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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背後靈】【完】
人山人海。
尖叫聲不斷。
這就是演唱會現場的狀況。
我沒有拿應援扇，也沒有跟著大家一起尖叫、唱和，只是揚著微笑，專注地看著舞台上那個神采奕奕、魅力無限的他。
我是他的 FANS ，也是他的好友。
對此，我感到自豪。
下了舞台的他，其實就跟一般男生沒什麼兩樣。
一樣要上學，一樣要考試，一樣會交女朋友。
是的。
他有女朋友。
而我，依然無可救藥地被他吸引。
是愛情？還是單純的憧憬？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很喜歡他。
演唱會結束後，我捧著一束花來到後台，等待他。
他一回來，我便笑著將花塞進他懷裡。
「演唱會很好看。恭喜。」
他回我一抹淺笑，「謝啦。」
看著他放下花束，取下耳麥，我便扔過去一記白眼，轉身走開。
身材好，了不起啊！？
才不要繼續站在裡面看他的裸體咧！
我又不是變態！
哼！
我如是想著。
隔天。
放學前的最後一堂課。
「小老師，過來把考卷發下去。」
聽到老師這麼說，我站了起來，「好。」
走上前，我從老師手中接過考卷，站在最前排，數好數量，一排排地發了下去──「往後傳。有多的就舉手，我再過去拿。」
發完考卷，我就回到座位上了。
因為只是課堂間的小考，題目不難，二十分鐘後，老師就讓大家停筆，並要左右兩人交換考卷。
我是小老師，必須上台幫老師把答案抄上黑板，就把我要改的那張考卷拿到前面，找坐在老師講台前的他幫我改。
每次都是如此，所以他只是聳聳肩，沒有異議。
不久，下課鐘聲響起。
我將考卷收回來，數了一遍，又讓他幫我也數一遍。
確認數量無誤，就交給老師。
老師滿意地帶著考卷離開教室後，同學們陸續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他才開始跟我抱怨：「幹麻每次都叫我幫忙啊？」
我挑眉，「我們是朋友吧？」
「是啊。」不冷不熱的語氣。
他只有站在舞台上時，才有比較多的表情，平時都是這樣冷冷的，沒什麼情緒的感覺。
聽他毫不遲疑地說了「是」，我開心的笑了。
「既然是朋友，就別抱怨了。不過是多改一張考卷，又不花你錢。」
他點頭，「那倒是。」見我坐在他桌子上，忽然淡笑，「妳不能收歛一下嗎？動作總是這麼男性化，我看以後大概沒有男人敢要妳。」
左右看看，原來大家都走光了，只剩我跟他留在教室裡。
既然沒有別人在，那就不用留面子給他了。
這麼一想，我馬上就端出我那女王式的高姿態，微微仰首，俯視他，傲然一笑，「不敢要我的男人，我也看不上眼。能夠配得上女王的，也就只有帝王或是將軍而已。」
聞言，他立刻笑著跟我抬槓起來。
「可是，帝王跟將軍都只喜歡公主，不喜歡女王喔！」
「那，騎士也行。」
「騎士也只愛公主。女王太威嚴，沒人敢高攀。」頓了下，他忽然笑道：「至於皇后，大多都只有被拋棄或是被嫌棄的命運。」
我也笑開了，「噗！我是女王，又不是皇后，不會被拋棄也不會被嫌棄。」
「女王要是嫁給了帝王，不就成了皇后嗎？」他狡黠一笑，「看來，妳若不是嫁不出去，就是嫁了後會被老公嫌棄或拋棄。」
「才不會！」看著他的表情，我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跟我互嗆的時候，總是笑得很好看，與平時冷淡的模樣完全不同。
所以我也挺愛跟他鬥嘴的。
「大不了我不嫁了就是。」說罷，我靈機一動，也慧黠的沖他一笑，「決定了！如果我嫁不出去的話，就讓你也娶不到老婆！總要有人陪我一起打光棍嘛！你說是吧？哈哈！」
他邊笑邊大叫：「我才不要咧！妳要是破壞我的姻緣，我就跟妳絕交，把妳列為拒絕往來戶！」
「哼哼，絕交跟設黑名單都是沒有用的。」語畢，我故意將話說得特別輕柔，玩笑似的模仿起電影裡的鬼的樣子，淺笑，「背後靈可沒那麼容易擺脫喔～～～」
他沒有害怕，只是捧腹大笑。
我也是。
因為上述的所有話語，全都只是玩笑。
他是我的朋友，所以他很清楚，只要他真的覺得幸福，我一定會祝福他。
反之亦然。
接著，他的視線落在我身後某處，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秒，才變成溫柔的淺笑。
但也有可能從未僵住過，只是單純縮小了嘴角的弧度而已。
我不敢肯定自己有沒有看錯。
因為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非常輕微的變化。
我困惑的回頭望去，發現他女朋友正站在我斜後方微笑。
我禮貌性地對她一笑，點點頭。
雖然他在我面前會不計形象的搥桌狂笑，但在她面前卻始終都是從書中走出來的白馬王子。
大概是想成為她的理想對象，以防她跟別人跑掉吧。
我是這麼想的。
畢竟他是個偶像，能陪她的時間不多。
說實話，因為我不只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 FANS ，所以他跟我待在一起的時間搞不好比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更長更多。
覺得我這話中隱藏著優越感？
嗯，這是事實，不是錯覺。
他不是個見色忘友的人。
這讓我感到安心，而且開心。
因為他從來不會在跟我出去玩的時候，為了女友的一通電話就把我扔下。
她有沒有為此跟他抱怨過，我並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不過，見面時，她一次都沒有表示出對我不滿的樣子就是了。
她好奇的看著我，笑問：「你們在聊什麼啊？他很難得笑成這樣耶！」然後瞥向他，似是嗔怪又似是調侃地道：「虧你站在舞台上的時候那麼帥氣，好像從書裡走出來的白馬王子，沒想到居然笑成這樣，一點形象都沒了！」
我跟她真的一點也不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不過她是他的女友，所以我對她笑了笑，附和：「就是說嘛！形象完全破滅了！」轉頭，攤開手掌伸到他面前，調笑道：「喂！欺騙大眾的假王子，我要跟你索求精神賠償！我要的不多，只要你把我去看演唱會的門票錢還來就好！」
「這是法律相關話題，妳自己去跟我的律師談。」他淺笑道。神情與姿態都像是站在舞台上時那樣。
完美。
這時的他，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但我並不想在他女友面前變身成他的忠實 FANS ，所以我故意不看他，反倒轉身看向她，笑著把我與他先前的對話內容告訴了她。
當然，最好笑的那幾句玩笑話，我沒有說給她聽。
一是怕她誤會，另一則是我的私心。
我可以接受他有女朋友，而且我不會去介入他們之間。
但我不希望對他來說，我的地位低於他的女友。
「哈哈！」聽我說完之後，她燦笑著對他說：「你太不夠朋友了吧！怎麼這樣說她呢？女生很在意這種事的，小心她嫁不出去就讓你也娶不了老婆喔！」
他但笑不語。
我卻正好順勢再說一次：「沒錯！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喔！要是你再這樣說我，我就化身為背後靈，跟著你一輩子，帶衰你！哼！」話落，回頭對她笑笑，示意我只是在開玩笑。
眨眨眼，她瞭然地回我一記俏皮的微笑，「沒問題！要是他真的再這樣說妳，妳就當他的背後靈吧！可是，帶衰他就好，不要連我都帶衰喔！我是無辜的！」
我爽快的點點頭，「沒問題！我帶衰他的同時，就把他的好運都挪給妳！」
「好啊！」她也回得很快。
他沒說話，可是表情明顯有些無奈。
我跟她看了，忍不住相視而笑。
「哈哈～～～」
幾秒後，我忽然發現他斂起了笑容，靜靜地盯著我身後。
我有點無言。
為什麼他又看著我身後不講話啊！？
我滿頭黑線地回過頭，看見了一個完全沒見過的男生。
那男生看著他，挺和氣地道：「咦？你要坐這兒？」
他頷首，依然不作聲。
那男生點點頭，微微苦笑，「喔，好吧。我很喜歡這位子，今天特別早來，就是想說早點來就能先搶到，沒想到還是搶輸了……」
聽到那男生說的話，我驀地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遂望向他，用眼神詢問──這是怎麼回事？我不記得我們學校有夜間部啊。
他神色不變，只是瞥了我一眼，就繼續盯著那個男生，沒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男生，就發現那男生表情奇怪的看看我，又看看他，有些遲疑的問：「……你是新來的同學？」
他依舊點頭不語。
那男生馬上追問：「喔？你叫什麼名字？」
他毫不考慮地回答：「張世凱。」
聽到他說出的根本不是他的名字，我不動聲色，卻不懂他為什麼要亂講。
我只是隱隱感到事情不對，所以悄悄地提高了警戒。
那男生複誦了一次他編的名字，見他頷首，便滿意地點點頭，轉而望向我，問：「那妳呢？妳叫什麼名字？」
我不解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卻只是看著我，一點表示也沒有，我只好望向那男生，回答：「……李欣宜。」
當然，這並不是我的名字。
那男生聽後，又是複誦一次。
我點頭，那男生就滿意地笑笑，走到後面的座位去了。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教室裡多出了很多人，外面聽起來好像正在下雨，所以我小聲的對他說：「天色暗下來了，外面聽起來好像有下雨，還是快點回家吧。」
他點頭同意，然後四處觀望，於某處定住。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怔。
他女朋友正在跟另一個女生聊天，聊得眉飛色舞的，就像是認識很久的好朋友一樣。
我以眼神詢問他，他也用眼神回答我。
──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
──現在這裡很奇怪，我覺得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我也這麼覺得。
──那你趕快想個理由去把你女朋友帶走。我自己先走，明天見。
──好。明天見。
我對他擺了擺手，抬頭，就見他女友困惑的看向我。
我用唇語跟她說──我要回家了。拜拜。
她笑著點點頭，跟我揮了揮手。
見他走向她，隱約聽見他對她說：「今天還是回家吧。」我便不再注意他們，逕自回到座位，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教室。
莫名的不安，以及若隱若現的恐懼，漸漸在我心底蔓延開來，致使我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盡快離開。
踏出教室，看著校園裡滿是人潮，熱鬧非凡，我的心立刻涼了一大半。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夜晚的學校，為什麼會這麼多人！？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
太奇怪了！
絕對有問題！
想歸想，我還是忍住了想要大叫的念頭，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向電梯。
按下按鍵。
電梯的門開了，我一如往常地走了進去。
空無一人。
左右看看，門沒關，而且一點也不像電梯內部的樣子，所以我平靜地回過身，走出了電梯。
走廊上還是人來人往，沒人覺得我很奇怪。
我鬆了口氣。
回頭看向本應是電梯的地方，卻見它根本不是電梯，只是個沒有門的空房間。
是我記錯了電梯的位置？還是這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學校？
我一邊思考著，一邊往記憶中樓梯所在的方向，從容不迫地走去。
我沒有加快腳步，因為我怕讓人發現其實我完全格格不入。
來到樓梯口，看見熟悉的階梯，我開心得不得了。
正想走進樓梯間，就聽見背後傳來他的聲音。
「喂。」
我聞聲回頭，沒見到他，卻發現他女朋友正含笑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舉高右臂，猛烈地對我揮著手。
基於禮貌，我也笑著對她揮了揮手。
下一秒，突然想起──不對！怎麼沒看見他呢？難道他們走散了？
於是，我向她招了招手，指指我身後的樓梯，示意要她跟我一起走。
她燦笑著點頭，開始拉近與我之間的距離。
見她小跑步過來，我也沒想太多，轉身先踏進了樓梯間。
不料，樓梯間竟然非常安靜，靜得好像走廊上那些熱鬧的景象全是我的幻覺一樣。
雖然覺得奇怪，但這才應該是我們學校晚上的樣子，所以我只是停在樓梯口等她過來。
這時，我忍不住背脊一涼。
為什麼完全聽不見身後應該要出現的，她的腳步聲！？
腦海裡閃過某些先前注意到卻沒起疑的畫面，這次，我整顆心都冷了起來。
腳步再輕，也還是可以聽見腳步聲的。
可我為什麼沒有聽到呢？
從她一剛開始出現的時候，就從來沒有聽到過。
還有，明明女人的嫉妒心非常可怕，為什麼她卻從來沒有對我表示過不滿！？
如果我是她，一定會很不爽自己的男友身邊有像我自己這樣的紅粉知己，但她為什麼始終都不生氣！？
然後，我驀地憶起他前幾天對我說的話。
──他們分手了。
思及此，我只覺頭皮發麻。
我不敢出聲，不敢回頭，也不敢輕舉妄動，依然站在原地，狀似沒事。
因為我怕我一動，就會發生什麼我無法控制的事情。
平時，我總對他自稱自己是女王，但這種時候，我還是必須承認──我只是個很平凡的女生。
雖然不怕黑，沒做過虧心事，也沒打擾過別人談戀愛，可我真的很怕遇上無法用常理跟科學解決的事物。
就在這時，我忽然腿一軟，後背感覺到一股推力。
然後，我便往下墜落。
當時的第一直覺是──是她推我的。
下一秒，我只覺得左半身傳來一陣劇痛。
再來，我就痛暈過去了。
我並不清楚自己究竟躺在樓梯間裡暈了多久。
可是醒來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到左半身有任何痛楚。
樓梯間依然十分安靜，我卻不敢繼續逗留，遂立刻起身，邁開步伐。
順利地到達一樓。
穿過中堂，再往下走過一小段階梯，就是操場。
踏上操場後，發現外面沒有下雨，學校外圍的路燈依舊亮著暖黃色的光芒，背後也不再陰風陣陣，我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看來，已經沒事了。
心情輕鬆地走出校門，轉身，就看見有個人站在旁邊，嚇得我差點尖叫。
忍著害怕的情緒，仰首。
發現竟然是他，我馬上舉手拍了他腦袋一下，微怒道：「幹麻不出聲？想嚇死我啊你？」
他沒說話，只是背靠著學校圍牆，緊緊盯著我。
就像之前他盯著他前女友和那個怪怪的男生時一樣。
然後，我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
原因不明。
我沒有出聲，只是走近了他。
他絲毫未動，但眼底有一道光芒掠過，使我不自覺地步伐一頓。
也許是察覺到我有點不敢靠近他吧。
下一秒，他猛地直起身子，伸手抓住我的左手手腕，扯著我往大馬路上狂奔。
風由我耳畔呼嘯而過，心底則始終感到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在蔓延，這讓我再也忍受不了，全身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我好像真的碰到了我最不希望碰到的事物。
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然後，我感覺到左手手腕傳來的溫度與力道，不禁看向左前方的他。
他的背影，可靠又堅定，看著看著，我便得到了信心，認為我們一定會沒事，於是也不再顫抖，還加大了奔跑的步伐。
直到與他並肩，我才轉頭看向他。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燦笑著啟唇。
我聽不見他說什麼。
可能是聲音被風吹散了，又或是他本就沒有發出聲音。
但我讀出了他說的話。
只有三個字──背後靈。
這是什麼意思啊！？
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對我說這三個字！？
我正想發問，眼前卻突然出現一道異常刺眼的白光。
好像有什麼聲音，在白光出現的同時響起。
但又似乎沒有。
我不確定。
因為夜風改由另一個方向，掠過了我的耳際，讓我除了風聲，什麼也聽不見。
接著，我只覺身子一軟，便失去了所有力氣。
白光轉眼即逝。
我看見他的笑臉離我越來越近。
當我的後背貼上地面時，他正好趴在我身上，頭靠在我左邊。
而後，他輕輕地將悅耳的嗓音，伴隨著微溫的氣息，一齊吹進了我的左耳──
「這樣妳就不能當我的背後靈了喔。我親愛的女王陛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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