爺說說到底有何指教。」

  見她不慌不亂,還有心情反諷一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將扇子收了起來,在掌心輕敲兩下。「果然和曹天洪所說的無誤,顏少奶奶可是難得的女子,都這等時候了,還臨危不亂。」他頓了頓,輕佻的笑了笑,「不過這樣的性子,我喜歡。」

  比起玩弄那些稍微一威逼引誘就順從的少婦,耿直不屈的女人更有意思,雖說她的姿色略遜了一點,但是她那副高高在上又漠然的態度,讓他真想狠狠玩弄一番,看看她在**的撩撥下,那不甘又興奮的模樣。

  「喔?曹天洪啊……所以成爺是他背後的主子?」冷蓉不是很意外的聽見了這個名字,直接反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成爺看著紅袖領著人布好了酒菜又退了下去,親自斟了一杯酒,走上前,遞到她唇邊,望著她的眼眸閃爍著欲望的火光。

  她推開了酒杯,微微一笑,「是的話咱們就是大仇人了,這杯酒自然是喝不了的。」

  成爺也不惱,視線從她那自信的臉龐,移到她縴細脖子上的細致項圈,一層層的金銀線讓人有種想狠狠勒緊的欲望,而看著被腰帶給束起而顯得高聳的酥胸,隨著她的呼息一起一伏的時候,更讓他的下腹難耐緊縮。

  「難不成顏少奶奶還想著要找我尋仇嗎?」他隨手將酒杯往旁邊一丟,任由酒液灑落,酒杯摔落在地,他漫不經心的用折扇勾起她的下巴,讓兩人的視線對上,「或許明日之後,北城裡說不定就沒有顏家的存在了,通倭叛國,這罪名就是不全家抄斬,最少也得判個流放千裡,幸好我可惜顏少奶奶正值大好芳華,提早將你一家子女眷都給接了出來,要不讓那些粗野的兵士給冒犯了,可不讓人心疼死!」

  冷蓉眼神一冷,堅定的道︰「不可能,誰都有可能,就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別的人她不敢保證,但是顏溫良那樣的男人,就算手裡的事業不算那麼干淨,也都能夠堅守原則,又怎麼可能做出通敵這樣的事情來?

  難得能夠從她平靜的表情裡看到一絲慌亂,成爺滿意的笑著,「哪裡有什麼不可能呢?他就是名頭再大,難不成還能夠比得上皇子龍孫不成?不過也不是沒法子,我若說他通敵,他就是通敵,我要說他沒罪,自然也可能沒罪,這中間,就看顏少奶奶怎麼想了。」

  身為成王,要讓一個小老百姓是生是死,都很容易,他的癖好之一就是用別人的命來釣著這些不願臣服的婦人,然後等著看她們委曲求全主動獻了身子,卻發現其實那些人早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時的表情。

  「讓我想想……」冷蓉垂下頭,像是慌亂得不行的樣子,就連聲音都帶點抖音。

  成爺笑得一派溫文,可是腦袋裡不知道已經拉著冷蓉做了多少齷齪的事情來。

  「行!你好好想想,我這個人,向來不會逼著人做什麼事……」

  他轉過身要走回桌前,打算斟一杯酒來慶祝肥肉即將到手,沒想到人才剛站到桌邊,鼻尖就聞到一股香風,緊接著一個冰冷的觸感緊緊貼在他的脖頸上。

  冷蓉站在他的身後,眼神淡漠如冰,嘴角輕抿,音調毫無起伏的道︰「只可惜,你的習慣和我不同,我有時候就是喜歡逼著人做一些事……例如現在。」

  「你要做什麼?!你可知道我什麼人,我……」

  尖銳的刀尖穩穩貼著他的脖頸往下滑,皮膚微微滲出血來,他再也不敢大吼大叫。

  「我不喜歡聒噪的男人,等我說你可以說話的時候,你才可以開口,所以現在,閉上你的臭嘴!」

  依照冷蓉的身高,要挾持比她高上許多的男人並不容易,不過她也並沒有要帶著這個拖累往外走的意思,只開始問著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從曹天洪是怎麼栽贓顏溫良的,到他如何幫了一點小忙,只為獲得顏溫良據說富可敵國的產業,另外就是曹天洪在他面前造謠,說她如何的美貌,性子也強,必然投了他的喜好等等,她都知道了。

  「我都說了,這刀……」成爺惴惴不安的道,心中不知道把曹天洪給罵了幾回。

  什麼嬌弱的解語花,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霸王花,瞧這拿刀的手,半點不晃,該下手的時候也沒有半分心軟,這哪裡是可人兒,說是女殺神還差不多。

  「這刀……自然不會送你上西天的,放心吧。」她淡淡一笑,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快速往他嘴裡塞了顆藥丸。

  「你給我吃了什麼?!」成爺拼命的想把東西嘔出來,但是那東西一沾了口水似乎就化開了,他跪在地上嘔了老半天,只吐出一些酸水。

  冷蓉收了刀,退後幾步,朝他微微一笑,眼底卻漫著寒冰一般的冷意,「你說呢?」

  成爺自然不會笨得以為他這樣對待她,她還會好心的給他吃什麼大補丸,最有可能的是不知道有什麼作用的毒藥,這樣的念頭一起,他馬上從地上爬起來,就要撲向她逼她交出解藥,怎料剛要移動腳步,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連忙扶住一旁的桌子,這才不至於又摔跌在地,他陰狠的瞪著她,怒道︰「你!好得很!若讓我僥幸不死,我……」要讓這個該死的女人一家子全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蓉邊把玩著小刀,邊走到他面前,突然一刀劃向他的臉頰,未傷到他分毫,卻削去了幾縷鬢發,「你以為我還會讓你活著來找我麻煩嗎?」

  她這一刀雖然削斷了成爺的狠話,但他就不信憑她一個婦道人家,真能夠做出殺人滅口的事情來,於是嘴硬的道︰「你別囂張,外頭可都是我的人,我若是出了什麼事,你以為你還能夠逃出去嗎?不說別的,就是我現在馬上喊一聲,外頭的人馬上就會沖進來,到時候你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無可奈何。」

  她淡淡的看著他,等他把廢話給說完,接著手一翻,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以為我會明知道有人要算計我,卻什麼都不做嗎?如果不是你的人一開始還算聰明,挾持了我的丫頭,你以為你還能在這說廢話?啊!對了!忘記介紹這瓶子裡的是什麼東西了,其實真的沒什麼,不過就是強力昏睡散罷了,這種東西用在你這樣的人身上,還有外頭那些幫著你作惡的,可是你們的榮幸。」

  「你能夠逃得出去又如何?等到我醒了,你一樣得不了好,我……」

  冷蓉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原本晴朗的天氣,此刻多了些烏雲,她實在不想再和他浪費時間了,便從懷裡摸了顆解藥吞下,把那瓶昏睡散往外頭撒去之前,還悄悄向紫藤使了個眼色,紫藤馬上把她在來的路上給的解藥摸了出來,快速吞下。

  隨著風勁一吹,白色粉末隨風飛舞,越吹越遠,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聽見許多人慢慢倒下的聲響,就連倒在地上的成爺也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嘴裡卻仍斷斷續續的說著,「你……給我等著……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她丟下空瓶,冷淡的勾勾嘴角,從他身上拽了一個令牌似的東西放進自己的荷包裡,「是嗎?我可等著了,等你這個中了神經毒素,慢慢變成口不能言,手腳也癱了的人,來找我的麻煩……」話落,她打開房門慢慢走了出去。

  冷蓉領著一堆女人趕回顏府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屋子的凌亂,而顏老爺看著她們一起出現,那激動和不可置信的模樣,也讓她的心陡然一沉,府裡果然出了大事了。

  盧氏等人迷迷糊糊的被從關押著的屋子裡領了出來,看著一臉冷淡的冷蓉,都不敢多說話,本以為回府之後,這一日的驚嚇就算到了頭,卻沒想到一片的凌亂和府中下人的無措,又狠狠打了她們一巴掌。

  顏老爺看著她們安然無恙的回來,勉強微微勾起嘴角,連笑都稱不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只不過不是說要兩千兩黃金去贖嗎,怎麼這就……」

  兒子不在,賬房也不是隨意能夠支得動的,別說兩千兩黃金,就是兩百兩銀子他都挪不出來,雖說現在人都好好的回來了,但他也不免疑惑,這個綁人不會只是耍著人玩的吧?

  盧氏的臉色有些難看,還是勉強的笑了笑,「老爺說這是什麼話,還得虧大郎媳婦兒能干,找著了法子,偷偷帶我們逃了,不然那一屋子的歹人,可差點把我們給嚇壞了。」

  「大郎媳婦兒?」顏老爺看著眼前站著一個看起來較為陌生的女子,也是有些不確定,「這是大郎的媳婦兒?」怎麼和他之前印象中的不大一樣了?

  原主記憶裡的顏老爺,是個沒什麼大志向的普通人,如果不是顏溫良有了出息,大約一輩子就待在那個小村子裡,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日子。

  這樣的人一旦有了一點發達的跡象,就不免有了暴發戶的心理,原主被教得懦弱不安,說來也是有幾分顏老爺的「功勞」在,話又說回來,他得意的過了這些年,骨子裡卻還是那個平凡人,突然遇見了這樣的大事,頓時就手忙腳亂了起來。

  顏老爺今天接二連三的聽見了這些壞消息,在見到盧氏等人平安回來後,心裡陡然升起的不是安慰,反而是一肚子的怒氣,覺得都是她們在添亂,尤其見到向來好拿捏的兒媳婦兒,一點都沒有自己惹禍的心虛,脫口就是一頓斥責,「身為婦人,居然沒有半點規矩,不好好的在家裡待著,出去上什麼香?還惹來了那樣的禍事,也不知道以前請的那些女夫子是怎麼教的,怎麼就教出你這樣一個沒出息的東西!」

  顏老爺罵了一通還不解氣,更沒瞧見其它人略有異色的眼神,又繼續叨念道︰「說起來我當初就讓大郎別娶你這個喪門星,人家說失母之女不能娶,就是說沒那個教養,另外也是八字太硬,偏偏他就是不聽我的話,非要娶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要我說這次有這樣的飛來橫禍,肯定也是因為你這無德婦人的關系……」

  他一開口就說個沒完,帶著皺紋的老臉上除了埋怨指責外,竟然找不到半點對這家裡人出事後的關心。

  若是以前軟弱的冷蓉,一定只會乖乖聽著教訓,至於穿越而來的化學家冷蓉,壓根就懶得理會這樣像野狗亂吠的人,只是現在顏溫良被關進了監牢,還不知道會落得什麼下場,她的心情本就已經浮躁不安,如今又聽到這些對於現實一點用處也沒有的抱怨,火氣更加升騰。

  她銳利的瞪向顏老爺,紅唇輕啟,「不想死的話就給我閉嘴!」

  顏老爺只顧著要教訓她,聽她說了句話,還以為像往常一樣是在求饒認錯,本想就著她這懦弱的性子繼續說教,過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明白她究竟說了什麼,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氣得全身都微微打顫。「你……你說什麼?居然叫我閉嘴?!你是個什麼東西,不就是我顏家買回來的童養媳罷了,還以為自己真是正經的女主人了?!」

  冷蓉冷冷的回道︰「你這麼想罵人,你就繼續罵吧,如果夫君沒辦法救出來,等這府裡敗了,我再瞧瞧你還能對誰耍威風去?可別忘了,你有今日這樣的悠哉日子,可全是夫君一拳一腳打拚來的,若沒有了他,今兒個站在這裡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想想自己該怎麼死了!」

  顏溫良做的事,大家雖然不是非常明白,但是這世道上,這賺錢快的路子,哪一條不是險之又險的,走著這樣的路子,仇人肯定也不會少,尤其是盧氏幾個,今兒個才遭了那樣一樁事,心都還沒安穩,自然更明白冷蓉說這話的真實性。

  要跟顏溫良這樣的人比,她們的那些算計就連小打小鬧都算不上,以前也是她們瞎了眼,以為冷蓉看起來不起眼,就想說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誰知道人家以前是懶得理會,今兒個一發狠,才知道她心狠的程度只怕不下於顏溫良。

  顏老爺一向被人捧著慣了,沒想到今兒個會被一直以來看不上眼的兒媳婦給反過頭來訓了一頓,又氣又惱的伸出食指指著她,然而哆嗦了半天,卻也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冷蓉才懶得理會他怎麼想,一個眼神掃向廳裡所有人,鏗鏘有力的道︰「我丑話說在前頭,現在府裡遭難,別的我也不管,但人我是一定會努力去救的,我也不奢望你們能幫上什麼忙,就是別給我添麻煩,拖了我後腿,否則……我一個脾氣不好,鬧出什麼事情來,你們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顏老爺先是被她這番氣勢十足的模樣給震懾住了,一時間回不了神,直到看見她轉頭就要走,他才一蹦三尺高的想要上前去好好教訓教訓。

  見顏老爺不懂得冷蓉的可怕之處,還打算上前挑釁,盧氏不得不上前拉住了他,好聲好氣的勸道︰「老爺,可別生氣了,大郎的媳婦兒也是為了大郎好,我們幫不上忙自然也不能給孩子們拖了後腿,不是嗎?再說了,大郎媳婦兒可不是以前你記得的那樣了,她……她說不定是真有法子的。」本來她是要說現在的冷蓉手段多得讓人害怕,但又怕這話會傳到冷蓉那裡去,也就收了口,換了句話說。

  盧氏是真心怕了冷蓉,今兒個在屋子裡等著冷蓉的消息時,她心中是一陣陣的後悔,只想著自己就是沒長了眼睛,才會惹上這樣的人,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她絕對不會再傻得自己招惹她。

  顏老爺是不怎麼聰明,卻又比誰都還識時務,剛剛只不過是被過去的印象給蒙了眼,又被一家子都出事的消息給弄混了腦子,才會脫口就說了一連串,這會兒一冷靜下來,才驚覺不太對勁,盧氏向來瞧不起冷蓉,現在怎麼會幫著說話,怎麼他才好一陣子沒回來,屋裡的人全都像變了性子似的,對冷蓉居然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他看向盧氏,不解的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還說起她的好話來了?再說了,她一個鄉下來的小媳婦兒,大郎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大罪,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盧氏嘆了口氣,看著冷蓉挺著背脊遠去的身影,低聲道︰「老爺,您這次可真看錯了,若真的有人能夠化解顏家這次的危難,肯定非冷蓉不可了。」

  冷蓉外表看起來還算冷靜,其實內心已經急得快要抓狂,她知道越是危急,她越要冷靜,可是心就是怦怦急跳個不停,讓她怎麼都無法保持沉穩。

  直到這個時候,理科出身的她,才明白以前國文考試背的那些相思詞句到底是什麼樣的含意,若不是這一遭,只怕她也不會發現在她的心裡,他佔有多大的分量。

  她微微抬頭看向天際,在心裡暗暗祈求,她什麼都可以不要,只求他能夠平安歸來,因為只有他,才是她心上的珍寶,唯一的一個寶。

  曹天洪拿著成王爺的手諭進入大牢,見著的就是被關押在大牢裡、正閉眼小憩的顏溫良。

  他想起如今兩個人的身分地位如天與地,不禁得意的想大笑,只是又看不得顏溫良那樣的悠哉,尋了人往牢頭衙役那裡吩咐了幾句,不過一會兒,顏溫良就讓人請了出來,直接鎖到牆上,一鞭又一鞭的抽打著。

  顏溫良一早被拉過來的時候,只穿著單薄的夏裝,不一會兒,單薄的衣衫上鮮血淋灕,讓他看起來格外的狼狽。

  曹天洪看了一會兒的戲,才氣定神閑的走了出來,一雙眼賊賊的朝他身上打轉,嘴裡嘖嘖出聲,「我瞧瞧,這不是顏大當家嗎,怎麼如今竟是這副狼狽模樣?顏大當家平日裡跟我們這樣的人物都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沒想到也有這一日,各位官爺難得有這樣教訓顏大當家的機會,就該好好表現,讓顏大當家好生記得才是。」

  顏溫良抬頭看了他一眼,即使身上已經血痕交錯,他的臉色依舊不變,語氣也是淡淡的,「你是誰?」

  沒了人在背後幫忙提醒,這會兒他自然是看誰都像是熟悉卻又一個都認不出來的。

  他直覺反應的問話,聽在曹天洪的耳裡,根本就是他硬骨頭的反諷,他氣惱的一把抓來衙役才剛放下的鞭子,又朝顏溫良甩去一鞭。

  啪的一聲,光聽聲音就可以想象下手之人的力道有多重。

  「顏大當家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呵!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還這般嘴硬,只怕是苦頭還吃得不夠多吧!」曹天洪笑得陰險,甩了甩手腕,「來,讓小的好好伺候伺候顏大當家,免得顏大當家來牢裡走了一回兒,還不知道這牢裡最有名的是啥。」說完,他狠狠抽了十來下鞭子,最後還是他自個兒先覺得累了,主動停手。

  從頭到尾,顏溫良連聲悶哼都沒有,就連在一旁看著的牢頭,嘴上雖然不說,心裡也忍不住稱贊他其實是個有骨氣的漢子,如果不是個通倭的就更好了。

  通倭的人可足糟蹋許多百姓的罪人,他們這些吃公家飯的就沒一個不恨的,也實在想多打他幾下出氣。

  只是曹天洪一副故意來糟蹋人的模樣,牢頭也有些看不下去,漠然道︰「行了,大牢裡外人不可久待,把該說的說了,一會兒就得走。」這人拿的是成王爺的手諭不假,只不過顏溫良的罪若真的落實了,可是要進天牢的,這會兒也不好讓人多待。

  曹天洪知道自己擅自拿了成王爺的手諭進來,其實是不合規矩的,可是他真的很想親眼看看顏溫良落魄的模樣,這時候聽了衙役的提醒,自然不會和他對著來,只揮揮手表示知道了,然後丟了鞭子,朝顏溫良走近了幾步。

  曹天洪一臉陰狠,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顏溫良,當日你攔著我不讓我的貨行加入北城的商會又如何?我轉頭成了成王爺的手下,一樣能夠靠著門路把東西給弄進來又弄出去,更別說接下來還有北邊開並市的利益,呵呵!你現在肯定後悔得不行了吧!」

  顏溫良直到現在才開口說了第二句話,「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聽了他的話,他就知道他是誰了,只是要說後悔,他卻從來沒有後悔過,只因為曹天洪私下做了什麼,他心裡也早有定數。

  顏溫良冷眼睨著他,完全看不出剛受刑的樣子,「你靠著跟倭人走私,把我朝子民當貨物一般賣給倭人當奴,在那些沿岸的村子裡,又屠殺了多少人,你以為真的就做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曹天洪,走私的人有那麼許多,為什麼我偏偏不願意和你合作,就是因為你踩了我的底線,濫殺無辜、殘害百姓,我不是當官的判不了你,但只要我還活著的一日,就絕對不會同你這樣的人同流合污!」

  曹天洪沒想過那些事他居然都知道,愣了一下後,猙獰的笑了,「知道又如何?這世道上,殺頭生意都有人做了,我這樣又有什麼要緊?」

  「是不要緊,只是通敵判國這樣的罪名,弄在你的頭上豈不是更合適?!」顏溫良冷眼看著他,「你今日能通倭,明日並市就能勾結外族,話說這些日子你那府裡不只許多倭人,就連一些邊境的人也都有,這說明了什麼?只能說你為了賺錢,心裡哪還有半分家國……」

  「住口!」曹天洪低哼了聲,嘿嘿冷笑著,「顏溫良,你再高尚又有何用?讓我來跟你說個好消息吧!今日你那小媳婦兒可是上香去了?就不知道現在你那小媳婦兒是上了香,還是讓哪一個男人給摟上了呢!」

  聞言,原本始終面無表情的顏溫良,突地睜大了眼,恨不得伸手掐緊他的脖子,他沉聲吼道︰「你做了什麼

  綁著他的鎖煉被拉得嘩啦啦響著,曹天洪反而更加得意的笑著。

  「做了什麼?我可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啊!」他yin邪的笑道︰「我就是給成王爺推薦了你那小媳婦兒,呵!你也知道就是有人有這種小癖好,不要黃花大閨女,非要人家已經用過的,說是有別番滋味,喔,對了,成王爺手下都可是些能人,要我說,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解決掉那些護衛也就是了,何必動用了那些人,看起來不是太大張旗鼓了嗎?不過這可是顏大當家的小媳婦兒,有這樣的待遇似乎也該是應當的,就不知道成王爺品嘗了那樣一個女人,心裡頭會是什麼滋味。」

  「曹天洪!」顏溫良咬牙切齒,一字一宇說得用力,眼裡的殺意,凶猛得讓曹天洪這習慣見血的人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即使他已經被綁在了牆上,但是隨著他扯動鎖煉的力道,繃起的肌肉撐得身上的傷口血流得更快,讓他看起來就像個血人,偏偏雙眼又凶狠得讓人懷疑他會不會下一秒就撲上來撕裂人,那渾身的戾氣,讓遠遠站著的牢頭都覺得不對,連忙走了過來,讓曹天洪再往後退了退。

  「行了行了,時候差不多了,該走了。」

  曹天洪見他終於不再是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張狂的大笑,轉身就要走,不過走沒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仍瞪著自己的顏溫良,再開口刺激道︰「放心,只要兩千兩黃金,人還是能夠放出來的,就不知道到時候那小媳婦兒是不是還有臉面能夠活下去了……哈哈!」

  顏溫良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痛又憤恨的放聲嘶吼,「曹天洪!你該死——」

  曹天洪得意的笑聲隨著他的腳步逐漸隱沒,牢裡除了顏溫良急促又沉重的喘息聲之外,再無其它聲響,牢頭也約莫明白了些什麼,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只將人解下,丟回牢房,然後關上牢門,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牢房裡,除了火把偶爾發出的燒灼聲,和一些蟲鼠的聲音,安靜得讓人感覺不出有人的存在。

  顏溫良躺在髒污的地上,睜著眼,再也沒辦法動彈,滿腦子只想著曹天洪說的那些話。

  「不!不會的!人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除非……」除非曹天洪口中的成王爺派出了更多的人,這也不是不可能。

  他又想到她早上回頭一笑那嬌俏的模樣,心忍不住一刺一刺的疼著,光是想象她有可能受到的傷害,他就懊悔不已,為什麼他早上不直接阻止她出門,只想著自己的計劃讓她先避出去,卻沒想到曹天洪居然還想了這樣的齷齪法子,讓成王爺來綁人。

  顏溫良猛地睜大了眼,盯著牢裡唯一的光亮,忍不住在心中反問自己,這一環又一環,到底是誰算計了誰?!

  只是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只有偶爾傳來的雨聲,能夠了解他的輾轉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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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53 PM

第九章

  冷蓉雖然一直很努力的想辦法要將顏溫良給救出來,卻發現許多事情比她想象的更為困難。

  在現代,還能夠找律師、找證人、找證據,好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在古代,人一旦被冠上叛國通敵的罪名,原有的權勢一瞬間都會變成虛的,就算有錢都找不到地方塞,更別說顏府雖還沒被查封,顏家的賬房卻突然消失無蹤,一些產業也全都關了門,底下人都不知道往哪裡去了。

  一連串的變故,讓冷蓉即使再怎麼努力保持冷靜,還是不免有些惶然,更不用說在府裡等著消息的其它人了。

  她現在只能一邊期待著二胡據說會帶回來的幫手,一邊不斷想辦法打聽顏溫良的消息,反正到最後若是軟的不行,那麼就算來硬的,她也要把人給救出來。

  朝廷對於開並市本來就有兩種不同的聲音,而顏溫良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條導火線,再次挑起兩派人馬的爭執,也讓顏溫良的案子不過只過了兩天,就準備開堂審案。

  冷蓉終於再見到了顏溫良的面。

  當她站在外頭等著開堂時,看見他腳步有些虛浮的被衙役架著走了過來,她的眼睛就不爭氣的紅了,只覺得心如同被刀割一般,尤其是看著他身上一道道的鞭痕,更是像劃在自己身上那般,心口疼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只是即使是心疼著他的傷,她還是認真聽著堂上的官到底是怎麼審理這個案子的,但是越聽卻越覺得荒謬。

  什麼叫做家裡有了通倭文書,又拉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人的人證,就準備要給人畫押了?

  等到曹天洪也走上大堂時,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只恨自己上回怎麼就沒下個爛全身的藥,讓那個死肥子全身爛光光呢?

  堂上的官早就收了成王爺那兒的消息,也早就決定要把顏溫良判個死刑,不說人到底有沒有通倭叛國,但是那其它的罪名也是一定要安上的,只是卻也不能和並市扯了太深的關系。

  大家都是官場上的人,哪裡還會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也就是走了個過場,然後就準備要在狀紙上畫押結案了。

  第一次的開堂審案就這麼草草結束,期間顏溫良甚至沒有喊半句冤枉,也沒有什麼辯解的機會。

  「紫藤,把主判官的名字、家裡有幾口人,還有住哪兒都給我打聽清楚,我倒要瞧瞧他吃了幾顆熊心豹子膽,敢這樣隨口就給人判了刑!」冷蓉冷冷的看著坐在高堂上的官,心裡頭也有了主意。

  紫藤不明白少奶奶要做些什麼,但是就憑著少奶奶將自己還有夫人等人一起從那些歹人手裡給救回來,她就相信只要站在少奶奶這一邊,肯定什麼事情都能夠解決得了。

  冷蓉交代完後,便遠遠的跟著把顏溫良押回大牢的一行人,走向大牢,也不管曹天洪在後頭用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她。

  她現在只想見到顏溫良,其它人,尤其是在她心裡早已被判定足將死之人的代天洪,她根本沒有心思多加理會。

  紫藤倒是看見了,但是她也知道這人剛剛在堂上做人證,指責了自家少爺通敵,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冷哼了聲就轉頭離開,去做剛剛少奶奶吩咐的事兒了。

  曹天洪在看見冷蓉的時候,心裡的確是錯愕的。

  那日他明明見到成爺走進那間宅子,那宅子還是他花了不少銀兩買來送給成爺的,也見著成爺帶了多少人去捉人,怎麼還會在這裡見著應該被關在那處宅子裡的她?

  他心中涌起一陣的不安,這也後知後覺的想起已經有兩三天沒見過成爺的面了,原以為是他對那個女人興趣不減,在宅子裡享受著溫柔鄉,現在看來卻是有些不對了。

  他揮手招來小廝,低聲吩咐道︰「去打探打探顏家那些女眷到底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還有,成爺那裡也去瞧瞧動靜,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冷蓉消失的方向,忽然間有些害怕,事情似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脫離他的掌控了……隨即他握緊拳頭,冷聲低喃,「不管到底是誰在裡頭作怪,就別讓我給逮著了,要不然……」他只會讓那人比如今的顏溫良還要淒慘!

  之前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出位置的兵馬司大牢,冷蓉這回終於能踏入,她動用了一點藥物和成王爺身上的玉佩,就讓因藥物迷迷糊糊的衙役放了她進去。

  幸好北城兵馬司平日裡就顯得荒涼,目前牢裡也只有一個大家都明白必死的犯人,否則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讓她給混了進來。

  只是當她勇氣十足的進了大牢,看著一身血痕坐在那裡的男人時,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有些踉蹌的跑了幾步,最後無力的跪在柵欄外。

  顏溫良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大牢除了曹天洪來過之外,再也沒有別人能夠進來,而如今他卻聽見了她的聲音……這是真的嗎?還是只是他想念過度產生的幻覺?

  他睜開眼,看著那個撲在柵欄外哭得可憐的小人兒,顧不得身子用力又會拉扯到身上的傷口,如同猛獸出柙般撲到柵欄邊上,大手緊緊握著她的小手。「還好嗎?你怎麼來了?這樣骯髒污穢的地方……」

  「我偷偷跟著拉著你的衙役後頭來的,幸好一路上都沒什麼人,否則我也見不著你了。」說完,冷蓉覺得自己變得有些奇怪,怎麼說出來的話居然有種小女兒的嬌態,她以為自己應該是女漢子那種類型啊,怎麼在他面前,她的風格越來越小女人化了?不過她倒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反而微微享受著只在一個人面前展示自己不同樣子的感覺。

  顏溫良看著她,她的一雙杏眼裡帶著血絲又腫腫的,就連眼下都帶著一圈黑,想必已經幾日沒好好休息,而且也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

  他心裡一揪,握著她的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有些嘶啞的慢慢說道︰「我那日聽曹天洪說你被成王給綁走,擔心你因為我而受到傷害,心中一直很後悔,早知道這事兒如此凶險,就該早早把你給送走……」

  冷蓉不想矯情的說著什麼我不聽我不聽,可是聽到他這麼說,不免來氣,抿著唇瞪著他。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人了,她是會大難來臨各自飛的人嗎?!她可不像他想的那麼自私!

  顏溫良不是沒有察覺到她不高興,但他沒有時間安撫她,反而急促的交代道︰「接下來莫再管我,回去後你趕緊收拾家當,偷偷到城外七裡處,那裡有一座我的私宅,極少人知道的,賬房也在那兒,我把事先已經歸攏好的東西都收在那兒,憑著你的印信就能夠取走,至於城裡的產業都太過顯眼,我沒出手,只是把鋪子裡能夠動的銀兩都折成了銀票,也放在同一處,賬房見了你去,自然也會一並給你,那人是我的心腹,不必擔心他有二心……」

  要交代的事實在太多,如果可以,他多想一句句吩咐得周到,若接下來他真有個萬一,她還能夠好好的過日子。

  他看著她,多希望能把她的容顏深深的刻劃在自己的腦海裡,但是他卻也很清楚的知道,只要一盞茶過後,即使他再怎麼努力回想,對於她究竟生得什麼模樣,他依舊不會有清晰的印象,可是怎麼能忘記呢,他一直這樣放在心上的人兒。

  他記不住她的臉,記不住她微笑的樣子,可同時他又忽然有些慶幸,他也記不住她為他落淚的樣子。

  他能夠記住的,是她身上一直和別人不同的淡淡藥香味,能夠記住的是她後來總是那麼自信又嬌俏的聲音,能夠記住的,是她柔軟的唇瓣……

  能夠記住的太多,即使他再也記不住她的容顏,似乎也沒什麼遺憾了。

  冷蓉見他交代的事全都是關於自己的,方才的怒意消散了大半,也忍不住紅了眼,沒好氣的道︰「就都想著我了,你怎麼不想辦法照應你爹還有你那一家子呢?」

  他微微一笑,手輕撫過她的發,輕踫著她緊抿的唇,「我爹他是什麼樣的個性我明白,我若出了事,自然會有另外一批人去接他,替他和盧氏母女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過日子,留太多銀兩給他們,也只是招災,至於董凝蘭,她算是個聰明人,自然會有她的去處,我不需擔心,只有你……」即使明白她才是最不需要他擔心的一個,他還是早早就為她打算好了一切,因為他怎麼也放心不下她。

  「只有我離了你不能活?」冷蓉拍開了他的手,定定的望著他,眼裡有著倔強,「不!離了你,我一樣能活,所以你最好能夠好好的活著,要不然我就花著你的錢,養別的男人,替別人生孩子去!」

  顏溫良笑望著她賭氣的模樣,心情是這幾日來再也沒有的輕松。

  「笑什麼?!不準笑!我是認真的!」明明是很認真的表達,可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來就像是在撒嬌一般。

  「行了,我知道了,只是你聽明白了我剛剛說的沒有?」

  冷蓉快被他氣死「,他根本就是大男人主義,自以為是的以為這麼做就是為了她好。「沒聽懂!我不和你說了,我要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那些錢我不會去拿的,我就要看著,那些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膽子,那些個人證、物證一看就是假的,他們也能夠判得了刑?!」說完,她冷冷一笑,眼底有著無法抹去的執著。

  顏溫良就是不想讓她蹚這渾水,沒想到她就是不聽話,不理會他幫她安排好的退路,卻硬要往裡頭闖,他抓著她的手,表情嚴肅的望著她道︰「我說過了,你別摻和進這裡頭來,現在各方勢力都參了一腳,我們不過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並市的開立,不少大官皇子都想分一杯羹,但同樣的,也有另外一批人覺得這跟禁海抗倭是同樣道理,是絕對反對的,現在看起來像是這件事情勾起了裡頭的利益糾葛,但真相如何,那也許是另外一種說法了……曹天洪當初要這樣陷害我,肯定沒想過這其中的牽扯,但如今既然已經開了局,就沒有往後退的理兒,你就看著就行,是生是死,老天爺自然有所安排。」

  他不能說出自己的打算,因為他賭的就是時間,與其給她希望又失望,他寧願先讓她做最壞的打算。

  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就是一定的死罪,但是他賭的是另外一個可能,也是他老早就開始安排的一步棋,說來也是他太輕忽曹天洪急著想要報復的心,一時不察讓他先動了手,否則如今坐等著看戲的就是他了。

  聽他這麼說,冷蓉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絕對不是她這種政治笨蛋能夠理解的,但光是看著今日開堂的情形,只盼望老天爺幫忙是沒有用的。「我知道事情不好處理,但我也不可能等著看你去死,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見她依然堅持,他除了無奈嘆氣,竟完全拿她沒轍。

  外頭隱約已經開始有了點動靜,冷蓉知道她不能再多留,即使還想要一直看著他,卻也只能選擇離開。

  她抿了抿唇,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重重吻上他的唇,沒有任何的溫柔,甚至在最後還在他的唇角咬上一口,用力得冒出血珠子來。

  「記得我的話,要活著,要不然我……」

  喧鬧的動靜逼得她話還來不及說完,只能匆匆離開,在即將要踏出牢房的時候,光與影的界在線,她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在心裡補完了她沒說完的話——

  她活了兩輩子唯一想要的男人,若是不能一起白頭到老,那麼……就一起下地獄吧!

  或許事情總是會往最糟糕的地方跑,不管是曹天洪或是冷蓉,都是這麼想的。

  對曹天洪來說,在開堂的時候見到了冷蓉,讓他心生疑惑,派人去打聽成王爺的消息,得到的結果讓他膽戰心驚,著實發了狠,又靠著成王爺那份便宜行事的手諭,加上一盒金錠,打通了主判的羅大人,把第二次開堂的時間提前到隔日,並且速速的判斬立決,求個死無對證。

  那羅大人近些日子正在走門路,想從刑部堂官的位置再往上挪一挪,偏偏往日裝得一副清官樣,這時候要走關系就缺了銀兩,曹天洪送了金子又多了成王爺的手諭,這樣既能得了錢財又能賣好給成王的好事,他自然不會不肯的,收了金子,答應一切照辦。

  而對冷蓉來說,她等著二胡帶來那個期待中的救兵,無奈人還沒等到,她先得知提前開審的消息,並且在草草的過堂後,直接判了顏溫良斬立決。

  她心慌恐懼,而顏老爺在判決確定之後,整個人頓時像老了十來歲,眼底沒了半點生氣,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不過半日就已經有些起不來床的樣子。

  董凝蘭聽到了消息,收拾了包袱,找到了冷蓉,神色復雜的低身下拜後,細聲道︰「少奶奶,如今都這樣了……還請少奶奶給我一條活路,放我出府吧。」

  不是她無情無義,若只是其它罪名,她或許不會這麼急的要跟顏府劃清界線,但是現在可是通敵叛國的大罪,雖說現在還沒牽扯九族,但誰知將來,她是想堂堂正正的過日子,才想了一堆法子進了顏府,但是她還是想活著,可不想這麼年輕就死了。

  她承認自己卑鄙,可她也只是個普通人,想活得好一些,她不覺得有錯。

  冷蓉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問︰「想好了?若真出去了,是不可能再回來的。」

  董凝蘭只覺得她是在逞強,顏溫良都已經被判了斬立決,就是回來也就是一具屍體、一個牌位,她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於是她堅定的回道︰「想好了。」

  「想好就行。」冷蓉點點頭,然後喚道︰「紫藤,給她拿個三十兩,就當路資了。」

  紫藤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尤其是看著她之前還千方百計的往少爺身邊湊,結果少爺才一出事,她連等都不願等,直接就想走了。哼!她最看不起這樣無情無義的東西,連人都不配當!

  然而她不滿歸不滿,還是臭著臉把銀兩拿出來給她,只是在董凝蘭往外走的時候,特意大聲的抱怨道︰「少奶奶,這種人沒有半點情義,你又何必還給她什麼銀兩,這不就跟肉包子打拘一樣嗎?」

  董凝蘭咬咬唇,最後還是沒回頭,一跨出了門坎,就見著盧氏帶著周函若急急忙忙的往這處來。

  她冷笑一聲,想也知道這對母女是來做什麼的——跟她一樣,打算趕著來做那「半點情義也沒有的狗」。

  她搖搖頭,也不管那兩個人又是怎麼一個說法,自顧自的離開了。

  屋裡頭冷蓉聽著盧氏說要趕緊把周函若許給一戶在外地的人家,自己也得跟著去籌辦的時候,冷蓉還沒開口說話,紫藤就忍不住大聲說︰「夫人、姑娘,顏家可待你們不薄,這些年來你們吃喝用度,哪個不是上好的,怎麼顏家才剛遭了災,你們一個個就往外跑了去?這做人還得要有良心,像這樣缺了良心的,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周函若本來就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聽了這話,不自覺扯了扯娘親的衣內,小聲的道︰「娘,我就說了,這時候說這些不大好……我們回去吧。」

  盧氏當然也知道時機不對,只是這時候不提,難道要等到官差上門來捉人的時候才提嗎?還是要等到刀子都架上脖子了才要提?

  她對顏老爺本來就沒有幾分真心,就是沖著顏家富貴才又來這做了填房的,且就算不考慮自己,女兒本不是顏家人,又正值青春年華,怎麼能就這樣為顏家死了還落不到全屍?

  盧氏梗著脖子,眼裡沒有半分心虛,「少奶奶,我就直說了吧,現在顏家就是一個坑,誰落進裡頭,就只能準備等死,我是無所謂,但我女兒還這樣年輕,要是就這樣落進了坑裡,我怎麼想都不忍心,求求少奶奶行行好,準了這回事吧。」

  冷蓉冷眼看著她,當初高傲的盧氏,如今在她面前也得老老實實的喊一聲少奶奶,就是周函若那樣囂張的性子,在她面前如今大多時候也是連頭都不敢抬的,她若是個狠心的,就是扣死了她們不松口,也沒人敢說什麼,但是……她這人一碼歸一碼,她們之前欠她的,上回她已經討回來了,這一次人家要求個生路,她自然不會阻攔。

  她問了她們母女倆和董凝蘭一樣的問題,不過話落的瞬間,她也知道自己這是白問了,人都該為自己做的選擇負責,而她,只是多給了她們一個選項罷了。

  盧氏急匆匆帶著周函若離開後,冷蓉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淡然一笑,然後對著紫藤問︰「明兒個你要跟著我去做那件事,你會害怕嗎?」

  紫藤怎麼可能不害怕,但想著顏府養她到這麼大,少奶奶上回逃難也沒忘了她,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要為顏家盡一份力。

  人總會有需要決定取舍的時候,她知道自己這是舍了可以逃開的自由,而成就了一份忠義的心。

  「奴婢不怕也不後悔,能跟著少奶奶走這一程,奴婢就是死了也覺得榮幸。」紫藤的眼眶有些泛紅,但這話卻是說得斬釘截鐵。

  冷蓉朝她溫柔一笑,接著轉頭看向被日光染得像血一樣紅的天際,喃喃道︰「我覺得,這也是我的一種榮幸……」

  上輩子她聽人說過,每個人一輩子都該有一次瘋狂的愛戀,該有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那才算是人生。

  說走就走的旅行,她大約沒辦法完成了,但是一場瘋狂的愛戀……她想,她是合格的。

  就在明日,她要為她的愛情做最瘋狂的一件事,如果成了,自然是最好,如果失敗了……她還沒參觀過地獄是什麼樣子的景色呢,是不是會有血紅色的彼岸花在等著她呢?

  同樣一個晚上,在昏沉的大牢裡,一個穿得一身朱紅的男人站在大牢外,看著平靜的坐在裡頭的顏溫良,不禁嘖嘖出聲,「怎麼我見到你,總是這樣狼狽的樣子?」十幾年前是這樣,十幾年後亦是。

  十幾年前他撞見了膽敢反咬意圖黑吃黑的私鹽鹽商一口的顏溫良,十幾年後的現在,那個只為了幾袋私鹽就能夠要了人命的孩子,已經成了被栽贓叛國罪也面不改色的漢子。

  當初他會幫他只是意外,也沒想過一個小混混未來能夠帶給他什麼,就是隨手遮掩了他包下的那船私鹽,然後又當作沒事的送他往北走一程而已,反正那時候他也剛被訓斥出京,正要往北走上一趟,就是順路的事。

  這樣一點小事他從沒放在心上,直到後來每一年都收到他悄悄讓人送來的銀兩,從幾錠到一箱又一箱的好東西,他從沒真正承認過,卻也默認了他這樣投靠報恩的舉動。

  直到現在,顏溫良總算又有事兒要拜托他了,他心裡反而還挺高興的,總算可以幫忙出點力了,這麼一來,那些個好東西他收得也比較不那麼心虛。

  顏溫良聽到聲音,確定來人是誰,沒有欣喜,也不感到意外,只是看著他,淡淡的道︰「是啊,只是這次的狼狽,一半可是成王爺所賜。」

  禮郡王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裡頭居然還牽扯到了熟人,卻只是抿唇一笑,「行了,若只是想要告狀,可不會特意讓我走這一趟,直接說了吧。」

  「有人通敵叛國。」

  禮郡王忍不住呵呵笑,「那不就是你嗎?不過這栽贓的罪名,你還真的要認了?」

  顏溫良表情冷冽的道︰「通倭叛國,屠殺百姓,賣民海外為奴,另外就是……企圖勾結異族,在並市上黑吃黑。」

  這些罪名,隨便一條都足以讓人直接被打進大獄,禮郡王也收斂起笑意,問道︰「有證據?」

  「除了黑吃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外,其它的證據都已經在老地方。」顏溫良看著他,「我知道你有法子攔下明日的斬立決,但比起那個,我更想你送上罪證,直接在法場逮住那個人。」

  「你就不怕我動作慢了點,你真的人頭落了地?」禮郡王輕佻的笑了笑,實際上卻有幾分認真。

  「就是真的死了,我也要看著他跟著我在同一個地方死去。」顏溫良眼裡閃過一絲狠意,「若是等到這些證據一一查核,那人上頭還能打通的關系,只怕還沒審完,人就有辦法跑了,只有先斬後奏,才能讓他得到該有的報應。」

  禮郡王不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並沒有被嚇到,只是點點頭,輕敲了大牢的柵欄幾下,「行,這事我擔了,只是以後可別老是走這種險棋了,我畢竟也有點年歲了。」

  顏溫良這股狠勁還真是不減當年啊!那時候他也是寧可身上挨了幾刀,也要先把那鹽商給捅死,嘖嘖,真不知道他這一身狠戾到底是打哪兒來的,就跟孤狼一樣,讓他咬住了,除了死,都別想讓他松口。

  顏溫良掃了他的臉一眼,「如果可以,我可是連你都不想見的。」

  兩個人的緣分開始於十幾年前,只是平日卻不曾互相走動,畢竟他們是在最狼狽的時候遇見彼此,那樣的經歷,兩個人可都不願再回想。

  禮郡王呵呵笑著,也不多說,轉身離開了牢房,徒留下淡淡的紫檀香氣。

  顏溫良閉上眼,把紫檀香的味道拋諸腦後,專心想著記憶裡屬於冷蓉的點點滴滴。

  到底結果如何,全等明日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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κυιε 發表於 2016-11-21 03:54 PM

第十章

  雖說早晚都已經帶著秋日的涼意,但是一到了正午,外頭依然熱得像是有火爐在烤一般,路面燙得讓人幾乎無法落腳。

  然而不管這天再怎麼熱,還是有不少人爭先恐後的往菜市場那頭奔去,就只為了看一場人頭落地的熱鬧,畢竟北城已經許久沒出了這樣的大事,更別說這人還是大名鼎鼎的顏大當家。

  「說是通敵叛國,其實聽我在衙門裡頭的親戚的親戚說,根本就是通倭啊!」在包圍得緊密的人群裡,有人突然道。

  「真的假的?再往前算個幾年,通倭可是要全家抄斬的,也就是這些年,少見倭人上岸作亂「,這才好一些了。」

  「哪能不真啊!我可是聽得真真切切的,說是有人舉報,還有人查找到了證據,要不然像這樣的大案,沒審個一個月哪裡能判得下來。」

  不少人因為這個消息議論紛紛,起了不小的騷動,只有站在最前頭的曹天洪,一邊抹著汗,一邊笑呵呵的聽著。

  他原來可以包了邊上酒樓的包間,愜意的一邊喝著小酒,一邊看著顏溫良人頭落地的,但他總覺得在這樣值得紀念的時刻,能夠狠狠踩在他頭上的瞬間,還是得離得近一些才好。

  越來越接近正午時分,空地上也擺好了官員坐的椅子,三個穿著官服的人一一落了坐,就連劊子手也準備好了,就等著人犯給拉出來。

  顏溫良就是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慢慢下了囚車,除了身上的傷痕無法處理外,他連頭發都重新梳理好了,冷然的表情看不出對於死亡的恐懼,甚至一點心虛也沒有,平靜的走到空地中央,緩緩跪了下來。

  他明明是跪著的,渾身散發的氣勢卻遠遠壓過了前方的三名官員,尤其當坐在中間主審的刑部堂官羅大人對上他的視線時,還因為有些心虛而不自在的撇過臉。

  然而很快的羅大人便自我安慰的想著,雖然他這麼判刑的確是太過急促了,可顏溫良罪證確鑿是事實,就算這次沒有曹天洪和成王爺暗地裡給的好處,他還是會給出這樣的判決,顏溫良無論如何,終究逃不過一死。

  想通了之後,他的底氣又稍微增強了一些,他拿起了狀子,把上頭的罪名念了一遍,接著板著臉大喝,「犯人顏溫良可認罪?」

  顏溫良抬頭望著他,微微眯起的眼眸裡滿是嘲諷,「我不認罪又如何?!」

  「大膽!人證罪證都已齊備,哪有不認罪的說法!」羅大人怒斥,似乎同時也在說服自己。

  顏溫良轉過頭不看他,而是看著另外一個方向,見到了正對著他笑得開心的曹天洪,他也詭異的勾起一抹淡笑。

  曹天洪和羅大人都因為顏溫良的這抹笑而愣住了,心中隨之升起了不安。

  「不會的,全都打點妥當了,就是成爺那裡也沒聽說出了什麼差錯,那人不過死到臨頭還在作怪罷了……」曹天洪喃喃自語著,只是不知怎麼的,大熱的天他卻突然覺得有些冷。

  羅大人見時間差不多了,抬高了行刑的令旗,正準備往地上一扔的時候,忽然有個小廝竄到了他身邊,急急忙忙的低聲道︰「大人,不能扔啊!」

  羅大人瞪了小廝一眼,氣急敗壞的低吼,「你這是做什麼?這裡哪有你能說話的地方,還不趕緊下去!」

  小廝緊攢著他的袖子,都快要哭出來了,別別扭扭的把自己剛才收到的東西往他的手裡塞,「大人,你看看這個吧,這是剛剛府裡緊急送過來的。」

  羅大人看也沒看,便胡亂將東西塞回小廝懷裡,隨即斥喝道︰「別胡鬧了,快快下去,否則別怪我大刑伺候!」

  小廝緊咬著牙,露出那東西的一小角,「大人……這是五姨娘的貼身衣物啊!」

  羅大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表情有點呆滯,接著有些傻愣的問︰「你、你說什麼?」

  「這是五姨娘的貼身衣物啊!」小廝壓低了聲音,急促的趕緊把事情交代了,「剛剛府裡來了人,說有惡賊挾持了後院,要是不把今日的斬立決給停了,就要讓家裡的女眷清白全都不保啊!」

  「什麼?!」羅大人大吼了聲,差點將手裡的令旗給扔了出去,幸好他反應算快的,在最後關頭給撈了回來。

  只是他這麼一吼,不管衙役還是百姓,甚至是顏溫良都覺得奇怪了,全都盯著他瞧。

  「到底是怎麼回事?!」羅大人幾乎快瘋了,整張臉氣得通紅,就連一把小胡子都像是要翹了起來。

  「是……是顏大當家的夫人,不知怎地,帶著一個丫鬟一路闖到後院,把夫人姨娘還有小姐們都給綁了,還……」

  「宅子裡頭那些小廝護院都是死人啊!她還怎麼了,快說!」

  「她說若是大人堅持要行刑,她就剝了那些姨娘的衣裳,上頭還寫了名字,一個個的拿出去咱府外掛著,等掛完了姨娘的,就掛夫人的,最後掛所有小姐的……」小廝越說越小聲,羅大人的臉色也越來越黑,「還說了,說大人您敢黑心腸亂判案,她就敢狠心下這樣做,大人讓她死丈夫,她就讓大人死全家。」

  「大膽!」羅大人氣得全身都在哆嗦,手裡的令旗現下就跟催命符沒兩樣了,一時之間他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小廝直接承受了自家主子的怒意,一臉苦樣。那話真的不是他胡亂編的,確實是那個大膽的顏少奶奶說的啊!

  顏溫良的耳力極好,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八九分,他怎麼也沒想到冷蓉為了他,居然會胡鬧成這樣,心裡又是驚又是喜,又是無奈又是甜蜜,只覺得愛上了這樣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姑娘,他似乎時時刻刻都有驚喜。

  也多虧了她想出的妙招,看著眼下這樣的情況,他這條小命一時半會兒倒還真的保住了。

  日正時分,人心本就浮躁,過了該行刑的時間,主審的羅大人還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裡,有人忍不住開始喧嘩,猜測著是不是有什麼古怪。

  羅大人緊咬著牙,看著手裡的令旗和五姨娘的貼身衣物,最後眸光一狠,覺得自己怎麼能讓一個女流之輩給拿捏住,狠下心,丟下了令牌。「行刑!」

  顏溫良看著另外一條道上,早該出現的人到現在還未現身,心裡也有個底了,唯一的遺憾,就是在最後沒能看見他最想見到的人,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嚇壞了她。

  刀光一閃,他已經感覺刀風掃過了自己的額頭處,正準備迎接著最後的疼痛時,一聲大喊突然破空響起——

  「刀下留人!」

  箭矢破空而來打歪了已經落下的刀,顏溫良緩緩睜開了眼,看著朱紅色衣裳的男人策馬奔馳而來,而他身邊跟著的,正是那日來查扣的將軍孟非。

  他眯著眼,看著孟非騎在馬上,拉起了弓,對準了他的方向,手放開了弓弦,箭矢破空聲再次傳出,緊接著是此起彼落的尖叫聲,還有屍體躺倒在地上,逐漸散開的一灘猩紅血液。

  冷蓉眼神放空,不管後頭的紫藤怎麼追,她只是無意識的奔跑著,完全忘了這是在哪裡,也不管那些早先被她用藥放倒的人正一個個的站起來,準備攔著她,阻擋她的去路。

  她的腦子裡只有紫藤到外頭打聽來的一句話——行刑了!那個叛國的罪人死了!

  死了!死了?!怎麼能死了呢?

  她不相信,絕對不相信,那樣一個總像是在算計什麼的男人怎麼會就這麼死了?他不是說要讓那些作惡的人一個個都逃不過報應的嗎?怎麼那些人還沒死,他就先死了?

  冷蓉的思緒一片混亂,只知道要趕快趕到行刑的地方,去看看那個說謙的男人是不是又騙了她。

  只是當她看到刑場上的一灘血,還有耳朵裡聽見的那些討論聲時,她突然冷靜得不能再冷靜。

  她看著那灘血跡,又抬頭看著一群官差正圍著的地方,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撞著了人也不管,直直的走向人群的中心,直到被人用武器給攔了下來。

  她冷眼看著那看起來並不好惹的兵士,不帶感情的問︰「怎麼,連認屍都不行了嗎?」

  她的話音方落,就聽聞身後傳來一道詢問的嗓音——

  「認誰的屍?」

  「我男人的屍,行了嗎?還要再問什麼?」她沒有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只攻擊性十足的反嗆。

  聞言,原本有些平板的聲音,不自覺揚高了些,「喔?什麼時候曹天洪成了你的男人?」

  冷蓉頓了下,眨了眨眼,一雙眼慢慢瞠大,接著緩緩轉過頭,看著那個一身狼狽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臉上還是該死的沒有任何表情,彷佛多了一點微笑或一點溫柔會要他的命似的。

  顏溫良向她伸出了手,「過來。」

  她眨眨眼,不知道為什麼視線卻越來越模糊,氣息有些不順的道︰「你說過去就過去,你以為你是誰啊!」

  他終於勾了勾嘴角,「我是你的男人,要牽手走一輩子的男人。」

  冷蓉被他的話給震懾住,完全無法動彈,只能傻傻的看著他慢慢走向自己。

  他一點都不英俊,滿身的傷,看起來又髒又臭,頭發雖然簡單的梳理過,但看起來油膩膩的,也不怎麼干淨,他的臉還有幾條血痕,配上他原本眼角上的疤和那冷硬的臉龐線條,就連大人看了都有些驚怕,小孩要是見了他,肯定連作好幾晚惡夢。

  可是,這樣的他,她卻覺得他真是帥翻了,帥得慘絕人寰,帥得她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他是她的男人!

  顏溫良走到她的面前停了下來,從她懷裡抽出她的帕子,輕輕擦太她的眼淚,「又哭又笑,像只小花貓。」

  他平淡的一句話,卻讓她噗哧笑出了聲音,她睨了他一眼,不管他人的眼光,大膽的勾住他的手,拉著他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回家去,我那裡有好傷藥,給你好好的擦擦,要不然本來就長得粗了,又弄成這樣,以後嚇壞了自己的孩兒該怎麼好?」

  顏溫良低著頭,溫柔的回道︰「你已經想得這麼遠了?」

  「早晚都是會有的。」她自信的道,又睨了他一眼,「你好好努力的干活,還怕孩子不來啊!」

  他被口水嗆了一下,尷尬的輕咳了一聲,沉默片刻後,認真的道︰「在外頭別說這個……」不過他會努力的。

  「我說說又怎麼了……」

  冷蓉的聲音變成小小的嘟囔聲消散在空氣中,不過即使已經聽不見他們夫妻倆的對話,還是可以感受到他們之間那股濃得化不開的情感。

  孟非看著那堆夫妻走遠,冷凝的表情也有點崩裂,而站在他身邊穿著朱紅色衣裳的禮郡王,則是呵呵直笑。

  「怎麼,看人家夫妻倆和和美美也挺羨慕的吧,要不要趕緊找個姑娘成親啊?」

  禮郡王在京裡頭也算是閑王的代表了,平日裡和這些青年才俊也算有些交情,尤其他每年都會舉辦賞花會,看過不少年輕人,除了顏溫良,就孟非這人讓他覺得有些意思。

  孟非老實又嫉惡如仇,明明就是個武官,卻有著文官的執著性子,也不怕得罪人,要不是孟家家裡還有一個閣老在,只怕也是不知道死過幾百回。

  孟非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回道︰「多謝禮郡王,不過不必了,我現在只想好好查這個案子。」他掃過地上曹天洪一箭斃命的屍體,心中早有了另外的心思。

  一個區區行商要能說動刑部堂官,又能夠做出其它手腳,若是上頭沒人,他可是半點不信的。

  禮郡王也掃了屍首一眼,也跟著正經了臉色,「說得是!咕王可是跟皇上表哥說了要好好查案,要不然可對不起那個先斬後奏的令牌了。」

  「既然如此,那麼下官就去徹查那些證據了。」孟非頭也不回的走了,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給禮郡王。

  禮郡王見人走了,慢悠悠的跟了上去,只是一邊走著,一邊忍不住恭怨,「這些人怎麼都這般無趣,跟顏溫良的媳婦兒比起來,真是差太多了,唉,怎麼我就沒那個福氣,得到這樣有趣的紅粉知己,可惜啊可惜!」說完,他當真深深嘆了口氣,不過罷了,他都這把年紀了,真要弄個那樣性子的紅顏知己,只怕也消受不起。

  二胡看著熟悉的大門,感動得快要掉下淚來,他急急忙忙的奔了進去,宅子裡的下人早已沒有了前幾天的惶惶不安,他往驚鴻院小跑步奔去,在主屋門口撞上了拿水盆出來的紫藤。

  「找死呢!這樣慌慌張張的!」紫藤瞪了他一眼,把盆中剩下一半的水,潑在外頭的地上。

  二胡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身上濕答答的衣裳,又往主屋裡頭望,結果被放了盆子回來的紫藤又罵了句,「做什麼啊!這樣鬼鬼祟祟的!」

  「我這不是看主子還有少奶奶是不是好好的呢!」

  「呸呸呸!當然是好好的了,胡說八道些什麼啊,小心我撕了你的嘴!」紫藤經過這些天的驚嚇,最聽不得別人說些不好的話了。

  「我、我這是怎麼了,怎麼說什麼做什麼都被罵啊!」二胡覺得這回自己也算是大功臣了,跑了這些天都沒能好好的休息,怎麼一回來沒有功臣的待遇也就算了,還老是被罵。

  「不罵你罵誰!主子他們都好好的,就你在這兒胡說,你——」紫藤話說到一半,忽然聽見了主屋裡的動靜,臉倏地漲紅,再也說不下去了。

  二胡也聽見了屋子裡的動靜,臉也跟著紅了,只不過他皮膚黑,看不太出來。

  「不……不行!你傷還沒好……我在上面好了……」

  「閉嘴!這是男人……唔……」

  男女帶著喘息聲的話語讓紫藤連抬頭都不敢了,她急急忙忙的往小廚房走去,走得太急還絆了腳,差點摔到地上去。

  「小心些!」二胡只是出於好心扶了一把,不經意看見紫藤紅著臉的俏模樣,心莫名為之一緊。

  什麼時候這個小妮子也有這等風情了?

  紫藤見他抓著自己的手不放,臉又更紅了,用力甩開他的手,低罵一聲,「登徒子!」隨即加快腳步離開。

  二胡看了看自己被甩開的手,有些呆傻的笑了,大搖大擺的跟了上去,就算一再被罵是登徒子亂跟著姑娘走也無所謂。

  嘿嘿!主子們都幸福了,他也該尋找自己的幸福了,不是嗎?

  四年後。

  顏府張燈結彩,看起來好不喜慶,平日裡總關得牢牢的大門,這時候也大敞著,看得見裡頭的下人們來來往往張羅著筵席。

  禮郡王一到,看見的就是這副全家都歡天喜地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搖著扇子,嘟囔著往裡頭走。「真是的,也不是第一胎了,還弄得這麼大排場要做啥?!」

  走在前頭的是早已成了大管事的二胡,他咧著嘴笑著,忍不住朝著禮郡王多嘴了句,「郡王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雖然是咱們夫人的第二胎,但是一胎三生,那可是大福氣了,尤其兩個姑娘水靈得跟天上下凡的童女一般,我家主子每日都快要挪不開眼了。」

  禮郡王也是好脾氣,收起扇子,用扇柄輕敲了他的頭一下,沒好氣的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家少爺福氣大,連生孩子都比別人強得多,四年兩胎,卻跟人家一年一胎的給打平了。」

  二胡嘿嘿直笑,白白受了那一記,也沒覺得哪裡不好。

  禮郡王來到驚鴻院,卻發現這兒不像外頭那般熱鬧,反而安靜得很,讓他不免有些疑惑。「怎麼這屋裡反而安靜了?該不會是我來得不是時候吧?」

  二胡猛搖頭,「哪能呢!就是主子怕人多嘴雜,您不喜歡,所以才讓不相干的人都別在外頭走動了,就是剛剛那一路也沒怎麼瞧見人,不是嗎?」

  禮郡王無聲的笑了,想著他還是老樣子,就怕和自己多搭上幾句話,就顯得他是來攀關系似的。

  這次若不是他那日聽見了他得了三胞胎要大辦酒席的消息,打趣的說要來討杯水酒喝,只怕這帖子也送不到他手上來。

  閑話個幾句,他坐定連茶水都喝了兩杯了,才見著顏溫良從外頭來,長年板著的臉多了幾分溫柔,就連衣裳也不總是玄色藏青等顏色了,而是挑了一件淺色的,更襯得他一個粗人多了幾分書生氣息。

  「郡王爺。」顏溫良一進門便問了聲好,別的什麼都沒多說。

  禮郡王早就明了他的性子,也沒多說什麼,閑聊了兩句,就把一件一直掛在心上的事兒給問了,「四年前那件叛國案,聖上也是有心無力,說是想重判成王,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加上那年不知怎地成王又得了怪病,像個活死人一樣躺著……」

  禮郡王邊說邊打量著顏溫良,他卻八風不動,只拿了茶盞自然的喝了一口茶,才低應了一聲,「嗯。」

  禮郡王看著他這樣,心裡頭反而有些捉摸不定了,「當初成王出事的那座宅子已經給鏟平了,原本跟著他的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去向,但前些日子我卻得了個消息,說成王沒病,而是中了別人的毒手,才落得這般下場,你覺得呢?」

  「郡王爺又怎麼覺得?我不過一個普通百姓,那些皇子的事兒,我不想也沒資格摻和。」顏溫良臉色不動,放下茶盞,就準備起身,「就要開席了,郡王爺還請稍等,我和內子到外頭招呼兩聲就來。」

  禮郡王心中苦笑,知道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連番揮手,「去去!我還差你來陪酒招呼嗎?只管好酒好菜送來就是了。」

  算了,反正他本就沒打算要問出什麼來,反正成王做的壞事可沒少過,他本就看不慣,這回他栽了個大跟斗,說不得也是一種報應。

  顏溫良拱了拱手,轉身往後頭去,一路上,表情完全都沒有變化,直到走進正房,才帶出些許柔意。

  冷蓉正坐在鏡前梳妝打扮,也成了人婦的紫藤正巧手替她挽著發,一邊喊著邊上幾個大丫鬟做事,「沒聽見姐兒哥兒都哼哼了啊!還不趕緊看看是不是尿了還是餓了!」

  冷蓉雖說才剛生產完兩個月,但是那身子讓一件大紅織金的衣裳一襯,遮了還有些凸的小肚子,看起來幾乎和生產前沒什麼兩樣,就是眉眼柔和了許多,聽著紫藤招呼著那些丫鬟做事,她也不自覺勾起微笑,目光也跟著落在那些小床上。

  「行了,看少爺回來了沒有,那些黏人的怕是想找爹了。」冷蓉沒好氣的開了口,明明是抱怨,語氣卻滿是甜蜜。

  明明孩子是她辛苦生的,卻一個個都是比較愛爹,最大的那個也是一天到晚跟在他爹的**後面跑,也幸好這個傻爹也是個兒女控,閑著就又抱又哄的,讓孩子一個個都和他親。

  紫藤也聽得出來她口不對心,不禁調笑道︰「要不奴婢讓人去看看?少爺說不定和老爺在前頭招呼客人,但聽了少奶奶喊,肯定馬上就來的。」

  冷蓉透過銅鏡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回手拍了她一記,「現在也懂得取笑人了?」

  她調笑的話才剛說完,就見兩人話裡的主角正往屋子裡走來,他難得進來沒先抱孩子去,她就覺得不對,揮揮手讓幾個丫鬟都下去,一下子屋子裡頭就只剩下他們一家人。

  「怎麼了,進屋子裡了還擺著這個臉色?」她站了起來,蓮步輕移來到他面前,親昵的偎進他懷中。

  顏溫良這才稍微放松了臉部線條,「沒什麼,就是想你和孩子們了。」

  冷蓉抿著唇笑了笑,扯著他的衣領,熱烈的送上一個熱吻。「行!你說沒事就沒事。」夫妻這幾年,她也知道他若真不想說,就算十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別想問出個屁來,不過她也不介意,誰沒有一點小秘密呢?

  她走回梳妝鏡前,打開了裝得滿滿的首飾盒子,隨手挑了幾根簪子不停的往頭上比劃著,「你說今兒個這套大紅的該配哪支簪子比較好?快來幫我看看嘛!我覺得……」

  顏溫良望著她,想著有些事情,她既然做了,身為她的男人,幫她收尾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當年逃過那麼一劫後,知道她大膽的對了皇子動手,他就知道這事情若不好好處理,必然會留下後患,所以成王身邊的那些人,都讓他一一給處理了,不為其他,就怕像禮郡王一樣,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知道成王那不是病,而是讓人下了藥。

  他不怕作惡,這輩子他做的壞事不少,也不在乎多那麼一件,只要能夠保住她如今這般燦爛的笑容,就是讓他下十八層地獄,他亦無悔。

  他異常的沉默無言,讓冷蓉挑了挑眉,拿了根簪子,輕輕的在他胸口比劃,「別告訴我你現在是在想那個董凝蘭!」

  說來好笑,當時董凝蘭自請離開,誰知道兜兜轉轉哉年後她又成了某個行商的外室回到北城,知道顏溫良當年不僅沒事,權勢反而更勝當年,後悔不已,甚至妄想著再進顏家門。

  董凝蘭這般厚臉皮,她冷蓉也不是省油的燈,兩三下就把人給打發了,只不過這些日子董凝蘭偶爾還是會趁著那行商不在上門來。

  只是盧氏早就不管事,整日在小佛堂裡念佛,周函若當年草草定了親事,後來就是後悔也沒用,也急忙的嫁了出去,如今這府裡她能夠糾纏的,不過就是她和顏溫良了,只是不知道這個有臉盲癥的,見了人又是怎麼一個說法?

  「啊?不是。」顏溫良搖頭,溫柔的拿走那根隨時可能戳進他胸膛的簪子,有些笨拙的替她簪在發上。「我心裡頭都只想著誰,你該知道的。」

  「想著誰啊?」冷蓉含笑的望著他,就是想聽他說這些情話。

  「只想著你,只有你。」他早已習慣說她想要聽的這些話,從一開始的沉默扭捏,到如今兩人私下獨處時已經可以輕松的說出口。

  她馬上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兩手攀著他的頸項,同樣低喃回道︰「我也是,心裡只有你……」

  逐漸靠近的額頭下是準備親密接觸的唇,就在兩人正準備分享甜蜜的吻時,忽然三聲震天價響的哭聲傳來,兩人無奈的對望了一眼。

  「行了行了!桂哭了!真是磨人的崽子們,想來個浪漫的吻都不成!」冷蓉沒好氣的往小床邊走,一個個檢查尿布濕了沒有,再把檢查好的孩子往他懷裡放,突然有點慶幸不是生了四胞胎,至少老大會走會跑了,還可以讓丫鬟們幫忙顧著。

  他手上抱了兩個輕哄,她自己也抱了一個,兩個人繞著屋子轉,忙得不亦樂乎,卻忘了屋子外頭還有一群丫鬟可以幫忙。

  紫藤在外頭看了,攔了其它想要進去幫忙的丫鬟,微笑著看向一片湛藍的天空,不禁感嘆道︰「這日子可真好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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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tang 發表於 2017-4-18 11:21 PM

謝謝大大無私的分享{:9:}

lordislove 發表於 2017-6-12 09:50 PM

{:3:}{:3:}女主這麼會生ㄚㄚ       我家也四個小孩說{:35:}

紫銀 發表於 2017-9-13 05:03 PM

謝謝大大無私的分享~{:4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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