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長篇小說】【白蓮明王黑帝師】【更新|第廿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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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2 02:57 AM

【長篇小說】【白蓮明王黑帝師】【更新|第廿六章】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5 01:47 PM 編輯


【作者概要】:稽誕,男,台灣 - 高雄,業餘作家。

【小說類型】:歡樂、穿越、惡搞、明朝、歷史、後宮、武俠玄幻……

【內容簡介】:

白蓮明王黑帝師「吳省身」,出身、來歷不明,自云為千年後之異人…

在朝為崇禎帝師,坊間傳聞,吾皇未登大寶之前,時於大街淚奔而去,據稱便是那吳省身所為,吾皇登基之後,吳省身更是屢屢獻策,賠款割地、喪權辱國,結黨營私、霸凌同袍…

在野為白蓮教當世明王,殺官造反、無惡不作,姦淫擄掠、無所不為,江湖中人引以為恥,豪門大戶聞之色變…
別號:溜鳥大俠、蘿莉獵人、天蓬元帥、御姊殺手、綑縛聖手、青樓人販、軟飯之王、薄倖浪子、詔獄軟蛋、白蓮之恥、腹黑帝師、吐槽霸王…等十餘種

江湖傳聞,吳省身習有四十八手絕藝,中招者將遍嚐那蝕骨、欲罷不能、求生不得、求死的滋味…

當事人自稱:誒誒誒……夠了喔!我只不過是一個家庭教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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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2 02:59 AM

序章‧看是無情卻多情、但願君心似我心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3 04:09 PM 編輯

西元‧2012年12月21日‧某省某私立大學‧16:00

空曠的實驗室裡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機械平台,與其相連的,是地面上無數的管線,彷彿蜿蜒纏繞的藤蔓,延伸到四周牆壁各式規格不一的電箱端口上。

平台上,穿著白襯衫牛仔褲的少女正忙著將手上的電路板,拼裝到平台中央貌似控制台的機組上。

站在實驗室門口,男孩忍不住的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光景令他胸口一陣悸動,午后的陽光透過窗口,斜射在懸浮著微塵的空氣裡,憧憬已久的少女在斜陽裡,泛出迷濛的光暈,構築成一幅如詩般夢幻的景象…

男孩瞪大了眼睛,一動也不動的凝視了許久,最後才慢慢的闔上雙眼,試著將方才的一幕鎖進心裡,作為生命中最寶貴的回憶……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簡單平凡

雙親亡故,背負著龐大醫療債務與助學貸款的男孩,回憶著奶奶說過的話,強抑下心中紛亂的思緒,若無其事的走到少女身旁,遞出手上的熱水瓶:「大熱天的,當心曬昏頭,冰開水,將就著喝吧!」

男孩順手接過少女手上的工具,蹲下身子繼續完成少女剛才進行的工作。

這點微不足道的,就是我最後唯一能為妳作的事了……

懷抱著微微的喜悅,沈湎於淡淡的哀傷,男孩有條不紊的將剩餘的外殼裝上,任憑時間在靜默中流逝,旁觀男孩專注神情的少女,臉上新月般的雙眉卻隨著時間慢慢緊蹙了起來,最後……

「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來學校了,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少女幽幽的問道。

栓上最後一顆螺絲,男孩轉身面對少女,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握住少女的雙手戲劇化的說:

「喔~親愛的學姐,我一直深愛著妳,妳可願意捨棄富家千金的身分,拋棄錦衣玉食的生活,放棄榮華富貴的人生,跟這個小妳兩歲,一貧如洗的學弟,共渡悲慘黯淡的一生?」

喂~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在一年多以前,少女曾經這麼問過,被堪破心事的男孩靈機一動,給出了這麼個讓少女一陣驚慌失措,繼而捧腹大笑的答案。

之後少女總是變著法子的,要男孩再表演一次,而少女的答案,也總是…

「唔……我覺得好像誠意不太夠?」

「誒……我覺得好像還不夠悲慘?學弟前面加上個其貌不揚怎麼樣?」

「嗯~我覺得,親愛的學姐換成美麗大方的學姐比較符合實際狀況!要不……你換一下台詞我們再試一次?」

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度,回想起兩年相處的點點滴滴,男孩刻板機械式的笑臉也柔軟了起來,最後一次玩這個把戲了,這次,少女會有什麼樣特別的答案呢?

「可以的喲~」少女的眼睛閃閃發亮、充滿活力,男孩就是被這洋溢著生命力、光彩動人的眼神所吸引,像黑暗中的飛蛾撲向火炬。

「嗯~我知道了……誒?誒誒誒!」意料之外的回覆讓男孩措手不及「不行!不行!」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明明想得要命,說出口的字眼卻是不行……

男孩知道,少女有個富可敵國、橫行霸道的未婚夫,那個人只要一句話,少女一家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處境。

少女搖搖頭,手指按住男孩的嘴唇說:「你呢?你也願意為我付出一切嗎?」少女泫然欲泣的雙眸裡綻放著前所未見的光彩…

「付出你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少女再次問道。

除了生命,我也算是一無所有了吧…

「付出我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男孩用力的點頭,肯定的回答。

「那就這麼說定了喔!」少女嫣然一笑,撲入男孩懷中緊抱著不放,一隻手伸向控制台,按下了啟動開關。

巨大機械平台開始發出陣陣的嗚動,巨大的同心圓機械環開始轉動起來,絲絲的電光在鐵環間流竄,形成一個巨大的電光球體,男孩與少女就處於球體中心。

「現在是什麼狀況?對喔……忙了大半年,還不知道這台機器是作什麼的?」男孩有點摸不著頭緒。

「特斯拉※1次元傳送儀,五十一區流出來的設計圖」少女得意洋洋的說道:「據說可以傳送到異次元去的喲~」

「誒?」

「不過如果失敗了,大概就會是另一場通古斯大爆炸※2。」

「誒誒誒~~~」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簡單平凡……啪嚓!!!

男孩聽見奶奶說過的話,發出了破碎聲音…

神秘的機器綻放出劇烈的光芒,男孩與少女就在一陣轟隆巨響裡灰飛煙滅,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只留下第二天報紙的新聞頭條:

跨國集團少東痛失未婚妻,名門淑媛蜂擁而上

【茶餘飯後】

男孩(扭扭捏捏):「學姐…我們這樣…算不算殉情啊?」

少女(茶):「嗯!而且還是空前絕後、轟轟烈烈喲。」

男孩(驚):「那萬一有一天情海生波!妳也知道這年頭…」

少女(茶):「那你就等著和世界一起毀滅唄。」

男孩(抖):「……」

【說文解字】

※1特斯拉:尼古拉·特斯拉(HиkοлaTecлa),廿世紀最神秘的天才科學家。

※2通古斯大爆炸:1908年發生於西伯利亞的神秘爆炸事件,被列為廿世紀最大的不解之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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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2 03:00 AM

第一章.九霄雷鳴動天地、千古風流貫古今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3 08:33 PM 編輯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初六‧順天府王恭廠‧午時

實驗室炸了?

赤裸著身子,男孩驚慌失措的看著眼前的滿目瘡痍,頭頂上的烏雲仍在洶湧翻騰,空中時不時的掉下殘破布帛、木片瓦礫,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已經盡數夷為平地,四處斷垣殘壁餘煙裊裊。

不對!實驗室是學校後山倉庫改建,四周都是雜草叢生的山坡荒地,跟這地方不像…不過話說回來,這到底是那兒呢?男孩心中一邊嘀咕著,一邊踡屈著光溜溜的身子,弓著腰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穿行於廢墟之間。

察覺到身體顯得笨重遲緩不如以往靈活,水腫嗎?怎麼胖了這麼多?男孩納悶的看著腫脹的手指和微凸的小腹,用力的搖搖頭,甩開滿頭雜亂的思緒,當務之急得先找身衣服穿上。

大白天的裸奔,要是叫人看見了,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想到這點,男孩就覺得頭大,一顆腦袋沈甸甸的…就在男孩若有所思的當下。

「呃!」

腳心突然傳來微溫柔軟的觸感,讓男孩反射性的急忙縮腳,還以為踩到什麼不潔之物。低頭細看,駭然發現碎石堆裡的,竟是一截斷裂的手掌,身旁倒塌的廢墟裡,散落著一地的斷肢殘骸,破磚碎瓦底下還隱約傳來陣陣嗚咽呻吟…

男孩緊摀住嘴巴,強忍下胸口翻胃欲嘔的衝動,勉強著抬起發軟顫抖雙腿,掙扎的邁開腳步,亟欲逃這人間煉獄般的場景。

軟弱、恐懼、無力、混亂…眼中滿是適才血淋淋斷肢殘骸的場面,腦中一片空白的男孩不顧遍地的碎石、發了瘋似的,跌跌撞撞的奔跑了起來。


快醒醒!快醒醒!這一定是在作夢!上一秒明明還在實驗室裡的…

男孩用力的拍打淚流滿面的臉頰,試圖將自己從這場可怕的夢魘中叫醒…

「先是莫名奇妙的告白成功,然後是莫名奇妙的什麼實驗,然後又莫名奇妙的跑到這什麼莫名奇妙的鬼地方…」男孩痛苦的抓著自己的頭髮,腳下仍舊不停的放足狂奔…

「莫名奇妙的光著身子,還有那些死的莫名奇妙、破破碎碎的屍體…該死的快讓我從這個莫名奇妙的夢裡醒過來!讓我回到簡單平凡的生活裡啊~~~」

男孩一路大聲嚷嚷著,一邊瘋狂的奔馳,直到臃腫的身體累得喘不過氣,腦海陣陣暈眩,氣力耗盡雙腳發軟,才止不住去勢的撲倒在地,接連著翻滾好了幾圈才停了下來,赤裸的身體被滿地碎石刮得遍體鱗傷,雙腳腳掌更是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在地上躺了好半晌,男孩才慢慢的回過神來,一臉呆滯的翻過身子,跪在地上雙手撐地,上身劇烈的起伏,張大著嘴巴不停的喘氣,渾渾噩噩中,一個格外突兀、微弱的哭泣聲,清晰的傳進了男孩的耳朵裡…

有人!

男孩機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驟然清醒了過來。

男孩使勁的支起身子,臉上滿是懊惱的神情,瘋跑的時候不覺得,清醒過來才發現渾身火辣辣的創傷、兩腳錐心的疼,只能一步一步齜牙裂嘴的踮著腳,循著聲音的來源尋去…

轎子?古裝劇常客、民俗博物館裡才能一見的東西,現在就倒在眼前,被一整片倒下的木牆斜壓著,一個光著身子的小女童趴在轎下空隙裡,用微弱的聲音,嚶嚶哭泣著。

「別怕,我馬上救妳出去…」

小女童聽見人聲,抬頭看見人影,反倒大聲的哭了起來。

男孩氣急敗亂的說道:「不準哭!先告訴我壓到那兒了!」惡聲惡氣的口吻嚇得小女童連忙收聲,用奶聲奶氣的稚音,弱弱說:「腳…」

小女童指著被轎子壓住的一隻腳,只是夾住,看起來並不嚴重的傷勢讓男孩鬆了口氣,尋了處合適的空隙,男孩矮身鑽進去,捉起抬轎子的長竿說道:「數到三,我把這東西抬起來,妳趁機爬出去!」憋住一口氣,男孩用肩膀頂起倒下的木牆,兩手使勁的抬起轎桿。

「噎……三!」意料之外的重量讓男孩說不上話來,眼見轎下的小女童遲遲沒有動靜,快要支撐不住的男孩只好咬牙切齒的出聲提醒「三~」

小女童一楞,才恍然大悟的起將腳從轎子下掙出,艱難的爬出空隙,邊爬還不忘抽抽咽咽的數落著:「嗚嗚嗚~~~笨蛋還那麼兇…一後面是二…然後才是三啦…」

見女童脫困,男孩卸下重擔,手腳並用的,自空隙底下鑽出,抬頭卻看見光著身子的小女童縮著身子蹲在地上,雙手緊抱雙膝瑟瑟發抖,滿臉驚慌的看著男孩:「你…你先…不…不要過來!」

「就妳這小身板,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至於嘛?」男孩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才想起自己也是赤身露體,這光景的確兒童不宜,連忙尷尬的別過頭去:「傷得嚴不嚴重?」為難的撓撓頭:「先摀住傷口別動,我去幫妳找身衣服。」

興許是遠離了爆炸的中心,四周建物破壞的程度輕微不少,男孩四下翻找,總算找出兩塊比較完整、貌似衣物的布料,不過翻來覆去搞不懂怎麼穿,只好一塊從權的纏在腰間,拎著較大的一塊回到小女童身邊…

多了塊遮羞布的遮掩,小女童少了幾分的抗拒,乖乖的任憑男孩折騰,扎手扎腳的將小女童包裹起來後,男孩忍不住的吁了一口氣說道:「怎麼一臉呆呆的樣子咧?剛不是挺機靈的嘛!莫不是被嚇傻了…」

小女童聞聲,這才回過神來,一臉羞澀的低著頭,輕輕的喊了聲…

「夫君…」稚氣嬌脆的聲音聽著舒服,不過這聲音裡的涵意讓男孩的邏輯有點跟不上。

「啊…妳說啥?」

「夫君!」小女童乖巧的又喊了一聲,這次男孩倒是聽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是!我說妳怎麼叫我夫君呢?」男孩有點不明所以。

小女童滿臉羞紅,扭扭捏捏的說:

「娘說要是身子被男人看到了,就得嫁給那個人,做他的夫人。所以…我…我以後就是你的夫人,當然要叫你夫君了。」

「不是!我說妳才多大!這…」小孩子果然不可以給他們看太多的電視。

小女童伸出雙手,攤開手指認真的回答:「十歲了,再一隻手就可以及笄※1了。」

「及笄?這又是那個年份的用語啊!」見小女童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男孩頭痛的捂著頭。

「得了!那等妳多生一隻手再說吧…」真不明白這家的大人究竟是怎麼教小孩子的:「妳娘叫啥?」

「娘叫啥?」小女童歪著頭思索著說:「…娘…好像叫大夫人。」

大…大夫人?男孩腦筋開始有點轉不過來了「那妳爹叫啥?」

「這我知道…大家都管我爹叫羅老爺。」清楚的報出自家父親的名號讓小女童一臉得意。

「那妳叫啥?」男孩發現這個機靈的小女童…其實有點迷糊?

「小莉!」這倒是清楚,只不過…

姓羅,叫小莉…那全名是羅小莉?不對…應該是叫羅莉。羅莉?蘿莉?男孩有點啼笑皆非的想著,小女童淚跡斑斑的臉上沾滿塵土,小花貓似的,不過不掩其嬌俏可愛的面容,看起來倒還名符其實。

「妳住哪兒知不知道?」不抱期望的問著。

「嗯~知道!」哦~有戲!要是問出個地址來,就可以大概的知道自己在那裡,也好送女童回去。

「住家裡!」羅莉閃著亮晶晶的眼睛,一臉企求的說:「我很聰明對不對?」

飽受挫折的男孩,還得無奈的伸出手,揉揉羅莉的頭說:「嗯嗯~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天空中翻滾的烏雲正逐漸散去,眼看頭上的太陽愈來愈大,男孩打消了自羅莉身上問出些消息的念頭,站起身子四下眺望,認準了方向,朝著遠處的城牆走去,決定先離開這個地方。

「腳還痛嗎?」

「嗯!」

男孩背著羅莉蹲下身子說:「上來吧!我背妳。」

羅莉聞言,樂滋滋的撲到男孩的背上,甜甜的說道:「謝謝夫君~」

男孩翻了翻白眼,站起身子語重心長的說道:「小莉啊~這夫君可是不能亂叫的…」

「我知道…這輩子…我就只會叫你一個人夫君!」耳際傳來鶯啼婉轉的聲音令男孩目眩神迷…呃~不對!

「不是啦!我是說~妳年紀還這麼小,看個身子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夫君什麼的就不必了。」男孩苦口婆心的勸導著,後面還小聲的補了一句:「而且也不是看到很多啦~」

「什麼不是看到很多?你都說了那個…什麼…什麼胸…還有那個…屁…屁股…」羅莉刻意的抱緊男孩:「而且…我們都…這…這樣了,有肌…肌膚之親…」

耳際傳來泫然欲泣的聲音,攀在男孩脖子上小手臂突然收緊「夫君莫非是想始亂終棄!那…那妾身肚子裡的孩兒怎麼辨?」

喂!是有聽過親一下會生小孩的,沒聽過碰一下也會生小孩的啊~~

男孩在心底吶喊著,不過緊緊抱著脖子的小手臂讓他不敢亂說話:「沒有!沒有!我是說…」
「夫君承認就好!」羅莉自顧自的截斷男孩的話。緊接著又用甜美嬌脆的聲音,羞不可抑的說…

「那…那…夫君可否叫奴家一聲…夫人?」

男孩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背上這個一會兒妾身一會兒奴家、有機靈有時迷糊、有時羞怯有時凶悍,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女娃,還真是個大麻煩。

脖子上的小手臂開始微微的收緊,男孩只好無奈的喊了一聲:「夫人~」

唉~就當是陪小孩子玩過家家吧!

「嗯!夫君~」羅莉甜滋滋的回了一句,才心滿意足的放鬆了纏在脖子上的手臂。

斷斷續續的走了大半個時辰※2,頭頂上的烏雲終於散盡,正午的太陽開始顯現威力,陣陣熱浪撲面而來,男孩滿頭大汗,步履蹣跚的沿著高大的城牆走著,微鹹的汗水流進創口,激起陣陣的刺痛,腳底板更是不斷的滲血。

背上的羅莉毫不避嫌,直接將衣服拉高,披在男孩頭上,柔軟的嬌軀貼在男孩背上,在懊熱的天氣底下,溫香暖玉的情景變成苦不堪言的折磨,濕漉漉地背上的身軀竟有如火爐般炙熱,擔心羅莉過熱中暑的男孩,只好將背上的嬌軀放下,直接攔腰橫抱在懷中,用衣物儘量擋著陽光。

汗流浹背的男孩忍不住嘟噥著:「熱死了…這什麼鬼日子?」

「不曉得…昨天過節,大家都吃粽子…」曬得昏昏沈沈的羅莉喃喃回道。

「端午…那今天是五月初六?」茫然的看著四周磚瓦木柱的房舍廢墟,幾近虛脫的男孩有點支撐不住,開始神志恍惚的胡思亂想:「實驗室那天是八月底…」

男孩腦袋模模糊糊的,對目前的狀況,隱隱約約的捕捉到了一點頭緒,卻又極力抗拒…

遠處開始出現幢幢人影、陸陸續續聽見嘈雜的人聲,好不容易鬆口氣的男孩,小心放下懷裡的羅莉後,終於乏力的跌坐在地上,逕自暈了過去,清醒時最後一刻,男孩想到的是…

到底是在作夢?還是真的被傳送到古代來了?

【茶餘飯後】

男孩(抑面):「來到明朝…我第一件作的事情竟然是裸奔?」

羅莉(羞):「嗯嗯…而且夫君第二件作的事,就是和妾身…私…私訂終身。」

男孩(捉頭):「裸奔?誘拐未成年少女?糟糕!太糟糕了!!!」

羅莉(羞):「還…還…跟奴家有了肌…肌膚之親…」

男孩(驚):「不要添加這種容易讓人誤解的話啊~~~」

【說文解字】

※1及笄:中國古代女子成年十五歲,換句話說,古人都是蘿莉控。

※2時辰:古時制,一個時辰為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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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2 03:03 AM

第二章‧夢裡不知身是客、鏡中方曉命如萍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3 04:12 PM 編輯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初八‧順天府慈仁寺‧亥時

木造的樑柱、貌似瓦片疊合的屋頂、鏤空的木窗與雕花的床榻,身著古裝的羅莉踡曲著身子伏在矮几上熟睡,纖小在身影在油燈搖曳的燈火下晃漾,方纔從栩栩如真的夢魘中驚醒的男孩,茫然的環顧這眼前光怪陸離的房間:「噩夢還沒結束啊?」

「啊~夫君醒了?」羅莉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的說著。

這丫頭還玩!嗯?先前一臉髒污無心細看,當時就覺得模樣應該還不錯,現在洗乾淨後仔細一瞧,不得了!讓這小丫頭長大,鐵定是禍國殃民的。

「夫君!夫君!」羅莉一隻小手在眼前晃著「到底醒了沒?」

男孩回過神來突然想起,身處夢中也好,置身古代也罷,現在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先解決…

「吶…廁所在那裡?」

只見羅莉滿臉疑惑,歪著頭思索:「側鎖?冊所?徹索?」

看著小丫頭滿頭的問號,男孩才發現用錯了詞句,嗯~在這個時代應該叫?

「衛生間?便所?小…小便的地方?」糟糕!竟然一時想不起來…

看著羅莉頭上的問號一股腦兒的冒了出來,男孩只好一臉挫敗的直接提出訴求:「我要尿尿…」

說到這個份上,小丫頭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喔…原來夫君是要解手!」說著,一邊自床榻底下拖出了一個陶壼。

夜壼,便溺用器,漢代即有,昔稱虎子、伏虎,唐時改稱馬子。

想起昔日在博物裡看到的說明,古老的歷史,現在正活生生的出現在面前…

男孩很想傷古憂懷的感概一番,卻只能僵直的站著發呆。

用這個…解手?男孩有一點不知所措。

「夫君?」一旁的羅莉見男孩動也不動,疑惑的喊了一聲。

這怎麼用?在這兒用嗎?用了以後呢?難道還放回床底下?男孩糾結的思考著…

「夫君…莫非是要…」見男孩遲遲沒有舉措,若有所悟的羅莉,為難的說:

「要妾…妾身…來服伺夫君…」語畢,俏臉一紅的別過頭,顫抖著將手伸向男孩的腰間。

「耶?」在男孩的心中,名為道德感的聲音大聲的吶喊:

啊啊啊!這萬惡的封建主義社會~

「不…」男孩想拒絕,但是,看著羅莉羞怯的神倩、纖細微顫的手指,男孩腦中名為理智的弦線崩一聲的發出了斷裂的聲音!

純潔男孩灰暗慘淡的一生猶如走馬燈般的在眼前飛掠而過…

「茅房!茅房在那裡?」男孩提著險些落下的褲子,關鍵字眼在道德崩壞後才浮現,這讓他感到一種淡淡的哀愁。

啊啊啊~別在最後才想起來啊…一開始就記得多好!一直不記得也很好啊!

羅莉也是吃了一驚,飛快縮手指著房間大門俐落的說:「出門口直走到底,左手側牆角處。」

男孩連忙套上鞋子,顧不得腳掌仍在隱隱作痛的傷勢,提著褲子朝茅房飛奔而去,身後隱約傳來羅莉吁了口氣,旋即吃吃竊笑的聲音…

再回房裡時已過三更※1,男孩趴在床上,正在細細回味人生首次的茅房體驗,對於慣用沖水馬桶的現代人而言,使用茅坑過程簡直可以用轟轟烈烈、驚心動魄來形容,茅房一角的竹筒裡放置的廁籌※2,更是讓人不寒而慄。

我看得想個方法解決茅坑和廁紙的問題!翻過身子發現羅莉倚在矮几上,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怎麼不上床睡?」

「只有一張床…」羅莉勉強半睜開眼皮,迷迷糊糊的說著。

「都叫夫君了,還怕我怎樣?」男孩打趣的說。

「不是,夫君身上的傷碰著了會疼…」半夢半醒,嘟嚷的說。

男孩心中一暖,吹熄了油燈,順手將羅莉抱上床「不用擔心,好的差不多了,安心的睡吧!」

羅莉一躺上床,就沈沈地睡了過去,雙手還緊捉著男孩的衣袖不放,到底還是個十歲大的孩子,心思單純容易入睡。男孩不無羨慕的想著,大半夜裡這一番折騰,男孩的睡意全消,楞楞的盯著床榻頂上的承塵※3發呆…

那場大爆炸是怎麼回事?這是那裡?誰收留了自己?身上的傷痕大多已經結疤,看樣子過了不少時間,明天得問問…雖然是古代,但是到底是在那一個朝代?皇帝是誰?這粗壯敦實的身子明顯不是自己的,原本的主人又是誰?現在身無分文,得想方設法的謀個出路…還得幫小蘿莉找到她的家人,其中最重要的是…

男孩輕輕闔上雙眼,斜陽裡泛出迷濛光暈的少女身影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裡…

據說可以傳送到異次元去的喲~回想起少女得意洋洋的模樣,男孩忍不住苦笑,看樣子的不是傳送到異次元,而是傳送到古代來了啊!

那麼…她應該也是一併被送來了這裡吧?

想到這裡,男孩懊悔不已,那時應該留在現場的…想到當天混亂的狀況,男孩不禁心急如焚,直接就想起身直奔爆炸現場而去,坐起身來才想到自己連現在在那裡都不知道…

男孩無力的頹坐在床榻上,憂心忡忡的思索著,自己換了副身體,那少女呢?少女會變成容貌迥然不同的陌生人?在這茫茫人海裡,該怎樣才能尋出變了一個人的少女?

少女有可能落入大戶人家?也可能落入…男孩不敢往下細想,光是想到一個廿一世紀的少女,淪落到這個法治敗壞,沒有女權的封建時代裡,本身就會是件多麼殘酷的事情,別的不說,單單方才的茅坑,心目中不食人間煙火、總是一身白衣勝雪的少女怎麼有辨法接受呢?

一念至此,男孩一顆心就揪的緊緊的,令他喘不過氣來,腦中千頭萬緒不知所措,渾然沒有察覺到,窗外一對閃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悄悄的注視著他。

夏夜蟲嗚唧唧,迴盪在寂靜無聲的夜裡,男孩沈浸在淡淡的月光裡,怔怔的落下淚來…

【茶餘飯後】

男孩(煩):「小莉…你有沒有衛生紙?」

羅莉(扭捏):「有…奴家的肚子裡…有夫君的未…未生…子…」

男孩(翻桌):「此衛生紙非彼未生子!!!再說我幾時那個啥讓你懷上了!!!」

羅莉(羞怯):「上…上次都抱…抱…了那麼久…妾身的肚子一定會爭氣的!」

男孩(抑面):「不要把爭氣用在肚子上啊…」

【說文解字】

※1 三更:古代夜間報時制度,一更為兩個小時,自晚上七點起算,三更為夜間十一點至凌晨一點。

※2 廁籌:竹木製的薄片,古人如廁後用來刮除污穢,可重覆使用,經濟環保…噁!

※3 承塵:古代雕花木床頂上的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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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2 03:06 AM

第三章.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3 04:13 PM 編輯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初九‧順天府王恭廠‧卯時

臨時徵集來的民伕,忙不迭的清理著長街兩側的破磚碎瓦,不時的從廢墟中搬出支離破碎的屍體。

長長的大街上,一具具的棺材景然有序的排列著,隨處可聞哀傷掩抑的啼泣聲,四處散落隨飛飄揚的冥紙,觸目所及一片愁雲慘霧,漫天遍野儘是令人黯然神傷的生離死別。

這條大街,以後只怕就叫作棺材胡同了…

男孩不勝唏噓的想著。

街尾新立了座木榜,上頭貼著連日來的邸報※1,以及密密麻麻的尋人啟事,一旁還擺了個字攤,代書一紙三文錢,還提供漿糊。

看過邸報,男孩還是一頭霧水,邸報大部份的內容,都是以一個叫「王恭廠天變※2」的事件為主,發生時間是「天啟丙寅五月初六日」,頭兩個字應該是年號,年號叫天啟?

男孩記得的年號有漢朝的文景,唐朝的貞觀、開元,宋朝的徽欽、靖康,明朝的洪武、清朝的康熙和嘉靖…就是沒有天啟!

男孩深深為自己淺薄的歷史知識感到悲哀,揪著頭髮痛苦的低吼:「啊!沒文化真可憐…」要是說有比這個更可憐的,那就是…男孩記得的年號裡,足足錯了一半!

尋人啟事也很麻煩,行書字體、沒有句讀的一張張紙,讓人忍不住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識字?男孩身心飽受挫折,最後甚至將羅莉抬上肩膀,兩個人把一張張的尋人啟事當元宵燈謎,合力一路猜下去,希望多多少少能找到羅莉家裡人留下的訊息,或許還能發現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字句…

兩人的目光在榜上來回梭巡,始終一無所獲,只好無可奈何的頹然放棄。經過這次教訓,男孩歸納出幾個重點:

一、身為一個現代的知識份子,在古代的行書、草書之前,千萬別說自己認識字!

二、身為一個現代的知識份子,在毛筆面前千萬別說會寫字!

三、現在是不知道那一個朝代的天啟幾年?

四、這裡是京城,只不過不曉得是北京?南京?洛陽?還是長安?

五、出事的地方叫王恭廠,只是還是搞不懂,到底是叫王恭的工廠?還是就叫王恭廠?

六、過來的那天,的確就是羅莉說的五月初六,端午節隔天。

男孩原本還想找個字攤,替羅莉留個訊息給家人,才又想到自己身無分文,最後不由得長歎了口氣,無奈放下肩膀上的羅莉,繼續延著當時的記憶,四下張望一路找尋…

面黃饑瘦的婦人抱著懷中已無氣息的嬰孩求人乞討,殘年老翁膝上放著子女的半截屍首嗚咽哭嚎…延著城牆走出宣武門,眼前又是另一番人間慘況。

牆腳下到處是流離失所的難民,由於年輕精壯的大多被召去充當民伕,所以留下來的大多是老弱婦孺、傷痛殘兵,個個蓬首垢面、衣衫襤褸,或坐或臥擠在路旁,等著官府救助賑濟。

見此情景,羅莉傻了般的呆站著,紅紅的眼眶裡,汨汨的淌著淚水,雙手緊拉著男孩衣服的下擺,抬起頭來,眼中滿是哀求的眼光…

誒誒誒!別用那種犯規的眼神看著我啊~

看著羅莉眼眶含淚,殷切期盼的樣子,男孩無奈的歎了口氣「好好好…我想想有什麼事情是能幫上忙的吧?」

身份不明、身無分文,現在過的是寄人籬下、朝不保夕的生活。誇口說要幫助這成千上萬的難民,不啻是痴人說夢的事情。

男孩就這樣皺著眉頭傷腦筋,渾然沒注意到自己正呆呆的停在路中央。

「喂!建民…」身後響起一個略顯年輕,卻刻意壓低嗓子的聲音。

建民?找誰呀?莫非…這具身子本來的名字叫建民!這也太大眾化了一點吧?

「我叫你啊!前面那個賤民※3!」聲音裡這次帶上了怒氣。

啊~不會是那個賤民吧?沒禮貌,有這麼叫人的嗎?快給我跟全世界的建民們道歉!

男孩穿著的,是借來的一襲僧衣,加上粗厚敦實的身軀,與那坊間西遊記傳版畫裡的豬八戒造型十分神似。

「夫君拿把九齒釘鈀,頭上再加頂金箍就更像了。」穿上僧衣時,羅莉是這麼說的。

羅莉也是穿著僧衣,活像個小沙彌尼※4。被四周淒愴的景象嚇著,一雙手緊抓著男孩僧衣的後擺不放,看人只露半張臉、絆絆磕磕跟在男孩身後。這一大一小的怪異組合走在路上,每每引來路人側目。

瞧!麻煩這不就找上門來了?

男孩回過身來,跟前站著的,是一個身裁矮小、面帶稚容,滿臉鄙夷神色的錦衣少年,身後還跟著幾個家丁。

莫名其妙的被叫成賤民,實在不是一件可以忍氣吞聲的事,所以…

「喲~小朋友有什麼事嗎?」男孩語帶調侃的說。

「你你你…」小正太明顯不樂意了「給我過來!」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小正太身後家丁手按腰間配刀、神色不悅。看他們一臉威脅的樣子。男孩只得乖乖的遵命。

「不準低頭看我!彎下腰來!」小正太氣沖沖的說。

到底要幹嘛啊?男孩心中嘀咕著低下身子,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說:「這樣行了吧?小朋友~」

小正太眼中怒火直冒,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領:「不準叫我小朋友!心裡想也不行!」

敢情好,叫我低下身子,該不會就是為了想揪住我的領子說事吧?偷瞄了一眼小正太身後的家丁,一個個憋著苦笑的樣子,男孩心中頓時明瞭,苦笑道:「是是是!我錯了…」

「嗯!這還差不多,我己經是個大人了…」小正太露出滿意的神情,裝模作樣的拍拍手上的灰塵說:「我是大人…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計較了。」

小正太緊接著,故作老成的數落著男孩:「我說你啊…好手好腳的,不去城裡幫忙清理就算了!看見這邊的慘況也不曉得過去幫忙…淨杵在路上幹嘛?」

「我在想辨法…想辨法!你自個兒看看,這成千上萬的災民,我要就這麼赤手空拳的上去的,能幫上什麼忙…你說?」見小正太不再計較,男孩正打算立直身子…

「不準比我高!」小正太又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領道:「藉口!推拖!身為賤民就已經夠悲慘的了,彼此間一定要互相友愛、和衷共濟,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看小正太一臉氣忿的樣子,男孩反倒覺得心中昇起一股暖意。

「不過…我也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道理…既然你有心要幫忙…」小正太萬分不捨的從袖裡拿出一個小小的荷包,吞吞吐吐的說:「我這兒有些銀錢…」

誒~這莫非是傳說中的傲嬌屬性?

男孩偷瞄了小正太的喉嚨一眼,有喉結啊!怎麼會被設定成這種屬性咧?

「公子…」一個陰陽怪氣的老家丁說:「這是您好不容易攢下來的…」

不說還好,這一說…小正太反倒扳起一張嚴肅的臉:「住口!施捨賤民,也是我皇親貴冑恩澤天下的象徵。」接著又可憐兮兮的吩咐著:「這錢得來不易,你要好生使用…」

語畢,緊握住荷包的手筆直的遞了過來,忍痛別過頭去,再不看一眼。

捨不得別給不就得了?瞧你這心疼的勁,男孩見狀不禁啞然失笑。

這小正太倒是深得打腫臉充胖子的精髓,瞧他雖然一身錦衣,但領口衣袖處多有磨損,矮小瘦弱的身材,倒似長年營養不良,想來日子過得也是不容易。

挺像是後娘養的…男孩不無惡意的揣測著。

「去!小孩子家家的,這事兒那能用你的零花錢…」男孩嘴上說著,一隻卻忍不住朝小正太頭上揉了揉,這真是個好孩子啊~心裡不無疼惜的想。

小正太身後的家丁見狀滿臉驚駭,本人更被男孩突如其來的舉動所攝,硬生生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卻只是滿臉脹得通紅,吶吶的說:「不…不準說我是小孩子!在心裡想也不準!」身後眾人聞言卻是面面相覷,相顧愕然。

「是是是…大人!大人!」男孩笑著說:「你想幫助這些人?」

「嗯!」小正太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一臉認真的神情。

「我倒是有一個你能幫上大忙的好辨法,只不過…」男孩起直身子,刻意賣個關子。

「教我!教我!」小正太連忙拉著男孩的衣袖,再不計較個子高矮的問題。身後的羅莉則是猛扯男孩的衣擺,一臉嗔怪的表情。

時近晌午,五月時分暑分蒸騰,陣陣屍敗腐臭直逼而來,叫人心煩氣悶、直欲作嘔,一陣熱風吹來,薰得眾人頻頻皺眉,男孩略一思索,心中有了計較。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這樣…你請我吃午飯,我就教你怎麼幫這些人?」

「沒問題!」估計小正太也是被薰的夠嗆,立馬爽快的答應了男孩的提議「曹總管!你去問問這附近可有什麼去處?」

陰陽怪氣的老家丁曹總管聞言欠身退下,還真的拉著其它幾個家丁,有板有眼的低聲討論了起來…

男孩閒來事,索性小正太面前,預先為自己開脫:「雖然說我有辨法讓你幫上那些災民,不過這事成不成,還得看你家裡面子夠不夠大…」熟料小正太馬上拍著胸脯保証:「那有什麼問題,我可是姓王!」

男孩神色古怪的瞥了小正太一眼,不以為然的說道:「你王家在城裡勢力很大?這裡可是京城喔…俗稱天子腳下,要說這京城裡面子最大的,你說姓啥?」

小正太警醒過來,這才訕訕說道:「姓朱…」旋即又補充一句:「不過我王家面子也是很大的,就差一點點…」還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距離。

姓朱?那就是明朝了,明朝天啟年間…聽起來怎麼像電影裡常見的開場白?

「啟稟公子!宜北坊上有間老店,店內的山洞梅花包子名聞遐邇…」那邊協商完,陰陽怪氣的曹總管興沖沖地過來稟報,有聲有色沒心沒肺的形容著。

「行行…帶路就是了!」小正太不耐煩的揮揮手,接著又面有難色的看著城牆下的災民。

男孩拍拍他的肩膀:「現在過去幫忙,你可以救一個人,但是接下來還會繼續死五個人…」

「晚點再回來,第一個人會死,但是接下來的五個人卻能因此活下來…」

「有時總得選一個…」男孩神情冷漠的說:「這就叫做…兩害相權取其輕!」

「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辨法!」小正太氣急敗壞的問。

「我也想找出兩全其美的辨法…」男孩神情肅然的說著:「但更多時候…我們別無選擇。」


每當事情走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我們就會別無選擇…


【茶餘飯後】

男孩(疑惑):「我說曹總管,你幹嘛老背張凳子!」

曹總管(得意):「替公子準備的。」

男孩(疑惑):「你家公子身子虛?時不時要坐一下…」

曹總管(遲疑):「不!是…站在上頭說話。」

男孩(同情):「…你還真是辛苦呢!」

【說文解字】

※1 邸報:古代中央用來傳達朝庭命令和政治情報的官方報紙。

※2 王恭廠災:又稱王恭廠大爆炸,1626年發生於北京西南隅,強烈的規模充滿諸多疑點,被列為世界三大自然之謎其中之一。

※3 賤民:古代明朝將百姓劃分士農工商四大戶籍,此外的大多歸納為賤籍,和尚也是賤籍之一。

※4 沙彌尼:未滿廿歲剃度出家的女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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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3 12:39 PM

第四章.空前絕後數來歷、未卜先知論春秋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3 04:14 PM 編輯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初九‧順天府宜北坊‧午時

茶肆二樓,酒足飯飽的小正太倚在圍欄上,若有所思的看著大街上往來的行人…

男孩將手上最後一個包子塞進嘴巴裡,湊上前去不著邊際的問:「想啥?」

「難得可以低頭看人…啊!」一時不慎說出心裡話,小正太悶悶地說:「想笑就笑吧!」忿忿的回過身子說道:

「吶…」猶疑了一下「…那個誰…你吃飽了吧!可以說說你那個方法了沒…」

喲!昇級了,從「賤民」升格成「那個誰」…

「什麼那個誰?我有名字的!」男孩下意識的伸出手:「敝姓吳…口天吳,名省身…吾日三省吾身的省身。」

看著吳省身伸出的那隻手,小正太不明所以,有樣學樣的也伸出一隻手說:

「我…姓王…王公貴戚的王,名檢…勤檢持家的檢。」

吳省身看著王檢懸在空中的手,才想起這時代還沒有握手禮,主動握住王檢的手掌使勁的搖,一臉尷尬的解釋:「這是洋人初次見面時的握手禮…」

王檢聞言,一臉不悅的掙開手,不屑說:「我大明天朝上國,豈可効那蠻夷之邦行事!」

「小孩子懂什麼?萬國堪輿圖知道不?看過那張圖你才會知道,這世界大著呢!」吳省身得意的賣弄記憶裡罕見的歷史名詞。

「我不是小孩子!」王檢抗議:「而且那個是叫堪輿萬國圖※1,不是萬國堪輿圖…連名字都記錯!」

牛皮被戳破,吳省身撓著頭訕訕的說:「這…腦裡記太多東西,難免有錯嘛…」

旋即又一臉正色的說道:「既然看過,還認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那就是妄自尊大了!」

語畢,吳省身擺了擺手,興味索然的說:「算了…說這個你也不懂,還是先跟你說說怎麼幫那些人吧!」

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吳省身說書般的講了起來:

「這事首先得找個面子夠大的人出頭,最好是王親貴戚這一類辨起事來不招上忌,又沒人敢輕易得罪的…」吳省身瞅著王檢,不疾不徐的說著。

王檢思索了一下,用力的點點頭:「這沒問題。」

「再由這人出頭,走訪京城富商、地方仕紳,募集賑災捐款…」吳省身接著說。

「這就不是那麼容易了…那些人都很小氣、一毛不拔的。」王檢猶豫的說著。

吳省身順口接:「拔一毛以利天下,不為也。這是為什麼?」

王檢一時答不上來,倒是身後的曹總管陰陽怪氣地猜測道:「無利可圖?」

這曹總管倒還通曉人情世故。「正是如此。」看了看曹總管,吳省身笑著說:「這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曹總管不妨坐下,一同參詳接下來的主意可不可行?」

「這…不合規矩…」曹總管遲疑著。

「叫你坐你就坐!」王檢不耐煩的揮揮手說:「接著說…」

「既然知道一毛不拔的原因是無利可圖,那我們就可以說之以名,動之以利」

「說之以名,動之以利?」王檢有點摸不著頭緒。

吳省身侃侃而談:「動之以名這部份…比方說在王恭廠的胡同口,立一個牌坊,上書捐款人姓氏和捐款銀兩…」

王檢恍然大悟:「就像民間造橋鋪路,會用那人的名字作橋名一樣!」

吳省身點頭接著說:「要是有辨法,像進士碑※2那樣,弄個慈善碑出來,立在太廟※3…再弄幾幅字,積善之家流芳百世什麼的,作成匾額、錦旗…」

王檢不明白的問:「進士碑我知道,可是匾額錦旗又是做什麼用?」

「不是每個人都住在王恭廠、太廟旁…」吳省身笑著說:「這匾額錦旗上的字,要地位愈高的人寫愈好,好比是天子手書,然後依捐款多寡來授與。」

王檢不以為然的說:「還不就是幾個字嗎?」一旁的曹總管一個哆嗦,:「公子,不一樣,這…這可不得了,可以當傳家之寶的!」

王檢這才明白個中奧妙,一雙眼睛亮了起來,心中暗暗盤算其中得失,同時忙不迭的吩咐:「記下來!曹總管,回頭讓府裡列個陳條遞進去…」急忙忙的催道:「還有呢?」

見王檢捧場,吳省身說到興起,接著又深入淺出的,將後世慈善基金會、慈善拍賣的概念一股腦兒的講了一遍,這邊說得是口沫橫飛,那邊聽得也是眉飛色舞…

一口氣說下來,吳省身口乾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杯發現空空如也,對坐的王檢見狀,連忙親自為他斟茶,還畢恭畢敬的說:「吳先生見識不凡,學究天人,令人佩服萬分…」

嘿!又昇一級了,從「那個誰」升格成「吳先生」…

吳省身也不客氣,擺出一副孤高自傲的表情說:「見識才學什麼的,都只是虛名而已,就好像浮雲一樣。」

王檢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言不慚的,一時呆滯,倒是一旁始終扮乖巧的羅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得花枝亂顫…

吳省身惡狠狠的瞪了羅莉一眼,回過頭來,笑著對王檢說:「不逗你了,這種東西沒有那麼了不起,只要換個立場多想想,就會想到很多…所以,你也用不著這樣跟我客氣。」

王檢聽了也不答話,只是一臉詫異地陷入沈思…

吳省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覺得氣氛有點詭異,才發現剛纔喧嚷嘈雜的茶肆,只剩下竊竊私語的聲音,鄰近幾桌的客人交頭接耳,眼光直勾勾朝這裡瞧。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身著金黃色官服,腰配長刀的大齡青年,懶洋洋的坐在圍欄上,笑嘻嘻的看著這邊。

大齡青年見吳省身看來,自己跳下圍欄走了過來,爽朗的笑著說:「這位仁兄倒是有趣!」

王檢聽見聲音,驚訝的轉過頭去,看著大齡青年。從吳省身的角度望去,雖然看不見王檢臉上的表情,卻能清楚的感受到王檢身上的不對勁…

茶肆、富二代、武官,接下來難道會是什麼經典劇情?軟弱的富家公子被昔日的同窗霸凌?武勳家族子弟與權貴家族子弟形同水火的矛盾對立?

大齡青年倒是若無旁人的湊上來,屁股硬是從曹總管的長凳上擠出半個位置,逕自坐了下來,狹促地說:「王家小公子,不介紹一下嗎?」

「哼!有什麼好介紹的…」王檢別過頭,不冷不熱的反譏:「今天不用服侍九千歲?怎麼有空跑到這小茶肆裡閒嗑牙?」語氣倒活像是個鬧蹩扭的小孩子。

九千歲?錦衣衛?吳省身覺得腦海裡的拼圖又多了二塊!

大明天啟年間,皇帝喜好木工,大內總管魏忠賢獨攬朝政,權傾朝野,自稱九千歲,率東廠錦衣衛,殘害忠良…很多戲裡都是這麼開場白的。

大齡青年心不在焉的看曹總管一眼,不以為意的笑著說道:「啐!服侍沒丸子的?這話虧你說的出口…真是有辱斯文!」

「沒丸子的?」吳省身不明白的看著王檢,王檢卻是滿臉通紅,用眼神示意著曹總管。

曹總管緊張的直搓手,一臉為難的說:「九千歲魏公公,名忠賢,號完吾子…」然後咬牙切齒,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完吾,丸無…很多人私底下都管他叫沒丸子的!」

說完,洩氣的癱在椅子上,喃喃的說:「說了…說出來了…」還不時拿恨恨的眼光瞅著大齡青年。

大齡青年一臉得意,笑著對吳省身拱手說:「下官北鎮撫司錦衣衛百戶駱養性,敢問先生大名?」口裡客氣,眼中卻是精芒閃爍。

三言兩語逼曹總管說出不敢說的話,雖然不知道目的為何,不過這這駱養性看起來不簡單,錦衣衛…要真盤查起來怕是要露餡,不如老實一點…

「誒…姓名來歷都不記得,自稱吳省身!」吳省身有樣學樣的拱手說著。

「誒───」王檢不敢置信,騰一下跳到凳子上,手指吳省身的鼻子說:「你…你…你騙人!連名字都是假的?」

見王檢一臉受傷的神情,吳省身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撓著頭弱弱的說道「我…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啊!」

「清醒過來時,就發覺自己站在一片癈墟中間,之前的事通通不記得…」吳省身隱去次元傳送那一段,將來到明朝的事,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唉~要是每次被人問起來歷,都得這麼說一次,那還不累死?

「總而言之,我覺得我應該是得了失魂癥」最後,吳省身抿口茶,為自己下了一個結論。

「不可能!話說失魂癥,那有記得自己名字,卻忘了自己的來歷的?」王檢一臉不信的說著:「而且連來歷都忘了,又哪能想出那些奇思妙想?」

「再說王恭廠整個都夷為平地了,要說有誰那時就在當中,我頭一個不信!」駱思恭信誓旦旦的附合。

誒?不好唬弄啊…

「好吧!那我就老實說了…」吳省身一臉正色,語氣嚴肅的說:「其實,我是出生在四百年後的人,因為一些緣故,所以來到了古代…」

王檢一臉不信任的說:「啐!又拿這話哄騙小孩子!」

說完又一臉懊悔,沮喪的趴在桌上說:「啊…竟然說自己是小孩子!」

誒~你到底有多在意啊?

「啊~原來是這樣!」駱養性竟然一臉理解的說。

喂喂,不要這麼簡單的就接受了啊~這個答案比上一個更加不合理吧?

「駱百戶!我認為吳先生沒有說出實情…」王檢仍舊一臉不信任的說道。

對嘛~這才是一般人應該有的正常反應。

「吳先生…其實是同心上人私奔到古代來的吧!」王檢用犀利的眼神,擺出一臉識破奸計的表情。

變聰明了!真是厲害的直覺…不中亦不遠…不過懷疑的方向不太對就是了。

吳省身無言的看著一旁作壁上觀的曹總管,你也說說這兩個少根筋的吧!

曹總管斯條慢理的啜了口茶,不疾不徐的說:「這麼說來…吳先生在四百年後,應該有聽說過本朝的天啟之治囉?」

曹總管!你真是個忠心耿耿,敬君愛國的人…

吳省身低頭感慨著:「要是再多根筋就更好了。」

抬起頭來,吳省身才發現狀況不妙,整桌的人都一臉期盼的在等著他的答案…

「這…」吳省身斟酌片刻後,給出了一個比較能讓眾人接受的答案:「吾皇一手木匠工夫出神入化、已臻化境、冠絕當代、千古流傳…」

語畢,眾人不約而同,失望的歎了一口氣。

看著席間驟然冷卻下來的氣氛,吳省身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還有魏公公九千歲的大名也是。雖然沒有那個百世,不過有那個萬年!」

聽到魏公公九千歲這幾個字,王檢臉上頓時露出不悅的神情:「什麼九千歲!他那配有什麼萬年!」說完才又突然醒悟過來:「沒有百世?只有萬年?」

沒有流芳百世,只有遺臭萬年,不過吳省身也不點破,只是莫測高深的,笑著點點頭…

一席話說下來,竟已時近傍晚,日薄西山。一旁悶了一天的羅莉,手肘支在桌上昏昏欲睡,吳省身見時候不早,笑著說:「天色已晚…」

曹總管會意,正要起身會鈔,卻被王檢攔住:「說是我請客,就不要用府裡的錢。」說著,從小小的荷包裡,捻出一片黃燦燦的金葉…

敢情那小荷包裡放的都是這玩意兒?我到底是放走了條多大的魚啊!

吳省身滿心懊悔,一邊吩咐店小二將沒吃完的飯菜打包,一面氣呼呼的說:「沒吃完…浪廢!帶回去當晚餐。」

臨行之際,王檢仍舊一臉依依不捨的表情,吳省身忍不住又拿手揉揉王檢的頭說:「晚了,早點回去別讓你爹娘擔心…」見王檢仍舊一臉黯然的樣子「找我的話,我就住在城東慈雲寺嘛!」

「告辭囉~」說完,背著羅莉,一手提著剩餚殘羹,踏著暮色而去…

「王小公子…你這新認識的朋友倒也有趣!」駱養性也有樣學樣的,想在王檢的頭上揉一揉,卻被王檢一手拍開,還被齜牙咧嘴的威脅:「瞞著!先不許叫我哥知道…」

轉過頭去看著曹總管:「你那邊也是一樣!」頓了頓接著又說:「不過…今天你那麼說,我很高興!」

駱養性拍拍曹總管的肩膀說:「那麼我也告辭了~」略一拱手大踏步離開。

看著駱養性離去的背影,王檢若有所思………

【茶餘飯後】

王檢(不悅):「駱百戶!你給我坐下!」

駱養性(坐下):「…」

王檢(憤怒):「曹總管…凳子!」

曹總管(得意):「是!」

王檢(站上):「哼!別以為個子高就了不起…」

【說文解字】

※1 堪輿萬國圖:西元1608年由義大利傳教士利瑪竇製作,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世界地圖。

※2 進士碑:明朝科舉考試每三年一次,每次六千人取三百名進士,錄取率5%,入選者姓名會被刻在石碑上,立在北京城的孔廟裡(備註:2013年中國國家級公務員招考錄取率不足1%)。

※3 太廟:古代皇帝的宗廟,原先只供奉皇帝先祖,後來皇后與功臣的靈位在皇帝的批准下,也可以被供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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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3 04:16 PM

第五章.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3 08:35 PM 編輯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初九‧順天府慈仁寺‧酉時
「小莉…你說王檢那荷包裡有多少金子?」回到慈仁寺,吳省身還在念念不忘…

「夫君…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羅莉吃吃的笑著說:「…就好像浮雲一樣。」

咿~~~你這小丫頭到底是在開解我,還是在調戲我?

「不是,我是說…那麼一大筆錢的,就這麼交給一個陌生人,不是很怪嗎?」

當時路上人來人往的,偏偏就相中我?莫非是我虎軀一震,就能王霸之氣四溢※1,使得眾人競相膜拜?吳省身納悶的在心裡頭,分析自己掛上這個新技能的可能性。

「不是喲…」羅莉搖著小小的頭說:「夫君把妾身抬上肩時,王公子他們就注意到我們了。」

那倒也是,扛著小丫頭站在那兒,想來也是極為顯眼的。

「那時夫君忙著猜字,沒有注意到。」羅莉歪頭思索的說:「奴家記得…那時王小公子纏著曹總管說…」

說啥?

「來人!去將那豬八戒帶過來…吾也要騎那天蓬元帥上西天取經!」羅莉活靈活現的模仿王檢語氣說著。

敢情是被當成交通工具了!這小丫頭怎麼滿臉狡黠的笑容?

「那時人聲嘈雜的,妳怎麼聽得那麼清楚?」可別被唬弄了…

「那個…妾身自幼修習武功,耳目比一般人靈敏的多…」羅莉吞吞吐吐的,更是啟人疑竇。

「哄我是吧!」吳省身手指揪住羅莉的耳朵:「還修習武功咧!我看是兔子修煉成精…」

羅莉正要縮身,耳朵卻叫吳省身給拏住,連忙嘻笑求饒:「哎喲!不敢了…夫君饒命…」

入手滑膩軟嫰,吳省身更加不敢用力,只是揉搓著小耳珠說:「我瞧瞧是不是長了兔耳朵來著?」

羅莉羞的渾身發軟、滿臉通紅,氣喘吁吁的說:「相…夫君…別…別揉…好癢…」

「看妳還敢不敢!」手指捏著羅莉柔軟滑嫰的小耳朵,一邊調笑著推門進房…

理當空無一人的房間裡,一身白衣勝雪的陌生女子,正對著房門,面若寒霜的坐在椅子上,桌上放著一柄無鞘的長劍,一隻纖纖玉手正按在劍柄上…

現在是什麼狀況?吳省身傻傻的楞在一旁,

倒是耳朵還被捏住的羅莉,在僵直了半晌後,渾身瑟瑟發抖,惶惶不安的喊了一聲:

「姊姊?」

「姊姊!」

猥瑣大叔調戲小蘿莉,被捉了個現行?吳省身嚇得連忙縮手,忙不迭的說道:「別誤會…別誤會!我們只是玩玩…」

「玩玩?」陌生女子聞言,鐵青的臉上怒容更甚,手按長劍正要起身,卻被一把撲上去的羅莉抱住!

「姊姊~姊姊…嗚嗚嗚…醒來就不見…嗚嗚…」羅莉開始哭哭啼啼,哇啦哇啦的訴泣…

陌生女子一邊輕聲細語的撫慰羅莉,纖纖玉手漫不經心的一揮,吳省身背後的門竟啪一聲的關上!

這什麼!法術?還是武功?世上真有這種東西!吳省身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陌生女子抬起頭來冷聲命令:「把門拴上!」

「噢!」吳省身乖乖的聽命行事,拴上房門時才突然想起…

拐帶蘿莉的猥瑣大叔,和手持長劍的蘿莉姊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月黑風高、夜深人靜的,正是殺人滅口的良辰吉日…想到這裡,吳省身就手腳冰冷,悉悉嗦嗦的直冒冷汗…

吳省身賣乖討好的說道:「姊姊大人…你聽我說…」

卻見姊姊大人看似艱難的抬起手來,倏地一揮,吳省身覺得胸前一陣涼意…

「說!你是誰…強擄我妹妹,想要對她做什麼!」低頭一看,隔大老遠的,僧衣前襟竟然被劃出一道長長的裂口。

生死攸關,吳省身決定據實以告,於是一臉正色,語氣嚴肅的說:「其實,我是出生在四百年後的人,同心上人私奔來到了古代…」

之前雖然覺得每次被人問起來歷,都得這麼說一次,會把人累死。但累死總比橫死好,於是接著又將來到明朝之後的事,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吳省身說著,沒注意到姊姊大人的臉色愈發猙獰,冰冷的眼神殺機騰騰:「謊話連篇…這等荒謬幼稚的故事想騙誰!」說著,一隻玉手又慢慢的抬了起來…

誒~實話實說居然不行???

「啊~不!其實…清醒過來時,就發覺自己站在一片癈墟中間,之前的事通通不記得…我想我應該是得了失魂癥,所以…所以…」吳省身低著頭,惶恐不安的說著。

姊姊大人反倒是一下收歛了殺氣,抬起的玉手也啪一聲的重重落下,

誒~這樣反而可以???

離譜的實話?靠譜的謊言?到底是誰比較少根筋?吳省身突然覺得很糾結…

見姊姊大人好半晌沒有聲音,吳省身忍不住偷偷抬起頭來瞄了一下,眼前的一幕剎時嚇得他魂飛天外。

房內昏黃的燈光裡,姊姊大人緊閉著雙眼,蒼白的嘴唇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鐵青的面孔毫無血色,身軀一陣微顫後,一絲嫣紅自嘴色滲了出來…

接下來呢?是雙眼張開,眼角流出血淚?還是兩隻眼珠一片漆黑?或者張開嘴巴露出尖尖的獠牙?吳省身腦中一陣胡思亂想,兩眼直盯著姊姊大人的臉,打算一有不對勁就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姊姊!姊姊…妳怎麼了!」羅莉的驚呼讓吳省身回過神來「夫君快來幫忙!」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姊姊大人睜開雙眼,溫柔的摸著羅莉的頭,旋即又用冷冰冰的口吻說:「不準過來…踏上前一步就殺了你!」

不用幫忙?吳省身見姊姊大人一臉戒備的樣子…那我退後一點,妳總可以比較安心了吧?

「不準後退…想逃就殺了你!」

進也不行退也不是?姊姊大人妳想怎樣倒是說啊?吳省身心裡嘀咕著,束手無策的呆站原地…

姊姊大人抬起頭來,一雙漆黑空洞的大眼珠冷冷的盯著吳省身說:

「你現在動也不動的,是不是在想趁我受傷之際,將我制伏?」

沒錯…是挺想的!

「再用繩索將我綑綁起來,藉機上下其手,擺出那羞人的姿態…」

喂喂喂~妳描寫的很是詳細,但我還沒想到那裡啊…

「最後再脅迫我,與你行那苟且之事!而且,連我妹妹也不放過………你這個禽獸!」

說到激動之處,姊姊大人捂嘴猛咳,臉上泛起一陣病態的潮紅…

嗚嗚……居然被罵禽獸了!最重要的是,我什麼都沒作啊!!!

吳省身欲哭無淚,氣沖沖的走到臉盆架前,一把扯下上頭的手絹,沾水擰乾遞給羅莉,咬牙切齒的說:「給她擦擦!血淋淋的嚇死人了!」

羅莉接過手絹,輕手輕腳在姊姊大人的臉上擦拭起來,擦到嘴角處,手絹沾上血跡渲染開來,鮮紅一片格外顯目。

姊姊大人仍舊逞強的說道:「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玷污我們姊妹清白的身子!我作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吳省身搶過羅莉手上的手絹,沒好氣的說:「是是是!妳再逞強,還沒被玷污就會先去作鬼了!」一邊還搖著手絹,提醒姊姊大人注意自己的傷勢…

不料姊姊大人看見手絹上的鮮血,兩眼一翻白,竟自暈了過去,一旁的吳省身連忙攙住,不明所以的問:「這又怎麼啦?」

只見羅莉調皮的一吐舌頭,尷尬的說:「姊姊見不得鮮血…」

吳省身呆呆的看著眼這個提劍要砍要殺的姊姊大人,竟然是個暈血的?

「你姊總是這樣?」吳省身難以置信的問。

「不是…姊姊…很少受傷,所以一受傷就會驚慌失措…」羅莉說著:「夫君,先幫妾身把姊姊抬到床上去…」

「那平常呢?我是說,遇到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時?」吳省身不放心的追問。

「一巴掌拍死囉!」羅莉毫不在意的說出讓人驚心動魄的答案。

吳省身伸出的手連忙縮了回來,一臉戒備的問羅莉:「我這樣碰下去,不會又是什麼肌膚之親、玷污清白什麼的吧?」

只見羅莉嬌蠻的道:「當然不是!夫君已經是奴家的了!」

吳省身無言的歎了口氣,和羅莉兩個人七手八腳的將姊姊大人攙扶到床上,打從回房至今,足足折騰了大半夜,如今總算可以歇口氣。

吳省身乏力似的斜倚在矮几上,一雙眼珠賊兮兮的打量著床上的佳人,姊姊大人年約二八※2,容貌溫柔婉約,與嬌俏甜美的蘿莉大不相同,巍峨的胸懷格外引人側目。

彷彿感受到吳省身邪惡的眼神,睡夢中的姊姊大人伸手捉緊胸襟,端莊秀麗的臉龐雙眉緊蹙,顯然十分痛苦的模樣…

羅莉坐在床上,拿著濕手絹不住的在姊姊大人的額頭上擦拭,希望藉此減輕她的痛苦。

「妳姊叫什麼名字?」吳省身百無聊賴,有一搭沒一搭的同羅莉閒聊著。

「大家都叫姊姊仙子…」仙子?不說話時是挺像的…不過事實上,應該羅剎叫比較切題。

「不過二娘和爹都管姊姊叫小薇。」這麼說來,姊姊大人的全名應該是叫羅薇囉?

嗯?二娘…羅莉的娘貌似叫大夫人?「那你娘怎麼叫?」吳省身遲疑的問道。

「狐狸精生的小婊子!」羅莉不假思索的回答。

啊啊~果然是!大宅門內是非多啊…

「那~妳們姊妹感情好嗎?」吳省身不放心的問。

「很好啊!還記得小時候,姊姊總是會帶我去山上打老虎…」羅莉天真爛漫的回答。

吳省身聽得一身冷汗,不敢再問下去,生怕聽到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倒是羅莉,人雖然坐邊床邊細心的照看著羅薇,但時不時的轉身偷瞄吳省身,不時瞅著羅薇的胸口發呆,一會兒又低頭看著胸前,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怎麼啦?」吳省身不解的問。

羅莉一開始面有難色,嘆了口氣才下定決心的說:「妾身想通了!嫉妒乃七出之罪,夫君喜歡姊姊,可以將她收作二房…」

唷!還真是個貼心的小丫頭,不過妳可以把這份殷勤勁兒使在別的地方不?

見吳省身不答話,羅莉逕自從櫃子裡翻出一綑繩子,遞了過來…

「拿繩子作啥?」吳省身覺得自己的頭上冒出斗大的問號。

羅莉驀地俏臉一紅,羞澀扭捏的說:「夫君不是想把姊姊綑綁起來,藉機上下其手,擺出那羞人的姿態,行那苟且之事…還要妾身也…」

啊啊~~這對姊妹根本就是壞掉了啊!

「少那邊給我胡思亂想!」隨手賞了羅莉一個爆粟※3,草草打發過去,吳省身開始端詳起羅薇帶來的那柄兇器,長劍看起來做工精細,應該十分值錢,劍身密佈細膩的花紋,燈光之下宛若流水,劍身篆刻清泓二字,想來是以此為名,劍鞘不知所蹤,不知失落何處。

可惜,少了劍鞘價值大打折扣,渾然沒有察覺自己鑽進錢眼裡的吳省身,正不勝唏噓的感慨著。回想起進房那一幕,吳省身就覺得頭痛,武功?

這種感覺就好像拼著一幅風景照的拼圖,眼看即將完成之際,突然發現手上這一片,明顯是西洋油畫?

將昏昏欲睡的羅莉搬上床,吳省身倚在矮几上苦思不得結果,忙活了一整天,筋疲力量的他,眼睛不知不覺的闔了起來…

【茶餘飯後】

吳省身(疑惑):「小莉…你姊會武功?」

羅莉(得意):「嗯!天下第三,一巴掌拍死一頭牛!」

吳省身(疑惑):「那天下第二是?」

羅莉(驕傲):「爹爹!一巴掌拍死姊姊…」

吳省身(歎氣):「天下第一是你娘,一巴掌拍死你爹,對吧!」

【說文解字】

※1 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四溢:在武俠小說裡的一種特殊能力,主角在抖動身體後可以放射出不明的氣體,接觸者將會自心理層面上失去扺抗能力,從而成為主角的附庸;一般用來帶過不合常理的降伏情節使用。

※2 二八:二乘八等於十六,中國文士不可思議謎題之一,古代文士貌似喜歡算術,卻又貌似只會算三道題目,第二道是乘法的雙十年華,第三道是除法的年近半百。

※3 爆粟:一種以手指敲頭的高難度動作,必需聲音響亮但並無太大傷害,用來表示生氣卻又不想傷害對象的親暱動作,因為和炒栗子爆裂的聲音相仿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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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3 04:17 PM

第六章.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嗚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十日‧順天府慈仁寺‧卯時
鐘聲悠悠響起,迴盪在寧靜寂寥的古寺裡,僧眾結束了每日的早課,開始一天的生活,門外響起悉悉嗦嗦的腳步與灑掃的聲響…

趴在矮几上睡了一晚的吳省身,迷迷糊糊的自睡夢中醒來,渾身酸疼四肢乏力,正想舒展筋骨伸個懶腰,卻發現床榻上羅薇的身子動了一動,似乎正要醒來,連忙趴下。

半睡半醒的羅薇,有些迷惑的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忽然省起昨夜發生的事情,一臉驚駭的清醒了過來,勉強的撐起身子。

身後羅莉仍舊沈沈地睡著,羅薇環顧四周,赫然映入眼簾的,是床頭上的一綑繩子,以及晾在一旁的手絹,上頭斑斑血跡早已乾涸、猶如杜鵑泣血…

「這!原來我…已經!」

羅薇倚在床上,失神的看著空中,神色淒苦、眉睫輕顫,兩行清淚滑落了下來…

吳省身一旁看的是又好氣又好笑,心裡頭一個邪惡的計劃悄悄浮上腦海…

站起身子,吳省身裝模作樣的撫平破裂、凌亂的僧衣,刻意擺出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施施然的走向羅薇:「哼哼!醒了嗎…」

見吳省身走來,羅薇臉上驚惶,忿怒的表臉交雜,嬌軀顫慄直往後縮,目眥欲裂的說:「你!你…不要過來!」

「都已經是我的人了…事到如今,妳還想反抗嗎!」說著,還故意的伸出舌頭舔舔嘴角。

看見吳省身淫邪的表情,羅薇臉上刷地一下血色盡褪,身形一晃幾乎暈倒…

不行了!快死了…蹩住!蹩住!不可以笑出來!!!還得再加把勁!

吳省身上前一步,伸出手指,輕挑的勾起羅薇的下巴說:「乖乖聽話…我也不是那辣手摧花之人,否則的話…」

舔舔嘴角:「我就叫妳嚐遍那四十八手蝕骨銷魂、欲罷不能的滋味,再把妳賣到那青樓妓院去,讓妳知道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不行了!不行了!臉開始抽搐,嘴角快要抽筋了!

猛然背過身去,一振衣袖爆出一陣狂笑:「哇~哈!哈!哈………」

聽著吳省身猖狂的笑聲,想起江湖傳說中,女子失身在採花淫賊手上時,種種令人髮指的悲慘遭遇,羅薇就手腳冰冷,不禁悲從中來,抑面失聲痛哭…

吳省身笑得險些背過氣去,肚子直抽筋,好半晌才回過氣。轉過身來才發現羅莉已被吵醒,正與羅薇抱成一團泣不成聲,羅莉見吳省身回頭,偷偷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臉上露出調皮的笑臉,無聲的說了三個字,瞧那嘴型應該是…

大壞蛋!

我這也是不得已嘛~吳省身尷尬的撓撓頭,攤開手聳聳肩…

「咳咳!」吳省身趨身上前,還假意的咳了兩聲,,姊妹倆才警醒過來,羅薇見吳省身靠近,連忙張開雙臂將羅莉護在身後,一臉悲切,眼中滿是哀憐的說:「放過我妹妹!我…我便任…任君撻…撻伐…恣…恣意妄為…」話說完淒婉的低下頭,一副認命了的樣子。

咦!意料之外的姊妹情深啊?

反正又不是真的…無所謂!吳省身一時心軟正要打算要答應,卻看到羅薇身後的羅莉使勁的猛搖頭,無聲的嘴裡不停的示意著:不可以答應!


宜將剩勇追窮寇?雖然搞不懂小丫頭在想什麼,吳省身還是配合的演了下去…

「哼!妳覺得有和我討價還價的餘地嗎!」

羅薇聞言心喪若死、萬念俱灰,緊抱著羅莉嗚咽的直說:「姊姊對不起妳…姊姊對不起妳…」

羅莉也有模有樣的緊抱著羅薇嚶嚶哭泣,淒切的說:

「不是…不是姊姊的錯!妹妹…早就…早就讓夫君給………」

喂~~~別朝我身上潑髒水啊!

語畢,姊妹倆更是悲切的號淘大哭起來!

丫頭~妳這演的是那一齣啊???

吳省身急的是直跳腳,卻見羅莉悄悄鬆開緊抱羅薇的一隻手,直朝房門外撇,竟然是在趕人!

抱起房裡的木盆,吳省身迷惑的發現,自己貌似一直被一個十歲的小丫頭玩弄於股掌之間?連忙搖頭甩開這令人悲哀的念頭,沮喪的踱出房門…

仔細漱洗了一番,打了盆水正要回房,遠遠看見一個乾癟枯瘦的老和尚,領著一隊小沙彌,正在逐房派送晨齋,吳省身想起房裡多了個女人,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湊了上去。

「阿彌陀佛~大師早安!」吳省身合什稽首,禮數十足的說。

「阿彌陀佛~施主也早…早安!」乾癟枯瘦的老和尚連忙回禮。

「承蒙貴寺收留,在下不勝感激…」吳省身裝腔作勢的說著。

「施主言重,我佛慈悲,賑濟災民亦為積德行善,施主無需掛懷…」老和尚道貌岸然的回道。

「實不相瞞,昨兒夜裡家中女眷尋來,只怕是要多叨擾貴寺…」吳省身赧顏汗下的說。

「無妨!無妨!」老和尚笑著擺手,乾枯的手指就像是風中搖晃的枯枝。

老和尚瞇著眼睛:「只是寺內空房已滿,只能暫時請貴眷先將就將就…」

「那倒沒關係!」有個地方住就不錯了,吳省身想。

吳省身不知道的是…他是光著子,抱著半裸的羅莉被救回寺裡的;所以現在慈仁寺大大小小都知道,寺裡住了一個溜鳥狂魔。

「施主好艷福,不過這色是刮骨刀…」老和尚口氣曖昧的說著。

喂~當我是什麼人了!雖然我長得像天蓬元帥,而且一來就裸奔、拐帶小蘿莉、跟小正太騙吃騙喝、今早還誘騙姊姊大人…

呃!好像…似乎…真的…沒幹過什麼正經事?想到這裡,吳省身不由得尷尬的撓撓頭。

老和尚仍喋喋不休,還用拇指比著自己乾癟的胸膛說:「話說貧僧當年,身材比施主還要高大魁武!要不是與小桃紅她們幾個日夜征戰,淘空了身子…」一副不堪回首的樣子。

吳省身嚇一大跳,哇!這那是什麼大師啊…壓根就是個猥瑣的糟老頭!

「不不不!我是想說…」這時候說,雖然會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吳省身還是馬上接口,打斷老和尚話「能有張草席就可以…」

不能讓老和尚繼續說下去!小沙彌們微青的腦袋瓜子已經開始泛紅了,再說下去保不準會冒出血來。

老和尚一臉心知肚明的壞笑,叫了個小沙彌吩咐:「給西院二房送份舖蓋過去…」看了看吳省身,乾癟的臉上皺出一道打趣的笑容說:「…還有多送套僧衣。」

真貼心!服務真是周到…

「施主可有其它需求?」老和尚殷勤的說道:「要不…貧僧這有一套養身健體的法門…」

說著,居然馬上就從僧衣袖子裡掏出了一份卷軸…

啊!這才是正戲,原來是來推銷東西的!

「不用!不用…感謝大師!」吳省身連忙推辭,自己現在可是一文不名!

「沒關係!沒關係…先看看不打緊嘛~」老和尚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說著拉開一段卷軸,露出裡面男女肢體糾纏的圖像。

乖乖我的媽呀!這那是什麼養身健體的法門!這根本就是春宮圖嘛!

你這個六根不淨猥瑣的糟老頭,居然將這種東西隨時帶在身上!吳省身見勢不妙,連忙伸手制止老和尚繼續拉開卷軸。

「誒~誒~施主別搶啊!」老和尚意境深遠的說道:「慢慢看!這東西要慢慢品味!」

誰跟你搶了!一堆小沙彌圍著…快收起來!快收起來!叫小孩看見了還得了!

「不!不!大師真的不用!」吳省身靈機一動,一臉苦色的指著自己僧衣胸前那一道裂口說:


「大師你看!不瞞您說,我這賤內既妒又悍,而且還是個修習過武功的,這道口子就昨兒夜裡留下的…」捲好卷軸遞回老和尚手上接著說:

「這…法門若是教她看見了…」吳省身還刻意的嘆口氣:「只怕沒幾日,我就跟大師一個模樣兒了…」說完還挑挑眉,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

只見老和尚滿是皺紋堆起來的笑臉突然僵住,一臉嚴正端肅的說:「既然如此,貧僧也不好勉強…」

接著還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即然施主別無他事,且容貧僧先行告退…」說著,一溜煙的帶著小沙彌繼續派送晨齋去了,留下吳省身一個人呆站原地。

哎呀!生氣了?翻臉不認人了!還想問問什麼時候拜見一下住持的說…

吳省身掉頭正要回房,驚見羅薇正一臉羞憤的站在身後,含淚的眼神裡一片慌亂。

想起老和尚最後那不自然的模樣,吳省身這才省悟,這賊禿忒不地道!

「幾時來的?」吳省身吶吶的問。

「賤內既妒又悍…」羅薇委屈的別過頭去。

這一刻,吳省身想死的心都有了…


慈仁寺的晨齋的三菜一粥,菜餚精緻俱非凡品,蓮子清粥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吳省身頗為訝異,忍不住拉著送菜的小沙彌細問。

「要不這麼做,皇上豈能心安…」話說完,小沙彌掀起僧衣下擺,露出腰帶上一塊黃色木牌,得意洋洋的擺顯※1。

「誒~~~錦衣衛北鎮撫司校尉?沒搞錯吧,你才多大?十三四歲的毛孩子!還有這玩意兒你就這麼秀出來擺顯?快藏起來啊!」吳省身看得瞠目結舌,驚聲大呼。

小沙彌少見多怪的說:「這寺裡不少人有,大家都知道,羨慕著呢!」沾沾自喜的說:「有這塊腰牌,每個月就可以多點餉銀捎回家裡…」

還情意真摯的說:「而且皇上也說了,給我們這塊腰牌,是要我們看著師傅們,別讓他們一時糊塗,犯下過錯,連累家人還禍害子孫,不是要我們去做什麼壞事。」

原來自明朝英宗皇帝以來,這慈仁寺便為那權貴外戚歸隱山林、遺世避禍的常見去處,前任住持為上皇國舅,現任住持亦為先皇國舅,地位顯赫不在言下,寺中田產更是不計其數,日常用度甚為闊綽,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就連那泡茶用水,都是每日從天下第一泉,玉泉山上遠道送來的。

「腐敗呀~腐敗~」飽餐一頓的吳省身,心滿意足的趴在桌上,嘴裡哼著不著曲調的怪歌,一邊拿手指剔牙,一邊直瞅著忐忑不安的羅薇,滿臉壞笑,目光盡朝那要害羞人之處瞄,羅薇被瞧的渾身不自在,慌忙收拾桌上餐具,端著托盤匆忙的逃出門外…

見羅薇離開,羅莉自椅子上跳下,一把拍開吳省身剔牙的手,咕噥著說:「難看死了!」

吳省身也連忙矮下身子,躲在桌後與羅莉耳語,悄聲的說:「現在狀況怎樣?」

「姊姊受了傷,十天半個月裡功力全失…」羅莉點點頭:「這段時間裡,姊姊都會這樣…很軟弱…所以不會有事。」

「那之後咧!」吳省身想起羅薇玉手那破空一揮,仍然心有餘悸。

「姊姊會很生氣…不過應該不會一巴掌拍死…」羅莉歪著頭思索著說:「因為太生氣了…」

「所以會用調羹!」羅莉終於想到,高興的巴掌一拍!

調羹,又名湯匙,用於攪拌或進食的小勺子。

「用調羹作啥?」吳省身實在沒有辨法將自己的未來和湯匙聯想在一起。

「慢慢挖囉!」羅莉天真爛漫的給出讓人倒抽一口冷氣的答案…

凌遲,古代酷刑之首,俗稱「千刀萬剮」,把受刑者身上的皮肉畫分千塊,用小刀逐塊割下來,要說有什麼比這個更殘忍的,那一定就是…用湯匙逐塊挖下來。

「開什麼玩笑!我是冤枉的啊~」吳省身嚇得魂飛魄散、手足無措…

羅莉嘟著嘴,不屑的說:「關在牢裡的人都是這麼說的…」

「要不這樣?」羅莉從桌子底下摸出一綑繩子,壞壞的笑著:「生米煮成熟飯?」

「胡鬧!」一手搶過繩子,嚴肅的道:「說正經事呢!」

躲在桌子後面,跟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設計陷害她的姊姊叫正經事?吳省身突然為自己的人格感到哀傷,心裡默默的淌著淚水。

「夫君放心!不會有事的…」羅莉輕聲安慰著說:「因為我跟姊姊說…」

「要是夫君死了,妾身和姊姊就會變成寡婦…」說著說著眼眶一紅,嚶嚶的哭了起來:「從此孤苦無依…受人欺凌…」

喂~不要在心裡隨便的把人殺死啊!

這時,羅薇提著一壼茶水,正要從門外走進來,只見羅莉淚眼一揩,迅速跳回椅子上,再度變回巧笑盈盈、天真爛漫的模樣,吳省身也是馬上抬起身子正襟危坐、神色肅穆。

羅薇低著頭,給吳省身斟了一杯茶後,便歛首低眉的侍立一旁,見吳省身望來,便是一副侷促不安的模樣,見吳省身別開頭去,臉上又是一片淒惻。

吳省身不時偷瞄,心下嘀咕,我說大丫頭,妳這樣子,我到底是看妳好,還是不看妳好?

回頭見羅莉,正不停的吃吃竊笑,吳省身一翻白眼,沒好氣的說:「坐下!」

羅薇手忙腳亂的拉開椅子沉身坐下,見她仍舊一副窘迫不堪的模樣,吳省身心中一軟…

「既然…都這樣了…」吳省身有點心虛的說:「妳就放輕鬆點,自家人嘛~哈哈哈~」

羅薇聞言,卻是更加羞澀難堪,羅莉也給他拙劣的演出賞了一個白眼…

「要不聊聊…妳是怎麼受傷的?」吳省身微微俯身,雙手放到桌上,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

羅薇聞言抬頭看了吳省身一眼,馬上俏臉一白血色盡退,驚惶的說:「…不要…不要把我綁…綁成那十八般羞…羞人的模樣,我…我會…聽話…的說…」

不好!手上還掐著剛才從羅莉手上搶來的繩子!忍不住橫了羅莉一眼,見她臉上卻是笑開了花,吳省身忙不迭的將繩子塞到腰後,接著一臉尷尬,雙手直擺的說:

「我沒那個意思…妳說…妳說…」

羅薇猶是驚魂未定的看著吳省身的雙手,見繩子不在,方纔放心的說:

「端午過後那天上午…在王恭廠…」羅薇蹙著眉,彷彿陷入回憶,又好似置身夢中…

「血手赤彪田爾耕率領錦衣衛包圍了王恭廠,我在客棧裡聽到聲響,一時好奇…」

血手赤彪?江湖人士的樣子?江湖人士怎麼會和錦衣衛扯在一起?

「田爾耕是誰?怎麼能率領錦衣衛?」吳省身納悶的問。

「田爾耕是魏忠賢的乾兒子,現任錦衣衛掌衛事※2…」一個清朗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錦衣衛百戶駱養性就從門外,大跨步的走了進來,自顧自的斟了杯茶還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羅薇見有人闖入,眼神攸地凌厲,臉上神情彷彿是要擇人而噬,隱隱有動手的徵兆。

駱養性一臉苦笑的看著母老虎:「兄弟這…叨擾一杯茶水而已,不至於吧?」

「坐下!」瞪了羅薇一眼,無視她一臉委屈的樣子,吳省身試探的問:「喲~駱大人幾時來的?今天怎麼有空…不用當值?」

駱養性仰首喝乾茶水,滿足的吁了口氣說:「我在查案,碰巧經過這附近…又剛好想起你住這,所以來討杯茶水喝…」說完又斟了一杯,抿了一口說:「…至於幾時來的?」

「差不多就在十八般羞人模樣的時候吧!」駱養性一臉揶揄的笑容。

話說完,只見羅薇滿臉脹的通紅,頭低的幾乎要鑽進桌子底下去,駱養性笑著打量羅薇,又看看羅莉,最後抬起頭來看著吳省身,一臉期盼地問:「你…收不收徒弟?」


【茶餘飯後】

羅薇(驚惶):「…」

羅薇(委屈):「……」

羅薇(羞怯):「………」

羅薇(臉紅):「…………」

吳省身(白眼):「…妳腦袋裡到底又在妄想些什麼東西啊!」

【說文解字】

※1 擺顯:擺放、顯示,亦即為炫耀、誇耀之意,就字面上看,較光芒四射的耀字輩稍微低調一點。

※2 錦衣衛掌衛事:明朝錦衣衛最高指揮官,非皇親國戚或立下戰爭功勳……或抱對了大腿者無法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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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3 04:19 PM

第七章.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雁歸來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十日‧順天府慈仁寺‧辰時
駱養性一身錦黃官袍,腰懸長刀,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剛毅正直的面孔充滿陽光朝氣…

就連一向忠心耿耿的羅莉也說:「駱大人這一身真帥!」

「帥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被卒吃掉!」吳省身酸溜溜的說:「還是我這種無名小卒可靠些,對吧?」一邊說著,眼睛還直勾勾在駱養性身上打轉。


這就是傳說中的飛魚服和繡春刀?和電影裡的不太像啊!真想弄一套來穿穿…

看看駱養性那一身行頭,再看看自己一襲窮酸的僧衣,胸前還開了道裂口…想到這裡,吳省身忍不住忿忿的瞪了羅薇一眼,嚇得羅薇心慌意亂,一雙委屈的大眼睛直泛淚。

「果然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駱養性擠眉弄眼的說:「你瞧瞧…這才過去半天!嘖嘖嘖…不知這位是?」

吳省身見駱養性不端官架子,索性也不再跟他客套,指了指倆姊妹,狹促的說:「介紹一下…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又指指駱養性說:「錦衣衛百戶,駱養性…駱大哥。」

聽見我家夫人四個字,羅薇登時面紅耳赤,連羅莉也是一副嬌羞靦腆的樣子,兩人齊齊欠身行禮,盈盈的喊了一聲:「見過駱大哥~」

寒暄一番後,吳省身才想起:「對了!駱大哥,剛說到那個田爾耕,錦衣衛都指揮使…那不就是你的同僚?」

駱養性搖著頭說:「不是同僚,是上司…」

「在錦衣衛裡算多大?」

「最大!」


誒~那這事還要不要問下去?要是萬一問出個什麼來!

彷彿看出吳省身的顧慮,駱養性笑著說:「不用擔心,不是每個人都是魏忠賢的狗!」

頓一頓又說:「而且,錦衣衛裡也是有好人的…就像我一樣!哈哈哈~」

這個例子才是最讓人不安的!吳省身心想,同時示意羅薇繼續說下去。

「我趕到的時候,田爾耕和錦衣衛已經將王恭廠團團圍住,正朝著裡面放聲喊話。」羅薇娓娓道來。

「韓本用,將你手上的東西交出來,本座可以答應給你一個痛快…」羅薇壓低嗓子說。

「無蹤子韓本用,天下輕功第一,是個太監,也是我爹的好朋友。」看吳省身一臉疑惑的樣子,駱養性自動自發的補充了起來:「不過…前幾年有一次他負傷來我家,之後就從宮中消失,下落不明了…」

一個失蹤多年的人,帶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錦衣衛頭子堵在王恭廠裡?

「院子裡沒有回應,錦衣衛就開始衝進去…」羅薇接著說,一旁的羅莉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有翻牆的、自屋頂跳下的、從正衝進去的…不過有趣的是,衝進去的人沒多久就被人給扔了出來…就好像…好像…」羅莉眼睛發亮,興沖沖的接著說:「就好像空中飛人一樣!」

「對!就好像飛出來一樣,不過奇怪的是?這些被拋飛出來的人,大部份都只是昏了過去,身上沒有帶什麼傷…」羅薇納悶的說,吳省身與駱養性聽得也是面面相覷,覺得不可思議。

「錦衣衛一連闖了好幾次,每次都一樣,所以就僵在那兒,直到後來,又來了一隊錦衣衛,這次帶隊的,就是…完吾子魏忠賢了!」羅薇說著,一邊偷瞄了駱養性一眼,見他沒說什麼,正要接著說。

「等…等一下!魏忠賢?魏忠賢!」吳省身不可思議的說:「這是大頭目吧!大頭目這麼早就登場了?」

羅薇有點不明所以的看著吳省身。

「魏忠賢也會武功?」吳省身看著駱養性問。

「會!」

「多強?」

「大內第一高手!」


咿~~~大內第一高手!這魏忠賢居然是等級九十九級的最後大魔王?

駱養性見吳省身陷入沈思,以為他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逕自的補充起來:「宮裡的太監,只要排得上名號的,司禮監都會傳授他們『除一闡提涅槃經』,這門心法,只有斷善根的人才能夠修行。」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葵花寶典?吳省身心裡想著………又好像有那裡不對勁?

「魏忠賢把田爾耕叫過去刮了一巴掌!對著裡面又開始喊起話來…」羅薇接著說了下去。

「韓兄弟…都是黃門※1中人,何苦自相殘殺…」羅薇掐著尖銳的嗓子說:「你把那東西交出來,咱家可以放你一條生路…」演上癮了?吳省身怔怔地看著羅薇惟妙惟肖的演出。

見吳省身看著自己,羅薇臉上微微發燙的說:「因…因為裡面一直沒有聲音,所以魏忠賢就讓自己帶來的人衝進去。」

羅薇旋即神情一肅的說:「可是這次就不一樣了,進去的人…只有腦袋被丟了出來!一連闖了好幾次,每次結果都一樣…」

「嘖!這錦衣衛…他奶奶的!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吳省身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駱養性,英挺的眉毛正緊緊地揪在一起,臉色極為難看…

「駱大哥…這不是說你,我知道你能一個打十個!」吳省身連忙討好的說。

駱養性搖搖頭:「倒也沒有!不過弟兄們的本領我還算是清楚的,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在那裡,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解決掉那麼多人…」說完眉頭又緊皺了起來。

趁駱養性陷入沈思,吳省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腦袋裡的東西…

一個失蹤多年的人,帶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錦衣衛頭子堵在王恭廠裡?

一堆錦衣衛衝進屋子裡,被弄暈了丟出來…

魏忠賢又帶了一票錦衣衛來,

這一票錦衣衛衝進屋子裡,只有腦袋被丟了出來…

「人事時地物…為何?如何?」吳省身喃喃的叨唸著,一邊隨口問道:「這第一票錦衣衛和第二票錦衣衛有什麼不同?」

「第一票錦衣衛和第二票錦衣衛?」駱思恭想想:「喔~第一票是北鎮撫司的兄弟,第二票應該是東廠的人。」

「誒?不一樣嗎?」吳省身一臉驚訝。

「不一樣…」想到吳省身的來歷,駱思恭不可思議的反問:「你不是四百年後的人嗎?」

說書的羅薇聽見,不可思議的轉頭看著羅莉,見羅莉肯定的點頭,又回頭瞪大了眼睛盯著吳省身猛瞧。

吳省身被這一問,也不管一旁羅薇詫異的眼神,惱羞成怒的反問:「那又怎樣!要不你來跟我說說…那四百年前是那一朝?朝中的武官典制又是如何?」

駱思恭被問得啞口無言,這才醒悟過來。這四五百年前的舊事,一時之間又有幾個人說的清楚,這才耐著性子,詳細的給吳省身解釋起來…

原來這錦衣衛,又稱緹騎,只是一種武銜,同樣是錦衣衛,依當差的地方不同,又分為大漢將軍、南北鎮撫司以及經歷司。

大漢將軍供皇帝差使,南鎮撫司管軍政,北鎮撫司管藩王官員,經歷司管文檔,這四個地方的錦衣衛,都歸錦衣衛都指揮使管轄。

後來明成祖時又設立了東緝事廠,俗稱東廠,東廠什麼都管,用的也是錦衣衛的人,不過卻歸宮中的掌印太監管轄。

「行行行…別說的那麼複雜…」吳省身擺擺手制止了駱養性繼續說下去。

「要我說吶…這錦衣衛就像掃大街的,這南鎮撫司負責掃城外的大街,北鎮撫司負責掃城內的大街,大漢將軍掃皇帝的房間,經歷司管掃帚…這些人都算是掃大街總管的手下。」吳省身得意洋洋的說著。

「後來宮裡的大太監弄出了個東廠,也號召了一批掃大街的人到處搶著掃…」吳省身志得意滿的揉著下巴,一針見血的說:「於是有些人就乾脆背叛了掃大街總管,直接去當大太監的手下,對吧!」

駱養性聽到這不倫不類的比喻,一時岔不過氣,滿口茶水險點噴出來,堂堂錦衣衛被說成掃大街的…最讓駱養性癟氣的是,還真叫吳省身說了個八十不離十。

「照這麼看來…那屋裡的人,還真說不定…就是你們的人!」吳省身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補了一句。

「那怎麼可能!」駱養性一拍桌子開口駁斥:「那韓本用也是個宦官!」

「可是你想…錦衣衛的人進去沒事?東廠的人進去就丟腦袋?」吳省身質疑:「更何況…誰說裡面只有一個人?」

「先繼續…先繼續…」反正想不出個頭緒來,見駱養性又要低頭下去沈思,吳省身連忙催促羅薇繼續說下去。

「魏忠賢看闖不進去,索性也不強攻,只是讓錦衣衛把屋子重重包圍了起來…」

「僵持了一會兒,東北方遠遠的就聽到一個尖銳的嘯聲,西邊那個方向也傳來一個低沈的佛號…」

「然後魏忠賢跟田爾耕交頭接耳了一下,帶著幾個人就走了!」羅薇給了一個突如其來的轉折。


誒~~~頭沒尾的就這麼走了?魏忠賢你是跑龍套的嗎?這個死太監!下面呢?下面呢!

「下面…下面?死太監的下面!」吳省身喃喃的說,突然巴掌一拍:「我想到了!」

吳省身得意的抬起頭來,卻看見大小丫頭正用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而一旁的駱養性,正悄悄的把椅子挪遠…


啊~啊~啊~別用看髒東西的眼神看我啊!

「算了!」已經懶得辯解的吳省身,垂頭喪氣的問:「魏忠賢和皇上的奶媽不是這個嗎?」說著,一邊用雙手拇指比出相好的手勢。

「皇上的奶媽?」駱養性看到吳省身的手勢才恍然大悟的說:「喔…你是說奉聖夫人客印月?」

「是啊!是啊~可是你又說,那魏忠賢修習那什麼…除一什麼的,斷了善根?」吳省身疲懶趴地在桌子上說。

駱養性糾正說:「是『除一闡提涅槃經』」接著又用少見多怪的神情說:「那魏忠賢和客印月是對食※2關係。」

「魏忠賢今年多大年紀啊…」吳省身也不打緊,只是懶懶的問:「客印月又是多大?」

「魏忠賢今年五十九!客印月今年三十七!」駱養性自豪的說,他這個錦衣衛可不是白當的。

「你來說說…魏忠賢是幾時和那客氏好上的?」

駱養性想想說:「最快也得是…先皇駕崩…應該是七年前吧?」

吳省身猥瑣的道:「嗯嗯~七年前太子登基,深宮裡的太監魏忠賢才有機會懈逅太子府上的奶媽客印月,花前月下、才子佳人,不啻一段人間佳話,正是那…」

說到這裡,吳省身詩興大發,手負身後,風流倜儻的吟起詩來…

「三十新娘五十郎,半百太監對紅妝!紫禁城裡對食夜,一截朽木鑽海棠?」

一首打油詩,逗得大小丫頭滿臉通紅、笑不可支。

「更重要的是…」吳省身來勁了,目光炯炯的說:「…那客印月是宮女嗎?」

駱養性想了想:「不是!」

「…奶媽嘛!鐵定嫁過人生過孩子。」瞄了一眼羅薇飽滿的胸脯吞吞口水說:「…不然那來的奶水!」赤裸裸的眼光羞得羅薇連耳根子都紅了。

「既受寵!又不是宮女!想出宮逛逛,沒人管的著吧?」吳省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瞇著眼睛說:「那何苦跟個『老』太監對食呢?」還特別的強調了一下這個老字。

客印月經常出入宮闈,行蹤詭異的事,不光說錦衣衛很清楚,連京城裡很多達官貴人都知道。

「除非…」駱養性陷入半呆滯狀態,那…坊間的傳聞…是真的?

吳省身厲聲說道:「是的!除非…魏忠賢天賦異柄!長處過人!否則豈能得那客印月的歡心!」吳省身語帶雙關,企圖從精神上重重的打擊駱養性,再趁他陷入完全呆滯狀態的時候…

「更何況…」吳省身悠悠的說:「宮裡也不是沒有男人,皇上今年才多大,年輕著呢…」毫不留情地給駱養性純潔的心靈充滿震憾的最後一擊。


哼!哼!正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看著駱養性兩眼翻白,口吐白沫的樣子,吳省身心中一陣得意…誰叫你用看髒東西的眼神看我!就讓你去想像更髒的東西。

自己一個不小心,稍微想到皇帝、魏忠賢和客印月三個人之間那水乳交融、情慾糾纏的肉體關係,吳省身也是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了滿地,宮裡那潭水,不但深…還髒著吶~

吳省身拍拍駱養性:「醒醒!醒醒~還沒說完呢!」

深受震撼的駱養性慄然驚醒,一臉懼色的說:「還有?你饒了我吧!」一副飽受摧殘的模樣。

吳省身一臉正經的道:「我是說…既然魏忠賢的那話兒還在,那他應該就沒有辨法修習『除一闡提涅槃經』,那麼…他這個大內第一高手的功夫,是打那兒練出來的?」

駱養性聞言,粗濃的雙眉頓時糾結在一起,手指不停的敲著桌面,思索了起來。

「夫君忒壞!居然能從太…太監下…下面看出那麼多事情!」羅莉扭扭捏捏的說。一旁的羅薇也是一臉欽佩的表情,讓吳省身看了好不得意。

不過,這小丫頭到底是損我?還是虧我啊?

「繼續…繼續!剛才說到那兒了?」無視沈思中的駱養性,吳省身催促著說。

「一聲尖叫一句阿彌陀佛,大頭目就撤退了…」說的好…乾淨俐落!吳省身伸出拇指給接話的羅莉一個讚。

羅薇點點頭,繼續說了下去:「魏忠賢一走,一群沙門教※3的護教布庫※4就衝了出來,越過錦衣衛衝進那棟房子,一起衝進去的,還有歡喜邪尊范文采和慈仁寺的慶莊大師…」

「師傅?」駱養性一聲驚呼。

「誒?你師傅叫歡喜邪尊啊!」這名字聽起來就不大正經的樣子,吳省身心想。

駱養性聞言一呆,苦笑的說:「恩師乃無涯刀王李國棟,辭官退隱後出家為僧,法號慶莊。」

「那沙門教和那個歡喜邪尊又是誰呀?」吳省身掉過頭看著羅薇問。

「沙門教是大金國的國教,歡喜邪尊范文采則是沙門教教主、大金國的國師…同時也是天下第一高手。」

明朝這時最大的外患就是北方的滿族女真人,女真人在宋朝時期建立大金國,並且與宋朝聯手,打敗了宋朝當時最大的對手遼國,最後甚至還把宋朝軍隊趕到了長江以南,占據了大半個中國。

後來元朝崛起,大金國覆滅,剩餘的人民移居到中國東北,直到萬歷三十四年,才在首領努爾哈赤的帶領下復國,現在正和明朝大軍隔三差五的切磋著,將來還會入主中原,建立滿清王朝。

不過與沈重的歷史相比,吳省身更在意的,是羅薇的那句「天下第一高手」。

「剛不是才回去一個大內第一高手,怎麼現在又冒出個天下第一高手來了?」吳省身納悶的問:「該不會是高手不值錢,遍地都是吧?」

「大內第一是宮中的排外,天下第一是江湖上的排名,不能相提並論…」駱養性見多識廣的說:「魏忠賢放到江湖上,排名頂多就在百名左右吧!這你可以問弟妹…」

一句弟妹叫得羅薇臉泛紅暈,吶吶的說:「妾…妾身行囊裡有一本天啟英雄榜…」掙扎了一下接著說:「夫…夫君等一下可以看看。」

還有這玩意兒?吳省身迷惑的掉頭看看羅莉。

但見羅莉眼神幽怨的望著自己,想是聽個故事,卻頻頻被打岔,小丫頭的臉上明顯有些不樂意,櫻桃小嘴已經微微嘟了起來。

吳省身見狀,打消了繼續問東問西的念頭,撓撓頭:「喔!繼續…繼續…」。

「這些人衝進去,屋子裡馬上傳出乒鈴乓郎交手的聲音…」羅薇繼續往下說。

「然後三道人影先後從屋子裡竄了出來,為首的,是南鎮撫司的指揮使,百戲師駱思恭…」

「我爹?」駱養性又是一聲驚呼。

誒誒誒~這王恭廠是你家的後院吧!老闆、老師、老爸都在,後院都起火了…你卻在這裡和我們瞎攪和?

吳省身想起有句俗話是這麼說的,晚輩忽悠※5長輩叫哄騙,長輩忽悠晚輩是教育。


唉~真不曉得你家長輩是怎麼教育你的…

想到這裡,吳省身不由得憐憫起駱養性。

吳省身走神的胡思亂想,羅薇輕柔婉轉的聲音也沒有片刻消停:

「接著竄出來的是慶莊大師,大師好像受了點傷,步伐有些凌亂,最後才是歡喜邪尊…」

「詳細狀況怎樣我來不及看,因為駱大人一出來就大喊…」壓低了嗓子說:「快走!那賊子點燃了引信!廠裡的火藥要炸了!」羅薇繪聲繪影的說著。

「之後的事我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一大堆人忙著往外逃,亂著…」

接著又不好意思的說:「我不想讓人看見,附近剛好一口井,就先躲了進去。」

「沒多久,就聽到一聲悶雷,天地之威的一股勁兒傳來,就連我躲在井裡,也被震得氣血翻騰、頭暈目眩,最後那井口塌了下來,我就這樣掉到井底去了。」羅薇心有餘悸的說。
接著幽幽的道:「等我從井裡爬出來的時候,外面就成了一片癈墟了…」


嗯嗯~接下來應該就是我光溜溜的四處跑,拐帶小蘿莉往外逃那一段了…

吳省身這邊不著邊際的想著,那邊的駱養性可就坐不住了。

「兄弟!今兒個就先到這了,有些事我得去問問…」

也是!自家後院起火,回去問問就是了,犯不著這邊瞎猜!

「慢走…要是問出個什麼來,記得再來喝茶!」吳省身擺擺手道。

話還沒說完,駱養性已大跨步的踏了出去,臨出門之際…

「對了!姓王…的小公子…明天開始賑災,問你要不要幫忙?」

「好啊!」吳省身腦海裡浮現出小荷包…呃…不!是王檢的身影。

「城東宣武門外…」聲音越去越遠,人已走的不見蹤蹤…

【茶餘飯後】

羅薇(端茶):「夫君…用茶…」

羅莉(茶):「耶?姊姊…也改口叫夫君了吶。」

羅薇(羞):「不!我~這…」

羅莉(歡):「太好了!我是大房,以後姊姊就要叫我姊姊了!」

羅薇(驚):「啊!咦?誒~~~」

【說文解字】

※1 黃門:漢朝有小黃門、中黃門,是宦官的泛稱。

※2 對食:古時候太監與宮女的結合稱為對食,使用方式勞煩自行想像。

※3 沙門教:薩滿教,古時候滿洲女真人信奉的巫覡宗教。

※4 布庫:古時候滿洲女真人族的大力士。

※5 忽悠:東北方言,意思是讓人陷於一種飄飄忽忽、神志不清、基本喪失判斷力的狀態。後來衍生有坑蒙拐騙,誘人上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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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3 04:21 PM

第八章.黯然銷魂試習武、纏綿悱惻同開卷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十日‧順天府慈仁寺‧未時
「原來夫君昨夜說的都是真的?」羅薇從包袱裡拿出一本書遞給吳省身,低著頭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著:「夫君真是那數百年後的人?」

「而且…是與意中人私奔?」羅薇抬起頭來,竟是惶惑不安,滿臉委屈。

「既是如此,昨夜…又為何…要玷污妾身!」語畢,兩行清淚無聲落下,緊緊抿著嘴巴,貝齒咬在蒼白的嘴唇上,沁出淡淡血絲卻渾然不知,臉上神色哀婉欲絕,直直的逼視吳省身。

看羅薇這副認真的樣子,吳省身一時詞窮,偷瞄一眼站在羅薇身後的羅莉,啼笑皆非的發現,小丫頭正朝他拚命的擠眉弄眼,一會兒搖搖頭,拿手指劃過脖子,吐出舌頭兩眼翻白,一會兒點點頭,用雙手作出環抱的姿勢,嘟著嘴唇作出親吻的模樣…

拜託!好歹妳也看看姊姊大人這副死心眼的模樣…這種事我那兒做得出來啊!演不下去了…演不下去了…

吳省身歎了口氣,決定據實以告,仔細的斟酌接下來要說的詞句,捉起羅薇的一雙玉手,認真的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今天早上說的事,真的只是和妳開個玩笑,那不是真的…」


早上說的事,都只是個玩笑…別生氣…別生氣…姊姊大人妳千萬別生氣…

羅薇的一雙玉手叫吳省身給拏住,掙了一下竟脫不開來,俏臉登時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


…對呀!這個壞蛋!昨晚都對人家那樣了…早上起床還那麼兇!說要將人家賣到那種地方去…

羅薇想著想著,心中一陣酸楚,雙眼更是委屈的淚流不止。

「沒想到妳當真了,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過錯…」吳省身滿懷歉意的說。


姊姊大人…不就開個玩笑嘛…你就饒了我吧!

感覺玉手被男子偌大的手掌包覆住,灼熱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未經人事的羅薇只覺得四肢酥軟,全身無力,頭上直欲冒出煙來。


…哼!現在終於知道錯?懂得心疼人家了嗎…

想到這裡,羅薇心中竟有點甜絲絲的。

見羅薇遲遲不作聲,吳省身一咬牙:「只要妳能夠消消氣…想罵我!打我!甚至是殺…殺了我都可以!!!」說完,渾身冷汗、滿懷恐懼的等待最後的審判。


…那…那種事!怎麼可能做得出來…這個登徒子!儘會說好聽話哄人…

吳省身緊握住羅薇的雙手,情意真摯的說:「如果能夠讓妳開心!做什麼我都願意…」


只要姊姊大人妳手下留情,留我一條小命…

羅薇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淚眼迷濛的眼睛裡,只見吳省身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自己說話,聲音就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迴盪在風中…

如果能夠讓妳開心!做什麼我都願意…

如果能夠讓妳開心!做什麼我都願意…

如果能夠讓妳開心!做什麼我都願意…

…啊~所謂的山盟海誓,也就是這樣了吧…羅薇心醉神迷的想著…

看吳省身仍舊滿臉歉意,憂心的看著自己,羅薇心中一熱,縱身撲進吳省身的懷裡…

糟!不好…動手了!饒命啊~~

埋在吳省身懷裡的羅薇,彷彿要將所有心酸委屈吐盡一般,嚶嚶痛哭了起來…

誒~誒誒誒~

吳省身渾身僵直、驚魂未定的望著羅莉,只見小丫頭也是百思不解,兩手一攤的直搖頭。

這是一個焦點問題,羅薇關心的焦點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但事實上,昨天晚上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吳省身回答的焦點是今天早上的事,羅薇卻認為早上的事只是小事…

羅薇哭了半晌,抽搐的雙肩才漸漸平息下來,只是靜靜的依偎在吳省身的胸口不發一語,最後才戀戀不捨的推開身子,拭去臉上的淚痕。

吳省身見胸前的姊姊大人放手,偷偷鬆了一口氣,正想擦擦頭上的冷汗,卻被含情脈脈的羅薇推到椅子上,指著剛才被吳省身隨手放在桌上的書道:「夫君不是想看?這便是那『天啟英雄榜』,上頭記載了江湖上前百名的高手,妾身去為相公準備茶水…」

看著羅薇步履輕盈的背影,吳省身五味雜陳的吁了口氣,一旁的羅莉則是陰陽怪氣的冒出一句:「夫君…你完蛋了!」

不要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啊!

「不過夫君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是你拜託我忽悠姊姊的…」羅莉一臉忠心的樣子。

誒~我幾時拜託妳作那種事了!!!

吳省身別開頭,決心不和小丫頭置氣,專心的翻閱起手上的書籍…

一息…
二息…
三息…

三息過後,只見吳省身趴在桌子上,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天啟英雄榜」發呆,書被翻開攤在桌子上,是本裝訂精美的線裝書,字也是採用坊間常見的膚廓體※1,那字一個個分開看的時候都沒問題,可是當它們串在一塊兒時,沒有標點符號,再加上滿篇之乎也者的文言文,天啟英雄榜馬上變成了無法理喻的神秘咒文…

吳省身看得有氣無力、苦不堪言。就連擠上來湊熱鬧的羅莉,也在拆了兩三行字之後,就學那吳省身,疲懶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哀聲歎氣。

所以當羅薇回到房間時,就看到一大一小兩隻懶蟲,滿頭烏雲的趴在桌上蠕動,嘴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羅薇見了莞爾一笑,伸手將羅莉的身子扶正,理平亂七八糟的衣裳,倒了杯茶水,款款走到吳省身跟前道:「夫君…用茶。」

見羅薇這般賢良淑德的模樣,吳省身反而不好意思,只好坐直了身子,耍賴的說:「這書沒法讀啊!都沒句讀的…」

「那以後的人是怎麼讀書的?」羅薇隨口問著,拉了把椅子坐在兩人中間。

「以後的書,都是連句讀都一併印上去的…」吳省身不高興的說。

其實在先秦時代就已經有標點符號了,只不過沒有統一的標準,而且在書籍文件書寫時一般也不會加進去,讀書人多半是憑直覺、看語氣、猜意思來斷句,然後自行在書上加註。

「這種沒有句讀的書,光是斷句就得浪費不少時間…」吳省身猶自怏怏的嘟嚷著。

「吶吶…這也是沒有辨法的事情呀~」羅薇淺笑著說:「孔老夫子不是說過的嘛…」

「民可以使由之,不可以使知之…」接著又一臉無奈的說:「這不標句讀,讓書變得更難讀,不正是士大夫們,不想讓平民百姓懂太多事,而玩出來的花招之一?」

哇塞!好直接…一口氣昇級到禍國殃民的程度?別把讀書人說得那麼險惡啊!!!


羅薇接著還苦口婆心的勸導:「夫君要振作,千萬不可以敗在這種詭計之下!」


誒誒誒~不要把振作浪費在這種小地方啊!

「實在看不下去…要不,妳給我說說吧?」吳省身跡近央求的說道,一旁的羅莉聽了,也是精神一振,拉著羅薇的衣袖膩聲道:「姊姊說…姊姊說…」

羅薇笑笑,伸手接過書來,輕聲細語的說了起來,吳省身和羅莉倆人,則是一左一右的挨著羅薇坐下,湊上耳朵聽著羅薇說起書來,一時之間其樂融融…

天啟英雄榜厚三指,約兩百來頁,封面上的標題,先是按田字排列的四個小字「大衍神策」,然後才是「天啟英雄榜」五個大字,上頭刋印這一年來,江湖上前百位高手的圖像和生平事跡,每一頁的邊角上都印著「天一閣印行」這行小字…

羅薇特別挑了幾個先前聽過的人名,接著又選了些朝中大臣、地方大佬說著,妙語如珠、靈活生動,羅莉兩手托在桌上支著臉頰,聽的是眉飛色舞、如痴如醉,吳省身這邊也是神采奕奕、心旌搖曳…

按羅薇所言,這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之間,漫是身懷絕技、武藝出眾之人…有這麼容易嗎?難不成這年頭街上的老乞丐都賣武林秘笈?路邊隨便拔顆草都是天山雪蓮,吃了就能增加一甲子功力?

「夫君在想什麼?」見吳省身走神,羅薇輕聲問道。

「沒…我是在想說,這武功…好練嗎?」吳省身躍躍欲試的問道。

「咦?夫君這麼說…難道以後的人都不習武功的嗎?」羅薇詫異的反問。

「習武有什麼用,我們那時候有槍砲火藥…」吳省身接著將高科技熱兵器的威力胡亂吹噓了一通,就連機器人也被他搬出來瞎說。

沒想到羅薇聽完,竟是不以為然的說:「那槍砲火藥雖然便利,但終究是身外之物…怎比得上武術之道,既可強身健體,又可信手拈來,隨心所欲?」

「就像夫君所說那飛蛋之物,妾身便知有數十種武技可以輕鬆抵禦,像這樣…」

羅薇說著,拉起一截袖子,露出嫰藕般雪白的玉臂,一挽一揮,在空中留下一道白晃晃的殘影,還晃花了吳省身的眼睛。

「這是三清太炁渾元十三手其中一式,依此施為,便可使那飛蛋掉頭而去…」

哎呀…不是那種蛋啦!

「還有那充風槍,只要將那金鐘罩、鐵布衫這一類外家功夫修煉至刀槍不入境,又或者身懷迷蹤步等輕功步伐之人,皆可輕鬆禦敵…」

很久以後有一個叫義和團的組織也是這麼想的啊…

一旁的羅莉也湊上來,加油添醋的說:「還有那個變形金剛,練過如來神掌的人一巴掌拍下去,還不成了一塊鐵餅!」

喂…這是那來的自信啊?

「這時候…不是有火槍了嗎?妳們沒見過嗎?」吳省身試探著問。

「有啊!以前家裡的叔叔伯伯們沒被少打過,每次都嘛唉唉直叫,要人家給他們揉揉,說是火辣辣的疼…」羅莉生氣的說:「可是過沒幾天,一個個又是活蹦亂跳的!」

誒誒誒~什麼叫沒被少打過?還有妳那叔叔伯伯又是怎麼回事,挨子彈來調戲小丫頭?

吳省身聽得滿頭汗,轉頭看著羅薇,只見羅薇搖搖頭,弱弱的說:「妾身怕疼,而且會留下疤痕,所以每次遇上官軍,總是在他們開火前,就先將他們放倒…」

遇上官軍?遇上官軍……遇上官軍!!!將他們放倒?將他們放倒……將他們放倒!!!

吳省身腦袋亂哄哄的,卻又不敢往下問,生怕問到什麼讓人膽戰心驚的事情,只好訕訕的說:

「對對對…武功好用,我問這個就是想學嘛…」吳省身又問了一次:「這武功…好練嗎?」

聽吳省身這麼一說,羅薇啪一下的闔上了手裡的天啟英雄榜,板著臉說:「正所謂夏練三伏、冬練三九※2,修習武術那有不辛苦的道理…」

接著又神采飛揚的道:「但是一旦習武有成之日!踏雪無痕、飛簷走壁!內勁外發、隔空取物!養身健體、延年益壽!樣樣好處讓人心醉神迷、樂此不疲!」

「既有此偌大樂趣…」羅薇一臉期盼的說:「夫君非凡之人,又豈會懼怕那小小磨難!」

說的也是,不就學個武功嘛…這麼多人練,想必不會難到那裡去,說不定一顆大力丸什麼的吃下去,馬上憑空增加一甲子功力…

「學!一定要學!」想到這裡,吳省身就垂涎欲滴,渾然不顧羅莉一臉詭異的笑容,恨不得馬上開始…

羅薇見吳省身意動,蓮步輕移,自行囊裡取出五本經摺裝※3的書冊,高興的說:「妾身正好有家傳五部寶典,無一不是絕世武學,正好讓夫君研習!」

哇嗚~這年頭的武功秘笈果然是大街貨啊!隨手就拿出五本來…

羅薇得意洋洋的開始介紹:「第一部是本教至高寶典『巍巍不動泰山深根結果秘典』…」

「慢著慢著…這名字這麼這麼長啊?」吳省身想到,以後要真動起手來…

吃我這一招「巍巍不動泰山深根結果秘典」…只怕招式還沒報完,人就被打趴下了。

「本來是叫泰山秘典的…」羅薇無奈笑道:「二代掌教添加新的招式,為了以示區別,所以又加上了不動兩個字,四代掌教修改了內氣運行的路線,又加了深根兩個字…代代相傳,就變這麼長了。」

「不過,這江湖上的武學泰半如此…」羅薇眼睛發亮的說:「所以…名字越長,也就代表越多人成功的修煉過。」

羅薇繼續介紹下去:「本教十代傳承至今,這『巍巍不動泰山深根結果秘典』,就有五代的掌教成功修煉過,稱為我教第一功法實至名歸…」

說著說著,羅薇將書冊攤開,上頭畫著一幅幅人體圖,人體身上標示著粗細不等的紅線、大小不同的紅點,以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

羅薇仍舊滔滔不絕的說著:「本功法修煉大成之際,生機蓬勃猶如泰山之蔥鬱,延年益壽百病不侵,根深坻固如同那泰山之巍峨磅礡,舉手投足皆有萬均之力,四肢百骸俱成那萬劫不滅之身…」

世界第二高峰是那一座?吳省身想起很久以後大企業很喜歡的面試問題…

正確答案是:「沒有必要知道!」我們只需知道世界第一高峰就夠了,這學武功也是一樣,要學就學第一的!第二什麼的就不用去考慮了…

吳省身迫不及待的拉著羅薇的手道:「那還等什麼,馬上開始啊!」

羅薇眼中露出欣喜的光芒,點點頭說:「修習此功,當立足於瀑布之下,以肉身承受萬均之力,藉此激盪體內真氣…」

誒?要站在瀑布底下,算了!就當沖個SPA…

「妾身再於那激流之中投放巨木,任其落下撞擊夫君肉身,相互沖擊爆發巨力,夫君即可御此巨力修煉功法…」

誒?誒誒誒~要被大木頭砸?

「最後妾身在於水中倒入火油,並將其引燃,夫君便可藉此融煉坎離雙氣,成就泰山不動萬劫金身。」

誒誒誒~~~還得要被火燒!!!

吳省身嚇得連忙鬆手,忐忑不安的問:「這門功夫,前後有多少人學習過?」

「本教歷代弟子,皆有上千人試習此功…」羅薇一臉驕傲的說。

「這麼多人,練成了是有什麼好處嗎?」應該是有麼特別的方法吧,吳省身心想。

「當掌教囉!」羅莉漫不經心的插了一句。

「本教掌教之位,並非父子相傳…」羅薇殷切的說:「只要夫君能練成此功,即可名正言順的接任掌教之位!」

無視羅薇殷切的期盼,吳省身闔上眼睛,腦中飛快的運算:每代弟子上千人,剛才說有十代,總共上萬人,十代裡面有五個掌教學過這門功夫…

睜開眼睛,吳省身小心翼翼地問:「要是有兩個人同時學會這門功夫怎麼辨?」

「夫君大可放心,在本教歷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羅薇保証的說。

沒有發生過…沒有發生過…那就代表這史上一萬人次之中,只有五個人成功過!

啊啊啊~~~成功率只有萬分之五啊!

「那些沒練成弟子…後來怎麼了?」吳省身不死心的問。

「大半被砸成了傻子喲~」旁聽的羅莉順口回了一句。

吳省身一口氣差點透不過來:「剩下的呢?」

「還會怎樣!當然都死了呀!」羅莉沒心沒肺的回答。

這那叫練武功啊?根本是玩命吧!別開玩笑了!!!

「不行!不行…換一個!換一個…」看著羅薇一臉受傷的表情,吳省身不忍的說:「練這功夫,還得先找個瀑布,這一時半刻之間上那找去…對吧?」

說完還勉強裝出一副心急如焚的表情說:「我可是等不及了…要不?先說說下一個!」

吳省身這時才明白,為何羅莉一開始時臉上會掛著詭異的笑容…敢情這小丫頭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了?

羅薇拿起第二本書冊:「本教排名第二的神功,便是這『正信除疑無修證自在秘典』…爹爹就是修煉這門功法的。」一副引以為傲的神情。

喔!老丈人學的?這個應該就可以…前頭有人帶路的話,總會比較輕鬆點。

「本功法修煉大成之際,即可成就真空清淨無為金身,真炁如…」吳省身聽了,連忙打斷羅薇滔滔不絕的介紹說:「今天說了那麼多話,我怕妳嗓子傷著…」

「先簡單說說怎麼練,好不?」吳省身假惺惺的說著。

「謝夫君憐惜…」羅薇聞言卻是不勝欣喜,嬌羞的繼續說了下去:「本功法修煉極為容易,原名『無修秘典』即為此故,修煉本功法,僅需置一鼎鑊,內置清水,投入配方藥草,夫君沐浴其中即可…」

喔…喔…出現了,蓋世武功系列中之藥湯浴,泡個澡就天下無敵,這就對了!這就對了呀!

「待藥水沸騰,藥力開始發散之際,夫君再以熱力與藥力相佐,疏通全身經脈…」

喂!這那是藥浴,這是藥饍排骨湯了啊~~~

「要煮多久…」吳省身傷心欲絕的問。

「爹爹都是五碗熬成一碗」羅莉開心的回答。

「王恭廠災正嚴重著,這時候不好找藥材,先說下一個吧!」吳省身悲天憫人的說。

「本教第三功法『破邪顯證鑰匙卷』,乃是罕見的音波功法…」

喔…喔…出現了,蓋世武功系列中之音波功,彈彈琴吹吹簫就能殺人於無形…

「夫君只需尋一巨鐘,倒懸於鐘內,以身作錘,敲擊鐘身,結合撞擊與音波之力…」

棒槌※4…竟然是棒槌…哈哈哈哈…我就要變成大棒槌了…哈哈…我一定是太高興了…居然流下眼淚來了…哈哈哈哈…

「這慈仁寺就有一口大鐘喔!」羅莉兩眼發亮的說:「夫君吊進去之後,我要第一個試敲!」

「這…要是晚上想練練,大半夜敲鐘的,吵到鄰居就不太好了…」富有公德心的吳省身,毫不留情的粉碎羅莉的夢想。

羅薇見吳省身再次推脫,無奈的說:「那就只剩下本教兩部入門功法了…本教弟子,大多都是修習這兩部入門功法。」

基本功法好!多人練,問題少!雖然這市場是大眾化了一點,但是不會有生命之虞…

「這兩部入門法修煉簡單,但成就有限,若無大造化、大機緣,難有成就…」

「沒關係!沒關係…我正好就是那有大造化、大機緣的人!」吳省身心虛的說著。

經過這番折騰,吳省身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早斷了習武之心,一心只想矇混過去。

見吳省身堅持,羅薇略是失望的介紹了下去:

「入門功法『嘆世無為訣』,要訣在一個『傷』字,凡刀劍創傷、跌打損傷、腑臟內傷皆可行之,夫君依誤運行血脈之力,即可加速傷勢痊癒,修練有成之後,刀劍裂口可於一時片刻內復原…」

喔!療傷系的,這倒可以練練…

「那平常是怎麼練的?」吳省身被提起興趣來了。

「就刮骨療傷…沒事拿刀割自己囉~」羅莉一句話,吳省身興趣被澆滅了。

下一個…

「入門功法『苦功悟道訣』,要訣在一個『痛』字,受外力衝擊之時,利用痛楚之力,激盪體內真元之力淬練肉身,越痛,修練速度越快…」

羅薇淺笑說道:「這兩部功法,本教弟子多半習之,於降神扶乩之際行使,可收輕減傷勢,增進微薄功力之效…」

誒誒誒~怎麼轉職了!一下子從武林高手轉職成神棍乩童是怎樣?

只見羅莉神色激動,雙手合什、誠心誠意的祈禱,嘴裡喃喃說:「啊啊~爹!娘!你們在天之靈終於可以瞑目了,夫君總算成為乩童了!」。

妳在激動什麼啊!我不要用「總算」來當乩童啊!不要隨便給我亂喊爹娘啊!為什麼到了天上還要閉著眼睛啊!!!

吳省身吐糟※5吐得頭昏腦漲,在聽完羅薇家傳五部寶典的介紹後,渾身虛脫的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問:

「誒~我說薇薇呀…這就是時下武林高手修煉武功的方法?」

「那是當然…」羅薇不解的說:「夫君為何有此一問?」

因為…我怎麼看都覺得…這說不定是妳變著花樣在折騰我咧!

吳省身怔怔的看著桌上這一疊人體圖,腦海裡突然想起早上那個猥瑣老和尚袖子裡的春宮圖,一時計上心頭,忍不住壞笑的問:

「你們教中難道就沒有什麼輕鬆的練法?比方說…」吳省身刻意一舔嘴角,邪邪地說:

「像男女躺在床上呀,作那羞人之事,既可以增進感情,還能增進功力這一類的?」

羅薇聞言恚怒,玉手往那桌子一拍,俏臉一板、滿臉通紅的說:

「我白蓮宗羅教乃禪門正宗!豈能效法那密教外道,行那淫…淫邪之道,修習那穢…穢亂的房…房中之術!」

無瑕欣賞調戲大丫頭後那嬌羞動人的模樣,吳省身整個腦子,都被羅薇開頭的那句話給塞滿了…

「我白蓮宗羅教乃禪門正宗!」
「我白蓮宗羅教乃禪門正宗!」
「我白蓮宗羅教乃禪門正宗!」

白蓮宗…白蓮宗…

沒少挨子彈…遇上官軍…就先將他們放倒…

我的媽呀!這不就是那…以殺官造反為畢生志業,歷史上農民革命的老祖宗…

無生他老媽的白蓮教啊!!!

吳省身雙腳一蹬,兩眼一翻,沒骨氣的暈了過去

【茶餘飯後】

羅薇(驚):「妹妹不好了…夫君他暈過去了!」

羅莉(茶):「哦…『白蓮明王黑帝師』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感謝各位的收看…」

羅薇(驚):「誒~~~」

羅莉(茶):「從明天起,本時段開始播映『明朝超級蘿莉傳』!」

吳省生(坐起):「不要給我隨便亂改封面標題啊~~~」

【說文解字】

※1 膚廓體:明朝常見印刷用字體,又稱匠體字,亦即現代的宋體字。

※2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武術諺語,相傳夏天最熱的三天和冬天最冷的三天一定要練拳,後來衍生有習武必需不懼寒暑之意。

※3 經摺裝:亦稱摺子裝,是中國古書裝幀形式之一,常見於佛經的裝訂。

※4 棒槌:原出戲劇界,是外行人的意思,後來衍生有一竅不通,不通人情世故,呆頭呆腦的意思。

※5 吐槽:對於當下發生的事情,針對其中不符合「常識」、「邏輯」、「常人思維」之處,在極短的時間內,用犀利、簡潔明瞭的話語給予指出。多半帶有反擊、揶揄、拆臺、抱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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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3 08:32 PM

第九章.災星臨門亂伸手、妖孽降世強出頭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3 08:40 PM 編輯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十二日‧順天府王恭廠‧巳時

街道上彌漫的屍臭比起前幾天來要濃重了許多,事發經過這麼多天,被家人找到的屍首都已被領回收殮,剩下被擱置在路旁無人認領的,往往已經是殘破不堪、面目全非,全身上下佈滿了蛆蟲蠅蚋,風吹草動便嗡一聲黑壓壓的飛起。

其它人對那些仍舊下落不明的人,也都早己沒了懸念,民伕有無力的清理廢墟裡的殘瓦破片,一股腦兒的掘出來的木屑碎磚、斷肢殘骸堆上推車,逕自往城外運。

昨夜在羅薇的幫忙下弄出了些尋人的紙條,今天一早,花一文銅錢跟寫字攤勺了些漿糊,吳省身便沿著王恭廠周邊,逐一將每個行文榜上都貼了一遍。

起初時還精神抖擻、信心十足,一圈走下來,目睹數不盡人間地獄般的慘狀,吳省身原本高昂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貼完最後一張後,吳省身只是一言不發,怔怔的看著榜上的貼文發呆…

蘇煙雨,我是吳省身,到慈仁寺找我

她會看見嗎?她還好嗎?會不會也像我一樣,換了一個人?還是說…

吳省身不敢往下想,一昧使勁的搖頭,試著將那些不好的念頭甩出腦袋,還用力的拍拍自己的雙頰,試圖振作起精神來。


意興闌珊的踱回宣武門,大道旁一塊清理出來的空地上,凌亂的停放了不少牛車、馬車、驢車、騾車和手推車…王檢府上那個陰陽怪氣的曹總管,一邊指揮著民伕自車上卸下貨物,一邊和一個全身黑衣,柳腰纖細堪盈一握,頭戴黑紗幃帽的女人交談。

那天經過吳省身的提點,王家在幕後不曉得做了多少工作,總之這幾天裡,王恭廠賑災的工作辨得是有模有樣,頭頭是道,賑災物品源源不絕的自各地運來,原本各自為政的官吏和民伕,也在「王恭廠賑災委員會」的號召之下,有條不紊的運作了起來。

委員會就擠在臨時搭起來的竹棚底下,統籌資源、指派工作、清點人數、重建災區…忙得不可開交,每個上前的人都能被指派到合適的工作,除了吳省身以外…

大道另一側,羅薇推著一部小車,車上放著盛放米粥的大木桶,羅莉領著幾個年紀和她差不多的小童,正挨個兒的發放熬煮得十分稀薄的粥米湯水。

吳省身見狀,連忙趕上前去,伸手接過羅薇手上的推車,唷!挺沈的…吳省身使勁一拱,竟是動也不動。羅薇見了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又接手回去說:「夫君那尋人啟事可貼完了?若貼完了,那王公子正四處找夫君呢!」說著,指了指站在樹下乘涼的王檢。

「貼完了!我這就過去…」吳省身撓撓頭,這尷尬的事也不是頭一次發生了,這兩天他試了很多地方,在清理廢墟的現場,民伕讓他抬些重物,才發現這具看起來敦厚壯實的身子,其實沒多大勁,反倒被嫌笨重無力;街道上傾倒廢物的推車他推不動,一個錯手反倒翻了車;賑災委員會裡讓他寫些東西,毛筆下寫出來的字不堪入目,最後只好派他去作些燒柴煮水的工作,沒想到幾下功夫後,竟弄得濃煙四起、灰頭土臉,就連王府的家丁都受不了,一個勁兒的拜託這個大爺邊上看著就好。

「你不做事,就是最大的幫忙!」樹下的王檢毫不留情的批評。

「少爺幫忙,愈幫愈忙…」吳省身也不客氣的反擊:「你也好不到那裡去!」

羅薇送完粥水,推著車子去清洗木桶,羅莉領了個小男童,也湊到樹底下來說:

「對呀!對呀!你們倆幫個忙…千萬別過來幫忙!」

兩個一無事處的人互瞪一眼,哼一聲別開頭去,又暗自流下同病相憐的淚水…

空地一角,擺著一塊巨大的石碑,旁邊還圍觀著一群傷勢較重、一時幫不上忙的難民,一旁擺了張桌子,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運筆疾書,時不時的送上一張字條,匠人再忙不迭的將字摹寫到石碑上,一邊還會大聲的通報:

「泰源富王大善人,賑銀一萬兩!」這時就會迎來一陣歡呼聲。

「濟廣吳大當家,賑銀三百兩!」也還是一陣熱烈的歡迎聲。

樹蔭裡的王檢氣呼呼地罵道:「這群蠢貨!都跟他們講了,給太少的要嘲笑!怎麼又…」

「不準叫他們蠢貨!」吳省身聽了,隨手賞了王檢一個爆粟問道:「這餿主意你想的?」

「不是!」王檢一臉委屈的摀著頭說:「是府裡一位先生想出來的,我也覺得不錯才…」

「方法是不錯,但你找錯人了。」吳省身感傷的說著:「辨這種事,你不能找這些平民,他們樂天知命、生性單純,就算只給一百文錢,他們也會很高興的…」

「嗯嗯…還是應該找讀書人才對!」一旁羅莉肯定的說。

吳省身聞言,一手捏住羅莉柔嫰的臉頰,一邊調侃的問:「讀書人口蜜腹劍、言誅筆伐的,罵個人還頭頭是道,被罵的人還只能啞巴吃悶虧,是吧?」

「苯萊舅素蔗恙馬(本來就是這樣嘛)!」雖然臉頰被捏住,心有不甘的羅莉還是口齒不清的硬要說。

「的確是該找和災案無關的文人…」不捨的放開捏著羅莉的手指,吳省身一臉嚴肅的對王檢說:「要是這些災民真照你說的辨,反倒會被說成是貪心不足、忘恩負義之徒…」

王檢聞言,不免垂頭喪氣,原想利用大富人家攀比之心,為這王恭廠賑災多弄些銀子,到頭來卻是白廢心機,枉作小人…

「胖哥哥,我有一個辨法!」始終跟在羅莉身後的,默不吭聲的小男童突然說話:「如果…大哥哥能借我卅文錢的話…」

小男童缺了兩顆門牙,說起話來直漏風,嘴裡黑黑的大洞看起來十分滑稽,看著眼前糟兮兮的小男童,吳省身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是這樣的話…

妖孽※1!那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妖孽!

「小聲說說…你想怎麼做?」吳省身附上耳朵,聽小男童說說他想法…

「卅文錢太少,我這裡有九十九文,我看不如這樣…」吳省身把小男童拉近,低聲囑咐了一番,小男童一開始臉色一紅,旋即兩眼發光,一副迫不急待的樣子。

掏出早上跟羅薇借來的銅錢,吳省身有點不放心的問:「我這麼說,妳明白嗎?」

「嗯!沒問題!」小男童用力的點點頭,接過銅錢收好,一個矮身就鑽進人群裡去了。

「剛剛你們在商量什麼啊?」羅莉見狀不解的問,一旁的王檢也是滿臉好奇。

「看就是了!」吳省身負著雙手,一派高人作風。

遠處又傳來響亮的通報聲:「信王府賑銀,十萬兩!!!」

這是目前為止,金額最大的一筆捐款,通報的聲音一出,四周的災民馬上爆出開始以來最熱烈的歡呼聲。

「哼哼!挺有錢的嘛!」吳省身忍不住酸溜溜的說,一旁的王檢聽了,忍不住反駁說:「才不是那樣!聽說…聽說…王爺平常也是省吃檢用的!」

「是是是!官方的宣傳你也信?」吳省身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看見小男童已經鑽到那寫字的書生桌前。

「我…我…我…」小男童一開始嚅嚅的說著,略帶驚慌的望向吳省身這邊…

不行嗎?加油啊!!!吳省身用力的點點頭,眼神堅定的看著小男童。

遠遠的看見吳省身點頭,小男童鼓起勇氣,用清澈的聲音大喊:「我也要捐錢!!!」

嘹亮的聲音令忙著的曹總管也停下手上的工作,與那黑衣婦人一齊轉頭望來。圍觀石碑的眾人聽見聲音,也是一同回過頭來,見是一個未滿十歲,缺了兩顆門牙的小男童,一時齊齊笑了開來…

「娃娃別鬧了…」「快回家吧!」「大人作事,小孩子一旁玩去!」「家人會擔心喔…」

雖然不帶惡意,但此起彼落的笑聲仍舊讓人不舒服,身邊的王檢氣忿不過,氣沖沖的朝吳省身說:「不是說連一百文都會很高興的嘛!」

唷!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仗義的…

吳省身見小男童一臉堅定,再無最初惶惑不安的模樣,笑道:「看著吧!」

「我有九十九文銅錢!」小男童一把掏出藏在懷中的銅錢拍在桌上,清澈的嗓音再度響起:「這是…死去爹娘存下來…要給我未過門的媳婦兒當聘禮的!」

「爹娘都死了…媳婦兒也…」說完,一臉哀傷的滴下淚來。

喧囂擾攘的空地,一時靜了下來,只剩幾個掩抑不住的啜泣聲…

「我…我這也有…卅文!」一個莊稼漢子打扮的男子,瘸著腿吃力的一拐一拐地走到桌前,放下手上捏得微濕的銅錢。

一旁雕刻石碑的匠人也放下手上的刀具:「我…我這也有…五十文,幫我遞過去!」

「這可是我老頭子的棺材本吶!」佝僂的老人,也從手上竹杖裡,倒出一把銅錢。

「我這裡有…」「我也有…」「唉!你別擠…」「四十二文!」「我也…」「別推別推」

桌上每被放上一把銅錢,人群裡就爆出一陣響亮的歡呼,遠比收到鉅額賑銀時還要來的熱烈,寫字的書生看得不禁動容,問小男童說:

「娃娃,你叫什麼名字?」書生為難的說:「這人多錢少,石碑上是刻不進去的…」

「不過今天就算拚一口氣,我也定要留下一個名字,讓後世的人知道,在這王恭廠上,就曾經發生過這麼一回事!」書生一臉正色的說道。

「爹娘還有我的香火供奉,只可憐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小男童滿臉哀戚的說:「先生若是要,可否留我那未過門媳婦的名字?」

書生聞言頗是為難,兩眼四下梭巡,見眾人並無反對,就連遠處的曹總管也是微微點頭後,書生這才定下心來,沈聲道:「若是如此倒也無妨,這般作為亦是一段佳話,不知你媳婦叫何姓名?」

「她姓楊,叫青青」小男童一臉激動的說:「有勞先生了!」

「民女楊青青,賑銀九十九文!」

書生大筆一揮,一旁通報的人大聲一喊,空地上再度響起狂熱的歡呼!在王恭廠賑災石碑上,留下了金額最少、意義最重、歡呼最響的一筆…

王檢看著眼前一幕,心中一熱,眼眶微微泛紅的說:「是我錯了…」

「沒什麼錯不錯的,你府上先生用的,是讀書人的智者之道…」吳省身道:「這小傢伙用的,是善良人的仁者之道,這兩者間並沒有什麼對錯…」

你只是用錯人罷了…

「這妖孽那來的?」吳省身指了指被人團團圍住的小男童,看著羅莉問。

「小孩子裡面比較不笨的…」羅莉也是一臉意外的說:「說是要過來向王公子道謝的…」

「我看他還行,要不…你收留他?」吳省身遲疑了一下,忍不住朝王檢問了一句。

「為什麼!你欣賞他,自己收留不就是了!」王檢聽了忍不住生氣的說。

「我全部的家產都捐出去了…」吳省身攤開雙手無奈的說:「自顧不瑕的喲!」

王檢聞言一楞,神色複雜的看著吳省身,那邊小男童滿頭大汗的從人群裡鑽了出來,滿臉通紅、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一把抱住羅莉又叫又跳的說:「羅姊姊…我…我…成…成功了!」

誒誒誒~你別大聲嚷嚷啊!

吳省身心裡緊張,見羅莉在小男童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小男童一僵,倒是馬上靜了下來,訕訕的說:「嘿嘿!得意忘形了…」話說嘴裡兩個大洞,看起來還真是傻不隆咚的。

「小傢伙這一手幹的漂亮!」吳省身忍不住伸手在這個憨憨的小男童頭上亂揉了一把,笑道:「叫啥名字?」

「我叫…柳隱!楊柳的柳,隱瞞的隱。」柳隱不滿地自吳省身魔掌底下掙出,仍舊一臉傻笑的說:「胖哥哥也很厲害呀!剛才要不是…」

吳省身連忙伸手制止柳隱:「誒誒誒~剛才發生什麼事我不知道,我只記得你跟我借了一百文錢去給你媳婦當聘禮,其它的事我都不曉得…」

柳隱若有所思的看著吳省身,想了想點頭說了一聲:「嗯!」可是馬上又一臉委屈的說:「可是…明明只有九十九文!」

「那一文錢是利息!」吳省身毫不客氣的道:「哼哼!這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有朝一日若是你還不出來,那就休怪我…」

「怎樣?怎樣?」柳隱竟是一臉期待的表情,吳省身見狀啞然失笑,故意做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說:「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搶了你那小媳婦去當我的壓寨夫人!」

「那怎麼可以!」柳隱咕噥著說:「才一百文錢!」

「咳!咳!」羅莉生怕柳隱被吳省身給帶壞,連忙插身進來,擺出一副大姊姊的派頭教訓道:

「吶!跟你說,這個呢…是我家夫君,你要當心別跟他走得太近,省得被他給帶壞了…」

羅莉白了吳省身一眼,繼續介紹道:「這個呢…就是你想要見的王公子。」

柳隱聞言眼神一亮,上前一步拱手作揖,畢恭畢敬的對王檢說:「見過王大哥…」

「要不是有王大哥在,不少街坊隣居、兄弟姊妹們都會活生生餓死…」柳隱一揖到底:「小弟特來代他們謝過王大哥的救命之恩…」

王檢被恭維得飄飄然,不好意思的說:「那裡…那裡!其實要不是有吳大哥幫忙,我也成不了什麼氣候的…」

「羅家大哥是很厲害…」柳隱抬起頭來,意味深長的看了吳省身一眼點頭說:「就是小氣了一點!」

誒誒誒~是吳家大哥!不要隨便替別人入贅啊!!!

王檢看看嘟嘴埋怨的柳隱,又看看一臉苦笑的吳省身,掙扎了一下猶豫的問道:「吶~你要不要到我府上,當我的書僮?」

「王大哥這麼說,我聽了很開心…」柳隱聞言,高興的說:「可是不行,我還得照顧一起住在城隍廟裡的弟弟妹妹。」

王檢聞言愕然,一時情急的說:「沒關係,我可以………」

話沒說完,一隻大手按在肩膀上,王檢抬起頭來,只見吳省身笑著對他搖了搖頭。

「今天真開心,作了一件了不起的大好事!」柳隱渾然不覺,嘻嘻哈哈地說著:「可是時候不早,我得回去了…」話沒說完,人就一溜煙的跑開了。

王檢怔怔的看著柳隱逐漸消失在長街上的身影,悵然若失的說:「吳大哥,我…」

吳省身拍拍王檢的肩膀,輕輕的說:「莫嫌碗內僅清水,箇中別有真滋味…」

莫嫌碗內僅清水,箇中別有真滋味…

【茶餘飯後】

王檢(高):「柳隱!」

柳隱(矮):「誒!王大哥?」

王檢(高):「………」

柳隱(矮):「王大哥有什麼事嗎?」

王檢(高):「沒什麼,純粹想在你身邊站一會兒。」

【說文解字】

※1 妖孽:新生代用語,褒義詞,泛指某些方面過於優秀,超越尋常人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5 11:39 AM

第十章.鬼哭神嚎疑山劈、人仰馬翻似地裂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5 11:40 AM 編輯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十四日‧順天府慈仁寺‧卯時
凌衣躲在稻草堆裡,啃著手上硬梆梆的乾糧,目露兇光的瞪著不遠處的廂房…
「暗中監視那個姓吳的臭小子…」爹爹是這麼吩咐的。而這也是凌衣成為大內密探以後,第一個被正式授命任務。

決不能讓爹爹和兄長失望!凌衣心裡想著,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拳頭,旋又尷尬的攤開手掌,原來是剛才拿在手上的乾糧,已經變成了一堆碎屑。

凌衣無聲的嘆了口氣,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變換身份混入臥底,所以只能夠像這樣暗地裡匿蹤潛行、埋伏跟監。

小院裡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有挨著茅房疊起來的這堆稻草,在她巧手佈置下,稻草堆成了隱蔽的藏身之處,唯一的缺點就是緊靠著茅房,五月燠熱的時節,每到中午,總薰得她直欲作嘔。

每天只能喝白水,啃沒滋味的乾糧,身上總沾著一絲茅房的穢氣,沒有時間清潔沐浴。不過,最可恨的還是,打從凌衣開始監視的第一天起,那個姓吳的死胖子每天…

「…噎……呃…嗚…啊~」慈仁寺西院二房裡,正傳出陣陣男子壓抑的低喊聲。

「…薇……薇薇…不行…妳一上來…就這樣…太刺激…」男子氣喘吁吁的說。

「…夫君不是想快點練成一身好本領嗎?」房裡傳出女子嬌柔婉轉的聲音。

「…呼…哈…不…不行…哈…妳這樣…我根本…哈…沒辨法思考…哈…」男子痛苦的說。

「…夫君…集中精神…按秘笈上寫的做…」女子婉言提醒道。

「…是…沒錯…嗯…可是…啊…不行…嗚…快…不行了…嘶…」男子發出抽氣的聲音。

「…還不到一柱香…再忍忍…早上血氣方熾…正好修煉…」女子輕柔的說。

「…不行…不行!我忍…忍不住…要死了…要死了…嗚啊~~~~」

一聲高亢的吼叫,劃破慈仁寺寂靜的清晨…

「…才堅持了這麼一下子…這樣可不行喔,休息一下我們繼續…」羅薇鑽下床來,整歛了一下衣襟,隨手梳攏凌亂的雲鬢,的說:「我去打盆熱水給夫君洗臉,小莉…妳先幫夫君擦擦汗。」

「哦!」羅莉應了一聲,從床上跳下來,擰了塊濕手絹,回到仍舊躺在床上,滿頭大汗的吳省身跟前,幸災樂禍的說:「夫君真差勁,一下子就不行了…」一邊笑嘻嘻地說著,一邊用手絹擦去吳身身額頭上的汗水。

吳省身見羅薇踏出房門,警告的瞪了羅莉一眼,馬上掙扎的爬起身子,手腳發軟的套上鞋子,勉強的邁開步伐,急著想逃出去…

快逃…快逃!再來一次,我一定會心臟麻痺死掉的!

吳省身的胸口不規則地律動,全身發軟,直不起身子,只能手扶著牆壁,一步一步艱難的踏出腳步,昨天躲在床底下,立即就被揪了出來,這次一定要找一個可以躲久一點的…吳省身心裡想著,一雙眼睛四下張望,找尋可以躲人的地方。

一連數日夙興夜寐,每天一早又飽受精神攻擊的凌衣,躲在稻草堆裡昏昏欲睡,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盹,絲毫沒有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機…

對了…那裡!想來女孩子愛潔,不會馬上想到;再說就算被找到了,還可以耍耍賴皮,管不了三七廿十,躲得一時是一時,吳省身心裡唸著,直接就朝茅房躲了進去。

「嘻嘻嘻…姊姊,夫君又逃跑了…」羅薇還未進到房門,就聽到羅莉告密:「夫君還威脅人家,不讓人家告訴妳,他這次是躲在茅房裡…」

羅薇聽得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個疲懶的夫君昨天躲在床底下,又哭又啼的死活不肯出來,費了好多功夫,好不容易才將他哄騙出來;氣得羅薇接著又特別使勁地整治了一番,原以為他會就此認命一些,想不到今天又是這樣…

羅薇扶著前額搖搖頭,伸手將放在包裹旁那柄無鞘長劍提了起來,苦笑的朝茅房走去,身後還跟著得意洋洋、一臉期盼…等著看好戲的羅莉。

「夫君…練功時間到了…」羅薇好聲勸導。

「不去!」茅房裡傳來吳省身嘟嚷的聲音。

…快去啊…快去啊!你這個不中用的男人!

一旁稻草堆裡的凌衣美夢被突然打醒,緊張的惴惴不安,透過茅草堆的隙縫緊盯著茅房…

「這個練功方法…不也是夫君所期望的嗎?」羅薇好聲好氣的說。

「是…是沒錯!可是!可是…」裡面傳來吳省身弱弱的聲音。

「快出來!不然妾身就要進去了喔…」羅薇在休養了幾天,恢復了兩三成的功力後,負傷時膽小怯懦的性子已經消失不見,雖然仍舊溫柔婉約,但卻變得意志堅定不容拒絕。

「別…別進來!我光著屁股吶~」吳省身被逼使出賴皮的招式了。

羅薇笑著說:「妾身都是夫君的人了…沒關係的。」手中長劍一揮,精確的自門縫裡削斷了門栓,伸手便要去拉開茅房的門。

拉不開?茅房裡的吳省身正使勁的扣著門上的橫木,不讓羅薇進去。

…快開門…快開門哪!這個女人很厲害的呀!別害我被發現了啊!

一旁稻草堆裡的凌衣,卻是被羅薇這精準的一劍嚇的冷汗直冒…

「夫君再不放手…妾身要生氣了喲…」羅薇的聲音依舊輕柔婉轉,只是隱隱帶上一絲寒意。

「不放!不放!男子漢大丈夫說不放就不放!」是吳省身已經絕望的聲音。

羅薇氣極反笑道:「呵呵…妾身倒要看看夫君要堅持到什麼時候!」玉手伸出扣住木門,用力便要往外拉,一旁的羅莉也興奮的跑上來湊熱鬧:「姊姊!我也來幫忙!」

凌衣則是躲在稻草堆裡,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熱鬧的一幕…

兩邊較勁拉扯,用薄木板搭起來的茅房不堪負荷,搖曳了幾下,最後竟然散了架,茅房的頂蓋直接落下,砸得吳省身頭昏腦漲。

挨著稻草堆的那面木牆直直倒下,直接砸在稻草堆上,硬生生敲在凌衣的頭頂,扣一聲的斷成兩片,底下稻草四下飛散,露出了一身黑衣,蒙頭覆面的大內密探…

凌衣被敲得頭暈目眩,嚇得全身僵硬,看得目瞪口呆,她正對著,還沒有拉上褲子的吳省身…

…原來…這就是人蔘…

凌衣腦中一片空白,滿腦子都是搖曳晃盪的人蔘?隱約間只知道吳省身用發抖的手指比著自己,發出慘絕人寰的淒厲叫聲!

「啊啊啊~變態!偷窺!非禮啊~~~」

然後就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吳省身手忙腳亂的拉上褲子,驚慌失措的躲到羅薇身後,直比著昏死在地上的黑衣人,一副受委屈小媳婦的模樣說:「這…這個變態,偷看我上廁所…」

遇到變態偷窺狂,還是個專門偷看男人上廁所的,想到這裡,吳省身就全身發毛…

倆姊妹也被這突然冒出來的神秘黑衣人給嚇了一跳,羅薇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去,手上長劍在黑衣人身上要害處輕戳,確定黑衣人真的暈死過去才放下戒心,正要蹲下查看,一旁膽大的羅莉已經湊了上去,伸手要去拉開黑衣人臉上的黑巾…

「小心變態身上腌臢!」吳省身連忙大喊。

「誒~是個美女耶!」羅莉像是撿到什麼好玩的東西似的,興奮的叫了出來。

吳省身聽見,滿心好奇的湊上前去,端詳起躺地上的黑衣少女,少女年約十八、十九,姿形秀麗、模樣可人,眼角處一顆細細的黑痣,反而增添了幾分嬌媚的氣息。

「還真是女的!」吳省身看完驚訝的說,接著扭扭捏捏的說道:「那我不是虧大了?我清白的身子都被她看光了…」說著說著還伸出手,忿忿不平的說:「不行!那我也得要看回來!」

「夫君已經有我們姊妹了,還嫌不夠嗎?」一隻冰涼的玉手摸上耳垂,輕柔婉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說完,羅薇輕輕一擰說:「女孩兒家愛潔,妾身就先回房,這殘局就讓夫君收拾了…」說完逕自抱起黑衣少女回房去了。

吳省身欲哭無淚,一手摀住發紅的耳朵,一手揀了些綑稻草的草繩,草草的茅房重新架了起來,只是那屋頂搭不上去,只好留給寺裡的僧人去處理。所幸西院三間廂房裡,另外兩間廂房住的,是進京趕考的秀才,這幾日結伴外出訪友,目前不在寺裡…

吳省身回到房裡時,黑衣少女被放在牆邊的椅子上,仍自昏迷不醒,接過羅薇遞來的濕手絹胡亂揩了把臉,吳省身不死心的問:

「這時候也不早了,又多了這麼一個人,要不?今兒個就不繼續練了?」

「那怎麼行!」第一個開口反對的,是一臉壞笑的羅莉。

「夫君放心…」羅薇說著,手上拿著條繩子,打算將黑衣少女綁起來,一旁的羅莉見了,忙不迭的說:「我來!我來!」羅莉跳著,搶過羅薇手上的繩子,樂滋滋的朝黑衣少女走了過去…

「記得綁緊一些…」羅薇不放心的吩咐道,見羅莉擺出一個沒問題的手勢,才回過身來,嬌柔嫵媚的笑著道:「誤了時辰不打緊,夫君只要用兩倍的努力,彌補過來不就好了嘛!」

吳省身痛苦的看著面前嬌媚的笑容,無言的被推倒在床上;另一邊的羅莉,已經將穿著緊身夜行衣的少女,用○○※1縛的手法給綑綁了起來。

「妹妹!妳幾時學會…這種…羞人的綁法了?」羅薇見了,驚訝的問道。

羅莉歪著頭思索著道;「嗯…不記得了,應該是夫君教的吧?」

喂!不要冤枉人啊~我還想拜託妳教我咧!

羅莉說著,也跟著爬到床上,從背後摟住吳省身,和羅薇一起整治起吳省身來…

凌衣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好像作了一個很恐怖的惡夢,詳細的情形,可怕的讓人不敢回想起來,半夢半醒之間,她又聽到了那個這幾天一直讓她臉紅心跳、小鹿亂撞的聲音…

「…薇……薇薇…不要…呼…哈…那裡…太刺激…」男子氣喘吁吁的說。

凌衣的腦海裡,隱約浮現出吳省身的身影,還有…搖曳晃盪的人蔘?

「…夫君…你又不行了嗎?」這次是個女童的聲音。

…這聲音這次好近…手腳不能動…剛才…啊!!!

凌衣終於想起發生了什麼事情…

「…呃…嗚……啊…噎~」男子壓抑的呻吟。

這對狗男女竟然就在自己面前!作…那…那種事!凌衣猛然睜開了眼睛!

女童正從背後抱著那個死胖子的頭,一雙雪白的小手臂緊緊的纏在死胖子的脖子上…

「…夫君…記照秘笈上寫的練…」小女孩低著頭,嚶嚶地與那死胖子耳語。

那個死胖子竟然露出一臉欲仙欲死的表情,咬牙切齒的嘶聲道:

「…呼…不…不行…哈…腦袋…一片…空白…哈…」還有兩道幸福的眼淚從眼角流下。

凌衣再往下看,只見那個女人一手將死胖子的腳掌捉在手裡,一手正使勁朝腳底板猛攢…

…這是在…捏腳?

凌衣別開頭去,欲哭無淚,這幾天裡,害得她全身發燙、神思不寧的謎底,終於揭曉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嗚啊~~~~」

一聲高亢的吼叫,劃破慈仁寺寧靜的天空…
疼的全身抽搐,躺在床上的吳省身更加不好受,回想起那天早上…

「夫君,妾身倒是有一個,能加速修煉『苦功悟道訣』的方法…」

看著對習武失去幹勁的吳省身,羅薇說出了一個很久以前聽說過的方法。

「就是透過特殊的手法,刺激夫君腳底的穴位,能加速苦功悟道訣的修煉…」

喔…喔…出現了,蓋世武功系列番外篇,腳底按摩速成法,終於有一個可靠的了!

吳省身緊握住羅薇的玉手,說出了來到明朝至今,最後悔的一句話:

「………那就有勞夫人了。」

【茶餘飯後】

羅莉(茶):「請夫君選一句話,跟姊姊解釋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羅莉(一):「所有該做的事都做了…」

羅莉(二):「所有該做的事都沒做…」

羅莉(三):「所有不該做的事都做了…」

羅莉(四):「所有不該做的事都沒做…」

【說文解字】

※1 ○○:在本書中,「○」字樣所代表的,是限制級的專有名詞,這類名詞即使說明了也仍舊屬於限制級,因此只能委屈讀者自行憑個人知識去填補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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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5 11:45 AM

第十一章.無中生有施巧技、起死回生展妙方

本帖最後由 W8312002 於 2017-1-15 11:48 AM 編輯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十四日‧順天府慈仁寺‧辰時
寺院乃是那方外之所、佛門淨地,出家人六根清淨、不染塵暄,每日潛心唸佛,只盼能早登西方極樂世界;這慈仁寺更是與眾不同,自英宗皇帝以來,便是那皇親國戚辭官避禍,隱世養老的最佳去處,寺內經年香煙繚繞、梵唱不歇,殿宇巍峨森嚴,一派肅然。


這一天,在那遺世獨立,超凡脫俗的慈仁寺裡…


「說!妳是誰派來的!」羅莉抬了張椅子,站在上頭,居高臨下的瞪著凌衣,惡狠狠的說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誒~這台詞貌似很耳熟啊…不過妳可以不要學那王檢的派頭嗎?


「若是不說…莫怪我家夫君手下無情,用那淫邪的手法將妳綑綁起來…」羅莉說著,一隻手指延著凌衣的臉頰往下滑。


啊啊~已經綁了啊!還是妳自個兒動手的,別賴到我頭上啊!


「夫君還會藉機上下其手,將妳擺出那羞人的姿態…」羅莉說著,手指勾起凌衣的下顎。


喔不!別往下說…別往下說了…


「最後再對妳做那苟且之事,而且全身上下前前後後都不放過!」羅莉瞇著眼睛說。


誒誒誒~妳也加料加得太嚴重了吧!


「妳也說說她嘛!」吳省身無力的轉頭看著羅薇道。


「嗯嗯…」羅薇放下手上的茶杯,端莊嫻淑的對羅莉教訓道:「妹妹…妳忘了伸出舌頭舔嘴角…」


看那凌衣滿臉驚恐的模樣,貌似效果不差,於是吳省身也懶得再管,只是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任由倆姊妹瞎折騰。


只見羅莉突然又換上了一副哀婉欲絕的表情,痛心的說:「實不相瞞…我們姊妹二人…」


「便是落入夫君的魔掌,遍嚐那四十八手蝕骨銷魂、欲罷不能的滋味!從此再也離不開夫君…」羅莉紅著臉,扭著衣角,一副羞答答的模樣。


說完抬起頭來,換上憂心忡忡的神情道:「可是!還有其它無數不聽話的姊妹,叫夫君給賣到那青樓妓院去,從此遍嚐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誒誒誒~哪來無數不聽話的姊妹啊!真要賣第一個就賣妳呀!


「所以…姊姊千萬要聽話,等一下夫君問什麼,妳就老實回答…嗯?」羅莉殷切的囑咐完,背過黑衣少女轉過身來,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


見羅莉玩過癮了,吳省身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心灰意懶的站起身來,施施然走到凌衣的面前,一雙眼睛還不住上下打量,心裡不斷的琢磨著該怎麼開口…


見吳省身用空洞死板的眼睛,彷佛睨視砧板上的魚那樣地盯著自己,凌衣原本朝氣蓬勃的紅顏,瞬間變得蒼白,斗大的淚水幾欲奪眶而出…


…完了!要被凌辱了…雖然知道身為一個密探,難免會有這麼一天,可是…


凌衣為了這個有生以來第一個的任務,可以說是費盡心思,作好了萬全的準備,在最短的時間裡堪察地形、制訂計劃、打點行裝,無一不是盡心盡力,沒想到最後的結果卻是…


「說吧!妳這個變態…偷看我解手做什麼?」


「啊?」凌衣聞言,一時失神,身軀微晃,心理的防線瞬間崩潰,臉上神色一息數變,鎮驚、憤怒、迷惑、傷心、委屈…一直高昂著的頭也低垂了下來。


…種種的努力,付諸流水,到頭來竟然變成…為了…為了偷看這個死胖子解手!


羞憤交加的凌衣淚流滿面的抬起頭來,自暴自棄、惱羞成怒的罵道:


「■!■■!■■■!■■■■!■■■■■!■■■■■■※1!」


潑婦罵街的文字和少女清澈嘹亮的聲音,交織成鬼哭神嚎、駭人聽聞的詩篇,在佛門淨地裡迴盪…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哈哈哈哈…奇怪…眼淚怎麼止不住…哈哈哈哈…


凌衣痛快淋漓地罵完,更是高高的昂起頭來,放肆大聲狂笑。


一時會意不過來的吳省身目瞪口呆,羅薇聽了也是連忙伸手掩住羅莉的耳朵,三人一時不知所措,只是楞楞的看著猶自大笑不止的凌衣。


「姑奶奶…我什麼…都不會說的!」肆無忌憚的狂笑一通,凌衣目露兇光,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要是…你以為,那樣就…可以…逼我就範,告訴你…這是痴人作夢!」


凌衣說完冷冷一笑,一個深呼吸還要繼續罵,吳省身見勢不妙,靈機一動的從桌上捉起凌衣蒙面的黑巾,就要塞進她的嘴巴裡。


…作什麼?死胖子要作什麼!動手了嗎?爹爹!兄長!!!


凌衣見吳省身欺身上前,神色驚慌,口中亂罵,兩條腳更是使勁亂踹,一時之間雞飛狗跳、拳來腳去,最後吳省身咬著牙硬生生的受了幾腳,才手忙腳亂地堵住了凌衣的嘴巴,身上卻是多了無數的腳印…


縱是如此!我也絕對不會墮了大內密探的名號的!!!


凌衣滿臉淚痕,嘴裡雖然被堵住,卻仍舊不死心的咿咿嗚嗚亂哼,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吳省身索性丟著不管,拉著兩姊妹商量了起來。


「不行吶!這小娘皮這麼兇…」吳省身心有餘悸的說,伸手拍著身上的腳印,心中暗自感歎這幾天沒白吃苦,


「苦功悟道訣」的修煉方法,聽起來雖然不怎麼靠譜※2,但挨了小娘皮這幾腳才發現,中腳處仍是隱隱作疼,但每中一腳,就隱約感到一股波動,像漣漪般在身體裡盪漾開來,波動所過之處頓時氣力倍僧,而且竟然還帶有絲絲快意…


糟糕了!該不會練成被虐狂了吧?


吳省身心裡擔憂,愁眉苦臉的看著羅薇,見吳省身看著自己,羅薇不解其意,思忖片刻後提了個主意:「會被派出來跟監的,多半是不知究底的小角色,要不放了吧?」


「那怎麼行!」頭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就是羅莉,看了掙扎不休的凌衣一眼,嘻嘻的笑著說:「這個姊姊好有趣的,人家還想多玩一會兒…」


吳省身心裡十二萬分的不想惹麻煩,不過院子的稻草堆裡藏了個人,無時無刻的在窺探自己一行,不問個清楚實在無法放心,特別是身邊這兩個…偏偏就是白蓮教的。


「我也覺得不能這麼輕易的放過…」吳省身低聲說道:「問不出原因,起碼也得問出是誰在查探我們…」


抬起頭來,還一臉不甘,大聲的說:「況且…人家的身子都被她看光了!再怎麼說,也得想個辨法補償回來!」


凌衣坐的遠,聽不清楚三人低聲交談的內容,只是隱約聽到小角色、玩弄、脫光…等字眼,心知死胖子正密謀著如何來擺佈自己,見三人時不時投來不懷好意的眼光,心中更是一片淒惻…


這一劫…終究是無法逃過了,即使如此!我也決計不負爹爹與兄長的期望!!!


三人議定,吳省身拉了張椅子,坦然自若的坐到凌衣面前,取下了塞在她嘴巴裡的布團,一個勁笑瞇瞇的盯著說:


「好了!繼續…繼續…直到今兒個才知道,原來罵這個也是有技巧,真是大開眼界了!妳多罵點,我好學學…」


見吳省身一副無動於衷,挨罵像是占便宜的模樣,凌衣氣悶,反倒消停了下來,只是冷冷的瞪著吳省身,目光兇狠直欲擇人而噬,瞧得吳省身渾身發毛,雙手抱著胸口,可憐兮兮的回頭對羅薇說:


「不行啊!這個人真的好變態的…那個眼神就好像要把人脫光似的!」說著擺出一副扭捏羞怯的模樣說:「我看不用問了,她一定是覬覦我的美色…所以才來偷窺的。」


凌衣聞言怒髮沖冠、勃然大怒,氣急敗壞的說道:「住口!我堂堂大內密探!豈是行那宵小…」說到這裡才驚覺洩了口風,緊緊閉上了嘴巴,鐵了心再不發一言。


「錦衣衛的鷹犬!」「東廠的狗腿子!」「原來還是專業偷窺的!」


羅薇、羅莉和吳省身異口異聲的道。三人說完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所措。


過好了半晌,才見吳省身弱弱的說:「吶…那個變態…」


話還沒說完,羅莉率先插口問道:「夫君…便泰…是什麼?」


耶?這個時代貌似還沒有這個詞,吳省身想了想,給了一個比較容易被接受的解釋:


「所謂的變態呢?指的是有一種人,那種人心理扭曲,腦袋裡想的,淨是些○○和○○那一類的東西,而且特喜歡■■○○和○○■■,以及…」


吳省身自顧自的伸出手指一項項地數落著,回過頭才發現羅薇正一臉苦笑,又伸手將羅莉的耳朵給捂住了,這才尷尬的撓撓頭說:「都忘了,這些話兒童不宜。」


一旁的凌衣聽得是肝腸寸斷卻又怒火中燒,淚流滿面又咬牙切齒的瞪著吳省身。


吳省身解釋完「變態」兩字的含意後,回過頭來發現凌衣又盯著他瞧,又再度弱弱的開口道:


「吶!那個變態…」吳省身羞怯的說:「妳…妳就不要再用…眼…眼睛脫我衣服了…」


「妳這時候報上身份,一定是想用來要脅我,逼迫我就範…」吳省身說著,伸手作勢便要解開上衣,闔上眼別過頭去,萬分委屈的道:「我…我從了妳就是了…望君憐惜…」


凌衣氣得三屍暴跳,七竅生煙,不顧一切的狂吼:「誰逼你來著!要不是爹爹的命令,誰要…誰要來監視你這個死胖子啊~~~」


凌衣吼完,發現三人正賊兮兮的看著他,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又上當了…


看著陷入呆滯的凌衣,羅莉同情的說:「被玩壞掉了!」


羅薇抿了一口茶水,也是同情的說:「可憐的夫君…被變態的父女給盯上了!」


吳省身一翻白眼,懶得搭理,對著瀕臨崩壞的凌衣,諄諄善誘的說:


「吶!那個變態…既然妳都透露那麼多消息了,要不…說說妳自己的名字吧?」


「…」


「吶!那個變態…要不然…說說為什麼要來監視我嘛?」


「…」


見凌衣始終形同槁木、心若死灰的模樣,吳省身也懶得再逗弄下去,父女錦衣衛這麼明顯的線索,接下來只消問問駱養性,應該不難弄清…

唉~真想知道是那個笨蛋老人家,能夠教育出這種笨蛋的女兒…

吳省身不無惡意的想著,一邊寬宏大量的說道:「吶!那個變態…只要妳不把今天發生的事說出去,我之後就放了妳!怎樣?」


凌衣聞言卻是心中一跳!嬌軀輕顫…眼中淚水洎洎的流了下來!

吳省身並不明白,在錦衣衛裡,口頭上的刑訊只是開胃菜,肉體上的折磨才是重頭戲,所以對吳省身來說,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但對凌衣而言,卻是好戲正要上場…

…之後就放了妳?哼哼…就要開始了嗎!凌辱完還不準說出去,想藉此來要脅我嗎?

凌衣深惡痛絕的說:「休想!任憑你有諸多手段,都別想讓我屈服!」

至於嘛?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妳顏面上也不好看啊?

凌衣強硬的態度讓吳省身百思不解,得想個法子讓這小娘皮別四處亂嚷嚷…

「夫君…午時了!」身後羅薇溫柔的提醒。

吳省身聽見聲音,登時頭皮發麻、全身一凜,脊梁冒汗、渾身打顫…

按羅薇的說法,那蓋世神功「苦功悟道訣」的「腳底按摩速成法」,每天有三個時辰是最適合施為的,分別是…

卯時,每日初醒之際來上一發,男子之身尤為適合,將那一柱擎天之血氣,轉化為一整天蓬勃旺盛的精力;

午時,日正當中之際來上一發,消耗熾烈灼熱、澎湃洶湧的血氣,迅速補充流失的體力,同時具有消除火氣、清涼退暑的功效;

亥時,明月當空之際來上一發,調合陰陽之力化解一身的陽亢血氣,同時兼收消除體力、恢復疲勞的神秘功效;

吳省身親身體驗後認為,每日準時來上三發,那劇烈的痛苦可以將一個男人的危險性,降到最低…

當羅薇那冰肌玉骨的小手捏在腳上時,先是覺得冰冰涼涼,柔柔軟軟說不出的舒坦,一陣陣微微的搔癢直撓上了心底,接著是那玉手微微一捏,陣陣酥麻的電流在玉指間流竄,最透過腳底板傳進腳心…

然後…就像是火星落進炸藥堆裡,陣陣的爆炸自腳底一路炸裂到頭頂,所過之處燃起沖天烈熖、血肉橫飛、粉身碎骨…又像是火星塞點燃了汽缸,全身上下的骨骼在一瞬間就扭動了起來,肌肉不斷的極限伸縮,血液也瘋狂的奔騰了起來…

面臨這有生以來最痛苦的時刻,吳省身卻愉快的笑了起來…


「………那就有勞夫人了………能再多捏一個人否?」


【茶餘飯後】

羅薇(揮劍):「嗯!還不錯…」

羅莉(驚):「姊姊…功力…恢復了嗎?」

羅薇(茶):「嗯!三四成…」

羅莉(抱住):「嗚~姊姊!那天的事,都是夫君逼我的…」

吳省身(驚):「喂喂喂…」

【說文解字】

※1 靠譜:離譜的反義詞,用以表達事物具有可信賴度,亦即為可靠的意思。

※2 ■■■:在本書中,「■」字樣所代表的,俗稱國罵,乃是由口語、俚語、方言組合而成,是一連串極為不文雅,且具有極度侮辱性質的文字,因此無法在文中顯示,敬請讀者以心目中最低級的罵人語言自行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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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5 11:47 AM

第十二章.酒逢知己千杯少、肉遇豺狼半塊多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十四日‧順天府澄清坊‧未時
駱養性一手提著城北老字號的滷牛肉,一手提著川中特麴,無視知客僧一臉頭疼的神情,逕自踏進慈仁寺的山門,大跨步的朝西院而去。

他這幾天沒少跑慈仁寺,一方面是來看看師傅出關了沒有,再者就是來和吳省身喝酒鬼混、聊天解悶…

想到這個新結識的兄弟,駱養性的嘴角就忍不住的咧了開來;這個自稱來自千年之後的兄弟,在很多小細節上顯得懵懂無知,但是看待事物的方法往往別出蹊徑、獨樹一幟;同輩的年輕人當中,很少有人可以和自己這麼合得來的。


駱養性笑著,信步閒庭的踱到了西院二廂房的門前…

「…噎……呃…嗚…啊~啊~」房裡正傳出陣陣女子掩抑的呻吟聲。


年輕人血氣方剛,不過這剛過中午,大白天的就…駱養性捂著額頭,進退兩難的呆站著。


「…吶!變態…看妳還嘴硬不!哈哈哈哈…」房裡傳出吳省身得意的笑聲。


「…不……不要…那裡…不行…啊啊…呀…呀…」女子嬌喘吁吁的說。


「夫君…你要輕一點,這位妹妹還是第一次…」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


這…這就是青春嗎!年輕人的玩法顯然超過了駱養性的想像。


「對嘛…這麼粗魯,你要溫柔點…不要太快玩壞掉…」還有一個稚齡女童的聲音。


駱養性臉色蒼白的扶著門廊上的柱子,這已經突破他所能承受的底限了。


「…這個變態…妳到底說不說!說不說!」吳省身的聲音


「…哈哈…要…要壞掉了呀…嗚…嗚…」女子的嬌吟逐漸變得高亢。


咦?這聲音怎麼聽起來那麼耳熟?駱養性納悶的想,在那裡聽過呢?


「…噎…說…我是…一定…會說的…唔唔…噎~噎噎~」女子嗚咽的聲音。


「變態…妳還嘴硬!」是吳省身氣急敗壞的聲音。


這到底是在玩什麼啊?駱養性不敢去想像房內淫靡的景象。


「…不行!我…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爹爹!兄長!嗚啊~~~~」


女子高亢嘹亮嬌啼劃破佛門淨地寂寥的青空…


駱養性則是一個機靈靈的冷顫,跳起來一腳踹開房門,扯開嗓子大吼:


「凌衣!!!妳這是在做什………捏腳?」


駱養性接下來的表情就十分的複雜,真要說起來,大概就是在怒髮衝冠的臉上,裝了副張口結舌的嘴巴,再塞進一對百思不解的眼睛,太過複雜的臉部表情組合,導致駱養性臉上的肌肉,正在不斷的抽搐…


「啊啊啊~~~………兄長?」


凌衣的尖叫好不容易才停歇下來,呆呆的看著闖進來的人,心情一時十分的微妙,一片空白的腦袋裡,有慘遭輕薄的憤怒,任務失敗的鬱悶,被人曲解的委屈,絕處逄生的欣喜,再加上被人撞破的尷尬,正式進入傳說料理當中「五味雜陳」的至高境界…


真想知道是那個笨蛋老人家,能夠教育出這種笨蛋的女兒…


吳省身剛纔還在這麼想,這會兒卻是轉過頭,不忍看到兄妹重逄的感人畫面,今天這件事,讓吳省身深刻了解到一個真理…


原來…笨蛋!還真是一脈相傳的啊~~~


「誒誒誒…進別人的房間,要先敲門…」吳省身訕訕然的縮手,義正詞嚴的教訓道:「還有,開門要用手,不是用腳…」


羅莉見狀,調皮的吐了下舌頭,飛快的將凌衣身上的○○縳給解開,羅薇則是若無其事的自駱養性上手接過酒菜,隨即在桌上擺了開來…


一時風平浪靜…


「駱大哥…這件事,你欠我一個解釋…」吳省身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神色不悅的道:「就算…你對我的身子感興趣?也不該派你妹妹來偷窺我解手啊!」


「孫子兵法有云,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羅薇把握住機會,對羅莉進行起機會教育來了:「這招就叫作惡人先告狀,這是讀書人最擅長的,妹妹妳要仔細看著,好生學習…」


誒誒誒~大丫頭!妳這是擺明了在拆我檯子是吧!


「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妹子偷看你解手?…然後呆呆的,被倒塌的茅房給砸昏?…你們抬她進來…見她身子虛,所以便幫她作那…捏捏腳?」駱養性又好氣又好笑的說。


「足療…是足療!又稱腳底按摩,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吳省身糾正道。


「這麼說來,反倒是我的不是了!」駱養性氣極反笑的說:「凌衣!妳來說說…」


咦…人呢?


凌衣對自家兄長的稟性十分瞭解,自己硬是從爹爹手上要來這個使命,偏又搞得一塌糊塗,現在讓兄長知道了,光憑那張惡毒的大嘴巴…只怕自己就要成為錦衣衛今年最大的笑話了。


「走了喲…變態姊姊還說…她還會再回來的!」羅莉啃著滷牛肉,含糊不清的說著。


「看一次還不夠嗎!」吳省身氣急敗壞的扯著駱養性的衣襟:「你這個妹子是怎麼回事的啊!!!」


「啊?不!這!我…」駱養性欲哭無淚,百口莫辯…


妹妹呀!妳這悶不吭聲的一走,為兄要怎麼替妳討個公道啊!


吳省身替駱養性斟了一碗酒,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回位子上說也不說話,只是帶笑的看著駱養性。


「凌衣是我家爺子辨案時收養的孤兒」駱養性被看得不自在,歎了口氣說:「自幼便在我家長大…」


凌衣…零壹?吳省身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那有沒有凌萼、凌珊、凌姒?」


「真瞭解我家老爺子…」駱養性苦笑著說:「老爺子本來想弄個錦衣衛十二金釵…不過光凌衣一個就折騰的他七暈八素,從此打消了這個念頭。」


「凌衣她呢…自幼心思靈巧、一點就透,深得我家老爺子的歡心,一身絕藝傾囊相授…」駱養性不無得意的説。


「對喔!一直想問你,你怎麼會另外拜師吶!」吳省身一時想起。


「我的性子跟我娘比較像,和老爺子活絡的路子不同,不適合學他那一套…」駱養性笑笑道:「反倒是和師傅的武道比較契合,所以從小就被師傅從老爺子手上要了去。」


唷!敢情這習武還得看個性投不投緣來著…


「那我的性子那麼怕痛?」吳省身一臉欣喜的望向羅薇道:「與夫人那家傳武功…」


「再適合不過了!不怕痛的可練不來的喔!」羅莉閃著亮晶晶的眼睛說。


見吳省身沒有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駱養性提醒著說:「凌衣自幼便跟隨我家老爺子進出錦衣衛,倍受錦衣衛兄弟們的嬌寵,有『大內第一女密探』的別號。」


「慢著…慢著!錦衣衛女密探有多少人啊?」見駱養性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吳省身不禁納悶的問。


「就這一個…」駱養性補充道:「錦衣衛本來就沒有女人加入的先例。」


「可是凌衣從小便立志要加入錦衣衛,老爺子被她蠻纏不過,就給了她塊腰牌…」駱養性尷尬的說:「不在名冊裡的那一種。」


赫~居然是個沒執照的!


「你可別因此而小看凌衣喔…」駱養性好心的提醒。


「我們錦衣衛要拿人,還得要有駕帖※1…」駱養性苦笑道:「但凌衣要捉誰進去整治,就是一句話的事…」


誒誒誒~還有沒有王法啊!這是什麼無冕之王啊!!!


吳省身這才發現事情不妙,那小娘皮都放話出來了,這次樑子可結大了,吳省頭抬起頭來,可憐兮兮的望向駱養性,盼望這個不靠譜的大哥能夠伸出援手…


只見駱養性一臉沈重的說:「我這妹子自幼被嬌竉慣了,行事上多少有些思慮不周,爾後若有冒犯的地方,還望兄弟多多擔待…哈…」


那聲「哈」是什麼!你笑了…你笑了對吧!對吧!


看著駱養性那苦憋住笑的神情,吳省身就忍不住想衝上去掐死他,考慮到小娘皮的事只怕還得靠這半吊子的哥兒們來解決,一時間不好得罪…


「對了!聽說你家老爺子回來了啊?」吳省身靈機一動,胸有成竹的說。


「咦?那來消息!」駱養性馬上坐不住,跳起來揪著吳省身直問。


「小弟一想到自己清白的身子遭人看遍,就心慌意亂,魂不守舍,好多事都想不起來…」吳省身小鳥依人的說。


「賢弟勿驚…」駱養性握住吳省身的手,苦大仇深的說:「愚兄家門不幸,回去後定當好好教訓舍妹,給賢弟一個交代!」


哼!背叛…這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吳省身得意一笑,背過身子故作高明的道:「啊!我想起來了…剛才腳底按摩時,與令妹閒聊中恰好有提到,她就是奉了令尊的差遣來這慈仁寺的…」


「媽的你不早說!」駱養性氣得踹了吳省身屁股一腳,直朝門外奔去,口裡還嚷著:「我就去逮那死丫頭!!!」


拍拍屁股上的腳印,吳省身心中不無得意,既是出了一口氣,也總算可以鬆一口氣;肩上的壓力一輕,才發現今天喝了不少茶水,人便朝著那歪歪斜斜的茅房踱去,想到裡頭那駭人的場景,吳省身的腦子裡開始尋思,想解決這可怕衛生水平的問題…


想在古代建個沖水馬桶,就得先解決供水的問題,要解決供水的問題,就得先建個儲水塔,想建個儲水塔,又得先解決汲水的問題…吳省身一邊上著廁所一邊想,忍不住在牆上用力一捶道:「怎麼會這麼麻煩吶?」


更麻煩的是,隨手用草繩草草紮起來的茅房不堪一擊,再度散架了,當中一面木牆倒在稻草堆上,崩一聲的分成了兩半,再次從稻草堆裡砸出一個黑衣人來…

凌衣看眾人不注意,趁隙溜了出來,想到使命失敗要面臨兄長的奚落,心裡萬分不甘,一咬牙又鑽進了稻草堆裡。


俗話說的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死胖子一定想不到我會回到這裡!


那對姊妹端來的齋飯她不敢動,怕被死胖子下過藥,結果今天折騰了一天都沒吃東西。


凌衣再度躲在稻草堆裡,啃著手上硬梆梆的乾糧,目露兇光的瞪著不遠處的廂房…


聽著房裡的歡笑聲,凌衣這時想起,剛才兄長進房時,一手提著城北老字號的滷牛肉,另一手提著的,是爹爹私藏起來的川中特麴…


房裡杯觥交錯,自己卻在這裡餓肚子,回想到這一天的際遇,凌衣更是覺得委屈,鼻頭一酸,眼眶泛紅,眼淚怔怔的落了下來。


一面聽著房裡的交談聲,一邊又忍不住暗自心驚,想不到那個死胖子竟然與兄長過從甚密,兄長竟然將自己的身份都被套了出來!


爹爹一定是發現其中有問題,所以才特地派我來監視這個死胖子的,只要完成這次的使命,定要纏著爹爹將自己的名字記進錦衣衛的名冊裡!


可是聽到最後,凌衣愈聽卻愈是心驚,想不到兄長竟被蠱惑,掉過頭要來對付自己,見兄長衝出房門時,凌衣忍不住一縮、繃緊神經,突然想起,爹爹還有交代,千萬不能讓兄長知道爹爹的行蹤…


想到這裡,凌衣忍不住手心冒汗、嬌軀微顫,閉上眼睛滿腦都是爹爹與兄長反目成仇,父子相殘的可怕畫面,連吳省身鑽進茅房都沒有發現,直到聽到淅瀝瀝的水聲…


凌衣楞楞的看著眼前的茅房,是什麼人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進去的?


突然間碰的一聲!茅房的木牆慢慢的在眼中放大,然後…


凌衣再次被敲得頭暈目眩,嚇得全身僵硬,看得目瞪口呆,她正對著,又是還沒有拉上褲子的吳省身…


凌衣腦中一片空白,隱約間只知道死胖子瞠目結舌看著自己說:


「哇操!妳就真的那麼想看嗎…」


然後就眼前一黑…不醒人事…最後唯一記得的就是…



原來…這就是人蔘…


【茶餘飯後】


吳省身(惱):「為什麼打從我來到明朝,就一直衰運連連呢?」


羅莉(茶):「雖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也有人是用盡好運,厄運連連…」


羅莉(茶):「妾身以為,夫君說不定是將一生的好運都用盡了…」


吳省身(怒):「要這麼說!妳也是逃過一劫的人啊?」


羅莉(泣):「奴家已經遇到夫君了…」


【說文解字】


※1 駕帖:明朝時期,秉承皇帝意旨,由刑科簽發逮捕人用的公文。亦即現代的拘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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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8312002 發表於 2017-1-15 11:50 AM

第十三章.閒聞筆墨釣虛名、諷諭經書誤眾生

大明曆‧天啟六年五月十五日‧順天府澄清坊‧巳時

穿過崇文門,轉進東長安街,馬車一個拐彎來到了十王府街上,馬蹄踏在青石板舖就的街道上,輕脆的躂躂聲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迴盪,街道右側是一排老舊的朱門大宅,門楣上的牌匾都已卸下,只剩留下一個明顯的痕跡,頗有一種家道中落、人去樓空的荒蕪淒涼。

在這排破舊的老宅裡,位處街道中段處,有一棟宅第格外突兀。大門上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新簇的外牆美輪美奐、金碧輝煌。門楣上嶄新的匾額,寫的是「信王府」三個偌大的字,座落在一排老宅之間,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馬車經過時,身旁的羅莉眼巴巴的直盯著瞧,就連視富貴如浮雲、一派氣定神閒的吳省身,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一旁的曹總管見狀,知情識趣的解釋:「剛才那是信王府,先皇子嗣單薄,信王是當今皇上唯一的弟弟,因此倍受恩寵…」

曹總管這麼一說,吳省身反倒沒了觀光的興致,揉揉小丫頭的頭道:「別看了,傷心呢…」

「為什麼要傷心?」羅莉不解的問,一旁的曹總管也是滿臉好奇。

「最是無情帝王家…身為一個王爺啊,皇帝登基前最好是溫恭謙讓、明哲保身;皇帝登基後也要懂得韜光養晦、避免猜忌;天下太平時還可以當個閒散王爺,在這個廟堂閽暗的時期…」
說到這裡,吳省身歎了口氣,跳著說:「換個角度想,那雕欄玉砌、亭台樓閣,不過就是間裝潢得比較漂亮的牢房罷了!」

「裡面的人羨慕外邊的人自由,外邊的人卻又憧憬裡的人富貴…」吳省身苦笑著說:「誰都不好受,誰看誰,都傷心…」

經吳省身這麼一說,那朱門豪宅給人的感受又是不同,金碧輝煌的底下,彷彿帶了那麼一絲悽惶、許多無奈。

一旁的曹總管聞言一愕,低著頭沈思了起來…

羅莉則是滿臉迷惑的看了吳省身一會,最後乾脆直接模仿吳省身的樣子,擺出一張憂鬱的面孔,重重歎了口氣,故作老成的說:

「是啊!真寂寞啊…」

寂寞妳個頭啦!把妳那張肚子痛的臉給我收起來!

越過十王府,馬車一個拐彎轉進金魚胡同,走沒多久,在一扇小門前停了下來…

曹總管一臉為難的說:「府上大人們都在正廳,由正門進出…不太方便,吳先生多包涵。」
在古代,讓客人從側門進出,是一種不尊重來客身份的行為,可以說是十分失禮的事情。不過吳省身可不懂這些繁文縟節…

「曹總管太見外了!」吳省身笑著擺擺手:「小孩子在房裡偷喝酒,那有不躲著大人的道理。」

「不過說真的,沒什麼大人吧?我可是不懂什麼禮儀喔…」吳省身今天仍然是一襲僧衣,一頭散亂的長髮被羅薇拿了塊布條給束了起來,一時間總覺得腦袋沈甸甸的。

「先生放心,今天來的都是不拘禮的人,這邊請…」穿過長廊與天井,曹總管領著吳省身來到設置筵席的別院。

別院裡是座小閣樓,房舍有點老舊,看起來古色古香,院內陳設甚是雅緻,可以看出主人頗為用心打理,閣樓旁建了一座涼亭,想來是閣樓主人用來乘風納涼的地方。

吳省身到來之時,亭中已有六七個人,眾人圍著一張圓桌坐著,王檢位處在中央,駱養性也在席間,一群人不曉得在爭論什麼東西,談得正是激烈…

王檢見吳省身到來,假咳了一聲提醒眾人,立起身來迎接:「吳先生,等你好久了…」舉止從容、意氣風發,更重要的是…

喲?長高了!照這個長法,給你十天半個月,還不長到天上去?

仔細一看,原來椅子下面放了個台座…

王檢見吳省身一臉笑意的瞄著自己腳下,臉上微微一紅,侷促地別開臉道:「諸位,這位便是先前跟各位提過,獻上王恭廠賑濟良策的吳先生…」

吳省身乾淨俐落的抱拳:「小弟吳省身,口天吳,吾日三省吾身的省身,見過各位先生…」

席上眾人紛紛起身拱手相迎,自報門號…


帶頭說話的,是年約四十,圓臉上留著八字鬚山羊鬍,一臉笑嘻嘻的中年男子。

「老夫錢受之,江湖人稱牧齋居士,見過吳公子…」

錢受之的心情有些低落…他之所以在這裡,主要是聽聞那歸家院主,江蘇四秀中的「紅線瑤琴‧徐拂」現在人在京城,目前正在此處作客。

始終與徐拂緣慳一面的錢受之,這才興沖沖的應邀出席,想不到那徐拂竟託病不出,就把自己撂在這兒;一念及此,委實有些讓他胸中鬱悶、臉上無光…

自己身為復社聯盟盟主、江南儒俠之首、也是庚戌年一甲三進士,目前雖然辭官去職、遊歷江湖,但平日往來的,俱是那名門世家、英雄豪傑,正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一時間之要他屈尊紆貴的,和眼前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交際,更是興味索然…

「久仰…久仰…」吳省身皮笑肉不笑的拱手作揖。


接著說話的,是一個年約卅,面若冠玉、溫文儒雅,留著一把美鬚髯的英俊男子。

「敝人周玉繩,世稱挹齋書生,見過吳公子…」

周玉繩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素有武林第一美男子之稱;在復社聯盟的眾多儒俠之中,更是冠絕群倫,隱隱有問鼎盟主之姿;現更被當今天子召入朝庭,任右中允,掌司經局;亦即國家首長第二秘書,兼任中央文書檔案總管理處處長,官位雖然不高,但參贊機要,地位顯赫…

今日來到此地,主要也是接了宮裡的差使,前來查探此處主人的交友往來,若無意外,本當為此次茶會的首席貴賓;想不到的是,筵席之間竟有復社盟主,身為復社中人,自個兒的身份登時矮了一截…

「久仰…久仰…」吳省身皮笑肉不笑的拱手作揖。


然後是個一臉愁苦、面帶陰鬱,年紀和吳省身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小弟黃太沖,外號南雷劍客,見過吳公子…」

黃太沖的父親姓黃名真長,外號銀筆鐵骨,生平行俠仗義、嫉惡如仇,名動江湖、譽滿天下,更是朝庭的御史,日前便因上奏彈劾魏忠賢,被錦衣衛給拏進了詔獄※1,至今生死未卜…

黃太沖為救贖老父,已在京中奔走多日,始終不得其門而入,聽聞此處主人大名,今天特來拜會,希望能得其臂助;但入席良久仍無開口相求的機會,因此不由得愁容滿面。

「久仰…久仰…」吳省身皮笑肉不笑的拱手作揖。


緊接著的,是兩個和王檢差不多年紀,一臉調皮神色的小夥子,倆個人默契十足的說道:

「小弟歸莊!」「小子顧絳!」

異口同聲的說:「我們兄弟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歸奇顧怪!」

說著,還一前一後的擺出大鵬展翅和惡處撲羊的架勢…

歸莊顧絳倆人年方十四,俱是天資卓越、才氣縱橫之徒,行走江湖不久,便闖出歸奇顧怪這個名號,更被武林人士譽為新一代神童雙秀。

年紀輕輕便已通過朝庭院試※2;今歲來京,主要就是來參加明年的春闈※3,正等著要金榜題名、鯉躍龍門。

二人數日前連袂出遊,一同走訪京城各大門派;那顧怪與黃太沖乃是世交,而歸奇卻是與此處主人有過一面之緣,倆兄弟在得知黃太沖逗留京城的緣由後,亟力促成二人會面,這也是今天這席茶會的緣起。

「久仰…久仰…」吳省身皮笑肉不笑的拱手作揖。


最後連駱養性也跳出來湊熱鬧…

「在下駱養性,匪號無涯刀客,見過吳兄弟…」

錦衣衛百戶駱養性,其父駱思恭,奇門異術、機關暗器、易容匿跡無一不通,手段詭譎、絕藝百出,江湖人稱百戲師,曾為錦衣衛都指揮使,現任錦衣衛南鎮撫使。

其師無涯刀王李國棟,十四年前與百戲師駱養性、無蹤子韓本用聯手,力挫天下第一高手絕天劍痴後,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一;為先皇國舅,亦曾任錦衣衛都指揮使,辭官後出家為僧,現為慈仁寺住持,法號慶莊。

駱養性家學淵博,身份顯赫,雖然僅為錦衣衛百戶,卻是御前帶刀行走,皇家密令欽差。今天會在這裡,也是奉了宮裡的密令,不過另一方面,來看熱鬧才真是他的本意…

「久仰…久仰…」吳省身皮笑肉不笑的拱手作揖。


總算是拜過碼頭了…

吳省身滿頭大汗的吁了口氣,嘴角的筋肉還在隱隱抽動,這還叫不拘禮?心裡不住偷偷埋怨曹總管;而眾人也在見過禮後再度入座,繼續討論起剛才的話題…

「在下覺得駱百戶還是據實呈報,方為忠君之道。」周玉繩一臉正色的說著。

錢受之笑瞇瞇的反駁:「但此舉卻有違孝道,子曰:孝慈則忠…」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黃太沖痛苦扎掙的說:「忠焉,能勿誨乎?」

接下來就是一陣咬文嚼字、之乎也者的口沬橫飛,吳省身聽不明白,拿手肘頂了頂坐旁邊的駱養性怟聲問道:「在說啥啊?」

「就王恭廠那檔子事唄!」駱養性沒好氣的回答:「田爾耕那個老匹夫被炸了個重傷…昏迷不醒,我那妹子沒找到,所以我家老爺子目前還是下落不明,師傅他老人家又正在閉關,去了幾次都沒見著…」

你妹子?把我剝光吊起來當餌試試,包準馬上就能釣到…

「唉…那不就沒戲唱了?」一邊閒聊,吳省身順手揀了些糕點給眼饞著的羅莉。

「是啊,現在鎮撫司裡催著我呈報…」駱養性也拿了一塊塞進嘴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想要拿駕帖去慈仁寺請我師傅到衙門裡坐坐…」

「兩難吶~要是照實呈報呢,就是一個大義滅親、賣師求榮的名份…」駱養性悠哉悠哉的,喝口茶接著說:「另外還有一個方法…」

「反正現在什麼都沒查到,只是些謠言,不如上個奏摺請求避嫌…」駱養性又捏了塊糕點塞進嘴巴裡說:「不過這麼一來,又避不開那推諉塞責、事主不忠的名份…」

瞧他一派悠閒的樣子,吳省身忍不住納悶的問:「那你就不擔心你師傅?」

「師傅?師傅是當朝國舅,來頭大著!那些鷹犬不敢拿他老人家怎麼樣的…」駱養性端著茶喝著說。

「喂!好歹你也是鷹犬其中一份子吧?」經吳省身提醒,駱養性才一拍額頭道:「哎呀!我怎麼把這荏給忘了…」

圓桌另一端的唇槍舌劍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吳省身見狀忍不住問:「既然上報也不會怎麼樣,那現在到底在吵啥?」

駱養性一臉苦色道:「我報上去,就是不孝;隱瞞著,就是不忠,現在吵的就是這忠孝的大義名份!報上去會有什麼結果根本不重要…」

誒~~~

「我家夫君不懂這個的…」羅莉踮著腳尖,伸長了小手,正試著去搆圓桌中間的一盤糕點,一邊還不忘回頭插嘴提醒駱養性。

吳省身見了,連忙將盤子移到她面前:「我不懂?妳小孩子才不懂!少給我亂插話…」

「妾身是不懂…」那盤子裡的,是一道雪白小老鼠模樣的可愛糕點,羅莉猶豫著不忍下手,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瞧,嘴角都快流下口水了,還不忘答腔道:「可是姊姊懂!姊姊說…讀書人就會勾米釣魚,這邊在吵的如果是那種米,那姊姊說的就一定沒錯了!」

是沽名釣譽!話說這大丫頭是怎麼教育妳的呀!別把讀書人想的那麼壞呀!!!

圓桌那端,唇槍舌劍激烈的程度已經再次昇級,忠君派的周玉繩和孝悌派的錢受之一左一右,夾著王檢喋喋不休,大有你死我活,勢不罷休的意思;一同被夾在中間的,還有左右為難的黃太沖,而歸奇和顧怪這兩個小夥子,則是一人各站一邊,搧風點火似的聲援了起來…

王檢正被吵得頭疼,見吳省身看來,靈機一動的說:「這般爭辯下去也難有定論,不如聽聽吳先生有什麼看法?」

喂喂喂!你別把火往我身上引啊~

「王…公子所這甚是,吳公子見識不凡,想必能別出機抒,另闢蹊徑。」周玉繩吹捧著說。
始終笑瞇瞇的錢受之,也是一臉深感興趣的說:「傳聞吳公子乃是千年後之異人,想必會有獨到的見解…」

誒誒誒~那個年份是怎麼回事,又不是老酒愈陳愈香!

這年頭王公貴戚、豪門世家的府上,多半會豢養一些奇人異士,美其名為供奉;大多為擅長歌藝、樂技、書畫、雜耍、廚藝、釀醯…這類身懷一技之長的人。

在這當中亦不乏游方道人或江湖術士,這類人不少會假託各種靈異之名,或云上古聖人託世,也有是那天上神仙下凡,甚至是西洋天父降臨!像吳省身這個千年後人的說法,不過就是比較為新穎,倒也不會太過離奇。

「對呀!對呀!」歸奇顧怪兩兄弟這會兒又湊在一塊,四隻眼珠不懷好意的在吳省身臉上打轉:「千年以後的人會怎麼說呢?」

赫!敢情是把我當作跑江湖、耍猴戲的來著了!

王檢是一臉期待的樣子,黃太沖則是露出懷疑的目光,最氣人的是…駱養性正似笑非笑的幸災樂禍著!

好~今天要是不露一手,只怕以後就被當成行走江湖、招搖撞騙的了…

吳省身心裡想著,一邊裝模作樣的撓撓頭,為難的說:「方才顧著講話,不知道各位說到那兒了?」

「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歸奇馬上把話題給兜了出來。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孔子說:為人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卻喜歡違抗上級的人,是很少見的;不違抗上級,卻喜歡搗亂的,更是從來沒有聽過…

「照這麼說,駱大人就算是不去辨這個案子,其實也是不打緊的,對吧!」歸奇賊笑著問。

誒~這傻小子還真是個二貨※4…傻不楞登的衝第一個!

「不對!不對!這孝悌和犯上作亂是兩碼子事,不能混在一塊兒談的…」吳省身搖搖食指說:「說這話,就好比是在說那和尚…」

「因為和尚都吃齋唸佛、心慈手軟,還得守那清規戒律…」吳省身笑著反問:「所以和尚就不會殺人、不會犯上作亂?」

席間一片沈默,沒人敢接話,因為很不巧的是,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剛好就當過和尚,同行還有一個叫彭瑩玉的,也是個造反的和尚,兩個人都是殺人如麻的…

「可是這和尚跟孝悌…」歸奇還想反駁,卻被吳省身厲聲打斷:「你的意思莫非是…因為那和尚造反了,所以就不孝悌了?」這話要是接下去,那可就是直指當朝太祖不孝了。

歸奇醒悟過來,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吶吶無言的敗退下去…

吳省身瞇著眼睛,微笑地看著歸奇鎩羽而歸,不禁得意的在心中大喊:

嘿嘿嘿…擊墜數加一!!!


【茶餘飯後】

王檢(疑):「錢先生,請問所謂『復社』是?」

錢受之(傲):「吾輩以『獎進後學、興復古學』為宗旨創辨的社團!」

吳省身(驚):「拿錢誘惑年輕人?專搞考古題的?」

駱養性(疑):「那跟『收買嘍囉、劃地為王』有何不同?」

羅莉(茶):「兵不刃血,比較優雅…」

【說文解字】

※1 詔獄:明朝錦衣衛的監獄。原指中國古代的高等監獄,罪犯多為高官,並犯下需皇帝親自定罪的重大案件。

※2 院試:明朝科舉制度中第一關,八月於各省省城內舉行,因此又稱秋闈,等同後世的省級考試。

※3 春闈:明朝科舉制度中第二關,於院試隔年二月於京城舉行,又稱會試,等同後世的國級考試。

※4 二貨:形容智商較低、總做傻事的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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