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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1 AM

特別白 -【誅明】《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7-4-8 01:50 AM 編輯

【書名】:誅明

【作者】:特別白

【內容簡介】:

    他姓朱

    他在大明嘉靖年間.

    他覺得這個時代很太平.
   
    他錯了

    他發現能依靠的只有這口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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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2 AM

第一章 新開始

    ......自幼在福利院長大,因為小時候身體不好,所以沒有被人領養,好在那時候公辦福利機構還算完備,治病讀書都被公費負擔著,在福利院裏多數孩子都活得渾噩,自己則是知道上進的少數......

    ......在高考前一年,自己的慢性病痊愈了,複習和高考都很順利,考進一所還過得去的大學,學的是食品加工,大學成績一般,沒有機會戀愛,畢業後進了一家公司,繼續平淡無奇的生活......

    ......或許因為當年童年的封閉壓抑,或許因為當年的病弱,自己工作後很喜歡野外旅行,開拓視野,強身健體......

    .......和幾個驢友去大同遠郊爬山,一位朋友腳滑了下,自己過去幫忙,機緣巧合,朋友沒事,自己卻從海拔幾百米的懸崖上摔了下去.......

    ......不對,不對,自己是大同城西南白堡村的一個十二歲歲男孩,前幾天著了風寒,昏昏沈沈的起不來床,怎麼會做這樣荒唐的夢,在夢裏活了二十多年,從小到大,還有那麼多奇奇怪怪,卻無比吸引人的玩意......

    .......不對,不對,自己是貿易公司的職員,自己喜歡旅遊,自己喜歡享受生活,自己已經有了喜歡的女孩子,對方也對自己有好感,自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怎麼會死掉,怎麼會有這樣的幻覺,幻想自己在古代北方的一個村子長大,和父母過著半饑半飽的貧苦生活......

    .......原來我是有父母的嗎?不對,不對,這一定是幻覺.......

    .......天天吃飽穿暖的日子真好,不對,不對,這一定是魔怔了.......

    朱達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滿臉都是冷汗,眼神茫然,嘴裏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是朱達,我是朱達,我是......”

    任誰此時此處看到朱達,都會覺得他魔怔了,一個躺在土炕上的瘦弱少年,自言自語不說,還用手摸索自己,從臉到腳,沒有放過一處。

    可隨著這不停的自言自語和自我摸索,朱達茫然的眼神漸漸變得凝聚,臉上浮現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這不是夢嗎?那二十多年恐怕也不是夢......真是有趣,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裏,我也叫朱達......我就是朱達,我還活著!”他的語氣愈發堅定。

    當明確了“我是誰”之後,朱達的心境已經沈靜許多,惶恐和迷惘的情緒仍有,可他已經有余暇去觀察和回憶。

    房間光線很差,沒什麼陳設,味道並不怎麼好聞,標准的貧苦百姓住處,對這些朱達當然不陌生,他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十年,可嬰兒孩童渾渾噩噩,即便看到聽到也未必有什麼具體的概念,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朱達坐在床上,披著滿是布丁的棉被,掃視著不大的屋子,原本最吸引他的是放著飯菜的木桌,可現在朱達卻看向了窗邊角落,那邊橫躺著一根長矛,矛頭已經鏽蝕,矛杆也有蟲蛀的痕跡......

    自家是軍戶出身,這白堡村實際上是大同衛的一個百戶堡,日子久了,百戶堡變成了白堡村,在這裏的住戶家家都是軍戶,人人種著一份衛所的軍田,說是為國屯墾,實際上是為千戶老爺和指揮大老爺們做奴工佃戶。

    這是哪一年來著?對了,應該是大明嘉靖年間,嘉靖皇帝應該當皇帝沒多久,朱達恍惚聽人說過。

    父母的聊天,村子裏其他人的談論,都包含各種各樣的信息,孩子們無憂無慮,沒心沒肺,聽到也不會注意,但現在的朱達卻一下子明白了好多。

    原來自己在大明嘉靖年間的邊鎮,朱達突然間後悔那個人生沒有好好學曆史,自己知道大明,知道嘉靖,知道大同市,可這些誰都知道,這個時代的人也知道,只要多知道一點,哪怕是一點點,或許都可以改變人生,起碼能有更好的生活。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細聽還能聽到婦人的抽泣以及男人的歎氣,神遊天外的朱達被驚動,他想要躺好裝睡,可直到這個時候朱達才意識到自己病的多重,渾身酸痛沒有一點力氣,只能慢慢蹭回去,眼見著來不及,他索性僵在那裏不動了。

    “兒啊,你.....你活.....你好了!”屋門被推開,看到坐在床上的朱達,他母親的聲音都激動的變了調,朱達的父親也驚呆在那裏,手中的白布掉落在地。

    在這個時代,傷寒對窮苦人家來說,是要命的大病,父親手中的那塊白布怕是用來給自己裹屍的,父親母親都以為自己必死了,或許就是在瀕死的時候,才會有那樣的夢,才會有多出來那二十多年的人生......

    朱達沒有糾纏這些,他半是親切半是陌生的看著面前的父母,父親朱石頭,母親朱王氏,都是三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四十歲的人,他們身上有著窮苦人的一切特征,神態木然,似乎已經習慣了苦難,但現在兩人臉上都有驚喜,不可思議的驚喜。

    這是自己的父母......爹娘嗎?家庭的親情,血脈相連的關心,朱達對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孤獨一身,而現在,十二歲的朱達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根本不需要感悟。

    “娘、爹......”朱達沙啞著嗓子喊出來,才叫了兩個字,就覺得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自己有家了,這種感覺真好。

    朱達的聲音讓朱石頭和朱王氏反應了過來,母親朱王氏急忙就要上前,剛舉步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她身邊的父親朱石頭沒伸手攙扶,而是斜靠在門框上,“死而複生”的巨大驚喜衝擊,讓兩個人幾乎經受不住,舉止失措。

    母親朱王氏穩住身體,連忙快走兩步到土炕跟前,把朱達按下去,手忙腳亂的將那被褥蓋好,又把邊角塞緊,轉頭對丈夫喊道:“快關上門,別讓達兒受了風!”說得磕磕絆絆,聲音尖利,更不要說眼淚流淌,可朱王氏顧不得擦拭,只在那裏捧著朱達臉龐細看,邊哭變笑,激動非常。

    那邊父親朱石頭顫抖著手關門,深吸了口氣,這才走到跟前查看。獨子朱達前幾日受涼著了風寒,很快就發燒昏迷不醒,借錢請郎中抓藥都沒辦法,昨晚眼見著連胡話都不說了,呼吸變弱,到早晨甚至已經消失。撕心裂肺的哭過後,兩人出去借了幾尺白布,准備給孩子簡單裝裹起來埋了,沒想到“死而複生”。

    重病瀕死甚至假死然後恢複的事例不少,但也有耳聞,在這個當口,朱家夫婦哪有什麼奇怪的心思,只是巨大的激動和驚喜。看到依舊虛弱卻明顯恢複的獨苗,兩人震驚感慨,母親朱王氏端詳著朱達,情緒控制不住,父親朱石頭同樣如此,不住的擦拭眼睛,不住的笑。

    朱達身體虛弱,思想卻很活躍,這種親情和關愛他很陌生,那二十余年的人生未曾感受,這十年的人生若有若無,他很快就沈浸在這種被關懷關愛和牽掛的感覺中,本來心態已不是孩童,可此時卻跟著父母驚喜感慨激動,只覺得人生缺憾的地方被補全,淚水流個不停。

    一家三口邊哭邊笑,朱達卻在回憶另一段人生,當自己看到同事同學親情流露的時候,總覺得心口絞痛,下意識的避開,晚上則是失眠。現在看著眼前欣喜無限,對自己噓寒問暖,激動的手足無措的父母二人,朱達的心情高昂起來,自己不是一個人了,自己有父母和家了,真好!真好!

    朱達終于傻笑了出來,看到自己兒子笑了,朱石頭和朱王氏先是愣了愣,也抹著眼淚笑了,全家都哈哈笑了出來。

    在這情緒激蕩中,朱達隱約想到一件事,自家姓朱,現在是大明,這好像有什麼聯系,不過這念頭隨即被他拋到腦後,心中激動感慨,沈浸父母親愛之中,誰還顧得上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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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2 AM

第二章 村子

    “孩子,要是有人問你姓什麼,你回姓朱後,一定要說是左邊有個石字的朱,千萬要記住,不然咱們全家都要遭難受苦。”這是父親朱石頭的叮囑,記憶中已經說了很多次。

    “只有皇帝萬歲爺和他的親戚才能姓朱,其他姓朱的都只能用‘硃’字,不然就是大不敬,可現在認字的又有幾個,根本沒什麼人在意了”這是一個路過白堡村的讀書人說的。

    想到這兩處之後,朱達對于自己姓氏的種種幻想都破滅了,原本想著自家是皇親宗室一等,因為什麼隱秘事逃難至此,只要翻身就可以榮華富貴,又能過上好日子,又是傳奇刺激,可那些事只存在戲文評話裏,自家不過是祖籍陝西的軍戶,在大同已經傳了幾代,一百多年。

    明知是無聊幻想,可朱達還是不住地想,原因無他,在白堡村的日子太無聊,生活太苦。

    朱達“病愈”之後恢複的很快,此時金秋麥熟,馬上就要到收割季節,這是整個白堡村的頭等大事,整個村子,整個百戶的壯勞力都要為這個忙碌,看到自家孩子痊愈,朱達的父母就開始農忙了。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農家孩童過了十二就要下地幫忙,本來朱達就該跟著幹活了,可大病初愈,父母舍不得,就留他在家閑著。

    再怎麼窮苦的家境,孩童少年喜好玩樂的天性也不會被磨滅,換了別人家的孩子,早就在村裏村外撒歡,但現在的朱達心境已經是二十幾歲,哪裏會跟著這些毛孩子折騰。第一天被允許下地活動後,朱達先把自家破宅院走了幾圈,土坯房子、粗陋家什、低矮院牆,殘損破漏隨處可見,可稱道的就是很整潔,看得出自家父母很用心在收拾。

    看完之後,朱達走出院門,看著門前土路和鄰裏房屋發了半天呆,視野範圍內所見宅院,好像還不如自家,他那二十余年人生經常出入野地山區,也見過貧苦村寨,但比起眼前所見,那簡直是天上了,朱達莫名想起“生産力差距”這個在記憶中早已模糊的詞。

    朱達沒有一直發呆,他虛掩上院門,沿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土路走了出去,朱達要把整個白堡村走遍,看看整個村子,用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喚起回憶,梳理回憶,他當然不是要看窮富,而是把目前“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變為“熟悉”。

    這和他那個人生的經曆有關,一個好的野外旅行者要熟悉自己宿營的環境,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此外,另一個世界的朱達是孤兒,從小到大的經曆讓他知道,自己沒資格怨天尤人,遇到什麼就得努力適應什麼,生存下來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既然現代社會的人生一去不複返,這個人生就要好好活下去。

    朱達走得不快,但觀察的很細,白日裏的村子很安靜,天氣晴朗,老人們在自家門前牆根曬太陽或是閑聊,遠遠的能聽見孩子們的笑聲,野地對他們的吸引力更大。

    “小朱,你身子好了?”一位老婦人問道。

    這是自家後街的陳奶奶,家裏有兩個兒子,一個在大同城內做工糊口,一個在村子裏種地,日子還算寬裕。

    “陳奶奶,我沒事了,天氣變冷,您老多穿些,別受涼。”朱達笑著回了句。

    他的回答讓對方愣住,朱達還以為說錯了什麼,但也沒有停留,只是繼續向前走去,左顧右盼。朱達也沒聽到身後老太太的嘀咕“怎麼變了個人似的”

    村子不大,路上看到的房屋和院落都有些破敗,朱達原以為自家就夠差的了,卻沒想到在村子裏還算好的。想到這裏,朱達苦笑一下,在這個時空的記憶中,其他村子比白堡村還有不如,或許時代不同,對窮苦的定義就有不同。

    沒幾步路就快要出村,在村東北角看到一處齊整宅院,白牆黑瓦,盡管規模不大,卻有幾分氣派,這是本百戶總旗李家所在。

    百戶所的主事是百戶,有兩名總旗充作副手,但在朱達的記憶中,白堡村常見的就是這李總旗,那百戶和另一位總旗從未見過,父母和鄉親們也極少談到,村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這李總旗來管,他管的最要緊的事就是收糧和分攤徭役,這李總旗做事還算有分寸,白堡村裏雖然牢騷不少,卻沒什麼怨恨。

    朱達從前看這宅院,不過羨慕富貴,現在看卻多了幾分趣味,畢竟這嶄新的建築是按照當下形制,雖然裝飾簡單,卻有這個時代的風貌,能看出很多內涵。朱達停下腳步,仔細觀察。

    正打量間,“吱呀”聲響,李總旗家的院門打開,一個紮著小辮的女孩在下人陪伴下走出來。女孩十歲左右,穿著半新襖裙,小臉紅潤好似蘋果,看著可愛得很。這是李總旗最小的女兒李春花,村子上下都喊做“三小姐”的,跟著她那下人朱達也熟悉,是臨街蘇家的婆姨,村裏百余戶人家都要輪流來這李總旗家幫傭做工。

    李春花一出門卻和朱達打了個對臉,小女孩愣了下,隨即皺眉露出嫌棄神情,擡起肉嘟嘟的小手指著朱達說道:“你在我家門前幹什麼,是不是想要偷東西,快滾開!”

    那蘇家婆姨心說不好,朱家這小子也是個有脾氣的,而且不知道輕重,吵起來肯定會被責打,自己得趕快把小朱攆走,不然沒辦法去朱家兩口子那邊交代。

    沒曾想平時倔**脾氣的小朱沒有跳腳對罵,只是笑了笑,就快步走開,奔著村外去了,這種反應讓李春花和蘇家婆姨都是愣住,不過也沒在意,李春花在白堡村從來都是趾高氣揚,怎麼會在意這種隨處可見的窮小子。

    “小姑娘長得真健康,營養不錯。”朱達自然不會和個嬌慣壞了的小姑娘置氣,他看後只有這個感慨,他所看到的以及記憶中的村裏人,絕大部分都是營養不良的狀態,只有李總旗家幾人不是。

    出了村子,視野開闊許多,在村中所見滿是窮苦破落,村外田野則是金秋景象,麥浪滾滾,朱達神清氣爽,感覺暢快。

    看著眼前景象,朱達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秋收已經開始,交租收糧馬上也要開始,辛苦整年的收成,倒是有過半要給上面的將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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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3 AM


第三章 向老漢

    想到收租,朱達倒是明白家裏日子為什麼不好了,不過也沒有深想下去,只是觀望四周。

    距離村子西北五裏左右就是山脈,遠遠望去,群山疊嶂,倒像是在村子西側豎起一道百丈高牆,雄偉壯觀。朱達記得長輩們說過,那邊是洪濤山,但也有人說是呂梁山,這兩個名字對那一世的他來說很熟悉。

    順著山脈向西南看去,能看到一處峽口,小河從峽口流出,蜿蜒向東,這條河叫夏米河,白堡村就在河邊二裏左右的位置上。

    看到這些,朱達腦海中的記憶翻騰,很多概念更加明晰,為什麼白堡村比起其他村子還算好,就是因為靠著這條夏米河,村中軍戶挖渠引水灌溉田地。

    這年頭能灌溉的田地都是上等,水澆地的莊稼收成穩定還高,各家各戶繳納捐稅之後比別處能多剩下些,日子自然好。

    “......咱們白堡村的人有福,離著大同和懷仁縣都遠過三十裏,要是近些,這水澆地早就被將爺們拿去自家用了......”

    朱達想到父母的感慨,理解了何白堡村的水澆地為何還在自己手裏。

    出了村外,跑的孩童就多起來,大家大呼小叫的穿行田地,彼此追逐,正在忙碌的大人心情都不錯,只是笑罵幾句也不怎麼管,朱達左顧右盼的走在田間路上,沒人理會,他們家的地在另外方向。

    隨便找到個土包,站上去眺望四周,西北方向是山脈,東北和西南則是一馬平川,東南方向隱約能看到起伏山巒,而東北方向隱約還能看到一座城池,那想必就是大同城了。

    朱達還是旅行者的時候,在大同活動過幾次,盡管白堡村他沒有來過,可看過周圍地形,再結合記憶中的描述,大概在什麼位置,朱達已經有數了。

    想到這裏,朱達突然間頹喪起來,知道又如何,知道又有什麼用,能改善自己的處境?能過的更好?答案都是否定的,他越想越是沮喪,禁不住抱頭蹲了下來。

    “我怎麼這麼倒黴......”

    歸根到底,朱達還沒有完全適應穿越,這種驚世駭俗的境遇也不可能短短幾天內從心裏接受。家裏和村子裏那貧苦的生活,已經麻木的人們,在十歲的朱達眼裏很正常,可現在的他感受卻完全不同。

    朱達看不到什麼希望,也看不到什麼改變的可能,難道要在這白堡村辛苦務農,收成被那些千戶、指揮什麼的盤剝大半,也像父母一樣麻木成習慣嗎?朱達覺得有些絕望了。

    “人死屌朝天,你個小崽子還沒死,弄這沒卵子的樣幹甚,閑著沒事就幫你爹娘幹活去,要不然就去河邊照照,看看自己這慫包樣子!”

    粗啞的罵聲響起,朱達被嚇了一跳,擡頭看過去,發現一位老漢拄著木棍站在跟前,應該是剛剛路過。

    這老漢身材高大,腰背微有些佝僂,花白胡須亂糟糟的,眼睛不大,很有神,臉上幾道刀疤,本來還算和善的面孔很是猙獰,他看到朱達望過來,立刻是瞪眼。

    被對方一瞪,朱達下意識的後退,踉蹌跌坐在土包上,莫名的驚懼起來,身上都是冷汗,感覺要被宰殺似的。

    看著朱達這個反應,那老漢皺了皺眉,搖頭不屑說道:“慫包!”也不多說,拄著木棍繼續朝村裏走去,他背著個皮口袋,不知裏面裝著什麼。

    等朱達鎮定下來,那老漢已經走出段距離,這人朱達認得,是白堡村一個孤老,姓向名嶽,和一個孤兒相依為命,他記得父母讓自己離向嶽遠些,說這個老漢手上有人命,打交道不吉利。

    以往的朱達覺不出什麼,無非遠遠好奇看看,或者遇到後避開,可現在朱達卻感覺到對方真是上過陣殺過人的,因為剛才的感覺和“上輩子”很類似。那二十余年的人生中,朱達所在福利院的副院長是個退伍軍人,曾經參加過戰爭殺敵立功,朱達當年不服管教闖禍,這位副院長發過一次大脾氣,那次他被嚇得差點崩潰,就是剛才的恐懼感,看來,這向老漢真是殺過人的......

    朱達呆呆的看著老漢背影,剛才陰暗的心情卻有了改變,絕望什麼,自己還活著!這就是最大的幸福,只要活著,就有可能。自己能來到這個時代,體驗新的人生,有誰能有這樣的機遇。自己該振奮,而不是絕望,當年自己能從福利院中走向正常的人生,這個時代為什麼不能!

    “謝謝......”朱達從土包上跳起來,高聲喊道,不過喊了兩個字就停住,對方走得遠了,未必聽得見。

    剛才向老漢的責罵很有些當頭棒喝的意思,讓朱達心頭的關口破開,說起來當日那瀕死恢複不過是強行適應,方才才算是想明白了。

    此時的朱達渾身輕松,活著就好,想要做什麼,想要改變什麼,慢慢琢磨就好,想通了這個,他也不急著觀察了,溜溜達達的朝自家田地走去。

    朱達走在田間,發現所謂“麥浪”是在遠處的觀感,走近了看則差很多。作為旅行者,當年看到豐收的稻田和麥田,也曾拍照留念。那時即便是不以肥沃著稱的地區,到了收獲季節,田地裏的植株也比現在的密集很多,那真正是“風吹起浪”,眼前所見,實在太稀疏了。

    植株稀疏,收成自然有限,何況還要繳納不少上去,自家能留多少可想而知,但看到沿路村民的神情,就知道他們對這個收成很滿意,對他們來說,今年年景的確不錯。

    等到了自家田地,朱達的父親朱石頭和母親朱王氏已經忙碌的滿頭大汗,看到父母的樣子,他突然想到剛才向老漢的話,的確,與其在那裏胡思亂想,還不如幫著父母幹活。

    “別在這裏搗亂,這裏那用得著你,快回去!”

    “慢慢走,別亂跑,千萬別出汗再著涼!”

    朱達的父母根本不讓他伸手,反倒是把朱達趕走,還禁不住叮囑幾句。

    看著朱達的樣子,朱石頭和朱王氏都很開心,朱王氏更是念叨說道:“這孩子清醒過來就悶悶的,今天看著才是全好了,晚上回去得給他做點好的!”

    父母的議論,朱達沒有聽見,他還想多溜達溜達看看,此時的朱達,滿滿都是好奇和趣味。

    地勢平坦,站在稍高的地方就能看得很遠,朱達看到相鄰的下馬莊距離不到六裏,可記憶裏很少過去,更不要說更遠處的大同城池,三十裏路其實也不算遠,但他從未去過。

    朱達更多的注意力都是放在白堡村上,按照父母和村中長輩的議論,白堡村是個堡壘,一旦北邊的韃子打過來,軍戶們都要拿著兵器守禦堡壘,可現在這個“堡壘”根本沒有任何的防禦,村外的壕溝已經被填平作為田地,原本的土牆或者被扒開,或者直接成了某戶人家的院牆。

    從這個倒是能看出來,大同這邊,最起碼是白堡村這邊,已經太平一段時日了。

    沿著村外再向北轉轉,就能看到遠處的官道,白堡村的位置相對偏些,距離官道有個三裏多遠,朱達看向官道的時候,立刻就發現幾名騎士奔馳而來,在路上揚起滾滾煙塵,這是來幹什麼的?記憶裏父母叮囑過,見到這等事一定要先小心躲開。

    離著還遠,朱達沒怎麼在意,只是好奇眺望,可立刻發現不對,這四名騎士下了官道,沿著小路向白堡村而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4 AM

第四章 這是個人吃人的時代

    朱達越來越適應現在的生活,但分寸還把握的不是太好,比如說會反應過度,看到幾騎快速靠近,他下意識的就要躲避,等看到田間的軍戶們都照常做活之後,才意識到這是常態,也想起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這樣打扮的騎士來到白堡村。

    和當年現在封閉的村莊一樣,外來客,尤其是與衆不同的外來客,總會吸引孩子們的好奇和注意,那幾名騎士還沒進村,白堡村的孩童們已經圍了過去,遠遠的張望,朱達同樣好奇,也跟了過去。

    四名騎士在進村之前就已經放慢了馬,大家倒跟得上,孩童們的好奇心都在馬上,朱達則是人和馬以及一切都在仔細打量。

    騎士們都是二三十歲的精壯漢子,穿著齊整勁裝,用布包著頭,人人佩刀,近四尺長的雁翎刀掛在馬鞍側,有一位還有皮制護甲在身,。這四位騎士臉上沒什麼表情,偶爾掃視周圍,都是輕蔑不屑的神情。

    朱達不放過能看到的任何細節,太多東西和那二十多年的印象不同,比如說這馬匹應該是蒙古馬的一種,可當年所見的蒙古馬都是矮小,這幾匹馬則高大很多。還有馬鞍如何掛兵器,鞍袋怎麼放置等等,都和記憶有些不同。

    那雁翎刀看著也不含糊,盡管未曾出鞘,可肯定不是樣子貨,畢竟這時代拿刀是用來殺敵,當年是用來唬人演戲的。

    坐騎不錯,兵器不錯,馬上騎士看著也是威風,那種舉手投足間表現出來的精悍,肯定是經過專業的訓練。

    但朱達也有點納悶的地方,這四位騎士看著精悍和訓練有素,卻沒有那位向嶽向老漢的煞氣,難道沒沾過血,沒殺過人?

    “這都是大老爺家的家丁,別看是下人身份,可比管事的李大爺貴重”朱達想起父母的話,這“李大爺”就是說李總旗了,那“大老爺”想必就是千戶和指揮這一級的人物。

    正想著的時候,卻看到四名騎士沒有進村,直接停馬在村口,那邊李總旗李紀已經快步走了出來,身邊還跟著兩個小夥子,這兩個人朱達也認得,是李紀的兩個兒子李應和李建,在白堡村幫著李總旗管事,李應是老大,將來要繼承這總旗位置的。

    在村子裏說一不二,威風八面的李總旗此刻滿臉賠笑,態度謙卑,殷勤說道:“五哥幾位來這邊辛苦,家裏預備好了茶點酒菜,下馬進屋歇歇,喝口酒解解乏!”

    總旗是有身份的世襲武官,家丁是伺候別人的仆役,貴賤分明,可看眼前這幾人的做派態度,完全倒了過來。

    那四名騎士根本沒有下馬,為首那位嗤笑說道:“誰還差你這口劣酒,就不用破費了,老李,這次是傳大管家的話,十日後開始收糧交租,你們早些預備,不要耽誤了,不然誰都吃罪不起!”

    “省得,省得,請羅大爺放心,老李耽誤不了差事。”李總旗陪笑著回答說道,邊說邊轉頭使個眼色,李總旗兩個兒子雙手舉著包袱送了上去,包袱都是不小。

    那被叫做“五哥”的騎士看著包袱皺了下眉頭,手都沒有伸出去,只在那裏說道:“把銀錢單拿出來就好!”

    李家兩個小夥子這事也做得熟了,連忙諂笑著放下手臂,從裏面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布包遞上去,那五哥一把拿過,在手上掂量幾下,搖頭冷聲說道:“窮貨也指望不了太多。”

    說完這話,連看都沒看,直接把小布包丟進鞍袋之中,看那鞍袋鼓囊囊的程度,這一路收了不少。

    本以為這就要走,沒曾想五哥身邊那騎士猛地驅馬,坐騎向前一步,正好衝到李家二兒子李建的跟前,大家還沒反應過來,這騎士抽刀出鞘,猛地揮砍了下去,太陽下刀光閃亮。

    誰也沒想到他突然暴起揮刀,周圍先是震住,隨即驚叫一片,那李總旗也“啊”了聲。朱達看得渾身一激靈,難道這就要殺人見血了嗎?到底還有沒有規矩和王法。

    震驚之後,卻沒看到鮮血四濺,也沒聽到淒厲慘叫,只看到被砍中的李建跪在地上,一邊肩膀已經塌了下來,正在那裏喊疼。

    “誰給你的膽子,敢衝我們家五哥使臉色,嘟嘟囔囔的,是不是在罵,是不是對羅家不敬!”揮刀的騎士指著李建吆喝罵道,大家這才看清,這騎士用得是刀背。

    李總旗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卻沒去攙扶,而是一腳把李建踹翻在地上,大罵說道:“你這千刀殺的混賬,怎麼敢對五哥無禮!”

    說完又狠狠踹了幾腳,把李建踹的滿地打滾哭號,踹完之後,李總旗李紀才陪笑說道:“五哥,這混賬殺才不懂事,五哥別和他一般計較,等得空了,我去將爺府上請您吃酒賠罪!”

    那五哥只是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調轉馬頭,也不管一幫人正在附近圍著,直接加快馬速撞了出去,惹起驚呼一片。很多人跟頭把式的閃開,連路邊的朱達也被人推搡幾下,險些摔倒。

    四名騎士打馬經過,朱達聽到馬上一人厭惡不屑的說道:“豬狗一般!”揚塵而去。

    沒人對這四名騎士的做派大驚小怪,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騎士一走,除了孩子們興奮的議論,湊過來的成人們各自散去幹活。

    朱達看著那李總旗去把自己二兒子扶起來,剛才臉上的怒色已經不見,只是滿臉的無奈和憤然,一邊攙扶,一邊安慰,朱達又看到不遠處站著李春花,小姑娘臉上已經沒有了趾高氣揚,滿臉的驚惶和恐懼。

    原來,原來這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剛才這一幕只是事發突然,甚至說不上殘酷血腥,充其量霸道蠻橫而已,朱達對衆人理所當然的態度熟悉而又陌生,相關記憶都浮現心頭。

    指揮和千戶的親信以及家丁,在下面各個百戶所軍屯裏就是天上人,從來都是肆無忌憚,曾經策馬奔馳村中,踩死來不及躲避的幼童,事後賠了一百文,也有酒後滋事,將某處未出閣的大閨女糟蹋了,那可憐的女孩自殺,肇事者只是被責打十鞭,還有某仗義執言的小旗被打斷了雙腿,全家敗落,女兒淪落風塵.......

    原來這是個人吃人的社會.......

    秋日當空,豐收景象,耳邊孩童的歡聲笑語又是響起,可此時的朱達卻覺得渾身發涼,是從內到外的冰冷。

    家庭的溫暖親情,父母的慈祥關愛,白堡村勉勉強強的世外桃源模樣,都在剛才發生的情景和泛起的回憶中瞬時崩塌,朱達終于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時代是卑賤的階層,就像那騎士所說,是豬狗,即便長大了,也不過是長大的豬狗!

    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身份和處境,都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可朱達不甘心,在那二十幾年的人生中,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但有起碼的尊嚴,有起碼的權利,突然之間要變成這樣沒有尊嚴和安全的卑賤豬狗,他當然不願!

    有了那樣一段人生,朱達永遠也不可能和父母以及村民一樣變得麻木,一樣習慣這種人生,永遠也不可能!

    自從有了新的人生之後,朱達第一次鄭重起來,他不甘心如此,朱達要改變這個看似注定好的人生,他要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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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5 AM


第五章 學武

    本以為家中獨苗因為感染傷寒病死,沒想到在准備喪事的時候死而複生,加上今年收成不錯,朱家兩口子心情很好,一直盤算著能剩下多少糧食,今年是不是能過個好年。

    眼見著秋收曬糧快要到尾聲,朱家夫婦卻又有些憂慮,全村都有笑臉的時候,朱家夫婦這個樣子難免特殊些,,鄉裏鄉親的看見,難免聞訊幾句,這才知道朱家那個小子這幾天精神不太好,讓朱家兩口子以為孩子是不是舊病複發,或者鬧傷寒的時候落下了病根。

    得病是要命的事情,看病吃藥更是無底洞,大家聽到這個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口頭安慰兩句,寬寬心。

    朱達這幾天精神的確不好,但身體沒任何問題,他之所以精神萎靡,是因為一直在考慮做什麼,做什麼才能改變自己的境遇,才能不被人作為豬狗對待。

    這個時代可沒那麼多選擇,做喜歡做的,順應心性,必是富貴豪門子弟,而且尋常富貴豪門都做不到。,作為尋常軍戶,可選擇的路就非常少了。

    越是回憶這十年的人生,想起越多的細節,朱達就越是頹喪。太多讓人無奈的事實了。比如說自家這個軍戶身份,在大明體系裏,或許只比賤役高一些,還不如尋常民戶百姓。因為尋常百姓繳納的稅賦比軍戶要少,而且有更大的人身自由,衛所軍籍可比保甲戶口多了不少禁錮。

    學文?寒窗苦讀,四書五經,科舉上進,考秀才,中舉人,最後做進士,榮華富貴,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一條路,事實上,在朱達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這條路也是主流,只不過變了種形式。

    朱達仔細琢磨了這條路,越琢磨臉上的苦笑就越重,這模樣把父母又嚇得夠嗆,朱達很快就確定這條路不適合自己,雖然他當年是理工科,但文科相關也學得不錯,可朱達大學畢業之後就有了厭惡考試的情緒。

    不是說不能學習,不是說不能考試,那二十余年的人生中,朱達知道自己是孤兒,知道想要改變自己的人生就要考上好的初中、高中和大學,他一直學習的瘋狂努力,一直在透支,那時的朱達不敢留太多余力,生怕錯過就是遺憾一生。

    除了那努力到透支的狀態讓人不想重複,朱達還考慮到很現實的因素,在大明誰不知道科舉是條青雲路。通往榮華富貴。軍戶倒是可以參加科舉,衛所軍籍子弟考中舉人進士甚至中狀元的都有不少。但供養讀書要花錢,買筆墨紙硯,請教書先生,練墨卷備考,都需要銀子,甚至連參加考試的食宿住行也是平民很難承擔的花費......

    從前村頭巷尾聽人議論還不明白,可現在回憶,周圍村子有人想要讀書光耀門第,結果沒考下什麼功名,傾家蕩産,萬劫不複的事例不少,倒是考中的沒聽說幾個。幹什麼都需要個氛圍和環境,大同周邊,顯然談不上文風昌盛,何況父母養活自己已經很不容易,難道要為了這個把握很小的科舉青雲路賭一次嗎?

    在那二十幾年的人生中,朱達敢賭,因為高考不中還有另外的選擇,最起碼衣食無憂,在這個時代,朱達不敢賭,先不說父母會不會答應,從最自私的角度來看,一敗就是萬劫不複,甚至會拖累自己的父母。

    否定了讀書這條路,就剩下學武、經商和務農三個選擇了,務農繼續做牛做馬只是最基礎的選擇,為了活著可以這麼做,但想要改變,經商沒有本錢,甚至連做小攤販都不能,那就只剩下學武了。

    想到學武,朱達的迷惘和焦躁立刻消散了許多,或許自己早就意識到必須走這條路。那二十多年人生,社會有規矩王法,有人道和底線,弱者也能有起碼的溫飽和人格。可在這大明時代,弱肉強食,你強,你有刀,有實力,你就是虎狼;你弱,你拿著農具,你是平民小戶,你就是豬狗!而且這個時代的強弱關乎生死,你強壯,你懂得廝殺武藝,活下來的幾率,活得更好的幾率就更大!

    “學武!”朱達斬釘截鐵的自言自語,倒是讓邊上擔心的父母嚇了一跳。這幾天朱達神情憂郁自言自語,讓朱石頭和朱王氏放心不下,忙完了秋收就來盯著,生怕出事。

    那天四名騎士來到白堡村,說話間抽刀打倒李建,這景象朱達一直記憶深刻,那幾人憑什麼蠻橫,或許有背後的勢力撐腰,但他們能被撐腰,也是因為他們的武力強。正因為他們的武力,將爺才能欺人淩人,視人為豬狗。自己學會武藝,未必會像他們那麼飛揚跋扈,但最起碼可以保護家人,保護自己。

    再說了,在大同邊鎮,處處都是衛所,處處都是軍鎮堡壘,這大同邊鎮的任務就是防禦北邊的蒙古各部,自然是武人的天下。靠著武技本領,靠著刀槍弓馬,自然能博殺出功名富貴。

    “爹,娘,我想要學武!”打定主意之後,朱達在晚飯時候向父母說出了想法,十二歲的孩子要做什麼,沒有家人的支持就是笑話。

    有了前幾天自言自語的鋪墊,朱達這正式的請求倒沒有讓父母太驚訝。父親朱石頭看著自家孩子精神飽滿,虎頭虎腦的樣子,滿臉都是欣慰,但對這個請求本身,卻露出了“小孩子知道什麼”的表情。

    “兒啊,等爹忙過交租,就找人給你做一把木刀,好好耍耍。”那邊母親朱王氏,只是笑著收拾碗筷。

    “爹,我不是要玩,是真想學武!”朱達強調了一遍,孩童和成人對話,想要說服對方,首先要讓對方知道自己足夠認真。

    屋中很暗,油燈火苗很小,父親朱石頭盯著朱達的臉看了會,眉頭皺起,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學什麼武,太太平平種地不好嗎?等你長大了,給你說個媳婦,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過日子多好。”

    “小達,學武會傷到人的,你也會傷到,萬一有個閃失,你讓娘怎麼辦?”母親朱王氏也插嘴說道,滿臉都是擔心。

    “小達,你知道學武風險有多大,斷手斷腳都是好的,動不動就要沒命。咱家可就你這麼一根獨苗,你要是有......,我和你娘對不起地下的爺爺奶奶!”朱石頭說得激動了。

    朱達站起,走到父母跟前,嚴肅的看著雙親,認真無比的說道:“爹,娘,孩兒不想這麼一輩子,孩兒不想種地,孩兒想學武過上好日子,也想讓你們不再受苦!”

    “胡說,這是苦日子?我和你娘什麼時候讓你挨過餓?什麼時候讓你受過凍?你知道多少人眼紅咱們家的日子?”話說到這裏,朱石頭一頓,臉上露出些恍然神情,隨即怒氣上湧。

    “你小子是不是眼紅那些家丁,也想跟著學,你看著他們風光,那些人是要拼命賣命的,打仗是要死人的!”

    朱石頭說得聲音都發顫了,深呼吸幾口才平靜下來:“小達,你爺爺奶奶去得早,我這一代也就剩了我一個,你是咱們朱家的獨苗,安分在家種地,為咱們朱家傳宗接代,太平團圓的過日子,這有什麼不好的?那......那些學武的都是孬漢無賴才會去,咱們可是本份人家啊!這太平了十幾年,不會打仗了,學武又有什麼用?”

    為了說服自己兒子有些語無倫次,文貴武賤,讀書科舉才被認為是正途,學武從軍被認為品行不端,即便在大同邊鎮這樣的軍區大鎮,這樣的認識也是主流。

    “兒啊,沒聽說老井村那邊學武跌斷了腿,現在都是個瘸子,沒辦法種地,連個媳婦都說不到,你看那個老向頭......”母親朱王氏也苦勸起來。

    父親朱石頭一直在盯著朱達看,本以為是小孩子的異想天開,說幾句就會打消念頭,可看著自家兒子臉上的表情堅定和成熟,這樣的表情只有在大人臉上看得到,甚至村民中的成人都少見。

    朱達的表情讓朱石頭心中惶恐憤怒。他是一家之主,全家人都要聽他的,可現在朱石頭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指著朱達,手指顫抖:“混賬小子,都是平時慣壞了你,讓你這麼胡思亂想!”

    “爹,我真的想要學武!”朱達知道,在這等時候,不需要講道理,也沒有人聽孩童的大道理,只要表現出自己的堅持和認真就好。

    朱達的認真嚴肅和堅持讓朱石頭更加憤怒,他揚起了手。可這時候朱王氏卻不幹了,衝過來扯住丈夫的胳膊,尖聲說道:“兒子病才好,你要把他打出個好歹嗎!”

    家中獨子,一直溺愛,朱石頭的確下不去手打。看著孩子臉上的認真表情,他突然覺得陌生,又覺得泄氣,擺擺手說道:“你要學武就去學吧!”

    這麼簡單就成了?朱達一愣,隨即就聽到父親朱石頭繼續說道:“自己找人學去,村裏哪有懂這個的?折騰去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6 AM

第六章 誰會聽孩子的

    沒了家裏的支持,沒了父母的幫忙,一個十二歲的孩童再有主意,也什麼都做不成。

    朱達的父母拙於言詞,又溺愛獨子,說又說不過,打又舍不得,索性來個隨你去做,反正你也做不成。

    父親朱石頭負氣說話,母親朱王氏生怕朱達繼續倔強惹得動手,但朱達沒有繼續堅持說學武,作為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不能指望太多,能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經很好了,父母起碼不反對。

    當晚家中氣氛沈悶,在被窩裏朱達自己也有反思,和父母爭論的時候為何不說“練武是為了強身健體”,這樣家裏支持的可能會很大。仔細想想,無論是那二十幾年的人生還是這十年,那個朱達還是這個朱達,都有同樣的倔強,都是倔強的朱達。

    第二天吃過早飯,朱達父母就出門忙活。上面說了交糧的時限,全村都緊張起來,誰要耽誤了,那李總旗先跟你過不去。

    昨晚的不愉快全家都沒有再提,對父母來說,孩子或許是一時興起,睡醒就忘了,對朱達來說,既然已經定了,何必再提。

    早飯是稠麥粥,裏面摻著野菜,還有點油鹽,一家三口都吃的很香。秋收活多消耗大,為了不誤農時,平時省食儉用的貧苦人家也要吃飽。每年這個時候朱達都好像過年一樣。

    給朱達的那碗麥粥格外濃稠,還特意多加了幾滴油,看到兒子大口吃得香甜,朱石頭和朱王氏都面露笑容。

    “別跑太遠了,別去河邊玩。”家裏人叮囑一句,就出門忙碌去了。

    朱達拍拍肚子,他知道下午還會餓的,到那時只能忍著,挨到晚上父母回來就好,晚上會有一天中的第二頓飯,對,一天只有兩頓。

    農活一忙,家裏就顧不上收拾,朱達力所能及的幫著整理了下。算計著父母應該到了田裏,他這邊也出了門。

    家裏人以為他找不到學武的師傅,學武會不了了之。卻沒想到,朱達早就有了主意。師傅很好找,向老漢就是。

    這向老漢曾上過戰場,那股煞氣讓人感覺到血腥,肯定有真本事,最起碼也是殺過人的,學武就要跟這樣的人學。

    按說家裏長輩領著登門,把握更大。但這肯定是不可能的,朱達准備自己上。不過他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實在讓人難以相信他做的事情會是認真的。

    朱達知道向老漢住處,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補丁衣裳,朝著向家宅院走去。

    和昨天一樣,村子裏很安靜,大人們都在田裏幹活,孩子們都在外面玩。轉過一個路口就是向老漢家,比起村子裏的其他村民。向家的宅院稍微齊整嶄新些

    可真是巧,剛到那邊,正碰上向老漢出了院子。和昨日一樣,向嶽拄著木棍,背著口袋。這次他身後跟著一個半大孩子,這孩子比朱達高出一頭。背著一張等身高的長弓。一老一少都是面色冷漠,看到他們,朱達連忙快走幾步,趕上去攔住。

    街上沒什麼人,他的動作一下子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向老漢和那少年也望過來,朱達連忙跪在向老漢的面前,這是他能想到的最隆重的禮數。

    朱達大聲開口說道:“向伯,我想跟你學武。”

    他弄出的動靜太大,連不遠處曬太陽的老人都被驚動。向家出來的一老一少,先是愣住,那背著弓的半大孩子嘿嘿笑了。

    “胡鬧,太平十幾年了,學武作甚!”向老漢嘴裏念叨一句,語氣蕭索,神情不動,繞過朱達向前走去。

    被拒絕的結果雖然讓人不舒服,也在預料之中,不熟悉的半大孩子突然間跪下要拜師學武,如果欣然接受反倒古怪。

    朱達爬起來,快跑向前,又是把向老漢兩人攔住,再次跪下,鄭重其事的說道:“向伯,我想跟你學武,請你教我!”

    這次向老漢都沒回答,直接繞過去,倒是背著弓的半大孩子笑嘻嘻的站在那裏說道:“朱達,要不你拜我為師......”

    “青雲!”話沒說完,就被前面的向伯向嶽怒聲打斷,背弓的少年立刻不理朱達,快步跟上去。

    和向老漢相依為命的孤兒就是這個背弓少年周青雲,他不是白堡村本村人士,從小被向嶽收養。別看那大弓不太合比例,可周青雲卻經常靠它射回獵物來,讓朱達這些同齡人很羨慕。

    朱達站起身,這次他沒有追。看著前面老少背影,朱達擡高了聲音喊道:“向伯,明天我還會來的!”

    周青雲應該會武,能讓他教也不錯,但自己已經表達了和向嶽學武的意願,轉換目標未免太輕佻。而且那周青雲是在開玩笑,朱達想的很明白,也很無奈,自己對武技一竅不通,現在只想著入門。

    向伯對朱達的喊話無動于衷,倒是周青雲回頭做了個鬼臉,少年人想必覺得今天這事有趣。

    這件事要沈住氣,不能死乞白賴的糾纏,畢竟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主動權,朱達對此有清醒的認識,如果真是十二歲的孩童,恐怕現在就要垂頭喪氣。

    明日還要繼續拜師,今天也不能耽誤了,朱達站在路上活動身體,然後向村外慢跑出去。

    “朱家這孩子怎麼了?”路旁的老人納悶說道,這個年紀的孩童都是瘋跑,朱達這慢慢的節奏很古怪。

    朱達要鍛煉身體,學武是變強的一個途徑,強健身體同樣也是,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對健身很熱衷,常感慨如果少年時知道正確的方法,身體會變的更好,現在就是個修正的好機會。

    讓自己強壯健康,可以少生病,可以有更大的力量,更快的速度,更迅捷的反應,而且還會讓頭腦更清晰,如何增強,如何循序漸進,朱達這裏都有成套的理論,現在就是用上的時候。

    盡管父母很疼愛,盡可能的滿足孩子。但朱家的上限就在那裏,也做不到更多,這十二年來朱達沒怎麼餓過肚子,僅此而已。在這樣的情況下,朱達肯定營養不良,身體底子就那麼回事,何況最近還有一場病,所以他不敢跑的太快,先活動開,再考慮上量。

    朱達慢跑出村,向河邊那邊跑去,他去看看河流的情況,如果那邊適合遊泳,也要加入健身計劃中,朱達父母對這件事看管的很嚴,生怕孩子溺水,所以不讓他靠近河邊,這兩年才管的松些。

    夏米河,幾百年來,河流的名字始終沒有變化,秋季是枯水期,可河面還是有幾丈寬。朱達當年作為旅行者經過這條河的時候,所看到的只能說是溪流,幾近幹涸。

    朱達伸手試了試水溫,打消了遊泳的念頭,秋季寒涼,水溫也很低,自己下水很容易受寒感冒,再重病一次,可未必會有奇跡了。

    即便沒有下水,朱達還是撈起河水洗臉,大同區域的氣候很幹燥,在水邊讓人很舒服,人畢竟是親水的,他沿著河邊走了一段,遇到幾個村裏的孩童,但都不怎麼熟悉,朱達在村子裏的同齡人沒幾個,現在的他也和孩童們玩不到一塊,朱達的注意力都放在這條河上。

    水流平緩,河中不會太淺,靠近岸邊的區域應該可以遊泳,讓朱達感覺有趣的是,河裏能看到很多魚,魚都長得很大,而且經常在岸邊遊來遊去,明顯是不怕人的樣子。

    大同民間好像對吃魚沒什麼概念,朱達從小到大就沒記得吃過魚,也沒有村裏誰家吃魚的記憶,這倒讓他想起當年的一些事,據說山陝兩地,尤其是北邊都不會吃魚,大概是在解放後,水産食用才慢慢普及。

    回村的路上,朱達邊跑邊想這些事,人總不能緊繃著,他很懂得調節自己,距離村子還有幾百步的時候,朱達已經變跑為走,原因無他,沒有力氣了,無力的原因很簡單,腹中空空,早晨吃的東西已經被消化幹淨。

    朱達苦著臉慢慢向前走,沒考慮到的東西太多了。一天兩頓飯,缺油少鹽不說,還有沒有蛋白質和脂肪的攝入。這的確支撐不了太久的運動,沒有營養的補充,談什麼強身健體,更不論學武了。

    但想要吃飽吃好,家裏滿足不起,朱達這十二年沒怎麼餓過肚子,但僅此而已,家裏能滿足這個已經很不容易,去奢求更多,根本不可能。

    “總要想個辦法!”朱達從不向困難低頭,有問題解決問題就好。

    正慢慢走著,朱達突然發現田地裏很安靜,忙碌時候的聊天,孩童們的嬉笑,全然不見了,不光田地安靜,整個村外好像都安靜起來,此刻甚至能聽到夏米河的流水聲。

    朱達看向四周,發現彎腰收割的村民都直起身來,扭頭看向北邊,連跑動嬉笑的孩童也是一樣,呆呆的看著北邊,發生了什麼。

    北邊有黑煙升起,顔色不深,不止一道煙柱升起,在藍天下看著很顯眼,這是怎麼回事?朱達從未有過這樣的記憶。

    “烽火!”

    “有人點燃烽火!”

    “韃子......韃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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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6 AM

第七章 亂紛紛

    “韃子來了!”

    聽到這聲喊之後,村外田裏先是安靜一下,隨即炸開了鍋,每個人都放下手裏的農具家什,向著村裏跑去,有良心的會喊一聲自家孩子,大多數的都是不管不顧,有人甚至哭了出來。

    朱達餓著肚子跑不動,連忙走到路邊田中,生怕被村民撞倒踩踏,跑過去的人倒是有好心的,吆喝著“快回村去”,朱達只是哭笑不得的點頭。

    沒過一會,朱達就看到了自家父母,他正好在這個方向上,父親朱石頭和母親朱王氏都跑的跌跌撞撞,路過朱達身邊的時候,朱石頭已經急了,連忙去拽朱達,那邊朱王氏一個踉蹌,卻是趴在路上,後面正有十幾個人跑過來,眼看就要踩上。

    “爹,先把娘扶起來!”朱達這下可站不住,連忙上前。

    朱王氏在那裏擺手,滿臉決絕的衝著朱石頭喊道:“先別管我,把孩子帶回去!”

    眼見著後面人越來越近,朱石頭已經准備聽朱王氏的話動手,朱達卻急了,顧不得什麼禮數,衝著朱石頭喊道:“爹,就算有韃子來,距離咱們起碼大幾十裏,幾個時辰過不來,急有什麼用,先把我娘拽回來,別被那些瘋子踩著!”

    他這尖聲大喊讓朱石頭清醒了過來,連忙和朱達一起,七手八腳的把朱王氏攙扶起來,離開了路中央,眼見著後面有人摔倒在地,沒人理會,被踩了七八腳,還被農具帶了幾下,躺在地上痛嚎。

    “望山跑死馬,今兒天晴有風,看那煙柱模樣,還遠著呢,咱們不著急!”朱達解釋了兩句,當年野外旅遊,這等眺望測距是個很基礎的技能。

    烽燧,烽火台,點燃烽火示警,那麼敵人還在北邊,也就是說即便韃子真來了,和這邊其實距離遠超過大幾十裏,留給村民反應的時間更多,不過這個分析朱達就不會說出來了。

    一家三口站在路邊,先把氣喘勻了,朱石頭略微猶豫,還是回去把丟在田裏的農具撿起,這才向家裏走去。

    村子裏有哭喊,有鬧騰,但出乎意料的是,沒有人向外跑,家家都是忙碌不停,距離晚飯還有段時間,可居然有烹飪的香味飄蕩,這讓朱達很是納悶。

    “家裏的,先把糧食弄出來,都做成餅子,備著逃難躲避的時候吃!”聽到父親朱石頭的吆喝,朱達明白外面香味的來源了。

    幫著朱王氏倒騰出糧食,朱石頭拽著朱達來到了堆放糧食的偏房,這裏一半堆著糧食,一半堆著雜物,朱石頭清理開雜物,卻看到一根木棍橫在地上,上前抓住木棍,發現有繩索和地面相連,略微活動幾下,向上一拽,居然是個蓋子,木板上面都是泥土,看起來有段日子沒有打開,木板上的泥土和地面都已經混為一體,能看出木蓋下面是個地窖。

    “小達,要是有賊人和韃子過來,你要是來不及跑,就進這個地窖,進去後千萬記得把蓋子蓋上,蓋上後還要晃一晃,然後不管外面什麼動靜都別出來,直到安靜了再說,明白嗎?一定要記住了!”朱石頭鄭重其事的囑咐說道,朱達連忙點頭。

    這昏暗破陋的庫房,地窖蓋子和地面幾乎一體,蓋上後晃動下則是讓痕跡模糊些,這很容易就能想明白。

    囑咐完後,朱石頭拽著朱達一起忙碌,把家裏僅有的三個瓦罐清理出兩個,朱王氏一邊做餅子一邊燒水,燒出一鍋水就盛在瓦罐裏,然後擡到地窖裏,地窖氣味居然不怎麼難聞,仔細觀察能看到通風孔道,更讓朱達驚訝的是,地窖裏居然還有個不大的水缸。

    對于村民來說,水缸已經是頗為貴重的財産,沒曾想這個許久沒有打開的地窖裏也有,簡單清理之後,就開始向著水缸裏灌水,那朱石頭邊灌水邊說道:“真要出啥事,你跟著爹娘就好,咱們先向山裏跑,實在跑不了了,再進這個地窖,你也不用害怕,你爺爺,你祖爺爺,這麼一代代的都過來了。“

    朱達聽得很專心,這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十二年的人生中父母也從來沒有說過,讓他驚訝的是父親朱石頭的表情,很無奈,很平靜,只是說到後來,朱石頭歎了口氣:“太平了十年,還以為不會鬧災了!”

    父親很平靜,實際上整個村子很平靜,在田地裏的慌亂是一回事,進村之後,似乎每家人都知道該怎麼做,想必每家都有地窖,每家都有進山逃難的准備。

    到這個時候朱達再次確認自己的判斷,這的確是個人吃人的時代,虎狼不只是老爺們的家丁,還有草原上的蒙古部落,不光是他意識到這是個人吃人,朝不保夕的時代,所有人可能都知道,只不過大家已經麻木,已經習慣了。

    北邊升起的烽火煙柱很快就消失了,可沒有准確消息過來,大家依舊提心吊膽,到臨近天黑,有人敲鑼集合大夥去李總旗家門口那邊,大家忙碌慌亂了整個下午,到現在多少鎮定了些。

    白堡村百余戶人家,大幾百號人丁,朱家這種算是人口少的,本來孩童沒必要過去,但朱達跟著父母一定要去,也沒人攔阻。

    李總旗家宅院四周很是寬敞,朱家三口到那裏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到了,早晨離村的向老漢和周青雲也在,相比于驚慌迷惘的村民們,這一老一少最是冷靜。

    站在幾塊石頭上的李總旗李紀臉上也有些許不知所措,在夕陽余暉的映照下很清楚,這讓大家更是心裏沒底。

    “人都到齊了,鄉親們不要擔心,那烽火台離咱們好遠,有事也牽扯不到咱們這裏,再說了,要是韃子過來,那烽火會一道道點燃,最近的離咱們這邊才五裏,現在既然沒有,那就是韃子被打跑了,大夥該忙什麼忙什麼,別誤了農時。”

    李總旗是村子裏的頭面人物,說起來就是村正莊頭一流的人物,被認為是見過世面的,算是個主心骨,他這麼說很多人都是松了口氣,嗡嗡嗡的議論聲也跟著響起。

    “大家要是不放心,就各家出人放哨,有什麼事就敲鑼吆喝,其他人就別瞎操心,回去好好歇著,曬糧交租都得要力氣忙活,上面催的緊啊!”

    李總旗頗有計劃,他侃侃而談,村民的心思也愈發安定,不過朱達卻注意到一件事,這李總旗每說幾句都要看下向老漢向嶽那邊,然後才會繼續,看來這些話都是那向老漢教的,也只有上過戰場,見過世面的向老漢才會有這樣具體的判斷。

    人心安定之後,村子裏的氣氛變得和緩下來,對于出村放哨的事情也開始推三阻四,更多的人則是出村去收拾農具,很多人急火火跑回來的時候農具和糧食都丟在田裏。

    折騰到現在,朱達的肚子咕咕作響,剛才精神上的衝擊,奔跑忙碌,倒是讓他忽略了饑餓的感覺,到現在卻是變本加厲的難受起來。

    晚飯很快弄好,此時的氣氛和劫後余生很像,一家人倒是格外放松,父親朱石頭還誇了朱達幾句:“咱家孩子就是聰明,別人慌張張的,小達卻能看明白。”

    說完這個,又是感慨說道:“咱們大同是鐵打的地方,韃子進不來的,這太平日子都有十年了,肯定是有神佛保佑的,咱們怕什麼!”

    朱達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心中感慨,人總會下意識的避開那些解決不了的困難,如果沒辦法,就裝作他不存在,古往今來都沒區別。

    吃完自己那碗,朱達還有點不滿足,一旦加大運動量,對食物的需求也跟著增加,不過他沒有要,因為朱達知道,再添飯父母會滿足他,但父母會挨餓,他們忙碌了一天農活,同樣要吃飽補充。

    “爹,今天我去找那向伯學武,但向伯沒有答應,明天爹能不能陪著孩兒一起去,這樣更有把握些!”吃完之後,朱達就提出了要求,今天烽火燃起,全村驚慌緊張,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是壞事,這證明了學武的必要性,所以這時提出,父母答應的可能很大,有長輩成人出面,也更有把握。

    聽到朱達的請求,父親朱石頭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手在飯桌上拍了下,不耐煩的說道:“剛誇你聰明,你倒是有主意了,還去找那個向老漢,他家鬧鬼的你知道不知道,他手上有人命,斷子絕孫,連覺都睡不好,你知道不知道,你想到老了和他一樣嗎?”

    這回答也是意料中的一種,朱達只是覺得無奈,沒曾想這種類似成人的表情讓朱石頭更怒:“學武幹什麼,和人爭強好勝,不會武你還能做個本份老實,被人欺負忍一忍就過去了,會武了你還能忍住,肯定會和人硬頂出頭,肯定要惹禍,咱們家就你這麼一根獨苗,有個好歹怎麼辦啊!”

    “.......爹,我一定要去學武!”

    “你要學就自己去學,家裏不管,看誰教你,那向老漢也不會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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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8 AM

第八章 河裡有魚

  第二天,白堡村的村民都比往常早起,實際上,這一夜誰都沒有睡好,起來後向北邊望去,烽煙已經消失,有好事的出村登高看其他處,發現也很安靜,大家這才放心不少。

  “咱們大同有十幾萬大軍,北邊又有長城,這可是鐵打的江山,韃子過不來!”有人開始唾沫橫飛的裝明白。

  朱家早飯就是昨天準備應急的餅子,餅子是雜面和糠麩混在一起做的,口感很差,不過每天正餐都差不多,吃飯時候,朱達的父母一直在交換眼神,末了母親朱王氏開口說道:“小達,那個向老頭不利己,把全家都克死了,據說家裡還在鬧鬼,你要找他會被鬼怪纏上的。”

  妖魔鬼怪的說法嚇唬小孩子有用,可現在的朱達根本不在乎,聽到這話,反而在那裡忍不住笑,這反應讓他父母面面相覷,母親朱王氏先是嗔怪的說道:“你爹的膽子也不大,你怎麼就這大膽子,小達,咱不學武了,晚上回來娘給你下湯麵吃。”

  湯麵是純糧食做的,還要加點油鹽,對朱家來說,也就是一年三節前後才有機會吃上,得虧現在是收穫時間,手里餘糧多點,不然就要向外面借糧食了。

  “娘,咱家糧食不多,別為我浪費了,我還是要去學武,那些家丁那麼欺負人,又有韃子要來,學武強身有什麼不好。”朱達沉穩說道。

  屋子里頓時安靜,朱達的父母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十二歲的少年,一直在村里沒怎麼出去過,突然說出這麼有見識有條理的話來,讓人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反駁。

  “你要去折騰就去折騰,家裡不管!”父親朱石頭氣哼哼的結束了這次說服。

  生氣歸生氣,朱石頭臨去上田的時候,還是特意叮囑幾句,比如說有什麼禍事,記得先往地窖跑,在裡面別出聲,除了爹娘喊別人誰也不要答應之類。

  “孩子大了!”臨出門前,母親有了這麼一句感慨。

  和昨天一樣,朱達把家裡簡單收拾了下,然後出門跑去向老漢家,向家的田地都典給村里人種,向老漢和周青雲比村民起得晚些,回來的早些,所以朱達趕得上。

  沒等多久,看到向岳向老漢出門,朱達連忙上前跪下,肅聲請求說道:“向伯,我想跟你學武!”

  看到朱達出現,向老漢和跟在他後面的周青雲都愣了下,向老漢眉頭皺起,悶聲說道:“我不會武,也教不了你!”說完,邁步從朱達身邊繞了過去。

  朱達想到過被拒絕,卻沒想到這樣的回答,而且向老漢向岳說的很真誠,不像是找理由搪塞,背著弓的周青雲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卻蹲下來笑嘻嘻的說道: “我也不會武,你想要學,集市上有那耍猴賣藝的,你可以去學啊!”

  這話朱達也不知道怎麼接,只是苦笑相對,要真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到這個時候早該急眼發脾氣,朱達卻沉得住氣,還能笑臉面對,他這反應倒是讓周青雲錯愕,那邊向老漢招呼一聲,連忙起身跟著走了,朱達注意到,向老漢腰間挎了一把刀,倒是和那天進村家丁的佩刀差不多樣式。

  “向伯,明天我還會過來,我一定要和你學本事!”朱達高聲喊了句,他也把學武換成學本事,那邊向老漢沒有理會,周青雲回頭也沒有做鬼臉。

  村子裡已經有幾個人注意到這邊,白堡村這等封閉小村日復一日都是同樣的生活,朱達這舉動讓大家都感覺到有趣新鮮,很有兩個探頭探腦看熱鬧的。

  向家一老一少遠去,朱達也從地上起身,朝著河邊走過去,沒學到武藝本事之前,還是先強健身體要緊,不過就憑著一日兩餐,雜糧清湯寡水的供應,怕是身體沒強壯,反倒是壞了底子。

  朱達這次沒有慢跑,只是慢慢走,偶爾彎腰撿幾粒別人漏下的麥粒,再不就是朝著沒種田的野地裡走,時不時的拔起幾根野草之類。

  走到河邊之後,朱達手裡已經有滿滿一把野草,田里村民看到,都以為是孩子瞎玩,玩一陣就要丟掉,沒人在意,可朱達卻始終沒有丟,到河邊在河水里好好清洗了,小心放在石頭上的避風處,然後收集乾草枯枝,放在岸邊乾燥地方,並用石塊壓好,他蒐集了足夠多,甚至還用石塊圍了個圈。

  接下來朱達就沿著河邊走慢慢走,沒走幾步就停在一處,先是從周圍搬來大小一堆石塊,有塊扁平近乎石板挑出來丟在岸上,然後用手在河邊淺水處挖了個很淺的水坑,又用石頭在水坑邊緣圍了一圈,用大小石塊盡可能的圍出凸起的邊緣,淺水岸邊處的水流平緩,也不用擔心會沖垮了。

  壘砌完之後,朱達開始用手深挖這個水坑,中心差不多有一尺半的深度之後,朱達又把預備好的小圓石放在水坑里,盡可能的佈滿坑底。

  這個時節,河水已經很涼了,朱達挖一陣就上岸小跑一段,或者自己動手揉搓雙腿,保持身體的溫度,村里的孩子一般都是天熱的時候才在河邊玩,這時候沒什麼人過來,大人們都在忙碌農活,倒也沒什麼人來打攪。

  等這些東西做好,朱達又去岸邊野地裡拔了許多又長又韌的葦草,把這些葦草綁在小石塊上,一根根插在坑底,忙了一個多時辰,這也絲毫不輕鬆,朱達覺得肚子有點空,但也只能忍著了。

  挖出的那個水坑本來很渾濁,河水交流,慢慢變得清澈起來,朱達看了看河流,琢磨片刻,就從懷裡掏出一小塊餅子,這可是他從早飯剩下來的,朱達又去採摘來的那堆野草跟前,翻檢幾下,拿出十幾根揉碎,把草屑和汁液塗到餅子上,然後又是揉碎充分混合,接下來將餅子和野草的碎屑分為兩份,一份灑在水坑周圍,一份放入水坑里,這些碎屑都被葦草攔住,在坑內沉浮。

  朱達這才離開水,蹦跳一陣,盡可能甩落水珠,然後用上衣將水擦乾,水很涼,身體很弱,他不得不做,但在做的同時,也要盡可能的避免感冒,在這個時代,感冒可是會死人的。

  接下來不管有沒有飢餓的感覺,朱達向著村子開始慢跑,這個鍛煉無關,而是要保持身體的溫度,免得著涼。

  到家之後,朱達直接奔灶台而去,在灶坑的灰燼裡埋著一根樹枝,他把樹枝抽出來,樹枝前端已經燒紅了,但沒有明火,這年頭要起火生火不易,家裡的火種都在灰燼裡埋著,等到做飯燒水的時候撥開加入引火料和柴草,用完了再埋起,周而復始,朱達就是這麼借火。

  來回折騰,朱達的身體和衣服已經乾燥了,他回河邊的路上,一直吹著樹枝,生怕那炭火前段熄滅。

  等到了岸邊,朱達拿著樹枝先去壓著乾草枯枝那邊,將樹枝炭火前段伸進去,沒過多久,裡面就有煙冒出來,再一會,明火燃起,朱達連忙添加枯枝,火已經燒起來了,他有找了根二指粗的枯枝放在火堆裡。

  把這些做完,朱達向那個水坑走去,一來一回,折騰火種,小半個時辰也是過去,按照當年的經驗,該有收穫了,慢慢靠近過去,朱達禁不住放輕呼吸,居然有些緊張了。

  有魚!水坑里有幾條魚!

  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野外旅行、荒野生存的知識已經很完備很系統,專業人員和窮極無聊人士不斷的嘗試和拓展,得出了系統的經驗和方法,明明是物資充沛的現代社會,卻模仿原始社會的條件去生活,這種基於不安全感而產生的知識帶來了很多樂趣,但只有暴力機構才有實際用途。

  朱達當年學習這些,一方面是自己心底的不安全感,一方面則是興趣,但他也從未想到,那些知識會用在這裡,而且就是為了吃飽肚子,為了補充蛋白質。

  當年人類沒有開發利用,沒有涉足的地方極少,各處的動物都已經對人恐懼萬分,早就養成了一些本能和習慣,比如說躲開人和見人就跑,很多河流裡都見不到大魚,很多水系的魚類輕易不會被釣到抓到。

  水中挖坑埋草抓魚的手段,是朱達當年一位驢友前輩傳授,不過當時也說明,這法子只能用在人跡罕至之處,而且成功機率不高,要知道當年的人跡罕至之處去的人也不算少了。

  可這個時代不同,山陝北部的百姓甚至沒有吃魚的習慣,朱達記得很清楚,延綏、榆林一帶民間吃魚是不去內臟,直接放在小米粥裡煮,味道可想而知。

  沒有人吃,沒有人撈,河中魚自然長得肥大,沒有天敵威脅,自然對那些誘魚抓魚的手段沒有任何防備的本能,這個捕魚的陷阱自然就能發揮最大的效果。

  朱達興奮起來,脫了衣服蹚水靠近水坑,伸手進去抓魚向著岸上丟,一條,兩條,越抓越是興奮,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是來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喜悅暢快,這是收穫的快樂,這一條條魚,都是蛋白質,都是營養,都是自己強身健體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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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8 AM

第九章 勉強能吃

  河魚,尤其是北方的河魚都很難抵抗“細葉蔥”的味道,這個在大同民間被叫做“齋齋苗”,用這種野菜的汁液混合糧食,打窩子的時候甚至勝過香油,很容易聚攏魚群。

  不過後來大同地區除了下米莊水庫之外,河中大都沒太多魚了,試驗這個法子的機會很少,朱達和人在呂梁山中曾經用過,很是好用。

  至於這挖坑壘砌石窩子植入葦草,則是抓魚的手段,河中魚會被魚餌吸引,等進入這水坑之後,因為水坑有一定深度,入坑的魚不會扑騰逃走,加上魚餌散佈在葦草之中,入坑的魚尋覓吞噬,很容易被葦草糾纏住,在這種情況下,魚往往不會掙扎。

  下魚餌,抓魚的手段,朱達都用過,卻從未想過有這樣好的效果,一條近兩尺的大魚,兩條一尺多長的,還有四五條半尺左右的的,這些魚還真是沒怎麼被人抓過,太容易上套了。

  最大的三條都是草魚,其餘的有鯉魚和鯽魚,生命力都很頑強,在河灘上蹦跳,有一條都快要蹦回河中,朱達動作也不慢,手拿石塊將每條魚砸的不動,然後才開始從容收拾。

  給火堆又是添了些乾草和枯枝,然後將那塊準備好的扁平石塊在河水里洗乾淨,在火堆上烘乾,放在一邊備用,然後在河邊找了塊幾寸長短的石片,河水沖刷,這種石片很好找,洗乾淨後烘乾。

  朱達把幾條魚拿到河邊的大石頭上,用這石片開始分切,將魚頭魚鰭之類的都是剝離,把內臟去除,抽出腥筋,然後掛出鱗片,這石片不夠鋒利,只能不斷加力,切割也是粘連不利索,他邊做邊是皺眉,但也只能忍著了。

  沒有合適的工具,進度自然不快,朱達的動作開始也不怎麼熟練,但漸進加快,幾條魚還是收拾利索,除了魚的脂肪部位被專門撕下留用,其他的先放在一邊。

  去頭去尾去除內臟的魚身不算完整,那石片不是刀具,自然造成破損,朱達也顧不得這個,他將採摘來的幾樣野菜洗淨揉碎,將魚身里外都細緻塗抹揉搓。

  朱達做這些的時候,心中還在疑惑,白堡村的收成僅僅能讓村民勉強果腹,這還是朱家這種人口少的,人丁多的勉強糊口都難,可一方面是吃不飽,一方面則是對食物資源開發嚴重不足,河裡的魚沒有人捕撈,村外很多可食用的野菜也沒人理會。

  不過朱達倒是想起旅行中朋友講過的典故,說山東沿海區域在歷史上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吃海鮮,原因是禁海政策讓人遠離海上,沒有漁業,自然也就沒有食用海產的概念,不知道大同這邊的情況是不是相似。

  朱達將塗抹在魚身上的那幾種野菜又摘出些洗淨,然後將扁平石板架在火堆上,先把魚的脂肪部位放上,然後再把野菜撕碎撒進去,用石片混合在一起。

  野生的草魚、鯉魚和鯽魚都是土腥氣極重,即便把魚頭、鱗片、魚鰭等去掉,改善的程度依舊有限,方才岸邊已經是腥氣撲鼻,十二歲的朱達被這個氣味噁心的夠嗆,靠著心志強忍。

  當塗抹了這些野菜之後,腥氣就去了很多,石板導熱很差,加熱起來也很慢,上面的脂肪一時半會還融化不了,趁著這個當口,朱達將收拾出來不要的各種內臟雜碎都拿到了河邊,盡可能撕成小塊放進水坑葦草下,用那小一塊餅子引來的是食草的魚,這些魚雜或許能引來雜食甚至肉食的魚,那就味道更好,油脂更多了。

  把這個忙完,石板上的魚油已經化開,脂肪融化的香氣和魚類本身的腥氣混合在一起,說不上那麼好聞,除了這兩個味道之外,還有一股辛香,這味道壓下不少腥氣。

  朱達把撿來的筆直枯枝在火上燎了燎,將魚串起,開始在石板上煎,當兩面都浸透魚油之後,再去火堆上烤,就這麼反復進行,如果是生手來做這個,魚很容易烤糊掉,如果是外行人來做這個,魚現在腥臭根本沒有辦法入口,他現在是身體很生疏但經驗熟練,開始一條魚煎烤的有些糊,不過還是弄熟了。

  要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朱達會把這樣的魚直接丟掉,可現在他可顧不得挑剔,甚至都顧不得燙,一口一口的吃個乾淨,好在要注意魚刺,不然立刻狼吞虎咽了。

  已經盡可能的做了處理,魚已經不那麼腥了,野蔥、野韭菜和野蒜這幾種野菜本就有壓制腥氣,增加辛香的作用,可作用有限,野菜比起本來的蔥薑蒜來當然不如。而且這魚有個最關鍵的一點,沒有鹽。

  想要做的美味,需要鹽、醬油等等,但保證基本調味,就一定要有鹽,這是所有美味的源頭,但朱達沒有,鹽貨可是精貴,朱家用得很節省,也就是朱達得病才多加了些,病一好,立刻變淡了,所以這條烤魚的味道不怎麼好吃,魚本身有鮮味,可也有糊味和腥氣。

  但這時候的朱達根本不理會這個,自從甦醒之後,除了養病那幾天吃過雞蛋之外,再沒補充過什麼蛋白質,每天雜糧也只能將將吃飽,這條烤魚可是有脂肪,有蛋白質的,有了這個,自己才有底氣去鍛煉身體,才能練的越來越健壯。

  第一條魚算是練手,接下來幾條是越來越熟練,融化魚油,將辛香的野菜加入,然後反復煎烤魚身到熟透,朱達不敢為了口感新鮮之類做個半生熟的,天知道有什麼病菌和寄生蟲。

  連吃四條魚,朱達這才算吃飽,他沒有停手,將剩下的三條都烘烤完畢,朱達把最大的三條都留下來沒吃,他準備帶回去給家里人。

  吃飽了和餓肚子就是不一樣,吃雜糧吃飽和吃魚肉吃飽又不一樣,而且一直在火堆邊上,朱達渾身都被烘的暖和,此時覺得渾身都是力氣,不過這時候鍛煉身體也來不及了,因為太陽已經偏西,挖坑抓魚再把魚煎烤熟,從頭到尾都是空手開始,就地取材,花費的時間格外多。

  朱達又去看了看水坑,發現進去兩條巴掌大小的小魚,直接抓出來簡單收拾,刮鱗去內臟,然後用剩下的野菜包起,直接丟進火堆,火已經熄滅,用灰燼蓋住,把滾燙的石頭推到一起,明天來肯定燜熟。

  此時的朱達滿心都是成就感,本來有些鬱悶迷惘的心情也一掃而空,說起來好笑,想在這個人吃人的時代生存下來,就要學武,想要學武就要有健壯的身體,想要健壯就要吃飽吃好,今天解決了最基本的條件,他看了看河中自由自在的魚,心情變得更好,這些魚還能用很久。

  太陽還沒有落山,但朱達知道要回去了,再晚回去一些,父母恐怕就要來外面找人了,臨走前,他用灰燼擦在三條烤魚身上,乍一看也看不出什麼,雖然撈魚烤魚是個小事,但對這個保守封閉的小山村來說,少被人注意到總是好的,免得生出是非。

  走在田間路上,被夕陽餘暉灑滿全身,朱達心情好到想要飛起,情不自禁的哼起小曲,田裡已經沒幾個人,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邊,把灰擦在魚身上看來是白費功夫。

  之所以這麼早的回去休息晚飯,是因為大家都不願意點油燈,更不要說點蠟,這樣能省一點,藉著天光收拾做飯,天一黑大家早些入睡,明日早起忙碌。

  距離村口還有百餘步的時候,朱達看到了父母的身影,父母也看到了他,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父母已經朝著他跑過來,朱達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耳邊卻聽到田裡有人吆喝:“張大,你家的羊又跑山里去了?”

  “……土地爺保佑,可千萬別丟了……”耳邊聽著吆喝,父母已經到了跟前,只看到父親朱石頭滿臉怒sè,揚起手要打下卻又遲疑不動,口中怒聲說道:“你這兔崽子,不讓你學武,你就要跑,你哪來這麼大膽子!”

  朱達一愣,就這個當口,母親朱王氏卻衝上來抱住了自己,方才逆光看不清楚,到這時朱達才發現母親已經哭了,朱王氏緊緊摟住朱達,抽噎著說道:“小達,你要嚇死娘嗎?你要學武就去學,咱家幫你找師傅,可別不回家啊!”

  說到這裡,朱達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敢情父母以為自己負氣離家出走,看著怒sè下隱藏著關心的父親,感受著母親摟抱中蘊含著的慈愛,朱達先是感動,隨即啞然失笑,自己甦醒後一直很理性很成人的和父母打交道,卻忘了孩童兒女可以耍賴可以撒嬌甚至可以要挾。

  看到朱達的笑容,父親朱石頭徹底火了,指著朱達鼻子喝道:“你還有臉笑,都是你娘慣壞了你,今天今天……“話雖然說得狠,那手始終落不下來,

  “爹,娘,我不是要跑,你們這麼好,我怎麼會跑。”

  “……下次再這樣,老子一定揍你!”

  “爹,娘,咱們回家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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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39 AM

第十章 魚湯

  “吃魚?”

  本以為孩子跑了,著急上火,到現在才平靜下來,聽到朱達的話都是糊塗,對朱達的父母來說,吃魚壓根是概念之外的。

  一家三口都在村外,說話多有不方便的地方,朱達只是笑嘻嘻催促說道:“回家說,回家說。”

  父親朱石頭和母親朱王氏對視一眼,儘管沒有開口,可都從對方表情眼神中讀出了類似的意思,孩子越來越像大人,也越來越難管了。

  沒進家門之前,大家都是沉默,關上院門,父親朱石頭就念叨起來:“你知道你讓爹娘多擔心嗎?一到家,我和你娘連飯都沒走就出去找人,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可怎麼辦!”

  母親朱王氏卻笑著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娘做飯去。”

  兩個人都沒把朱達所說的“吃魚”當回事,朱達說了句“娘,我去幫你”,拎著三條灰突突的烤魚跟了過去,聽到這話的父母又是對視,不過這次臉上滿是欣慰。

  朱家的晚飯很簡單,把那天準備的餅子蒸了加熱,然後熬煮一鍋少鹽沒油的菜湯,這就是晚飯了,菜湯的材料是家裡種的菜,還有外面採摘的野菜,“婆婆丁”“莧菜”之類的村民還是認得。

  “小達,你朝著灶裡添柴草就好,別的別管,別被燙到。”母親朱王氏特意叮囑了句。

  朱達把葦草串著的烤魚掛在一邊,取下一條說道:“娘,今晚這菜湯我來做吧!”

  “小達還會做飯?跟誰學的?”朱王氏隨口問道,她以為自家兒子開玩笑或者是好奇學人過家家。

  對這個問題,朱達早有預備好的答案,笑嘻嘻的回答說道:“兒子在河邊看到一個人做,跟著學會的。”

  沒想到這句話讓朱王氏擔心起來,連忙說道:“小達,那夏米河裡有水鬼,經常拽孩子下去的,河邊也有壞人,他們都是要吃孩子的,你可千萬要小心點,別去那河邊!”

  朱達左耳進右耳出的點點頭,自顧自的靠近灶台,自家雖然貧苦,但該有都有,比如說案板和菜刀什麼的,他先把野菜和白菜洗淨,然後用刀切成細條,就這麼簡單的幾下,就讓一旁的朱王氏瞪大了眼睛。

  母親朱王氏本以為朱達要折騰胡鬧,她甚至都做好了浪費些菜的準備,自家兒子又是得病又是偷跑,實在把人嚇得夠嗆,朱王氏決定管的鬆些,誰能想到朱達真的會,而且做得很有章法,單看切菜這手段就不像是胡鬧的生手。

  那二十多年的孤兒人生,朱達很多時候都要自力更生,加上後來喜歡野外旅遊,這廚藝早就鍛煉出來了,而且今天在河邊算是溫習熟悉了從前的動作,現在用出來看著更專業。

  鍋裡的水已經燒開,朱達把兩條烤魚處理了下,上面的草木灰清洗乾淨,然後用菜刀做下休整,去掉大刺,分切成幾塊丟進鍋裡,烤熟的魚本就有香味,加上那些野菜的辛香,煮了沒多久,一股誘人的鮮香立刻瀰漫開來,儘管也有腥氣,可誰還顧得上。

  就那麼沸騰煮了一會,朱達一邊給灶坑里塞柴草,一邊查看火候,然後將切好的菜加入,菜很容易煮熟,等火候差不多了,朱達笑著轉頭說道:“娘,要加鹽了。”

  鹽貨金貴,要省著用,朱達怕自己加會過量,還是讓母親動手,這個時候的朱王氏已經呆滯了,灶上雪白魚湯正在翻滾,鮮香的氣味瀰漫滿屋,這些都是自己兒子做的,那個被嬌慣壞了,整日里在外面瘋跑瘋玩的倔強男孩做出來的。

  “娘,快加鹽,要出鍋了。”朱達又是催促了句,朱王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捻了一點鹽加入,看著這點鹽,朱達索性用盛湯的瓦罐接住了這點鹽,然後用木勺把鍋裡的湯舀入瓦盆。

  接下來母子兩個的廚房技能反了過來,朱王氏動作生硬的加熱雜糧餅子,幾次差點掉在地上,因為她還為剛才那景象震驚不已,事情是小事,但在概念常識中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

  餅子放在簾子上,剛蓋上鍋蓋,那邊朱石頭也來到了廚房,這股帶著腥氣的鮮香味實在太誘人了,他弄不明白是什麼好東西,又不是年節,家裡沒有殺雞買肉。

  “爹,你先等會,飯馬上就好了。”朱達招呼了聲,用木勺在醋罐裡沾了點,然後在瓦盆裡攪拌幾下,山西人家醋是常備,這個用起來比鹽捨得些,醋加在魚湯裡,壓下腥氣,讓鮮香更濃郁。

  在父母的呆滯神情中,朱達把烤魚菜湯和雜糧餅子搬上了桌,給父母和自己盛上,笑著說道:“爹,娘,吃飯了。”

  “小達,你是不是魔怔了,要不要去鄰村找那個神婆給你看看?”父親朱石頭沒有動筷子,只是呆呆的說道,孩子這段時間的表現不是年紀大了,主意多了,倒像是中邪,這鮮香的魚湯是怎麼回事,剛才在廚房的熟練動作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被什麼鬼物附身了?

  朱達愣了下,他倒沒想到父母會有這個念頭,但朱達的反應也夠快,故作天真的解釋說道:“爹,我沒魔怔,河邊有個道士經常去捉魚,他告訴我的。”

  在記憶裡,的確有個遊方道人在白堡村和附近出現過,但沒得到什麼施捨和供養,就沒有在這邊多做停留,加上那夏米河沿岸村民其實去的不多,也就是挖渠打水的時候才會過去,這個模糊的解釋說得過去。

  “說過多少次,沒大人看著,你少去河邊,出了事都顧不到你!”這個解釋倒是讓父親朱石頭的疑慮消散,還是忍不住訓斥了句。

  邊上母親朱王氏打了個圓場,催促說道:“快吃飯吃飯,都要涼了!”

  朱石頭端起碗來先喝了口,湯一入口,朱石頭就呆愣在那裡,整個人一動不動,這反應讓朱達和朱王氏都嚇了一跳,心想難道很難吃,或者有什麼問題。

  因為從下料到現在都太過震驚,朱王氏一口沒有嚐過,朱達則是十分自信,覺得根本不會難吃,可現在卻心裡打鼓了,他可不知道從沒吃過魚第一次喝魚湯是個什麼感受,何況自己這​​魚處理的不能說太完備,父母覺得腥氣難吃也很有可能。

  “爹,你要覺得腥氣難吃可別吐,這個特別補身子。”朱達叮囑了句,要是覺得不好吃,那就當補品,這蛋白質和脂肪對人大有好處,何況這魚的脂肪還是不飽和脂肪,當然,這年頭自家也不會有肥胖三高的困擾。

  朱石頭還是咽了下去,這口湯下肚,他臉上表情又有變化,依舊有震驚,但也有愉悅,沒有說話又是喝了口,就好像品酒一般緩緩嚥下,這才說道:“這湯怎麼這麼好喝,就和雞湯差不多!”

  那邊母親朱王氏聽到這幾句話,連忙也喝了口,臉上湧現出差不多的表情,她是看著朱達如何做湯,倒沒那麼多的疑問。

  “你說你用的是魚,那魚我吃過,腥臭的下不了口,而且還苦,你怎麼就能做的這麼好吃?”朱石頭急忙問道,和朱達所想的差不多,村民不是沒吃過魚,只是不知道正確的法子。

  白堡村和相鄰村莊的生活很貧苦,不過這個貧苦是朱達概念裡的,對於這些軍戶出身的村民百姓來說,他們能勉強溫飽,過得還算太平,這已經是很不錯的日子了。

  而且大同周圍都是軍屯衛所,軍戶世襲,軍戶百姓世世代代沒有什麼變化,這樣的環境裡,人們保守封閉,對新事物的接受極慢,也沒有去接受新事物的需求,這就是為什麼有魚沒人碰的原因,和當年山東沿海不吃海鮮的情況很相似。

  常年吃雜糧菜蔬的人,都對脂肪和蛋白質有種本能的渴望,也就是俗話說的“缺油水”,朱達父母今晚這頓也是風捲殘雲,魚湯喝了個精光,吃得十分滿足,只是在吃的過程中,朱達不斷提醒父母要注意魚刺,河魚刺多,一定得小心。

  “你打這幾條魚很金貴吧?是不是就這幾條魚才好吃?”父親朱石頭有些疑惑的問道,他對朱達怎麼會抓魚倒是沒太多疑問,“看河邊別人抓魚學會的”這個理由他們能接受,朱達到這個時候也發現,自己父母因為見識淺薄,很容易糊弄。

  “河裡魚大都是這個味道,只要會做就好。”朱達笑嘻嘻的回答說道。

  “你去抓魚不會被淹到吧,我記得你可不會水,咱家不吃就不吃了,你可別有什麼風險。”母親朱王氏插嘴說道,父親連連點頭。

  朱達心中感動,搖頭說道:“娘,你放心就好,我是在河邊抓魚,水才沒過小腿,沒事的,明天我還抓大魚來!”

  “小達長大了”“小達真長大了”這個話今天已經說了很多次,朱達自己不提學武的事情,父母也沒有提,但今天自己跪求學武的事情應該傳到父母那邊了,父母卻沒有出聲阻止,態度應該是有所改變。

  抓到魚了,喝上魚湯,讓父母接受這件事,然後對學武的事情不再表示反對,最起碼保持沉默。

  入睡前朱達臉上繃不住笑,總算有了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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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41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7-3-31 02:42 AM 編輯

第十一章 這好吃嗎

  “……孩子這麼想要學武,就讓他去學吧,反正都在村里……”

  “……不行,學武就要惹事,再說了,咱們大同靠著邊關,這些年倒是太平,萬一有事抓丁抓兵,咱們家小達被抓了怎麼辦……”

  “……本份做個莊稼人,成家立業到老,有什麼不好,你別慣壞了孩子……”

  臨睡前,朱達聽到父母的小聲議論,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他沒放在心上,今天雖然沒有鍛煉,但並不輕鬆,朱達很快就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起時候,朱達覺得身體狀態很不錯,補充了足夠的蛋白質和脂肪,自然和往日半飢半飽不一樣,他沒有賴床,穿上衣服就去廚房幫忙,昨晚魚湯剩了不少,還能繼續做。

  想到昨天晚飯時父母喝魚湯的高興滿足,朱達都想把那條近兩尺的大魚也做了,猶豫了下沒有動手,不急在這一時,這條魚還有大用處。

  朱達起來的比父母都早,他將預備好的菜蔬切絲放入鍋中,然後加水,將已經成了魚凍的魚湯也加進去,正在忙碌間,母親朱王氏走了進來,看到朱達後愣住,呆呆的看著自家兒子忙東忙西,等朱達轉身後才反應過來,只是擦著眼角感慨“孩子長大了”。

  “孩子,你抓魚一定要小心,咱們家不差這口葷腥,你要是被淹到有個好歹,爹和娘就沒法活了!”早飯時候,母親朱王氏叮囑說道,父親朱石頭想要說什麼卻沒有開口。

  如果是從前,朱達的父母會嚴厲訓斥,或者把他關在家中,甚至帶朱達一起去田裡,但從甦醒後到現在,他說話越來越有條理,做事越來越成熟,儘管朱達有意收斂,不讓自己表現的太出格,可不知不覺間還是影響到了父母,讓父母不再把他當成個純粹的孩童。

  那兩條魚也是原因,民以食為天,父母為全家吃飽忙碌操勞,不從事生產的兒女自然要聽話,因為從某種意義上就是從屬,但朱達弄來了魚,讓家里人吃得更飽,吃到了更好的東西,這也就有了發言權。

  “這兩頓飯吃的渾身都是力氣,今天干活也不會差!”父親朱石頭出門前還開了個玩笑,全家人的心情都不錯。

  等家人離開,朱達收拾了下,卻看到有兩隻貓進了院子,想必是被魚味引過來的,朱達把魚骨頭什麼的丟了出去,又把雞窩的籠柵緊了緊,免得下蛋母雞被貓禍害,這才出門。

  朱達拎著魚快步走到向老漢家住的地方,等到了那條街道的時候,卻看到村里幾個孩子正在向家附近左顧右盼,好像在等待什麼,看見他過來後,都是笑嘻嘻的,朱達能清楚聽到“來了”“來了”。

  每天跪著拜師,村里老人們看到後肯定要議論,各家各戶也慢慢知道,各家各戶成人懶得理會,孩子們卻好奇想要看熱鬧。

  如果是真正十二歲的朱達,被人當猴戲一般看著,肯定羞惱放棄,不過現在的他卻不怎麼在意,反倒笑著問道:“向伯出來了嗎?”

  誰也不敢保准向岳向老漢每天都一個時間出門,朱達的態度倒是讓村里的孩童們怔住,他們以為朱達會羞惱發火,這樣他們會覺得更有趣,沒想到對方這麼坦然。

  “……一早我就過來了,沒看到出門……”一個孩子回答說道,雙方走得近了,其他幾個孩童抽抽鼻子,皺眉說道:“什麼這麼難聞。”

  朱達沒有接話,這邊人基本不碰水產,自然對這魚腥味很敏感,他懶得解釋,直接奔著向家院門走過去。

  距離院門還有兩步,卻聽到裡面有人在爭論,正是那向岳向伯和周青雲,這個距離上,朱達倒是聽得清楚。

  “……再爭我就揍你,山里那豹子不是咱們能對付的,這幾天我去老鄭家問問窩弓的事,你老實呆在家裡,你要是敢上山,我打斷你的腿… …”

  “……大伯,我不怕豹子,真出來了一箭射死……”

  “就憑你那本事,還差得遠,再絮叨我把弓箭就帶走!”

  朱達還在聽,向家的院門敞開,向岳向老漢出現在門口,看到他出現,周圍的孩童少年們很是興奮,都在那裡小聲議論不停。

  向岳看到朱達,也看到那些不遠處的孩童,自家門前倒成了個孩子窩,向老漢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後面周青雲則是探頭探腦,還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

  朱達反應不慢,直接就跪了下去,將帶來的那條魚舉起,開口說道:“向伯,我想和你學本事,這條魚就是我拜師的禮物。”

  說完這句話之後,朱達高舉那條魚,盡可能跪的端正,不過他對這次拜師沒有多少指望,看向伯和周青雲的健康模樣,恐怕不是太缺油水,再說了,這幾天折騰下來,向岳也不會被自己的決心感動,只會煩躁。

  本以為向岳向老漢會直接跨過去,沒曾想他直接蹲了下來,還招呼一聲“小子,你抬起頭。”

  朱達抬頭,向老漢的臉就在不遠處,冷然瞪視的眼神,臉上的刀疤,還有不耐煩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圍觀的孩童們都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周青雲也沒有嬉笑。

  對視片刻,開始時朱達有點緊張,但很快調整過來,坦然無比的看著對方,這倒讓向老漢意外,他可是知道自己這模樣眼神的效果,就算不刻意威嚇,很多孩子都會被嚇哭,沒想到這個突然找上門的朱家小子倒鎮定。

  向老漢已經覺得朱達是個麻煩了,而且是個自找的麻煩,當時看不慣這小子在路邊窩囊哭泣,就吼了兩句,誰能想到,就這麼纏上來說要學武,真是可笑,今天必須得嚇嚇他,免得以後折騰。

  “你叫朱達是吧!”向老漢開口問道。

  “是,我叫朱達。”朱達沒想到會有交談,這才求了三天就有這樣的效果,他又是興奮又是意外。

  向老漢沉吟了下,悶聲說道:“你說你想學武學本事,你怎麼知道老漢我會武又有本事。”

  “向伯,我聽爹娘說你上過戰場,身經百戰回來的,您這樣的人當然有本事,當然有一身好武藝。”

  “身經百戰”這文縐縐的詞向岳第一次聽到,不過很容易理解,他自嘲的笑了下,然後板起臉yīn沉沉的說道:“小子,老漢告訴你,我不會武,也沒什麼本事,老漢只知道殺人,就會殺人!”

  說到“殺人”這兩個字的時候,向老漢特意加重語氣,臉上表情也配合著猙獰起來,向岳對自己的這個樣子有自信,就連村里的成人都害怕,莫說眼前這個天真的少年。

  朱達身子顫了下,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畏縮神情,那二十餘年的人生中他打過架,但法治社會,傷人殺人都不被允許,充其量在媒體上看到真實和虛構的事件,這十二年更不必說,突然間有人很認真的和你說“殺人”,而且這個人真的殺過人,的確讓人心驚肉跳。

  向老漢注意到朱達臉上的畏懼,他不自主的微笑,這微笑在朱達眼裡,自然就是所謂獰笑,向老漢向岳搖搖頭,起身準備離開,這個莫名拜師的少年應該被嚇住了,以後不會每天在門前演戲一樣拜師。

  這邊剛起身,就聽到舉著魚的那個少年開口了:“向伯,我就是想學殺人的本事,我想學武也是想要學殺人的武藝。”

  朱達回答的聲音不大,圍觀的孩子們不敢靠近,也聽不清楚,但向老漢聽得很清楚,這回答讓他愣住了,朱達回答的很堅定很真誠,不是孩童的胡攪蠻纏。

  村子不大,每家每戶的情況彼此都大概清楚,朱家一直是個本份種地的老實人家,朱達作為獨苗也沒遭過什麼罪,怎麼就突然要學武,這麼堅定的要學殺人的本事。

  平時向岳不耐煩,但今天難免想得深些,向老漢又是蹲下來,盯著朱達悶聲問道:“小子,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要有人做了什麼混賬事,你不要怕。”

  “沒人欺負我!”

  這回答讓脾氣不怎麼好的向岳又是煩躁起來,粗聲說道:“那你為什麼要學武,還要學什麼殺人,你見過血嗎?怕是連殺雞殺豬都沒見過幾回!”

  朱達看著向岳,這個老漢脾氣不好,人卻很正直,但此時朱達所想重點不是這個,他有些激動,第一次可以深入的交流了。

  “向伯,我想學殺人就是不被人殺,我想學些強身護身的真本事,是要活的體面些,不想讓別人當豬狗一般的對待。”朱達回答的很鄭重。

  向老漢沒有出聲,兩人沉默的對視了一會,向老漢悶聲說道:“你以為學會這個就能活好些嗎?你以為學會這個就有榮華富貴?小子,我告訴你,這個是命中註定的,你祖宗什麼樣子,你就什麼樣,咱們這軍戶丁口打生打死也是給別人賣命,死了這條心吧!”

  這話與其說訓斥,倒不如說是向老漢自己的感慨,還沒等朱達接話,向老漢直起身來,粗聲說了句:“胡鬧”,邁著大步走遠了。

  氣氛太壓抑了,圍觀的孩子們都是沉默,朱達也有些頹然,這麼折騰下去沒結果的,儘管還要堅持,但今天注定是失敗了,先去抓魚健身吧,朱達剛要站起,卻看到門裡的周青雲竄了過來。

  周青雲眼睛盯著朱達手裡的魚,滿是期盼的問道:“這是魚嗎?這個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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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43 AM

第十二章  你會的真多

  “能吃,好吃。”朱達回答的有些敷衍。

  按說今天比前幾天都有了很大進展,向岳向老漢和他聊得深入,周青雲又過來搭話,可朱達卻覺得這條路快被堵死了,因為向老漢只是抒發自己的感慨,自己這邊也沒什麼新的底牌,明天或者下次再碰面的時候,恐怕就會很乾脆的被拒絕。

  他轉頭看向老漢的背影,向岳背著兩個包袱,一個包袱是捆紮起來的皮貨,大概十幾張的樣子,一個則是趕路用的行囊,但最吸引朱達眼球的還是那佩刀,在這個世道上,向老漢活得比村里大部分村民都要自在,甚至可以說是自由,他最羨慕的就是這個。

  圍觀的村中孩童已經哄散,對他們來說,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足可以議論好多天,周青雲卻沒注意到朱達的走神,只是盯著那條魚說道:“河裡的魚我也弄過,那股味道真不是人吃的,只能餵貓狗,你說這個好吃?”

  朱達深吸了口氣,驅散自己的頹喪,如今可沒有感懷的本錢,想要不和父母一樣,想要有那種自在和自由,想要不成為砧板上的肉,這向老漢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靠譜的希望,朱達知道外面的天地很寬,能人異士到處都有,但一個十二歲的軍戶少年能幹什麼,不被餓死殺死,也會被人擄走,能有什麼好下場嗎?可以指望的,只有眼前!

  調整下狀態,朱達轉頭面對有些不耐煩的周青雲,笑著說道:“那是你不會做,這可是好東西,不比肉差!”

  一聽這“不懂”兩個字,周青雲被刺激的炸毛了,揮舞著雙手說道:“我不會做,這白堡村誰會比我們家懂得做,就算李老爺家也不行,向伯和我做過多少肉,他們才吃過多少,烤的、燉的、燒的,我們什麼都做過。”

  這年頭,在這個貧苦地方,能吃上肉可是了不起的,自然當得起“會做”,周青雲這麼激動倒情有可原,聽到他這麼說,朱達禁不住咽了口口水,自己好久沒有吃陸上的肉了,那味道真是令人垂涎。

  “我騙你幹什麼,我還想拜向伯為師呢!”朱達沒好氣的回答,雖然同齡,可自己的心理年齡比對方大了很多,實在懶得糾纏。

  這話的因果明晰,周青雲倒是不激動了,隨即認真的盯著那灰突突的烤魚,看了看,搖搖頭,遲疑了下說道:“你說好吃,那今天中午咱們一起吃飯,我來試試這魚的味道,要是不好,你就不要想拜師了,要是好吃,那我就幫你的忙!”

  說到最後,周青雲忍不住擦擦嘴角的口水,這動作讓朱達忍不住笑了,看來這小周是個吃貨,儘管不知道這周青雲能在向岳面前使多大力氣,但有這麼個突破口總是好的。

  “行,那中午一起吃,我來做魚,這條魚先放在你這裡。”朱達把魚遞了過去。

  周青雲愣住,盯著朱達說道:“你不怕我把魚先吃了,或者說你沒給過我?”

  “我信你!”朱達回答的很爽氣,他這做派倒是讓周青云有些錯愕,周青雲撓撓頭,開口說道:“那好,等中午前後你過來,我等你一起。”

  朱達所注意的重點則是在另一邊,這向家居然一天三頓飯,果然生活不錯,還有這向岳和周青雲,即便是收養關係,年齡差了這麼多,也該叫爺爺,而不是叫“伯”,裡面肯定有原因,不過現在也不方便打聽。

  既然今日拜師不成,那就抓緊時間去抓魚和鍛煉身體,朱達打了個招呼,自己向河邊走去,走了幾步又是轉過身,叫住要進門的周青雲,開口問道:“你這邊有刀嗎?”

  自家的刀具就是菜刀和鐮刀,這兩樣在河邊剖魚的時候都不好用,而且這在家裡都是金貴家甚,弄壞了很麻煩,這向家看著又是獵戶,又是武夫的,肯定不缺刀具。

  朱達沒想到周青雲借給他一把匕首,八寸長短,看刀鞘和纏布有些年頭,但卻很鋒利,這匕首在河邊剖魚的時候肯定好用。

  出村之後,朱達就開始跑步,強健身體有很多種方式,但跑步是最基礎的,如今的狀態和肚中空空的時候完全不同,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就這麼一路到了河邊。

  去水坑之前,先要收集柴草和各類野菜,神精氣足,又有短刀在手,今日里的效率比昨日高了很多,很快就是把該用的材料湊齊。

  不知道今天會有幾條魚上鉤,魚沒什麼記憶力,這種水坑捕魚的法子用很久都不會失效,只要河裡的魚足夠多,有了昨日那麼好的效果,朱達倒是不擔心坑里沒有魚,只是想著會有幾條。

  走到水坑邊看了眼,朱達呆住了,居然只有一條魚在水坑里,但這條魚兩尺多長,而且很肥大,正盤在水坑里,粗看讓人想起蛇蟲,很是嚇人,這條魚被水坑里的葦草纏住,但看起來不像被困住的樣子,倒像是吃飽了休息。

  居然是一條鯰魚,這可是油水很足的河魚,看這個樣子,只怕先進坑里的魚都被它吞了,朱達立刻放慢動作,他身體在水中,如果太急,動作很容易被魚藉水流感知,驚動逃跑,何況這鯰魚敏感狡猾,難釣難抓,一驚動就要跑,這麼好的肉和油,放跑實在太可惜了。

  等到了水坑邊,朱達雙手緩緩伸入水中,到靠近的時候突然加力加速,抓住了魚身,而且是纏繞著葦草的魚身,發力抓住,在這一刻,這條鯰魚已經開始劇烈掙扎,朱達沒有遲疑,抓住後整個身體都跟著動作,把魚扔向河灘。

  他是用整個身體發力,魚被丟到岸上,朱達整個人仰面倒在淺水里,有這半尺多深的水做緩衝,憋氣又及時,他很快就是翻身站起,沒有耽擱,立刻上岸,隨手撿起一塊石頭,照著正在河灘上蹦跳的鯰魚狠狠砸下。

  那條鯰魚不動了,朱達整個人才放鬆下來,從看到這條魚的時候他就生怕跑掉,剛才抓魚的時候,魚在水中掙扎的力氣會比正常加大,這鯰魚表面的粘液又滑不溜手,差點​​就從手上滑落,可終究還是被抓到了,先繃緊再得手,人格外的放鬆,這種成就感比昨日更甚,朱達喘了幾口氣,忍不住笑出聲來。

  朱達沒有放鬆太久,急忙活動熱身,不然的話太容易著涼,等活動完畢,朱達又去洗淨石板,收拾野菜,還特意多摘了幾根葦草,看這條魚的大小,恐怕要切段帶回去,到時候要做個草兜裝著。

  剛要在河邊大石上收拾鯰魚,卻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朱達一愣,手卻握緊了匕首,他倒沒有想壟斷河裡的魚獲,憑自己和家庭都不可能做到,但要提放壞人,這個時候,成人都在農忙,秋天水涼之後,孩童們都不會靠近河邊,那又會是誰?

  “原來你在這邊抓魚,我還以為有什麼訣竅呢!”有人笑嘻嘻的說道,順著聲音望過去,卻是向家的那個周青雲,這周青雲滿臉得意,一副“我發現了你秘密”的表情。

  朱達笑著搖搖頭,用匕首開始收拾鯰魚,開口搭話說道:“不在河邊還能在哪裡,你過來小心點,別踢了我預備好的東西。“

  周青雲倒是沒想到朱達這般坦然,在那裡愣了愣,這才走了過來,邊走邊好奇的看著火堆灰燼,看著洗淨的野菜,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朱達吸引過去,因為那邊在用匕首處理魚。

  開始時候,周青雲還忍不住提醒了句“你不會用刀就讓我來,不然會割到手”,沒想到朱達用這個匕首很熟練,將魚分割之後,去除內臟,頭尾分離,又把魚切成幾段。

  “你練過刀?”周青雲忍不住問道,他所知道的同齡人大都不會用刀,用利刃切割刺看著容易,卻稍不小心就會割傷自己,而這朱達明顯用得很熟。

  大家同在一個村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兩個人年齡差不多,彼此也有些了解,在周青雲看來,不過就是尋常的小子,前些日子著涼要病死,向伯知道後還叮囑自己兩句,突然間病好了,突然間就要拜師學武學殺人本事,還會捉魚用刀,周青雲越想越是好奇。

  朱達這邊收拾完,將不能吃的魚雜之類切碎,然後混入齋齋苗,放在一邊先晾著,然後去火堆那邊,用枯枝將石頭圍著的灰燼撥開,將昨天燜烤的小魚扒出來,然後將枯草放在透著些紅亮的灰燼上,開始吹氣助燃。

  這個其實和家裡保留火種的手段差不多,但河邊潮氣重,有一定失敗的可能,所以朱達用石頭圍起火堆,選的又是地勢高的河灘地,昨日又特意放進幾根較粗的干燥樹枝,今天果然還有餘燼,當然,如果都不行,朱達還是要回家取火種的。

  看著火燃起來之後,看什麼都好奇的周青雲反倒沉默,等朱達切碎野蔥野蒜塗抹在魚段上的時候,他才忍不住說了句:“你會的真多,就和向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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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44 AM

第十三章  少年的友情簡單些

  旅行和野外生存的很多技巧,屬於想學就可以學到,實踐的機會也很容易獲得,可那些東西放在現在,就成了只有少部分人才掌握的秘訣,向岳向老漢領著周青雲打獵,自然懂得多,但看到朱達會這麼多,還這麼熟練,周青云自然震驚。

  朱達笑了笑,這匕首鋒利,處理魚要比昨天利索很多,該剔除的剔除掉,味道肯定會比昨日更好,他又把水坑里植入葦草,甚至還用葦草在裡面做了幾個暗扣,然後把逃出來的鯰魚內臟切碎放入水坑中。

  把這些都做完,朱達回到火堆前,開始簡單的處理鯰魚,他不准備像昨日那樣熏烤熟透,這鯰魚肥大油重,有另外的做法,在這裡簡單的熏制下就好,反正天氣涼爽乾燥,不用擔心腐壞變質。

  即便用辛香野菜壓制腥味,鯰魚的土腥味也太大了,在那裡收拾的時候,邊上的周青雲聞著直皺眉頭,嘴上卻是不停:“看你一個人在村里瞎跑亂玩,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本事,我說,你什麼時候去家裡做魚吃!”

  說起來也巧,朱達在村里的同齡人只有兩個,一個是這周青雲,一個是李總旗的二兒子李和,其他人要麼大三四歲,要麼小三四歲,根本沒人能玩到一塊去,周青雲和李和那就更不必說,沒甦醒之前,朱達都是自得其樂,在村里跑來跑去,上樹抓鳥之類的。

  從前和這周青雲沒接觸,遠看甚至覺得畏懼,現在近距離接觸,發現還真是話多,確確實實是十幾歲的少年。

  “你要著急你就先回去,中午我肯定過去。”朱達一邊收拾,一邊把昨日燜烤的小魚遞給對方,在草木灰燼中燜了一夜,沒有過明火,溫度卻足夠,這魚從內到外都是酥了,雖然沒有調味,可也足夠香酥可口。

  “這黑乎乎的能吃嗎?”周青雲滿臉不滿的絮叨了句,吃了第一口之後就不出聲了,飛快的把手中這條魚吃完,然後眼巴巴的盯著朱達手上那條。

  朱達沒理會對方,總要多吃點補充營養,沒多久鯰魚也處理完畢,他簡單用葦草做了個網兜,把滿兜子的鯰魚段放在大石上,這葷腥生鮮很容易引來小獸和飛鳥,只能緊盯著了。

  把這些弄完,朱達準備練跑,這讓旁觀者的周青雲更無聊,向老漢一走,周青雲很有點放羊的意思,不過朱達懶得理會他,自顧自的開始鍛煉身體,週青雲念叨幾句之後就回了村子。

  吃飽的狀態下,十二歲少年的精力是無窮的,朱達回憶當年的見聞和所學,調整身體的各個部位,讓自己在長跑中得到鍛煉,而不是損害身體各部位和關節,當全身達到協調的時候,他覺得渾身舒暢,甚至有餘暇去想別的。

  比如說周青雲是白堡村難得長相端正的,想想原因很簡單,營養充足,又有足夠的鍛煉,自然比其他人強很多,李總旗家的幾個兒子也是同樣,這向家老少二人,除了打獵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收入,雖然打獵後販賣皮貨是個不錯的收入,但卻做不到穩定進項……

  “老朱家那孩子身體好了不少,又和從前一樣瘋跑了!”

  “小朱,你今天拜師成了嗎?”

  田地裡有人議論,也有人揚聲調侃,他拜師這個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村子,成了秋收時節難得的談資和笑料。

  不過開朱達玩笑的不多,村民都知道這孩子性子倔強,真惹他火了,鬧起來大家都不好看,沒曾想這些玩笑朱達都笑嘻嘻的接了,根本無所謂的樣子。

  跑的身體發汗,渾身都熱的差不多了,看著太陽已經正午,朱達拎著那草兜向村里跑去,這東西放在外面可不保險,今天周青雲能找過去,天知道下次會有什麼人好奇。

  朱達剛進村,就看到滿臉焦急的周青雲迎面跑過來,那邊看到朱達後才鬆了口氣,連聲說道:“還以為你不來了。”

  “你難道不會做飯?”

  “做飯我會,可我不會做魚。”周青雲滿不在乎的回答了句,然後又是滿臉疑惑的說道:“剛才我切了一塊煮熟了吃,味道不好啊!”

  朱達揉了揉額頭,這位似乎不是少年武者,更像個吃貨,但喜歡吃不是壞事,就怕你不喜歡吃,他笑著回答道:“等我來做就好。”

  白堡村的秋收正午格外安靜,成人和孩童都在田間,老人和婦幼則是留在家中,沒人注意到這兩個少年。

  進了向家院門,朱達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四處張望打量,鄉里鄉親的,村里很多人家他都是進去過,這向家卻是第一次來,從前可都是敬而遠之。

  相比於自家,向家的院子寬敞整潔,在牆邊放著箭靶和長度不一的木棍,還能看到兩個石鎖,各處還有晾曬著的皮子,不過大部分是兔皮,有幾張狐皮,有一張鹿皮還是什麼的很顯眼。

  “快做魚,快做魚,我都把餅子熱上了!”那邊周青雲可不管朱達的好奇,連聲催促不停。

  朱達無奈的搖搖頭,一邊走進廂房,一邊問道:“蔥薑蒜有嗎?你家讓你用鹽嗎?”

  這幾個問題讓周青雲瞪大了眼,連連點頭說道:“都有,都有,你還真會做飯。”

  對第二個問題,周青雲很有些炫耀的回答說道:“鹽你儘管用,我們家可是不缺。”說完之後又急忙補充了句:“也別用太多,太鹹也不好吃。”

  白堡村和周圍村子裡的鹽都是外面販來,那是要用糧食實打實換的,收穫的糧食繳租後本來就勉強糊口,沒多少餘糧,自然換不來太多鹽,家家都吃的很淡,原來大家都覺得李總旗家好些,現在看這向家也不差。

  等到了灶台附近,朱達又是吃了一驚,這廚房比朱家和村里其他人家要完備許多,小罐和葫蘆擺了一排,看著應該是佐料醬醋之類,鍋灶廚具之類更是齊全。

  他的驚訝讓周青雲很是自豪,又顯擺說道:“我這樣的練武之人都是天天吃肉,飛禽走獸當然要做的好吃才行,今天你來的不巧,等過幾天向伯回來,我去弄野味來。”

  “天天吃肉”,除去這句話誇張的部分,也就是向家老少的獵物大部分都是自家吃了,沒有拿去賣錢,看來不光是自己知道練武強身健體要補充蛋白質和脂肪,向家也知道,不過這個又不是秘訣,沒什麼可奇怪的。

  朱達也沒有特意討好周青雲,熟悉了下環境,就安排對方生活,自己則是刷鍋備料,把魚先弄乾淨,然後先選取油脂多的魚肚部分切碎,和蔥薑蒜的碎末混在一起,在燒熱的鍋中翻炒,沒有菜油,向家即便有葷油也未必捨得拿出來用,只能用魚肉自己的油脂來熗鍋了。

  香氣冒出,周青雲開始抽鼻子,直盯著那口鍋,嘴裡不住念叨說道:“這麼香,這麼香,你真會做魚,能吃了嗎?”

  把這些做完,朱達這才把切好改刀的魚下鍋,然後加水燜煮,他掃了眼調料罐,開口問道:“你這邊還有什麼調料?”

  周青雲撓撓頭說道:“你自己看吧,都是向伯做,我就跟著打個幫手。”

  都到這個時候,朱達自然不會客氣,一個個罐子,一個個葫蘆的看,倒是沒什麼稀奇的,有不錯的醬油和醋,有芝麻香油,罐子裡面是品相不錯的鹽,比起自家每次要先化成鹽水才能用的劣貨強太逗,還有白酒以及自己不怎麼認識的香料。

  “能用嗎?”

  “隨便用!”

  鍋裡的魚湯已經開始翻滾,朱達拿起酒葫蘆來,看到他拿起這個,周青雲頓時急了,吆喝說道:“那是酒,你別亂來。”

  朱達笑著回了句“我知道”,然後倒了少許酒下去,周青雲目瞪口呆的看著,本來一直念叨“能吃了嗎”,忍不住蹦出一句“這還能吃嗎?”

  周青雲的話實在太多,朱達懶得理會了,等到魚湯再翻滾一會,就開始端來湯盆,在湯盆裡撒下切碎的野蔥還有鹽,再把魚湯盛入,已經泛白的滾熱魚湯和野蔥以及鹽一接觸,立刻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到這個時候,周青云不說話了,只是伸手擦了擦嘴角,朱達加完醋之後,這才笑著說道:“能喝了,你小心點燙。”

  周青雲動作極快的弄來碗筷,並把熱氣騰騰的餅子一併擺上,這餅也是雜糧餅子,但糧食多,麩皮少,這向家的日子過得比村子里大多數人家都要好太多。

  “你加了白酒進去,那個味道我可碰不得!”周青雲在臨喝的時候還有些疑慮,朱達沒有理會,拿起自己這碗開始吃,周青雲小心翼翼的喝了口,立刻雙眼發光,白酒加在魚湯裡那可是去腥提鮮,這小手段在那二十幾年不稀奇,可在從前,這可是大廚們的秘訣,學食品加工有這個好處,能知道來龍去脈。

  兩個半大小子飯量都不小,魚湯和餅子都被風捲殘雲一般吃了個乾淨,周青雲吃的肚飽溜圓,滿足的打了幾個飽嗝,這才感慨說道:“原以為向伯是會做飯的,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說到這裡,周青雲好像想起了什麼,盯著那草兜的鯰魚段說道:“朱達,朱達兄弟,今晚就在我家做這個魚吧!”

  “不行,我要拿回家給爹娘做。”

  “那我去你家吃,我帶著糧食過去,行不行?等下次打到了野味,也分給你家!”說起這話的時候,周青雲滿臉都是期盼。

  朱達想了想,笑著說道:“過去可以,除了自帶糧食,還要拿些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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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3-31 02:45 AM

第十四章  羅漢六刀

  “怎麼會這麼香,怎麼會這麼香?”在朱家的廚房外,周青雲流著口水不住重複這句話。

  不止周青雲失態,連正在磨鐮刀,收拾麥稈的朱石頭也不住的向廂房看過去,喉結一直在滾動,別說院子裡,院外都有些喧鬧,飄進院子裡來的聲音無非是“怎麼這麼香”,甚至還能聽到孩子們的哭鬧“……我也要吃……”

  朱達走了出來,跟在他身後的母親朱王氏滿臉都是震驚,外人倒還好,越是親密的家里人,越是覺得朱達的廚藝不可思議,火候的掌握,調料的多少,甚至刀工手法,這都不是一天能練出來的,好在朱達的其他表現沒有超出“這孩子長大了”的範疇,不然就會以為被什麼妖魔鬼怪附體了,當然,這些想法朱家父母只會藏在心底,永遠不會說給旁人聽。

  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朱達跑到父親朱石頭跟前說道:“爹,你去外面和大夥說,是向伯和咱們家搭伙吃飯,給咱們送了野豬肉來,讓大家散了吧! ”

  雖然知道捕魚吃魚的秘密早晚會被村民發現,但越晚越好,磨著鐮刀的父親朱石頭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起身站起出門,他在門外吆喝兩嗓子,宅院外面很快就安靜下來了,只剩下孩童們的聲音。

  “野豬可不好打,我用弓箭可射不死,得向伯拿著鋼叉動手,現在向伯年紀大了,也不敢硬碰了。”周青雲悶聲說道,緊跟著又是問道:“把鯰魚和茄子在一起燉就能這麼香嗎?”

  “當然不是。”朱達回答了句。

  蔬菜在白堡村倒不值幾個錢,家家戶戶都自己種點,朱達家裡就種了茄子,茄子切段,鯰魚切段,洗淨收拾,然後加蔥薑蒜和醬油紅燜,少不得點幾滴酒和醋去腥。

  這鯰魚本身油性就重,秋天又是最肥美的時候,這種材料不需要放油,只要在鍋裡燜煮,將鯰魚的脂肪慢慢燉出來,至於這加入的茄子,與其說是增添風味,倒不如說是藉著鯰魚的油水讓茄子變得更好吃,這個做法不需要太多技巧,醬油和材料放進去,等到收汁就好。

  等到出鍋時候,全家人,包括朱達自己,都忍不住嚥口水了,紅艷豔的鯰魚段,油光光的茄子,加上厚稠的汁水,更不要提那濃郁醬香,讓每個人都是胃口大開。

  “小心些魚刺。”朱達提醒了句,那邊周青雲已經拿起餅子開吃,第一口下去就兩眼發光,邊吃邊含糊說道:“比肉好吃,比肉好吃。”

  這一鍋鯰魚燜茄子,每個人都能分到幾塊,不過朱達的父母吃了幾口之後就是停下,蘸著湯汁吃完了乾糧,然後笑著說道:“家裡好久沒吃油了,吃多了會鬧肚子,等明天慢慢吃。”

  朱達卻明白父母的用意,笑嘻嘻的說道:“不用給我留著,明天我還能抓到魚。”

  “明天我還要來吃,我自帶糧食和佐料,我教你練武。”周青雲倒是不放過任何機會,含糊著念叨說道。

  雖說鄉里鄉親,可誰家的糧食都不富裕,何況周青雲正是最能吃的半大小子,當聽到周青雲來吃晚飯,朱達的父母臉sè立刻不太好看,當知道對方自帶糧食的時候才勉強同意。

  聽到周青雲說要教朱達練武,父親朱石頭下意識的就要阻止,但和妻子對視了眼,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出無奈,都沒有開口。

  秋收和曬糧都要結束了,白堡村這邊是大家先把糧食送到李總旗那邊,湊齊了數目再用大車朝著老爺家送,全村每一戶人家都在忙碌這個,儘管昨天朱家飯菜的香味吸引了好多人,可聽到“野豬肉”之後,也就沒什麼人追根問底,誰不知道豬肉好吃,至於野豬肉大家沒吃過,可也能想像的到。

  話又說回來,白堡村對牽扯到向岳向家的事,都下意識的退避,要知道,連李總旗對這向老漢都是敬而遠之,加上向岳帶刀背弓的是個武夫,大家自然害怕,聽到也就散了。

  不過這天一早,周青雲已經等在了朱家門外,居然還帶了塊乾肉過來,還自帶了幾塊餅子,一定要和朱家吃昨晚剩下的鯰魚燉茄子。

  “咱們家小達從小就孤單,有個玩伴也挺好的。”朱家父母在出門之前,無奈的承認了這個事,按照他們所想,都是差不多大的半大孩子,即便說要傳授武藝,想必是胡鬧。

  吃完早飯,陪著朱達收拾完,周青雲就要拽著朱達去河邊看水坑有沒有魚,還大大咧咧的說道:“等向伯回來之前,我就在你家開伙了!”

  “你真能教我武藝嗎?”朱達卻盯著這個話題不放,那向岳向老漢不願意教,但這周青雲想必學到了真本事,能在他身上學幾手也好。

  “叫我一聲師傅我就教你!”

  “你還想不想吃魚?”

  在這個談判中,周青雲是完全的下風,只是訕笑著說道:“我能教你刀法,射箭和大槍就不能教了,向伯說過,就是刀法不值錢。”

  朱達自然沒有任何意見,能學到就是不錯,他根本沒有挑三揀四的餘地,何況這才幾天,長遠還是要從向伯那邊學到本事。

  答應要教,周青雲倒是沒有藏私,兩人直接去了向家的院子,周青雲拿起一根近四尺的短棍,這差不多就是雁翎刀的長度,只是他握在手中有些不合比例。

  “向伯說,這套刀法叫羅漢刀,共有六式,是大同官軍里通用的刀法,我練給你看。”周青雲在拿起這根短棍的時候,那種沒正形的吃貨樣子不見了,很是嚴肅。

  這“羅漢刀”的名目很是唬人,不過那二十多年裡,朱達聽過的武功名目何止千百,他也就覺得平常,六式的動作很簡單,周青雲很快就是演示完,朱達盯著周青雲問道:“就這幾下?你沒騙我?”

  朱達那二十多年所看到的武功分為表演類和實戰類,表演類好似舞蹈般花哨就不必說了,實戰類也沒這麼簡單,這六式和那些基礎動作差不多了,羅漢刀這個樣子未免太簡陋了些。

  他這疑問讓周青雲臉sè很不好看,本來周青雲還想著朱達會驚訝甚至誇獎兩句,沒曾想卻被質疑,立刻沒好氣的說道:“向伯就是這麼教我的,我騙你作甚,你要不要學,不學就算了!”

  “說說而已,我聽講故事的人說那些武功都花樣很多,這才覺得不對,我當然要學!”朱達沒有遲疑就做了決定,他沒指望在村子裡就碰到什麼隱世的強手,那就不是人生,而是傳奇了,向伯最多也就是個老兵,所懂的武藝不多也正常,有的先學下來。

  朱達讓周青雲又是重複了兩次,然後拿著木棍開始照做,之所以兩遍就學會,因為動作實在太簡單了,劈、刺、削、擋,然後加上步伐和方向的變化,湊足六式,可怎麼比劃怎麼覺得這是隨意動作,就算不懂武藝的人拿起刀也會這麼做,可看到周青雲的認真模樣,就知道這肯定不是騙自己。

  學會了所謂的“羅漢刀六式”,兩個人又是向河邊跑去,以往朱達去河邊的時候,總有看熱鬧說閒話的,可跟著周青雲一起,大家都變成小聲議論了,朱達倒不覺得這是壞事,大家都敬而遠之也好,最起碼可以讓捕魚的秘密多留存一段時間。

  水坑里有兩條魚,看到這個收穫,周青雲大呼小叫的驚喜不已,不過朱達卻知道要換個位置挖坑了,這種捕魚的法子碰運氣的成份不小,也就是這夏米河的魚多,但總在一個位置守株待兔卻不妥。

  朱達帶著周青雲上游下游走了幾十步,然後選定一個地方開始挖坑佈置,在做這個事之前,看著朱達絲毫沒有避諱自己的意思,周青云自己倒是納悶,很是詫異的詢問說道:“要不要我躲開,等你做完了再來。”

  如果是昨日,周青雲未必會說這個話,但經過三頓飯又是教授武藝這麼下來,彼此已經是朋友的關係了,這個變化周青云自己未必感受清楚,但朱達卻明白,對方知道這是自己生財的手段,懂得要避諱。

  “咱們倆是自己人,你都教我武藝了,我這點不怕你看!”朱達大方的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裡禁不住苦笑,雖然的確這麼想,可畢竟是用了些手段,為了和一個少年交朋友,居然還要這般,實在自覺慚愧。

  周青雲聽到他的話,先是愣怔了下,隨即露出比演武時候還要鄭重的神sè,點頭肅然說道:“別人都嫌我沒爹沒媽不吉利,你當我是自己人,那咱們是自己人了!”

  交情和友情靠這幾頓飯和兩件小事沒辦法加深鞏固,但這是個好的開始,即便朱達慚愧自己有目的性,可也心情愉悅,甦醒之後一直覺得孤單,到現在總算有個作伴說話的朋友。

  接下來沒太多話,雙方的距離卻拉近了很多,嘻嘻哈哈的開始挖掘捕魚坑,朱達沒有絲毫藏私,周青雲學的也很仔細,挖出一個水坑,佈置好之後,兩個人才直起身,匆忙上岸擦乾熱身,活動幾下後卻都是停住,兩人都被北方天際吸引了注意力,那邊又有烽煙升起,儘管很遠很遠,卻看得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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