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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黎孅 - 挖角萬能妻【單】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6-28 11:0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我很喜歡妳,我是認真的,想跟妳生孩子的那種認真。”
老天!聽到這話,沒賞對方巴掌,反倒竊喜的她是怎麼了?!
要知道,身為一個單親媽媽,她是防備心相當高的,
怎會栽在這種登徒子式的告白中?難道她不知不覺中被攻陷了?
打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對那粗野又吊兒郎當的鄰居沒好感,
說啥道館教練兼老板,嘖,想必也不過是個大老粗吧,
若非向來不與人交際的兒子莫名黏他,她真想避得遠遠的,
本來嘛,誰會喜歡自家寶貝和總靠拳頭辦事的家伙走太近?
然而當班導師欲將她兒子轉去特教班時,卻是他仗義執言,
三言兩語便犀利地為她的寶貝討回公道,也證明了他不是草包,
甚至為了緩解她經濟壓力,用高薪挖角她去道館當“經紀人”,
他幾次的適時出手,再再讓她不自覺中對他生出了依賴心,
因此,她接受了他的挖角,這才發現他竟是前世界拳王?!
但最最震撼的,還是他說對她一見鐘情,老早就圖謀不軌……

【出版日期】 2015年09月23日

【出版社名稱】 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 甜檸檬884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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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第一章】

    正中午的太陽毒辣得讓人無力招架,即使是在這離市區有段距離,靠著山的小區,也無法逃過一年比一年還要炙熱的夏日氣溫。才五月呢,氣溫就超過三十五度,讓人不知該如何渡過緊接而來的盛夏。

    這個坐落在新店郊區,有三十年以上歷史的老小區,一排排的公寓順著山坡而建,沒有市區的嘈雜喧囂,但也沒有郊區的生活不便。

    這里看似遠離塵囂,其實公交車搭三站即可到達捷運站,有一些中小型公司行號在這里租賃場地辦公,因此生活機能也算不錯,有市場和各種商店林立。

    中午時間,小區傳來飯菜香,而不開伙的居民以及上班族,紛紛撐著陽傘出來覓食。

    在這小區住久了、待久的人,沒有選擇便當店或面攤,直接來到了小區巷口的復合式簡餐店—一家堂。

    推開玻璃門就能感受到涼爽的冷氣迎面而來,驅散了難耐的熱氣。

    「午安。」年輕清秀的外場服務生,立刻微笑問候。

    她一頭黑發扎成俏麗的馬尾,穿著短袖卡其色連身裙,裙子長度正好在膝上五公分處,腳踩舒適的黑色粗跟鞋,手執著加了檸檬水的玻璃水壺,親切且熱情地為客人帶位,並倒上冰涼的檸檬水。

    「張奶奶,好幾天沒看看見妳來。」巴珉玥笑問。「去哪玩啦?妳看起來氣色很好呢。」她親切熟稔地跟張奶奶說笑。

    一家堂的常客都認識這名服務生,她很年輕,不過二十六歲,但卻在一家堂工作了六年,也在這小區住了六年,常客們都認識她,巴珉玥也記得每一個常客。

    在這里待六年,把大家都當成家人了,巴珉玥記得張奶奶習慣在坐下後用濕毛巾擦手,也不用提醒,她便遞給張奶奶干淨的手巾,在她擦擦手的同時,也為她面前的空水杯注入檸檬水。

    「我去進香啦!來來來,這是名產,分給大家吃,還有這個平安符,是幫妳求的。」滿臉皺紋的張奶奶笑呵呵,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檸檬水之後,往巴珉玥手上塞名產和平安符。「這盒奶油酥餅是妳的,帶回家吃!不要跟人分。」

    「真好,謝謝張奶奶。」巴珉玥笑著收下,知道張奶奶不喜歡她拒絕,她便收下了張奶奶的心意。

    這里的動靜大,引起了其他在店里用餐的客人注意。

    「唉喲—是裕珍馨的奶油酥餅!張奶奶,妳去鎮瀾宮喔。」熟識的老鄰居聞風而來,直接在張奶奶面前的空位坐下。「真好呀,來吃飯還有名產吃。」

    「是呀,來來來,分名產,大家都有份。」張奶奶眉開眼笑,跟老鄰居們閑聊起來。

    巴珉玥再為張奶奶的杯子倒滿檸檬水後,無聲地退下,到廚房下了單,替奶奶點了一份她慣吃的烤鯖魚定食套餐。

    接著,巴珉玥忙進忙出地替顧客點餐、送餐,不時注意大家的水杯是否到了底,適時的補充。一間偌大的店面共三十個座位,中午時段客滿,只有她一個外場,她也不慌不忙,將每一桌客人都照顧得妥當,還要抽空結賬。

    「張奶奶,妳的烤鯖魚定食,妳吃好。」巴珉玥為聊得正開心的張奶奶送餐。

    張奶奶這才想起自己看見老鄰居聊得興起,竟然忘了點餐這回事。

    「我話匣子一開就沒完沒了,都忘了要點吃的!還好玥記得我愛吃什麼!」張奶奶眉開眼笑,止不住的誇贊巴珉玥的細心,執起筷子,吃起了烤得金黃酥脆的烤鯖魚,一臉滿足。

    巴珉玥抿唇笑了笑,正要離開時,被坐在張奶奶對面的何太太喊住。「玥,我要再點一份海鮮奶油焗飯帶走。」

    「好啊,是孫子要吃的,還是美美要吃的?」巴珉玥多問了一句。

    美美是何太太的女兒,愛吃辣,吃焗烤一定要加TABASCO,如果是孫子要吃的,那孩子對蝦過敏,得用別種食材代替才行。

    「哎,我孫子要吃的,不要放蝦,玥妳記性真好欸!」何太太不禁贊嘆,她記得只帶過小孫子來一次,玥就記得她孫子不能吃什麼,幸好玥記得,否則焗烤帶回去,小孫子吃了肯定馬上送醫院。

    「還好啦。」巴珉玥笑笑。「何姨,妳要走前再跟我說,我再讓老板做焗烤外帶。」現在無法下單,是因為巴珉玥無法控制這些鄰居會在店里聊到什麼時候。

    「好好好。」何太太笑咪咪地朝巴珉玥點了點頭,又繼續跟張奶奶聊了起來。

    店里陸陸續續進來了客人,要外帶的、要等位置的,巴珉玥在外場進進出出的忙碌,待客、招呼、點菜、送餐、收拾,還要再兼收銀,忙得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待狂風暴雨般的中午用餐時間過了,巴珉玥終于可以喘口氣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鐘。

    「珉玥。」

    還未來得及坐下來喘口氣、喝杯水,巴珉玥便聽見有人喊她。

    循聲望去,只見一名年約三十的男人,穿著襯衫長褲,一臉的凝重。那男人是店里婆婆媽媽介紹給她的,她目前的約會對象。

    「寶杰,你怎麼來了?」她沒記錯的話,寶杰在大安上班,距離這里有段距離。

    「我有話跟妳說。」李寶杰走向了角落的空位坐下,示意她跟自己來。

    巴珉玥挑了挑眉,嘴角仍噙著待客的溫和親切笑意,她也沒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向李寶杰面前的位置坐下。

    「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巴珉玥微笑詢問,盈盈的雙眸散發著甜蜜的氣息。

    李寶杰看著眼前的女人,不能否認,巴珉玥長相甜美、談吐斯文溫柔,是他喜歡的型,性格也好,婆婆媽媽都喜歡她,可是、可是……

    「珉玥,我很喜歡妳,想跟妳走一輩子。」李寶杰雙手交握擺在桌面上,用著沉痛的口吻道。

    李寶杰的聲音不大,但也不小,那些吃完飯後沒有立刻離開的婆婆媽媽們紛紛豎起耳朵,興奮地聽八卦。

    跟興奮的婆婆媽媽們不同,巴珉玥望著眼前的男人,臉上笑意更深,口氣保留地道︰「但是?」

    「……我知道妳以前過得不好,沒遇到好男人,我也願意對妳好,可我介意……妳帶著個兒子。」李寶杰眼神復雜的看著眼前笑得甜蜜的女性,她身高適中,身形縴合度,年輕可愛,令人心動,想牽她的手定下來,可……這麼年輕的女性,竟是一名七歲小孩的母親。「我怎麼想都無法睜只眼閉只眼,妳那個兒子還是個雜—」

    「嘿!」

    李寶杰話還講完,就被巴珉玥伸出的食指制止,他有些怔楞,約會多次,這是第一次巴珉玥在他話沒說完時就打斷他,他還來不及反應,便聽見巴珉玥柔柔的甜蜜嗓音—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巴珉玥笑意仍掛滿臉,可眼底卻一片冰涼。「第一件事,在你認識我之前,你就清楚我是個單親媽媽了,是不?」

    見李寶杰楞了楞後點點頭,巴珉玥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沒有人比我兒子還要重要,我絕不允許有人對我兒子說出詆毀的話來,第三—李寶杰先生,我一共跟你吃過五次飯,連手都沒讓你牽過,你是什麼東西?約過幾次會罷了,竟敢在我面前這樣說話!你以為我巴珉玥非你不可?」

    李寶杰呆楞,想不到甜美溫和的巴珉玥會說出這麼尖銳的話,一時之間錯愕不已,反應不過來。

    「你特地來我面前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告訴我如果選擇跟你在一起,就得放棄我兒子—我看起來像白痴嗎?一個連我兒子都不能接受的男人,又怎麼會對我是真心的?你還是去找一個沒有過去,沒有生過別人小孩的女人,好好過你的日子吧!我很忙,忙工作賺錢養兒子,沒空理會你。」

    巴珉玥一點也不甜蜜溫柔地朝李寶杰翻了個大白眼,也沒等對方反應,徑自起身拎著抹布離開。

    對于巴珉玥這完全不親切甜美的凶悍反應,婆婆媽媽們是見怪不怪,還一臉的贊同和同仇敵愾,也不管男主角還在這里就直接開罵。

    「阿金介紹這個男人給珉玥是怎樣?一點肩膀都沒有!」張奶奶見狀生氣了,很為巴珉玥心疼,見巴珉玥像個沒事人一樣在店里收拾桌面,她實在不舍,把巴珉玥叫了過來。

    「珉玥來,不要怕,下個男人會更好!」張奶奶想了想,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紅紙包的東西,塞給了巴珉玥。「這本來是我幫我女兒求的姻緣符,她都三十了還沒有對象,現在就先給妳,我誠心求的,妳一定會有好姻緣!」

    「就是,快收下,珉玥妳漂亮年輕,肯定會遇到好男人的!」一群婆婆媽媽同仇敵愾的說。

    婆婆媽媽們的奚落讓李寶杰尷尬難堪,想說些挽回的話也無法,只能灰頭土臉地離開了。

    「張奶奶,妳已經給我平安符了,這……」巴珉玥不期然被塞了個姻緣符,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

    「奶奶給妳就收下,不要讓老人家傷心!」旁邊的婆婆媽媽也要她收下。

    「就是,妳不要我就要傷心了。」張奶奶知道巴珉玥對老人家的敬重,故意倚老賣老。

    巴珉玥哭笑不得,實在拿張奶奶和老客人沒轍,只好笑笑收下了。

    「好啦,小玥,別傷心難過,不是妳的錯,是男人沒肩膀!」許是看她笑得一如以往,沒有一點受傷的樣子,熱情的老鄰居們擔心她逞強,紛紛安慰著她。

    「我不覺得是我的錯呀。」巴珉玥覺得好笑,也覺得感動。這些老客人都為她打抱不平,比她還要在乎她的幸福。

    說真的,她現在很幸福,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雖然不見得能賺很多錢,但跟兒子能吃飽穿暖,而且老板又是熟人,同意兒子平常放學之後可以過來店里,假日帶兒子工作也不妨事—說到兒子放學,下午三點,兒子也應該要放學回家了。

    巴珉玥往店門口望去,只見一名五官深刻,明顯是混血兒的七歲男孩,背著書包靜靜的站在那里,沒發出聲音,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睜著一雙玻璃珠般的琥珀色雙眼,凝睇巴珉玥良久。

    看見那名漂亮但沉默寡言的小男孩,巴珉玥面上流露出溫柔笑意,那笑意,不是對待客人的親切,而是看見了心愛的人那般,發自真心的溫柔笑容。

    「桑堤亞,你回來了。」巴珉玥走向男孩,蹲在他面前,伸手揉亂他自然卷的巧克力色鬈發,再蹲下身來,用力抱了一下男孩。

    桑堤亞有著小麥色的肌膚、深邃的五官,是一看便知有拉丁血統的混血兒。

    巴珉玥不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她是第三代華僑,在美國紐奧良出生長大。

    並非在美國生活的華人生活都是優渥的,巴珉玥小時候家中是領社會補助金生活,在她上中學時,父母突然間不知去向,只剩她一個人。

    她在一些親戚家中來來去去的寄宿,她沒有屬于自己的家,上了高中後認識了初戀男友,西班牙裔的班杰明。

    高中畢業那年,她懷了孕,十九歲那年成了媽媽,還來不及跟孩子的父親注冊結婚,男友便因為參與幫派斗毆傷人,進了監獄。

    在美國生活不易、無依無靠,因此巴珉玥在一個想離開美國的堂姊勸說下,決定一同回到祖父母的老家—台灣,重新開始生活。

    一轉眼,巴珉玥帶著兒子桑堤亞回到台灣定居,也有六年的時間了。

    「餓了嗎?要不要吃東西?先休息一會兒,不急著做功課,桑堤亞,你先等媽媽,媽媽先忙。嗯?」巴珉玥掛念兒子,再抱了一下他,便匆匆到廚房去,請老板做份簡單的餐點給兒子。

    桑堤亞徑自拎著書包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來,也不吵人,默默的拿出了作業,小小的身體埋在桌子上寫起作業來。

    那些吃了中餐還不急著走的婆婆媽媽們看見了,不禁感嘆。

    「這小孩子這麼乖巧,表示珉玥教得很好,怎麼現在的男人就是不開眼?不過話說回來,珉玥還年輕,就有這麼大的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手握著鉛筆正在寫家庭作業的桑堤亞聽見了,他抬起頭,漂亮的眼楮朝說話的婆婆媽媽們望去。

    「噓!在小孩子面前亂說什麼!」年長的張奶奶朝口無遮攔的中年婦女噓了聲,而後朝桑堤亞露出笑臉道︰「小桑,星期天來我們家玩,我們家小諾會回來過過生日,你來吃蛋糕,好不好?」

    桑堤亞點了點頭,而後低頭繼續寫作業,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大人們見桑堤亞乖巧不多話,什麼也沒多問,以為方才李寶杰來找巴珉玥說的話,小孩子都沒有聽見,更沒有看見。

    其實他什麼都聽見了,一個念頭在心中萌芽,桑堤亞邊寫功課邊皺起了眉,陷入深深思索。

晚上九點,一家堂打烊休息,巴珉玥牽著兒子的小手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入了夜後,沒有太陽的照射,山上涼得快,又有微微山風徐徐吹來,因此慢慢的散步回家也不覺得燠熱難當。

    「桑堤亞,今天上課如何?開心嗎?」

    下了班,不在她工作的地方,現在是真正屬于他們母子的時間,巴珉玥微笑問起兒子今天上課的狀況。「你生日快到了,有沒有想請來一起慶生的朋友?」

    她不問兒子課業,不問考試成績,她只想要桑堤亞過得開心。

    沉默不多話的兒子一直有社交的問題,她很擔心桑堤亞的交友狀況,希望他有個朋友,會跟她吵著要去同學家玩,可桑堤亞懂事得令人心疼,從來不開口,下了課後便默默地坐在店內一隅,靜靜寫作業,或者沉靜的發呆。

    桑堤亞小小的手牽著母親,沉默地低頭看著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並沒有回答母親的問題,而是說出了他寫作業時,一直思索的問題。

    「媽咪,妳跟寶杰uncle分開,是因為我的關系嗎?」

    聞言,巴珉玥握著兒子的手不覺緊了緊。「桑堤亞……」

    原來,兒子都看見了、聽見了,並沉默的將心事壓在心底,到了只剩他們母子兩人的時候才開口。

    「媽咪,帶著我,妳是不是得不到幸福?」

    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早熟,巴珉玥一直覺得兒子體貼,但也沉默得過分,不像一般七歲的孩子那麼活潑愛鬧,可她沒有想到桑堤亞會這麼的悲觀,認為是自己的錯,害她不幸福。

    巴珉玥停下腳步,蹲下身正面迎上桑堤亞的雙眼。

    在月光下,桑堤亞那雙琥珀色的眼楮流光璀璨,美得令人屏息,可他眼中盛滿的自責讓巴珉玥心疼不已。

    「桑堤亞,你給我聽清楚—你,就是我的幸福。」用力捏了捏兒子稍嫌干瘦的小手,巴珉玥壓抑著想要哭泣的軟弱。

    巴珉玥才二十六歲,許多她這年齡的女孩才剛開始自己的人生,有一份工作、一點存款,即使單身,跟姊妹淘聚會也很輕松自在。

    但她是單親媽媽,她一個人扶養孩子要當媽媽又當爸爸,她不能軟弱,得為了孩子堅強,她不能因為心疼而哭泣,流露出軟弱的樣子,不能像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女孩,想哭就哭,想軟弱就軟弱。

    她不是一個人,她是媽媽。

    哭泣不能解決問題,還會給孩子不好的影響,所以,她得為了兒子,堅強起來。

    「你聽見我跟寶杰uncle說話,每一個字都聽見了?」巴珉玥用著堅定而且強勢的語調詢問七歲的兒子,一點也看不出來她的軟弱以及甜美溫柔。

    桑堤亞流露出慌亂的神色,在她強勢的眼神下不敢說謊,點了點頭,承認他全部都聽見了。

    「媽咪告訴過你,到了店里要出聲喊人,不可以默不作聲的進來,偷聽大人說話。」

    「媽咪,sorry。」桑堤亞露出了做錯事的神情。

    「你的確該好好道歉—既然偷聽了全部,為什麼要把那些無聊的話放在心上?媽咪今天跟寶杰uncle說了,沒有人比你重要,你沒聽見嗎?我要你把這句話記牢—You-remyson,mymind,mymiracle.」

    巴珉玥是移民第三代,習慣使用英文,雖然在台灣定居六年,中文口音不若六年前的生硬,充滿了濃濃的ABC腔,可跟兒子獨處時會不自覺的中、英文夾雜,尤其在激動的時候,巴珉玥會完全忘記要怎麼說中文,直接說英文。

    簡單直接的用字、強烈的感情,讓小小年紀的桑堤亞手足無措。

    小男孩伸出手摀住母親的唇,別扭地道︰「媽咪,我知道了。」別再說了。

    那副生怕媽媽再說出羞人話的別扭模樣,讓巴珉玥笑出來,這時才覺得兒子有小孩子的樣子,她伸手揉了揉兒子柔軟的鬈發,再牽著他的小手繼續走回家。

    「妳吵死了,不要再唆了!」

    就在母子倆到了租屋處樓下時,一對情侶站在公寓出入口爭執,擋住了母子倆歸家的路途。

    「你不逃課我就不會唆,你在想什麼?班導的課你也蹺,你不想畢業了?」穿著高中制服的少女模樣清純,一副好學生的模樣,勸著跟自己年齡相當的男友。

    「他敢當我試看看,我叫我爸去找他!」高中男孩不可一世,一副不把學業和班導放在眼底的模樣。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女孩見男友這副不上進的模樣,擔心的哭了。「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原本都考第一名的……」現在不說考試,連課也不上了。

    「妳哭屁啊,很吵耶。」叛逆少年粗聲低吼著哭泣的同班女友,甚至動起手來。「妳不要再哭了啦!」

    高了女孩一個頭的男孩,用非常粗魯的方式箝住女孩,吼著要她不要哭,叫她閉嘴,甚至將她壓在摩托車椅背上,粗魯的動作弄痛了她。

    女孩被嚇壞了,哭得更傷心悲切,慌亂的掙扎。

    「好痛,你不要這樣,嗚嗚嗚……」

    巴珉玥見狀皺眉,下意識地擋在兒子面前,不想讓他看見這一幕。

    她討厭暴力行為,尤其是男人對女性使用暴力,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

    巴珉玥仗著自己年長,出聲制止男孩對少女施以暴力。「你們—」

    「男人欺負女人,你很厲害嘛。」

    巴珉玥還沒說完,一個高壯的男人從夜色中出現,還來不及看清他樣貌,就見那道高大的黑影欺向男孩,二話不說將男孩拎起來摜在地上,將男孩雙手反剪在身後,痛得男孩慘叫。

    「啊—」男孩痛聲尖叫。「你敢踫我,你死定了,我爸一定會告你!告死你!」

    那高壯的男人理都不理會男孩的叫囂,輕輕松松的箝制住男孩,轉頭詢問被嚇壞的少女。

    「妳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女孩被這情況嚇得不輕,仍哭泣著,但也不忘幫男友求情。「我沒事,這位大哥,能不能放過他?他以前是模範生,他不是故意這樣對我的……」少女懇切地替男友求情。

    「報警!我要告你!喂,妳快叫我爸來!」可惜那少年還在叫囂,不知道自己的錯。「你死定了,你敢這樣對我!你死定了!」

    男人聽見少年仍在叫囂,不知死活,也沒跟他客氣,手下輕輕一扭,男孩就因為手腕傳來劇痛,再也沒有力氣威脅人,只知道慘叫痛呼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我沒聽清楚。」

    男人輕松的語調和他直接粗暴的動作,極不協調,巴珉玥看著皺起了眉頭,她討厭暴力,討厭以暴制暴,她滿臉的不喜難以掩藏。

    「桑堤亞,別看。」巴珉玥低頭,發現桑堤亞困惑又好奇的望著家門口發生的事,叮囑他別好奇。「我們回家。」牽著兒子小手,走向沒人阻擋的公寓大門。

    她不讓兒子看,自己倒是眼楮眨也不眨地看清了門邊的三人。

    高中生情侶她有印象,是住在小區的孩子,至于那名突然冒出來的男人非常陌生,她對這男人沒有印象。

    他是誰?怎會這麼晚了還在小區里?她心中一緊,防備心驟起。

    牽著兒子掠過那三人,開了公寓大門走向二樓租屋處,耳邊聽見遠方傳來的警笛聲,她不去理會,更不願意兒子去理會。

    她緊鎖大門,不願意令外頭的事件侵擾他們的小小世界。

    「桑堤亞,去洗澡,準你洗完澡後玩半小時電動,然後你就得上床睡覺了。」叮囑完兒子洗澡休息,家中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巴珉玥去接電話,是房東打來的。

    「鄭姊,這麼晚了還沒睡呀?」巴珉玥跟房東打招呼,輕笑閑聊。

    在這里住了六年,鄭姊從來沒有漲過房租,知道她一個人帶著兒子生活,也不催租,在房租上很好說話,寬限幾天不成問題,她很感激,也將鄭姊的房子顧得好好的。

    「剛才小區管理員打電話來,說藺先生去警局啦,我這才想起來我忘了跟妳說,樓下店面我上星期租出去了,是藺先生租走的,簽了五年約,他要開道館教小朋友練練身體什麼的。明天要開始裝潢,進出可能會有點不便,妳忍耐兩周,藺先生說兩周左右,道館裝潢就差不多了,真是有效率。」

    巴珉玥聽著房東太太說著樓下空置了一年多的店面,租給了一個開道館的男人,那男人,姓藺。

    她想了想,剛才在樓下被吵架情侶搞得進不了門,有個男人突然冒出來將男孩摜倒在地,這才空出走道讓他們母子得以進家門—仔細回想,那男人不就是從樓下那空了一年多的店面走出來嗎?

    「道館?教些什麼?」巴珉玥狀似不經心地提問。「跆拳?空手道?」

    「不是呢,藺先生說他教格斗技,摔角、散打、拳擊……」

    巴珉玥腦中閃過電視上那些流血的摔角比賽、打得鼻青臉腫的拳擊比賽畫面……她嘴上溫柔的應和著,心中卻打定了主意,絕對要跟樓下那暴力的新鄰居藺先生,保持距離,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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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第二章】

    兩周後,樓下那間沒有招牌的道館結束裝潢,開始招生教學了。

    快到暑假,小區里許多家長正頭痛如何安置放暑假的孩子,正好小區就開了一間道館,趁著星期假日,一些父母紛紛將好動的男孩送到那間沒有招牌的道館體驗課程。

    「左、右、左、右、直拳——」

    周六早上九點,就能聽見道館主人用低沉的嗓音下著訓練指令,而後會聽見拳頭擊在沙包上的悶悶聲響,或者是小孩子練摔角時,被對手打到唉唉叫的哭喊。

    「啊——痛痛痛痛痛,放開我!哇——」

    放假時,巴珉玥會稍晚到一家堂上班,待兒子桑堤亞睡醒,吃完早餐,兩母子才手牽手一同離開住處,往一家堂而去。

    今日才下樓,桑堤亞玻璃珠般的眼楮就盯著道館大門。

    只見道館大門緊閉,沒有玻璃門讓人窺視里頭的動靜,但頗為熱血的聲響仍透過門扇傳了出來。

    再安靜的小男孩都會有好奇心,桑堤亞盯著那扇門,眼楮眨也不眨。

    甫下樓聽見道館里的聲響,巴珉玥不禁皺了眉頭,見桑堤亞不自覺望向道館的眼神,巴珉玥眉心皺得更緊,握緊兒子的小手匆匆離開,往工作地方而去。

    到了一家堂,巴珉玥一如以往地忙碌,清潔外場、協助廚房、整理進出貨的發票及收據,記帳等等,而桑堤亞則非常自覺的到了店內最角落的位置,攤開自己的作業來寫。

    巴珉玥會在忙碌中抽空看一下他,為他倒水、拿點心,再溫聲詢問他功課上哪里有不懂的地方。

    時間在忙碌中流逝,巴珉玥很快的無法關注兒子,十一點一到,一些早、午餐一起吃的小區居民紛紛進了店里,帶位點餐,巴珉玥忙碌不已。

    到了一點多的時候,門上的風鈴聲響起,一個身形高壯的男人,造訪了一心堂。

    「先生,用餐嗎?還是外帶呢?」巴珉玥見是生客,上前招呼。

    「內用。」藺垂楊簡單地答道。「一個人,有位置嗎?」

    巴珉玥露出了為難的笑臉,回頭看了一下內場,而藺垂楊也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這間生意極佳的小店。

    他的目光在客滿的餐廳里轉了一圈,發現只有那個太陽西曬、冷氣吹不到、在廚房旁邊,客人都不喜歡的角落有個位置。

    僅能容兩人對坐的雙人位,有個盯著外頭盆栽發呆的小男孩,一看就不是客人,卻坐了能待客的位置。

    「會西曬的位置不介意嗎?冷氣不夠強,可能會有點熱。」巴珉玥也知道,店里剩下的空位就是兒子坐的那一桌了,她詢問著客人是否介意,心里已經打算好了,等等讓兒子去櫃台待著,雖位置小了點,好歹是她能看見的地方,通常客滿的時候,巴 玥就是這麼做的。

    「無妨。」他餓得顧不了那麼多。

    「請稍等。」巴珉玥請他等一下,而後往桑堤亞那里走,低聲喚了他好幾聲,可這孩子就是盯著窗外的盆栽不知道在想什麼,叫了無數聲也不回應。

    巴珉玥疼小孩,不可能強硬的將桑堤亞抱走來讓位,不過加重了語調。

    「桑堤亞,你到櫃台幫媽媽招呼客人,好嗎?」可惜,無論巴珉玥怎麼喊,桑堤亞都不回頭,琥珀色的眼楮盯著窗外,眨也不眨。

    「就讓他坐在這里。」藺垂楊走了過來,開了口,他不介意跟人並桌。「別吵他。」

    巴珉玥感激地朝他一笑,給他菜單、擦手的毛巾,再為他倒水,而後小小聲的叮屬發呆的兒子,不要吵到人,但桑堤亞還是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巴珉玥無奈,只能抱歉地朝男人笑笑。

    藺垂楊要了一份炸豬排定食,巴珉玥收了點單,離開繼續忙碌去。

    巴珉玥不時回頭望著那高壯的客人以及兒子,心中擔心著——任何一個媽媽都會擔心自己的小孩跟陌生人相處的。

    藺垂楊點的餐點很快就送來了,他如狂風掃落葉之姿,很快的干掉了一份豬排定食,而他也訝異,這間開在鳥不生蛋社區的餐廳竟有這麼好吃的食物,他一下就吃光了,還意猶未盡。

    不,不能再吃了,兩點半他還有堂一對一的自由搏擊課程,吃太多的話,等等跟學員對練肯定會吐出來——他誰?他藺垂楊耶,怎麼能吐給學員看?

    由于還得在學員面前維持形象,他也就壓下想再加點的沖動,決定等結束今日課程再來大吃大喝個夠。

    「先生,為你上甜點和飲料。」巴珉玥眼楮尖得很,看見客人吃得差不多了,便送上飲料和餐後甜點。

    「你不要跑,給我站住!」

    豈料,一旁隨著雙親到餐廳里用餐的小孩子們,在店里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戲,撞到了捧著冰沙和甜點的巴珉玥,她一時踉蹌,將手中托盤打翻了。

    「小心。」藺垂楊伸出雙手扶住她,無視布丁和冰沙沾濕了他身上的汗衫。

    手臂被男人熱燙到不行的雙掌握住,巴珉玥感受到強烈沖擊,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令她深刻體會到眼前的人,是個男人……慢著,她在想什麼?現在哪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先生,抱歉,弄髒了你的衣服。」工作,她現在在工作,眼前的人是客人。

    「我幫你拿去送洗。」她邊拿干淨的抹布擦拭他身上的水漬邊道。

    「不用了,小事。」藺垂楊不在乎地道。他動作還算快,不過是被潑了幾滴,不會有什麼影響。

    「你沒事就好,沒受傷吧?」他低頭看摔碎的玻璃杯。

    真是個好人呢,不在乎自己被怠慢了,反而先關心她。巴珉玥覺得眼前的男人,是個好客人。

    「我沒事。」她露出招牌甜美微笑。

    那甜蜜蜜的笑容讓藺垂楊有一些失神,他很快的回神,說道︰「既然你沒事,我也無恙,那你就先去忙吧,還有很多客人等著你服務。不麻煩的話,再幫我送份甜點和飲料,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巴珉玥決定要喜歡這個客人。

    藺垂楊的飲料和甜點很快便送來,而笑容甜美的巴珉玥,也收拾好桌面和地面的狼藉,轉身又去服務別人了。

    藺垂楊抄起那杯金黃色的金桔檸檬冰沙,大口喝了起來。

    肚子有食物,不餓了,藺垂楊就不臭臉了,不再埋頭苦吃,能慢慢的品嘗這杯新鮮果汁現打的冰沙。

    喝著飲料,吃著布丁,藺垂楊這才有心思看向自他坐下之後,始終沒有聲音的孩子。

    那男孩未再呆呆的盯著窗外的盆栽,現在正擺弄著長短不一的鉛筆,而他的作業……一片空白。

    小孩子就是這樣,不會乖巧認真的完成作業,他新收的有天分的徒兒小晃,就是個不愛寫家庭作業的臭小鬼。藺垂楊嘴角彎了彎,笑了,爆著孩子都是一樣的。可當小男孩默不作聲的將鉛筆擺出凌亂的順序,甚至還動用了橡皮擦、尺、小圓規……各種文具時,藺垂楊嘴角笑容斂了起來,觀察小男孩一個人玩著那些文具五分鐘後,他伸出大掌,無聲地取走了最右邊的三角板,擺在正中間的位置。

    桑堤亞也不見驚慌,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拿起自己右手邊的橡皮擦,也擺了個位置。

    藺垂楊揚了揚眉,這回挪動了橡皮擦,只見漂亮的小男生眉頭皺了起來,可也沒有反對,一大一小就這樣玩了起來。

    巴珉玥當然看見了男人以及兒子的情況,因為忙碌無法過來關心,直到送走了大半客人,這才走來。

    「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嗎?」她微笑詢問,有些驚訝的看著兒子跟個陌生男人互動。

    雖然沒開口,可她感覺得出來桑堤亞很開心。這男人怎麼做到的?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聽見她聲音,同時停下手邊的動作望向她。

    藺垂楊才要開口,便被驚喜的呼喚打斷。

    「師傅!師傅!你也吃飯嗎?」一對年紀相差一歲的兄弟檔,才進餐廳門口就眼尖看見了藺垂楊,像看見了偶像般的興奮,直接拋下父母飛奔而來,擠在藺垂楊身邊嘰嘰喳喳,睜著圓圓亮亮的眼楮看著他。

    「師傅,你教我的左勾拳,我已經很厲害了!師傅——」小的那個像急于得到贊美似的大聲說。

    藺垂楊微眯了眯眼,盯著那就讀小學三年級的小男孩,用著認真的語調問︰「跟你哥哥打架還有打輸?」

    「我開始贏了!」小男孩興奮得連聲音都在發抖。「我早上打贏哥哥了!」

    「你屁啦,才沒有!師傅我沒有打輸他,我在睡覺!他偷襲。」哥哥不肯認輸地否認。

    「你明明就起床了!」

    「我還沒有睡醒就是在睡覺!」

    兩兄弟當下又吵了起來,眼看又要動手。

「嘿,別吵架喔,兄弟要相親相愛呀。」巴珉玥也認得這對愛打打鬧鬧的兄弟。

    做服務業總會遇到一些神奇的客人,這對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每個月都會跟家人一同來用餐,每次兩兄弟都會在用餐途中打起來,連盤子都掀了,有時還會波及到旁邊的客人,因此她必須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危機處理一下。

    「誰要跟他相親相愛!」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兄弟兩人都氣紅了眼瞪著對方,而後立刻撲向對方扭打在一起。

    「出去。」藺垂楊也沒揚高語調,輕輕吐出了這兩個字,兩個男孩本已經開始掐對方的臉,聞聲立刻住手。

    兩人露出敬畏的神情,看著突然沒有笑意的師傅,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要打出去打,別影響到旁人。」藺垂楊並沒有制止的意思,而是趕人。「記得我說過什麼?」

    「記得!」

    兩個小男孩聞言立刻點頭,乖得像什麼似的,手牽手離開餐廳,還很有自知之明的沒有擋在出入口,等找了個場地,兄弟兩人才又打了起來。

    盡管上次見面是在兩周前,當時巴珉玥還急于離開情侶吵架現場,因此根本沒注意到藺垂楊的長相。但此刻聽到他們的對話,巴珉玥也猜到他的身分了。

    她有些傻眼,想不到方才讓她有好印象的客人,就是住在她家樓下,她一直避免有交集的新鄰居,那個開道館的男人。

    尤其在看見他處理兄弟打架這件事情的方式,當下對于他好風度的欣賞、與自己兒子互動的感激變成了不喜,她真的不喜歡用暴力解決事情。

    他竟然教自己學生去外頭打架,而不是制止他們,這是為人師表的態度嗎?

    「先生,吃飽了嗎?我幫你收拾一下桌面。」揚起職業性的笑容,巴珉玥收拾藺垂楊用完的餐具。「還要來點什麼嗎?」沒有要用餐就快滾,離我兒子遠一點。

    「不用了,幫我結帳。」藺垂楊嘴里說著,眼楮卻是看著和自己同桌的小男孩,見他露出沮喪的神情,似乎是對他離去有些不舍,便低聲道︰「你常常來這里?我以後也會常來,我們下次分勝負。」

    「我叫桑堤亞。」桑堤亞眼楮亮了起來,望著藺垂楊,主動地自我介紹。

    「原來你就是桑堤亞,我聽房東太太聽過你和你母親。」藺垂楊恍然大悟,回頭看著始終在他們身邊站著觀看的巴珉玥。

    「你是巴小姐。」藺垂楊第一次見到房東口中「帶個小孩的單親媽媽」,意外她竟是如此年輕。

    她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吧,孩子居然這麼大了,真是看不出來。

    「先生,你是?」巴珉玥嘴唇彎了彎,淺淺一笑,沒有過分的親近。

    藺垂楊打量眼前的女人,這女人笑容甜蜜,表情溫和,語調也很和氣,可那藏在溫和表相下的排拒之心瞞不了他的雙眼,尤其那甜蜜的笑容跟知道他身分之前相比,還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排斥他,怎會他都搬來兩周了,跟住在二樓的母子沒有任何交集,反而公寓三、四、五樓的住戶都跟他打過招呼,還有一些社區的老先生跟他一起晨跑鍛煉呢。

    房東鄭小姐說巴小姐一個人養小孩,非常忙碌,因此照不到面也很正常,可今天她原本態度親切地招呼她,直到知道了他的身分……顯然,她討厭他,她休想騙過他的眼楮。

    為什麼呢?藺垂楊不想自誇,可他這張臉應該不討人厭吧?有些社區里的高中小女生還會特地到道館附近閑晃,就是為了要看他兩眼。

    「我是藺垂楊,你公寓一樓的店面是我租下了,前陣子裝潢,這幾天才開始教課,沒有機會跟你打個招呼。」藺垂楊腦中思緒快速的轉著,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巴珉玥的反應。

    巴珉玥完美無瑕的職業笑容,微不可察的僵了一僵。

    「原來是藺先生,我工作時間長,平時早出晚歸很難踫到面。」

    聽出她的潛台詞是別來煩她,藺垂楊幾乎要笑出來,這女人真的討厭他,偏他有劣根性,想知道為什麼,不願有眼色地摸摸鼻子走人,故逕自道︰「鄭太太說過你一個人帶著小孩生活很辛苦,鄰居就是要守望相助,你兒子很漂亮,男孩子總要動一動,我很樂意在你忙碌時讓你兒子來我道館玩。」說著,藺垂楊掃了眼安靜的小男孩。

    他沒說教一個也是教,兩個也是教,更沒提學費,不過是看在鄰居一場的分上,在她忙時,讓孩子到他道館里待幾個小時。

    聽見可以去道館,小男孩沉靜的面容出現了期盼,抬頭望了他。

    雖然沒有太多的表情,可是以桑堤亞來說,可以說是激動了。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樂意。」巴珉玥笑盈盈地拒絕。「你要結帳的話收銀台在這里。」

    她仍是一副溫柔甜蜜的模樣,笑得親切可人,可藺垂楊知道她非常火大,都趕人了看看!

    她不喜歡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長得有這麼討人厭嗎?藺垂楊不自覺看向玻璃落地窗,深色的玻璃反映出他的五官,雖然比不上大哥的穩重英俊、二哥的美貌,好歹也是個五官端正的男人吧?

    他身材高壯直逼一百九十公分,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五官因為長年練格斗技,不自覺散發出深沉的威懾力,還滿多女性粉絲愛他這張臉,說性格。

    「你討厭我。」藺垂楊不是會揣測人心的男人,他懶得思考復雜的事,因此在櫃台結帳時,他一邊將千元鈔票遞給巴珉玥,一邊開了口。

    接過鈔票,巴珉玥睞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望向玻璃門外,那對還在打得難分難舍的兄弟檔,而後抿嘴微笑不說話。

    「男孩子,從小有個一起打架到大的兄弟,是很幸福的事——而且打架與格斗比賽完全不同……」藺垂楊見她一副不願聽的模樣,也懶得解釋,話說了一半便不說了。

    「一共兩百元,收你一千。先生還有什麼需要的嗎?」巴珉玥壓根不想跟他說半句話,像是多說一句話就會被感染上暴力行為似的,但眼前的男人是客人,她還是得照流程來詢問。

    「有,你的LINE。」藺垂楊掏出手機,表情正經地道。

    巴珉玥頓時防備心升起,這男人要她的LINE干麼?他想干麼?!她忍不住露出防備的神情,盯著眼前的男人。

    「你要我的LINE?」她一定要跟房東鄭姊反應這件事!這什麼鄰居呀?

    「你別誤會,我沒有要追你的意思。」藺垂楊見她防備的表情,立刻笑了出來,笑容咧得大大的,露出一口白牙。「鄭太太出國,她說你家水管阻塞,社區水電行老板也出游四天,正巧,修水管是我除了格斗技之外的另一項專長,給我你的LINE好聯絡,等你下班後我過去修。」

    巴珉玥瞪著眼前笑得燦爛的男人,覺得自己被耍了,他的笑容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可惡!

    「0K,我想你有解決的辦法。」遲遲等不到回應,藺垂楊收起手機,不再追問她的聯絡方式。

    有辦法的話,她還會跟鄭姊說嗎?

    她工作時間長,水電工工作的時間她都得在店里,下班水電行都休息了,加上社區位置又偏僻,她很難找到人來修水管,這才找鄭姊想辦法的。

    「等一下!」巴珉玥捏了捏拳頭,喊住了轉頭便走的藺垂楊。

    終于,她交出自己的LINE,跟這個她完全不想有任何接觸的男人,交換了聯絡方式。

    藺垂楊仰躺在地面,半個身子在流理台下,無視流理台下的潮濕、污濁,仰視著水管,以工具拆解了老舊的水管,清理了水管內的阻塞,快手快腳地換了新的水管,接著他打開水龍頭,見水哮啦啦地流泄,水花迅速且無阻礙的流進排水孔,卡都不卡一下。

    他再度探身躺進又髒又窄的流理台下,確定新安裝好的水管無漏水疑慮,這才起身關掉水龍頭,告訴那位站在門邊,跟他保持距離的屋主——「應該沒問題了。」藺垂楊收拾自己帶來的工具,那是個巨大且裝備完善的工具箱。

「維修費用多少?」巴珉玥拿出準備好的皮夾。

    「鄭太太讓我跟她算。」對租屋族而言,房子的修繕是房東的責任,藺垂楊擺了擺手,不收她的錢。

    巴珉玥也從善如流收起了自己的皮夾,接著趕人。「麻煩你到這麼晚,真是不好意思,那麼,我就不打擾你休息的時間了。」

    藺垂楊不是個厚臉皮的人,倘若一個人因為他的職業流露出排拒表情,將格斗運動與暴力兩字畫上等號,他是連解釋都懶,會直接忽略對方的。

    而眼前的芳鄰,他搬來兩周了,這段期間她完全避開與他見面的機會,從一開始就明顯的畫下了界限。

    他一向不會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即使巴珉玥長相甜美,溫柔可愛,是他喜歡的那型……可他離去的腳步卻不自覺停下來,因為——「Uncle。」桑堤亞逕自到了廚房,拉開冰箱拿了一瓶冰涼的可樂,遞給了被巴珉玥送到門邊的藺垂楊。

    「請你喝,謝謝你。」

    藺垂楊摸摸他柔軟鬈曲的頭發,稱贊他有禮貌。「謝謝你,我正想喝可樂呢。」

    「不容氣。」說完,桑堤亞便轉頭走向了客廳,拿起PS4游戲的把手,玩起了賽車游戲。

    他眼楮盯著電視螢幕,頭也不回地喊,「下一回合,一起。」頓了頓之後再道︰「勝負。」

    藺垂楊眼神深深的望著那個反應奇特的孩子,再望向孩子的母親。

    只見巴珉玥露出像被雷劈到的神情,盯著坐在沙發上的兒子,一臉不敢相信……她那個有社交障礙的孩子,竟會喜歡一個見面沒幾次的人,喜歡到打破沉默,主動拿自己的可樂請人,還邀他一同打電動。

    她曾對桑堤亞提議找班上同學來家中玩游戲,他都不願意,說他沒有朋友,平時也沉默不愛說話,只有在她面前,桑堤亞才願意開口,而今……他卻對別人說話了。

    復雜的表情出現在巴珉玥臉上,她一方面開心桑堤亞願意跟她之外的人說話,一方面為難……怎麼會是樓下的道館教練呢?

    她不希望桑堤亞學會任何格斗技能,不希望桑堤亞像他的生父。

    「抱歉了,我這人不會讓孩子失望。」藺垂楊對巴珉玥不是很誠懇的道歉。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這麼早走,幸好,那孩子喜歡他,也許是感覺到他們是「同類」吧?

    見巴珉玥沒有任何排拒的意思,也沒有執意擋下他、趕他走,藺垂楊嘴角揚了揚,心中對這女人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她是個為孩子著想的媽媽,不忍孩子希望落空,還算有救……吧?

    他在門邊放下手中的工具箱,拎了那瓶可樂走向桑堤亞,在沙發旁坐了下來,拿起游戲把手,像是很熟悉似的,無聲地加入了賽車的行列。

    幾回合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電視傳來的各種游戲音效。

    0K,不去想他的職業,就想——這是桑堤亞第一次邀朋友來家里,玩他的電視游樂器。

    撇開坐在她客廳的男人是藺垂楊,樓下道館的教練,換個角度想,巴珉玥看著客廳的景象覺得興奮不已。

    巴珉玥進了廚房,開始制作他們母子的晚餐兼宵夜,平時他們午、晚餐會在一家堂內用,但偶爾巴珉玥會想回家下廚,做些自己想吃的料理。

    在煮通心粉的時候,巴珉玥想了一下,決定多煮一些,藺垂楊在這兒,總不能不做客人的分吧?

    等待爝烤通心粉出爐之前,巴珉玥拿了一些自己做的手工餅干、馬芬到客廳,擺在茶幾上。

    桑堤亞玻璃珠般的眼楮微微一閃,即刻伸手拿了一塊餅干叼進嘴里,一邊向身旁的同伴解釋。「媽咪不準我晚餐前吃零食,一次例外都沒有。」

    雖沒有一般七歲小孩會有的竊喜反應,可看在藺垂楊眼中卻覺得可愛,他不禁笑出聲來,揉了揉桑堤亞柔軟的頭發,自己也拿了一塊餅干塞進嘴里。

    濃郁的巧克力香氣,微軟的餅干口感,是美式家庭的味道。

    藺垂楊環視這對母子居住的房子,看見一些美式賣場里才會出現的東西,空氣中還有煽烤通心粉的味道,最後他再看向桑堤亞那一半華人、一半西班牙血統的五官。

    細節背後的訊息涌入腦中,藺垂楊對巴珉玥的背景有了一點底。

    「桑堤亞,你今天的游戲時間到了,關掉游戲來用晚餐。」巴珉玥戴著隔熱手套,端著熱騰騰的鋦烤通心粉走出廚房,將通心粉放在餐桌上,利落地拿盤子分裝。

    「Yes,mom。」桑堤亞放下游戲把手,也沒有哀求母親多讓他玩十分鐘,很快速的關掉游戲、電視,並主動的牽著藺垂楊的手來到餐桌旁。「吃飯。」

    藺垂楊感到受寵若驚,他能感受到這孩子的特別之處,能讓這孩子對他卸下心防,對他這麼的親切,這……真是難得。

    他是不會讓孩子失望的,藺垂楊當做沒有看見孩子的母親,那個很可愛的女性皺起的眉頭,微笑跟上。

    藺垂楊並未直接坐下來等吃的,待巴珉玥盛好桑堤亞的分時,他拿過盤子盛了些許通心粉,放到了巴珉玥的位置前。

    他這舉動讓巴珉玥一怔,她不記得哪個男人在飯桌上為她添過飯,就連桑堤亞的生父在熱戀時期都不曾這樣待她。

    「你——是客人。」巴珉玥皺眉,壓下心中隱隱冒出頭的騷動。

    「我從小吃飯就要自己拿碗、為家人盛飯,跟朋友出去也一樣。」藺垂楊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客人,為自已又盛了一份,「謝謝,看起來非常好吃。」

    藺垂楊坐在餐桌旁,熟練地用叉子充分將干酪、西紅柿肉醬、通心粉混合均勻,等溫度稍微降低之後,這才將一口面塞進嘴里。

    這味道——藺垂楊更加深信他所想的。「你不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對吧?」

    巴瑕鑰執叉子的手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渾身僵硬,防備地等待他再問她的私事——六年前剛來台灣,她的中文仍有濃重的腔調,而她又帶著個混血兒小孩,很多人都會詢問她的私事。

    巴珉玥非常不習慣也不喜歡這樣的民情,覺得他們好奇關心到令人困擾的程度。

    「難怪。」藺垂楊只說了這兩個字,而後便埋頭苦吃,連吃了兩盤通心粉之後,這才停止。

    在離開前,藺垂楊滿懷感激地對送他到門口的巴珉玥道謝。

    「平常我不會這麼晚還吃東西,自從離開寄宿家庭,我已經很多年沒吃到美式家常菜,謝謝你了,非常好吃。」

    「不客氣。」巴珉玥怔愣了下,意外他並未追問她的私事。這男人居然這麼有風度?

    「你一個人帶小孩回台灣生活,孩子的父親呢?」

    真是!不能對人性有太多的期盼,看吧,才覺得他有風度,立刻就問了。

    「我在你們住處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男主人的跡象,就你跟桑堤亞兩個人?你的家人呢?都在美國?怎麼會一個人帶小孩回台灣?」

    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問得詳細而且一針見血,這讓巴珉玥對他的感激之情瞬間瓦解。

    問得也太詳細了吧?需要這樣嗎?

    「關你什麼事?」巴珉玥不曾這麼沖的跟一個人說話,更別提這人還是她的鄰居,他方才還幫她修了水管,解決困擾她的水管堵塞問題。

    而且她在學校交不到朋友的兒子,非常喜歡這個男人,以她對兒子的了解,桑堤亞把藺垂楊當成了朋友。

    她是想改變態度,至少和平往來,可她真的不能忍受這個男人的冒昧無禮,再也忍受不了!

    「藺先生,我不喜歡你。」她直接撕破臉。「我的私事你沒有資格過問,你太失禮了!謝謝你今天陪伴桑堤亞,可我現在跟你說清楚,你的職業與我教育孩子的方針背道而馳,請你往後離我們母子遠一點。」

    藺垂楊看著眼前像憤怒貓咪的女人,覺得可惜。剛才的氣氛還滿溫馨的啊,他無奈地道︰「讓你有不好的感受,我很抱歉,但問這麼多不過是想,你一個人照顧桑堤亞這樣的孩子,會非常辛苦。」

    「照顧這樣的孩子」,他什麼意思?

    巴珉玥還來不及問他什麼意思,藺垂楊便拎起他的工具箱,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人。

    「不過既然你不舒服,0K,我尊重你。」

    就這樣,這對居住在樓上樓下的男女,正式的撕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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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4-29 10:06 AM 編輯


【第三章】

    太陽在下午五點的時候漸漸黯淡,失去了光彩。

    寧靜祥和的住宅區,出現了放學回家的學生,小學生、國中生、高中生,紛紛踏上回家的路。

    那間社區人都知道的道館,緊閉的門在五點零一分,準時的刷一聲,打開了。

    一個身高約一百七的精實男孩,渾身是汗,臉上有激烈運動過後的紅潤,他仍喘著氣,離去前不忘轉身對著門內鞠躬大喊,「謝謝師傅!」

    「我說了不要叫我師傅。」藺垂楊無奈地看著那一對一拳擊指導課程的學員,第一百零一次糾正他誇張的話。

    「如果不是師傅,我不會在地區賽拿下冠軍。」少年仍堅持喊藺垂楊師傅。「能得到師傅的指點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師傅您在這里開間小道館,實在是太埋沒您了……」少年看著藺垂楊,眼中全是崇拜和尊敬,大有要歌頌藺垂楊十分鐘的意味。

    「閉嘴,快滾。」他很受不了自己帶的學員露出這種沒出息的模樣,練拳的時候明明虎虎生風,殺氣十足,下了課之後就變成這副蠢樣。

    在他拳頭舉起來之前,得趕快把眼前的孩子趕走。

    少年再度鞠了躬,乖乖的閉嘴走人。

    藺垂楊目送少年離去的身影,看了看漸暗的天色,而後眯起了眼。

    咕嚕——咕嚕咕嚕嚕——

    他酷帥的臉龐上沒有表情,高大身子倚著門框而立,非常不符形象的,肚皮大聲作響。

    「真糟,餓了。」他愁苦的皺起了眉頭。

    因為職業關系,得維持體態以及身體的體脂比例,藺垂楊習慣在太陽下山前用完一天的最後一餐。

    而且他十分挑食,自從一周前吃了一家堂的豬排定食之後,再吃附近的店家的吃食都覺得少了個味道,今天他非常想試試一家堂出了名的炸雞定食,聽說非常美味,那些成年的學員們告訴他,運動過後吃炸雞配啤酒,簡直是到了天堂。

    可住在他家樓上的芳鄰非常討厭他,甚至跟他翻了臉,而那位五官甜美,性格卻反差強悍的巴小姐,就在一家堂工作。

    不想自討沒趣,相看兩相厭,他便自然而然的避開與巴珉玥接觸的機會,也不去一家堂用餐了。

    現在想來,這舉動實在是……

    「蠢斃了。」藺垂楊覺得自己白痴。「跟自己過不去,我一定有病。」

    可心底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得罪做吃的,絕對不是一件明智之舉,如果那女人在他的餐點里吐口水呢……

    這荒謬的念頭令藺垂楊笑出來,巴珉玥那女人吐口水?

    他們接觸不多,他對那女人最深刻感受到的就是她對自己的厭惡。

    雖然她不喜自己,可他直覺那女人不是那種小人,若她不喜,會大大方方的表現,不會來背後搞小動作那一招,就像巴珉玥對他的工作有誤解,將格斗運動與暴力畫上了等號,她也明明白白表現出來。

    「頂多被肚里大罵幾句——當沒發現就算了。」藺垂楊決定不跟自己過不去,也不鎖道館的門,跋著勃肯拖鞋,大搖大擺地走向巷口的一家堂。

    他推開門,一家堂門上的風鈴聲叮當作響,迎面來的涼風令人神清氣爽。

    下午五點,不是用餐高峰期,可一家堂里仍坐滿了八成的座位。

    多半是學生,國中生、高中生,下了課後來店里,點炸雞或日式松餅當做點心,又或者是媽媽帶著小孩,趕在去補習班上課之前讓孩子吃點東西墊墊胃。

    「您好,歡迎——」剛送完一群高中生點的炸物,巴珉玥眼角瞄到有客人來了,立刻迎上來招呼。

    一上前才發現,來人是她家樓下道館的男人。

    「先生一個人,用餐還是下午茶?」巴珉玥親切甜蜜的笑容依舊,連點僵硬都沒有,更不用說顯露半分的不快。

    藺垂楊受寵若驚,因為巴珉玥對他和顏悅色!

    他們住樓上樓下,難免會有踫面的時候,不小心踫頭時,巴珉玥肯定會擺出晚娘臉,連點笑容也沒有,生生拉出距離感讓他無法靠近一步。

    要不是藺垂楊清楚巴珉玥對自己有很大的成見,他絕對會相信眼前的女人是發自內心的歡迎他。

    「用餐,炸雞定食一份,白飯半碗,炸雞double,不要灑胡椒鹽,甜點不要,附餐飲料也不用上,生菜色拉來兩份,給我和風醬不加芝麻,來瓶冰啤酒。」藺垂楊在位置上坐下後,給自己點了點餐。

    晚餐的餐點,他向來少攝取澱粉,蛋白質和青菜會攝取多些,而冰啤酒嘛……

    聽說炸雞和啤酒是絕配,他當然要來試一試。

    「好的,請稍等。」巴珉玥記下他要的東西,翩然走人,到廚房去下單。藺垂楊在等待他的餐點期間,掏出手機滑了起來。

    收到一段錄音檔讓他眉毛挑了挑,嘴角噙笑地播放——

    「小哥哥你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我最討厭你!你答應要帶我去玩水的,你說話不算話,你不要回家了,哼!」

    嬌嫩稚氣的小女孩聲音透過手機傳來,任性而且生氣的大喊討厭他,這讓藺垂楊笑出來,趕忙要錄音回一段話安撫他的小公主,誰知……

    「混蛋!你再說一次!」

    有四個高中男生的那桌,不知為何吵了起來,其中一個男孩站了起來,雙手橫過桌面,暴怒的拎著同伴領子。

    「怎樣?打架?來呀!」被扯住衣領的少年也不甘示弱,眼看就要打起來。藺垂楊對這樣的場面一點也不陌生,男孩子嘛,再好也會一言不合的打架,打完也就好了。

    在自己的道館里,藺垂楊對于男孩們的打斗,往往是用暴力鎮壓他們。

    那四個血氣方剛的少年破壞他跟他的小公主對話的心情了,他是不是該用暴力鎮壓一下他們?

    想著的同時,藺垂楊已經在捏拳頭,轉動脖子,準備熱身了。

    「嘿,我都聽見了喔,你們在討論即將來臨的校慶活動。」在男孩們差一步就要打起來的時候,巴珉玥捧著托盤,上頭擺了四杯冰涼的檸檬冰沙。

    「天氣很熱,對不對?來,姊姊請你們喝冰沙,都坐下來,我想聽看看小宏你的計畫,為什麼要讓國安做校慶的委員?」

    她聲音輕柔,笑容和煦,而這些少年們也對她很熟悉,當然不可能不賣面子給她。

    如果巴瑕_凶狠的要他們滾出去打架還好,偏她溫溫柔柔,笑意盈盈,態度再溫柔也不過,男孩們不禁覺得有些丟臉,訕訕地松了手。

    「那個……國安比較細心,再細節的事情他都能想到。」想了想,被叫做小宏的男孩接著道︰「國安不是模範生,平時又常打架滋事,導師不想他推甄屏科企管,覺得他會拉低學校的錄取率——那是導師沒看見國安做事的方式,我覺得他可以,才想他去爭一爭。」

    那個一開始暴怒的男孩睜大眼楮看著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想不到死黨激怒他的原因,竟然是在……為他著想。

    「……你講清楚會死喔?」吳國安別別扭扭的,說不出來好聽話。

    小宏翻了白眼。「你這種別扭態度,我跟你講實話有屁用?而且班上另一個委員是方吟真,你老說她是八婆,看見她就煩,我怕你又一口拒絕。」

    小宏身邊的男孩扯了扯小宏,要他別說了,一邊倉惶的往女生堆那兒看過去。

    「吳國安,原來你說我是八婆呀。」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女站了起來,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笑看那一桌快嚇死的男孩。

    「你、你怎麼在這兒?」吳國安的臉突然扭曲了起來,不是作賊心虛卻臉色蒼白。

    「要你管。」少女嗆辣的回嘴,她眯了眯眼,上前伸手揪住吳國安的耳朵。「原來你很細心,還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學呀,怎麼都沒聽伯母說?你過來,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好好討論,校慶的班級委員啦、我們要干麼啦……還有你大學的事情,最後當然不會忘記你說我是八婆這件事,我們去伯母面前講清楚,你這是對淑女說的話嗎?」

    少女拎著凶狠男孩離開前,也不忘教訓那三個被留下來的男孩。「你們三個,明天再跟你們算帳。」豪氣撂完話後,她才甜美可愛的對巴珉玥說︰「小玥姊姊對不起,這幾個白痴影響到其他人了。」

    面對這戲劇化的發展,巴珉玥笑了笑,雲淡風輕道︰「沒關系,路上小心。」她親自送他們到門口,還為他們開了門,目送他們離去。

    這出鬧劇結束,店內又恢復了平靜,像是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般,可從這小插曲讓藺垂楊眼楮一亮,盯著在店內穿梭的巴珉玥,仔細觀察,才發現店內的沖突不只這一妝。

    一對小姊弟因為多出來的那一份布丁而大吵大鬧,幾乎要打起來,連媽媽也沒辦法制止他們。

    巴珉玥也不知道怎麼看見的,適時的再送上一份布丁,柔聲說這是給相親相愛小朋友的獎勵,兩姊弟馬上握手言和,一副相親相愛的模樣。

    而巴珉玥為他送餐時也是一副從容的模樣。

    她明明忙得要命,還得不時的安撫客人,偶爾還要充當別人的心靈雞湯,外面怎麼忙,在廚房里的老板就是死都不出來幫忙,可她自己一人也能應付得游刃有余。

    「真厲害。」藺垂楊不住嘴角上揚,多看了那反差極大的女人兩眼。

巴珉玥真是一個令人意外的女性,甜美的五官,看起來有點柔弱的感覺,但卻聰明且強悍,連高她兩個頭的少年要打起來了,她也不怕,還敢上前柔性勸阻。明明有張可愛臉卻這麼強大,藺垂楊對這種反差大的女性,最沒有招架能力。喝了口冰涼的啤酒,從喉頭灌到胃部的冰涼,讓他精神一振,拿起手機,拍下面前那兩份炸得金黃鮮嫩的日式炸雞,傳了出去。

    接著他就收到小女孩的咆哮——「小哥哥,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哼、哼、哼!」

    藺垂楊聞言笑炸,直接撥了手機。

    「媽,是我——讓我跟小紫說話。」他請電話那頭的母親將電話轉給小妹。

    「干什麼?我不要跟你說話了!」小女生聲音稚嫩,小任性也可愛得要命。

    「小紫乖,都是小哥哥不好——這樣好不好,明天你畫畫課,小哥哥去接你,以後每天都去接你來道館,你的摔角技要好好練習,你就跟小晃一起上課,下了課之後哥哥帶你們去吃點心,這里的炸雞好好吃,還有好好吃的松餅。」

    藺紫陌是小藺垂楊十九歲的妹妹,六歲快七歲,心智稚嫩得很,因為美食的誘惑而放棄了不跟小哥哥說話,欲冷戰的決心。

    「明天喔!明天我要吃炸雞和松餅還有可樂。」

    「如果你可以把小晃摔出去,小哥哥讓你帶松餅炸雞回去給媽咪吃,還讓你帶零食去玩小亭。」

    藺長亭,大哥藺東風出生甫滿周歲的長子,藺家的長孫,藺紫陌愛死小佷子,可惜小子長牙愛咬人,大哥藺東風疼小孩,但更疼自己小妹,舍不得小妹被兒子咬,因此禁止藺紫陌抱小亭,也不讓這對姑佷玩耍。

    「成交!」藺紫陌聽見可以玩小佷子,立刻同意了。

    藺垂楊嘴角翹了翹,結束通話後,他朝忙碌的巴珉玥招了招手。

    「藺先生,有什麼事嗎?」巴珉玥帶著職業笑容前來,微笑詢問他有什麼需求。

    藺垂楊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焦躁,忍住想笑的沖動。「我的色拉加了芝麻,我不要芝麻,一顆都不要,熱量太高,我怕胖。」蘭響楊指了指他色拉中的點點芝麻,要她換一份。

    怕胖個鬼,幾顆芝麻能胖到哪里去!找碴嘛——不,眼前的男人是客人,不能吼,不能帶情緒,這真是她的錯,沒在菜單上注明清楚。

    巴珉玥逼自己微笑。「是我的疏忽,馬上幫你重做一份,稍等。」

    藺垂楊親手捧著色拉缽給她時,手指觸踫到她,這是意外,卻被巴珉玥暗暗狠瞪一眼,瞪完她快速地捧著色拉缽離開,一副逃離他這**的模樣。

    「噗嗤。」藺垂楊笑出來,生平頭一回被人瞪,覺得滿愉快的。

    說真的芝麻並不多,吃了真沒差,不過是想看她會有什麼表情,怎麼應對,結果——非常有趣哪!

    藺垂楊心情大好,舉箸夾起一塊現炸的雞塊塞入口中,頓時為在口中炸開的肉汁美味,幸福的嘆息。

    身為一個單親媽媽,巴珉玥非常的忙碌。

    一家堂是當年在她最困難的時候,邀她一同來台灣重新開始的堂姊,與身為日裔美國人的丈夫一同經營的店。

    剛開店前三年,還有堂姊一同打理,而不是巴珉玥一個人當兩人用,忙得焦頭爛額的,她還能將兒子放在店里與堂姊兩人輪流帶。

    可惜一場感冒引發的肺炎奪走了堂姊的生命,原本就不多話的堂姊夫更是封閉,不願意到外場來,總是一個人躲在廚房沉默的工作著。

    所以巴珉玥非常的忙碌,她努力維持店里的環境,招呼每一個常客,為的就是守護這里。

    一家堂不只是她工作的地方,更是她重新開始的地方。

    有一個不喜歡對外的老板,因此很多大小事都是巴珉玥在處理,為了工作,為了錢,巴珉玥不得不犧牲一些陪伴小孩的時間。

    連學校例行的家庭訪問也只能讓老師來店內,趁巴珉玥不忙的時候,跟老師談談小孩的狀況。

    自從桑堤亞升上小學,他的班導師便常常來店里找巴珉玥告狀。「巴小姐,桑堤亞月考時交了白卷。」

    「巴小姐,桑堤亞上課不專心盯著黑板發呆,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像沒有聽見,低頭玩他的鉛筆。」

    「巴小姐,下學期都快結束了,桑堤亞還是沒有開口跟班上同學說過話,我請特教班的老師來看過桑堤亞,我們建議您抽個時間,送桑堤亞去做個徹底的檢作……」

    巴珉玥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好,不是個好媽媽,為了生活,分給兒子的時間太少太少,才會令人對她的孩子有誤解。

    她的孩子很特別,每一個媽媽都會覺得自己的孩子是世上最特別的小孩。「我的孩子,沒有問題。」

    在林老師婉轉的又向她提起要將桑堤亞轉進特教班時,巴珉玥激烈的反對,堅決否定林老師要將桑堤亞轉入特教班的意見。

    送走林老師之後,巴珉玥揉了揉臉,揉掉臉上的無助以及難過,她微笑走向坐在角落,始終不發一語的桑堤亞。

    「嘿,寶貝。」

    桑堤亞大約過了十秒鐘,才抽回望著窗外盆栽的視線,玻璃珠般的雙眼盯著母親的面孔。

    酸澀涌上心頭,巴珉玥看著自己的孩子,這麼完美的小孩……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讓他融入一般孩子的生活。

    是她的關系嗎?因為她的工作、她的環境不允許,讓桑堤亞從小就在店里長大,她還不斷的對不懂事的嬰兒低聲哄道︰「要乖,噓,不要吵到人」,這才讓桑堤亞長大之後,變成這麼安靜沉默的模樣。

    她的孩子沒有問題,是正常人,是她的錯,沒有給他一個好環境才害桑堤亞被人誤解,是她的錯……

    「桑堤亞,你……開心嗎?」她微笑詢問,不責備桑堤亞又在考試時交了白卷,也不提老師說的,他在班上種種的不合群行為。

    身為一個母親,只想自己的孩子開心。

    而桑堤亞又看一眼母親後,垂下頭,握了握自己的小小拳頭,不語。

    巴珉玥嘆了口氣,摸摸桑堤亞柔軟的鬈發。「無論別人怎麼說,桑堤亞,你都是我最珍貴的寶物。」

    聽見她的話,桑堤亞抬頭望了眼母親。

    「媽咪不在乎你的學業和成績,也不在乎你為什麼交白卷,我只在乎……你快不快樂。桑堤亞,你太不快樂了,告訴媽咪,要怎樣你才會快樂,好不好?」巴珉玥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絕對不能哭泣,有了孩子,她沒有軟弱的資格,可對著兒子,她有想哭的沖動。

    為人母,好難……

    同一時間,藺垂楊帶著妹妹在一家堂吃東西,當然多少聽見了一些。「哥哥,那個小朋友……」

    「噓,吃你的炸雞。」藺垂楊用食物塞進想說話的小妹嘴里,不讓她多嘴。「炸雞早就吃光光了,這是生菜,哥哥,我好餓!我還要吃。」

    「好,想吃就吃。」藺垂楊向來在食物上不會制止小妹。

    于是藺紫陌離開餐桌走向了巴珉玥,甜甜地道︰「姊姊,我還要烤魚、炸雞、薯條,還有鮭魚炒飯。」

    巴珉玥回頭看向嘴巴甜的小女孩,她記得這個小女生。

    數日前的傍晚,藺垂楊帶著這小女生以及一個五官俊秀的小男孩一同到店里,點了一大堆的食物,多到桌子都擺不下。

    可一大兩小卻以驚人的速度掃光了滿桌的食物,最後還加點甜食。

    後來藺垂楊每天都會帶這小女生來店里吃東西,小女生非常活潑,說話伶俐,長相屬于氣質型,讓人一看就很有好感。

    即使後來知道小女生叫藺紫陌,是藺垂楊的親生妹妹,巴珉玥也很喜歡她——就算她跟藺垂楊學摔角,還把一些店里常客的小孩摔到唉唉慘叫,好幾個小男生看見她就想起破碎的自尊心,摟著媽媽哭出來。

    「好呀,小紫等一等,姨馬上叫慎一叔叔幫你做好吃的炒飯。」巴珉玥睞了眼不動如山,默默吃東西的藺垂楊,心想都是他的錯!

    小紫長得這麼可愛漂亮,又是氣質小美女,偏有個愛亂來的哥哥,抓她學摔角!

    巴珉玥去廚房找老板,下了菜單,當她回來時便看見藺紫陌坐在兒子面前,擾亂他正在排列的鉛筆,而桑堤亞也不生氣,亂了就繼續排列。

    見到這畫面令巴珉玥微笑,可不及她多想,一波客人來襲,她又忙碌去了。

    老師家庭訪問的插曲就這樣被巴珉玥遺忘,但第二天傍晚同一時間,林老師又氣急敗壞帶著衣服凌亂的桑堤亞來到店里。

    「巴小姐,我打你手機,你始終沒接,我只好帶桑堤亞來店里,親手交給你——他今天突然跟班上男同學打了起來,對方家長非常憤怒,我認為你不能再逃避現實,你的孩子有問題,他不能再繼續待在我的班級,影響其他學生上課的權益!」

    下午五點多,店里的客人坐滿了八成,林老師卻毫不留情地當著眾人的面,直指她的小孩有問題。

    「林老師,我的小孩沒有問題。」巴瑕強焊的護衛自己的孩子。「我的小孩我很清楚,他不是暴力的孩子,我從他小時候就教他不能用暴力解決事情,一定是發生了令他憤怒的事……」

    「巴小姐,我知道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小孩很辛苦,當媽媽又當爸爸,可你真不能寵自己的孩子,他有問題,你真的得帶他做個檢查!他有可能是亞斯伯格癥患者。」失去耐性的林老師在心中大大翻了個白眼,心想這種小孩就算長大開車撞死人,家長也會出來說︰「我小孩很乖,一定是別人帶壞他。」這樣的怪物家長,多得不得了。

    「我單親,跟我的孩子有什麼關系?」巴珉玥防衛的板起面孔。「林老師,在美國,你今天的言論會讓你吃上官司。」

    巴珉玥嚴厲的神情讓林老師變了臉色,她緩了緩情緒,道︰「校長讓桑堤亞停學,在家反省一周——巴小姐,我誠心建議你讓桑堤亞轉到特教班,讓他有更好的環境,趁他還小,現在矯正還來得及。」

    巴珉玥氣得發抖,這個老師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她的孩子有問題,不只當著孩子的面,還在她工作的店里說這些,令她的孩子被投以特殊的眼光——她不要她的孩子被這樣的眼光注視!

    「該矯正的是為人師表的你吧?」

    開口說話,語氣嘲弄的,是每天都會來店里用餐的藺垂楊。

    巴珉玥很意外藺垂楊竟會開口,在她希望他不要接近自己的孩子,怕他給孩子帶來不良影響之後,他竟「喂,你,有沒有帶數學課本?」藺垂楊指了一名高中生,向他借了高中生的數學課本,翻開課本中的範例,沒有任何注解,表示老師還沒有講解到那一頁。那是連續函數習題,把高中生搞混的可怕題目,藺垂楊指了指題目,要桑堤亞解題。

    巴珉玥皺了皺眉。「桑堤亞只是個小學生……」

    可讓人驚訝的是,沉默的桑堤亞拿起筆,快速的解開了那道題目,花不到一分鐘。

    高中生從參考書里翻解答,發現解題方式比參考書更為淺顯易懂,當下嚇掉下巴,連巴珉玥都嚇了一跳,想不到她的孩子有高中生的數學程度。

    「他發呆,不過是在腦中計算眼前物品的體積,他排列鉛筆,那是他在玩接龍游戲,他交白卷,是因為這份試卷無法真正考驗他的程度。」他對林老師說完轉向巴珉玥語重心長地道︰「巴小姐,你的兒子是天才,他智商超群,你一個人照顧他非常辛苦,但你得幫他,他不能在一個連天才和亞斯伯格癥都分不清的老師下面學習,這會害死他。」

    巴珉玥顫抖著,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桑堤亞的班導師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再看向自己的孩子,向來在桑堤亞面前堅強、從容不迫的她,頭一回露出了慌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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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4-29 10:05 AM 編輯


【第四章】

    「喝!殺了你!」稚嫩女孩殺氣騰騰的怒吼,對著小小的沙包狠狠地擊打,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打得沙包噗噗作響,小小女孩也因自己的汗水一身濕。

    一家堂一個月只休兩天,巴珉玥在休假這天早上牽著兒子的手走下住處,來到了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踏進的道館門口。

    站在門口,她便聽見了里頭殺聲震天,她猶豫了一會兒,拉開門踏進道館里。巴珉玥知道公寓一樓的店面很大,雖然她住在二樓,但她的三房小屋與一樓的店面是不同的格局。

    一樓有八十幾坪,隔了兩個場地,一個是教導散打、摔角的場地,另一個則是拳擊場,場地非常陽春,但非常干淨舒服。

    對著沙包猛打的女孩,就是藺垂楊的小妹藺紫陌。

    「欸,是姊姊耶。」藺紫陌看見了來人驚喜莫名,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扯開嗓門朝里頭大吼,「小哥哥,快出來,姊姊來了。」

    「你看到人都叫姊姊,嘴巴真甜。」叼了根營養棒從簡陋廚房走出來的,是才睡醒的藺垂楊。

    許多家長會把小孩送來道館耗耗體力、學點才藝,藺紫陌因為自家兄長年紀都大的關系,看見與他們兄弟年齡相當的女性也都叫姊姊,阿姨什麼的,她是不會叫的,藺垂楊也沒有想那麼多,直接走了出來。

    結果看見住他樓上的巴小姐,牽著她的寶貝兒子踏進他的道場。藺垂楊嚇得嘴上叼著的營養棒都掉了下來。

    「巴小姐?」手忙腳亂接住營養棒,藺垂楊懷疑自己眼花看錯了,揉一揉眼楮,以為自己還沒有睡醒,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幻覺。

    「小哥哥,不是作夢喲。」藺紫陌看自家小哥那副蠢樣,忍不住開口。「是小玥姊姊啦。」

    藺垂楊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巴珉玥這女人在店里雖親切熱情,但那是把他當成了客人,等出了一家堂根本沒給他好臉色看過,總是擺出排拒的姿態。

    不知是她主動來到他的道館的原故,還是他方才的表情太機車,她原本淡然自若的神色變得困窘別扭,臉蛋酡紅。

    「巴小姐,有什麼事?」他仍啃著營養棒,快速地補充營養,在課堂和課堂之間,藺垂楊沒有太多的時間滿足口腹之欲。

    巴珉玥想也沒有想到,她會牽著兒子的手踏進這家道館,如今這麼做,只因為道館的主人是唯一告訴她,她的孩子是天才,需要協助的人。

    「我……需要幫助。」她拋下別扭羞澀,為了孩子,厚著臉皮向她曾不假辭色,要求離她跟她孩子遠一點的藺垂楊求救。

    她怕、她恐懼,怕這個男人拒絕她的請求,除了他,她實在不知道該找什麼管道來幫幫她的小孩。

    藺垂楊定定看著眼前有所求的女人,沒有奚落她,反而流露出贊賞的神情。這女人是真的愛自己的孩子,而不惜放下自尊和自己的原則,向她厭惡的人求救。身為一個紳士,怎麼能讓女士為難呢?

    「坐,我們慢慢談——小紫,帶桑堤亞去旁邊玩。」藺垂楊讓小妹帶走桑堤亞。

    「好哇!」藺紫陌眼楮一亮,向前拖著面色猶豫的桑堤亞,離開了大人們的談話。

    藺垂楊將巴珉玥領到門口,那兒有張充當櫃台的辦公桌,為她拉開椅子,再用干淨的馬克杯倒了杯水。

    「謝謝。」巴珉玥接過水杯,還沒喝水潤喉便立刻開口。「藺先生看過跟桑堤亞一樣的孩子吧,你……知道什麼管道能幫幫他?」

    早上十點鐘,外頭的陽光熱得令人招架不住,連隔熱玻璃無法抵擋這波熱潮,細碎的陽光灑進道館里。

    藺垂楊開了空調,讓道館內空氣流通,他沒立刻回答巴珉玥的問題,反問︰「我是有管道與資源能幫他,他需要接受一連串的測試,他的IQ、邏輯能力……不過在回答你之前,我想知道你對我的反感,你對格斗技等于暴力的有趣推論是怎麼來的?」他沒有想到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有這樣的想法。

    巴珉玥並不愛說自己的事情,尤其是自己的私事,可今天她有求于人一心一緊,她垂下眼,喝了口水才緩緩道。

    「桑堤亞的生父也是名運動好手,跆拳、空手道都十分精通,但他因為暴力傷人事件入獄。」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藺垂楊聽出了不同之處。

    「桑堤亞的生父,曾經對你們母子……」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藺垂楊散發出可怕的氣息。

    「都過去了。」巴珉玥不願說更多,僅只如此。「我不希望桑堤亞學會自保的能力之後,再進一步的傷害別人。」

    「所以禁止他接觸任何可能讓他學會格斗技能的因素。」藺垂楊代她說完,而後望著眼前的女人,想了想後又問道︰「那麼,你問過桑堤亞,他為什麼會跟班上同學打起來嗎?」

    提及此,巴珉玥露出了欣慰又難受的復雜神情。

    「桑堤亞如果不願意說話,任憑我怎麼問也無法讓他開口。他不願告訴我為什麼跟同學打架,他知道我不喜歡他傷人,從來不曾這樣做,後來是他班上同學媽媽告訴我,是因為對方說了對我不禮貌的話,桑堤亞才……沒能給他一個好環境,是我對不起他。」

    一陣沉默在兩個大人之間流轉,有一段時間,這對男女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繼續說下去。

    藺垂楊想安慰,偏生辭窮,也覺得自己突如其來安慰她還滿怪的,而巴珉玥則足因為自己居然向她討厭的人吐露心聲感到不自在。

    自從堂姊過世之後,她便沒了說心事的對象,如今卻對個男人說了心事……這太尷尬了!

    「你贏了?桑堤亞你贏了?不可能!」藺紫陌嘰嘰喳喳的喊叫,打破了兩人的沉默。

    藺垂楊與巴珉玥,不約而同望向道場中央,跪坐在西洋棋盤兩旁,下棋廝殺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我每天跟我大哥哥下棋,同年齡的小孩不可能贏我!」藺紫陌小朋友有著不符她氣質五官的好勝心。

    「你真可憐。」桑堤亞不愛說話,有時對熟人也不願意開口,但對藺紫陌卻能用同情的口吻說她可憐輸慘了。

    「你欠揍?阿晃,揍他!」藺紫陌看桑堤亞不順眼,開口吆喝同伴。

    「好啊,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一個五官清秀得不像男孩子,看起來比桑緹亞大兩三歲的男孩,他握起了拳頭,閃電般出手將桑堤亞壓在場上。

    巴珉玥一驚,想也不想的起身要上前阻止小孩打鬧,怕小孩受傷了。

    「他需要同伴。」藺垂楊制止了這位愛子心切的母親。「跟同類相處,比較自在。」

    同類?巴珉玥對這兩個字感到狐疑,但勉強按捺住自己,不沖上前制止,反而靜靜地在一旁觀察。

    她發現自己的孩子一點也不顯局促,也沒有平時的沉默冷淡,他看起來活力十足,方才跟小女孩斗智,現在則跟大自己兩、三歲的男孩子打得難分難舍。

    「那是我收的徒弟,極有拳擊天分的好苗子。」藺垂楊興味十足地看著兩個男孩打得厲害,也不制止。

    「小晃沒有遇到過對手,讓他踢踢鐵板也好。」看見自己徒兒被桑堤亞一記上勾拳打飛出去,藺垂楊大笑。

    「桑堤亞居然也有拳擊天分,他不過偷看我教學一次。」

    嗯?他說了什麼?巴珉玥瞪他。

    「桑堤亞什麼時候看過你教學?」她語調沉了下來,有質詢的意味。

    「咳,過去的事就別提了。」藺垂楊自然不會告訴她這個男人的秘密。

    算了,不想計較,因為巴珉玥第一次看見桑堤亞這麼開心,是的,打架也開心。只是她也感到悵然若失,她居然今天才知道桑堤亞會下西洋棋,而且還下得不錯,他怎麼學的?

    孩子在父母不知道的情況下,走到了自己未知的領域,這讓為人父母的喜悅,但也恐慌。

    她只有美國高中學歷,而兒子已經能輕松的解高中數學,她……還能教兒子什麼?

    「桑堤亞跟我小時候,很像。」看出了她的不安,藺垂楊開口說出了他的答案。「覺得自己與身旁同齡的人格格不入,總感覺心中有一團火在壓抑著,直到再也壓抑不了,我成為逞凶斗狠的問題學生,但我很幸運,我的大哥不是正常人。」說自己大哥不是正常人,藺垂楊不禁笑了起來。「我被揍了一頓,這世上唯一能打贏我的只有我大哥——他逼我出國念書,送我去學拳擊,我才因此找到平衡心靈的方式。」

巴珉玥聽著,覺得他說的隱晦,像是在說……他跟桑堤亞是同類?

    她不禁想起第一次看見他時,藺垂楊在客滿的一家堂與桑堤亞相對,無聲的一大小兩人,玩起了鉛筆和文具……那是只有他們才懂的游戲,正常人不明白。

    「台灣有一些機構,我可以給你聯絡方式,你送桑堤亞去做智力測驗,那里有些課程,能給桑堤亞的幫助極大。」

    藺垂楊打開桌面上的電腦,印了幾份資料給她。

    巴珉玥看了看手上的資料圖片,那些高樓大廈看起來是收費十分昂貴的機構。

    「我、不……」她遲疑了會兒,而後決定放下自尊心坦承。「我的收入無法給桑堤亞太好的環境,這些機構我負擔不起。」

    她一個人帶孩子,每月薪資光是付房租就去了大半,剩下的只能讓母子拮據生活。再來,她不清楚別的父母聽見孩子是天才時會有什麼想法,但她希望她的孩子不要那麼聰明,只要健康、平安,平凡一點也沒有關系。

    「而且,我要桑堤亞有快樂的童年。」桑堤亞才七歲,她希望在他十六歲之前,就跟同年齡的孩子一樣吧,上學、念書、交朋友,偶爾被當幾科,還會遇上心儀的女孩,談個小小的戀愛……

    「我該怎麼做?」眼前的男人,現在是她的救命浮木。

    這女人真是有夠會給人出難題……藺垂楊不禁覺得自己真是招惹了麻煩。

    算了,好人就當到底吧,也算是有緣,是不?

    「無論如何,你都得換份工作。」藺垂楊直言不諱。「一份能讓你有時間陪伴桑堤亞、發揮你才能、獲得更高薪水的工作,同時讓他學習發泄壓抑的情緒,讓他學點格斗技是不錯的選擇,我覺得,就拳擊吧——別那個臉,格斗技跟暴力是兩回事。」

    巴珉玥忍下翻白眼的沖動,可她忍不住用著嘲弄的語調問道︰「真是好建議,一份能有更多時間陪伴桑堤亞,還能發揮我長才,薪資更高的工作——我也想找呢。」

    哪有這樣的工作?如果找得到,就算離開一家堂會讓堂姊夫難做,她也會為了桑堤亞離職的。

    「我這兒正好有一份這樣的工作,你覺得周薪這樣,如何?」藺垂楊在紙上寫下了一串數字遞給她。

    巴珉玥看見紙上的周薪,竟是以美金計價,她嚇了一跳。「這該不會是什麼奇怪的工作吧?」她不禁懷疑,因為這薪資真是高得嚇人。

    「工作地點,就在你家樓下。」藺垂楊笑道。「如何?錢多事少離家近,還能睡到自然醒——唔,恐怕無法自然醒,暑假到了之後就有得忙了。」

    「你要聘請我?」巴珉玥完全想不到眼前的男人竟要用高薪聘請她。

    就這里?一間教小朋友摔角、拳擊的道館?每月收來的學費,付得起她這樣的薪水?巴珉玥十分懷疑。

    「我可以跟你簽份保障你權益的工作合約,無論我道館收支如何,都得按月支付你薪資,放心吧,開出這份薪資代表我負擔得起。」藺垂楊看出她的懷疑,也不解釋,微笑道。「你慢慢考慮,下個月的今天我等你回應。」

    巴珉玥捏著那張寫有藺垂楊支付她周薪的紙,心跟著紙張,一同抓出了皺褶。

    送走那對來訪的母子,道館門口站著一大兩小三個身影。

    藺紫陌小朋友看著那對母子身影消失了,回頭用小小的手肘給哥哥一個肘擊。

    「哼!」

    「喔!」被攻擊到腰的藺垂楊痛叫一聲。「小紫,為什麼要打小哥哥呀?你餓了嗎?」小妹一餓就會變得凶暴無比,這點跟他一模模一樣樣。

    藺垂楊不住嘆息,怎麼小妹在他面前會變得這麼凶猛?只有在大哥面前才會溫柔可愛,真是太偏心了。

    「小哥哥,你每天接我放學來道館再送我回家,是因為那個姊姊,對不對?」藺紫陌杏眼圓睜。「我跟阿晃都覺得你發情了!」

    「什麼發情?這是什麼形容詞?誰教你的?小晃——」對妹妹的縱容不再,轉身面對徒弟時,就換上閻王般的黑臉。「你教小紫發情這兩個字?」他眯了眯眼,大有扁徒兒的意圖。「你還教小紫什麼?」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小晃立刻溜之大吉,但他避開紛爭的行動在藺垂楊眼中,就是心虛逃跑。

    「小晃,你這小子——」敢亂教他妹,該死!

    「小哥哥,經過大哥哥追璽芹姊姊的事之後,我就變聰明了喔,你們不用想騙我,給我說清楚。」藺紫陌伸出小小手,拉住了像頭暴龍要扁徒弟的藺垂楊。不是藺紫陌力氣大,而是藺垂楊疼愛小妹,她一扯便乖乖停下來。

    「小紫……」他討好求饒,剛才那閻王樣瞬間不見。

    「你不用騙我喔,我一看就知道了,小玥姊姊是你喜歡的型,哼!」藺紫陌雙手環胸,一臉鄙視地看著自家小哥。「你完蛋了。」

    「是啊。」藺垂楊也沒否認自己對巴珉玥的好感。

    她的臉本來就是他喜歡的型,而強勢到近乎尖銳的性格更是吸引他。怎說呢?這就是反差萌吧。

    「大哥哥說不可以欺負單親媽媽。」藺紫陌板起面孔教訓大自己十九歲的小哥。

    藺垂楊無語地望著小妹。「小紫,你該不會跟大哥說了吧?」頭大。

    「你每天搶著接我放學,又每天叫我練摔角,大哥哥覺得我會累到,很不開心。」藺紫陌告訴小哥,他的行為早引起兄弟們的注意。

    藺垂楊知道自己麻煩有些大了,他搔搔頭,討好地問小妹,「小紫寶貝,那大哥還有說什麼?」

    藺紫陌眨了眨水潤的大眼楮,笑說︰「大哥哥說你沒有好好對小玥姊姊,強人所難的話,你就死定了喔。」

    什麼強人所難,他是這種人嗎?靠——其實,他是。

    單親媽媽防心很重,尤其是巴珉玥這種一心撲在小孩身上的單親媽媽,要追求她,令她動心,實在很難。

    而他每天去一心堂吃飯也不是單純吃飯,是想多收集情報,他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知道那些到店里一坐就是大半天的婆婆媽媽們非常積極地幫她介紹男人,說要找個疼她的另一半,巴珉玥也的確跟幾個男人約會過,最近一次聽說她下周要跟個工程師相約喝咖啡。

    「嘖!」想到她跟那名工程師吃了飯,說不定日後覺得對方是個值得交往的對象就跟人交往了,他就覺得不是滋味,這才沖動地提了份工作合同,要她到自己身邊來。待在一家堂那種公共場合,哪個男人喜歡她、對她愛慕追求,他防不勝防。

    而在他的眼皮底下嘛……藺垂楊陰惻惻地想,看誰敢在他地盤上把妹?

    藺垂楊也打聽到,曾有約會對象想跟她走長久、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但卻因為在意她帶了個混血兒小孩,被巴珉玥嚴厲的拒絕了。

    由此可見,桑堤亞也是重點攻固目標,再好的對象若讓兒子不開心了,她便果斷放棄,不會留戀。

    藺垂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為自己的追求之路憂慮不已——他在她眼中,行不行?

    「好啦。」藺紫陌看見自家小哥沮喪的模樣,不忍心,便開了口。「小哥哥,我會幫你的忙,桑堤亞那里,我跟小晃去解決,好不好?」

    果然,有妹妹就是不一樣,妹妹貼心啊!

    藺垂楊抱起比同齡女孩身形壯碩的小妹,用力親了她臉一大口。

    「謝謝小紫疼小哥哥,不過呢,追女朋友這種事情,我還是自己來吧。」管他呢,做就是了,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哪怕那個女人築起的城牆如銅牆鐵壁般厚實,他也會用盡全力攻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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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4-29 10:04 AM 編輯


【第五章】

    單親媽媽的生活忙碌,巴珉玥假期少,因此一個月兩天的休假,便是她徹底整理家里的時候。

    將冬天的被子拿出來曬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充滿了太陽的味道,傍晚再收納起來,待冬天再拿出來使用。

    掃地’拖地、徹底的洗滌衣物,再痛快的刷廚房,巴珉玥忙碌不已,且因為難得有假期,她打算好好為兒子做午餐以及晚餐,于是在下午三點多時進廚房烤餅干,順便讓桑堤亞一起幫忙,給他玩面團,母子兩人有著難得的相處時光。

    在準備做晚餐前,巴珉玥效率十足地整理完家務,端著烤好放涼,還帶著微微溫度的手工餅干,配著,杯涼茶,坐在客廳里,細細的品味難得的下午茶。

    而這天她也沒有管制桑堤亞,讓他想玩游戲多久就玩多久。

    「桑堤亞,晚餐想吃什麼?媽咪做炒飯,再炒點青菜肉絲,好嗎?」喝口涼茶,巴珉玥詢問眼楮盯著電視螢幕,瘋狂賽車中的桑堤亞。

    「好。」桑堤亞眼楮還是盯著電視,可有聽見母親的話,分神回答。「還有炸豆腐。」

    「好,媽咪再做炸豆腐。」巴珉玥聽兒子點菜,臉上露出寵溺的神情,看著日漸長大的桑堤亞。

    不禁感嘆,好快呢,她還記得桑堤亞小小軟軟的嬰兒時期,搖搖晃晃的學步期,而一轉眼,桑堤亞七歲了……

    叮咚——叮咚——

    巴珉玥還沉浸在兒子長大的喜悅中,突如其來的電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狐疑,是誰呢?

    放下杯子,巴珉玥走向大門,從門上的貓眼探視,認清了來客後她嚇了一跳,迅速開門。

    「姊夫,你怎麼來了?」巴珉玥看著眼前身形削瘦修長,眉眼間帶著悲傷的男人,驚訝姊夫竟然離開了店里,前來按她門鈴。

    巴瑕現的堂姊夫荒川慎一在美國與巴珉玥的堂姊相戀,而後一同來台灣開了一家堂,夫妻兩人一同打拚。

    自從三年前堂姊突如其來的因病過世,他便埋首在一家堂的廚房,也不出來跟客人閑聊,放假時更是一個人待在家中足不出戶。

    「我們需要談一談。」荒川慎一開口,說的不是帶著濃濃日本腔的中文,而是英文。

    巴珉玥心一沉,從一家堂創業起,每當他們有重要事情要討論的時候就會使用英文,這是他們最習慣的語言。

    進了家門,荒川慎一走向客廳在沙發上坐下,眼楮盯著正在打電動的桑堤亞。

    「姨父。」桑堤亞聽見聲響,回頭,看見了熟悉的荒川慎一,他喊人。

    荒川慎一僵硬陰沉的臉,因為這一聲姨父,露出了苦又欣慰的笑容。

    「他長大了。」荒川慎一眼眶泛著淚。「我跟欣容的小孩,沒能來得及出生。」

    「姊夫……」巴珉玥心酸得不知該說什麼。

    三年前堂姊巴欣容因感冒引發的肺炎而不治,當時堂姊肚子里已有六個月的身孕。母子都沒能救回來,姊夫從失去堂姊和小孩的那天起就變得沉默,不愛與人說話。

    若不是有一家堂,這間跟堂姊一同創立的店支撐著,他根本無法撐下來。店還在,客人依舊,但熟悉的人卻不在了,他無法接受妻子曾經負責的外場再也看不見妻子的身影,于是一心躲在廚房拚命的做菜,外頭的事一概不管。

    「這幾年來,你辛苦了。」荒川慎一向巴珉玥說出感謝。「你從來不喊苦,不喊累……可我累了。」

    荒川慎一露出了疲憊的神情,巴珉玥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荒川慎一說明了今天的來意。

    「欣容不在,我沒有留下來的理由,我打算結束一家堂回日本老家。」

    巴珉玥震驚,對于姊夫的決定,她嚇了一跳。

    「這幾年來你真的辛苦,很多人挖角你,但你始終幫我……也幫欣容,小桂,謝謝你,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繼續了。」

    一個男人深沉的哀傷,令巴珉玥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她親眼見過他們夫妻的相處,那種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的默契,那種甜蜜……更甚者,在美國時,她一個年輕媽媽孤立無援,是他們夫妻不顧自己也風雨飄搖,堅持邀請她一同來台灣重新開始。

    失去堂姊,她很痛苦,很傷心,但姊夫更難受。

    所以她沒能說什麼,即使再不舍一家堂結束,也只能尊重姊夫的決定。

    「我尊重你的決定。」

    「謝謝。」荒川慎一眼眶泛紅,可強悍的沒讓眼淚落下來,他站起來朝巴珉玥鞠了個躬,而後摸摸了桑堤亞的頭發,轉身走人。

    送走荒川慎一,巴珉玥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探進口袋抓出了張皺巴巴的紙。

    看了看上頭屬于藺垂楊的字跡,她不禁想……

    「這……難道是注定?」

    一家堂營業到月底的消息,在結束營業前兩周公布,引起常客們的反彈。「什麼?要結束營業?!這樣叫我中午要吃什麼?我這個月來多少次,現在才聽說這件事!」

    「以後我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烤鯖魚了—— 明,你把慎一叫出來,跟他說這樣不行啦!奶奶來跟他說,這店生意這麼好,一定要做下去。」常客張奶奶聽見這消息,當下就不肯了,直吵著要見老板。

    十一點開始營業的一家堂,門口貼出了營業到月底的告示,才半小時時間,店里便擠滿了習慣把這里當成聚會場所的婆婆媽媽及老客人們。

    大家一邊點餐一邊抱怨,流露出對一家堂的不舍。

    「是不是缺資金?缺錢我這里有,我可以入股,我不管事——一定是太忙了,一定是,店里就你一個外場,廚房只有慎一和一個小徒弟,怎麼忙得過來?請人請人,這些算在人事成本里。」有個退休的老伯伯開口要投資一家堂,讓店繼續做下去。

    巴珉玥只能微笑安撫老客人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大家安靜下來,好好吃頓飯。

    藺垂楊在十二點時來到.一家堂用午餐,在門口看見了結束營業的告示,他挑/挑眉,走進店里,馬上就發現了氣氛不若他以往來時的融洽溫馨,反而充滿愁緒。

    見巴珉玥在忙,藺垂楊也沒等她帶位,逕自走到店內的空位翻著菜單,想著今天要吃啥。

    看著菜單上的照片,豬排定食、親子丼、日式炸雞、姜汁豬肉,這些日式料理,藺垂楊吃不膩,而且每一樣都讓他天人交戰,不知該吃什麼才好。

    日式定食好吃,鋦烤也不錯,這里的奶油媚飯一點也不膩口,他可以吃兩份。當然還有松軟的松餅,藺紫陌愛死了,沾楓糖和香草冰淇淋,她一個小丫頭就能吃掉一大份,以後如果吃不到了,她肯定很傷心。

    「唔。」藺垂楊想想,以後他又要面對三餐外食的痛苦抉擇,他也覺得很傷心。

    「今天想吃什麼?」巴珉玥安撫了老客人們,來為藺垂楊倒水,也不用他開口便遞上兩條濕毛巾。

    這男人習慣一條毛巾擦手,另一條毛巾用餐時使用。

    藺垂楊一開始非常訝異她超群的記憶力以及對顧客的貼心,即使她討厭他,恨不得他離遠點——這女人,肯定能幫到他的忙。

    「你前天跟我簽約,今天一家堂就貼出結束營業公告。」藺垂楊沒有點菜,他用手巾擦手,眼楮看著巴珉玥。

    他就想,以巴珉玥別扭的性格,應該會等到期限的最後一天再來跟他談,畢竟她不是見異思遷之人,她念舊,肯定會談清了再答復他,結果只等了十來天她便決定跳槽,但條件是要讓她在一家堂做到月底。

    「發生了什麼事才讓你做出這麼倉促的決定?」藺垂楊直覺,她的行為反常。

    一家店的結束不會是臨時決定,尤其是他們這家只有三個人的小店,巴珉玥肯定很早就知情了。

    在結束營業消息傳出前便已經找好退路,藺垂楊沒為她的「積極」感到不妥,反而關心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心頓時熱潮翻涌,巴珉玥頭一回認真凝望著他,小小聲的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告訴他,她簽約的原因。

    「姊夫覺得對我過意不去,擔心我一個人帶小孩,接下來工作不好找,打算店收起來之後,結算剩下的錢全部都留給我。」她自然不能要這筆錢。「我得讓他相信我一個人帶小孩留在台灣沒問題才行。」

    說完也才驚覺,干麼呢?這是她的私事。她向來不跟人透露自己的事情,那是她的隱私,可她卻對這家伙說了。

    怎麼會這樣?

    「原來如此。」藺垂楊理解地點了點頭。

    所以她才簽了那工作合約,讓荒川慎一確定她未來有份薪水優渥的工作,讓他安心——嘖,怎麼就這麼為別的男人著想?

    藺垂楊越想越不是滋味。

    「奶油鋦飯套餐、可樂餅、姜汁燒肉單點。」不是滋味的藺垂楊化郁悶為食量,點一堆他想吃的,將菜單交給了巴珉玥,忍不住想提升一下存在感,「既然合約都簽了,下個月一號早上九點,你得到道館報到,無論發生什麼事可都不能反悔。」即使是被討厭也認了,只要他在她心中有那麼一點點的分量……

    「你會穿迷你裙上班嗎?」眼楮瞟向她著裙裝的小腿,眼露欣賞。

   what,她為什麼要對這個男人說出自己的事?她一定有病!

    巴珉玥朝他翻了個白眼,收了菜單,走人。

    「又被討厭了呀。」藺垂楊喝著冰涼的檸檬水,閑閑地等餐點送上來,也沒滑手機,靜靜地等待。

    而有女人聚群的地方,就會有八卦,藺垂楊不想聽的,可還是聽見了婆婆媽媽們在店里的討論。

    「欣容過世之後,慎一就不來外場,只剩小玥一個人。」

    「觸景傷情啦,以前他們夫妻還會一起跟客人聊天,冬天還會自己溫燒酒給客人喝,我家老頭愛死了,欣容走多久,慎一就多久沒有溫燒酒……」

    「唉,一場感冒,老婆和小孩都沒有了,慎一哪有心情喔。」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我喜歡這家店,大家都在這里吃飯聊天,就像……家一樣。」

    「我太舍不得了!」

    聽著聽著,藺垂楊的餐點送來了,香味四溢的奶油局飯、炸得金黃酥脆的可樂餅、泛著姜汁香氣的薄片豬五花,入口即化……

    他以秋風掃落葉吃完自己的大分量午餐後,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這麼好吃的食物、這家溫馨的店就快要不在了呢,他再也吃不到這麼好吃的姜汁燒肉了……怎麼行?以後他郁悶的時候,還要開車去外頭吃東西?藺垂楊想到就懶。

    藺垂楊垂下眼眸,神情肅然地思索起來,結帳時依然神情嚴肅,連巴珉玥找他錢,他竟然頭也沒回的就走了,找零當然沒有拿。

    「莫名其妙。」正好有客人進來,巴珉玥沒法追出去,只能將錢先用個袋子收起來,打算下班後給藺垂楊送過去。

    接下來的忙碌,讓巴珉玥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想藺垂楊怎麼了,到了晚上八點二十分,距離店里最後點餐時間沒多久,從來不曾在下午六點以後到店里用餐的藺垂楊竟然出現了。

    「來杯啤酒,一份日式炸雞,清爽的色拉,醬汁半份即可。」還點了餐。

    一家堂結束營業時間是晚上九點,通常在八點四十分左右,店里的客人就只剩下三三兩兩了。

    藺垂楊慢條斯理地吃到了八點五十五分,一份炸雞還沒吃完,倒是冰啤酒續了兩杯。

    巴珉玥將外場桌子都搬到了桌上倒放,地板掃了、拖了,連帳也結好了,向來在店內陪她下班的桑堤亞也趴在桌上睡著了,而藺垂楊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什麼時候走呀?她總不能趕客人吧……

    藺垂楊見她一副愛困的模樣,對她招了招手,道︰「幫我請老板出來。」

    「要干麼?」巴珉玥沒想到他不是要結帳走人,反而是要她去請姊夫出來。

    「他做的菜太棒,想向大廚致意。」這樣的行為在餐廳里不少見,也不是什麼特別的要求。

    「姊夫不會見人的。」巴珉玥臉色為難。

    「那麼,」藺垂楊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就說你未來的雇主在這兒,問他想不想見。」

    巴珉玥聞言瞪眼。「你想做什麼?」她完全不能理解這男人的行為。「做就對了。」藺垂楊不解釋,散發出沉靜強勢的霸氣。

    巴抿玥被他的氣勢懾服,不知為何就這樣轉身去廚房,向姊夫說明了藺垂楊的來意,當她說完後才發現自已似乎……上當了?

    「你未來的雇主?藺先生?也好,我想見一見他。」荒川慎一思索半晌,因逝去的妻子很疼愛巴珉玥這個妹妹,多年的合作打拚,也讓他將巴珉玥當成了自家人。

    他就要離開了,自然想見一下妹妹的未來老板,想親眼看看對方是什麼樣的男人。

    說真的,那份薪資高得嚇人,荒川慎一無法想象會有人出這樣的薪資聘請巴珉玥,職稱是……Agent,一個籠統不明的職稱,據說工作內容是為安排雇主課程、照料學員、對外發言。

    就這樣?一個道館師傅自己就能做的事情卻用高薪聘請小玥,其實他非常懷疑且擔心小玥被騙了,而且工作合約還簽了五年……

    荒川慎一眉頭擰著,頗有幾分頑固老爹的架勢,他在水龍頭底下沖去滿手的肥皂泡沬,用干淨布巾擦干雙手,帶著那一臉凝肅的神情走出了廚房。

    來到熟悉又陌生的外場,他眼楮不看一手打造的店,直視著店里唯一的客人。

    那個身材高壯結實,像座山的男人。

    「咦?」荒川慎一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有點眼熟,曾在哪里見過。

    想想心頭冒出的那個人名,他失笑,怎麼可能?那樣的名人,怎麼會出現在他小小的店里?

    可越是走近,越是覺得眼前的男人跟自己心目中那個巨大的影像越相似。

    直到站在男人面前,荒川慎一的不確定變成了確定。

    「你……你是小鑰的老板?」荒川慎一指著男人,滿眼不敢相信。「Lin……」

    荒川一緊張,便中日英三國語言夾雜,說不出話來。「我不敢相信……」

    「你做的菜非常好吃,我很喜歡,想向你致意,才讓巴珉玥請你出來。」藺垂楊開口,說的是流利的日文。

    「比我在日本吃的還要好吃,這不是恭維。」

    「怎麼這麼說,您喜歡是我的光榮……原來您退休後在這里開了道館,小玥的老板就是您,那麼我就放心了。」

    荒川慎一興奮的臉紅,方才那副要給人下馬威的模樣完全不復見。

    巴珉玥嚇掉了下巴,實在不敢相信她看到的,跟姊夫相處多年,從來沒有過他這麼反常的模樣。

    就像……看見崇拜的偶像。

    「桑堤亞睡了,你要不要先送他回家休息?」藺垂楊提議。「老板,陪我喝一杯?」

    「好、好!小玥,你下班吧。」荒川慎一坐在藺垂楊面前,明明年紀比藺垂楊大上四、五歲,卻執晚輩禮,捧著杯子的模樣很謙卑。

    這……怎麼回事?

    「媽咪……」睡到腳麻的桑堤亞醒了過來。「我腳麻。」

    巴珉玥一顆心立刻飛到兒子身上,趕忙抱著桑堤亞離開店里,下班回家。至于那兩個男人的怪異之處——她會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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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4-29 10:03 AM 編輯


【第六章】

    巴珉玥還沒來得及問那兩個男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就被荒川慎一告知他在日本老家的家人將會來台灣,陪他處理收店的事宜,而後再一同回日本。

    她嚇呆了,因為荒川慎一竟然讓家人來幫忙。當年堂姊過世,姊夫的家人要來悼念都被他拒絕了,這幾年來,他始終像個與世隔絕的人,悶頭待在廚房里不願跟人交談,拒絕別人的關心。

    「姊夫,你……跟家人聯絡了?」巴珉玥雖然嚇了一跳,但為荒川慎一的決定而開心。「太好了。」總算肯跟外界接觸了。「怎麼會突然做這個決定?」

    「藺先生說,你將要帶孩子到他那里工作了,店里結束營業的事不能讓你來忙,這是我的事,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打電話回日本讓家人來幫我,他們中文、英文不行,起碼可以幫忙收拾。」

    巴珉玥嚇掉下巴,不敢相信。「藺先生……昨天你們聊了什麼?」才一天的時間就改變了姊夫,堂姊過世之後,這真是姊夫說過最多話的一次了。「還有,藺先生是什麼人?你見過他?之前就認識他了?」

    「我怎麼可能認識他那樣的人物,料理能得到藺先生的歡喜,是我的榮幸。小明,你能在藺先生手下工作真是非常幸運,我放心了,你要好好加油,這種機會不多。」

    「什麼跟什麼呀?」巴珉玥非常受不了地發出沮喪的低咆,無論她怎麼問,荒川慎一都不說,對她露出神秘的笑容。

    她覺得十分無力。

    很快的,不過兩天的時間,巴珉玥就見到了姊夫的日本家人。

    據巴珉玥所知,荒川慎一是日裔美國人,他在八歲那年跟父母一同移民到美國,隔幾年才會回日本一趟見見老家的親人。

    他父母親很多年前就病逝了,老家那里的叔伯也年邁,出面的都是他的堂兄弟姊妹。這回來台的是他的堂兄,以及最年幼年僅二十歲的堂弟,還有一個大巴珉玥一歲的堂妹。

    「辛苦你了,謝謝你陪慎一哥哥,你是欣容姊姊的妹妹,也是我們的妹妹。」

    荒川亞紀是個漂亮的日本女人,她握著巴珉玥的手,用著坑坑巴巴的英文由衷的感謝。「謝謝你幫我們找住的地方,我一直很想來台灣玩——可惜我們不是來玩,是來辦正事。」

    「聽說只有你一個人忙外場,這陣子店里營業時間,我們也來幫忙。」

    就這樣,一家堂在結束營業前十天,有了足夠的人手。

    在日本就是經營食堂的荒川家成員上手得很快,大堂哥也是主廚,進了廚房幫忙,而堂弟以及堂妹是外場的好手,雖然中文無法跟客人流暢的溝通,但臉上誠摯親切的笑容讓人見了就舒服,比手畫腳也有一番趣味。

    本就舍不得一家堂結束營業的老客人們,得知老板的家人從日本來幫忙打點了,也就更熱切的到店里來吃飯,因此生意更好了,無時不刻都座無虛席。

    「Lin桑!」荒川亞紀看見出現在門口的藺垂楊,眼楮一亮,殷勤地上前,神色有些緊張興奮。「吃飯嗎?

    訓練累嗎?要吃飯嗎?啊,水——」

    荒川亞紀招呼客人時的從容不迫,在看見藺垂楊時全消失了,就像見到心儀對象的小女孩一樣慌亂不已,慌亂到打翻了水杯,淋了藺垂楊一身濕,他為這不在預期中的事件皺起了眉頭。

    「苟咩——」荒川亞紀簡直要哭出來了,整個人慌到不行。

    「我來。」巴珉玥及時出來救援,微笑拍了拍荒川亞紀肩膀,示意她放松,讓她去招呼別的客人,自己則拿來干毛巾讓藺垂楊擦拭水漬。

    「亞紀不是故意的,只是看見你,她就會特別緊張。」不過她不懂怎麼回事,詢問荒川亞紀,荒川亞紀只懂日文,英文能力有限,而她不懂日文,于是雞同鴨講,完全無法溝通。

    讓荒川慎一做翻譯,他只是笑著搖頭不說話,讓她覺得這些人有事瞞著她。「亞紀那里我問不出來她為什麼看見你就緊張,我總能問你吧?」巴珉玥忍不住想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只是姊夫、亞紀對藺垂楊態度奇特,就連另外兩個荒川家的男人,第一次看見藺垂楊出現在店里時,也是非常失態的狂吼尖叫——像那個誇張的海尼根啤酒廣告,女士們看見了新房子里的更衣間興奮的尖叫,而男人則是看見巨大的冰箱冰滿了啤酒,發出壓過女士們尖叫的狂吼……他們就是那樣的誇張。

    「日文我一竅不通,中文和英文,我能懂。」她把滿肚子的疑問解答,全都投注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了。

    「上班就會知道的。」藺垂楊不自在地咳了咳,避開這話題。「跟昨天一樣。」他點了餐。

    「好。」巴珉玥很快的在單子上寫下點餐,根本不用問他昨天吃了什麼,她全記在腦海里。

    「還有什麼需要的?」

    「不用。對了,你帶桑堤亞去做測驗了?」

    「有呢,智商一七六。」巴珉玥說著自己孩子的高智商,不若一般父母的狂喜騎傲,而是憂慮。

    「我幫他找了新的小學,班導師人很好,建議我讓桑堤亞跳級。」因為以桑堤亞目前的程度,老師已經沒有可以教他的了。「一跳就是五年級……」桑堤亞才七歲呀。

    「你希望他成為什麼樣的人?」聽出她的煩惱,藺垂楊問了一句。「我希望他快樂。」

    「那就做桑堤亞會快樂的抉擇就好了,憂慮什麼?」藺垂楊的話語簡單又直率。

    對呀,她憂慮什麼,只要不傷天害理、對得起自己良心,桑堤亞快樂就好了,有什麼好煩惱的呢?

    「有道理。」巴珉玥展露笑顏,覺得跟他談過後憂慮就消失了——慢著,她又跟藺垂楊談自己的私事了?

    這……非常不妙。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反常而危險,她臉色僵硬,可多年的服務業習性仍讓她堆滿自然笑容,讓人看不清她一瞬間的反常。

    「稍等一會兒,你的餐點馬上送來。」她翩然轉身,想要逃離。「告訴慎一我來了。」環視店內客滿的情景,藺垂楊加了句,「我今天沒課,不急,待他忙一個段落再出來就好。」

    從那天藺垂楊刻意等到打烊,跟荒川慎一聊天成為酒友後,他們每天都會見面,在店里打烊後小喝一杯。

    大都是荒川慎一拎著酒和食物到藺垂楊的道館,最近加了荒川家的男人們,幾個男人更是喝得恣意。

    想著最近幾個男人感情不錯,巴珉玥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忙碌去。

    藺垂楊在等待餐點期間,照樣不滑手機,看著店內的景象。

    座無虛席,客人們自然而然的與別桌的客人間聊,交換自己團購來的超夯零食,午休時間出來買午餐的上班族也耐心的等待,偶爾也與一旁不熟的客人談論這家店即將結束的不舍。

    藺垂楊嘴角揚了揚,笑了笑。

    「裕二,你來,你來來來,先不要走,奶奶問你。」精通日文,原是日文老師的張奶奶叫住了外場的荒川裕二。

    「嗨!」二十歲的大男孩害羞靦腆,對年紀大的張奶奶再遷就也不過。

    「你工作這麼認真,很喜歡這里吧?你會不會覺得結束營業太可惜了?」

    「我是這麼想的,但是慎一哥……」年輕人搔搔頭,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他的計畫。」

    「那你就去跟慎一說,收店太可惜了。」張奶奶敲邊鼓。「說你願意留下來幫忙!」

    「我也很想跟慎一哥學,他真的很厲害,可他說回日本不打算開店,想做別的。」裕二覺得可惜的皺起臉。

    藺垂楊垂了垂眸,喝了口冰涼的檸檬水,而後抬頭看見巴珉玥走出了店門,打開落地窗這一排的遮陽雨棚,心疼的看著被太陽曬得蔫蔫的月季盆栽,為干枯的盆栽澆水。

「還在呢,欣容姊姊種的月季花。」一旁的荒川亞紀看見了巴珉玥在打理的盆栽,露出了有點傷心的微笑。

    「欣容姊還在時,每一年都會拍她種的月季、玫瑰給我,說等我來店里會送我一朵最大、最美的……這幾年還有小玥幫忙照顧欣容姊的的花,我們走了,欣容姊的花……誰來照顧?」荒川亞紀眨了眨眼,眨回眼淚,而後對藺垂楊抱歉一笑。

    「Lin桑,給你送餐,不好意思,我失態了。」她在藺垂楊面前放下餐點後,轉頭去擦眼淚。

    藺垂楊沒有流露出任何心有戚戚的神色,反而像抓住了什麼有利的籌碼般,他嘴角微微上揚,慢條理斯用著優雅的動作享用他的午餐,不若以往趕時間似的以秋風掃落葉之姿快速將食物塞進嘴里,吞下肚。

    他緩慢地享用美食,細細咀嚼。

    這樣的美食,他以後吃不到了?

    不,他不會令這種事發生。他是藺家人,藺家人,對于想要達成的目的,肯定會達成,即使不擇手段。

    看著窗外綠葉枯黃的月季,藺垂楊再看了看店里的裝潢,他嘴角上揚的角度,更大了。

    「Lin桑。」

    用餐時段的廚房像戰場,一直到下午三點才稍微有喘口氣的時間,荒川慎一洗淨了雙手,穿著廚師服走了出來。

    他一眼就看見了藺垂楊,直接走到他面前坐下,笑問︰「小玥說你找我?」藺垂楊可以從眼前的男人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被一個男人這麼「深情」的注視著,他覺得非常不自在,當然,也非常不正常。

    荒川慎一直視著藺垂楊,連看也不看自己的店里一眼,不看整潔如何,不敢迎視客人的視線,僅笑笑點頭帶過,當然,更不會看窗外的花。

    「這幾天的料理一天比一天好吃,你廚藝精湛,我小妹還在心心念念你的炸雞和松餅,可惜再過幾天就吃不到了。」

    荒川慎一只是笑,不知該做何回答。

    「我問你,你真的舍得結束?」藺垂楊看著荒川慎一,一字一句地問。「結束,就什麼都沒有了。你跟你妻子一同挑的桌子、椅子,那些配套的餐具都沒「,包括這家店面,賣了,買家拆掉所有的裝潢,你跟你妻子一同討論到爭吵才定下來的一切,你們的店永遠都不存在了。」

    荒川慎一聞言笑容不再,臉垮了下來。

    這是他聽過最重、最深,也最痛的勸阻。

    「生意這麼好收掉太可惜了」,這樣的話荒川慎一能用笑容打哈哈過去,但藺垂楊這些話,荒川慎一笑不出來。

    「亞紀說外頭的盆栽是你妻子親手種的,店結束後,再也不會留下來了,你看,還有那些客人——看著你們夫妻從零開始,陪伴著你們的老客人,你舍得離開?無視這些記得你妻子的人?」

    荒川慎一總是躲在廚房,不到前方,就算經過也是直視著門口,不去看熟悉的外場,就是怕看見妻子的身影浮現眼前,他肯定會上前張開雙臂,擁抱妻子。

    但他清醒後,會因為空虛的擁抱而痛醒,他不願觸景傷情,更不願在妻子葬禮後落淚。

    太痛了,太痛了呀,一旦落淚便會一發不可收拾,他並未從傷心中走出,還沒有,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走出來了。

    他再也受不了了,這才想要逃,不願面對跟妻子共有的回憶,因為太痛了,痛得他無法再撐下去。

    可現在聽見藺垂楊的話,他才愕然驚覺那些曾經,在店結束後,會化為烏有。

    這世界上最後一點點對她的念想,就這樣消失了嗎?

    他……不舍得,不希望忘掉她,不舍得就這樣抹滅掉她愛過的地方。

    荒川慎一眼眶泛淚,妻子過世三年來,他頭一回,正眼看他跟巴欣容的店——他們的家。

    視線首先望向的,是窗外枯萎且生氣不再的月季,這一眼便讓他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來。

    「嗚……嗚……」他雙手捏拳擺在膝頭,全身顫抖不已。

    想起來了,結婚好多年,好不容易懷了孕的妻子,開心的挺著肚子在外頭剪下盛開的月季,微笑問他,他們的女兒叫荒川月季,好不好?

    欣容最愛的月季,他沒有照顧好……

    「哇啊浮——」荒川慎一在藺垂楊面前,傷心的痛哭失聲。「不行不行,這是我跟欣容的家,我跟欣容的家……」

    欣容人不在了,可她深愛這里,她親手打點的一切都還在呀……

    不能消失,不能。

    「店不關了,我的店……不收了。」荒川慎一哭得像個孩子,他大聲說︰「店,不收了……」

    看著眼前哭得一塌糊涂的男人,藺垂楊松了口氣,嘴角上揚,太好了,總算達成了他的目的。

    巴珉玥挖角成功,而一家堂也繼續營業。吃習慣了的店家,藺垂楊就不想換了,道館租約簽了五年,未來五年,他不用擔心三餐了,真是太好了。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慎一怎麼哭啦?」張奶奶著急的問。方才為了不讓人聽清兩人談話內容,藺垂楊直接以英文與荒川慎一溝通,他可是記得這里會日文的人,比會英文多很多。

    「張奶奶,慎一說他店不關了,要繼續開——他哭了,是因為想老婆了,你們安慰安慰他吧。」藺垂楊回頭向老客人們宣布。

    「真的?這的確要慶祝!」這個消息像顆炸彈,炸得店里一片嘩然。

    在這片嘩然中,藺垂楊靜靜地避到櫃台去結帳。

    「你怎麼會……突然跟姊夫說這些話?」巴珉玥在櫃台,找了零錢給藺垂楊,聲音帶著哽咽,壓抑著哭泣的沖動。

    藺垂楊定眼一看,只見她眼眶紅紅,帶著水光,仰頭凝視自己,像是就著這動作不讓自己眼淚奪眶而出。

    這麼倔強逞強的模樣,真可愛……藺垂楊不禁心旌搖曳,心軟了下來。「姊夫跟你說過堂姊的事?」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姊夫和姊姊的事情呢?

    「大家都在說。」藺垂楊搖搖頭,否認。「聽多了,就上心了。」

    巴珉玥點點頭,姊夫和姊姊的事情常來店里的人都知道,不是什麼秘密。「我不過是覺得花了心思的店收起來太可惜,說了幾句罷了……我走了。」藺垂楊沒等她回答,轉身便走出一家堂大門。

    神奇的是,這回巴珉玥追了出來。「藺垂楊,等一等!」

    藺垂楊在店門台階上站定,驚訝的回頭看著追出來的女人。

    「那個……姊姊葬禮上,姊夫連哭都很壓抑……葬禮結束,他就到店里來了……我一直都知道他有問題,卻不知道要怎麼幫他……姊夫總算哭了……」說著說著,她語氣更為哽咽,眼看就要哭出來。「謝謝你。」

    巴珉玥情緒激動,想也沒有想的沖出來,在門口攔住藺垂楊,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句,「謝謝你。」

    「沒什麼,我不過是懶……」藺垂楊不想居功,想解釋自己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幸好他未來得及說完,因為巴珉玥居然激動地朝他撲抱而來,藺垂楊不相信自己的好運,嚇了一跳。

    低頭看懷中的頭顱,他不敢相信巴珉玥居然主動投懷送抱!

    而後更讓他驚訝的來了,巴珉玥在他臉頰上啵了一下。

    輕得不能再輕的吻,純潔不帶任何暗示的親吻,讓藺垂楊整個人飄飄然。

    「媽咪,你們在做什麼?」

    突兀的小孩嗓音打斷這對男女,兩人迅速分開。

    「桑堤亞。」巴珉玥看著兒子,驚魂未定。

    她怎麼了?她剛才做了什麼?!Shit,她吻了藺垂楊!因為那超越她所能用言語表達的喜悅感激,只能用友好的親吻表示——她已經不是十六歲的少女了,怎麼還會做這種事?

    「那個……是謝意。」巴珉玥牽著桑堤亞的小手,臉酡紅,完全不敢看藺垂楊的臉。「謝謝你開導姊夫,謝謝你。」說完她頭也不回,拉著兒子飛奔進店內。留下在門口,呆呆撫著方才被親吻的臉頰,露出傻笑的藺垂楊。

    他飄飄然,為這意外的收獲竊喜不已,也不知自己怎麼走回道館的,只知道自己的腦子一片空白。

    「啊……我決定三天不要洗臉了。」

    他撫著臉露出呆子般的笑容,還做出了傻瓜才會有的決定。

    可戀愛中的人,不就是傻瓜嗎?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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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4-29 10:02 AM 編輯


【第七章】

    只是謝意,在美國這樣的臉頰吻再正常不過了,身為一個在美國出生長大的華裔美國人,沾染上西方人的習性,是很正常的事。

    這沒什麼。

    但是那個男人在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親吻之後,臉上一閃而逝的錯愕,而後藏也不藏不住的喜悅表情,卻不停的在巴珉玥腦中播放。

    他……開心什麼?

    「我又在想什麼?!」巴珉玥懊惱地對自己低咆,坐在住處客廳沙發上,看著牆上的時鐘,時針指著上午十一點十五分。

    時間,過得好慢呀。

    一直以來都很忙碌,工作忙、帶小孩忙,整理不完的家務更是讓巴珉玥焦頭爛額,想著等桑堤亞長大了,她就能休息了。

    巴珉玥習慣了時間不夠用的生活,如今放假了,一整個星期不用工作,還真是很難習慣。

    「店不收了,繼續做,裕二和亞紀會留下來幫我,亞紀中文不好,再請個外場工讀生來幫忙就好,欣容過世後,我沒有好好休息過……難得家人來,我想帶他們去走一走,以前我跟欣容常去九份,我很喜歡那里,欣容一定希望我常常重游我們約會的地方。」

    荒川慎一在痛哭後,決定店不收了,但也決定隔天便休假,帶難得來台灣的家人好好的環島玩一圈。

    走前,荒川慎一特地對巴珉玥說了一番話。

    「接下來,店里休一個禮拜,小玥你好好休息,帶桑堤亞出去走一走,調整心情面對新工作,幸好你新工作就在附近,我還能照看你一點,我們是一家人,小玥,有什麼困難一定要跟我說,千萬不要客氣。」

    荒川慎一不再如過去三年那般沉默不語,反而很多話,有點嘮叨,巴欣容在的時候,是她在嘮叨的,現在嘮叨關心她的人變成了荒川慎一。

    想想不覺莞爾,巴珉玥失笑搖頭。

    「下回有時間打掃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來打掃吧。」巴珉玥站在自己臥房門口,看了看她一直很想清理的化妝台,便挽起袖子開始大掃除。

    獨自一人搬動梳妝台時,一個紅包從夾縫中掉了下來,巴珉玥伸手將落下來的頭發撥到耳後勾好,再伸手撿起那個紅包袋。

    「這是什麼?」巴珉玥想不起來什麼時候有了這個紅包袋,用手捏捏,里頭還有東西。

    狐疑地倒出紅包袋里的東西,一個三角形的紅色金邊刻絲符落在她掌心。巴珉玥沒有宗教信仰,但在台灣生活六年,對這樣的東西並不陌生。

    是符,一些店里婆婆媽媽們進香回來都會為她帶一個,通常是平安符,而手中這個符上頭用著古風的標楷體,寫了「姻緣」兩個字。

    她想起來這是張奶奶為自己女兒求的,因為見她姻緣不順而轉送給她的姻緣符。而拿到這符不久,似乎……就遇見了藺垂楊。

    「No!」她直覺大叫一聲,覺得手里的符像燙手山芋。

    符燙了她的手,似乎也燙得她臉紅。

    從梳妝鏡中看見自己的臉,酡紅俏麗,她愣住了。

    她有多久沒有看見自己這模樣?很久很久以前,她還對愛情有憧憬,與桑堤亞的父親談戀愛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神情,自從當了媽媽,為了孩子逼自己堅強,她就不曾見過自己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姊姊、姊姊!」

    「姊姊,姊姊你在不在呀?小玥姊姊——」

    門口傳來的呼喚聲伴隨著電鈴聲拉回巴珉玥的心神,她仔細齡聽這聲音,認出了是藺垂楊的妹妹,藺紫陌的聲音。

    她有好些天沒看見這小女孩了,有點想念她,巴珉玥隨手將那燙手的姻緣符放在梳妝台上,匆匆地去開門。

    「小紫。」巴珉玥開了門,看見小女孩站在自家門口,嚇了一跳。「你怎麼上來的?」

    「三樓的哥哥下課,開門讓我上來的呀。」藺紫陌道。

    住在公寓三樓的大學生也是藺垂楊的學生,上了幾堂藺垂楊一對一的摔角課。巴珉玥聽房東太太說過,三樓江太太的兒子是大學杯的摔角冠軍,還滿厲害的少年。

    想了想,驚覺不對,不到中午十二點,小紫怎麼會在這兒呢?今天不是假日!「小紫怎麼會在這里?今天沒有上課?」巴 玥問道。

    「班上有好幾個同學得了腸病毒,停課了,爸爸、媽媽出差,大哥哥忙,大嫂嫂要去新竹工作,二哥哥出國了,所以我來小哥哥這里呀。」藺紫陌口齒清晰地道。

    巴珉玥點了點頭,理解。

    看起來壯壯的小女生,個頭跟桑堤亞一樣高,其實還是個幼稚園大班生。

    小女生跟桑堤亞同年出生,可因為藺紫陌在年尾出生,因此小了桑堤亞一個學年,幼稚園因腸病毒停課是很正常的事。

    還是小朋友呢,巴珉玥理解地微笑,而後問︰「這樣呀,你一個人跑來有沒有跟哥哥說一聲?」

    據她在一家堂的觀察,藺垂楊對這個年紀差距極大的幼妹是非常疼愛的,根本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連小女生上廁所,藺垂楊都堅持要跟,絕不讓小女生落單。

    藺紫陌害羞不肯他進女廁,藺垂楊直接站在廁所門外,一迭聲地問︰「好了沒?」

    就連在廁所都怕她被拐走,何況讓她一個人上樓來她這兒?根本不可能!說實話,巴珉玥不曾見過藺垂楊發怒,就算是初次見面,藺垂楊出手箝制欺負女友的少年,少年口出惡言,也不見他生氣動怒,包括桑堤亞在店里被班導師直指不正常,他站出來說話,口吻不過是譏誚諷刺——可她就是覺得,藺紫陌不見了,他會抓狂。

    「沒有哇。」藺紫陌笑咪咪地答道。

    巴珉玥倒吸口氣。「小紫,你這樣……你哥哥會生氣的吧?」她含蓄地提醒。

    「一定會呀。」藺紫陌完全唯恐天下不亂的憨笑。「不要管哥哥了,姊姊,我跟你說,小哥哥最近好奇怪喔……」

    藺紫陌神神秘秘,想要跟巴珉玥分享哥哥的八卦,可惜肚子傳來的咕嚕咕嚕聲,破壞了她想八卦的興頭。

    藺紫陌摸著圓圓的肚皮,害羞地道︰「快中午了嘛,肚子會餓呀。」

    巴珉玥看她害羞的模樣,不禁笑出來,至于她沒跟大人說一聲就亂跑嘛——「小紫,你沒跟哥哥說就跑來,哥哥會擔心的,姨送你下樓,以後不可以這樣子,太危險了,知道嗎?」她忍不住溫柔又堅定的提醒小女生絕不能再做惹家人擔心的事。

    說真的,她都二十六歲了還被人叫姊姊,的確還滿開心的,但想到藺紫陌跟自己兒子同年出生,還比兒子小一點,巴珉玥便不好意思應下藺紫陌這聲姊姊,一直自稱姨。

    「好啦,快中午了,小紫想吃什麼?」巴珉玥微笑詢問。

    她拿起鑰匙鎖上了家門,牽著藺紫陌軟軟的小手,心想著啊,果然,男孩子和女孩子就是不一樣呢。

    緩緩下樓,她微笑聽著小女生嘰嘰喳喳說話。

    「一家堂沒有開,姊姊,我好想吃炸雞喔。姊姊,慎一叔叔什麼時候回來呀?」藺紫陌心心念念美味的日式炸雞,頗久沒吃到,因此忍不住詢問在那里工作的巴珉玥,老板什麼時候回來。

    「後天就回來了。」巴珉玥回答,荒川慎一帶著兄弟和妹妹開車環島,預計明天結束環島,後天開店。

    後天呀,她就要到藺垂楊的道館里工作了。

    說不緊張、困惑是騙人的,因為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他道館里她能做什麼?要做什麼?

    離開熟悉的工作環境,去做另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工作,緊張、不安、興奮翻涌,讓巴珉玥牽著藺紫陌的手緊了緊。

    「小紫!」

    公寓二樓到一樓的距離沒有太遠,說幾句話就到了,才剛踏出公寓大門就看見藺垂楊神情緊張僵硬,帶著無法掩飾的憤怒,沖出道館大門大聲喊人。

    「小哥哥,我在這里,這里這里!」藺紫陌笑著跳著,對著自己家小哥招手。

    「你跑去哪里?一轉眼就不見,你想嚇死誰?!」藺垂楊看見妹妹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狂暴的氣息稍減,臉色還是帶著不愉快,瞪著笑得很開心的小妹。

    「跟你說過不可以亂跑,要去哪里要跟哥哥說,為什麼不聽話?」藺垂楊板起臉來訓小妹。

    憑良心說,藺垂楊不是溫柔和善的那型,他五官分明,濃眉大眼,陽剛氣息十足,不知為何身上有股深沉的、無法隱藏的懾人氣息,讓人望而生畏,尤其他現在板著臉,一副火大到不行的模樣,令在他身後下課的學員露出走也不是、留下也不對的驚恐表情。

    「沒事,先回去吧。」巴珉玥看著那幾名臉色蒼白的少年,微笑要他們先行離開,心想著真是可憐的孩子,被嚇壞了吧。

    少年忌憚地看了眼藺垂楊,見他沒發火,說出反對的話,立刻朝巴珉玥用口型說了聲謝謝,離開了。

    「因為跟你說,你一定不答應呀。我餓了啦,我們找姊姊去吃飯。」藺紫陌一點也沒有心虛認錯的意思,笑嘻嘻地應對兄長凶惡的神情。「小哥哥,走呀,吃飯了,你要餓到我嗎?」

    看著完全不把自己冷臉放在眼底的小妹,藺垂楊嘆了口氣。

    誰教這丫頭被自己和兩個哥哥寵壞了,別人怕他們,這小丫頭一點也不怕。「以後不可以這樣隨便跑掉,嚇死我了!」藺垂楊知道沒用,還是念了小妹兩句。「走吧,去吃飯。」說著伸手牽過小妹,朝巴珉玥扯了嘴角,笑道︰「謝謝你送小紫回來。」

    藺垂楊客套的致謝,忽然被小妹小小的手指擰大腿肉,逼得他低頭看了小妹一眼。

    別鬧!藺垂楊眼神示意。

    藺紫陌瞪著圓圓的眼楮,鼓起腮幫子,一臉的不馴,表示快點!

    兄妹兩人你瞪我、我瞪你,擠眉弄眼中,只有他們兄妹才明白他們在搞什麼鬼。

    「小紫餓了,快帶她去吃飯吧。」巴珉玥笑看這對兄妹,嘴角忍不住的上揚,活潑好動的藺紫陌,脾氣不好但疼妹妹的藺垂楊,你來我往的爭執,讓人……有些羨慕。

    巴珉玥想起太過乖巧沉靜,不習慣把心事說給她聽的桑堤亞,覺得心悶悶的。

    「姊姊!」見巴珉玥轉身要走,藺紫陌這回干脆小腳踩在兄長的大腳上,還用力跳兩下。

    藺垂楊明白小妹胡攪蠻纏的原由,有些懊惱但又不得不妥協的開了口。「咳,珉玥。」他開了口喊她名字,不是小玥、不是巴小姐,而是,珉玥。巴珉玥回頭,她很吃驚他會喊她的名字,還自然得像是他已經喊了很多次一樣。

    她聽得很不自在,卻還要裝作泰然自若,露出落落大方的神情。

    「嗯?」

    「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午餐吧。」感覺妹妹的小腳在自己腳上又用力踩了兩下,藺垂楊立刻多加兩句話。

    「正好,要跟你說一下後天工作的事。」

    說到工作,巴珉玥就沒有拒絕的理由,可是……

    「桑堤亞今天上半天課,他就要下課了,我得去接他。」她很難得能接兒子放學,這幾天巴珉玥想盡一下做母親的義務,到學校去接兒子,跟兒子悠閑的吃頓午飯,陪他作功課,下午再一同去散步什麼的。

    「那去接他,我們一起吃頓飯。」藺垂楊想也沒有想地道。「走吧。」

    藺垂楊沒問她同意不同意,就這麼決定了,也沒回頭看她臉,怕被她拒絕。「嗯,好吧。」

    她答應了!答應了!

    藺垂楊松了口氣,太好了,他的腳不會再被妹妹踩了,再說——自從那天在一家堂惹得荒川慎一大哭,打消將店收起來回日本的念頭起,他就沒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見到她了,老實說他還……挺想她的。

便利商店吹起的冰淇淋旋風,席卷了全台。

    用完餐後,小朋友們……應該說是藺紫陌,吵著要吃冰淇淋,寵妹妹的蘭垂楊自然沒有拒絕妹妹的小小要求。

    便利商店靠著落地窗的位置有長長的一排空位,難得沒有坐滿人,兩個小孩捧著冰淇淋,一邊溝通。

    通常是藺紫陌嘰嘰喳喳,桑堤亞偶爾回個一兩句,不像平常小孩湊在一起,就會吵得掀翻整家店。

    「你有沒有看航海王?我喜歡魯夫還有香吉士。」藺紫陌獻寶的給桑堤亞看她拿到的喬巴公仔。

    「你知道黑洞嗎?」桑堤亞問,流露出對對方的同情神情。

    「香吉士和索隆常常打架,都打不出輸贏來。」

    「你知道火箭的發射原理嗎?」

    完全雞同鴨講的兩個小孩,卻能聊在一起。

    巴珉玥看著桑堤亞,很明顯的感覺到他很開心——從藺垂楊開著車到校門口接他那一刻起,沒有表情的小臉,頓時放出光茫。

    「走,吃飯去。」藺垂楊直接要他上車,巴珉玥第一次看見兒子流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上了車,到了餐廳也不自覺地坐在藺垂楊身邊,藺垂楊讓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

    巴珉玥也自然而然照顧起藺紫陌,因此方才吃飯時並沒有聊到工作上的事。現在趁著用冰淇淋打發小孩,兩個大人才得已談正事——雖然是在便利商店里,不是個很正式的場合。

    「我會給你一台iPad,你得安排好我的課表不與我的生活作息沖突,你記一下,我早上七點醒來,自主訓練一個半小時,接著吃早餐,在中午之間有三小時的空檔,我一定會吃三餐,晚餐會在太陽下山前用完,下午兩點到太陽下山之前的課程,你來安排。每周一、四下午,我會開小膏教小朋友拳擊、摔角,小朋友多半是社區居民,學費意思意思收個一千五即可。

    「最後一堂課的結束時間不得超過晚上九點半,我準時十二點就寖——我這方面好解決,難解決的是其他一對一教學學員,你得照料他們。」

    巴珉玥火速在心中計算了一下,實在為他道館的收支平衡感到擔憂。

    她還是覺得這份工作他自己來就行了,根本不需要用到她。

    「重要的是安撫他們,我沒耐性理會他們的情緒,有什麼問題?」藺垂楊自覺說了一堆,夠詳細了。

    有問題,問題一大堆,不過連姊夫都說能相信他了,那就……相信吧?

    先做看看,藺垂楊也幫姊夫打開心結,不放棄跟堂姊創造的心血了,就當做感激藺垂楊,幫他忙,若支付不出讓她能養活小孩的薪水……她再找別的工作就是。

    「我先做看看,有問題隨時再問你。」

    「嗯。」藺垂楊點點頭,工作說完,他眼楮望向了在舔冰淇淋的桑堤亞,眼尖的抓到小男孩偷看他好幾次,露出了有些深意的神情。

    他不禁微笑,自從那天在一家堂店門口,巴珉玥親他的畫面被桑堤亞看見後,這幾天見到了面,桑堤亞都會露出這種神情。

    桑堤亞不討厭自己,藺垂楊可以肯定這一點,但喜歡他這個朋友,跟喜歡一個追求自己母親的男人是兩回事。

    藺垂楊覺得,他們應該要用男人的方式來相處,彼此了解一下才是。「珉玥,我已經跟你提過,不妨趁著談工作的時候再談一次,我教課的時候,特別是小晃和小紫上課時,讓桑堤亞也來吧,無論是拳擊或摔角。」

    他一開口,巴珉玥遲疑了,看向桑堤亞,只見他眼楮一亮,直勾勾的看著藺垂楊。

    「真的?」桑堤亞還開了口,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而且興致盎然,躍躍欲試。

    她眉頭微攏,知道這是兒子有興趣的表現,第一次看見桑堤亞露出這樣的炎情,是給他買電腦的時候「知道你的顧慮,你不喜歡暴力,但學習格斗技並不是暴力,我教學的信條,學習格斗技能只為強健體魄,挑戰自己,絕不允許自己所學施展在所愛之人及善良百姓身上,若不得已非得在比賽場地外使用格斗技能,也只能為了正義出手,以不傷人為原則,點到為止。」

    藺垂楊說得很誠懇,巴珉玥不禁心動。

    是呀,當初那個被他攢倒在地的高中生,不就是因為欺負了弱小的女友,才讓藺垂楊出手的嗎?而且那高中生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不過擦破點皮,若他真使出真本事,那高中生肯定無法全身而退。

    「媽咪,我不打人,我被欺負了,我也不打人。」

    巴珉玥還在思考便聽見鮮少表達意見的桑堤亞努力爭取,並且再三保證。「我想學拳擊,我想保護你——讓我學,拜托你。」不會將格斗技能施展在同學身上,被欺負了也不打人,不還手,學拳擊,只想保護媽媽。

    她怎麼能拒絕?

    巴珉玥差點軟弱的哭出來,兒子這麼小卻想著要保護她……不,她不能哭,不哭的,當了媽媽要堅強!

    她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淚意,正色對桑堤亞說道︰「好,你想學就好好學,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對善良的人也得善良的回應對待。」

    「當然。」桑堤亞漂亮的琥珀色眼楮充滿了光彩,嘴角甚至上揚露出潔白的牙齒。

    桑堤亞很開心,巴珉玥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開心的模樣……好吧,兒子快樂才是最重要的,而接下來嘛,她一定要好好教導兒子心存善念。

    「小哥哥,你好臭喔。」藺紫陌坐到哥哥身邊來,一走近就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小哥哥你有沒有洗澡哇?是不是又三天沒洗臉?」

    「我沒——」藺垂楊對小妹突然的發難感到錯愕,而後立刻明白小妹要講什麼,他伸手抓住小妹阻止她口無遮攔,可惜來不及了。

    「姊姊、姊姊,我跟你說,小哥哥很愛干淨的,一天要洗兩次澡,訓練過後要多洗一次,媽咪都說小哥哥會洗到脫皮,前天小哥哥回家吃飯,在家里睡覺,我發現小哥哥洗澡沒有洗臉!一問才知道喔,小哥哥三天沒有洗臉了,姊姊你知道為什麼嗎?

    「二哥哥說肯定被喜歡的女生親了才這樣,這麼寶貝不肯洗臉,肯定是女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笑小哥哥,小哥哥就生氣了,說他沒有,馬上就去洗臉……可是這幾天又會摸著自己的臉發呆,大哥哥說小哥哥的春天到了,但是又說小哥哥很可憐」

    巴珉玥聽著藺紫陌嘰嘰喳喳講的話,完全愣住。這小女生,在說什麼呀?

    她是大人,當然聽得出來藺紫陌是故意說這些的。

    她跟藺垂楊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從那個親吻之後便濃烈的化不開來,巴 明下意識地躲著不見他,當個鴕鳥。

    身為一個大人,不會因為小朋友幾句話就影響了心情,可是……卻忍不住谷對藺紫陌所說的時間。

    前天加前天,也就是六天前,不就是……她在一家堂一時激動,親了藺垂楊的那一天嗎?

    「小孩子不要亂講話!」藺垂楊板起面孔,企圖用凶惡的表情阻止小妹的拆台。

    「我哪有亂講!你明明沒有洗臉!」

    「我沒有!」這種事情不要講出來。

    兄妹倆吵了起來。

    巴珉玥頭痛,看著年齡差距極大的兄妹檔吵架,還是在來客率頗高的便利商店,她只能開口制止。

    「好了,你們倆不要在外面吵架。」難看不說,還影響別人。

    不抱任何希望的勸阻,卻讓兄妹兩人閉上嘴,互瞪對方。

    回程路上,藺紫陌不再嘰嘰喳喳跟自家小哥說話,反而拉著桑堤亞跟他聊天,甚至下了車之後也不跟藺垂楊回道館,當著兄長的面就要跟巴珉玥回家。

    「小紫。」巴珉玥不願意插手別人的家務事,尤其是幫別人教小孩,人家家長還在呢,但藺紫陌的舉動讓她很為難。「姨今天跟你說什麼?」

    藺紫陌噘著小嘴,看著不中用的小哥哥,不情不願地道︰「小哥哥,我要去小明姊姊家玩。」

    藺垂楊望著小妹不說話,只是雙臂大開,等待小女生走進他懷里,和好如初。藺紫陌看看小哥哥的臉,覺得小哥哥很可憐,自己太任性讓哥哥下不了台,這麼一想,藺紫陌沒有猶豫地走進了小哥懷抱,用力抱了他一下。

    「小哥哥一啊一」還來不及溫聲軟語的安慰,就被用力抱緊,還被扛了起來。

    「很臭?很臭?很臭?」藺垂楊一連問三次,越問,越用力抱緊藺紫陌,惹她得尖叫,而後用力親她肉肉的臉。

    「沒有、沒有,小哥哥一點也不臭,哈哈哈哈——」藺紫陌大笑,因為被搔癢癢了。

    這對兄妹有愛的和好方式讓巴珉玥怔愣,而後微笑,他們兄妹倆的互動就連桑堤亞都看傻了眼。

    「不能吵人,也不能欺負人。」見藺紫陌笑了,藺垂楊才開口,這是答應了。藺紫陌馬上牽著桑堤亞往他們家沖,要他交出他的電動玩具,要跟他決戰,桑堤亞也沒露出反對的神情,得到母親的同意之後便帶她上樓了。

    「你下了課再來接小紫。」巴珉玥朝藺垂楊說道。「謝謝你今天的午餐。」午飯是藺垂楊堅持請客,她也不好跟他爭。

    說完就要上樓,藺垂楊卻突然出聲喊住了她。

    「小紫年紀最小,跟我們兄弟年紀差距極大,她是我們三兄弟看著、陪著長大的,她沒有保姆,上下學只有家人接送,只有家人陪伴她,我們也只放心讓家人照看小紫,小紫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讓她離開我視線。」

    他突然說這話,什麼意思?巴珉玥不解地回頭。

    「把小紫托付給你,因為我相信你,把你當家人。」藺垂楊雙手插在褲袋里,眼神沒有閃躲遲疑,逕自道。

    小妹搗蛋說那些話,不就是在暗示他,他動作太慢了嗎?暗示他如果是大哥的話……

    也對,他的確動作太慢,這麼等要等到什麼時候?這個單親媽媽很會裝傻的。

    那就告白吧。

    「什、什麼?!」巴珉玥聞言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這男人……在說什麼呀?他難道是要「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是單親媽媽,桑堤亞是你的弱點,也是你的最愛,沒人能取代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已經都想清楚,也已經準備好了,巴珉玥,我喜歡你。」

    真的是告白!這麼的突如其來,在斑駁的紅色公寓大門口,太陽炙熱的在頭頂上散發熱力,一點也不浪漫,但卻……打動了她。

    「老實說,那天你親我只是喜悅感激之意,但我很開心。」藺垂楊嘴角上揚,回想起那天那個吻,他便忍不住笑。

    「這——」巴珉玥完全被這男人直截了當的告白,打得手足無措。「你不用給我回應,相處看看吧,若你覺得我0K,我們再進一步。」蘭垂楊不知該說貼心還是粗率地制止她發言,帥氣地轉身揮揮手。「我上課了,後天上班,別遲到。」

    上班——

    「藺垂楊!」巴珉玥皺眉。「你要我去你道館上班,是你計畫的一部分?」

    「是。」藺垂楊哈哈笑,承認了。「但你放心,我喜歡你跟你在我手下工作並不沖突,我是很公事公辦的。」

    再次招手,藺垂楊回到了自己的道場里,留下臉微微發紅的巴珉玥,不知臉上的紅暈是因為被告白的沖擊,還是日頭的曝曬所致。

    「又趁亂告白了一次……」巴珉玥沒料到會遇上這麼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而這男人,還是她的老板。

    頭大之余,又卻因為男人直截了當的告白,心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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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4-29 10:00 AM 編輯


【第八章】

    新工作上班的第一天,巴珉玥送了小孩上學之後便回到道館里。

    早上八點半的道館,只有剛洗完澡,頂著濕漉漉頭發走出來的藺垂楊。

    「你來了。」藺垂楊帶著打量的眼光,看著巴珉玥上班第一天的打扮,前︰人他特地跟她說了,在道館里,她可以穿著輕便,運動服、休閑服無妨,不過外出辦事時就得正式些,裙裝就不用了,行動不便。

    至于他之前發神經問她上班會不會穿迷你裙……就只是說說。

    見她穿著短袖POLO衫及休閑長褲,頭發扎成了馬尾垂在腦後,輕松休閑方便行動的打扮,藺垂楊很滿意。

    不是在一家堂工作時著的裙裝,露出小腿,這樣很好,非常好。「對了,你會開車吧?」藺垂楊邊擦頭發邊問,待擦了半干便將毛巾隨手掛在椅背上。

    男人隨性的根本沒注意毛巾未好好掛在椅背上,隨即落了下來,掉在地面上,沾染了灰塵。

    巴珉玥下意識反應將毛巾撿起來、折好,走到了道館內的浴室,放進洗衣籃里才回來。

    「我會。」一邊動作一邊回答,而後順手收拾了昨天上課的學生丟在這里的毛巾、水壺,找了個地方統一擺放,開放招領。

    看她閑不下來的模樣,藺垂楊不禁想笑,想她是自覺領了一份比之前工作更為高薪的工作,卻這麼的清閑而不自在,才讓自己忙起來吧?

    還是……跟他獨處,她會緊張不自在呢?

    他希望是後者。

    「也是,我忘了你在美國出生長大,高中就會開車了——在台灣有駕照?那好,我會給你派一台車,油資可以報帳,你得去采買些東西,我會給你清單。」工作,太好了,有事做,巴珉玥恨透了沒有事做的感覺,但是……給她一台車?

    堂姊過世,姊夫三年不管事,等于一家堂的進出帳都是巴珉玥一手包辦,她很快的在腦子里計算一台車以及她的薪資,加上房租、水電等等人事成本,以及道館收入,這收支比例差距太大了!不用說打平,賠死了,她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若你能將行程安排好,不沖突到工作,你開車接送桑堤亞上下學,我不會反對。」藺垂楊又道。

    「謝謝。」巴珉玥又驚又喜,身為一個職業婦女,又是個單親媽媽,能接送小孩上下學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她沒有多余的錢送兒子上安親班,兒子下課的時問乂是一家堂工作最忙的時間,因此桑堤亞是讓店里的熟客去接小孩時,順道接過來的。

    對此,巴珉玥一直對兒子感到抱歉,她還記得之前放假接送桑堤亞放學時,他一向沒有太多表情的小臉,隱隱的嘴角上揚……

    但是不對,車!一台車!

    「謝謝你的車,不過這筆支出對道館一點幫助都沒有,即使暑假旺季你每天都有課,一堂課教二十個學生,也無法打平支出,添購一台車這成本太大!」

    是在為他著想,怕他花錢呢,藺垂楊美滋滋的想,還沒嫁他就擔心他花錢,真個賢內助——咳,想太多了,那還很遠呢。

    「一台好一點的國產二手車,也要二十萬……」

    「我怎麼可能買二手車給你開?」對車,男人就有他的堅持了,藺垂楊不買來路不明的二手車,喜歡當第一個握著新車方向盤的人,對這一點,他很堅持。新車!一台新車的車價當然不只二十萬,這又點燃了巴珉玥的反對之意。「新車就更不行了!」她反對,堅決反對。

    兩人為了新車堅持不下,藺垂楊最後放大絕。

    「來不及了,新車十一點左右會送來,你中午可以去接桑堤亞放學,接著再去COSTCO采買,我會給你一張提款卡,你從里頭提錢采買。」藺垂楊直接告訴她,車買了,等等就送來,反對也沒用。

    巴珉玥為眼前男人花錢的方式,感到不敢相信!

    「你——」正要好好跟他說這種花錢方式對開業十分不利時,店內的室內電話響了起來。

    巴珉玥訝異,在早上九點,道館的電話居然會響?

    「喔,對了。」藺垂楊在她接起電話之前,想到什麼似的告訴她。「你除了安排我課程、安撫學員,對外發言一切都由你來。」

    什麼對外發言?

    巴珉玥來不及問,藺垂楊便走了,進了小廚房從冰箱里挖食物吃,巴珉玥只能無奈地接起電話。

    「您好。」

    「Hello,canyouspeakEnglish?」

    接起電話,聽見的不是中文,而是英文,而且還是賓州腔英文,巴珉玥以為自己聽錯了,腦子一瞬間轉不過來。

    英文?這麼地道的英文,像她小時候在美國生活時聽到的那種熟悉腔調。「Hello……」

    巴珉玥愣了愣神,而後快速且自然的使用英語與對方談話。

    對方詢問藺垂楊的教課時間,確定了她是藺垂楊的經紀人之後,立刻爽快地訂了三天後的上課時間,一連三周,對方會直接從美國飛來台灣。

    「我的選手有點小毛病,他只喝加拿大冰河礦泉水,你的聯絡方式以及電子信箱是?好的,我會傳我運動員的習慣給你,麻煩幫我訂三周的飯店、健身房以及車子接送,費用嘛……」

    對方是運動經紀,是個四十多歲名叫大衛的中年男性,在確定了課程之後,男人吐出一筆數字,代表了藺垂楊教導那名運動員三周的學費。

    紀錄時,巴珉玥差點把筆折斷,她嚇到了——這筆以美金計價的學費高得離譜,不用說一台車了,就算藺垂楊兩個月不收學生,讓道館唱空城,他也能生活得下去。

    「藺先生如果對這價碼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談,有什麼問題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我很期待見到你,自從藺先生開除了他的經紀人,大家都在猜想他的經紀約會落到哪個運動經紀手中,沒想到是個沒沒無聞的台灣女孩一你的英文口音,像是來自紐奧良。」

    「我是第三代華裔,我在紐奧良出生長大。」

    「原來如此,有個中英文流利的人當中間人,真是太好了,我們三天後見,我有很多事情需要你的協助。」大衛掛上了電話。

    巴珉玥先屏除腦中的一團混亂,先將工作紀錄下來,接收e——mail,查詢距離道館近,交通方便,附近有健身樂部的飯店,又在想得跑一趙百貨公司購買來自加拿大的冰河礦泉水,飯店房間以及道館里都得放置才行,還有選手需要的三餐菜單,這一忙,就是一小時。

    待要問藺垂楊這是怎麼回事時,她的車送來了,接下來便是與業務一連串的對話,而後道館里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這回是帶著法國腔的英文,是名女性,聽見最近白天的課程都被佔滿了,對方忍不住發出了呻吟。

    「訊息才發出不過兩小時,就慢了一步。沒關系,上午課程滿了,那就下午,我有兩個運動員,一同上課,我最快能帶選手在後天晚上趕到台灣,課程兩周時間。」

    聽見對方迫不及待的預約課程,巴珉玥連忙阻止。

    「藺先生下午有固定的課程,每周只有三天的時間能授課,其余兩天的課程時間會非常短暫。」巴珉玥看了看藺垂楊的課表,不是不能教,只怕不符合對方的需求。

    「沒關系,每天能指導就好!時間長短不拘,那麼我兩名選手,要安排四周的課程。」這名心急的經紀根本不掛斷電話花點時間考慮,緊急地訂下課程。「我立刻匯款,你一小時內將拿到款項,千萬別把我選手的課程讓給了別人,拜托你了!」

    而這筆學費更是高到讓巴珉玥說不出話來,心想難怪藺垂楊會給她驚人的薪資,因為他完全負擔得起。

    這樣的電話不只一通,光是一天,課程居然排到了年底……

    巴珉玥不斷拒絕來電者,告知無法再安排行程,拒絕告知訂下最近時間的運動員身分,但電話仍不斷的打來。

    可她得出門了,還有很多事情得忙,三天來的兩匹人馬,除了選手、經紀,還有營養師、專屬的運動傷害防護員、保鏢……

    「居然還有保鏢!」巴珉玥不敢相信這些學員還有保鏢護送,這麼大陣仗浩浩蕩蕩的兩批人馬,要找飯店安置他們、找車、找司機……以及林林總總的雜事安排,三天時間根本不夠用。

    「快十二點,你該去接桑堤亞了。」藺垂楊見她結束電話後,拎了她的新車鑰匙過來。

    巴珉玥抬頭看道館牆上時鐘,驚覺時間飛快,她居然光是電話就講了三個小時。

    「你到底是誰?」巴珉玥不禁問,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壯,穿著簡單的T恤、運動長褲,站在陽春的道館里,一點也不像是收取驚人學費的格斗教練。

    聽見她這麼呆的問句,藺垂楊忍不住笑了。「我是藺垂楊。」他笑道。

    「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巴珉玥克制不了的給他白眼,正要追問,電話又響了起來。

    她忍不住發出懊惱的呻吟,她真是接電話接到怕了!

    見她痛苦的模樣,藺垂楊笑出聲來,也沒要幫她接電話的意思,因為一開始說好了,他不對外,一切由她來發言。于是他雙手插在褲袋里,有些幸災樂禍地道︰「你該去接小孩了,喔,我建議你把道館里的電話轉接到你手機。」

    見她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藺垂楊更樂,他緩緩地道︰「我說過,在工作上我是很公事公辦的——我只管教學,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那是你的問題,想想工作合約,先不談我給你的周薪,想一想合約中你原本不屑一顧的抽成。」

    巴聯鑰想起來了,工作合約中確實有這一條,除了周薪,藺垂楊讓她抽學費的5%當做獎金。

    計算了一下到年底的課程,那些還有提高余地的高額學費,5%嘛……她倒吸一口氣。

    看著洋洋得意的藺垂楊,巴珉玥驚疑萬分,這男人……到底是什麼人?

    當一個人閉緊了嘴,死也不肯說自己的過去時,要怎麼知道這個人的過去呢?

   Google。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尤其在這個資訊爆炸,個人隱私都不隱私的時代,上網搜尋自己的名字,多少都會查到一點蛛絲馬跡。

巴珉玥開著新車到學校接了兒子,立刻前往賣場采買,母子兩人在賣場吃了熱狗、pizza,母子倆難得的獨處外食。

    知名的美式連鎖量販超市,平日中午也擠滿了人,巴珉玥跟桑堤亞找了個沒人的位置坐下來,默默的用餐。

    用餐時,巴瑕鑰忍不住心中的騷動好奇,拿出蘭垂楊給她的iPad,打開Google網頁,鍵入LinYan——這一查可不得了,藺垂楊的照片、生平全都在網頁上,密密麻麻,多得不勝枚舉。

    巴珉玥這才知道自己新任老板是什麼人——亞洲拳王藺垂楊,台灣人,二十六歲,擁有三條世界拳擊重量級冠軍腰帶,生平戰績四十九勝,零敗,零和,是不敗拳王。

    這名拳王自二十歲踏上拳擊場廣一路所向無敵,數次世紀對決的比賽,大敗巴西拳王、美國拳王、菲律賓拳王,是名傳奇性人物。

    而最讓人嘖嘖稱奇的,除了藺垂楊閃亮亮的拳王頭餃,還有他的高學歷——哈佛經濟碩士,他在二十一歲那年拿下第一條世界冠軍腰帶,來年便拿到碩士學位,是個會念書也會運動的天才。

    他年輕聰明,人人都以為他會一直在拳擊場上所向披靡無數年,但他卻在第四次與菲律賓拳王的世紀對決結束之後,宣布退休不再比賽。

    「成為拳王,不難。」他這麼不可一世地道。「教出個拳王頗難,以後我不打拳擊,我教學。」

    而他宣布退休要陪伴家人之後便消聲匿跡,直到數小時前,藺垂楊在個人的專頁上發表他開始教拳生涯的消息。

    不拘何種格斗技能,拳擊、散打、摔角……拳王LinYan廣大的粉絲們都知曉,藺垂楊在格斗技上非常有天分,與一些摔角界、散打界的巨頭都有不錯的私交,那些運動員們也都稱贊藺垂楊是全面的格斗技運動員。

    巴珉玥嚇呆了,因為藺垂楊的背景,他的過去竟然這麼的驚人。

    采買完回到社區,將東西搬進道館里的冰箱擺放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道館里空無一人,藺垂楊去接藺紫陌放學。

    藺垂楊留了訊息給她,告知他人在哪里,請她到一家堂佔位置,還要點藺紫陌念念不忘的松餅和炸雞。

    上司有交代,加上她也想到熟悉的環境里靜靜心,巴珉玥便牽著桑堤亞的小手,踏進了一周未營業的一家堂。

    日文迎客招呼聲迎面來,巴珉玥看見荒川亞紀,以及新來的工讀生妹妹,兩人忙里忙外的,有些手忙腳亂。

    「小玥,你來了。」荒川亞紀看見她眼楮一亮。「上班第一天怎麼樣?累嗎?忙嗎?吃了嗎?慎一,小玥來了!」她回頭朝廚房喊。

    可惜他在廚房忙,無法立刻出來,一些婆婆媽媽看見她,也紛紛打招呼。

    「小玥來了喔。」

    「是呀。」巴珉玥順手拿起涼水壺為老客人們添茶水,幫忙招呼點菜。

    荒川亞紀感激地對巴珉玥笑笑。「沒有你在,真的好不習慣。」「過陣子習慣就好了。對了,等等藺先生會帶小紫過來,先做份松餅和炸雞送來,他們很快就到。」

    「是Lin桑要的?嗨!」荒川亞紀眼楮一亮,匆匆去廚房下單,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巴珉玥一愣,想起來了——對呀,荒川家的人很早就出現了異樣,她竟然沒有放在心上。

    荒川慎一是個對廚藝非常執著的男人,沒有什麼興趣,堂姊巴欣容在世的時候,就常無奈的說︰「你姊夫最大的愛好就是做菜還有拳擊,荒川家的人都愛看拳擊賽。」

    對呀,她怎麼會忘記呢?姊夫愛看拳擊,姊姊過世之後,那是他僅剩的興趣了吧。

    「媽咪,我去寫功課。」桑堤亞見母親忙,也不吵人。「我去那里。」指了指他的老位置。「今天星期四,媽咪,我寫完功課要去找uncle上課,今天小晃來。」言詞中透露出他的迫不及待。

    自從她答應讓桑堤亞學拳擊,巴珉玥便發現桑堤亞變得比較愛說話了,不再只是用點頭搖頭或簡單的幾個字表達,會有句子,起承轉合,告知她自己的想法以及這麼做的原因。

    他也會快快把功課做完,不放著家庭作業不寫,擺弄他的鉛筆和橡皮擦,他會做好該做的事,以免媽咪不準他去道館上課學拳擊。

    「好,快去。」巴珉玥對兒子的表達能力進展感到喜悅,她只要兒子快樂,其他的她都無所謂。

    他真的快樂了,變得開心了,巴珉玥也就不再堅持,讓兒子做他想做的事。桑堤亞背著書包到角落的位置埋頭寫作業,巴 玥看他認真的模樣不禁微笑,而後逕自忙去了。

    「小玥,你已經不在這里上班了,讓你來幫忙怎麼好意思?」荒川慎一忙到一個段落,捧著剛做好的松餅以及炸雞出來,看見巴珉玥在擦拭桌子,幫忙招呼客人,不好意思地阻止。

    「沒關系,有空才順手幫個忙。」巴珉玥笑道。

    「今天很忙吧?Lin桑早上突然宣布他開始教課,一定很多年輕選手想要他教學——」荒川慎一興奮爬滿臉。「道館離店里這麼近,Lin桑幾乎每天都來,不知會不會有我知道的拳手來店里吃飯,哎呀……」

    巴珉玥不想露出鄙視的神情,但忍不住眯眼抱怨道︰「姊夫,這種事情也不告訴我!」

    只顧自己偷著樂,難怪藺垂楊找他喝酒,姊夫想也沒想就同意,哪個人會拒絕偶像的邀請?如果喬治克隆尼邀她吃飯,她也會興奮到不行,不會拒絕,眼中不會有別人!

    「Lin桑在亞洲、美國紅透半邊天,你不看體育台不是我的錯!」荒川慎一否認自己的知情不報。

    巴珉玥正要跟他爭,便聽見小女孩的歡呼聲。

    「哇,炸雞和松餅,我的嗎?姊姊,我的嗎?」藺紫陌沖了進來,對巴珉玥面前的松餅和炸雞流口水。

    「你的。」巴珉玥笑笑點頭,摸摸小女孩頭發。

    「小晃來,我們跟桑堤亞一起吃。」

    「那一點哪夠你一個人吃?拜托——」清秀漂亮的小晃翻了個白眼,綁好的拳擊手套垂在胸前,小小的手捧著松餅和炸雞到認真做功課的桑堤亞面前。「手下敗將,吃點心。」

    「我吃過了。我不會一直輸給你。」桑堤亞露出不服輸的眼神,盯著大自己兩、三歲的小晃。

    「那你得變強才行。」漂亮清秀的小晃像個小王子般,應該要穿著小西裝彈鋼琴,誰會想到他是熱愛拳擊的小朋友?還用著上對下的眼神挑釁桑堤亞。

    見兩人幾乎要吵起來了,巴珉玥卻據嘴笑,也不去管小孩子的事。

    打起來嗎?那就打起來吧,小孩子,打著打著,也就長大了一嗯?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一點也不覺得桑堤亞會變成個暴力分子,看來她的觀念在改變呀,怎麼會這樣呢?

    含笑的眼神從小孩子們身上移開,巴珉玥看見了踏進一家堂的藺垂楊——她的心不禁一動。

    還是那副低調到不行,看不出來身家驚人的模樣,開一部日產休旅車,穿著洗得舊舊的棉質T恤和牛仔褲,可巴珉玥不會忘記她Google到的,這個男人幾次世紀對決的獎金、門票收益,有多麼的驚人。

    她眯起了眼。

    「我覺得呢,我們得來談談薪資的事。」巴珉玥也不客氣地坐在藺垂楊面前,開門見山地道。

    藺垂楊挑了挑眉,抬手看了看手表,笑道︰「工作不過六個小時,就想加薪?」

    「不應該嗎?」她覺得自己被騙了。

    從上工到現在,她除了應付想要插班上課的各國選手,還有聞風而來的國內外媒體。她不知道擋了多少這類的電話,方才她人在COSTCO采購,還有記者打電話來——真是夠了。

    巴珉玥以為不過是打雜、接些電話等助理工作,而他的工作說明也很像是輕松的打雜,想不到變成了擋在拳王藺垂楊前方的經紀兼公關,除了安排好藺垂楊的教學不影響到他的作息,還得充當保母照料那些遠從世界各地來的選手,想到三天內她得安排好那些人的食衣住行,她就覺得頭大,時間根本不夠用。

    藺垂楊笑出來,對于她據理力爭的反應不覺得反感,反而欣賞。「你敢爭取,我就當你能將這份工作做好,不會給我制造問題。請你來是幫我處理問題,而不是制造問題的,你敢開口,我就敢給。」藺垂楊大方提高她的抽成,同時也給她壓力。

    巴珉玥本以為他會討價還價的,想不到藺垂楊如此大方,反而令她頓時感到壓力。

    但很有趣,也很有挑戰,以工作面來說非常有成就感,她是拳王的經紀以及對外發言人呢——她會做好做這份工作的。

    「為什麼?」巴珉玥突如其來的問。「以你在拳擊界、格斗界的地位,可以在美國擁有自己的拳擊館,打造屬于你的團隊,怎麼會來這里?」

    一個偏遠的小社區,簡陋的小公寓,連場地都是租來的,而不是買下來改建成道館。

    「這里有什麼不好?安靜,沒有多余的聲音——有心想學,到哪里都能練拳擊。」藺垂楊不喜那些設備完善的訓練中心,有自己的一套訓練方式。

    「那……為什麼是我?」教學的事情她不懂,就連拳擊她都不了解,她有什麼地方被他看中?

    花這麼多錢,雇一個完全沒有經驗的外行人來處理他的大小事,代他發言太冒險了!她完全不懷疑,只要他放出要找助理、經理、公關的消息,會有人一窩蜂的來爭取,更不乏大型經紀公司來洽淡。

    「看來你上網Google你的老板。」藺垂楊挑眉笑,看她臉紅仍強自鎮定,為她鎮定的感到欣賞。「你說的沒錯,安排我的教課行程,我前經紀人能夠安排得更好,他有人脈、經驗,知道該怎麼安排——可你有一點,是我認為再好的經紀人都無法做到的。」

    「什麼?」巴珉玥不解追問。

    藺垂楊微笑。「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還是那句老話,雖然我喜歡你,可我這人是非常公事公辦的。」

    巴珉玥因為他又趁亂告白而瞪眼,臉紅不已。

    這男人——要她怎麼相信他會公事公辦?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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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4-29 09:59 AM 編輯

【第九章】

    方正的拳擊台,符合國際比賽標準的規格,擂台上,紅角以及藍角兩方各站立著選手,為下回合的比賽醞釀蓄力。

    深沉肅殺的氣息自兩名選手身上傳來,在擂台下看的人都能感受到這股迫人的氣勢,更不用說在選手身旁遞水、遞毛巾,照料選手的經紀人以及教練。

    一雙發著顫的小手遞來白色毛巾,藺垂楊看都沒看一眼,拿起毛巾胡亂抹了一下,而後聽見充當裁判的運動保護員,敲響了回合鐘。

    叮——這聲一響,掛在圍繩上的選手們紛紛站了起來,往場中央而去,沖動而且躍躍欲試地欲攻擊對手。

    場中身材高大的白人保鑣一手擋住一方,確定了雙方都在自己的位置,這才發出比賽開始的指令。

    而後雙方找機會向對方出拳,爭取奪分機會。

    藺垂楊眼神如鷹,盯著與自己身高、體重相當的重量級選手,與自己不同的,是對方仍在線,而他退休快一年了,這一年來並未有任何比賽。

    只要是拳擊手就會想贏,想干掉傳說中不敗的存在——他從對方的眼神看出了這意圖,這名遠從美國而來的學員,半點不信任他的教學,來這里不過是想著能不能夠打敗他。

    因此才一踏進道館,便笑說想試試他出了名的左直拳。

    正好,藺垂楊也想看看選手們的實力。

    「當做正式比賽,跟我比一場。盡你所能打贏我,不過我想,你辦不到。」

    藺垂楊踫上自己的強項就會變得自信,不可一世。

    拳擊就是他的強項之一,這項運動令從小到大與同年齡人格格不入的他找到平衡,讓他挑戰自我極限,鍛練自己,年紀輕輕便給他帶來無盡的財富以及地位。就算退休了,他也不會輸。

    遮住大半張臉的拳擊頭盔讓雙眼更為明顯,藺垂楊盯著對手的雙眼,靈活的挪動步伐,而得趁著對手出拳的破綻,微微閃身、出拳。

    筆直迅速的左勾拳擊中對方臉部,藺垂楊再拿下分數。

    再來,還不夠,再來——藺垂楊耳朵聽不見擂台下的聲響,他眼楮所見只有眼前的對手,對方的呼吸、腳步挪動的震動,以及敵手想咬死他的戰意。

    來吧,讓他看看,這家伙的能耐到哪里。

    「啊——」巴珉玥緊張得胃都痛了,她叫出來是因為替選手痛,而不是因為興奮到尖叫。

    「W000——」

    發出尖叫的另有其人,她忍不住將視線望去,擂台下的人並不多,其中包括選手的經紀人、保鏢,不過五、六人,每一個人都身材高壯得像座山,可現在全在台下看著比賽紛紛叫好,興奮的怒吼,在看見精彩的對決時,還會發出像小女孩的尖叫聲。

    巴珉玥真是覺得男人變成追星族也挺可怕的,反觀她自己,無論看了多少次藺垂楊與職業選手對練,她都會緊張得雙手顫抖。

    「WOW——一」男人們激動的吼叫,代表了擂台上的比賽到了定勝負的階段。

    巴珉玥抬頭,看見藺垂楊抓到機會的連續攻擊。

    他一個低身閃過對方的直拳攻擊,而後還一記左刺拳直擊對方下巴,而對手失去平衡。

    對方很快的站穩,再度攻擊,藺垂楊以左腳為軸心旋轉閃躲對方出拳,而後出其不意地給了一記上勾拳一砰一聲,對手直接應聲倒地,再也不起,結束這回合的同時,比賽也到此結束。

    保鏢、保護員、經紀人未從剛才藺垂楊華麗、寶刀未老的拳擊技巧回過神來,不斷回味著藺垂楊真不愧是重炮級選手,每一拳都打得這麼帶勁,隨時回到拳擊場上肯定沒問題的。

    「你還好嗎?起得來嗎?」巴珉玥不忍選手趴在擂台上無法起身,鑽過圍繩縫隙上前關懷,她柔聲關切,讓選手身邊的人緊張地上前扶持被擊敗的選手。

    巴珉玥先安排這群人休息的地方,好在道館夠大,藺垂楊隔了一個小房間讓選手一行人安置,巴珉玥就將眾人帶到那里去。

    但藺垂楊……她腦中還閃過方才的比賽畫面,藺垂楊是贏了比賽,但也受到對方的攻擊,好幾次打中他下巴,應該受傷了吧?

    可想想藺垂楊比賽的習慣,巴珉玥一咬牙,轉身去面對公事。

    藺垂楊並未在意巴珉玥的厚此薄顧,因為藺垂楊習慣在比賽結束後一人獨處,回想方才的比賽可有不足之處,要改進的地方——退休了,藺垂楊仍維持這樣的習慣。

    他脫下頭盔、拳擊手套,解著手上的綁帶,抄起巴珉玥早為他裝好的水,仰頭便喝。

    「嘶——」以口就瓶喝水時,觸到了他的嘴角傷口,藺垂楊嘶了一聲,摸了摸嘴角再看手指,很好,沒有血。

    沒有流血,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阿Q的想著。

    他不是無敵鐵金剛,戰斗中也會受傷,幸好只是皮肉傷,幾天就沒事了。

    藺垂楊緩緩地打理自己,平緩自己的情緒,當他踏出拳擊場,周身那股比賽時的嚴肅殺氣便消失無蹤。

    他走到道館門口時,沒有看見巴珉玥,知道她救火去了——救那些帶著必勝心態而來的選手,破碎的自尊心。

    那些拿到拳王席次的職業選手們,或者是有機會問鼎拳王的年輕拳擊手,其實每人強健的素質差不了多少。

    成敗的重點,在于拳擊的技巧以及攻擊的策略——這才是藺垂楊收取高價學費,教導選手的重點。

    他教學的方式是直接來場谷賽,粉碎選手最自信的殺招,而後再透過訓練課程調整身體的反射動作,改善拳擊技巧。

    至于粉碎了別人的自信攻擊會造成什麼後果,藺垂楊是不管的,也懶得廢話,而這時就需要旁人的從中周旋,否則他怎麼教下去呢?

    藺垂楊靜靜的坐在道館充當櫃台的辦公桌,神情放空,想著中午要吃什麼。一家堂的親子丼好了,荒川慎一的新菜色,滑嫩的土雞腿肉加上以納豆飼養的雞的雞蛋,搭配特調醬汁煮得半熟淋在熱騰騰的白飯上想到就餓了。

    藺垂楊恍神的想著中午要吃啥時,里頭的人出來了,紅發的白人運動經紀與保鏢們扶著腳扭傷的黑人拳擊運動員,步履蹣跚地走出來。

    藺垂楊連眼神都懶得給,逕自放空。

    「我不會再輸給你。」黑人運動員無視經紀人的勸阻,堅持要在藺垂楊面前再撂話。「我明天會再來。」

    意思就是認同了藺垂楊的教學。

    「你想爬到什麼位置?」藺垂楊像是這才看見了對方,露出了無聊的表情,淡漠地問。

    「你的位置。」運動員仍充滿了自信,並未因為輸了一場不公開的比賽而喪志。

    藺垂楊笑了,輕蔑地笑了。「那你可有得忙了。」他擺出完完全全機車的上對下嘴臉。

    「你——」自信滿滿的學員被挑釁了,當下氣不過,就要上前揍人。

    「我們會為你量身訂作屬于你的訓練,你的訓練計畫將會非常嚴謹。但治好你的腳傷才是首要之事!」巴珉玥立刻跳進來滅火。「今天比賽是看你的狀況,好為日後的訓練做調整,晚餐前,你的訓練計畫Lin就會制作完成,傳到你經紀人手中——明天可以稍作休息,後天同一時間再到道館來上課,除了一天三小時的課程之外,你得找時間做到Lin安排的訓練才行。」

    巴珉玥從中周旋,安撫兩方脾氣都不好、不愛廢話的男人。

    她覺得累……

    藺垂楊說過請她來是解決問題,而不是制造問題的——直到那些學員們到道館來,她才明白這句話的意藺垂楊就是那個制造問題的家伙!

    今天這種火爆一觸即發的場面,不是第一次發生,巴珉玥也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到現在直接無視這些格斗選手們從一場又一場的比賽中培養出來的殺氣,就算他們再火大,眼看就要出手,她也敢跳進來阻止,笑語晏晏,輕松帶過。

    接觸了才知道,這些身魁梧、五官凶惡的格斗運動員們不會對女人出手。

    「當然你們初來乍到,時差肯定未調整過來,今天好好睡一覺,明天再休息一天,我安排了司機,帶你們往返飯店和健身房,準備好選手慣吃的食物,當然,還有台灣的特色吃食……」

    巴珉玥微笑著,甜蜜的笑容說著可愛的話語,將下不了台的選手送出了道館。今天又平安渡過,真是謝天謝地!

    而她回頭,看見藺垂楊像個沒事人般踏出了道館,在道館屋檐下曬太陽。

    夏天的陽光,耀眼熾熱,也將藺垂楊額頭、嘴角上小小的紅腫青紫映照得明顯。

    「你——」巴珉玥盯著他臉上的傷,神情危險。「在這等一等。」她進了道館找東西。

    「我餓了,去吃飯,你自己找時間午休。」許是知道她想干麼,藺垂楊說道。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欸,藺垂楊,藥膏……」巴珉玥進道館里拿藥膏,結果追出來,藺垂楊已經不見了。

    「這人——到底怎麼長大的?」巴珉玥忍不住皺眉,想著這些曰子以來,藺垂楊接受那些格斗選手們的挑戰,上擂台對練,身上、臉上大大小小的傷不斷。

    可他卻不懂得照顧自己,叮囑他要上藥,他左耳進、右耳出,就像桑堤亞感冒的時候,總是抿緊唇不肯吃藥——樣。

    「孩子氣。」

    無奈地搖頭,回道館去找自己的皮包,將藥膏塞進包包里頭,也要去一家堂,想著等等看見藺垂楊,一定要讓藺垂楊 藥。

    這男人,真是令人不放心!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中午用餐時間的一家堂依舊座無虛席,客滿狀態。

    可與以往不同的是店內多了些生面孔——那些生面孔令人側目,因為他們虜色不是大家所熟悉的亞洲人,而是金發藍眼的歐美人。

    本是客滿,沒有空位的一家堂,當藺垂楊踏進店門時,便立刻有兩名著黑色西裝的男子以最快的速度用完餐,而後結帳將位置讓給了藺垂楊。

    藺垂楊坐下來,便有個身材精實的金發白人小子,捧著自己的餐點自動坐到他面對,逕自說起話來。

    藺垂楊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點了他要吃的東西便專注地等待著。

    「唉……」他兩眼放空望著天花板,無視眼前熱情洋溢的年輕選手,誠懇的說著要請他訓練的話語。

    藺垂楊記得這名年輕的拳手,覺得他有潛力,對自己也夠狠,他看過他幾場谷賽,其中有一場他被揍得眼楮都腫了,看不清眼前景象,對于比賽非常不利,但他卻讓醫療團隊割了他發腫的眼皮放血,而後繼續比賽。

    當然這小子沒有擊敗對手,而是在下一次比賽中改善了自己的技巧,擊敗了對手。

    若是平時,藺垂楊會認真跟眼前的小伙子聊,可他此刻沒有聊下去的心情。「教練,你嘆這麼大口氣是因為我沒救了嗎?」小伙子臉色發白。

    「不。」藺垂楊絕望地道。「沒救的人,是我。」

    小伙子完全聽不懂眼前崇拜的拳王在說什麼,一臉的不解。

    「唉——」藺垂楊再嘆口氣。

    他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有自信,覺得巴珉玥能給他很大的幫助,也就花大錢聘請她。

    她做得很好,是個很聰明的女孩,無論他把人惹得多火大,巴珉玥都能讓對方繼續學拳。

    在工作上她做得很好,但藺垂楊還是覺得,他做了一件蠢事。那件蠢事就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他喜歡的女人就在他面前,一周五天,每天都相處非常長的時間。她盡責、體貼,照料那些選手以及隨行人員,沒想到連他都照料了。

    每天相處,難免有近距離接觸的時候,近到藺垂楊能聞到她身上的氣味。

    清新清爽水果香,有點甜蜜,就像她的人一樣,藺垂楊得費很大的力氣克制才沒有變成禽獸。

    可這女人似乎完全忘了他是男人,一個對她說過兩次喜歡,說對她是認真的「身心健全的男人」。

    巴珉玥絕對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這女人不知道是當經紀人當得太稱職,還是當媽媽太習慣,竟然幫他 藥!

    她縴細的手指貼著他皮膚,這樣的擦藥——這,讓他死了吧!

    「唔——」藺垂楊坐在靠窗的位置,忍不住呻吟。「我身心太健全了。」真悲哀。

    身為一名運動員,精力旺盛是自然,藺垂楊潔身自愛,不是沒有需求,只是有了喜歡的人,滿腦子就是那個人。

    想觸踫她,擁抱、親吻,還有更多兒童不宜的事,這女人在他身邊時間越長,越是考驗他的自制力。

    這些壓抑的自制只能往運動上發泄,因此藺垂楊鍛練自己的方式比拳手生涯時期還要嚴厲艱辛。

    當然來挑釁的職業選手,也有被藺垂楊藉機發泄的嫌疑。「我快就要無法相信自己了……」老天,誰來救救他?

    「亞紀,藺先生呢?」巴珉玥踏進一家堂,那種熟悉的感覺回來了,她笑著向熟悉的老客人招呼,而後詢問荒川亞紀,老板人在哪里。「啊,我看見他了,我過去,你招呼客人。」

    不等荒川亞紀告訴她,她便看見了藺垂楊所在的位置前有個年輕拳手,巴珉玥記得這名選手,將藺垂楊當成偶像崇拜,他說的話就是聖旨,老黏著人不放。

    接觸格斗運動,巴珉玥才明白自己把格斗與暴力畫上等號有多麼的盲目和無知,也明白這男人退休前那句「成為拳王不難,教出個拳王頗難」的意思。

    藺垂楊已不是選手,但他每天除卻教學,仍有大量的時間在訓練自己,無氧耐力訓練、間歇、爆發力訓練……都是運動量驚人的訓練,連她看了都覺得辛苦。「堅持,被打倒再站起來,肋骨斷了?比賽結束再去治,只要站在擂台上就不能倒。敵人不是對手,而是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戰勝自己之後,拳王?很難嗎?」

    有天巴珉玥跟藺垂楊聊起來,聽見他這論點覺得非常有道理。「但教出個拳王,非常難。那些痛苦的訓練、殘酷的比賽,你知道我看過多少懷著雄心壯志說要當拳擊手的男孩、比自己更有才華更為刻苦訓練的選手,在經歷過第一場谷賽之後消失無縱嗎?能堅持下來的人,不多。

    「所以教出個拳王,絕對比我自己拿下拳王這件事要難得多,我無法掌握別人的想法,放棄只是一瞬間的決定。」

    如果說拳擊手們對自己殘忍,那麼藺垂楊絕對比他們更殘忍,這也是因為他真想教出個拳王,把自己所能的、所會的,傾盡一切的教導。

    在藺垂楊身邊看著他對拳擊的堅持和教學的熱情,也就對他越尊敬、佩服。「你跑得真快!像小孩子怕痛。」巴珉玥站在他面前,無視他一臉僵硬的神情,挖出包包里的化瘀藥膏放在他面前。「自己擦吧,我得去接桑堤亞,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希望看見藥膏有被使用過的痕跡——一個月了,買來一個月了,你連用都沒用過!」巴珉玥對他碎念交代。

    藺垂楊看她那張關心的臉,心一熱,忍下觸踫她臉的沖動,僵硬地點了點頭。

    「嗯。」快走,別站這麼近。

    老天,就在他旁邊,這家店怎麼回事?冷氣也不開強點,他熱!

    看時間真來不及了,她得去接桑堤亞放學,巴珉玥轉身要走時,忍不住又停下腳步看藺垂楊嘴角、眼窩的紅腫。

    似乎比剛剛在道館看到的時候,更腫了一點。

    也不知哪來的沖動,巴珉玥想也沒想地伸手,觸踫藺垂楊嘴角的傷。「對練罷了,怎麼打成這樣!」

    天氣這麼熱,但她的手指帶著涼意,觸踫到他嘴角的小傷,藺垂楊像被凍到般,反應很大的站起身,握住了她手。「別踫我!」

    他語氣粗魯,帶著惱怒,太過凶惡的語調嚇壞了人。

    不只是原本在店里輕松用餐的人被藺垂楊的壞口氣嚇了一跳,包括被凶的巴珉玥,被這麼一凶整個人呆愣。

    不是因為他凶她,表現出拒絕的態度,而是她自己——她竟然想要踫一個男人,發自內心的心疼才觸踫他嘴角的傷口,這樣親密的行為,她竟然做了。

    有多久不曾這樣的情不自禁,像個十六歲的少女——仔細一想,面對藺垂楊,這不是她第一次的情不自禁。

    她……戀愛了?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這個男人?

    巴珉玥神情復雜的看著藺垂楊,心中吶喊著怎麼會?!

    「我不是那意思!」見她呆愣的樣子,藺垂楊懊惱自己的過激。

    是他自己自制力不足,怪她做什麼呢?

    「我不是討厭你的觸踫,不是。」藺垂楊見她沒有反應,只是呆呆的望著他,他焦慮了。「巴珉玥,我是男人。」

    「一個喜歡你的男人,我喜歡你,我是認真的,想以結婚為前提追求你的那種認真,想跟你生小孩,給桑堤亞添個弟弟的那種喜歡。」他一急之下,嗓門有點大,說得一點也不含蓄。「我一直在忍耐。」

    忍耐著,等著她準備好了,確定了、信任了,要將未來托付給他了,他才會對她出手。

    藺垂楊一直在當君子,不敢越雷池一步,忍耐著、壓抑著自己想觸踫她的欲望,怕一旦開始了,他就會變成禽獸。

    「別引誘我。」

    一點點的觸踫都不行,會激起他想得到她的欲望。

    「我不願勉強你。」更不願用曖昧的肢體接觸引發出來的悸動迷惑她。

    「你的意思是……」巴珉玥語氣帶著不確定,詢問。「你太喜歡我,所以不想佔我便宜?」「沒錯。」

    「你要我別踫你,是因為你禁不起誘惑?你想牽我的手,親吻我、擁抱我?」隨著巴珉玥所說的話,藺垂楊雙陣轉深,呼吸濃重了起來。

    「你在考驗我的自制力?」他語調壓抑。

    巴珉玥感覺到自己臉紅了,因為害羞、喜悅……很多很多的心情,她臉紅。

    明明什麼都沒做,不過是站立著面對彼此,沒有牽手、親吻,巴珉玥卻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曖昧得不得了。

    「不,我只是想求證我心中的疑問,你……太奇怪了。」

    「想珍惜尊重你,哪里奇怪?一定要找到機會就摸你抱你,這才叫喜歡你?你喜歡?」

    不,她不喜歡。

    巴珉玥是個年輕的單親媽媽,在婚姻市場上她很清楚自己少了籌碼。

    她有過約會對象,但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那些吃了兩次飯就想毛手毛腳的約會對象,嘴巴說著尊重她,其實根本就欺負她是個單親媽媽,認為她急著要個依靠,就可以隨意對待。

    可他不,他慎重的說了喜歡,尊重她、不隨便對待她……

    這樣的男人,她怎麼可能不心動?

    早在得知他對自己的珍惜之前,巴珉玥就發現了自己想觸踫他的心情。

    是好感,不知不覺中戀上的喜歡。

    「藺垂楊,謝謝你對我的珍惜,我知道了。」巴珉玥雙眼明亮,嘴角上揚,露出甜蜜的笑容。「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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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第十章】

    我很高興——巴珉玥在得知他邪惡無恥的念頭時,這麼說。

    「高興什麼?我不懂!」藺垂楊不能理解那女人的想法,開心什麼?「這下好了,全社區人都知道我對她有邪念……」

    不過被摸個臉,他就說想跟她生小孩——藺垂楊自己有妹妹,如果自己小妹遇到像自己這樣滿腦子黃色廢料的追求者,他肯定會把那男人抓來折成十八段。他忍不住唾棄自己,覺得她是聰明人就會知道他話中的對,他藺垂楊是禽獸,只要看見她就想著把她拖到臥室,剝光她,對她做會生孩子的事!

    可怎麼搞的,他的邪惡念頭沒有嚇壞巴珉玥,反而、似乎,拉近了某些距離。「藺垂楊,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比如下班後,一天的事情忙完,她要回家陪小孩,卻會突然喊住他,站在他面前,用帶著水光的雙眼凝視著他,甜蜜微笑,語調柔軟。

    「桑堤亞參加夏令營,有個科學展的作業,他選擇的題材我不懂,能不能請你幫幫他?」

    巴珉玥對他說話時,眼楮直視著他,藺垂楊認為看著對方的眼楮說話是基本的禮貌,可現在他卻覺得巴珉玥太有禮貌了。

    被她盯著看,眼楮盯著眼楮,近到能看見她眼中的倒影,看見他的臉有多麼的僵硬呆蠢。

    「喔,好啊。」根本沒有思考,他就答應了陪同桑堤亞寫作業。

    大大方方的被邀請到他們母子住處,待在充滿她氣息的空間里,藺垂楊覺得這真不是個好主意。

    他喜歡這女人,喜歡得不得了,跟她相處的每一分一秒都在考驗他薄弱的自制力,他應該要閃避她,躲得遠遠的,可卻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這麼一來二去,藺垂楊漸漸的熟悉了她住處,熟悉到他知道她住處後陽台的遮雨棚老舊,台風來會進水,讓屋子里頭淹水。

    于是在得知有個中度台風會登陸的當天,結束課程後藺垂楊便提著H具箱來到她跟桑堤亞的老公寓,直奔後陽台,修理起不會有人幫她處理的老舊雨棚。

    「你進去,風雨很大,別出來。」藺垂楊拿起一塊從道館找來的木板,拿起鐵槌邊把木板釕在老舊的雨棚上,邊朝想出來幫他的巴珉玥吼。

    「雨很大,你淋濕了。」巴珉玥沒想到風雨會來得這麼快,不過六點多鐘便風雨交加,風雨浸濕了家具、衣物。

    「一個人濕透總比兩個人濕透要好,進去!」藺垂楊堅持,不讓她出來幫忙,拒絕她的協議。他怎麼舍得她淋濕?

    「Uncle,我幫你。」

    桑堤亞瘦小的身子穿過母親腋下走進風雨中,幫藺垂楊扛起歪了一邊的木板,藺垂楊想要叫他進去時已經來不及了。

    「我都淋濕了,uncle,別浪費時間,快點釘好吧。」桑堤亞一副我都濕透了,你就別叫我滾了的表情。

    藺垂楊眯眼。「你這小子——」怎麼變得這麼無賴?以前他有這麼精怪?肯定是跟小紫、小晃在一起久了,被帶壞了。

    也好,變得機伶,而不是呆板的聰明。

    「也好,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學點男人該做的事。桑堤亞,幫我扶著木板,對,就是這樣——」藺垂楊指揮著個頭小的男孩幫忙扶著木板,而後拿起鐵槌將老舊漏水的雨棚釘上木板,抵擋風雨。「好了,干得好。」

    「不難,如果我也有一樣的工具,我自己也能做。」桑堤亞見他快速釘好,還補強了一下,用不了多久時間,覺得這樣的小事自己一人也能干。

    「你想試?我給你找小一點的工具,讓你試著修理。」藺垂楊也沒嘲笑他,很認真地當一回事。

    「真的?」桑堤亞眼發亮,驚喜。「但得先說好,給你工具,你不會把你媽的洗衣機拆了。」

    「我、我哪會?!」桑堤亞聞言有些心虛。

    「哈,小鬼,我在你這年紀拿到我第一組工具箱,我拆了我爸的車——」語氣不可一世。

    「真的假的?你爸爸……不生氣?」桑堤亞不禁崇拜。

    「怎麼可能不生氣?他把我揍一頓。」

    「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因為風雨太大,淋濕了這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巴珉玥會微笑看著這兩個男人互動,自在的相處。

    「好了就離開陽台,你們都濕透了。」巴理玥催促著兩個聊起來的男人,快點離開風雨交加的陽台。

    經她這麼一催促,兩個男人相視一眼,而後很有默契的不作聲,桑堤亞蹲下來幫藺垂楊收拾工具,藺垂楊——把工具放進工具箱中,關上工具箱,而後提了起來。

    抬腳往門邊走,卻感覺到一股小小的力量,忍不住低頭看桑堤亞,個頭小小的他非常堅持要幫忙,雙手握著工具箱提把,要幫忙藺垂楊提起重量不輕的工具箱。藺垂楊為之莞爾,摸摸他的頭,不反對小家伙的協助,兩人一前一後踏進了室內。

    巴珉玥忍住想哭的沖動,看著眼前的一幕。

    男孩的成長過程中要有個能讓他信賴、崇拜的男人,教導他怎麼當個有肩膀,能照顧一家老小的人。

    通常這個讓男孩崇拜信賴的男人,是父親。

    可惜桑堤亞沒有父親陪伴長大,更沒有一個可以讓他學習的榜樣。

    這陣子,巴珉玥觀察著藺垂楊,除了他對自己的珍惜之外,她更在意的是這男人對她的孩子是否友善。

    而不只是友善而已,這男人做得比她預期的還要好。

    對一個不是出自自己血脈的小孩,要做到視如已出太難了,巴珉玥也不強求,藺垂楊也未將自己當成桑堤亞的父親,他像是……一個朋友、一個親切友善的長輩,願意教這孩子他想學的一切。

    桑堤亞防心重,寡言少語,但卻對這男人卸下心防,願意親近追隨。

    真是個好男人呢。

    「淋濕成這樣!去洗澡!」巴珉玥鎖上後陽台的門,也掩去了外頭的風雨聲,待她收拾好快哭出來的心情,這才回頭望著兩個淋成落湯雞的男人,嚴厲地出聲。

    「去吧,別惹你媽生氣。」藺垂楊朝他的小兄弟使了個眼色。

    「那uncle呢?」桑堤亞沒忘記跟他一樣慘的藺垂楊。「我回道館洗。」他沒這麼虛弱,一會兒就感冒,平時非常人的鍛煉難道是假的?

    「你們兩個都給我進去。」巴珉玥板著臉,伸手朝浴室一指。

    「我媽媽生氣了。」桑堤亞扯了扯身旁高大的男人,暗示他快點照做。

    藺垂楊立刻跟桑堤亞進浴室,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一起洗了個熱水澡,還泡在浴缸里大眼瞪小眼。

    「Uncle,你在想什麼?」發現男人閃神了,桑堤亞好奇地問。

    「我在想……」原來巴珉玥身上的味道是來自這款沐浴乳,這下好了,他全身都是她的味道。

    這麼低級下流的話,怎麼能跟小孩說?而且他幻想的對象,還是眼前小孩的母親。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禽獸不如。

    「全身泡熱了,該起來穿衣服了……」說完話停頓,藺垂楊低咒一聲。「shit,我穿什麼?!」

    他當然沒有換洗衣物在這里,只有丟在浴室門口那堆濕衣服,連件內褲都沒得穿。

    藺垂楊忍不住該惱,他怎麼把自己搞到這局面?有夠糗的!

    「對耶,uncle沒衣服穿,我去問媽咪。」桑堤亞看他一臉懊惱,覺得好笑,爬出浴缸,光著**出了浴室,扯開喉嚨大叫,「媽咪,uncle沒衣服穿,他要luo奔嗎——」

    藺垂楊扯了扯嘴角,想著他是不介意在巴珉玥面前luo奔,不過覺得只有自己被看光還滿吃虧的,最好他們都一起脫光光互看……他在想什麼?滿腦子都是些垃圾,一定是因為在她家浴室的關系,他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藺垂楊,你洗好澡了嗎?」

    泡在浴缸內心猿意馬的藺垂楊聽見她聲音,頓時心虛,也不知怎麼搞的,在浴缸內一滑,整個人沒入水中不小心喝了幾口水,嗆得他猛咳。

    「咳,好、好了……咳。」

    「我昨天買了你的運動背心和短褲,拿下車便直接帶回來,還來不及拿到道館給你,我擺在浴室門口,你穿上出來吧。」

    她放下了東西後跋著拖鞋離開了浴室,藺垂楊松了口氣。

    太好了,不用luo奔了……

入了夜後,風雨更大,雷聲被淹沒在風里,待在無風無雨的屋子里,都能清楚聽見老社區的加蓋鐵皮屋被風吹得嘎嘎作響的聲音。

    夜深風雨交加,時而閃電閃爍,時而雷聲巨響,讓整個房子都震動了。

    「幸好,沒停電。」藺垂楊無視外頭的風雨交加、雷聲大作,照著規律而快速的速度,在空無一人的客廳里做著高強度的核心運動,他大爆汗卻仍舊鍛煉著。

    左、右、左、右……藺垂楊不斷交互著動作,訓練自己。

    一個巨大的雷響,轟隆隆作響,而後客廳頂上的燈熄滅「停電了。」他苦笑。

    停電的這瞬間,藺垂楊擺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藺垂楊看牆上的時鐘,十一點了,是他的休息時間,藺垂楊性格奇特,沒有什麼朋友,會在這時間打來找他的人只有一個——肯定是他大哥。

    藺垂楊可以不甩這時間打來的任何人,但不能不理會大哥,于是他接了這通電話。

    「怎麼不回來?」電話那頭傳來兄長淡漠的語調。「風雨很大,你一人在外頭,爸媽會擔心。」

    「本想回去的,可來不及了。」藺垂楊苦笑。「社區淹水,我道館地勢比較低,沒能逃過一劫。」

    想起稍早短短時間內淹到膝蓋的雨水,藺垂楊只覺得無語。

    台風為缺水多時的台灣帶來充沛的雨量,但大雨來得太快,老舊社區的排水系統有些阻塞,無法負荷這樣的雨量,地勢較低的地方都淹了水。

    「淹到我小腿,不誇張,我看我道館之後要花大錢清理了。」那些被水淹過的場地呀,真是令人心疼。

    「……道館淹水,自然不能住人,你現在人在哪?」

    藺垂楊暗暗贊嘆大哥藺東風洞悉一切的能耐。

    「咳,我經紀人住處。就在我道館二樓。」他沒敢瞞大哥。

    電話那頭傳來長長的沉默,藺垂楊感到膽顫心驚,通常大哥沉默就代表了他在動腦,大哥一動腦,就有人倒大楣了。

    「喔?」在以為經過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藺東風開了口,輕描淡寫的發出一個音。

    藺垂楊下意識地解釋。「教課結束我就來看一看,做防台準備,她一個女人帶小孩很辛苦……我也沒想到釘完雨棚就淹水了!」

    說到這,藺垂楊也覺得無奈,他也想回道館,覺得他待在巴珉玥的住處太危險了,他不信任自己的自制力,誰知當他踏出她公寓門口,就看到淹上階梯的水,令他無語。

    「淹得這麼高,道館也淹水了,你擺在房間地板的床墊肯定也泡湯,你回去也沒地方休息,不介意的話,在我家客廳睡一晚吧。」見水淹上來,巴珉玥很體貼的邀他過夜。

    他這麼晚還在運動鍛練,也是因為他煎熬……

    「原來如此。」藺東風語調淡淡的,接著有些冷硬地轉了個話題道︰「下個月老爸過大壽,你什麼都不用準備,人回來就好。」

    藺垂楊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大哥,老爸做壽,我們什麼時候送過禮物了?」何必特地交代?「我人當然會到——嗯?」說著說著,意識到大哥在說什麼,藺垂楊一窒。

    「就這樣,台風夜,你自己小心。」藺東風的語調意味深長。

    「大哥,人回去的意思是……」藺垂楊想問清楚大哥的意思,可惜,藺東風沒給他這機會,掛上了電話。

    藺垂楊望著電話興嘆,可也沒種打電話回去問大哥是什麼意思。「藺垂楊,你還沒睡?」

    停電了,在沒有燈光的夜色中,巴珉玥拎著一盞光線柔和的小燈,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黑暗中的她像蒙上了一層光圈,藺垂楊看見她著單薄的睡衣,素淨著一張臉,平時扎起的頭發放了下來,整個人甜蜜又柔美。

    她跋著室內拖鞋,緩緩朝他走來。

    他突然感到喉頭發干,這女人此刻在他眼中,是他的女神。

    「你也沒睡。」藺垂楊聲音低沉干澀。「桑堤亞呢?」

    「他睡著了——我聽見聲音,是你在說話嗎?」巴珉玥狀似不經意的詢問。

    「我大哥,台風天的問候。」藺垂楊告知她在跟誰講電話。「你怎麼醒了?我吵到你?」

    「口渴,想喝杯水。你還在鍛練?我也給你倒杯水吧。」說著,巴珉玥就往廚房而去。

    即使光線不明,她也清楚自己住處的地形,進了廚房,將手中的提燈擺在流理台上,倒了兩杯水,再就著黯淡的光線走出廚房,往客廳而來。「給你。」巴珉玥將馬克杯遞給他,藺垂楊接過。

    「謝謝。」接過馬克杯,感覺到她手指滑過他的,藺垂楊眼皮一跳,心也跟著顫動。

    「不客氣。」巴珉玥對他一笑,而後走到沙發坐下,緩緩地喝水。

    藺垂楊低頭喝水,不敢看她。

    他絕對沒有看錯,即使光線朦朧也能看清,她身上薄埂的綿質睡衣,有些半透明,雖然長及至腳踝,卻能隱約看見她線條優美的腿……

    「這麼晚鍛練,這不是你平時的作息,藺垂楊,你不休息嗎?」她甜蜜的微笑一如往常。

    以自己對這女人的了解,藺垂楊覺得她是不會給人機會的,可他又隱隱約約的覺得她在勾引自己……說勾引不盡確實,不如說,在玩他吧!

    除了笑意盈盈的看著他眼楮說話、請他到她住處陪她小孩做這做那,最讓他生不如死的,是她偶爾為之的觸踫。

    通常是拿東西給他的時候,一瞬間的皮膚接觸,令他像被電到般,而她表情卻像是根本沒有發現到剛才兩人觸踫到彼此。

    「你頭發濕了呢,都是汗吧?我拿毛巾給你,別感冒了。」

    她說著說著便起身去拿干淨毛巾來,但也不是遞給他,而是直接站在他面前,踮起腳尖幫他 汗。

    藺垂楊覺得他忍無可忍了!

    「你不記得我說過什麼?」他握住她手腕,阻止她觸踫自己。

    這麼近的距離,可以聞到她身上的氣息,是他所熟悉的水果香,她慣用的沐浴乳味道,藺垂楊想起他也用了同一款沐浴乳,身上都是她的味道……

    「你說過很多,我不知道你現在想我記住你說過什麼。」巴珉玥甜笑著,屋內不明的光線掩飾了她眼中的狡黠。

    在她說完後,果然聽見藺垂楊懊惱的低啦,巴珉玥嘴角笑意更深。

    從他說過他對她的渴望、不敢觸踫的珍惜那一天起,巴珉玥便暗地里觀察他,發現藺垂楊是個很有趣的男人。

    可以說他自制力極強——至今為止藺垂楊不曾主動觸踫她,即使巴珉玥感受到他的強烈欲望。

    也能說他沒有半點自制力可言,只要她接近他、靠近他,就能感受他呼吸急促,若是「不小心」踫了他,他全身都會僵硬,明顯的死死忍耐著。

    而且在她看著他眼楮說話的時候,他會率先移開視線閃避她的目光,只有紅透的耳朵泄露了他的悸動。

    他意外的純情讓巴抿玥忍不住想逗他,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有意無意的挑逗、撩撥,看他很喜歡她、很想擁有她,卻煎熬壓抑的模樣,讓巴珉玥覺得被男人這麼珍惜,真的值得了。

    「我說,別踫我。」藺垂楊語調帶著威脅。「後果你無法想象。」

    「我就踫你了。」巴珉玥伸出沒有被他握住的手,掌心貼著他臉頰輕笑。「有什麼後果?」

    這女人是生來玩他的嗎?就篤定了他不敢越雷池一步,這才這麼戲弄他,可惡他還真不敢,怕真動了她會被討厭。

    他並不想被她討厭,一點也不想。

    「我回道館。」像被燙著了般,藺垂楊迅速將她的手放開,退後兩大步,匆匆往大門而去。

    「你回道館?雨這麼大,還淹水!」巴珉玥沒想到他的反應竟然是這樣。意識到她的挑釁戲弄,應該很想掐死她,但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打算離開回那個淹水的道館。

    這男人,怎麼能這麼可愛?

    「雨停了再回去吧!」巴珉玥自覺玩過頭,不該這樣戲弄他,心虛地留人。追上藺垂楊時,她不意踢到了桌腳,頓時失去平衡,搖搖晃晃的就要跌倒。但她並未跌倒摔傷,而是跌進一副寬厚的胸膛,雙手抵住男人溫熱的胸口,掌心下感覺到的是堅實柔軟的肌肉。

    「Shit!」

    巴珉玥聽見藺垂楊懊惱的低啦,大罵三字經,但卻沒有推開她,反而大手覆在她腰間,全身都在發抖。

    她突然笑出來,抬頭看他漲紅的臉。「藺垂楊。」

    「干麼?」藺垂楊正天人交戰中,懷中這副軟香的身子,他是該君子的推開好,還是化身為禽獸,直接壓在沙發上就地正法……

    「你挺可愛的。」巴珉玥像個高中小女生格格笑著,食指戳了戳他僵硬的臉。「我很喜歡。」

    什麼?什麼鬼?他聽錯了嗎?她說——喜歡?

    藺垂楊腦子一片糨糊,不相信自己的好運,低頭看懷中的女人。

    「真、真的?」喜歡他嗎?真的?藺垂楊開心得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接著,更讓藺垂楊大腦神經斷裂的事來了——她不是用言詞表現她的喜歡,而是行動。

    微涼的小手捧著他的臉,清甜的水果香氣朝他鼻尖而來,軟軟的、溫柔的唇瓣,覆住了他的。

    「你說呢?」蜻蜓點水般的吻過後,巴珉玥笑望著眼前呆掉的男人。

    這個男人一直閃避她的接近,怕會傷害到她,巴珉玥想看他會有什麼反應,想看他……會被自己逼到什麼程度。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藺垂楊眼神深邃,在夜色中如發亮的黑色鑽石,難以掩飾他眼中的光芒。

    「這一天總算來了。」

    突然間,巴珉玥覺得,她玩過火了。

    「那麼我也不用再忍耐了。」

    覆在她腰間的雙臂圈緊,成了禁錮她的世界,男人濃烈的氣息撲鼻而來,巴瑕玥沒得逃,被吻了。

    不是她戲弄般的蜻蜓點水式親吻,而是濃烈的欲望,狂風暴雨般的侵略,他吻著她、雙手揉著她身軀,巴珉玥全身發軟,頭暈腦脹。

    太、太激烈了,這男人的感情、欲望全部朝她襲來,令她忍不住顫抖。

    不知何時被放倒在沙發上,被他的重量壓制,這甜蜜又沉重的重量,令巴 明慌亂。

    「等、等等……」他吻她、愛|撫她,他像顆快要爆炸的炸彈,但仍等待著、取悅她。

    「等什麼?」藺垂楊停下動作,粗喘著瞪著眼前的女人。

    巴珉玥此刻被他吻得嘴唇發紅,神情動情而誘人,這女人如果這時跟他說不,他會死!他真的會死!

    「去、去房間,不要在這里。」巴珉玥難掩羞澀。

    藺垂楊吻她,贊道︰「你果然是我的女神。」而後輕松地抱起她,往她臥房而去。

    勾腳闔上房門,掩去外頭的風雨聲。

    而房間內,熱情燃燒了一整晚,窗外的閃電交加、雷聲大作,都影響不了這場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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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第十一章】

    狂風暴雨肆虐了一整夜,到了清晨,雨勢突然收住,而後便也無風無雨。

    若不是地面上有著被打落的樹葉,以及淹水過後的黃泥留在路面,會讓人以為台風根本沒有來過,昨天的暴雨不過是一場夢。

    早上七點,早起的居民開始打掃家園,竹掃帚掃在柏油路上的聲響,規律而清晰。

    巴珉玥被這聲音吵醒,她睜開雙眼想要起床去拿手機,結果一動牽扯到全身,尤其她的腿和腰,酸痛得厲害。

    「喔……」齜牙咧嘴的坐起身來,身上被單滑落,露出她未著寸縷的身軀,身上紅痕遍布留下歡愛過後的痕跡。

    巴珉玥清醒後想起昨天激烈的**,不禁臉紅,下意識往床側一看,未見到藺垂楊睡在自己身側,她松了口氣,不用面對他,這太尷尬了,她怎知會玩出火來,演變成這樣的局面!

    但又有些惆悵,他怎麼……不在她身邊呢?

    「咦?早餐?我看錯了嗎?」巴珉玥惆悵不了多久,看見床頭擺了一盤早餐,烤好的土司抹上了奶油以及一顆荷包蛋,還有一杯放在保溫壺里的果汁。

    早餐旁還有字條,是藺垂楊有點歪丑的字跡,上頭很簡單的寫著——早餐,吃完再睡一會兒,我去清道館。

    「對,道館。」巴珉玥也想到了正事,不知道道館淹水一夜,有什麼損傷沒?她匆匆下床換上衣物,一口氣喝掉果汁,捧著早餐盤出房間。

    「桑堤亞?」巴珉玥喊著兒子,走向桑堤亞房間,沒在房間看見兒子身影,略想一會兒便知道桑堤亞肯定跟藺垂楊去道館了。

    隨便吃了兩口土司,巴珉玥離開住處,下樓到了道館。

    道館狀況有點慘烈,水退後一地的黃土毀掉了外頭的軟墊,幸好並未影響到內部的拳擊擂台和一應器具,藺垂楊正卷起褲管和衣袖將污泥往外頭清。

    個頭小小的桑堤亞也在幫忙,不嫌髒地用水從里頭沖刷著。

    偌大的道場只有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忙碌著,巴珉玥不自覺想笑,不知道為何,藺垂楊和兒子的相處情景都會讓她忍不住想微笑。

    就在她要踏進道館時,聽見了原本安靜清理道館的兩個男人出了聲。

    「Uncle,我早上看見你從媽媽房間走出來。」桑堤亞拎著水桶走向藺垂楊。「你欺負媽咪嗎?」

    「咳。」前一個問題還好,藺垂楊被下一個問題嗆到了。

    欺負嘛……他忍不住回想數小時前的風雨夜,她在他身下,可憐的哭喊她不要了,可他嘛,則紅了眼,繼續進犯她的柔軟……這,算是欺負嗎?

    「我很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你不會欺負媽咪?」桑堤亞只問他想知道的。

    見眼前的小小男孩,玻璃珠般的漂亮眼楮盯著他,神情凝重的問他這問題,藺垂楊也回以相同的認真。

    「你的欺負是指?」這段時間相處,他有哪一點行為讓小男孩覺得他在欺負他媽媽呢?

    「媽咪跟寶杰uncle約會.跟之前的uncle吃飯,最後他們都欺負媽咪。媽咪以為我不知道,那些uncle後來沒有再來找我們,媽咪很難過,她……掉眼淚。」桑堤亞不清楚媽咪跟那些對象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但他知道跟自己有關系,而且他們都讓媽咪難過的掉眼淚。

    媽咪躲起來難過,不想讓他看見,但他還是看見了。「我不想媽咪掉眼淚。」

    在外頭聽見這話的巴珉玥差一點哭出來,原來,桑堤亞都知道,知道她一個人的傷心,並為此默默的心疼「桑堤亞,我很喜歡你媽咪,但我不能保證不會讓她掉眼淚、開心、感動、生氣、吵架,我不能對你說謊,說不會傷害她這種話,我想跟你媽在一起一輩子,而一輩子很長,不可能不爭執吵架,我也一定會讓她氣到掉眼淚。」藺垂楊不跟孩子說謊,也不哄著他說些大話,他說實話。

    「所以?」桑堤亞得不到他想得到的答案,不免有些生氣,豎起眉毛質詢。「不過我能向你保證,我不會做令她傷心的事——桑堤亞,你知道我有多少財產?」

    「不知道。」

    「大概買下這社區再打掉重蓋也沒問題的那種多——別驚訝,雖然我道館很陽春,可六年拳擊手生涯,門票收益和獎金讓我有花不完的錢,如果我讓你媽傷心,她要跟我離婚,我可是會失去我所有的財產,讓她傷心,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讓我一窮二白。」

    桑堤亞顯然不為金錢所動,露出鄙視的眼神看著藺垂楊。「你跟我媽還沒結婚,怎麼離婚?」

    「所以你不覺得讓你媽快點嫁給我,才是對她最大的保障嗎?」藺垂楊眼神閃爍,說得很有一回事。

    「我智商一百七十六。」當他笨蛋?

    「但還是個孩子,你七歲,過了這個暑假才上小學二年級——桑堤亞,我很喜歡你媽,也很喜歡你,想跟你和你媽組成一個家庭,你不需要勉強把我當爸爸,我們可以做朋友,我想要你媽快樂、幸福,我想這一點我們的目標一致。」

    「我要媽媽開心。」桑堤亞還是沒有要放過眼前男人的打算,要問清楚。「那你呢?」

    「我?」

    「你會勉強把我當成自己小孩?」

    這小孩,每一個問題都令人心頭受到震動。

    藺垂楊看著眼前聰明漂亮,性格又有些倔強的小男孩,有點無法想象這孩子數月前會沉默得讓人以為他智力不足,需要特別教育。

    但這樣很好,反應機伶,有他們藺家人的風格。

    「這麼說吧。」藺垂楊露出白牙,對眼前的七歲小孩說著大人的話語。「我跟你媽會生小孩,給你添弟弟、妹妹,那是我血緣的延續,他生來就會喊我爸,但你——你如果願意發自真心的喊我一聲Dad,我會非常、非常高興。」

    一連強調了兩次非常,這讓桑堤亞止不住上揚的嘴角。

    「喔。」故作隨意地應了一聲,裝模作樣。

    「小鬼。」藺垂楊笑出來,揉亂桑堤亞柔軟的鬈發。

    「你的手很髒!不要摸我頭發。」桑堤亞發火。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藺垂楊哈哈大笑,嘲笑小家伙的狼狽。

    桑堤亞火起,看自己手上的黃泥,眯眼用力甩動,把泥漿甩到藺垂楊臉上。「Hey,you!」

    這一大一小兩人,打起了泥仗。

    在外偷看兩人的巴珉玥抹了抹臉,抹去因為感動而落下的眼淚,而後離開道館回到二樓公寓。

    他們男人相處,她就不打擾了,回去做些補給品吧,比如蜂蜜檸檬等冷飲之類的。

    巴珉玥切著酸酸的檸檬,止不住的甜涌上心田,她想著,藺垂楊那個男人。

    唇邊掛著發自內心的甜蜜笑容,在看見剛才那一幕後,她更愛他了。

    台風過後,收拾完家園,生活又回到了過去,一如以往。

    夏天依舊悶熱,而藺垂楊的道館也依舊熱鬧。

    「Moon,真的不能再給我們多一些時間?」

    年約四十、有著一頭白金色頭發的白人男子,是名精明干練的知名運動經紀,手下有許多新秀、大牌,目前跟著前景看好的拳擊運動員前來受訓。

    趁著藺垂楊在指導運動員拳擊技巧以及戰略時,經紀人向巴珉玥表示要談談工作上的事,便離開拳擊場到外頭來,要求巴 玥再多擠出點時間來給他的運動員。

    「請你向Lin表示,我們非常有誠意請他成為我們的專屬教練!」

    「老實說,提出這要求的人,我已經數不清了。」巴珉玥很老實的表示她的無奈。「可惜Lin至今未有擔任專屬教練的念頭。」巴珉玥打著官腔,說著一致的對外說法。

    他們交往了,在一起了,公私事分不開,巴珉玥問了藺垂楊的意思,擔任專屬教練一事,他自己會看選手的狀況才決定,要她別理。

    可她怎麼能不管?不維護一下聲譽?自然要打些官腔。

    「我早就聽說了,Lin的教學方式非常直接。」男子干笑。「我的運動員不是那種扶不起來的懦夫,他視Lin為偶像,非常誠懇的請Lin到紐奧良。」

    巴珉玥聽見了熟悉的地名,心便松動。

    「紐奧良?你們來自紐奧良?」

    「是啊。」

    「我在那里念高中呢。」真是老鄉,巴 明頓時覺得眼前的人親切多了。「難怪我覺得你口音熟悉,原來是來自同一個城市!」男子笑逐顏開。

    兩人聊了起來,不再是聊工作上的事,而是聊那個城市,越聊,白金色頭發男子越對眼前的年輕動人的女性心動。

    「Moon,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機會邀請你一同午餐?」

    「沒辦法呢,我得去接我兒子放學。」

    巴珉玥未有任何驚蔚的神情,這已經是見怪不怪的情況了。

    教授格斗技能的道館,在這陽剛氣息十足的場地,男女比例差距太大,而她又是藺垂楊對外的發言人、經紀人,因此運動員、經紀、保鏢都跟她有接觸,她又中英文流利,久而久之,不少人都來約她了。

    無論是經紀人、運動員,或是那些在外頭被勒令不準靠近道館的保鏢們,總有人想約她。

    然而最近她發現,每當有人約她時,一回頭就會看見藺垂楊那張鐵青的臉——「在聊什麼?聊得這麼愉快。」藺垂楊語調淡漠,眼神帶著騰騰殺氣,意味不明地射向白金色頭發的經紀人。

    以比賽的心態教學,若不在氣勢上強過那些線上的選手,他的教學就會不順利。由于剛上完指導課,氣勢未退,藺垂楊那股經歷過無數次戰斗而累積的殺氣不自覺散發出來,令人敬畏、恐懼。

    「沒、沒什麼。」經紀人手中也有許多格斗選手,了解這些運動員不自覺間會散發出殺氣和斗意,那是從無數訓練及比賽中累積而來,無法化解的。

    可沒有一個運動員會像藺垂楊,即使退休了不再上拳擊場,也感覺他隨時準備好要世紀對決,那股旺盛的戰意和殺氣令人膽寒。

    不知為何,藺垂楊散發出來的殺氣似乎不只是因為方才的拳擊,而是因為……身旁這名外表甜美,已在運動經紀圈中傳出名聲的Moon。

    她看似甜美,其實性格頗強悍,昨天還罵哭了他的運動員,因為他的運動員佔醉來到道館,還未見到藺垂楊,就被這位甜美漂亮的女性罵了出去。

    Moon長相甜美,英文流利,身為LinYan的發言人,她很快在運動經紀圈闖出名號,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成功將她約出去——現在他明白為什麼了。

    「嘔……嘔……」

    道館廁所里傳來嘔吐聲,經紀人立刻聽出這是自家運動員在吐,他覺得得救了,「我的選手很久沒有因為運動量超過負荷而吐了,我去看看他!」他優雅地微笑了下,匆匆去探運動員的狀況。

    留下兩人在道館門口,仰望著一片雲都沒有的藍天。

    巴珉玥覺得神奇,經紀人一走,藺垂楊周身那股火氣就消失了,這不是錯覺。「在生什麼氣?」她覺得好笑,捏了捏身旁男人的腰。

    只見他臉色還是不好看,巴珉玥忍不住道︰「你不是說你很公事公辦的嗎?」這一副自家老婆被男人覬覦的凶狠樣,哪里公事公辦了。

    「現在休息時間。」藺垂楊理直氣壯地道。

    「可我還在上班呢。」巴珉玥悶笑,故作正經的回答。「選手吐成這樣,難道昨天宿醉還未醒?我去看看狀況……」

    「就是因為他還沒醒才把他操到吐,管他干麼!我說現在午休時間,你也午休了。」藺垂楊把她拉回來,強健的雙臂將她圈住禁錮住,不讓她藉機溜走。「我累死了。」他整個人掛她肩膀上。

    巴珉玥太了解這男人了,把她困住通常就只是想踫踫她——都怪她玩火,粉碎這男人的自制力,自那個台風夜過後,根本不用她引誘,藺垂楊就會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親吻、擁抱,他想干麼就干麼,就連桑堤亞都覺得他有點煩而大翻白眼。

    「我要充電。」藺垂楊語氣正經。

    巴珉玥腦中警鈴大作。「你別,在外面,唔——」

    她當然來不及阻止他,他若想強來,她的力氣怎麼敵得過?他把身體鍛練得像銅牆鐵壁。

    他抱住她,吻她,那不符他高大威猛身軀的溫柔親吻,巴珉玥嘆息一聲,雙手不再抵擋似的放在他胸膛,而是環住他頸子加深這個吻。

    「充電完畢。」像電玩人物從血量到底,直接原地滿血,藺垂楊頓時生龍活虎。

    可他並未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一件壓在心底數周的事,藺垂楊覺得有必要跟她提及。

    「我爸爸下周末過大壽。」

    「小紫有說呢。」巴珉玥對這件事情不感到意外。

    「我想帶你和桑堤亞見我家人,就在我爸大壽上。」藺垂楊認真道。

    巴珉玥知道要見他家人的這一天會到來,但是……這麼快?還有桑堤亞?

    「這——」

    「見家人之前,有件事情我們要說定,我覺得我們該結婚了。」

    巴珉玥有聽他說過想以結婚為前提跟她交往,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們真正在一起才多久呀,有一個月嗎?

    「你這麼急?」急啥呀?

    「急著負責。」他一臉沉痛。

    「你搞笑呀?」巴珉玥哭笑不得,發現他們在一起後,這男人就變得非常小男孩。

    「我不想再偷偷摸摸,趁桑堤亞起床前離開你房間,怕被他發現,像賊似的。」藺垂楊也有一肚子怨氣。

    「結婚就好了,我睡我老婆光明正大。」

    「你給我閉嘴。」巴珉玥打他嘴巴,阻止他的口無遮攔。「亂說什麼?」

    「玥玥。」藺垂楊喊著兩人私下才會喊的小名,帶著撒嬌意味。「我沒有帶女人見過我家人,我想帶你和桑堤亞見我家人,因為你們是我未來的家人。」

    可惡,這男人怎麼這麼輕易就融化她了?

    「這件事,我不能一個人做決定,桑堤亞……」兒子的意願才是她最先考慮的要點。

    「我去問他。」藺垂楊立刻去屋里拿車鑰匙。「我去夏令營接他,跟他談談,你別去。」

    知道巴珉玥算是同意了,藺垂楊腳步沒停留,立刻要去找桑堤亞來個男人間的對話。

    他焦急的模樣令巴珉玥忍不住想笑。

    「你別逼他!」

    「我才不會!」藺垂楊走向車子又回頭,到她面前用力抱她,再狠狠親她一下。「等我好消息,我會說服他的。」又親一下,這才閃人。

    目送著藺垂楊開車疾駛而去,巴珉玥不禁笑出聲來,覺得一個男人這麼急著娶自己,還滿開心的。

    「Moon?是你嗎?」一句遲疑、帶著紐奧良腔的英語,在巴珉玥因為愛情甜蜜微笑時,傳進了她耳中。

    巴 抬頭看,看見了個古銅色皮膚的男子,他身材一如那些運動選手身旁的保鑣們般高壯結實,站在保姆車旁,似在等待里頭的選手上車。

    這名保鏢拿下墨鏡,不敢相信的看著巴珉玥,嘴巴張大,都能含顆鹵蛋了。眼前的男人身材魁梧壯碩,有著似曾相識的五官,巴珉玥愣了愣,這人——「Karl?」她認得。

    那名男子見她喊出自己的名字,確定沒有認錯人,露出驚喜的表情。「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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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第十二章】

    藺垂楊的人生可以說是一帆風順的,學業、拳擊都難不倒他,就連遇見了想娶回家的女人,還是難以攻略的單親媽媽,他都能追求到手,短時間內讓對方口頭同意結婚、見家人的事。

    在他滿心想著太好了,能把人娶回家安心時,藺垂楊聽見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倩。

    「你再說一次,你說什麼?」

    「我說,桑堤亞的生父明天早上會到機場,我會去接機。」

    桑緹亞的生父——OK,他冷靜,有這個人存在他知道的,班杰明,巴珉玥的前男友,桑堤亞的生父,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人還活著,人在美國,因此藺垂楊不覺得這個人有何威脅性。

    可如今這人就要來了,出現在他們面前——在他們這麼幸福的時候?

    「他來干麼?」藺垂楊不想表現出任性幼稚的一面,可該死,他很介意!

    「見小孩,我不能拒絕讓桑堤亞認識自己的父親。」巴珉玥看出他的介意,無奈地嘆道。「桑堤亞從出生現在,都沒有機會認識他的生父。」

    道理,藺垂楊明白,的確,班杰明想見小孩,巴珉玥沒有拒絕的理由,孩子若有機會認識自己的父親,那是最好的。

    可是……

    「他怎麼知道你在台灣?」不是失聯了嗎?

    那男人進了監獄,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巴珉玥才帶著小孩依附堂姊,到台灣來重新開始,怎麼會聯絡上了……

    「是Karl,四天前來道館的拳擊手也來自紐奧良,Karl是隨行保鏢,他認出我,Karl是班杰明最要好的朋友。」

    藺垂楊愕然,所以她會跟前男友、孩子的父親聯絡上,是因為他道館的原故?這什麼緣分啊?

    「那你怎麼想?」藺垂楊忍下心中的躁動,詢問她。

    那個讓她吃了無盡苦頭,沒好好珍惜她的男人出現了……那個男人還是她小孩的父親,無論如何,班杰明一定在她心中有特別的位置。

    「我想呀,有一些我原本忘記了的東西,因為Karl出現、又帶來班杰明的話,讓我想起來了。」

    Karl的出現讓巴珉玥想起了高中時期的男友。她心愛兒子的父親,他們並未登記成合法的夫妻。

    「班杰明想見桑堤亞,也想見我。」

    「嗯。」藺垂楊聽得出來,一個男人想見失聯多年、為自己生了個小孩的女人,這絕對不只是單純的見見,他的唇抿起。

    「Karl說他四年前出獄,在我們老家一家餐廳當廚師,他工作很認真,有一些存款,說班杰明想補償我——可惜我已經不是以前的Moon。」

    聽出她話中之意,藺垂楊緊張、焦慮、不安的心情沉靜了下來。

    「做對桑堤亞最好的決定。」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我不會阻止他見小孩,更不會阻止他跟兒子相處,但也只有這樣了,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

    也就是說那個男人出現,巴 明也不會心動了?

    太好了。

    「喂,藺垂楊。」巴珉玥看他的唇抿緊,以她對他的了解,他肯定在生悶氣,她覺得好笑。「干麼?」

    「跟你說完我心情好多了,真奇怪,我發現遇到重大事件我就會不自覺告訴你——班杰明要來台灣見我們母子的事,我連姊夫都沒有說。」

    「是嗎?」藺垂楊聞言原本生悶氣板著的臉有些放松。

    嘴角不自覺翹起,情不自禁地想,巴珉玥對他說這麼重要的事情,是因為相信他吧?

    對呀,他們就要結婚了,當然會信他了,不是嗎?

    藺垂楊想了想,也就沒有把桑堤亞生父來訪的事情放在心上,一心想著這周未父親生日,他要帶兩人回家見家人。

    班杰明來台灣了,那是個高高壯壯的拉丁小子,身上還有刺青,年紀跟藺垂楊相當,不知是否錯覺,班杰明看見藺垂楊時嚇了一跳,而且有些懼怕的閃躲。

    哼,會怕就好!

    班杰明並未與巴珉玥母子同住,自己訂了飯店,非常殷勤地陪著桑堤亞上學、放學,放了學後就在道館門口的空地玩棒球丟球游戲。

    藺垂楊眯眼,覺得吃味。

    「吃這種醋太蠢了!桑堤亞本就該跟自己父親相處!」他拚命對自己洗腦,要自己別在意這點小事。「班杰明出現之前,桑堤亞明明就老跟著我……」

    說不在意他還是很在意,而且桑堤亞跟自己生父相處三天後,突然到道館找他,說起了他們之前談過的事。

    「Uncle,你要跟媽媽結婚的事情,是認真的嗎?」

    「當然。」

    「這樣啊。」落地窗反映出桑堤亞的五官,那是跟藺垂楊一點也不相像的混血兒五官。

    他知道媽媽跟這個男人在一起會很幸福,他對媽媽非常好,媽咪跟他在一起變得開心,人也變漂亮了。

    Uncle想娶媽媽,媽媽也想嫁給他,他們也會有自己的小孩,黑發黃皮膚,長得跟他們相似的孩子。

    他們是一家人。

    「我知道你以前過得不好,沒遇到好男人,我也願意對你好,可我介意……你帶著個兒子。」

    「我怎麼想都無法睜只眼閉只眼,你那個兒子還是個雜——」

    母親過去追求者所說的話在腦中浮現,他們介意,介意他的存在,介意媽咪帶著他進入他們的家。

    他七歲了,懂事了,班上也有跟著父親或母親再婚的同學,他們說,新爸爸、媽媽對他們就是不一樣,不是一家人。

    連同樣膚色的孩子都無法接納,他呢?一個明顯有外國血統的孩子。

    以往媽咪沒有任何疑慮地選擇了他,他明白那是因為媽咪對那些人沒有感情。但這次不一樣,媽咪非常非常喜歡這個打拳擊的uncle,如果……如果uncle的家人不喜歡他呢?如果他們介意呢?他不想最愛的媽咪為難。

    「Uncle,你跟媽媽結婚,我就跟我爸爸去美國。」

    「什麼?」藺垂楊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不想阻礙媽咪的幸福。」

    「等一等,為什麼你會阻礙我們的幸福?」見小男孩手指抓著衣擺,藺垂楊一怔,頓時明白了。

    「總之,你跟媽咪結婚,我就跟我爸爸回美國。」桑堤亞也不解釋,直接走人了。

    「這臭小鬼!」藺垂楊焦慮地爬了爬頭發,覺得這孩子突然冒出來的決定肯定會影響他和巴珉玥的婚事。

    跟他結婚,兒子就會跟生父回美國——巴珉玥肯定會拒絕他的求婚,還會退還戒指,結婚的事根本不用想了!

    「媽的,這不是玩我嗎?!」

    不行,他得在事情發生之前,先解決了才行!

    「這是男人的事,得用男人的方式解決才行。」藺垂楊眯了眼,動作飛速地跟在桑堤亞身後,在他上樓之前一把抱住他。

    「Uncle?」被扛上男人的肩膀,桑堤亞心驚膽跳,但又覺得興奮。

    他看過學校的同學被父親這樣扛過,卻不曾被人扛起,他羨慕又嫉妒……「你在擔心什麼?擔心我不把你當一家人?還是你把我跟我家人當成你媽之前那些沒用的約會對象?來,我們說清楚,沒說清楚我不會放你回家——對,這是綁架!」

    藺垂楊橫眉豎目地將小子塞進自己的休旅車,開車載著他離開了道館。

    「你說什麼?桑堤亞被LinYan綁架?」巴珉玥采買後回到社區,從前男友嘴里聽見了這件詭異的事。

    她在道館門口放下從美式賣場買回來的食材和生活用品,一邊回頭,仔細詢問班杰明這是怎麼回事。

    「小玥,我聽說了你跟LinYan打算結婚的事,這幾天我跟桑堤亞談了很多。」班杰明笑起來英俊爽朗,不難想見他年輕的時候有多受女孩歡迎。

    以前巴珉玥就喜歡上他笑起來既爽朗又有點壞壞的樣子,可現在看來,只覺得這男人有夠輕浮。

    「所以呢?」巴珉玥笑容甜甜,語調柔和。「你跟桑堤亞聊了什麼?」她邊問邊整理買回來的東西,做好分類,有些是藺垂楊慣吃的色拉。

    「我問他,你跟LinYan要結婚了,要他考慮跟我回美國。」

    「什麼?」巴珉玥放下手中的富士隻果,回頭眯眼瞪著前男友。「我要結婚跟桑堤亞和你回美國,有什麼關聯?」

    「你會有自己的新家,得為桑堤亞考慮,他終宄不會是一家人。」

    「喔,你就是這樣跟桑堤亞說的,我結婚了,跟LinYan有了小孩,我們之間就不會有他的空間,是嗎?」

    「Yes。」才回答了個Yes,班杰明立刻被賞了一巴掌。

    他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這個他很熟悉的前女友,為他生下兒子的女人居然……打他。

    「Moon,你打我?」他不敢相信。「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班杰明,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在你要來台灣見桑堤亞之前,我就跟你說得很清楚,你要來看小孩、盡做父親的義務,我不會拒絕,但其他的你想都不用想,甚至利用桑堤亞來破壞我跟LinYan的婚約,就算我不結婚,我也不會給你任何機會跟你復合。」巴珉玥憤怒地瞪著男人,對他的心機感到惡心。

    「Moon,我是小孩的父親,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以前我們很相愛——」

    「我給過你機會的。」巴珉玥強勢地瞪著年輕時盲目愛上的男人。「給你機會當丈夫、父親,當個有責任感的男人,我相信過你的!

    「但在你偷走我僅剩的錢,那筆要給桑堤亞買奶粉的五十元美金,讓我一個人在超市抱著餓到不停哭泣的孩子,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幫你訂最近一班飛機回美國,等你真正想當個父親,想見桑堤亞時,我隨時都歡迎你來。」

    巴珉玥說完這些話,關上道館大門直接往車子方向走,神情嚴肅。

    「Moon她……她居然打我!」一臉不敢相信的班杰明回頭,看著老友Karl。他那個甜蜜、柔弱又愛哭的高中女友,怎麼會變得這麼剽悍?

    「我跟你說過,Moon變了很多。」Karl苦笑。「一開始我也以為認錯人,你要知道,一個女人帶著小孩過生活,性格不堅強點怎麼行?」

    「這也太堅強,是凶悍了吧!」班杰明哇哇叫。

    「好了好了,你也見到人了。不過你怎麼這麼下流,見不得Moon好?LinYan是你能得罪的人?你找死啊!」

    前男友和老同學在後頭討論著她的改變,可巴珉玥沒有心情館,她滿腦子想著的只有她的小孩呢?

    桑堤亞到底被藺垂楊綁去哪啦?

    巴珉玥一邊開著車,一邊撥打藺垂楊的電話。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握著手機的手停頓,巴珉玥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樣子,是呀,她以前真不是這樣的性格,直到遇見了貴人……

    「玥玥?」藺垂楊的電話總算接通了,巴珉玥馬上拋掉腦中浮現的回憶,現在再辦正事!

    「藺垂楊,你把我兒子帶去哪?你們在哪?地址給我,我現在過去——」

導航壞了,一定是。

    巴珉玥把車子停在一棟華廈前,張大了嘴巴,想著藺垂楊給她的地址一定是錯的。

    「玥玥,你在哪里?怎麼那麼久還沒到?」

    「你還說!我正要打給你,你地址給錯了。」

    「怎麼可能?」他不可能給錯自家地址,藺垂楊不相信的打開手機看歷史訊息。

    「我現在在一座大廈前面,警衛一直在看我,覺得我是可疑人物。」

    巴珉玥會看新聞,知道這是台北最知名的豪宅社區,藺垂楊的老家怎麼會在這里?

    「那就沒錯了。」藺垂楊收起手機。「桑堤亞……玥玥,我現在走不開,我讓小紫和我大嫂下去接你上來,你在門口等,別動!」

    電話掛斷前聽見藺垂楊的吼叫聲,巴珉玥一顆心提得老高,桑堤亞和藺垂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等待約莫十分鐘,巴珉玥的車窗被人輕敲,她一轉頭,看見藺紫陌的臉貼著她車窗,還有一名神情溫柔的女性站在她身後。

    「姊姊、小玥姊姊,你來了!我以為明天才會看見你和小桑耶,明天才是爸爸的生日——姊姊開車門,我跟大嫂嫂帶你去停車。」

    巴珉玥開了中控鎖,讓她們上了車。

    「往這里走,我們家的車庫在這里。」坐在副駕駛座的女性語調溫柔,為巴珉玥指引方向。

    當巴珉玥將車子駛進地下停車場時,還有些不敢相信。

    車子停好,她看著自己開的福特休旅車停在兩輛超跑中間,覺得實在不真實。

    「我懂。」那名指路的女性露出了理解的微笑。「我第一次來也被嚇壞,他們藺家男人在外都很低調,平時也不將家世背景掛嘴邊,交往中也不提,甚至不會給人提個醒就把人直接帶回家,嚇死人了,不過習慣就好。」

    巴珉玥有猜到藺垂楊來自優渥的家庭,因為接觸到格斗運動這才成為一名職業選手。職業生涯結束的原因除了生理、心理,可能經濟也是很大的問題,畢竟要栽培一個職業選手並不簡單。

    可沒想到他家……這麼富有呀。「除了拳王頭餃,藺垂楊到底是什麼來頭?」

    「萬里集團總裁是他們三兄弟的父親,阿楊肯定‘忘了’跟了你說,以後也不會說,別擔心,公公、婆婆都是很開明的人,他們很喜歡桑堤亞,也會喜歡你的。」

    巴珉玥幾句交談下,已經喜歡上這名溫柔的女性,一問之下才知她是藺垂楊的大嫂,她叫黃璽芹,是一家歐美童裝的品牌經理,看似溫柔如水,其實是個業務高手。

    「小玥姊姊來我們家玩好開心,那今天住家里嗎?好嗎?姊姊,我叫小晃來,我、小晃、桑堤亞我們三個睡一間,打架到天亮,然後明天一起去爸爸的生日party!」藺紫陌興奮的一手拉著一個姊姊,說著她的計畫。

    「你大哥哥不會肯。」

    「你小哥哥不會肯。」

    兩個女人異口同聲,代自己的男人回絕了小女生,而後驚訝望著彼此,從彼此眼中看見同樣的無奈,相視一笑。

    藺紫陌快七歲,是大女生,怎麼可能讓她跟陌生男人睡一個房間?就算對方只有七歲也不行。

    「你知道他帶桑堤亞來做什麼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只聽見小叔扛著你兒子,那個很漂亮的混血小男生,說……」黃璽芹抿嘴笑。

    「說?」

    「說‘你媽還沒見公婆,你先來見爺奶啦’。」

    藺家屋內。

    「你這小鬼,居然打真的!」

    藺垂楊利用腰部為軸心,閃避了小家伙飛來的直拳,沒被打中。

    「我要回家!」桑堤亞大叫。「我要我媽!」邊叫邊沖向藺垂楊腰間,用力撞他,再掄拳猛打。「放我出去——」

    「我們把事情說清楚,就帶你去找你媽!」藺垂楊輕輕松松地拎起桑堤亞,任憑他在空中拳打腳踢也踢不到他分毫。「算了,跟你講不清楚,你看就知道!小鬼,滿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哎呀,阿楊帶兒子回來了呀,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會在外面偷生了再回來,快來給奶奶看看!」

    在起居室里優雅喝著茶的中年美婦人,看見小兒子拎了個小男孩進來,立刻放下茶杯,滿臉笑盈盈,一點也不覺得兒子做這種事很怪。

    「哇,長得真漂亮,像洋娃娃一樣,我家阿楊怎麼可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小孩?肯定不是你生的呀!」

    「媽,這是桑堤亞。」藺垂楊直接把桑堤亞「插」在自己母親面前,粗魯地道︰「以後,他就是我兒子了,你怎麼說?」

    「哎喲,那要先叫兩聲奶奶來聽聽,小亭還小,還不會叫人,桑堤亞,快叫聲奶奶來聽聽,你叫一聲奶奶,奶奶就給你買禮物。」

    桑堤亞知道自己混血兒的外表非常受歡迎,以前在一家堂就常被熟客捏臉,可……不曾像現在這樣子。

    這個美麗有氣質的婦人,親切得就像童話故事里的慈祥奶奶,牽著他的手,摸著他卷卷的頭發,滿眼的慈愛。

    「嚇壞啦?媽媽不在的關系嗎?阿楊,小孩的媽媽呢?你不是說要結婚嗎?對方是小孩的媽媽,你把小孩帶來可有跟媽媽說一聲?」見小男孩呆掉的表情,樓蘭回頭罵兒子。

    「這小子說我跟他媽媽結婚,他就要跟他生父回美國,氣死我!」藺垂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眼前的小鬼。「說什麼不會阻攔他媽媽的幸福,像是我或我們家人會介意他成為我們的家人!」

    「喔,難怪你生氣了,桑堤亞。」樓蘭看了看眼前驚慌呆愣的小男孩,心一軟,摟了摟他。「你知道嗎?

    你媽媽好偉大的。」

    「我知道我媽媽很偉大。」桑堤亞低頭。「我媽媽一個人養育我,非常辛苦,非常偉大。」

    「不不不,我說的偉大,是你媽媽答應嫁給我們家阿楊。總算有女人願意嫁給他了,真是謝天謝地。」

    什麼?她在說什麼?桑堤亞頭昏腦脹,說不出話來。

    「聽說我孫子來了?」一個年過五十,看起來和藹的老先生也踏進了起居室。「小紫說小桑是混血兒,很漂亮,真的假的?我也有混血兒孫子啦,真好!真漂亮,果然不是阿楊生得出來的小孩,這麼秀氣。」老先生感嘆。

    「爸,現在是拆我台的時候嗎?」藺垂楊覺得自己家人實在很煩。

    桑堤亞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面對這些熱情的長輩,老紳士要他開口喊爺爺、看不出年齡的美婦人要他喊奶奶,他緊張得完全開不了口。

    他們喜歡他,真的嗎?真的嗎?

    「人怎麼今天就到了?」

    在熱鬧的此起彼落聲,一個突兀的嗓音傳來,這聲線穩重,帶著低沉的魄力,一出現就掌握了全局。

    桑堤亞順著聲望去,看見了……一個面癱的男人。

    「大哥。」藺垂楊在外頭不可一世,不把人放在眼底,可一回到家,看見大哥就非常的尊敬。「我繼子,桑堤亞。」

    「喔。」藺東風輕應一聲,冰冷的眼神盯著小男孩,看得他一直發抖。「你媽媽是台灣人?」

    「媽媽在美國出生長大。」算半個台灣人吧,桑堤亞想。「外國教育呀,在台灣,你得學學台灣人的禮節,到了別人家,看見長輩要叫入。你,喊人了嗎?」藺東風氣勢萬千,帶著威嚴。

    「爺、爺爺。」許是這男人氣勢太強,讓桑堤亞撐不住,緊張又害怕自己做錯事。「奶、奶奶。」

    「嗯,還有呢?」藺東風眼楮盯著桑堤亞,一臉的不滿意。

    桑堤亞的求救目光,望向了藺垂楊。

    「這是我大哥,藺東風。」藺垂楊下來救場,介紹一下藺東風的身分。

    「Uncle。」桑堤亞直接喊。

    叔叔、舅舅,全部叫uncle。

    藺東風聞言臉色一沉,沉聲道︰「你叫我什麼?再說一次。」很明顯的不滿意。

    桑堤亞又將求救的目光望向藺垂楊,這是反射性的動作,因為這男人是第一個能跟他「玩」的人,也是把他從那個老想將他趕到特教班的林老師手中救出來的人。

    潛意識中,他就是覺得藺垂楊會拯救自己。

    藺垂楊當然拯救了他,對他施以無聲的口型,教他喊——桑堤亞眨了眨眼,不敢相信uncle要他喊的。

    他吞了吞口水,期期艾艾地開口喊,「大伯父。」

    媽媽緊張就會講英文,可桑堤亞在台灣長大,自然知道伯父的意思,那是對父親兄長才能喊的稱謂。

    他……能喊嗎?這次會喊錯嗎?

    「嗯,這就對了。」藺東風聽見這聲大伯父才放過他。「桑堤亞,聽說你常常跟小紫練拳擊和摔角,我一直很想見見你。」

    好、好可怕!這個伯父,好恐怖!

    桑堤亞想也沒想地走向藺垂楊,伸手握住他的手。

    感覺到掌心被一雙小手握住,藺垂楊松了口氣,忍不住朝大哥投以感激的目光。

    「本以為明天才能見到你,可今天卻見到了,有什麼問題嗎?告訴伯父,伯父幫你解決。」

    桑堤亞又回到了數月之前,那個不敢說話的孩子模樣。

    「以後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桑堤亞,你媽媽要嫁到我們家,你也是我們的一家人,你不準跟家里人見外,聽見了沒?」

    「聽、聽見了。」

    「很好。聽說你很聰明,智商很高,要不要轉學跟小紫同一間學校?伯父來安排,也好跟小紫作伴。」

    「大哥。」藺垂楊忍不住阻止他強大的大哥跟他搶工作。「這種事,我來就好。」小孩要念哪所學校、什麼學區,這是老爸的責任,當伯父的別鬧好嗎!

    桑堤亞覺得眼前的一切像夢一樣不真實,他待在這個又大又漂亮的房子,里頭的人又漂亮又有氣勢,這些人都是uncle的家人。

    他們沒有任何阻礙的接受了他,一點也不在意他這個外來者跟他們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Uncle。」桑堤亞抬頭看著身旁的高大男人,說︰「媽咪……會幸福的。」對他這個沒有血緣的孩子都能張開雙手歡迎,那麼他的媽媽,他們一定會也會接受。

    他不是媽媽的拖油瓶,他的存在不會影響媽媽的幸福,太好了。

    「你是不是漏了一個人?」藺垂楊說道,疼愛的摸摸他的頭。「你,桑堤亞,你也會很幸福,別再想什麼你會阻礙你媽媽的幸福,你這種想法是阻礙我們三個人的幸福——還智商一七六呢,真是有夠蠢的。」藺垂楊邊罵邊揉他的頭發。

    桑堤亞被罵卻笑了,笑得害羞靦腆,卻流露出藏不住的喜悅。

    在起居室外頭看著這一幕的巴珉玥,感動又開心,哭得淚水再也止不住。

清晨,不過五點鐘,天空還灰蒙蒙的,但睡在她身邊的男人,她的丈夫,卻已起床。

    「你再睡一會兒。」

    聽見她的動靜,丈夫魁梧的身子壓下來,吻了吻她唇,為她蓋好被單,連露在外頭的手也塞進被子里。

    握著她戴上婚戒的那只手,丈夫溫熱的嘴唇親吻著她手上的戒指,溫柔得她忍不住微笑。

    「我胖了,得加緊將體脂降下來,我去跑個兩小時,七點回來,你再多睡一下,別起來。」

    男人叮嚀再叮嚀,見她睡沉了這才輕手輕腳地踏出房間,手上抱著厚重的運動服,那種完全不透風的材質,無論冬天還夏天穿上它運動,都會熱得全身濕透,運動員在減重時,都會穿上這種運動服跑步。

    他將之穿上,拉上兜帽,寬大的帽子藏起了他的臉,接著他在天未亮的山坡社區跑了起來。

    而沉睡的妻子則進了夢鄉中,夢到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是她遠離熟悉的紐奧良,來台灣重新開始之前,所遇見的事——冬季紐奧良的傍晚,天空陰陰灰灰的,讓人心情沮喪。

    一間距離鎮上約兩小時路程的超市,這時間並未有排隊結帳的人潮,但這並未讓超市經理臉色難看,因為再過三十分鐘這里就會擠滿了購物的主婦們。

    胖胖的黑人女性超市收銀員,快速確實地抓起顧客購買的生活用品,在條碼機上刷好後放到櫃台的另一頭,待結帳後讓顧客收進購物袋中。

    滴、滴、滴——奶粉、尿布、濕紙巾、花生醬、冷凍義大利面……各種家庭用品刷過條碼機,電子表上的金額漸漸累積。

    收銀員抓起最後一包家庭號洗衣精,敲下了結帳鍵,對著站在收銀台前的亞洲面孔道︰「一共51.96美金,你要付現還刷卡?」

    聽見這金額,面容稚氣未脫的女性一瞬間為超出預算的總金額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可須臾後,年輕稚嫩的臉龐閃過一抹堅毅。

    「我付現。」算了,昨天拿到不錯的小費,況且都是要買的東西……雖然買「這堆生活用品之後,不知道下一回采購是什麼時候的事。

    她輕嘆了一聲,從自己自七年級就用到現在的帆布包包中取出皮央。

    打開皮夾,她愣了愣。

    皮夾中只有兩張一元紙鈔,她昨天從客人那里拿到的五十元小費,不翼而飛。

    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巴珉玥為不在預期的發展,呆掉了。

    不、不可能,她昨天明明放好的,在哪里?她的錢、她的錢……

    「你等等我!」抽出那兩張輕飄飄的一元紙鈔壓在台上,接著反倒自己的皮夾,倒出里頭所有的東西。

    硬幣、證件以及刷不過的信用卡……再翻夾層,仍然沒找到,她想著是不是自己搞錯了?她太怕這筆要買生活用品的錢被班杰明拿走,這才對折再對折塞在夾層里,怎麼會不見?

    幸好她有藏錢的習慣,找了皮夾、身上,總算又再找出約二十美金,可這些金額絕對不夠她購買今日的用品。

    本來無人在她身後等結帳的,現在卻排了等待的人潮,強烈的屈辱讓巴珉玥十分焦慮。

    為什麼錢會不見了呢?今早她出門上班之前,班杰明已不在家中,她記得自己的皮夾掉了出來,還以為是九個月大的兒子桑堤亞翻出來玩,她不疑有他,將皮夾塞回袋子里便出了門,難道班杰明他……

    「哇——」嬰兒響亮的哭聲,讓巴珉玥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低頭看著坐在嬰兒車里,她不到一歲的兒子。

    他餓了,家中再無奶粉可泡,更無嬰兒的副食品,她養不起她的孩子……

    「抱歉。」她快速抹掉自己的眼淚,抱起因饑餓而哭鬧的兒子。「我是未婚媽媽。」

    她跟班杰明一直未有合法的婚姻關系,以這情況看來,他們也最好不要有婚姻關系才是。

    黑人女性收銀員了解地望著她,也不催促。「甜心,你現在打算?」

    「我……我應該還有錢,請等等我。」一手抱著哭鬧不休的兒子,巴珉玥從她再也榨不出一毛錢的皮夾,企圖找出剩余的二十美金來付帳。

    「呼……呼……」

    排在巴珉玥身後的是名穿著運動服,寬大帽T帽子蓋住頭臉,看不清五官的男人。

    這男人身材高大,而且氣喘吁吁,一副剛運動過後的模樣。

    巴珉玥沒有臉去看她身後的人潮,她羞窘得想立刻逃走,但她需要這些用品,否則她跟兒子都會餓肚子,而身後男人的喘息讓她覺得她被催促著……

    「我買這個。」男人將一手啤酒以及一瓶礦泉水,放在結帳台上。

    他低頭著,過大的運動外套連帽遮住了他的五官,只能從聲音聽出隱約的不耐煩。

    男人手指了指巴珉玥那一堆東西,粗聲粗氣朝黑人收銀員道︰「一起結。」而後遞了張卡過去。

    黑人收銀員很快的結了帳,男人拎著自己的啤酒及水便離開了。

    巴珉玥呆呆的不明所以,直到男人離開了,她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那名陌生男人,幫她結了帳。

    「先生!先生!」她抱著仍哭鬧不休的兒子,抓起自己的二十元美金,追上了那名男人。「我、我不能收你的錢。」

    「哇……哇……哇……」巴珉玥懷中的孩子,因為抑制不了的饑餓感而大哭大鬧,無法停下來。

    在超市門口檐下仰望天空點點雨絲的男人,並不是因為她追出來而回頭,而是因為孩子的哭聲。

    「請你收下……這些錢,剩下的我一定會還你。」巴珉玥倔強地堅持著,要將手中的錢給眼前的男人。

    「請你收下來。」孩子因為饑餓而哭泣,而她,則因為屈辱而落淚。

    男人的帽檐遮住了眼楮,只看見他半張臉,他有筆挺的鼻梁以及一張略薄的唇,那張薄唇在聽見她的話之後,彎起了譏誚的弧度。

    「自尊和孩子,哪一個比較重要?」

    巴珉玥一愣,沒料到男人會突然冒出這麼冷硬的話。

    「與其有時間在這里塞錢給我,不如把東西拿回家,餓飽你餓壞的兒子。你是未婚媽媽,你得為了孩子堅強點,別哭了,哭是沒用的。」

    男人念她兩句,抬頭看細細雨絲變成傾盆大雨。

    他嘖了一聲,脫下了運動外套。「下雨,孩子別冷著了。」說完,他將帶著溫度的外套扔給了巴珉玥,覆蓋在她懷中那衣著單薄的孩子身上。

    接著男人拎著啤酒以及礦泉水奔進雨中,消失不見。

    年輕的她站在原地,連問聲對方的名字都來不及,而她收下的那件運動外套里,有兩張百元美金的鈔票及零錢。

    她頓時明白了那男人不過買瓶水、啤酒,身上的現金絕對夠付,他會用信用卡結/帳,而後留給她那件塞了幾百美金的外套……是想幫她。

    「嗚……」她緊抱著懷中哭泣的孩子,自己也放聲大哭。

    這是她最後一次柔弱無助地抱著孩子哭泣,抱著對男人的期盼過日子,從那天起,她告訴自己,她會為了孩子堅強,不再軟弱的掉眼淚……

    巴珉玥夢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醒來後,苦笑著想自己,真是變了很多呢,現在班杰明怕她怕得要死,哪有以前搶她錢的狠樣?

    「女人,果然要堅強呢。」

    醒了就不想睡了,巴 明下了床,披著晨袍來到陽台,看著社區長長延伸的上坡道路,藺垂楊早上都會慢跑,最近為了調整體態,他早晚都會跑,那條連摩托車都有可能騎不上去的陡坡,正是藺垂楊的訓練路線。

    再過幾分鐘,她的丈夫就會從那條路上疾跑而來,她支著下巴,想著等他回來,就能第一眼看見她。

    六點多,山坡上的霧氣漸漸消散,一個穿著黑色運動服、頭上載著兜帽的男人從山坡上緩緩跑下來。

    巴珉玥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瞪大眼楮看著丈夫身上那套色運動服,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剛毅的五官。

    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與很多年前那個有著譏誚語調的男人重疊了……

    是嗎?是嗎?這麼巧嗎?

    巴珉玥匆匆離開陽台,打開衣櫃,挖出一個藏在角落的箱子打開,取出一件黑色的運動服。

    這件運動服跟著她漂洋過海,從美國帶來台灣,珍惜保存,舍不得丟棄。因為這件衣服的主人幫了她、訓了她,告訴她,她得要堅強。

    她記得這件運動服上有很特別的圖騰,她從來沒有在市面上看過一模一樣的,而且還有字……LinYan。

    巴珉玥撫著上頭的刺繡,她新婚半年的丈夫,在拳擊場上的名字。

    她不禁失笑,原來緣分從那麼早就結下了……

    「你怎這麼早醒來?我不是要你再多睡一點……欸,你怎麼會有我以前的運動服?你從哪里挖出來的?我媽給你的嗎?」

    「你去過紐奧良?」

    「當然,在那里待過幾個月,跟個師傅訓練。」

    「那你記不記得,曾幫過一個帶著小孩的未婚媽媽?是個華人。」她忍不住稈丈夫拉到身邊來,拉下他蓋住頭臉的兜帽。

    原來,那個看不清五官的恩人,長這個樣子。

    「沒有啊。」藺垂楊一口否認。

    「真的沒有?你不記得自己幫過人?人家在超市付不出錢,你幫人結帳……」

    「我哪會記得這種小事,倒是你,還有沒有發燒?怎麼還這麼燙,去看醫生吧!我送桑堤亞去學校就來接你,你再躺一下休息,別說話了。」

    他不記得自己做了好事,幫了人、改變了一個人的人生,他卻不記得了。說那是小事,小事。

    「噗——」巴珉玥笑出來,抱著丈夫帶著汗味的身軀,笑了。

    好吧,這件事情就當做是她的秘密,不會告訴他的。

    想當初她那麼愛哭,他肯定不會喜歡,他喜歡的,是現在的她。

    而她也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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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99as88 發表於 2017-4-22 10:54 PM


【番外篇 中文名字】

    他叫Santiago,媽媽都叫他桑堤亞,從他有記憶起,他就住在台灣,身邊都是說中文的人,除了姨媽、姨丈、媽咪會說英文、以英文溝通,他基本上是在一個中文的環境下長大的。

    聽說他在美國出生,sowhat?

    在台灣,他就得有個中文名字,老師點名的時候是不會叫他Santiago的。

    但他討厭他的中文名字,只準大家叫他桑堤亞,喊他的中文名字?不可以!媽媽姓巴,而媽媽這個從小在美國出生長大的ABC,中文能力不是很好,所以給他起了個中文名字,叫巴龍。

    聽說美國人很喜歡中文名字有龍有虎有四季,可他覺得爛透了。

    「巴龍,哈哈哈哈哈哈。」

    「巴龍……我哥哥問,把你打死會不會有buff。」

    從上小學的第一天起,桑堤亞就為這個名字所苦,他後來才從好心同學口中得知,巴龍是一款美國線上游戲,英雄聯盟里的小王,打掉的陣營會有特殊的加乘效果,是在最後壓點的時候非常重要的buff,因此他的中文名字常常被拿來取笑。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媽媽戀愛之後。

    戀愛的對象是個身材高壯的退休拳王,也是媽媽的老板,這個男人嘛……說真的,對媽媽和跟他完全沒話說。

    幾次家長會是他代媽媽出席,甚至到學校接他放學,不過在班上同學面前晃兩次,就讓那些愛欺負他、笑他的同學們全都噤聲。

    說真的,這種有爸爸罩的感覺還滿爽的。

    而媽媽很快的跟這個uncle結婚了,他今年八歲,他們給他添了個小弟弟,他覺得這種感覺很不真實,他,當哥哥了。

    桑堤亞呆呆的、一眼眨也不眨的站在嬰兒床旁,看著出生不到一天,全身還皺巴巴的嬰兒。

    這個,跟自己有一半血緣的小東西……「嘿,兄弟。」

    趁著媽媽抱剛出生的弟弟去喂奶,他那個繼父別扭地坐在他身邊,一臉的欲言又止。

    「那個……你添了弟弟。」

    「我知道。」桑堤亞點了點頭。「你們說過很多次,不會因為有了弟弟忽略我。」

    自從媽媽懷孕起,媽媽和繼父就不斷的告訴他、找到機會就告訴他,他們對他的愛不會變。

    真的不用再說了,他都知道,繼父對媽媽視若珍寶,昨天媽媽破水的時候,是繼父親自抱她下車直沖產房,分娩也在身邊,還親手剪了弟弟的臍帶——他當爸爸了,一定很開心、很興奮,但此刻沒有跟著媽媽和弟弟去,而是坐在他身邊,對他說明再說明。

    夠了,真的。「快去看弟弟吧。」

    「誰要跟你說這個?我要跟你說件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比看媽媽和弟弟更重要?桑堤亞看著繼父,意外這個總是風風火火的男人居然有點扭捏。

    「你弟弟的名字看好了,明天要報戶口,更要上族譜。」

    「是喔……」桑堤亞有張西方模樣的臉孔,但對中國文化比較了解,知道上族譜的意思。

    心中隱隱涌上了對甫出生弟弟的羨慕,真好,出生在那樣的家庭,藺家的人都很好呢,對他這個沒有血緣的孩子都視如已出,可惜……

    「我是這樣想的啦,既然都要跑戶政事務所一趟,還要開宗祠記族譜,你……要不要也把名字改一下?跟我姓藺,你的名字我也看好了,叫藺畫堂,跟你弟一起上族譜——」高大強健的像座山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低頭對手指,一副沒自信的模樣,不換氣地說了一通後,他深呼吸,找台階地道︰「當然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姓,要隨你媽姓,我也是沒意見……」

    「好。」桑堤亞一口答應。

    「大哥一直在念,要給你起個名字上族譜,我是不想勉強你——等等,你說好?」男人有些暈。「你說真的?」

    「連續三個月,在我聯絡簿簽名的人是你,我不知道有什麼要反對的地方。」媽媽越到預產期越是不舒服,無法陪著他看照他的功課和學校聯絡事宜,但每天仍有人接送他上下學,帶他用餐、練拳、假日到機構上課,並每天提醒他聯絡簿拿出來簽名。

    一個像藺垂楊這樣的男人碎碎念小孩的聯絡簿,的確非常婆媽,但桑堤亞不討厭這樣的繼父,甚至覺得……喜歡。

    「那太好了,我去跟大哥說一聲,從這一刻起你就是藺家的子孫啦,哈哈哈。」藺垂楊哈哈大笑,一副開心得要命的模樣。

    這男人,果真對他沒話說,但他忍不住要潑他冷水。

    「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我會學著喊你Dad。」桑堤亞扭扭捏捏地道。

    都被逼著喊藺家長子「大伯父」了,這一聲爹地,他逼著逼著,也就能喊出口了,但是——「我會跟著喊爺爺、奶奶,喊大伯父、二伯父,但我死都不會喊小紫一聲姑姑,死也不!」桑堤亞沉痛地握拳。「她年紀比我小!我四月出生,她年尾的小孩,明明就小我一屆,我不會叫她姑姑的!不要!」

    藺垂楊傻眼看著難得激動的桑堤亞,而後爆笑出聲,想起自己小妹跟眼前小子的年紀,以及這亂掉的輩分,不禁笑到快斷氣。

    「哈哈哈,這一點大哥不勉強,說你們同年,叫不叫是你們的事,倒是小紫非常想要聽你喊她一聲姑姑,我看她是聽不到了。」

    「她別想!」桑堤亞吼道——不,是藺畫堂,他從現在起得習慣這個中文名字。

    藺畫堂、藺畫堂、藺畫堂……比巴龍好聽太多太多了,喔,這不能告訴媽媽,媽媽會傷心。

    他的新中文名字,他很喜歡,這代表了繼父對他的在意和看重,就像是父親給兒子起名字一樣的看重。

    如果今天媽媽問他那個每天都會問的爛問題︰桑堤亞,你今天開心嗎?

    現在的他,會回答母親,他,很開心,也很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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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哆 發表於 2017-4-29 12:31 AM

沒有第三章,然後第九章跑去第三章的位置<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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