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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樊 發表於 2017-3-26 04:07 PM

【短篇小說】愛瘋

※        2014/12/26完稿。拿舊文來發。首發噗浪和部落格。

※        現在回顧,我大概已經寫不出這麼直白的文了。

※        當時好像是想寫母愛來著。<div></div>

潤樊 發表於 2017-3-26 04:08 PM

「小大郎,好大郎,頂天立地把頭昂,禮樂射,御書數,聰明乖巧好兒郎……十去沙場九次還,歸得家來解冑甲,親娘喊他心肝兒,大郎好睡木板床……」



女人輕柔的聲音在斗室內盤桓,她的手搖動著金鑲玉的搖籃,一下接著一下,未曾停歇。



她生就一張很明豔的臉龐,白瓷肌、紅菱唇,一雙眼雖狹卻媚,眼角兒如鳳尾微挑,與那修整極好的長眉互襯,顯得神色飛揚,彷彿天生喜笑的模樣。



她也的確在笑,那溫柔的笑意自唇邊渲染至她的眼底,使她豔色更增三分。



「小大郎,好大郎,親娘喊他心肝兒,大郎好睡木板床……」



她不間斷地唱著、唱著,唱到喉頭似火燎般地乾,還是啞著嗓子唱。



和著小曲兒的拍子,搖籃也輕輕地晃盪,裡面彷彿有個孩子睡得香,穿著明黃小衣,蓋著被薰得香香的軟被,小嘴兒抿得彎彎,做著好夢似的。



女人看向孩子,那眼神更柔和了些許。



「小大郎,好大郎,娘的親親乖大郎……」







「皇后如何?」



「一如往常。」



文裕帝一擺手,那腰背弓得極低的小太監立即退下。



文裕帝獨自走入坤寧宮,才剛進皇后的寢殿,就聞到濃郁的苦香。



聞著是挺嗆人的苦,卻也有一絲涼,刺激得文裕帝神思更清晰。



這是苦芥香。



這香在皇后宮中點上個把月了,當初是為了皇后的迷心症。



只是聽著從宮中深處傳來的歌聲,文裕帝嘆息,似乎這方子對皇后毫無成效。



他踱步往裡走去。



循著歌聲,他來到皇后另闢在雕鳳迴廊後的一處小房間。



「小大郎,好大郎……」皇后還在唱。



文裕帝一進門,乍見皇后的現狀,不由蹙了蹙眉,上前扳過她的頭,捏著她下頷:「那起子不用心的奴才!梓童已渴出血來,竟無人遞水!」



皇后愣愣地看他,過了好半晌,雙眼才逐漸有了焦距,自搖籃旁的座椅站起身,盈盈下拜一禮:「臣妾參見聖上。」



「梓童快起,妳我少年夫妻,情分非比尋常,私底下就不用多禮。」文裕帝在她彎下膝蓋前就扶起她,神態溫和:「妳倒是該好生歇著,瞧妳,唱曲到現在,連一口水也沒喝,都咯出血了……等等定要訓一訓那幾個殺才,該打就打,省得他們不把妳放心裡去。」



皇后摸一摸唇角,果真有血。



她忽然一笑,那笑容爛漫,如迎著陽光的牡丹:「臣妾在哄睡咱們大郎呢,一些血不礙事的。」



文裕帝深深凝視她,半晌才問了一句:「大郎睡得可好?」



「很好,有臣妾在呢…… 」她突然頓了頓,又走回搖籃前:「唉,又哭了,臣妾才沒唱一會兒,就又哭了……」



文裕帝瞥了眼搖籃中安安靜靜的木偶,雕得跟他前年逝去的皇長子小時候一模一樣,若非那頭髮再怎麼細刻也紋路僵硬,簡直就像是活的了。



據說是京城王家的當家師傅手筆,名不虛傳,堪稱巧奪天工。



皇后又開始推著搖籃,唱起了曲子。



「小大郎,好大郎,頂天立地把頭昂……」



文裕帝不用聽下去,也知道後面的詞兒。



當皇后唱到「親娘喊他心肝兒,大郎號睡木板床」時,文裕帝心頭微酸。



前年,也就是宏真一十八年,他那二十五歲的皇長子戰死沙場。



當時戎狄來犯,皇長子自請出戰,頭兩三天就立下碩果戰功,卻因鋒芒太過,在第五天的時候被對方首領盯上,他身著鋥亮魚鱗軟甲,一騎著寶馬排眾而出,剛要向戎狄軍示威喊話,冷不防就被瞬發亂箭齊射而死。



再好的軟甲也擋不住猛烈群攻,軍士們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尊貴皇子被射成了血漏,身上一個又一個窟窿。



皇長子之死,引得軍士悲憤,當天大捷,逼得戎狄後退一千里,收了他們在西北的一方領土。



自皇長子遺體被送回了京,他的皇后就瘋了。



文裕帝跟皇后是自十三歲至今的情分,當年他娶了累世名門出身的陳氏女為正妃,平時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她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副溫良大度的樣子,不論何種時候,總是笑得優雅,宛若亭亭垂柳,任風吹我東南西北,我亦安然處之。



只在那時候。



一見屍體都開始腐爛的皇長子,文裕帝第一次見到他的皇后流下眼淚,哭聲淒厲如夜間鴞鳴,長長不斷,不管旁人如何攔阻,只撲到皇長子的棺木前,細細養起的十指指甲摳下了棺木上的紅漆,因而斷裂,滲出了血。



他聽她喊:「兒啊……為娘的兒啊……」



那是皇后在他、在眾人前首次失態。



曾經儀冠京華的女人,在面對兒子身死,也只是個傷心的母親。



傷心得都狂了。



文裕帝並沒在房間待太久。



他有些受不了那房裡的壓抑氛圍。



出得坤寧宮時,文裕帝把小太監召回來,道:「等等去給皇后灌水,仔細別嗆了。」







文裕帝走後,那歌聲再持續了一刻鐘,便停了。



皇后推著搖籃的手也停了下來,渙散的眼這時有一霎清明。



她想,她在做什麼呢?對了,聖上方才似乎來過。



她想了想文裕帝來做什麼,卻是一片白茫。



她似乎還是老了,很多事情記不清了。



不像京城的很多貴婦,皇后始終對自己年紀很是泰然,生老病死,不過天理尋常,有何為懼?



她從未做任何面部保養,只作養生。



反正她這把年紀,也輪不著她去伺候聖上,每四年宮中選秀女,自有更鮮嫩、更嬌美的花骨朵兒一個個往聖上身邊湊。



只要聖上敬她、尊她,不把暗箭對著她娘家使,她很是可以不去妒的,就跟每個男人夢想中的嫡妻那樣。



聖上到底是男人。這是她始終能不緊不鬆地籠絡住聖上的原因,她明白事理,知道如何讓他身心上都獲得絕大自滿與驕傲。



只是近來記憶大不如前,她失了慣有的警敏,也不知聖上的反應……



罷,屆時有什麼錯處,再水來土掩。



她現下還對聖上溫馴小意,那只不過是為她兒子打算。



她的兒子,佼佼世無雙的齊王爺……他正好十七,也該著緊替他相看京城貴女了……



她能不愛丈夫,卻無法不愛這從自身體內出來的兒子。



那是她的心尖尖,是從她這兒剜去的一塊肉,當她抱到輝兒時,整個世界就變得更美好了。



她在出嫁前,是陳國公嫡長女,後嫁與當時還是裕王爺的聖上,一路順風順水,從沒挨過一點委屈和勞苦,只在生子這項上,她吃盡了苦頭,有一段時間甚至閉過氣去,險些魂歸陰曹。



可所有辛苦,在看到懷中娃兒時,她就覺得全值了。



即使日後再不能生育,但不要緊,她可以把所有情感澆注在輝兒身上,要他平安、快樂地長大……



小太監進來後,見娘娘竟沒推搖籃,不由一愣。



他過去行跪禮,俯貼於地:「奴才叩見娘娘。」



「起。」皇后只淡淡道。



小太監麻利兒地起身,指揮後頭小宮女,將蔘茶端給娘娘。



皇后這才感到有些渴了,很快將一杯蔘茶飲至快盡於杯底。



小太監忙忙收回茶盞,讓小宮女再送上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



直至喝了第四杯,皇后才感到喉間燒灼感好些了。



小太監和小宮女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今兒給娘娘喝水的活兒挺順利啊,娘娘這是好了嗎?



皇后潤了潤唇舌,才開口問:「聖上剛有來過?」



這是好了啊,能記事了!小太監微微激動地說:「是,陛下來過,問娘娘身體安的。」



皇后微笑:「瞧你這嘴兒多貧,該打!哪有聖上問臣妾安的道理,況且聖上日理萬機,不應為這小事擾了心神。」



小太監嘿嘿笑著,輕輕摑了自己臉頰兩下。



皇后理了理頸上掛著的鳳翼祥雲瓔珞圈,漫不經心地問:「齊王最近在做什麼?好些時候沒看見他了。」



小太監和小宮女臉色俱是一僵。



皇后兀自念叨:「這男孩子剛長成了,就曉得到處瘋跑,也不想想他母后在宮中念他念得緊……唉,他小時候就是個皮的,難管,難管……」



小太監和小宮女不敢說話了。



這下子他們確定,皇后的病不只沒好,還更糟了。



皇后似是想起了什麼,逕自哼起了調子,而後又緩緩唱起來:「小大郎,好大郎,頂天立地把頭昂……」



小太監和小宮女心頭發寒,見皇后不再有搭理他們的意思,就悄悄退下去,一人去通報文裕帝,一人遣個跑腿去找太醫。



皇后再這麼瘋下去,當真會瘋得徹徹底底,求齊王在上保佑喲!保佑皇后能度這一關……



皇后並不介意兩個奴才不經她屏退就偷溜,只在房間來回走動,唱:「娘的親親乖大郎……」



親娘喊他心肝兒,大郎好睡木板床。



大郎至今身在何處?母后想你了,很想很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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