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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桐 - 暗戀前夫【單】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6-28 11:00 PM 編輯【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慕黎歡原以為和前夫不會再相見,誰知如今他卻近在咫尺。
本該接手財團的他,為何會隱姓埋名跑來山中小鎮當老師?
她不懂。只是……明明七年了,他卻好像從沒離開過,
回憶清晰如昨日,習慣仍記憶在大腦裡,
令她一見他便不自主地想對他好、想替他分擔、想依賴他,
卻忘了她早已失去這些特權,忘了他早已不記得她……
放下一切,康逸夫來到有人假他之名捐了七年善款的小鎮,
本想著或許能找回過去,沒想到他靜止的心竟開始騷動──
意外走入這間咖啡屋,明明陌生卻又有著莫名的熟悉,
那美麗的老闆娘、融合酒香的愛爾蘭咖啡彷佛皆能醉人……
不過這女人初見他就像見到鬼,聽說還已名花有主,
卻對他若即若離,讓人摸不清、猜不透,
明知該放手,可他仍捨不得戒掉咖啡戒掉她……
【出版日期】 2015年02月23日
【出版社名稱】 果樹出版社
【書系及編號】 橘子說1160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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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某臺灣山中小鎮的國中校長辦公室裡,彌漫著淡淡的茶香,綠茶的微甘夾雜著茉莉的清香,在充滿霧氣的早晨,聞之頓覺清爽。
馬祥生年已六十,年輕時也算是學界叱吒風雲的人物,閱人無數,十年前來到這小鎮上的國中擔任校長,大家都說曾經是大學教授級的他是低就,殊不知這十年卻是他最快活自在的日子。
可,就算他知道在煙嵐小鎮生活的美好,眼前這位香港康氏財團大少爺,又為何非得來到臺灣這個偏鄉小鎮,硬是要他給他謀個教職呢?老實說,像他這種有留學及經商背景的人物,願意來煙嵐小鎮當國中老師,那可是學校求之不得的事,但疑惑兜在心上終是難受。
“我想在這裡住一陣子,總得找點事做。”這是康逸夫給他的答案。
“這麼說是沒錯,可是康少爺……你為什麼想住這裡?”就算拿全世界的旅遊雜誌票選這一生必遊的旅遊勝地,煙嵐小鎮這個選項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啊。
“我在貴校的資助款項中看到了我的名字,上頭清清楚楚寫著香港康氏財團康逸夫。”康逸夫若有所思地看了馬祥生一眼。“連續七年,每一筆款項都不算小數目,明明那些錢都不是我給的,居然掛我的名字,這真正幕後的那位,您應該知道是誰吧?”
馬祥生的身子微微一震,眉頭深蹙。“那錢……不是康少爺捐的?”
不是。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我捐了這些錢,而且還連著七年都捐。”
馬祥生眉頭鎖得更緊。“既然不是康少爺捐的款,康少爺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捐了這些款項?”
“你想問的應該是,我怎麼到現在才突然發現自己是個大善人吧?”康逸夫冷冷一笑。“百密終有一疏,貴校的會計主任突然換個人,交接沒辦好吧?親自打電話到香港給我,感謝我每年對貴校的贊助與支持。”
真是……人不能做虧心事,夜路走多了終會遇見鬼……
馬祥生的臉色真是難看到極點。早在這男人說要來小鎮任教時,就該猜到事有疏漏,否則,一個堂堂康氏財團的少爺沒事跑來這偏鄉小鎮幹什麼?
“既然你都查到這分兒上,我就老實說好了。其實,我也不知道是誰,對方付的是支票,而且是直接寄到學校來,第一張支票寄來時便注明要以你的名義捐款,可是要我們校方不可主動聯絡你,不可干擾到你的生活,更不可告知你此事,所以這些年我們都是默默接受以你名義捐的款項。”馬祥生淡淡地說明來龍去脈。“如果你是為此而來,我很抱歉幫不了你的忙。”
“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馬祥生搖搖頭。“除了知道開票銀行是在美國,其他的我們一無所知。”
“給我銀行的名稱,這件事我會自己看著辦的。”康逸夫扯扯唇。“我是為此而來,可是也不僅只是因為這個因素,關於我的身分,還請校長務必保密。”
“這個自然,開學之後,你就是我們國中新來的數理老師康蘭生,而不是康逸夫。”
康逸夫點點頭,起身,校長也跟著起身相送。
窗外,霧散了些,可以看見陽光。
氣溫,還是低。
沒想到呵,竟有人假他之名做善事,數年來資助這小鎮國中的費用都可以在香港買一、兩間房了。究竟是誰,錢不拿來自己花,卻用他康逸夫之名捐助?而且還專門資助煙嵐小鎮?
這人,自然是識得他的,而且與煙嵐小鎮有極深的關係。
這正是他之所以前來此處住下的原因。
他想,或許可以因此找出一點他的過去,一個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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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位在臺灣中部山區半山腰的某一小鎮,取名煙嵐,此鎮終年煙霧繚繞,宛若仙境,近年來吸引不少文人墨客在此定居,但畢竟是山中小鎮父通略顯不便,且在鎮長始終堅持低調的作風下,煙嵐小鎮數十年來依然保有原始的純樸美麗。
外來者,很容易讓當地居民一眼識出,尤其是高大英俊、長得像國際巨星的男人,儘管這個男人已經很低調,穿著休閒隨興,可那一身的品味和儀態,還是吸引住旁人的目光。
略微合身的鐵灰針織毛衣搭白色圍巾,配上仿褪色的藍色寬鬆牛仔褲和一雙駝色絨毛休閒鞋,掩不住那一八三公分寬肩窄臀好身材?五官輪廓分明,一雙不大卻很顯精神的眼睛、薄而帶著絲冷漠的唇,讓這男人笑時透著一股莫測高深和風雅清俊。
迷人至極呵。
路邊小販看直了眼,街邊店家也紛紛探出頭來,連走在路上半大不小的小朋友都發出驚訝的讚歎聲。
康逸夫知道自己長得算是英俊挺拔,走在路上被女生吹口哨或是偷偷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是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彷佛皇帝出巡似的,人人爭睹。
見慣大風大浪的他,也不禁感到渾身不自在。以前在香港康氏財團內,他以冷漠出名,不苟言笑的他,眾人見到總會自動閃避,而此刻……
他下意識地想找地方躲。
前方十字路口的一間原木調咖啡館,很快吸引住他的視線。在這半山腰的小鎮上,竟然可以看到在奧地利最美小鎮才會出現的美麗咖啡屋?
柚木落地格子窗外是一整排五顏六色的花朵,或長或短,或大或小,生意盎然,風一吹,眾花搖曳生姿,更別提那美麗的紅色夾雜著咖啡色的外牆,呈現著古樸又典雅的韻味。
長腿不由自主地往前邁進,康逸夫甚至加快了腳步。
很藍的天空裡白雲朵朵,青山湖影,襯著那間咖啡屋,恍若幻覺。
咖啡屋的大門被推開,正和一名客人閒聊著的長髮女子聞聲抬起頭來,看了來客一眼——
這女人,就像這間山中咖啡屋,給他的第一印象也是絕對的驚豔。
她很美,也很冷,還有一種帥氣的灑脫感,微鬈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背上,瓜子臉上的五官精緻而美麗。
一樣是在煙嵐小鎮的意外。
意外的景,意外的女人,意外的驚豔。
就在他推開門那短短幾秒間,他看見她對別的客人那清冷溫柔的笑意,一顆心竟微微輕顫著,恍若前世曾見過這樣一個令他動心的女人。
孰料,這女人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像見到鬼似的——
哐當一聲,咖啡杯從她的手中落下,熱燙的咖啡濺到她白皙的小腿和裙子上,她卻毫無所覺,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康逸夫俊眉微蹙,冷道:“這位小姐,我有帥到讓你一見便呆掉的地步嗎?還有,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咖啡打翻了,你或許應該先處理一下?”
慕黎歡看著他對她皺起的眉,聽著他對她說的話,還兀自愣怔的心終是緩緩回復過來。
“……對不起。”她垂下眼,彎身便要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一隻手卻驀地橫過來托住她,不讓她蹲下身去,而當他的手碰觸到她纖細的手臂時,康逸夫明顯感覺到她身子微微地顫抖。
幾乎是下意識的,康逸夫想也沒想便彎身抱起她——
慕黎歡沒有掙扎,反而更癡愣地望住他,完全忘記此刻的她在這男人眼中根本就是陌生人,被他抱得理所當然。
直到他把她抱到吧台前的高腳椅上放下,一雙黑眸居高臨下直勾勾地看著她,她才後知後覺地臉紅。
“我是要你先處理你被燙傷的腳,不是地上那些沒用的碎片。”他在她的耳畔低聲道。
慕黎歡的臉更紅了,因為這男人的太過靠近與親密,她知道自己該閃遠一點,但對一個顯然已經失魂落魄的人來說,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太過不切頭際了點。
是的,她還沒回魂,她的魂在第一眼看見這男人時便被驚嚇飛離,到現在還在外頭游離。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不是香港不是紐約不是拉斯維加斯也不是巴黎,而是小小的臺灣的一個小小的小鎮啊。
身為香港數一數二康氏財團的接班人,一個現在事業正如日中天,甚至婚姻應該美滿幸福的男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原以為一輩子不會再相見……
他卻在咫尺可碰的距離。
她如何能不震驚失措?如何能鎮定如常?又如何能在瞬間便從這份錯愕與驚嚇中回過魂來?
取來冰箱的冰塊包好,康逸夫遞給她。“敷在你的小腿上,別再看著我發呆了,雖然我可能是這鎮上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換作是平日,慕黎歡會開心大笑的,可說這話的人是他,她很難笑得出來。她伸手接過,拉起裙擺,直到冰涼的觸感貼上那片灼熱,這才知痛地微皺起漂亮的眉。
長手長腿的康逸夫坐在她旁邊,長腿差一點便碰觸到她的腿,她輕縮了些,頭依然低低的“謝謝。”她說。
他掃視了一下店內,吧台裡沒有第二個人。“你是老闆?”
“嗯。”
“不介意我自己煮杯咖啡吧?”
慕黎歡抬頭,對上康逸夫溫柔帶笑的臉。
這臉、這神情、這笑、這雙眼,經過了這麼多年,還是一樣令她心蕩神馳呵……
他卻已不記得她……
“這位小姐,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可能會情不自禁地吻你……還是,這本來就是你的意圖?”他黑眸直勾勾地望住她。
“當然不是!”慕黎歡狼狽地別開眼,一張小臉紅通通的,直接跳下椅子,遠離這個男人,回去收拾地上殘局。
此刻,咖啡店的客人並不多,自始至終只有坐在窗邊的那個男人和剛進來的康逸夫,而那個坐在窗邊的男人彷佛對剛剛發生的一切很無感,非常耐心地等待著,沒有催促沒有詢問,直到一杯熱呼呼的咖啡再次出現在他桌上,這才抬眼對她說了聲謝。
很奇特的客人,很奇怪的老闆,卻有著莫名的協調感。
康逸夫依然等在吧台前。沒有她的允許,他並沒有自作主張進入她的領地,和窗邊那個男人一樣,他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店內的一切,也看著她。
這女人,有如一道流動的風景,優雅嫺靜又令人心動。
他看她拿出一組愛爾蘭咖啡杯和杯架,俊眉不由挑了挑,接著她在杯內加了少許的威士卡和糖,再將特製的愛爾蘭咖啡杯放在專用杯架上烤,以等速旋轉使杯子平均受熱。
當威士卡與糖融合且即將燃燒時,將酒精燈蓋熄,再將剛煮好的咖啡倒入咖啡杯中,最後加上奶泡,然後把它推到他面前。
Irish coffee,愛爾蘭咖啡,他最愛喝的咖啡。
它是製作過程繁雜的咖啡,有專門的咖啡杯與杯架,且需要烤杯帶出酒香,所以必須使用特定的玻璃杯才不會碎裂,而愛爾蘭咖啡杯有兩條金線表示酒與咖啡的比例,威士卡與咖啡的比例約為一比五。
醇厚的威士卡與咖啡融合,帶著迷茫的醉與酸澀的苦,象徵著長久思念的釋放……
店內的空氣彷佛停止了流動,時間靜靜地停在這一秒。
他看著她,像是看見自己等了一輩子的女人,逸入鼻尖的是威士卡和曼特寧咖啡混合之後特有的氣味,尚未入口,味蕾就已蠢動……甚至感覺到那沾染著酒與咖啡的舌尖,和另一朵一樣氣味的舌尖曾經親昵地交融著……
他望住眼前那片唇,感覺滾動在喉間的熾熱與乾渴。
面對那熾熱逼人的視線,慕黎歡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悔了,悔不該自作主張替他煮了一杯他深愛許久的愛爾蘭咖啡,她竟忘了過去無數次他喝著愛爾蘭咖啡時會對她做的事,甚至因此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她悔了,悔不該吸引了他的目光又勾引住他的味蕾,在七年後的第一次相遇時,讓他可能對她念念不忘……
她究竟在做什麼?在一個根本不認識自己的男人面前,如此熱切地展現自己對他的瞭若指掌?是因為不甘心他忘了她,想讓他再記起她?還是笨傻到忘了他跟她早就已成過去?
真是瘋了!一遇見這男人,她就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蛋了嗎?
該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她卻情不自禁地想對他好……
七年了,他卻好像從沒離開過嗎?她以為自己忘了,卻清晰有如昨日呵。
“我們認識嗎?”他眯起黑眸,定定地望著她瞬間的慌亂失措。
“為什麼這麼問?”她佯裝鎮定。
他指指咖啡。“這是我的最愛。”
為何她會如此恰巧地送上一杯他最愛的愛爾蘭咖啡?為何她一見到他就像是被嚇掉了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為何她盯著他瞧的模樣,充滿著濃濃的眷戀與哀傷?太多的為什麼,讓他不得不這麼問。
慕黎歡學他挑眉。“恰巧而已,因為它剛好也是我的最愛,你算是撿到現成便宜。”淡淡帶過,略過他那過於熱烈探索的視線。
“是嗎?”
不然是什麼?”她幽幽地抬眸。
氣氛,有些凝滯。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男人面前佯裝的鎮定可以保持幾分鐘還是幾秒鐘,但上帝顯然是眷顧她的——一個人如狂風般掃進,打破了兩人帶點緊張與曖昧的氛圍。
“黎歡,給我一杯熱熱的拿鐵,今天天氣好冷!”身穿一身白,把自己裹得像白熊的女人,推開店門搓著手進來,年輕活潑又熱力四射的她邊笑邊說著,卻在目光對上康逸夫時瞬間斂去笑容,換上小女兒的嬌羞。“康老師?你怎麼也在這兒?”
進門的是煙嵐國中校長的獨生女馬又芸,二十五歲,留美歸國,現在在煙嵐國中當英文老師,是鎮上著名的美女,若說在男人眼中慕黎歡是美麗帶刺的玫瑰,那馬又芸就是熱情奔放的向日葵。
慕黎歡意外的不是馬又芸認得康逸夫,而是她剛剛那聲叫喚——
她,叫他康……老師?
難道康逸夫就是最近人家在傳的,寒假過後即將上任的新老師?那個又高又帥又迷人,根本就像是國際巨星的康老師?
該死的……這究竟是什麼狀況?這男人怎會沒事跑到這個小小的鎮上來當老師?
慕黎歡愕然望住康逸夫,康逸夫適巧也看了她一眼,不過很快便把目光轉到馬又芸笑得熱情的臉上。
“來咖啡館當然是想喝咖啡。”他唇邊帶笑地答,很直接地無視她。
“才初來小鎮,這麼快就聽聞這裡有世上最好喝的咖啡啦?還是為慕老闆的美麗而來?那可遲了一步,她可是名花有主了喔。”
“喔?你說這位美麗的老闆名花有主了?”語氣中著實一副惋惜的調調,唇角微勾,是不會讓人當真的那種調調。
馬又芸有點被這男人的笑給電到了。這出處神秘的康老師,明明全身上下散發著尊貴和優雅,偶爾卻會流露出吊兒郎當的痞味,兩種風格混雜在這男人身上,竟有股獨特的男人味。
她甩甩頭,笑道:“是啊,是半年前才搬來我們鎮上的花美男醫生魏一風,魏醫生不僅醫術超群,個性超好,笑起來溫柔迷人,對人又體貼入微,一搬到鎮上就迷倒所有女人,大家明裡暗裡廝殺半天。誰知人家魏醫生眼底只有一枝花,那花雖美卻野,雖迷人卻神秘,一點也沒有賢妻良母的特質,偏偏人家喜歡——”
“你的拿鐵是想用嘴喝?還是被潑在你那好看的白色絨毛外套上?”一道溫柔的嗓音插了進來,正是馬又芸話中的女主角慕黎歡,她面帶微笑,話中卻充滿著不善的意味。
馬又芸誇張地倒抽一口冷氣,笑眯眯地轉向慕黎歡。“當然是用嘴喝,你煮的咖啡這麼好喝,倒掉多可惜?”
“那就給我閉上你的嘴。胡說八道什麼呢?”
“是,慕姊姊。”馬又芸賣乖,軟軟地叫了聲,卻對康逸夫眨眨眼,用氣音小聲道:“就說是個野的吧?別看她美麗,她可是一點都不溫柔可愛,全身都是刺,嫁醫生適合,醫生被刺受傷可以自己醫——”
慕黎歡重重把咖啡杯“砰”的一聲放在馬又芸面前,笑靨如花。“快喝吧,芸妹妹,小心燙到嘴,說不出話來,嗯?”
馬又芸偷偷瞄了她一眼,很慎重地用雙手捧住咖啡杯,也跟著她笑眯眯。“是,慕姊姊,我會好好喝的。”
“費用加倍!”
嗄?馬又芸張大嘴,一會兒才想到形象,趕緊把小嘴閉上,小聲嘀咕道:“就說最毒婦人心,果真沒錯……”
慕黎歡耳尖,只是笑。“你不是女人?是男人?”
馬又芸被頂得一張小臉全都紅。“噢,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種牙尖嘴利的女人?我要叫花美男醫生去配副眼鏡,他一定視力不佳才會看上你。”
兩個女人看似鬥嘴卻顯示出彼此的好情誼,讓一旁的康逸夫聞之莞爾。
咖啡,真的很香很好喝,可馬又芸口中不時吐出的那位花美男醫生……真是眼前這個女人的男人?
一個有男人的女人,前一刻看見他居然可以看得把咖啡杯摔落到地上?一個喜歡著別的男人的女人,可以望著他發呆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若真愛那花美男醫生,那麼,她之前的行為代表什麼?
康逸夫眯起眼,品著咖啡也品著這女人,一個充滿神秘又令人不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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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自從那日見到那男人之後,慕黎歡一直當它是場夢——白日夢。
後來慕黎歡才知道,康逸夫化名康蘭生,下學期開始進入煙嵐國中擔任數理老師,所以,大家眼中的康老師是曾在國外當客座教授的康蘭生,而不是香港康氏財團的康大少爺康逸夫。
是因為要避人耳目免得麻煩,才化身成另一個身分出現在煙嵐小鎮?好好的大財團接班人不當,卻跑來臺灣的小鎮當國中老師?一連串的疑問,讓她不禁想要一探究竟。
慕黎歡的手在電腦滑鼠上不停滑動著,這是她七年來第一次主動搜尋有關他的訊息,像當小偷似的,邊看著那少之又少的新聞版面,邊揣測著他近七年來的人生……
康氏財團一夜變天,康家二公子康法諾取而代之——
康氏財圃大公子康逸夫,正式退出財團經營團隊——
兄弟鬩牆?私生子打倒正宮接班人?香港康氏財團一夕易主——
鬥大的標題及聳動的內文——出現在她眼前,她感到指尖在顫抖,心在顫動。他是被他弟弟趕出康氏財團?這怎麼可能,以康母的力量及氣焰,怎麼可能放任其他人生的孩子奪去她親生兒子的地位?
她知道報章上的新聞通常不是非常貼近真實,可是無論如何,康逸夫離開了康氏財團是真,財團總經理寶座拱手讓給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康法諾也是真,雖然她不知道真實原因是什麼,可是,康逸夫現在成了落難王子似乎是事實,所以他才跑到這臺灣小鎮上來。
心緊凝著,有說不出的心疼與擔憂。
她以為,沒有她陪伴的日子,他會比以前過得更好,有康母這樣愛他的母親,他會娶個名門千金,生個白胖兒子,事業與婚姻一切順遂且幸福。孰知,如今三十二歲的他依然單身;孰知,事業正該攀上另一個高峰的現在,他卻孤身來到異鄉,寧可當個平凡的國中老師……
一切,都偏離了她想像中的軌道。
難怪,他的笑裡都是滄桑……
這麼多年來,他不幸福也不快樂,身上全是孤單的影子。
想著,慕黎歡不禁眼熱鼻酸了起來。
“你在幹麼?”一道紅冬冬的身影靠了過來,直接湊在電腦螢幕前。“看什麼看得那麼認真,連我進門都不知道?”
慕黎歡心虛,下意識地把筆電蓋上,臉瞬間有點熱熱的,沒好氣地斜睨馬又芸。“這個時間不在學校辦公,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現在老師即使寒假沒課也要上班,代課老師亦同,除非是還沒正式報到的,像康逸夫。
“我蹺班啊。”馬又芸笑眯眯地在她面前坐下。“我想死了你的咖啡,整個煙嵐小鎮,我最愛的就是你這裡,有濃濃咖啡香,有帥哥可以看,還有人可以跟我說話聊天,簡直是天堂。”
慕黎歡勾唇一笑。“嘴巴越來越甜,誰請你吃過糖啊?還是……又談戀愛了?”
少女情懷總是詩啊,雖然馬又芸已二十有五,可還是非常青春少女,就像十七、八歲一樣熱情又夢幻。
“喂,什麼又?人家很單純的好嗎?”馬又芸托腮,笑了。“說起來,打從慕姊姊回到鎮上住以後,鎮上就突然出現好多帥哥,花美男醫生是一個,當年送你回來拜祭奶奶的小杜是一個,雖然後來他每年才出現一次,可還是讓小鎮增色不少,現在又來個康老師,真是造福鎮上的未婚女性啊。”
是嗎?慕黎歡可不這麼認為。看得到吃不到,其實更痛苦吧?
瞧這女人提到康逸夫時眼睛閃閃發亮的模樣,就跟當初她遇見康逸夫時一模一樣。當時她運氣好,可以得他所愛,但最終的結局卻是不好的,想想,是不是寧可從未遇見過?
慕黎歡靜靜地聽著,隨後淺笑問:“你不會對他一見鍾情了吧?”
“噢,如果他看得上我的話,我很樂意馬上嫁給他。”馬又芸笑眯眯的,聽起來很是真誠。
“哦?那魏醫生怎麼辦?”慕黎歡若有所指地睨著她。
馬又芸瞬間紅了臉。“胡說什麼呢?他是你的,誰敢跟你搶?”
慕黎歡笑著,很淡很淡地笑。“只是朋友而已……”
對於她這樣的雲淡風輕,馬又芸有點不大滿意,瞪著她好一會兒才悶聲道:“是嗎?我看見他吻你了。”
慕黎歡一愕,詫異地抬眸。
馬又芸自顧自地說:“就算那天天很黑,街頭都沒人,魏醫生也太大膽了,這裡是民風純樸的小鎮……幸好只有我看見。”
慕黎歡微微紅了臉。“你看錯了。”
“有沒有看錯你心知肚明。你不喜歡他?”
“不是。”事實上,魏一風是這七年來唯——個讓她心動過的男人。
但他像風,她不想拴住他;也因為他像風,所以才能吸引住她的目光。可就在她認為或許兩人真的可以再往前一步時,康逸夫卻出現了……
他是她的死穴,一出現便光芒萬丈,所向無敵。
但,她已經決定不再愛他了,永遠不再愛他了……
想著,心著著實實地疼痛了起來,慕黎歡伸手輕搗胸口,輕聲歎了一口氣。
“別談這個了,想喝什麼?一樣拿鐵?”
今天不是來喝咖啡的啦。”馬又芸也不強人所難,轉移話題。
“其實今天是特地來找你幫忙的。康老師初來乍到,卻很有想法,他想在下學期開學時辦個上山闖關尋寶的活動,既可以玩又可以訓練學生的體力、耐力與團結力,這個點子大家都覺得不錯,所以這星期五幾位老師要一起上山探勘尋寶動線及設計闖關地點,你一起去吧?你也知道很多女老師都是軟腳蝦,根本爬不了山的,學校男老師又不多,算上你這位偶爾代課的代課老師,勉強湊個三男三女,你就幫個忙,嗯?”慕黎歡一聽是康逸夫主辦的,就下意識地想拒絕,可一對上馬又芸祈求的眼神心就軟下。
“我很忙的,這不是一次就能搞定的事,參加勘察路線的老師,活動鐵定是要參加的……”
“下學期我們老師所有的聚會都辦在你這裡,你就答應吧。”馬又芸可憐兮兮地搖她的手。
“我保證讓你賺更多,在學校網站上幫你的咖啡店打廣告,0K?”慕黎歡好笑地看著她。“我開咖啡店要是只為了賺錢,就不會來這山中小鎮開了。”
意思是,金錢誘惑不了她。
也對,像慕黎歡這種留學回來英文好到可以當外交口譯的女人,要找個高薪工作有何難?光去城市裡的補習班當老師,搞不好都可以名揚補習界呢。
“慕姊姊,你就幫幫忙吧,嗯?尋寶活動是導師帶領學生闖關,導師都不能站關啊,所以只有專任老師可以幫忙,你是代課老師,也算是我們的老師,學校要辦活動,你就支持支持吧?”
馬又芸使出撒嬌功,不只嗲聲嗲氣,還拉著她的手拚命搖。
慕黎歡覺得好氣又好笑。“知道了知道了,星期五一定到可以了吧?記下你欠我的人情,看你以後怎麼還。”
馬又芸開心得跳起來,熱情地上前抱了她一下。“就知道你最好了!星期五下午兩點喔,不要忘了,我要先回學校了,掰。”
說著,這女人已旋風似的離開。
慕黎歡再次打開筆電,流覽剛剛尚未讀完的新聞內容,秀眉微蹙,心情凝重。關於康逸夫的新聞其實很少,他的照片更少,讓她想要從他的神情中感受他當時的一點心情都做不到。那時的他,是苦?是悲?是感到高興還是解脫呢?她很想知道。
但,知道了又如何?
她跟他,早已形同陌路……
今天,是冬日裡難得見到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可山中的氣溫還是低,靜止不動地站在山中吹風等人,還算是種酷刑。
慕黎歡整整遲到將近三十分鐘才趕到集合地點,還是開車來的,她下車鎖好車門,長髮在冷風中飛揚,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才轉過身,馬又芸已飛奔過來扯住她的手。
“怎麼晚了?康老師的臉比這冬日的風還冷呢……”馬又芸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康逸夫冷冷的嗓音傳了過來。
“就算只是小小的代課老師,為人師表就該以身作則。遲到這麼久,讓大家等你一個人,會不會太過分了?沒想到你是個如此不守時的人。”
對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人來說,這樣的言談是很明顯不客氣的指責,尤其這樣的指責來自高高帥帥又看起來冷冰冰的康逸夫,更讓聽者為之一凜,紛紛望向當炮灰的慕黎歡。
“康老師,慕老師從來就不是個不守時的人,她一定是有事——”馬又芸急得想幫腔,卻被一隻手給拉住。
“遲到了就是遲到了。”慕黎歡對她輕輕搖頭,轉而向大家道歉。“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康逸夫冷冷看著她,唇角不自覺地微勾,笑痕極淡,除了他自己,恐怕沒有任何人會發現。
他一向欣賞這種敢做敢當、不會找藉口的人,這女人果真對他的胃口啊!只是,他並沒有打算因而改變他此刻冷冰冰的態度,雖然……這女人現在的臉色蒼白得像個鬼,讓他的眉不由自主地雛起。
“唉呀,慕老師身兼數職當然會忙一些。”古若玲很好心很溫柔地幫慕黎歡緩頰。
“真忙,當初可以不要答應參加。習慣性遲到絕對是自律不嚴的結果,希望以後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好嚴格。”馬又芸吐吐舌,伸手去拉慕黎歡的手,小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慕黎歡笑著對她搖搖頭。“沒什麼事。”
馬又芸眯了眯眼,咕噥道:“嘖,長得這麼英俊,個性卻冷冰冰,我悔了,就算他看上我,我也不嫁給這種男人。”
慕黎歡覺得頭很暈,只是淡笑著。
先前一位老奶奶昏倒了被送到魏一風那裡,經初步診斷覺得事態緊急,救護車又因已經出動而無法及時趕來,她便親自開車載魏一風和那位老奶奶到山下的醫院急診,上上下下折騰了兩、三個小時,連一滴水都沒喝、一口飯也沒吃就趕過來,令她不只頭暈,還覺得全身無力。
老實說,現在的她累得根本連走路都沒力氣,更別提爬山了,即使這段路不算太陡,但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著實有點吃力。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齊了,現在開始分配組別,安全起見,一男一女兩人一組。”
“那我跟你一組吧,康老師。”慕黎歡舉手直接打斷他。
全部的人都望向了慕黎歡,今天的她穿著桃紅圓領薄毛衣搭白色外套,下半身是一條洗白牛仔褲,長髮在冷風中輕揚,吹送一股馨香,亮麗隨興還隱約透著一股風情,那種美不是刻意的,可也因為隨意而更添獨特的味道。
對於慕黎歡這種主動積極往康逸夫靠的行徑,國文老師古若玲是滿臉的不認同,英文老師馬又芸則是詫異不解,教授社會地科的汪傳森,鏡片下的眸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正統數學老師張世則眼神帶笑地看著她。
現在,煙嵐小鎮的慕大美人是公然向俊帥的康老師示愛嗎?就算知道慕黎歡不同於一般小家碧玉的女人,可這樣大大方方表現心意,好像也是第一次,眾人很難不詫異又覺氣氛有些詭異。
康逸夫挑眉,視線淡漠地掃向她,彷佛看見了她眼底淡淡的祈求,可是他選擇漠視。一個已有所愛的女人公然要求與他一組,還用眼神向他祈求,他的心裡著實很難認同,甚至是感到不悅的。
“我已經分配好了,你跟汪老師一組,馬老師跟我一組,古老師和張老師一組,就這樣。兩個小時後在原地集合,山裡收訊不佳,大家要多小心,注意安全,可以的話多拍些照片,我們比較好設計路線。”
康逸夫對她,很冷淡,很不屑,像是不希望被她給纏上。
慕黎歡扯扯唇,苦笑一閃即逝,沒說什麼,轉身走到汪傳森身邊。“走吧,汪老師。”
她不該自戀地以為這男人可以聽得懂她的祈求,因為他早已不是以前的康逸夫,哪能懂她之所以會公然要求跟他一組,絕對不是單單因為任性,而是渴望得到他的幫助?
她早該把自己曾經擁有的這項特權給忘了……
想著,慕黎歡上山的腳步加快了些,卻益發覺得暈眩。
汪傳森跟上前,見她臉色有些蒼白,不禁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沒事,快走吧,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慕黎歡回他一抹極淡的笑,步伐不停地往前走,耳邊隱約聽見瀑布的聲音,她想去洗洗臉喝點水,或許身體的不適感會好些。
身後的汪傳森安靜了下來,只是陪著她走。
事實上,這讓她有點緊張,孤男寡女走在無人的山間小路上,跟不對的人,絕對產生不了浪漫情懷,反而多一分尷尬與不自在,就像她跟汪傳森。
這男人陰沉得緊,黑框眼鏡下的眼總是不時地望住她,而且是那種深沉的注視,像在審度、在評估,連偶爾的笑容都那樣彆扭,比陰天的雲還灰。
是的,她不喜歡汪傳森,直覺告訴她,對這種陰沉的男人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偏偏今日羊入虎口,還求救無門……說起來都是康逸夫害的,如果他剛剛爽快地答應跟她一組,她就可以避開現在這樣令人不自在的狀況。
瀑布到了,走到瀑布旁時她已氣喘吁吁,蹲下身捧起水,大口大口地喝了幾口,頓覺被餓昏的腦袋瓜子稍稍清醒了些,她後悔死了剛才急急忙忙地趕過來卻忘了買個麵包塞肚子,反正最後還不是讓人指著鼻子數落了一頓。
喝完水,慕黎歡坐在岸邊拿出手機拍下瀑布和四周環境,把剛剛到這裡所需的時間記下,突然一笑。“我們可以以這個瀑布為一個點,進行一場有關水的詩詞闖關活動,汪老師覺得如何?”
久久沒聽到回答,慕黎歡這才抬起頭來找人,卻發現汪傳森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讓她心驚了一下,她微微側身站起,定定看著他,他的眼神令她不安,那種直覺想閃人的感覺又浮現了。
終於,他開口了——
“慕老師,你是不是喜歡康老師?”鏡片下的那雙眼依然深沉得讓人看不大清楚,雖然在說話,嘴卻似乎沒張開。
悶啊……悶透了。
慕黎歡下意識又退了一步。“沒有,我不大容易喜歡一個人。”
是嗎?那你剛剛公然對康老師示好,難不成是因為不想跟我一組?是為了避開我?”
好犀利的直覺啊!慕黎歡驚歎。
可就算事實如此,話還是得緩著說。“當然不是,你為何會這樣想?”
“因為你總是避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討厭我?這個問題我一直想找機會問問你,你現在就回答我吧,難得這裡沒人。”汪傳森靜靜地站在那裡盯著她瞧,黑眸閃爍。
一股冷意竄上她的脊背,慕黎歡輕輕打了個冷顫。要是平時的她,體力耐力都還算不錯,一般斯文的男子也不一定跑得贏她,可現在她餓得頭暈眼花又手腳虛軟,走路都快走不穩了,若真要跑,可能會先摔跤。
想來想去,此刻的她根本沒能耐得罪眼前這個陰沉的男人,還是管好自己的嘴巴為佳。
“我沒有討厭你,汪老師,當然也沒有特別避開你,大家都是同事,也只是同事而已,我只是沒對你特別熱絡,不代表我討厭你。”這算是很和緩的解釋了吧?再虛偽一點的,她可說不出來了。
“是嗎?你明明好幾次看見我就改道,我都看見了。”
慕黎歡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這男人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嗎?就不懂得自己找臺階下?逼她說出真心話對他有什麼好處?簡直莫名其妙!
汪傳森眯起眼。“你在嘲笑我?”
她很想說是,可那是找死吧?這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我真的沒有,汪老師。”慕黎歡歎了口氣。“一切都是你多想,我對你沒有任何情緒,喜歡跟討厭都沒有,這是實話。”
“為什麼不喜歡我?”他又眯起眼。
真是瘋了……
慕黎歡覺得自己像是站在半空中的鋼索上,隨時有被風吹下去的危險,整個人體虛又氣虛,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站在這裡,接受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對她莫名其妙的質詢。早知她不該來的,寧可被罵死怨死,也好過來這裡活受這種罪吧?
她不語,只是看著眼前這個陰森森的汪傳森,不由得再次怨起康逸夫來。“你勾引魏一風醫生,又勾引康蘭生老師,見一個愛一個,卻說你不喜歡我?我究竟哪裡不讓你喜歡?”汪傳森向前逼近她。
她退一步,他便進一步,當她感覺到腳邊漫進一股濕意時卻已然來不及,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往溪水裡摔落——
前面帶頭領路的男人高大英挺,寬肩窄臀,雙腿筆直修長,儀態更是令人賞心悅目,說來說去就是美男子一枚。
可這枚美男和花美男醫生完全不同款,花美男醫生長相跟花一樣美麗又斯文,笑起來也讓人如沐春風?,可眼前這枚,不笑時比北極的雪還要冷冰冰,笑時有種勾魂攝魄的魅力,隱隱還帶著絲嘲弄,這種男人很迷人卻不親民,有種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午後,山林靜謐,鳥叫蟲鳴,說是探勘地形,可一男一女並肩走著,和約會時的感覺也相仿,俊男美女的,不該產生一點火花嗎?
馬又芸盯著那挺直好看又寬闊厚實的背,竟是徒增哀歎。這男人是嫌她醜所以不想跟她說話嗎?她一個大美女被人家丟在後頭像跟屁蟲似的,能不哀歎?
此時,手機鈴聲驟響,嚇了馬又芸一跳,不是說山裡收訊差嗎?她盯著手機,剛剛沒訊號的手機,此刻竟有小小一格收訊,來電者竟是——花美男醫生?不會吧?
“喂,花……不是,魏醫生,你找我?”馬又芸小小聲地說話,因為山林太靜,而且她難得可以展現女子的溫柔。“是……我們在山上,所以慕姊姊的手機可能收不到訊號……什麼?怎會這樣?她沒說啊……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找她!你放心……會的,我這裡有吃的東西,就這樣!”
手機一掛,眸一抬,康逸夫定定地看著她。
“什麼事?”
“魏醫生說慕姊姊今天開車幫他載一個急診病患到山下,折騰了幾個鐘頭一點東西都沒吃,問我剛剛慕姊姊是否吃過東西,因為慕姊姊血糖一低會心悸、頭暈,嚴重點可能會昏倒,可是她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所以就打給我——”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康逸夫皺著眉頭轉身往回走。
馬又芸快步跟上。“康老師,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去找你的慕姊姊!這女人就是不安分,身體不行還硬撐,簡直是個麻煩精!”康逸夫的嗓音,連數落起人來都很好聽。
“慕姊姊才不是麻煩精呢,她做事一向負責任,否則就不會一滴水都沒喝就趕過來還被你罵……”
康逸夫聽到這裡,腳步頓了一下才繼續大步往前走。
馬又芸跟得辛苦,只好小跑步。“你不要誤會她,雖然她長得很美,所以看起來不大可靠,可是她真的是個熱情又負責任的女人,絕不是什麼麻煩精、蜘蛛精的,你看她不是做好事不欲人知嗎?你之前指責她一堆話,她連回你一句都沒有……我們一定要走回集合點再循那條路上去找她嗎?這樣要很久耶……”
他轉過身來看著她。“馬又芸,你回原點等我,可以嗎?就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到了。”
“嗯,可以。”
“很好,可以的話你試著一直打手機,打到他們兩人有人接為止,我找路抄過去找她。”
嗄?“你知道路嗎?”他才是外來者好嗎?
“地圖已經在我腦子裡了,放心,我常登山,不會迷路的。”說著,康逸夫朝她揮揮手,便往沒有規劃路線的山林裡走去。
“等等,食物……”馬又芸在後頭叫。
“我帶了,放心。”康逸夫大聲道,從大步快走改為奔跑。
心,是急切而不安的,他想起剛剛對她說的冷言冷語,想起她剛剛那蒼白的臉,更想起她主動舉手要求跟他一組時,那眼神中的祈求。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在虛弱時選擇依附他,可他很冷漠地拒絕了她是事實,刻意冷落她也是事實。
是被豬油蒙了心吧?是壓根兒把她當成那種水性楊花、對感情不忠的女人才如此對她?還是他真的對她隨便遲到這件事非常不滿?抑或是他只是在生氣?
生誰的氣?他自己?還是她?
真是氣悶呵。一個女人,為什麼可以輕易牽動他多年無波的心緒,讓他莫名地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在緊張她,不該有的緊張,卻不能否認地緊張,這叫什麼?是在乎。
不想承認,所以生氣,所以漠視,所以刻意地冷漠……
她最好不要有事。
否則他會愧疚吧?因為愧疚,所以更在乎……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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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康逸夫在原先安排慕黎歡和汪傳森勘察的路線上繞了一圈,並沒有看見人,他喊著他們的名字也沒人回應,就這樣上下來回走了幾趟,直到他的手機在某個定點突然響起——
他接起,馬又芸劈頭便道:“終於接通了!康老師,汪老師說他跟慕姊姊走散了,所以他先回到原點,我一直試著打慕姊姊的手機,可是都打不通。”
康逸夫皺眉。“怎麼會走散的?他竟然把她丟在山上自己下山?”
“汪老師說慕姊姊身體不大舒服,說要在原地休息一下,讓他先走,後來他把路線走完之後回過頭來就找不到她了,他以為慕姊姊已經回來,便先走回來了,而且因為要找人,還不小心掉進瀑布裡,弄得一身濕呢。”
康逸夫再次皺眉,一顆心沉了下去。“知道了,我會找到她,你請其他老師也再幫忙找找。”
“好的,我知道,你要小心,天快黑了。”
“我有帶手電筒,放心。如果我一個小時之內還沒下去,你就打電話報警,叫人來搜山,知道嗎?”交代完,康逸夫切斷電話,繼續往前走。
冬天天色很快就變暗了,要是再起霧,到時尋人更是不易,康逸夫很難不擔憂。他邊找邊喊人,天還沒全黑,可他依然拿著手電筒四處照,沒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藏人的地點。
過了二十幾分鐘,他再次來到方才已經來過的瀑布旁,這次他發現瀑布邊石頭上的泥濘,又看見地上略顯淩亂的腳印一直延續到瀑布後頭,然後他看見一件白色外套——那是慕黎歡來時穿在身上的,此刻,外套被丟在草叢裡,很顯然的,它的主人發生了什麼事……
他上前撿起它,是濕的。
不由得想起剛剛馬又芸提到汪傳森掉進瀑布一事,直覺認為這兩件事必有關聯性,這讓他腳步不禁加快,往深林處呼喊的聲音也益發的急——
“慕黎歡,出點聲音讓我找到你!聽見沒有?你該不會聽不出我的聲音吧?先前還巴望著跟我同組的,現在我來了,你趕緊給我出現——”喊到這兒,康逸夫的聲音一頓,因為他聽見了前方很微弱的聲響,是小石子打在草叢裡的聲音。
康逸夫很快地往聲音來源處奔去。“是你嗎?慕黎歡?出聲!”
“是我……”山林裡很靜,她的嗓音輕輕從某處飄了出來。“小心……前面有洞,不要掉進來……我在洞裡……”
話還沒說完,康逸夫那張俊逸好看的臉龐已出現在洞口,手電筒的光打在她身上,迷人的眼睛正緊張又擔憂地看著她。
“摔傷腳了?”他問。洞並不深,她爬不上來鐵定是因為摔傷了。
慕黎歡看著他,笑了,一滴淚從眼角滑下。“是啊,不過沒斷,只是太痛,痛得我站不起來。”
話方落,康逸夫已跳下洞。洞不大,高大的他一蹲下身,長腿便觸及到她弓起的腿。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他一張臂便可以把她擁進懷裡,可不是他擁她入懷,而是這女人自動投懷送抱,雙手圈住他的腰,整張臉埋進他的胸前,緊緊、緊緊地抱住他——
她的身子顫抖得厲害,他被她一抱,發現她全身都濕了,不是只有剛剛撿起的外套是濕的。
康逸夫不假思索地擱下手電筒放在地上,想脫下身上的外套讓她披上,慕黎歡卻抱著不放手。
“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之後你要罵我不知羞恥或什麼的都隨便你,只要一下下就好,不要推開我!”她悶在他懷裡說著話,感受著他懷中的溫暖,他身上的氣味,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如此熟悉而懷念。
只要一下下就好……
此刻的她虛弱到極需要他的體溫、他的心跳、他的懷抱來慰藉,至少這一分這一秒,她希望可以什麼都不想地依偎在他懷中,尋求那久違的溫暖及溫柔,像是守護。
康逸夫頓了一下,沒說什麼,反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大大的手掌不斷地摩挲著她的背,為她取暖。“我沒有要推開你,只是想脫外套給你穿,你全身濕透了,會生病的。”
她依然不管,還是把臉悶在他懷中。“我病了,你會心疼嗎?”
這個問題,很親昵,很曖昧,很不莊重,很不適合一個據說已經有男朋友的女人開口問,可她問了,用那軟軟的、虛弱的聲音,撒嬌似的,很難令人把它當成一句玩笑。
康逸夫沒有回答,心卻緊揪著,撫著她背的手緩了緩,像是無聲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跟汪傳森發生了什麼事?”他轉開話題。
聽到汪傳森三個字,慕黎歡抱著他的手一緊,連呼吸都暫停了一下。
康逸夫低頭瞧她。“慕黎歡,他欺負你了?”
她沒答腔,只是往他懷裡靠得更近了些。
“跟我說實話,不要瞞我。”此刻的康逸夫,嗓音低沉溫柔,帶有一種蠱惑的力量。
他在誘惑她跟他說實話,每次她不想說話的時候,他就是用這種方式讓她不自覺地開了口,而她對他這種力量一向沒有抵抗能力,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恐怕也一定是。
“發生了一些爭執,我不小心掉進水裡,他見狀上前將我拉起,我又氣又暈地甩開他,他生氣了……就丟下我走了,後來我自己沒注意,掉進洞裡受了傷,出不來,就這樣。”
簡單明瞭,一氣呵成,絲毫沒有情緒性的字眼,聽起來,這之所以掉進洞裡跟汪傳森一點關係也沒有。
康逸夫眯起眼,對她避重就輕的說法很不滿意。
“當時在爭執什麼?你之所以掉進水裡是因為汪傳森?否則他拉你起來,你又何必生氣。還有,你甩開他之後他應該沒有馬上走,一直追你追到瀑布後頭對嗎?因為我在那裡發現你的外套,這種天氣,你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太熱了才把它脫掉的,就算它是濕的,也比你現在穿成這樣來得禦寒,而在發現這件外套之前,我是循著泥濘上的大小腳印找來的。”
還是……瞞不住他。她該知道的。
“我肚子好餓,你有吃的嗎?”
康逸夫伸手抬起她的臉,定定地看著她,手電筒的光不算亮,但因為這樣近距離瞅著她,讓他看見了她略微腫脹的唇,那顯然被咬傷過的唇……
該死的汪傳森!
現在他就算不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康逸夫修長的指不自覺地輕撫著她的臉,神色之間卻帶著一股冷冽之氣。“我先把你弄上去,還是你想繼續待在洞裡吃東西?”慕黎歡看著他,沒說話,他卻已一把將她抱起,往上高舉到洞口。“抓好攀著,我會把你推上去。”
將她推出洞後,康逸夫三兩下便爬上來,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然後把袋子裡的巧克力遞給她。“先吃下這個,到山下再請你吃好吃的。”說著,康逸夫蹲下身。“上來,我背你,越晚越冷,我們得儘快下山。”
慕黎歡沒有拒絕,因為他說的都是對的,而此刻的她也沒能力自己走下山,只好委屈他了。
她乖乖趴在他寬大厚實的背上,一手抓著巧克力啃,一手攀住他,兩人慢慢地走下山。
她的身子貼在他溫暖的背上,身上有他的大外套,身體漸漸不那麼冷了,而康逸夫背著她走山路需要很大的體力,應該也不覺得冷。
天空上,明月高掛,亮得逼眼,本是淒慘狼狽的一天,此刻卻讓她覺得幸福與寧靜。
“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她的柔嗓輕輕飄散在空氣中。
“你問。”
“為什麼你會來煙嵐小鎮?”
“為什麼你會這麼問?對於每個搬來煙嵐小鎮的新住民,你都很好奇?”
“當然不是
魏一風之所以被稱為花美男,自然是因為他長相很美,有著女人的細緻,卻也有著男人的好身材及迷人風采,而且不只如此,他笑起來比風還溫柔、比花還美麗,總是讓人心曠神怡。
這還是慕黎歡第一次見到板著臉的魏一風,沒想到他板起臉的模樣也很冷酷,讓她連開個玩笑都不敢,只好選擇安靜。
之前,他抱她回家替她放熱熱的洗澡水,讓她在裡頭泡了個很久的熱水澡,出來之後他才幫她處理扭傷的腳踝,還給她喝了一大杯熱熱的薑茶,讓她驅走體內的寒氣。
“你在發燒,可能還要燒幾天才會退。”他板著臉把她抱上床,自己則在她身邊坐下。“今晚我要留在這裡,別想趕我走。”
慕黎歡笑笑。“好,我不會趕你走,今晚我也不想一個人待著。”
魏一風看著她,雙手環胸。“慕黎歡,你以為我真不會對你怎麼樣?”
“我是病人,而你是這世上最體貼、最溫柔的好醫生。”意思就是一個世上最好的醫生是不可能對病人伸出魔爪的。
“我是醫生,也是男人。”他不得不提醒她。
這麼放心地對他說這種話,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慕黎歡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而他也任她看,這女人想看他,總比連想看他的心都沒有來得好。
“怕了?”黑眸直勾勾地瞅著她,對她今天意外受傷一事,他很難不介懷。
他傾近她,將她攬在懷裡。“以後看你敢不敢不吃飯。誰看過一個騎術這麼好的人,會掉進一個小小的洞裡還爬不上來,嗯?我真要被你氣死了……以後不准再參加什麼上山勘察的活動了。”
“好,聽你的。”她知道這男人在擔心她,今晚他說什麼,她都會應好。
是她不乖,沒聽他的話先吃完東西再上山……
“你那麼重,把你背下來的康老師骨頭不知道有沒有受傷?我明天去幫他看看,順便謝謝他。”
噗——
她差點笑出來。
“好。”她說過今晚他說什麼她都會乖乖應好,所以她也不想想太多。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是康逸夫先找上門來,卻遇見魏一風,至於那天早上這兩個男人談些什麼,她不知道,因為一早在她屋裡看見一個男人走出來,就算有任何想法也該打消了才是。
咖啡店被迫休館的第三日。
冬日午後,慕黎歡在店內閱讀小說,咖啡機裡煮著咖啡,外頭忽然傳來敲門聲,原來是古若玲帶著馬又芸和康逸夫來探病,馬又芸手上還抱束花,站在門邊笑容可掏。
“慕姊姊,我們來看你了。”說著,馬又芸把花送到慕黎歡懷裡,又吸了吸鼻子。“天啊,好香,幾裡外都聞得到你煮的咖啡味道,根本就是引人犯罪嘛。”慕黎歡笑笑。“沒看見店門上掛著的牌子?”
“停止營業七天那個牌子?”
看來你看見了。”慕黎歡把花放在櫃檯上。“把花插上吧,我現在還在養傷,動不了。”
“是不想動吧?我問過魏醫生了,他說你的腳傷不嚴重,慢著走是沒問題的,反而是你受了寒,發燒了兩天,現在燒退了沒啊?”說著,馬又芸伸手便摸上她的額頭。“咦,還有點熱?”
“嗯,因為還沒好啊。”慕黎歡把她的手拿開。就算相識已久,她還是不大習慣馬又芸的熱情如火。
“那你還喝咖啡?不是要吃藥嗎?”
慕黎歡淺淺一笑。“我煮來聞香的。”
馬又芸瞪著她。“你不偷喝我隨便你!看來我要跟魏醫生告狀去才行,哪有人像你這樣照顧身子的?”
古若玲溫柔地在一旁笑道:“馬老師,你別太擔心,人家魏醫生是醫生,難不成連自己的女人都照顧不來?”
“話是如此,可這也難說,畢竟魏醫生把病人全當自己親人在照料,忙這忙那的,難免會有疏漏。”
“這也不能怪他,整個鎮的病人幾乎全到他這兒來了,我聽人家說鎮上那兩間私人診所生意慘澹,都快活不下去了……”
在她們閒聊的當下,康逸夫已走進吧台內接手,替慕黎歡煮咖啡,不時翻翻慕黎歡在他們進來之前看的那本小說。
慕黎歡也由著他去,因為她太瞭解他。七年前,她的一手好咖啡還是他教的,他煮出來的咖啡絕對不比她差,可能還會更好。至於那本她在看的小說,是在寫盜墓者的故事,他想看她還可以借他。
咖啡煮好了,康逸夫替每人倒了一杯,端到外頭的咖啡桌上,唯獨慕黎歡桌前擺著的是一杯熱蘇格蘭紅茶一意思很清楚,他不讓她這個病人喝咖啡。
她看向他,他微笑以對,卻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
古若玲坐在康逸夫身邊,問他。“要不要加鮮奶?”
他搖頭。
古若玲又起身替幾人端來幾份蛋糕。“這餐算我的,大家多吃點。”
慕黎歡看著那幾塊特地讓人送來給自己吃的蛋糕,很想跟她說那不賣,古若玲卻已轉身把蛋糕喂進康逸夫嘴裡,還不小心沾了他一嘴,連忙又是羞又是道歉地親自動手幫他擦,體貼又溫柔。
慕黎歡看著,悶悶地端起茶來喝。
馬又芸見了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隨即睜大了眼。“沒想到康老師的咖啡煮得比慕姊姊還好喝,有沒有搞錯啊?是米其林級的啊!”
是有點誇張,故意轉移焦點,但好喝絕對是真的。
“真的?”古若玲聽著也喝了一口,邊喝邊點頭。“康老師,你這咖啡哪兒學的?有空教教我好嗎?”
“那有什麼問題?有空的話。”他挑眉淺笑。
那迷人的笑靨,是對著古若玲,這讓慕黎歡的心竟是一痛,那痛一陣又一陣,讓她的臉色蒼白起來。
起身,她藉口要去洗手間離開座位,走著走著卻在廊道的窗邊蹲了下來,兩手抱膝,將臉埋進雙腿裡。
康逸夫因為不放心所以跟上,看見她這模樣,皺著眉大步上前,蹲下身扶著她的雙肩。“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她聞聲一愕,沒抬頭,只是搖首。
“你看著我說話,慕黎歡,這是敝人基本的禮貌。”他溫柔地責備著,嗓音卻好聽到快滴出水來。
“我沒事。”他為什麼要跟來?她的傷心,一點都不想讓他發現啊。
是的,她傷心,因為他說要教別的女人煮咖啡,她以為那是她專屬的,結果他卻答應得如此輕易,把她和他過去的美好回憶瞬間打碎。
這一刻,她真是討厭死他了“那就把臉抬起來讓我看看。”
“走開!”她不要讓他看見她現在可憐兮兮的樣子,最近她在他面前總是狼狽不堪,這讓她很不舒服。
“看完我就走。”說著,也不管她同不同意,長指便硬是挑起她的臉I那臉上有著任性的美麗,直勾勾盯著他的那雙眼帶著莫名的幽怨,還有……她眼角那令人很難忽略、尚未來得及拭幹的淚珠。
她在哭。
“究竟哪裡不舒服?腳還痛?還是頭痛?”他的大掌移到她額頭上,她卻把臉給別開。
他定定地看著她,想把美麗表相下的她給看清,一遍又一遍,竟一點都不覺得陌生,甚至莫名覺得熟悉。
這樣的感覺,不是第一次……這著實令他困惑不已。
我們認識嗎?慕黎歡?”這是他第二次這麼問她。
當然認識,我們熟悉彼此的每一分每一寸,也曾撫摸過彼此的每一分每一寸……她很想這麼對他說。
可是她為什麼要?
一個選擇遺忘她的男人,恨絕對比愛多吧?她相信他是恨她的,在他閉上眼差點死去的那一刻,他一定是很恨她的,否則,又怎會只遺忘了她?
“我們認識嗎?”她泛著笑回望他,一股氣、一股怨就這麼湧上。“康老師,這是老掉牙的伎倆了,用在若玲老師身上或許還有用,對我沒用。”
康逸夫挑挑眉,本來的愛憐在經過這女人的存心挑畔後全沒了,他驀地覺得自己的舉動真的很可笑。“我以為是你一直在吸引我的注意。打從第一次見到我便摔破了杯子,看著我發愣,現在又躲起來哭……”
她氣得打斷他。“我見到你打破了杯子,是因為你像極了我一個死去的朋友,誰見到鬼不會嚇一跳?如果你不是一直注意著我,又怎會追上來,看見我因為腳痛而哭呢?說來說去不都是你為了接近我所捏造給我的莫須有罪名?”
“慕黎歡……”
“你們男人都一個樣,自以為是又自作多情,我不領情不成,還得被安個罪名來維護你們男人可笑的自尊心,你如此,汪傳森如此,還要我再說下去嗎?你那溫柔迷人的笑,去對喜歡你的女人撒去,別在我身上作文章了,沒用的。我話說得夠明白了吧?離我遠些!我不想看見你!”
慕黎歡一口氣說完,康逸夫詫異地挑眉,未語,倒是後頭跟來聽壁腳的古若玲沖上前來,不可思議地瞪著她。
“慕黎歡,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難道你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會愛上你?沒見過像你這樣自戀的女人!”古若玲把康逸夫拉起來,手挽住他。“康老師,你別理她,你的溫柔、關心不必用在這種女人身上,瞧她這自以為是的樣子,魏醫生的眼光真的很有問題!走吧,我們離開這裡。”
見兩人走了,馬又芸慢吞吞地走過來,若有所思地看著慕黎歡。“你是很不喜歡康老師?還是因為太喜歡他了,所以把他推開?”
慕黎歡抬眸看著馬又芸。“喜歡或不喜歡一個人,都不是三言兩語的事。”
意思就是,她懶得說?
馬又芸不是第一天認識慕黎歡,在大家眼中她就是個謎樣的女人,可她知道,很多時候是她懶,懶得跟人解釋。
可是看得出來,她對康老師是不同的,因為她幾乎沒有對任何人這樣說過話,傲慢又無禮。
可見這人對她是特別的,特別的好或是特別的壞?
“你是真心喜歡魏醫生吧?”馬又芸問。
慕黎歡笑問:“你是關心魏醫生還是關心我?”
馬又芸臉皮薄,心事這樣被揭開,她哪受得住?不由得起身跺腳。“不跟你說話了啦!你果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女人!”
大家都走了,慕黎歡繼續方才敝的事,一個人靜靜地翻著書,可心思已亂,那人的模樣一再出現在她腦海,竟讓她惱了。
推開門,她慢慢走到十幾步遠的衛生所,看見所裡大排長龍的病人,再看看那始終一臉溫柔地替人看病的魏一風。
他是那樣出色、那樣溫柔,錯過他會很可借,也許這輩子不會再遇見一個可以與心上人匹敵的物件了。可,能是他嗎?感覺他離她好遠,就像這一長排人龍,阻隔著他與她,而她,卻沒有渴望靠他近些……
至此,她怎能不明白,她對這個男人是喜歡是欣賞,卻不是愛情。或者說,還沒昇華為愛情,某人又出現了……
病人很多,魏一風無意間抬眼,一眼便看見慕黎歡。
她看著他的眼神很特別,特別到他不得不多看她幾眼,特別到讓他意識到這女人對他的疏離比初見時還要嚴重。
她看見他在看她,對他微微一笑,在旁人看來這是戀人之間親昵的默契,只有魏一風知道,她突然出現站在那裡看著他,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似乎已確定了些什麼,關於他跟她。
他對這樣的直覺很不安,起身想朝她走去——
“魏醫生,這位老奶奶的呼吸狀況不大好,你快過來看一下!”護士小姐在喚他,很急。
他走不開。明明她就站在那裡,他卻無法朝她邁進一步……
他看著她,慕黎歡對他搖搖頭,笑著朝他揮揮手,走了。
或許,真的在這一刻就註定,他終究不是可以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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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自從那一天古若玲拉著康逸夫離開後,慕黎歡已經半個月沒有再看見這兩個人。馬又芸偶爾會路過跟她閒聊幾句,但總是匆匆,她無所謂,更不會為那日的事解釋什麼。
康逸夫若真因此而離她遠遠的,那更好,她不必因為看見他而老是心慌意亂,想起過去。
日子,一如既往。離開他後,她獨自生活了七年,現在也只不過是回到既有的軌道上,她可以的。
可,雖說是如此,這陣子的她卻益發意興闌珊,懶到連開門做生意的心情都很低落,平靜的表相下有一把火在燒,只是少了引信去點燃。
“聽說了嗎?汪老師前天夜裡被圍毆了。”有人壓低了嗓音。
“真的假的?誰幹的?”
“汪老師家又不是吃素的,要是查得出來是誰,早就回敬回去了!說也奇怪,汪家勢力這麼大,竟查不出來是誰打了他們家的人?嘖嘖嘖,這就叫一山還有一山高吧?”
“那怎麼辦?”
“摸摸鼻子嘍。”
“汪老師會善罷干休?”
“不甘願又能怎樣?要報仇至少也得知道仇家是誰啊!”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邊喝咖啡邊聊是非,他們無意間說出口的話,卻震懾了在吧台內的慕黎歡。
這鎮上,誰敢這樣堂而皇之地動汪家人?汪傳森雖然只是小小一個國中老師,沒身分沒地位的,但汪家卻有著官家後臺,這鎮上沒有人不知道。
因此就算她吃了汪傳森的悶虧,她也不打算公諸於世,畢竟她還想待在煙嵐小鎮,不想惹那官方是非,替校長惹麻煩……除非經過上次那件事後他還敢再找她麻煩,那她可能也不會對他客氣了。
心思,很難不轉到康逸夫身上。這裡除了他財大勢大,不怕死地敢用這種方法整汪傳森之外,應該沒有第二人。
是為了替她出氣?在她那樣對他發過脾氣之後?
咖啡壺裡的咖啡滾動著,噗噗冒著白煙,香氣四溢,麵包店剛送來一個黑森林蛋糕,慕黎歡拿刀切著,有點心不在焉。此時,店門卻傳來一聲巨響——
眶當一聲玻璃門裂了。
又一聲巨響,玻璃門破了。
店內客人紛紛驚叫出聲,如驚弓之鳥般往角落躲去,門外走進兩名手持球棒的彪形大漢,惡狠狠地瞪著慕黎歡。
這一幕,活像是在拍打打殺殺的黑道電影,最近煙嵐小鎮也未免太熱鬧了吧?慕黎歡面不改色地挑眉。“搶劫?”
“你他媽的當老子是什麼人!搶劫?你老子我不愁吃不愁穿,骨氣滿滿呢!”來人顯然很不爽被人當成強盜。
“不然……劫色?”語調很涼,聽不出懼意,神色卻帶些惱。
“嘖,你這娘兒們雖生得美,可你當老子們是登徒子?”
真麻煩!“不然你們來幹麼?砸店?”
大漢哈哈大笑。“終於答對了!不笨嘛!”
說完,兩人球棒一揚便四處亂敲亂打,店裡瞬間一團混亂,客人抱頭尖叫奔出門。
慕黎歡冷冷看著他們,拿起電話便報警。
看見她要報警,一名大漢沖了過來,一棒便要往她的吧台敲去,誰知球棒還沒敲下去,身上立即被潑了一身滾燙的咖啡。
“啊!痛痛痛!死娘兒們!”球棒掉在地上,大漢痛苦狂叫。
另一名大漢見狀奔近吧台,長手一伸,便要把慕黎歡抓出來,沒想到手才探向她的脖子,便被她手上切蛋糕的刀子給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瞬間四溢。
那人怒吼媽的一聲,火大得一棒就要朝她揮來——
慕黎歡一驚,兩手下意識擋在臉前,正要彎身閃躲,卻有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球棒,下一秒一個回身,長腿飛踢而去,將那名大漢給踢飛出去,狼狽地摔跌在地。
“你是誰?敢多管閒事!”雖然跌個四腳朝天,還是吼聲十足。
康逸夫挑眉,神色冰冷地瞪著他。“你又是誰?敢在這裡生事,目的是什麼?誰叫你來的?”
“你他媽的管太多了吧?現在給我滾,我就放你走!”明明是自己被人家踢到地上,吼好玩的也爽。
就在此時,警車鳴笛聲由遠而近傳來,兩名大漢對視一眼,見情況不對,手拉著手便要飛奔而出,員警卻把店門口整個堵住了,兩人哪兒也去不了,只能乖乖上了警車。
混亂過後,慕黎歡才懂得後怕,望向她的救命恩人康逸夫,他的眼中滿布著憂慮與怒氣,大步朝她走來。
如果可以,她現在應該躲起來,免得被他狂大的怒氣給掃到……
可她現在只能呆呆地站著,完全沒有逃亡的體力。
“你不要命了嗎?遇到流氓求饒示弱都來不及了,你還跟人家動手?你以為你有幾條命?”
他永遠忘不了他剛剛在門外所看見的。
這個女人冷靜果斷又愛挑釁,沒尖叫、沒吼叫也沒有哭,簡直就像古代的俠女,以為自己是練過武的,見招拆招……真是快被她給氣死!明明就長得一副小女人模樣,怎麼膽子生得特別大?
“難道我要乖乖被他打?”她目光盈盈地瞅著他。
他停頓半晌。“不會求饒?”
“我求饒,他就會不砸店了?”
“店砸了可以再修好,你若被打壞了怎麼辦?”這女人,讓人惱火呵。
“我……所以我不能乖乖被打啊。”
真是無言……
“不怕?”就連男人都會怕吧?
她別開眼,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蹲下身去收拾東西。
“你的男人呢?不叫他過來?”明明衛生所就在隔壁,這麼大動靜,那男人卻無動於衷?
“他有他的事要忙。”
“原來你跟他的關係那麼疏遠。”他冷哼。
手一頓,很不情願地說:“他今天休假。”
康逸夫蹲下身幫忙收拾,卻看見她的雙手顫抖到連杯子都拿不穩了,可見方才的事還是嚇壞了她。
該死的!逞強的女人!
他走上前,一把拉起她,下一秒便將她擁入懷中,緊得讓她透不過氣來——“慕黎歡,害怕就說出來,不會死人的。”
她怔了下,掙扎著,他卻不為所動,沒有放開她的意思,直到她自己消停了,軟軟地靠在他懷裡……
這樣抱著她的他,是心動的,一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來,讓他唇邊調侃的笑意漸漸淡去,轉而浮上一抹疑惑。
他不信前世今生的記憶,可,如果她是他遺忘的那一段過去,是否也會像此刻一樣,讓他覺得熟稔又思念?
慕黎歡軟軟地被他強而有力的雙臂抱在懷裡,感到溫暖又安全,就像過去曾經被他抱過的分分秒秒,她何曾真想離開?
她愛他。
很愛很愛他。
很想很想他。
這麼多年過去,本以為可以忘記了,可一被他這樣抱住,她就毫無招架之力,深深地陷入那曾經美好的過去。有關這男人的一切記憶與感覺,越來越深刻,也越來越清晰。
不可以呵……
她答應過自己,不會再愛這個男人了,不是嗎?她愛他也恨他,她不能只記得愛,而忘了恨……
“你抱夠了吧!?可以放開我了。”她冷著嗓,不願洩漏自己對他一絲一毫的眷戀與思念。
他笑了笑。“如果我說還沒,你會讓我抱久一點嗎?”
當然不會。”
他放開她,唇角再次浮現淡笑,正要說什麼,眼角卻瞄見門口站著一堆人,包括魏一風和古若玲,一個清冷,一個落寞。
康逸夫走向魏一風,尚未開口,魏一風便率先跟他道謝,朝他伸出手。“我好像又欠你一次,謝謝你剛剛出手幫忙,我都聽說了。”
康逸夫看了那修長好看的手一眼,沒去握,反而笑道:“慕黎歡剛剛已經謝過我了……說是感謝的擁抱。”
說完,康逸夫抓著古若玲的手走出咖啡店,一直到外頭才放開她。
古若玲不傻,剛剛緊緊抱著慕黎歡的人明明是他,何來感謝的擁抱?而他剛剛故意拉著她的手走出來,不是因為他喜歡她,而是把她當擋箭牌,不讓外頭看好戲的那些人嚼舌根,對慕黎歡說些有的沒的。
他在保護慕黎歡,不管是在那男人面前,還是在其他人面前。
“你喜歡慕黎歡?”古若玲站在冷風中,瞬也不瞬地望著康逸夫。
康逸夫抬眸,笑了。“為什麼這麼問?就因為我剛剛抱了她?”
“難道不是?”
“剛剛那情況如此驚險,是男人都會害怕,何況她只是個女人?我純粹是想讓她忘記害怕而已,就算當時的人不是她,而是你,我同樣會這麼做。”
或許,是真的。
古若玲也想這麼相信。
至少,他否認了,她就還有機會……
夜晚,冷風習習,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霧氣,不濃,卻有縹緲之美。
魏一風陪著慕黎歡從警局走出來。“對不起,沒想到是我連累了你。”
小鎮員警辦案效率超高,兩名鬧事砸店的人一口便供出主使者是鎮上的某醫生,因為生意都被魏一風搶走了,便找他的女人出氣。
她笑。“醫術太好也要道歉嗎?”
“你那天一定嚇壞了,我卻剛好休假去辦事——”
“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在我身邊,魏一風,你不像是會擔心這種事的男人,別放在心上了,我沒怪你。”
魏一風失笑。“那我像是會擔心哪種事的男人?”
她側頭,俏皮一笑。“想著明天醒來該在哪個城市裡流浪的那種男人。”魏一風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看來你不打算在我身上尋找一分安定……是因為康蘭生?”
她對上他的眼,不想說謊,又不想說真話,只是淡淡一笑。“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錯過你。”
可,心不由人。
他沒道破她的心事,依然拉著她的手在田間小徑散步,享受這段難得的靜謐時光。
她依他。多希望可以這樣長長久久,不再去為某個男人心動,這樣,她會很幸福吧?
兩人牽手的身影在街燈下拉得很長,在咖啡店門口依依不捨,這一幕,剛好落入康逸夫的眼。
該說什麼?小鎮太小,他入住的宿舍又剛好在咖啡店對街,站在自家院子裡都可以看見不想看見的?
心莫名揪著,有點呼吸不順,目光卻依然無法從這兩人身上移開。
“康夫人一直在找少爺。”穿西裝打領帶、鬢髮還有一絲斑白的男人,站在一旁向他報告,見少爺心思不專,好奇地也往外頭瞄了一眼,只見一對男女手拉著手在散步,沒其他異常之處,不由又把目光移回康逸夫臉上。
“找我做什麼?”
男人垂首而立。“當父母的總希望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裡、做什麼,也是出自關心啊,少爺。”
康逸夫歎口氣,知道他說得沒錯,就算母親有天大的錯,但關心兒子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跟她說我很好就成,其他一個字都不必說。”
“我知道,少爺。”
“法諾和若曉一切可都好?”
“二少爺和二少夫人都好。就算公司裡還有老一派的人反對二少爺掌權,但現在老爺和親家老爺那邊都挺著二少爺呢,更別提二少爺本身能力十分出色,少爺不必擔心。”
康逸夫點點頭,突然道:“找人二十四小時守著咖啡店,不准任何人傷害到慕黎歡。”
男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還沒應話,就聽見康逸夫再度開口——
“算了。”剛說完的話,他馬上收回,為自己對她的保護欲感到驚心又迷亂。
“你就當沒聽見吧。美國銀行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查了,那個開票帳戶確實是少爺的名字,可是登記的日期及資料、位址等等,銀行說除非本人到櫃檯去,否則不會提供。少爺要去一趟嗎?地點在三藩市,可就算查到當年登記的地址也不一定找得到什麼,七年了,也許早已人去樓空,也許住在那裡的人是後來才搬進去的,有太多未知數。”
康逸夫沉吟半晌才道:“當然要去,只是不是現在……我怕我一到美國機場就被母親的人找到了,她現在可是布下天羅地網在找我呢。我的人脈還沒她廣,還是小心為上。”
“少爺考量的是。”
“總之你先安排,時機妥當時我會親自飛一趟。”
就算希望只有一丁點,畢竟那有關他的過去,或許真能找到蛛絲馬跡……
康逸夫住的是獨棟日式建築,榻榻米式的兩房兩廳,麻雀雖小卻有前庭後院和綠綠的草皮,房子四周有半人高的籬笆及大小樹叢圍繞著,形成天然的分際線。
日式房子的優點是坐在屋內就可以藉著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將室外天然美景一覽無遺,缺點是隔音差了些,也較不隱密。
門口是寧靜的街道,對面適巧是慕黎歡開的那間咖啡店,可對著的不是店的正門,而是側門。
如果不是如此,那天他或許就能在第一時間趕到,而不會讓那些欠扁的傢伙嚇到她……
真是見鬼的!他究竟在想什麼?
她是別的男人的女人!就算她被嚇到了,受傷了,該擔心的也是別人而不是他!那兩人濃情密意的那一幕,他不是親眼看見了嗎?還想再自欺欺人地以為那女人也是喜歡他的嗎?
你喜歡慕黎歡?
他想起古若玲那晚問他的話。
皺眉,再皺眉。伸手拿起石桌上的啤酒又灌了幾口,冷冽沁脾呵,是貫穿全身的冷意,卻燒著胃。
“康老師!你怎麼這樣喝酒呢?會傷胃的。”一個女聲在籬笆外響起,轉眼間已奔進院子裡,手上提著的滷味還熱騰騰地冒著煙,被她擱在石桌上,來人正是一臉擔憂的古若玲。
她把他手上的啤酒罐取走放在一旁,將買來的滷味推到他面前,替他備好筷子。“來,先吃點熱的墊墊肚子再喝酒。”
康逸夫看著她,看到古若玲整張臉都燙了起來,他才伸手接過筷子,吃起她送來的愛心滷味。
他慢慢吃著,還幫她開了罐啤酒,她本來還在推拒,結果喝了一小口之後又一口,竟真的陪他喝了起來,一罐見底已是臉熱心熱。
“康老師……”古若玲臉紅紅地喚著他。
康逸夫淡笑著看她。“嗯?”
“我一直想做一件事,卻不知道可不可以……”她邊說邊笑,又喝了一口酒。“你說呢?”
“那要看是什麼事。”
古若玲幽幽地望著他。
這男人的笑呵,讓她心蕩神馳,每每入夢都要思念著,一天沒看見他便會心浮氣躁、心神不定。他總是對她這樣笑著,對她的體貼和溫柔都不曾真正認真地拒絕過,卻也從沒主動靠近過。
他喜歡她嗎?她完全拿不准他的心意……
或許,她該主動一點?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嗎?也許他是有點喜歡她的?
“我喜歡你,康老師。”想著,她告白了。藉著酒意,鼓起天大的勇氣,她陡地起身越過石桌,傾身親吻上他的唇——
康逸夫沒有拒絕,或者說,他根本還來不及拒絕,便碰觸到她柔軟溫熱的唇。而在此同時,眼角竟看見不知何時站在院落門邊的慕黎歡,她正一臉呆愣,錯愕地看著他們……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四目交接,一個心平氣和,一個慌亂交加。慕黎歡心一痛,立刻轉身要走,卻一個不小心踢到旁邊的石頭,整個人竟被絆倒在地,細碎的石子刺進她柔滑的手心,疼得令她皺眉。
她很想趕緊跑開的,現在卻是腳麻手痛,只能幹坐在地上……
人倒楣果然是接二連三的。
一隻大手朝她伸來要拉起她,正是剛剛還在跟古老師打得火熱的康逸夫。慕黎歡想也不想便拒絕那只朝她伸來的手,兀自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定,手腕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掌抓住,她想甩開他,他卻拉過她的手心瞧了一眼——
“流血了。你今年犯太歲嗎?又是生病又是受傷又是遇小人的,應該叫魏醫生帶你去廟裡拜拜。”
慕黎歡瞪著他,想抽回手,他卻不放,淺笑的黑眸悠悠地望著她,那樣從容自在,天生尊榮。
“你也知道你正拉著別人的女人的手?那是不是應該放開了?”她沒好氣地回他一句。“還有,你忘了你的女人還在那邊等你嗎?你硬拉著我做什麼?”
康逸夫不想放,只是盯著她那帶點憤怒又激動的神情。“我吻別的女人,你不開心?”
慕黎歡有一種被看穿的狼狽,不禁將下巴揚得更高。“你胡說什麼,我為什麼要不開心?”
他眯起黑眸,微笑。“就像那天你聽見我要教若玲煮咖啡時一樣……那天,你躲起來哭是因為我吧?”
他都說對了,可是她不會承認。
“你喝醉了吧?瘋言瘋語的!”慕黎歡聞到他吐出的酒氣,把他的話全歸咎於他喝多了。
“放開我!”
“是啊,我醉了,所以如果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是不是也情有可原?”他把她拉近,一手攬住她的腰,緊緊扣在懷裡,一張俊臉逼近她——
“你幹……什麼?”她臉紅心跳地看著他越來越逼近的俊顏,雙手死命抵在他胸前要推開他。
“我醉了。”他的呼息已近在耳邊,黑陣盯著她的唇,意圖明顯。
“你快放開我!”慕黎歡真的慌了,因為她掙不開他有力的臂膀。“再這樣,我要叫了!”
“叫吧。”他不為所動地看著她。
慕黎歡咬牙,突然問:“汪傳森是你叫人打的吧?”
他看著她,不承認也不否認。
她冷冷地看著他,嘲弄道:“你叫人打他是因為我?那你呢?你想對我做同樣的事,是不是也該被修理一頓?”
康逸夫瞪著她,感覺一股氣往上湧。
這女人……果真有把他氣死的本事!
他為何要像個笨蛋一樣替她出氣?他為何要像個笨蛋一樣擔心著別人的女人?他為何要像個傻瓜一樣一直想著眼前這個女人?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是最好的?
“康老師——”是古若玲在喚他。“你在門外嗎?”
剛剛她偷吻他之後,他突然把她輕輕推回位子上坐好,叫她等他一會兒便走出去,卻沒說要做什麼,她頭暈暈的很想睡,但坐在裡頭看不見外面,門邊也沒見到人。
“我在門外。”康逸夫揚嗓應了聲,鬆開了慕黎歡,退開一步,平靜地對她說:“你說得很對,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以後連不小心路過這種事都不要再發生了,嗯?否則我真會當你喜歡我。”
“我只是想親自過來謝謝你……”
慕黎歡低頭,蹲下身把剛剛因為吃驚而掉落在地的蛋糕撿起。
“很抱歉打擾到你,不會有下次了。”
說完,她起身,轉身離開,越過街回到店裡去。
關門,落鎖,熄燈。
哭泣聲從門縫裡輕輕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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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煙嵐小鎮的山腳下有一個中型馬場,偌大的場地設有供愛騎馬者盡情賓士的安全區域,此處除了租借馬匹外,還提供騎馬教學課程,大人小孩都可以參加。
慕黎歡算是這裡的常客,幾乎每週假日都會來此騎馬,享受一下馳騁的快感,偶爾還會代課當教練,很受大小朋友的歡迎,馬場主人數次力邀她當固定教練都被她婉拒,因為她到這裡來是為了放鬆及享受,不想承擔任何壓力而失去騎馬這單純的快樂。
今天天氣很好,天空中白雲朵朵,魏一風難得陪慕黎歡來馬場,見她一身帥氣俐落的騎馬裝扮,忍不住作勢吹了吹口哨,她挑挑眉,被他的誇張搞到紅了臉,故意上前挽住他的手。
“不如,今天我教魏醫生騎馬?”那嬌顏比冬日的陽光還要燦爛。
最近的她,憂愁多些,很多天沒見到她這樣美麗燦爛的笑容了,魏一風伸手順了順她亂飛的發,喜歡她這樣開心地笑。
“別,若不小心摔下馬,小鎮居民到衛生所找不到醫生,可能會怨恨你。”魏一風笑笑,輕扯她的發。“去玩吧,小心點。”
慕黎歡又笑。“你不無聊?”
看著大美女騎馬怎麼會無聊?”
“貧嘴!”她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把頭髮從他手中拉出來。“聽說馬場今天新進了一匹馬,是有北美北地舞人一半血統的名種馬,我已經躍躍欲試了,你看著吧,不過無聊時也可以看別的正妹,我沒意見的。”
魏一風大笑,朝她揮揮手,慕黎歡很快閃人進馬廄去了。
正當魏一風想挪個更好的觀看地點,竟見到古若玲和康蘭生走過來。
“魏醫生?你陪慕老師來騎馬?”古若玲看見魏一風也有點意外,因為這通常是慕黎歡的個人活動。
煙嵐小鎮,會騎馬的大概只有慕黎歡一個人,這種危險程度有點高的嗜好,通常很難找到愛好者一同參與,後來馬又芸嚷著要學,國中幾個老師也報了名,可興趣不大,偶爾來玩玩罷了。
沒想到她今天邀康老師一起過來,這男人竟一口答應,還意外這裡竟然有規模不小的馬場。她是因為慕黎歡常在此出現,才故意邀他一起來的,為的就是讓慕黎歡看到他們兩人約會,倒沒想到魏一風也跟來了,這算是好事吧?因為慕黎歡和魏一風的感情終於更進一步。
“是啊,你們也來玩?”魏一風朝康逸夫點點頭。
康逸夫也朝他點頭,淺淺一笑,視線很快地被場中一道紅色身影給吸引過去——
棗色的北美馬高大俊俏,深褐色的鬃毛很是美麗,在陽光下,這匹馬耀眼得像是會發光,可更像個發光體的是騎在馬上的那個女人,長髮在風中迷人地飛揚,那俯低在馬背上的身影恍若與馬合而為一,像是它與生俱來的主人。
他第一次看見一個女人把馬騎得這麼好……
不,好像不是第一次,記億中,彷佛也有一個馬背上的身影,極其動人而美麗……
康逸夫微眯起眼,彷佛還聽得見那女人在馬上的朗朗笑聲……思及此,他的頭劇烈疼痛了起來,像是萬犧鑽入般疼痛。
他閉眼深呼吸,過大的抽氣聲傳到魏一風耳裡。
魏一風轉頭瞧向他,身為醫生的本能,正想開口關心,卻聽見身旁有人大叫——
“怎麼回事?那匹馬怎麼了?”
“不大對勁,像是突然間抓狂的,那女人很危險!”
“快!去通知馬場主人!想想辦法!”
聞言,康逸夫倏地抬起頭來望向馬場中央,魏一風也在同時看見好幾次差點被甩下馬的慕黎歡,驚出一身的汗。
“該死的!黎歡有危險!”魏一風低咒一聲便要衝進去找人,手臂卻被康逸夫給抓住。
“你說那個女人是黎歡?慕黎歡?”
“是黎歡!還說那匹是名種馬非試不可——”魏一風話未落,已見康蘭生沖向馬廄,快速地跳上一匹馬便往馬場裡沖去。
“天啊!”
古若玲呆呆地看著騎術精湛無比,簡直可以去拍武打電影的康蘭生,益發仰慕不已。
可眼前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卻讓她的一顆心緊張到快打結——
馬場中,慕黎歡不知道這匹馬為什麼突然像得了失心瘋似的瘋狂亂竄。她試圖安撫它,溫柔地對它說話,也溫柔地對待它,希望它可以感受到她的善意,可是沒用,因為它發狂了,而她該死地不知道原因。
幾次馬的前腳高高仰起,想把她甩下,她只能死命地抱住馬身,不讓自己在這瘋狂的顛簸中摔落。
“慕黎歡!把手給我!”有人在她身後大叫。
那嗓音……是康逸夫。
噢,他來了……
聽見他的聲音,她突然沒那麼害怕了,像是死了也不會有遺感那樣的心情……大概只有她自己能懂。
他不知道,她連騎馬都是他教的,當她終於能跟這男人並駕齊驅時的那種快樂,到現在她都還忘不了。
原來,她一直都記著他。
煮咖啡是因為他喜歡咖啡,每星期都來馬場騎馬是因為他喜歡騎馬,也愛看她騎馬,就算過去的七年他根本不在她身邊,也完全忘記有她這個人的存在,但靠著咖啡香味,靠著馳騁在馬上的快感,她一直在惦記著他。
怎麼可能忘得掉?因為她根本就沒打算要忘記啊。
在生死一線之際,過往像跑馬燈般飛快地在她眼前閃過,淚蓄積在眼眶裡,被狂風吹落。
“慕黎歡!別發呆!快把手給我!”康逸夫在她身旁緊張地大叫,驅馬向她靠近,可北美馬一見有馬接近跑得更快,讓他追得很是疲憊。
“我沒辦法!”慕黎歡大叫。她很想伸出手,可是光靠一隻手她沒法安穩地掛在馬背上,這匹馬鐵定會很高興地把她甩下地……
康逸夫後來也意識到她的狀況,目光一轉,開始盤算著兩匹馬之間的距離。“你不要理我!
快走開!它可能會把你的馬也搞瘋!”
“你覺得我可能會不理你嗎?”該死的!她說得還真輕鬆!
康逸夫改變主意想去拉慕黎歡的馬,可那馬忽上忽下,力大無窮,他根本控制不了它。
“你放手!你這樣會受傷的!”慕黎歡見狀擔心地叫著。
他很聽話地放手了,可這時他已離她非常的近——
“慕黎歡,等一下我過去時你要轉身緊緊抱住我!”
“什麼?”慕黎歡一愕,意識到這男人想敝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
為了救她,康逸夫伸手拉住她的馬,又把自己的馬驅近,就在短短一瞬間,他跳到她的馬背上緊緊抱住了她。
身上突增的重量讓北美馬再次嘶鳴昂揚,馬蹄亂飛——
“就是現在!抱住我,不准放手!聽見沒有?”他低吼一聲,在這匹馬立得飛直,兩人最靠近地面的時刻,抱著她借勢翻滾而下——
沙塵滾滾,他的背先著地,痛得他撕心扯肺,雙眸緊閉,額心冒汗,可雙手卻緊緊抱住她的身子未曾放開……
這情景,熟悉到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呵。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剎那間無法思考,甚至差一點想要尖叫——
一樣,無聲無息……
全世界都像靜止了一般……
她從他懷中爬起來,跪坐在他面前,怔怔地看著緊閉著雙陣、一動也不動的他,淚陡地如決堤般落下,慌亂失措地低叫著。“逸夫……”
她,叫他逸夫?康逸夫皺眉。
這裡除了校長,沒有人知道他本名叫康逸夫,就算要叫他,也該叫他蘭生,康蘭生。
是他聽錯了嗎?
“逸夫!逸夫!不可以這樣!你給我把眼睛睜開……求你,我求你……”慌亂失措的慕黎歡,完全沒有意識到她不該叫出這個名字。
不,他沒聽錯,她果然認識他呵!
康逸夫緩緩睜眼,見到的是一張哭得慘兮兮又柔弱美麗的臉,那樣惹他心疼的一張臉。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撫摸她佈滿淚水的容顏,冰涼的水珠滑過他指尖,像思念流過他的心田……
“逸夫?”她看見他睜開眼睛,激動地再次輕喚著他的名。她抓住他的手緊緊握住。“你沒事吧?啊?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很痛很痛的?不,我不該這麼問,你知道我是誰嗎?能看得清楚嗎?快說話!”
“慕黎歡,你別哭了,我只看到一張花掉的臉,還真快認不出你了。”
聞言,慕黎歡安心地笑了出來,淚又滾滾而落,如果他敢忘記她第二次……她該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你竟然這麼在乎我?我以為,你挺討厭我的……該不會,你已經偷偷暗戀我很久了吧?”他跟她說笑,冷汗卻一直流。
她察覺了,臉上笑著,淚卻止不住。“你別說話了,會痛。”
他扯扯唇,溫柔一笑。“我不說話,你更痛。”
因為她會擔心得心痛,比他的皮肉傷更痛……是吧?
慕黎歡終是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對不起,對不起,你每次受傷都是因為我……”
“黎歡……”
“不理我不行嗎?我又不是你的誰,幹麼對我這麼好?還捨身相救?”她哭叫著,盡是心碎。
“傻瓜,說什麼呢?”他揉揉她的發,就算全身如撕裂般的痛,可此刻他的心卻異常的滿足。
她,平安無事呵。
她,很擔心他呵。
終究,他不是一個人傻傻地心動,傻傻地在乎……
身後傳來數人的腳步聲,第一個奔過來的是魏一風,他先是把慕黎歡全身上下打量一遍。
“你沒事吧?傷到哪裡?”
她搖頭,淚如雨下,心急如焚。“快看看他!他的傷一定很重!請你快看看他!拜託你……”
她,拜託他?聽這語氣,康蘭生才是她的人,而他魏一風,是個徹頭徹尾的外人呵。
魏一風皺眉,真令人心寒啊。不過身為醫者,他很快把這淡淡的情緒給拋之腦後。
“知道了,你別擔心。”說著,他蹲下身迅速將康逸夫檢查了一遍。“肋骨應該沒斷,可是胸口應該會瘀血,右手骨折,兩腳外部挫傷,避險動作做得很好。我已經叫救護車了,到大醫院再詳細檢查,呼吸會困難嗎?”
康逸夫搖搖頭。“我沒事的,只是剛摔下地撞擊不輕,所以痛得無法動彈,現在已經好多了。”
“這樣很好……謝謝你救了黎歡,要不是你,後果不堪設想。”魏一風到現在還無法忘記方才的恐懼,深怕黎歡就這樣從馬背上摔下來。
“我救她,不是因為你,所以你不必跟我道謝。要欠我人情,也是她欠,看她哭成這樣,為我做牛做馬做看護應該也無二話了,對吧?慕黎歡?”
他是在取笑她還在哭吧?
她幽幽地看著他,還沒說話,一抹身影便沖到他身旁,正是古若玲,見他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眼眶一紅便哭出來。
“怎麼會這樣,你是笨蛋嗎?為什麼不要命似的去救人?你的命不重要嗎?就黎歡的命重要?她是你什麼人啊?她是魏一風的女人,不是你的!你為什麼這樣……”
康逸夫笑笑地打斷她,技巧性地轉移她的焦點。“別再說了,你哭得很醜!”“真的假的?”古若玲伸手抹臉。“妝花了?”
他點頭。“嗯,花了。”
這女人很好騙,哄一下就忘記剛剛在執著什麼。
救護車來了,魏一風跟上車,古若玲也想上車,魏一風卻說:“黎歡上來,一起去醫院檢查,你不可能毫髮無傷。”
聞言,古若玲退開了,臉色不大好看,對著車內的康逸夫說:“我馬上就去醫院陪你。”
“好。”康逸夫很爽快地答應了,不想看這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再說些讓大家誤會或傷害慕黎歡的話來。
慕黎歡上了車,車子便開動了,看著躺在擔架上的康逸夫,淚又湧上。
康逸夫看了她一眼,便閉上眸子淡道:“魏醫生,叫她不要再哭了,臉都腫了,而且很吵。”
魏一風沒答腔,靜靜地看著慕黎歡。
慕黎歡也沒說話,卻乖乖地抹去眼淚。
這一天,她待在急診室門外許久,看康逸夫被推進了檢查室又推出來,直到確認他的身體除了骨折之外並無大礙後,她才整個人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一軟,差點跌坐在地。
“現在可以換你做檢查了嗎?”魏一風溫柔地問。
這女人堅持要等確定康蘭生無事之後,才要去處理她自己,他只好依她。終於,她點頭,讓他陪她做了一些基本檢查,也處理了幾處擦傷。
有康逸夫護著她,她身上除了擦傷、瘀傷,以及一隻腳稍稍扭到外,可以說是完好無缺。
幸好他沒事否則這一回,她要澳悔一輩子吧?
魏一風帶她坐計程車回煙嵐小鎮,跟著她進屋,動手煮了一鍋熱熱的黑糖薑茶,舀了一大碗遞給她。
“喝下去,通筋活血又禦寒。”
他坐在她面前,看著她慢慢地一口一口喝下,這才微微一笑。
“今晚我需要留下來陪你嗎?我看你今天受驚不小。”
慕黎歡看著他,輕輕搖搖頭。“對不起,讓你今天累了一天……”
魏一風失笑地看著她。“黎歡。”
“嗯?”
“我好像一直沒有走進你心裡,你待我,比店裡的客人還客氣。”
慕黎歡怔怔地看著他,魏一風起身摸摸她頭髮。“早點睡,休息幾天吧,別累著了。”
他走了,留下一室靜寂。
這一夜她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天明。
康逸夫住院期間,病房內都擠滿了女人和花。
不愛跟人家湊熱鬧,慕黎歡都是在深夜時來看他。偷偷看偷偷走,第三次要走,卻被一個高壯的中年男人給堵住——
“少爺請你進去。”對方客氣有禮地看著她,卻沒打算讓出路來。
“少爺?”慕黎歡皺眉。康逸夫發現她來看他了?還有,這些保鑣又是何時冒出來的?她前兩次來,都沒發現有保鑣在他四周啊!
“康少爺。”對方以為她不知道他指的是誰,不由又強調了一次。
“他……沒睡著嗎?”她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應該是,不然就不會讓我來請小姐進去了。”
慕梨歡咬唇,往回走,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康逸夫低沉好聽的嗓音傳了出來——
“過來,慕梨歡。”
她慢慢走過去,再他指示的位子上坐下,康逸夫即長手一伸,單手扯她入懷。
她不安地想掙開他,他卻出言恐嚇。“我一雙手斷了,心臟也很無力……你別亂動,否則大半夜的還要叫醫生。”
她抬眼幽幽地瞅他,覺得這男人賴皮功夫越老越精湛……
見她這樣的眼神,康逸夫突然傾身過去,一張俊顏就湊在她細緻的臉頰旁。
她屏息,連呼吸都不敢,感覺他溫熱的氣息吹在她臉上,讓她緊張得心跳都快要停止。
“你……放開我……”
他低笑,非但沒放開她,還更湊近一分,吻上她的紅唇——
兩片唇貼在一塊兒,像這世上最契合的模子,互相吸引住對方,她退一分,他便進一分,直到他把她半壓在床上,困在他的胸懷裡。
吻,持續著,輕柔慢舔,溫柔到快滴出水來像是依戀,卻是折磨,撩動著她的身體、她的心、她的清浴,卻不打斷釋放它們,擾的人心慌意亂,疼痛萬分。
“放……開我……”她無助輕喘,無辜的眼神充滿乞求,說出口的話卻半點也無法讓人信服。
他不願放手,帶笑又吻——
這回,深切纏綿,像訴盡千年的思念是的,他想她,很想很想她,就算告訴過自己一百次、一千次要放手,告訴過自己上萬次她已經是別的男人的女人,可終究,他還是放不開。
她太熟悉他的吻,也太眷戀他的吻……
這一吻,勾起太多過去。甜蜜如糖霜。
吻後,她怔怔地看著他。
他在笑。“不打我一巴掌?”
“你想被打?”
不想。可是你想打,我就給你打,但我可不後悔這個吻。”
她羞惱地伸手推開他,起身要走,他卻拉住了她……
她轉頭瞪他,也看見了他手背上的舊傷痕,很快地別開眼,卻沒有逃過他那雙黑眸……他不急,真的。
掌心,燙人呵。被他握著,熱度難減。
看見她紅豔豔的臉,康逸夫目光更沉,抓住她的手更緊了,讓她想抽都抽不走,惱得再次瞪他,他卻笑得一臉幸福。
“慕黎歡,我想我一定是愛上你了,竟連你瞪人的模樣都覺得可愛極了。”不再守著那分際之後,他變得賴皮而親昵,絲毫不以為忤。
“康先生,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剛剛沒打你,是因為你是因我而受傷……但我也不會因為這樣以身相許!這樣挑逗我,很有趣?我是不是該提醒你一下,你前陣子才吻了古若玲?還是我親眼所見!而我,是魏一風的女人,不是你可以輕易玩弄的物件!”
魏一風的女人……
如果前一句他想解釋為是她的妒忌,那這一句倒成了他妒忌的導火線了。
“你是嗎?”他笑笑地看著她,但笑已不及眼底。唉,就算他自詡耐心及氣度都是絕佳,可這女人總是可以觸碰到他的痛點。“就算之前是,打從你遇見我以後就不是了,不是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淡淡地避開他的眼。
“你是我的女人……至少曾經是。”這話,是肯定句。
身子一震,慕黎歡不可思議地望住他,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
他卻在笑,很溫柔、很溫柔地笑。“看來我猜得沒錯呵,我們以前認識,而且認識得很深……”
“猜的?”慕黎歡錯愕地看著他。那她剛剛是像呆子一樣自己承認了嗎?好像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從馬上摔下來時,你叫了我好幾次‘逸夫’,但這裡的人都叫我康老師或是康蘭生,根本沒人知道我的本名,你卻很自然地叫出來了。”他伸手撫向她的臉,長指滑過她冰涼的唇。“因此,我非常肯定你認識我、熟悉我,可為什麼你要裝作不認識我?而我,又為何不記得你?”
他,像是自問自答,黑眸卻瞬也不瞬地落在她蒼白憂傷的容顏上。
團團迷霧,看來只有她能幫他厘清了,可她看起來顯然不是非常情願“你問我為何裝作不認識你嗎?”她笑了,那笑帶點嘲弄,也帶點哀傷,更帶點痛。
指尖一頓,有那麼一剎那,康逸夫不想知道答案了,可是也只有那麼一剎那。“沒錯,為何?”
“因為是你先忘了我。你把我忘了,我為什麼還要裝作認識你?一個在你內心深處都不願留戀、記憶的我,就算本來就認識那又如何?還不是跟一個陌生人一樣,像白紙一般,每一筆都得重新來過?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讓你知道我認識你?憑什麼?”
她越說,淚越流,淚從他的指間滑過,無聲卻惹人心憐。
“是我傷了你嗎?”
那個他已經忘了的曾經,是他對不起她?康逸夫皺起眉,頭一次為自己失去某部分記憶而深深懊惱。
她搖頭再搖頭,笑了也哭了。“不,是我傷了你。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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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一年,在美國三藩市。
慕黎歡二十二歲,剛大學畢業;康逸夫二十五歲,已經取得研究所碩士學位。慕黎歡畢業的這一天,兩人飛到拉斯維加斯結了婚,結婚信物是一對刻著對方英文名字第一個字K&M的白金鑽戒。
兩人在校園相識相戀,大一新生讓大四學長相中,交往了四年,她的青春給了他,他也豐富了她的生命,他們在一起最常做的事除了讀書、熱烈地做愛,他也教她煮咖啡、騎馬,除了上課時不同教室不同級別,其他生活中所有的事幾乎都是兩人一塊兒做的,在社交圈裡也常常同進同出,被封為校園中的東方金童玉女。
慕黎歡來自臺灣某山中小鎮,康逸夫來自香港某小企業,至少她當時知道的狀況是這樣,她甚至沒有問過他第二次,他也極少提到他家裡的事。
因為她父母早逝,是奶奶養大的,父母留了一些錢,奶奶都替她留下來供她出國念書,她的生活簡單又單純,從沒想過太多複雜的事。
重點是,她喜歡他。
康逸夫當時在校園裡就是個出類拔萃的風雲人物,溫文優雅又有氣質,煮得一手好咖啡還參加過比賽,在馬術上也是個技藝超群的,得過好幾場賽事冠軍,不知令多少女人傾倒,她也算是其中之一吧?總是著迷地望著他的馬上英姿,從沒想過有一天她可以跟他一起騎在馬上,在風中狂奔。
她與他的愛情,四年如一日的熱烈,看似平淡無奇,卻是內蘊深藏,所以當他在她大學畢業典禮那一天跟她求婚時,她喜極而泣地答應了,兩人馬上買機票飛到拉斯維加斯登記結婚,在那裡度過了他們的蜜月。
真的,她曾經以為她會這樣幸福快樂地跟這男人過一輩子……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讓她不得不離開他的話……
永遠不會忘記那年的十月,康逸夫在兩人的愛巢中,發現她和另一個男人躺在床上的表情。
那天,她身上只穿著一件金色絲質蕾絲睡衣,均勻美麗的長腿微露在薄被外頭,與另一雙腳交疊著,本來不該在那個時間點出現的康逸夫突然回來了,親眼看見她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
那錯愕、痛苦又不可思議的神情,像被雪花覆蓋的雕像一直持續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經在他面前套上外衣,久到她床上的男人都已經離開了,他還是靜靜地佇立在那裡看著她,完全把那個男人當空氣。
無法再忍受下去了慕黎歡微笑地仰起俏臉看著他。“你什麼都不問我嗎?”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在他面前撐多久,最好速戰速決。
她的笑,依然美得像朵花,可是,此刻的他卻覺得刺眼。
“為什麼?”他問了,平靜得像是在問她吃飯了嗎?
“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她略略昂起美麗的下巴,很是堅定地望住他。“本來……想瞞你久一點,畢竟我們剛結婚沒多久,可是你既然發現了,那我也不必再演下去。離婚吧,康逸夫。”
康逸夫的心大大一震。“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離婚吧。”她咬牙微笑。“反正沒幾個人知道我們結婚了,這還要拜你暫不公開我們婚事所賜,一切都變得簡單省事多了,不是嗎?看來,還是你有先見之明,知道我們兩個的婚姻撐不了多久,所以才先不告訴任何人吧?”
“慕黎歡!你給我閉嘴!”康逸夫低喝出聲。什麼時候,他們兩個的愛情竟是如此卑劣而充滿計劃性?她把他當成什麼樣的男人?
“我為什麼要閉嘴?”慕黎歡下巴抬得更高,笑得更豔。“你不是把我當成愛慕虛榮的女人嗎?否則為何要隱瞞你的身家背景?你擔心我是因為你家的錢而愛上你、巴上你,我現在就可以跟你證明我不是,我更不屑!”
聞言,康逸夫眸一眯。“我的身家背景?你是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有人告訴我。”告訴她的人,還是他最親的人。
“黎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我的身家並沒有刻意隱瞞,只是不想突顯這一點而已,愛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那些都是身外物——”
“欺騙了就是欺騙了,一切的理由都只是藉口罷了!”她打斷他,不想聽他的解釋。
她起身要走,他伸手拉住了她。
“聽我說,黎歡,我沒有欺騙你,也沒有要隱瞞我們的婚事,我甚至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我已經告訴母親說我跟你結了婚,事實上,她過兩天就會來三藩市,親自跟你討論婚禮的“夠了!我不希罕!”她甩掉他的手,冷冷地看著他。“已經晚了,我已經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還要我嗎?”
康逸夫深深地看著她,伸手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裡。“如果我說我要呢?黎歡……”
慕黎歡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瘋了嗎?康逸夫,你明明看見——”
他氣悶地打斷她。“我什麼都沒看見!”
慕黎歡看著他,突然大笑出聲,笑意難止。“原來你是個懦夫啊,哈哈哈,康逸夫是個懦夫……裝瞎就可以嗎?親眼看到老婆出軌,還是在自家床上,竟然可以假裝沒看見?哈哈哈……”
“不要笑了,黎歡!”康逸夫緊扯住她的手臂,眼底滿是傷痛。“你該知道我有多愛你……”
“我不想知道!”
“慕黎歡!在你心底,我就是個這麼容易放棄的人嗎?過去的四年,什麼都不算嗎?如果你可以這麼輕易說不愛我,那為什麼要嫁給我?過去四年你有一千一百個機會離開我,為什麼是現在?”
“因為我以前沒遇到比你更好的男人,所以我不知道原來愛情還可以更美好!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康逸夫神情一冷。“你愛剛剛那個男人?”
“是。”
“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
“一個月?才短短一個月,你確定你愛他甚過我?”這太可笑了。康逸夫很想笑卻笑不出。
“我不確定我愛他甚過你,但我確定我現在已經不愛你了!康逸夫,是個男人就有點骨氣,放手吧,一個不愛你的女人你還戀著她做什麼?放手吧!”慕黎歡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我求你了,求你放手……”
康逸夫從沒想過有這麼一天,她會哭著求他離開她。
震驚、心痛、難過、害怕,各種不同的情緒同時淩虐著他的心魄,讓他不禁鬆開了手……他放手了。
慕黎歡的淚像串串珍珠般落下……
轉身,她拿起包包沖出了門,不斷地往前跑,完全不知目的地。
身後,傳來追逐的腳步聲,然後,她聽見康逸夫在叫她,一聲又一聲,一次又一次。
淚水迷蒙了她的視線,她不敢停下往前跑的腳步,怕這一停就再也沒有離開他的勇氣……
她聽見他越來越大聲的呼喊,像是小心之類的,然後一陣風刮過,她整個人被人撲倒在地,摔跌在柏油路面上,她可以感覺到全身傳來的疼痛,還聽見了一陣巨大刺耳的喇叭聲。
然後,巨響……
然後,是眾人的驚呼與尖叫聲……
一股力量再次緊緊抱住了她,把她護在他的懷抱裡,之後,她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是醫院白色的牆,聞到的,是濃濃的消毒藥水味。慕黎歡有一瞬間以為自己是在夢裡,但回憶倒帶,劇痛襲來,讓她從病床上彈跳起身,狼狽地跳下床,連鞋子都沒穿便要衝出病房,一名護士趕緊伸手攔住了她。
“慕小姐,你要去哪兒?要打針了。”
慕黎歡反而拉住她。“請告訴我,康逸夫……他是不是也在這間醫院裡?他受傷了嗎?嚴重嗎?快點告訴我!求你!”
“慕小姐,康先生他——”
“你直接問我就可以了。”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威嚴冷淡的聲音。
慕黎歡抬起頭來,怔證地看著眼前貴氣雍容的女人,看著她朝自己走來,挑著那道被繪得十分精緻的眉,揚手便給了自己一巴掌——
熱辣辣的疼在她臉頰上燒了起來,慕黎歡又痛又悶,忍住眼眶的淚水幽幽地瞅著她。
“啊,康女士,你怎麼……”護士被康母的舉動嚇一跳。
“我怎麼了?一個差點害死我兒子的女人,難道我打她一巴掌還過分了嗎?”康母冷笑。
“護士小姐先離開吧,我還有話要跟這丫頭說。”
“是,康女士。”護士不安地看了慕黎歡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康母將慕黎歡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又一遍。“的確是個美人胚子,難怪我兒子為你昏頭轉向得連命都不要了……一個背叛他的女人,他還以命相護,該說他笨還是傻呢?”
“他究竟怎麼樣了?”她關心的只有這個。
“摔到了腦部,有腦震盪的可能,到現在還沒醒,手跟腳都沒斷,不過一個月之內是別想下床了,還想聽下去嗎?你若愛我兒子,就該徹底遠離他,你是個掃把星,他差點就被你害死了!”
慕黎歡沒有反駁,他的確是因為她才受重傷的,如果不是她沒注意到迎面而來的車子,他也不必為了保護她而用身體替她擋車。
他是如此愛她啊,就算在盛怒之下,也一心只想著要護著她……她怎能不痛不悔不難受?
“讓我去看看他。”
不必了。他昏迷中,你就算看了,他也不會知道。”
“只要一眼就好,既然他還在昏迷中,讓我看他一眼也沒有損失不是嗎?”康母昂高下巴。
“這樣你就會心甘情願地離開了是嗎?”
慕黎歡好笑又悲傷地看著她。“我有選擇的餘地嗎?今天就算逸夫沒出事,我不是也得走嗎?”
康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想這麼做,但他是康氏財團唯一正統繼承人,跟你這種女人玩玩可以,但你沒資格成為康家的媳婦。”
慕黎歡深深吸了一口氣。“什麼樣的女人才有資格?像康女士這種名門千金?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世家名門?”
“住口!”康母神色更冷。“你敢這樣跟一個長輩說話?果真是個沒父母教養的孩子——”
“康女士!我的奶奶教養我一切,就跟我父母一樣,請你不要侮辱她!”慕黎歡難過地打斷她。“我奶奶呢?”
康母淡眸一瞥,把兩張紙從包包裡拿出來遞給她。“雖然你們沒有回港登記,結婚可以當沒這回事,可為了以防萬一,你現在就簽了這份離婚協議書吧,她的去向我會告訴你的。”
慕黎歡咬牙再咬牙,接過紙,拿著筆的手不住地打顫,好半天才把名字簽在那張薄薄的紙上。
自此,她和康逸夫已無任何關係了……
四年的感情,就由一張薄薄的紙終結,多麼諷刺又可笑的人生啊。
康母把紙收到包包裡後,又拿了一張紙給她,那張紙一樣薄,可分量很重,是一百萬美金。
“收下吧,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康家人面前。雖然我不喜歡你,可我相信你是個有骨氣又守諾的孩子,收下它,我就不會再為難你和你奶奶。”
意思是,她如果不收下,就表示她可能還會出現在康逸夫面前,因此康母絕不會放過她和奶奶?
慕黎歡看著康母,微笑地收下了,卻隨便往口袋裡一塞。“我現在可以去看他了嗎?”
俊顏微腫,這是她見過最醜的康逸夫,可是卻是讓她最戀戀不捨的康逸夫。
慕黎歡緊緊握住他沒纏繃帶的那只手,溫熱的淚珠,一顆顆無聲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拜託你一定要趕快醒過來,逸夫,這是我最後一次請求你,你這麼疼我愛我,一定要為我做到,好嗎?”她哽咽著,看著他四處纏著繃帶的身體、腫起的臉和唇,幾乎是泣不成聲。
“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能陪伴在你身旁,陪你騎馬,讓你煮咖啡給我喝,再也不能一起讀書、吃飯、看電影……知道嗎?這絕對是我生命中最痛苦的事,可是我不得不那麼做……
“奶奶辛苦地一手把我拉拔長大,疼我寵我愛我,我不能做出會讓她吃苦受苦甚至傷心難過的事,我更不想讓你因為我而為難,破壞了你和母親之間的關係,所以,我不得不在此時離開你,請你原諒我……
“我知道你應該會來找我的……會吧?就算你惱我恨我討厭我了,應該也是會來找我的吧?
把我罵一頓什麼的……”說著,慕黎歡輕笑了起來。“所以,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的吧?所以,我其實可以不必那麼傷心的吧?可怎麼辦呢,那是多久以後的事?也許,再見面時,你已經不認得我了,把我當成路人甲……
“你又要說我在胡思亂想了吧?你說過就算我換了面容,你都可以認出我來,絕不會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把我當成陌生人……其實我也是,我也一定會認出你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
“快醒過來吧,我請求你!就算你醒過來之後,我再也看不見你,再也無法跟你在一起,也請你一定要為我醒來……
“我愛你,康逸夫,請你記住,我慕黎歡真的很愛很愛你……”
這一夜,她哭倒在他的病床邊,小手握著大手。
夜,一點都不漫長,一直到她被請出病房之前,康逸夫都沒有醒過來。
聽說奶奶被送回臺灣的家了,那個煙嵐小鎮。
慕黎歡打長途電話給奶奶,一聽到奶奶的聲音,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你這個傻孩子,哭什麼?奶奶沒事,他們只是請奶奶去城裡玩幾天……咳咳咳……城裡真好玩,奶奶都快玩瘋了,沒睡好,犯咳了……咳咳咳……”
“奶奶,你騙我,明明是我害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奶奶何必跟著人家去你根本不愛去的地方玩。”她哭了出來,越想越痛心,越想越生氣。“奶奶,我不會再讓那些壞人為難你的。”
“不為難不為難。”奶奶輕聲安慰她,又咳了幾聲。“不就是出去玩了幾天嗎?你別哭,像是嫉妒奶奶出去玩似的。”
奶奶的音調,永遠那麼那麼的溫柔,就像兒時聽的搖籃曲,讓人覺得安心又幸福,知道奶奶是為了讓她放心才這麼說,心裡就更為心疼,可為了不讓奶奶擔心,有很多話她還是不能對奶奶說。
她抹去眼淚,微笑地對奶奶說:“我會儘早回去的,奶奶。”雖然,話筒那一方的奶奶根本看不見她的笑。
“把他帶回來給奶奶看看吧,如果可以的話,嗯?”
聞言,她的淚又掉下,點頭又點頭,卻哽著嗓。“知道了,奶奶,你等等我……”明知道這是個不可能實現的諾言,可她還是應著。
每天,她偷偷到醫院裡,遠遠地瞧著康逸夫的病房,知道他醒了,她開心,聽到他可以說話聊天了,她喜極而泣,可是總覺得缺了什麼……
太安靜了。
沒看見她的他,真的真的太平靜了,平靜到讓她以為她似乎根本不曾存在在他的生命裡直到,康母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
“他忘記你了,這樣正好,從此,你就真的跟他毫無瓜葛了,只要你離開,他什麼事都不會知道。所以,你可以走了,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之後,她在半個月內瘦了五公斤,眼睛哭到快瞎掉,整個人虛弱得幾乎下不了床,要不是杜斯言在一旁照顧著她,她可能就會病死了……
杜斯言,那個當天跟她在床上的男人,她的學弟,臨時被抓過來當替死鬼的學弟,是她最脆弱時唯一陪在她身邊的人。
“你給我振作一點,一個可以輕易把你忘記的男人,不值得你這樣傷心欲絕!”他對她說。
“不要哭了,不是說只要他好好的,你不能愛他也無所謂嗎?現在他好好的了,你又想要求更多?老天爺的記性很好的,不要忘記你對祂的許諾。
“沒有一個人沒有另一個人會真的活不下去,那只是懦弱的人替自己找的可笑藉口……”
一字一句,像要敲醒她的鑼,震得她耳膜發疼。
而在此同時,傳來奶奶病重的消息……
結果,她連奶奶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怎能不恨?不怨?不怪?
她恨自己因為一個男人而遲遲沒回臺灣看奶奶,她怨自己因為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而讓奶奶提早離開人世,她怪那個男人母親的所作所為,累得一個老人家擔心受怕還感染了風寒,一病不起。
杜斯言陪著她回到臺灣的煙嵐小鎮,替她奶奶辦了喪禮,讓她依靠,靜靜地看她流淚,直到她恢復過來,可以冷著臉開口趕他走時,他才離開。
他從來沒說喜歡她,只是很紳士地陪在她身邊,走了也沒說再見,只是每年奶奶忌日時他都會出現,然後在鎮上住幾天再離去。
這個對她過去知之甚詳的男人,這個曾經在她最脆弱時陪在她身邊的男人,從來都不是她想結婚的對象,因為,心底的傷口,不想一再被揭開。
想把康逸夫徹底遺忘的心,是因奶奶的死。
對他,一樣有恨有怨,恨他完全把她遺忘,怨她因為他的遺忘而間接失去了見奶奶最後一面的機會。
偏偏這恨這怨還無處可撒,因為,他已經把她給忘了。
而如今,就在她慢慢打開心房想去愛另一個男人時,康逸夫卻出現了。
她曾經誓言要忘記的男人,卻發現她曾是他的女人……
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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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憶磨人。
七年後的現在,想來還會心痛。
慕黎歡不住地流淚,止也止不住,沖出了康逸夫的病房,走在幾乎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有人跟在她身後,她想定是康逸夫不放心她大半夜的一個人走在路上,派人跟著,因此她也不以為意,只要他不靠過來煩她,她會當他不存在……不過,跟著她的人未免太粗手粗腳了些,像是刻意發出聲響讓她知道她後頭有人似的,非常不專業。
可這人非常有耐心,陪著她走了好長一段路,依然不急不躁,反而還顯得從容自得。
終於,她停下腳步,回過身看見的人,卻讓她大大地意外——
“魏醫生?”她愣住了。“一直都是你在後頭跟著我?”
魏一風溫柔地對她笑了笑,定定地站在原地。“是啊,可是你都不回頭,讓我很傷心呢。”
她一臉抱歉。“你可以出聲叫我的。”
“我想你希望一個人走走,所以就不吵你了。”魏一風微笑,還是沒朝她走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你想要回頭時,自然會回頭,若你不想,又何必勉強?人生就是這樣,自在隨意就好,知道嗎?”
慕黎歡幽幽地看著他,感動得好想哭。今晚,她流的淚太多,多到她根本忘了現在自己已經在落淚。
在月光下,可憐兮兮的,美得動人。
其實,他一直在等她朝他走過來,依靠他,偎在他懷裡哭,就算是為了別的男人哭也無所謂,可是,她太見外,就算感動也不敢放肆她的心。
那……看著她孤單地站在那裡哭嗎?
唉……他是個心軟的,怎麼可能狠心看美女哭而冷眼旁觀?
“慕黎歡。”他喚她。
“嗯?”濃濃的鼻音,先嚇到的是她自己。
“再走過去就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我們要不要回去了?”
夜風,真的冷。
慕黎歡終是朝他走來,卻是一步步地慢慢磨,魏一風忍不住上前拉了她的手,直接放進他的風衣口袋裡。
“以後,不要再一個人哭了,看了心疼。要哭,就到我懷裡哭,不必想太多,就把我當溫暖的枕頭或被子就可以了,嗯?”
噗——
她笑出來。淚水卻被風吹進了唇角,讓她嘗到鹹鹹的滋味。
魏一風淡淡地瞥她一眼。“終於笑了,我還以為你要哭一整晚呢。”
她低下頭,看著兩人被街燈拉長的身影,慢慢走著。“你什麼時候來的?是來找我,還是來看康老師的?”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其實都是一樣的,不是嗎?”他好笑地看她一眼,她頭更低了。“來看康老師就可以看見你,想來找你,就得來看康老師。”
幾乎每一晚她都會來看康蘭生,他不會不知情。
“魏醫生……”她無言以對。
“不必對我感到抱歉,我們其實只是朋友。”
聞言,慕黎歡的抱歉更濃。
“黎歡,雖然我不想放開你,可是,我也不能勉強你,看來你該作個決定了——是要繼續握緊我的手,還是到他身邊去?決定了,告訴我就可以了,我得說,我一向不喜歡藕斷絲連的感情,可以停泊時,我願意停泊,不可以駐留時,我喜歡瀟濯一點。”
她懂。
因為他是風啊。
本來他停留在煙嵐小鎮就是個奇跡……
明明,這男人此刻還將她的手握在他的衣袋裡,說出口的話卻像是準備好離別,淡定、自在、從容。
“你真的愛我嗎?”愛一個人真可以如此雲淡風輕?至少她做不到。“該說,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喜歡到願意為你停留,至於愛……那是互相的事,不是嗎?”魏一風溫柔地說著,仰頭望了眼星空。
他喜歡星星靠得這麼近,因為它們美麗、閃耀又動人,他也喜歡看星星,但卻從來沒想過要把它們摘下來,就像他對慕黎歡吧?他喜歡她,卻不是非要她不可,這樣的心情很微妙,是因為一開始便知道自己無法真正擁有嗎?
互相啊……
慕黎歡抬頭望住他的側臉。
這人總是這麼從容、冷靜又理智,難怪可以成為醫術一流的醫生,不管他想去哪裡,裡都會張臂歡迎,完全包容他的任性。
放開他,會後悔吧?
她不該再走回頭路了,不是嗎?那些悲傷的事,該隨風而去了。去愛另一個人,才可以有一段新的幸福,是吧?
今天的煙嵐小鎮不大尋常,衛生所外大排長龍,而且呈現完全不動的狀態,不過魏醫生看病溫柔細心出了名,大家也都等得很有耐心,可今天,都已經半小時了,連一個病人也沒叫進去是怎樣?
“護士小姐,魏醫生生病了嗎?”有人關心地問。
“還是誰得了重病,要看這麼久?”
馬又芸奉老爸之命送禮過來給魏醫生,因為不是來看病,又跟這裡的人很熟,便直接往診間走去——
“等等,馬小姐,魏醫生說暫時不讓人打擾他。”護士小姐攔住她。
馬又芸皺眉。“誰在裡頭?”
“是……慕小姐。”
“黎歡?她怎麼……”
“似乎是在談重要的事,你先在這兒等等,我去外面看一個婆婆。”
“你忙吧,這裡我幫你看著。”馬又芸揮揮手,看護士小姐匆匆忙忙奔出去,腳步不由自主地往診間走去。
診間的門沒關好,透個縫,隱約還可以看見裡頭慕黎歡的背影。
氣氛有點凝滯呵……
“你娶我吧。”慕黎歡的聲音幽幽地傳了出來。
門外,馬又芸的心一震,差點沒叫出聲,趕緊把嘴搗住。
“你昨晚不是要我作個決定嗎?我決定繼續拉著你的手,我是認真的……如果你願意娶我,我們結婚吧,好嗎?”
這這這……現在是慕黎歡在跟魏醫生求婚嗎?
馬又芸迅速把身子往後一轉,腳底抹油,把老爸托她送來的禮丟到桌上便走人。
偷聽到人家說話,還是如此私密的事,馬又芸真是惴揣不安啊!不敢再聽下去,只能閃人。
回到車內,心神不定地開車到山下的醫院,把另一份禮拎在手上,前往康蘭生的病房。
剛剛送給魏醫生的禮,是感念他對煙嵐小鎮居民的付出?現在手上這份禮,是慰問英勇救人的康老師。有時她覺得她老爸不是國中校長,而是政治人物,每每把人家送他的東西,都轉手送給他覺得對小鎮有貢獻的人,充分展現他的社交智慧,可跑腿的人卻是她。
禮物是一大盒上選香菇和一大盒上等臘肉。
馬又芸把它們放在茶几上,然後在病床旁坐下。“老爸說要送你的,很好吃,害我都想偷偷留下來,前幾年我也吃了不少,你應該會喜歡。”
康逸夫微笑地看著她。“替我謝謝校長。那些東西你可以拿回去偷偷放在黎歡那裡,想吃的時候去她那兒吃,沒人會知道的。”
要是以往,她會開心地大叫,搞不好還會撲上去抱他一下,感謝他如此識大體——噢,不,是這麼可愛體貼,可今天的她卻完全提不起興致,山珍海味之於她,突然都變得很無味。
她想笑,可是鼻子卻好酸,只好用手撝住口鼻,眼睛卻紅了。
康逸夫看著,斂了笑。“怎麼了?有什麼傷心事嗎?要不要說來聽聽?也許我可以幫你。”
被這麼溫柔的嗓音關心地問著,馬又芸哪能再硬撐?想笑著說沒事,淚卻莫名其妙地掉下。
真是瘋了不成,她為什麼會這樣?早就知道魏一風是黎歡的,聽到兩人要結婚不是應該開心嗎?為什麼她卻像是快死了似的難受?
康逸夫見狀,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不再問了。
可她卻忍不住說出口。“黎歡要嫁給魏醫生了,他們兩個人要結婚了。”
康逸夫的手一匱,在半空中握成了拳。
心,劇烈地抽疼著,痛到他快要不能呼吸“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慕姐姐和魏醫生要結婚了,還是慕姊姊求的婚……康老師,慕姊姊會不會太過分了?你因為她住在醫院裡,她卻急著跑去跟別的男人求婚……不,不對,我在說什麼!總之我的意思是……沒想到這麼快……”她語無倫次到快抓狂,將臉埋進掌心裡,完全沒有意識到康逸夫的神情有異。
那股疼痛莫名,像是潛意識裡察覺到了什麼。
這女人……就這麼急著想逃離他嗎?因為他得知了他們其實相熟的過去?她還哭著說是她對不起他,是她不愛他了,接著就急著想要在這個時候嫁給別的男人?是心虛了?沒自信面對他?
康逸夫伸手拔掉針頭,驀地低喝:“來人!”
“是,少爺。”有人馬上出現在他面前。
沒人去管馬又芸一臉驚愕莫名……
“我要出院,馬上!”“是,少爺!”
“是什麼是?他們是誰啊?”馬又芸快昏倒了。“康老師,你現在怎麼可以出院呢?你的傷才艮本還沒好……”
聽到她出聲,康逸夫這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歎了一口氣,朝她微笑。“暫時出去玩一下,不礙事的。”
“玩?這一點都不好玩好嗎?你的腳——”
“只是皮肉傷,還能走。”
“可是你的手——”
“一隻手骨折,前幾天就接好了,不妨礙我要去做的事。”
“你到底要去做什麼天大的事,非得現在出院不可?”
“很重要的事,事關我的幸福還有你的幸福。”
什麼?這跟她有什麼關係?這男人腦袋摔壞了不成?
“康蘭生,醫生說你還得住院幾天,你不可以——”
“如果慕黎歡成為我的,你有信心讓魏一風愛上你嗎?”康逸夫霸氣十足地看著她。
這樣的康老師,著實是她沒見過的樣子,平日總是冷峻少言,翩翩君子,此刻的他明明還掛傷號,卻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儀,令人不自禁屏息。
“什麼?”馬又芸慢半拍地反應。他問的究竟是什麼鬼問題?害她突然腦袋打9結,一堆的問號。
“光哭有什麼用?仔細想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吧。”康逸夫一笑,在旁人的服侍下起身穿衣走人。
哭?她哪有哭?
馬又芸伸手往臉上抹,還真抹到一股濕意這表示,她非常在意慕黎歡和魏醫生將要結婚的事?這表示,其實她內心裡一直無法放棄魏一風,之前裝作很快樂、無所謂的模樣,全都是虛情假意?
他X的,真想罵髒話呵。
明明她討厭極了虛偽的人,自己卻成了那個虛偽的咖啡店裡,意外出現一名訪客。
一個剛從醫院偷跑出來的男人,還可以帥氣迷人成這樣,世上真的很沒天理吧?黑色翻領毛衣,內搭灰色套頭針織上衣,下半身是一襲軍綠色休閒褲,康逸夫的左手還吊著繃帶,舉手投足卻全沒個傷患的樣子。
慕黎歡皺眉,不知道一個現在應該待在醫院裡養傷的男人,為何會一臉冷凝地出現在她店裡?而且一出現,連問都沒問一句就直接替她拉下鐵門關上窗,掛上今日公休的牌子。
“你幹什麼?”鐵門被他關上,她等於跟他一起被鎖在店裡,這讓她很不安,尤其他現在的眼神,像是在極力壓抑著怒火。
康逸夫一步步朝她逼近,她本來不想示弱,不打算後退,可看那眼神帶著笑意,卻讓人打從骨子裡發出寒意。
不大對勁呵她終是往後退了幾步,轉身想往二樓跑,卻太遲了,康逸夫一把扯住她,一個箭步上前,便把她困在他與牆壁之間。
慕黎歡驚慌地看著他湊近的俊顏,他身上獨特的男性氣味襲上她鼻尖,兩人的臉山快要湊在一塊兒——
“你究竟在幹什麼?快放開我!”她雙手抵在他厚實的胸前,緊張得想把人給推開,卻又不敢太用力,深怕他拉扯到傷口,便成了如今這像是欲拒還迎的局面,曖昧得令人臉紅心跳。
“放開你做什麼,好讓你逃到別的男人懷裡去?”這男人似乎很善於利用自己受傷的優勢來讓這女人良心不安,明明只有一隻手可以用,卻依然把她迫得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她捨不得他受傷,捨不得他痛……康逸夫因這個認知,感到無與倫比的愉悅與滿足。
“我本來就是別的男人的女人,你——”話未落,柔弱的唇被霸氣地封住了,深深吸吮,沒給她半點透氣的空間。
像是在跟她討要什麼本來就屬於他的東西般,康逸夫這吻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反而帶著濃濃的懲罰意味,吻得又深又重,又是啃又是咬的,讓她疼、讓她痛,還讓她痛得哭出聲……
柔軟的唇被他給咬破,鮮血滲進她與他的嘴裡,嘗到鹹澀的滋味,康逸夫這才放軟了他的索求。
溫柔地輕舔她的上唇,又用舌尖輕掃她的下唇,接著再次含住她,連同她的淚、她的血、她的痛,一併含進嘴裡。
她被他吻得淚漣漣……
他用指尖替她抹去眼淚,親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頰畔,她下意識地一縮,他的吻落上了她纖細的頸項,吻再次變成咬,像是要烙印在她白嫩柔滑的肌膚上。
抓在他胸前的手一緊,她敏感地震顫著,這讓他在她頸部流連的時間更長,有時用鼻尖輕掃,有時用舌尖滑過,感覺到她在他懷中動情地顫抖……
嬌喘著,上氣不接下氣,當他的吻轉而掃到她的鎖骨,又往下滑至她的V領邊緣時,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微微掙扎起來。“放開我,求你。”
她臉頰上瑰麗的紅,是最媚的神態,軟語嬌言,哪個男人還想放開?
要不是他有一隻手還吊著繃帶,他絕對會情難自禁地把她抱上樓“答應我,別嫁給魏一風。”
嚇?慕黎歡愣愣地看著他。他怎麼會知道她想跟魏一風結婚的事?
她頭一低。“那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你是我的女人——”
“那是曾經!曾經代表的就是過去式!我們的事都過去了,不管以前我們是否相愛、相戀或相恨,都過去了,我已經不愛你,你難道就沒有一丁點骨氣,非得對一個已經不愛你的女人死纏爛打不可?”她吼著,撫住胸口,話說得難聽,可她看起來比他還要疼、還要痛。
康逸夫伸手抬起她的臉,淺笑。“我不相信你不愛我。”
“我不愛你!”她迎視著他帶笑的眼,肯定地對他說:“我早就不愛你了!否則當初怎會離開你?”
她不能給他任何一絲希望,否則離不開的人將會是她!
聞言,康逸夫還是淺淺地笑。“我不知道你當初為何要離開我,但你現在還愛我,這一點我很確定。”
“你怎麼確定?連我自己都不確定!”再次朝他吼完,慕黎歡卻突然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不是很確定你不愛我了,現在又不確定你是不是還愛我?”他的雙眸閃亮亮得懾人。
“你聽錯了!”她賴皮不認。現在也只能這樣。
“要我再證明一次嗎?關於你愛我這件事?”他壞壞地低眸又笑。“你愛我,慕黎歡,不要再欺騙我,更不要欺騙你自己了。”
想到他方才對她做的事,慕黎歡又氣又羞。“你滾!”
他非但沒滾,還抬起她的小臉,讓她不得不面對他。“我要你,慕黎歡,不許你嫁給任何人,除了我,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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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兩個男人為了一個咖啡店女老闆而公然打了起來——
並沒有。
因為某人很心甘情願地被花美男醫生打,還因此得到不少同情票,讓看好戲的人馬安靜不少,大部分的人到最後都自動鳥獸散。
不過關於今日在咖啡店發生的“關鐵門驚魂熱吻記”,畢竟窗簾都沒拉上,已讓人津津樂道地傳了開來。有人說康老師好樣的,看不出來的MAN;有人說魏醫生終於卸下斯文的表相,拿出熱愛一名女子的氣魄來;卻也有人說這慕黎歡是禍水,才惹得鎮上兩位優質男拳頭相向,爭風吃醋。
不管外人說什麼,至少在店內的三人很淡定,彷佛剛剛的一切從未發生,安靜得只聽得見咖啡機運作的聲音。
慕黎歡拿出急救箱替康逸夫的唇角上藥,酒精跟碘酒的威力似乎比方才魏一風的拳頭還要強,康逸夫痛叫出聲,邊叫邊看著專注替他上藥的慕黎歡,如果不是有“外人”在,現在的他真想摟住她的纖腰,再吻她一次。
彷佛察覺到這男人在腦海中亂轉的意圖,慕黎歡微微瞪他一眼,見他朝她笑,她又瞪,看來倒像是在打情罵俏。
魏一風突然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無聊的事,剛剛那一拳究竟是為她打的?還是根本是他自己想出氣?
說是為她,也許她是樂意被那男人欺負,他反而成了破壞人家好事的那一位?說是為自己,那恐怕是潛意識裡已經明白,這女人終是讓這男人給奪了去,而自己比預料中的更在意幾分。
轉身想離開,一隻手卻被一股柔軟給抓住,他回眸,看見一臉關心的慕黎歡。
“你的手沒事吧?讓我看看。”一隻長年只動刀、寫病歷的手,卻狠狠出了一拳,很難不受傷吧?
魏一風挑眉,笑了。“我沒那麼脆弱好嗎?你當我是用紙敝的?”
康逸夫在一旁看見她拉著別的男人的手,眉挑得更高,冷冷一笑。
“既然大家都在場,就把話說清楚吧。魏一風,慕黎歡喜歡的人是我,她不會嫁給你的,就算她說要嫁,你也不准娶她,因為那只是她想避開我而做出的盲目舉動,你不必當真,若是當真了,以後你只能怨她玩弄了你的心。”
慕黎歡皺眉。“康逸夫,你不要胡說八道!”
康逸夫?魏一風淡睨著她。
她很顯然是叫錯了名字,可是康蘭生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所以,這應該可以推論為——他們倆早已認識,而他的名字叫康逸夫而不是康蘭生?
康逸夫依然溫文地笑著。“你沒忘記我剛剛說的話吧?我可是認真的,關於捏死一隻螞蟻那一句。”
慕黎歡沒好氣地說:“你走吧,回醫院去。”
“好,聽你的,我看你們也應該好好談一會兒。”康逸夫起身,很大方地讓出空間,走出咖啡店。
門外,車子已在等著,他上了車便揚長而去。
店內,再次安靜下來,慕黎歡抬起頭望向魏一風,一臉抱歉,欲言又止。
“你跟他說,你要跟我結婚?”
“不是我跟他說的,而是他跑來問我,或許是我們談話時讓人聽見了……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
原來那男人之所以變得如此瘋狂,是因為他以為黎歡要嫁給他?
魏一風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他誤會了,你可以跟他說清楚。”
“對不起……”
“你知道我不是介意這個。”
“我知道,只是……主動求婚還被人拒絕,這麼丟臉的事,你叫我怎麼說出口?”
魏一風愛憐又無奈地看著她。
“關於捏死一隻螞蟻的事又是什麼事?”她把他說得像是壞人似的,他很好心地替她轉移了焦點。
慕黎歡幽幽地看著他,再次欲言又止。
“該不會,那只螞犧指的是敝人在下我吧?”魏一風見她一臉難色,就知道他猜對了,不由得一笑。“幸好我拒婚是在他說這句話之前,不然我肯定成了貪生怕死之徒了。”
慕黎歡晚了他一眼。
“拒絕我的求婚,你好像很樂?”
魏一風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反倒進櫃檯替自己倒了杯茶喝。“為了避免我成為無辜的枉死者,說說你跟他的故事吧?”
“很長也很短。”
“我洗耳恭聽。”
慕黎歡望著魏一風溫柔的眼神,打開心扉,慢慢說起了她和康逸夫的過去,從兩人在美國大學校園裡的相識相戀,到兩人結婚又離婚是四年的人生,卻短短四分鐘便可以帶完。
“康逸夫的母親把我奶奶軟禁起來,讓我找不到她,如果當時我不那麼做,他母親不會放過我奶奶的,可到最後我奶奶還是死了,因為那幾天的擔心受怕,又受了風寒,奶奶因此一病不起……我是個不孝的孩子,當時康逸夫住院時,我就應該回臺灣看奶奶的……”
魏一風聞言,伸手將她輕輕擁進懷裡。“別這麼說,那不是你的錯。康逸夫當時為了要保護你才會出車禍,你留下等他醒來也是應當,奶奶感冒生病,沒人知道會就這樣突然走了,不是嗎?”
慕黎歡點頭再點頭。“你說得沒錯,我也是這樣對自己說的,這麼多年過去,我一再告訴自己那不是我的錯,可是,我還是無法不怨不恨。因為他,我失去奶奶,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思念著他,卻不曾想過要再回他身邊,就算他後來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知道自己依然戀著他,可我卻不敢太靠近,就怕自己再次愛上他,離不開他……
“幸好,我在他面前是個陌生人,我一直這樣慶倖著,因為只有這樣,我才可以順利全身而退……可現在,都亂了,他猜到了我和他之間有段過去,他甚至不知道我和他結過婚就已經不放手了,若是知道了……那我該怎麼辦?”
魏一風退開了些,溫柔地審視著她。“康逸夫連失去記憶都能與你相遇,再次愛上你,這是老天爺對你和他的眷顧,這代表你們緣分未了,是註定的緣,任誰也拆散不了的緣,怎能辜負呢?”
“但我可能會害死他!他差點就因為我死了……七年前他不顧一切救我,七年後他一樣不顧一切來救我……”
“那是因為他愛你勝過愛他自己。保護自己所愛而死,總比莫名其妙死去來得W價值多了,不是嗎?人有且夕禍福,我們不能因為害怕而不敢去擁有,何況,他兩次救你於危難中,不都平安度過了嗎?除了他忘記你這件事外,嗯?”
一字一句都如此鏗鏘有力,讓她無法辯駁。
歡幽幽地瞅著他。“所以呢?你現在除了拒婚之外,還打算把我推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
康一風失笑,對於自己扮演這樣的角色也很是無奈。“嗯,是啊,如果他是個夠好的男人,”
“他想捏死你,怎麼會是好男人?”她揶揄道。
魏一風好笑地捏她鼻子。“只要他會愛護你、疼愛你,就是好男人,其他的不重要。而且,我也不是螞犧。”
慕黎歡聽了眼眶都紅了。“魏醫生,你老說這些溫柔動聽的話,是故意要讓我覺得愧疚難過嗎?”
是我拒絕你,你哪需要愧疚?該愧疚的人應該是我吧?”
是啊,他說得沒錯,明明是他拒絕她,把她推開的可她知道,這男人是愛她的,是用心對她的,才會以她的幸福為幸福,因此她更加地感動,更加地愧疚,因為她無以為報。
“人生有幾個七年可以蹉跎?既然這樣都可以找上門,既然你還愛著他,就跟著你的心走吧,那是你的人生,你也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了,不是嗎?不如一試。沒試,豈不永遠遺感?”
真的可以嗎?”她一點信心都沒有。
“大不了再失去一次,回到現在這樣,然後,或許你還有機會再遇見我……好像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他打趣道。
慕黎歡笑了,淚也跟著落下。“再遇見一個拒絕我求婚的你?哪裡好了?”魏一風笑著去揉她的發。“這人可是真心為你好才拒絕你的,別說你不知道,硬是不懂別人的真心,嗯?”
她懂。怎會不懂?遇見魏一風該說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之一吧?偏偏她和康逸夫緣未了,情未了……
就只能選擇辜負。
連著幾日,慕黎歡若有所失,因為她沒再去探病,康逸夫也沒再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她店裡,像是消失了一樣,而這一消失竟整整消失了快半個月。
日子一樣在過,飯一樣照吃,咖啡一樣在喝,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了,以前是沒有期待,總是說服著自己這樣很好,現在是時時刻刻在期待,但願一個抬眸就可見到那人奇跡似的出現在她眼前。
不得不承認,她想他。
那日和魏一風聊過之後,她想了很多很多。魏一風說得沒錯——七年後康逸夫可以重新出現在她面前,甚至在不認識她的狀況下再次愛上她,而她也還是深愛著他,這是註定的緣,怎能辜負?
現在的她,已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了,就連在天之靈的奶奶,應該也希望看見她幸福如果可以,她應該能再愛一次吧?
把過去都埋葬,不管是她的過去,或是他母親對她所做的一切,一併埋葬……那麼,或許她和他可以再次相愛,幸福地過一輩子?
不由自主地煮起愛爾蘭咖啡,空氣中透著熟悉的氣味,就像他陪在她身邊一樣,而當她意識到自己正做著什麼時,竟有微微的惱意,美麗的眉頭鎖緊,瞪著那杯咖啡,想著是要把它一口喝下肚?還是倒進水槽裡再用大水沖去?
店門的鈴鐺聲響起,門被推得大開,沒有自動關上。慕黎歡驀地抬頭,見到的竟是哭得雙眼紅腫的古若玲,無端端地令她感到不安。
自從那次關鐵門事件後,也過了好一陣子,這女人現在才出現要來興師問罪?
怎麼算時間上都晚了一點。
“慕黎歡,你出來!”古若玲一反平日溫柔形象,改走馬又芸那般千金小姐頤指氣使的路線。
慕黎歡沒有聽話地走出去,反問:“想喝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喝,你給我出來!我有話要問你!”古若玲是憋不住了,傳聞中的事她一點都不願意相信,可是她卻找不到理由去否定這件事,否定康蘭生那天的行徑是因為他喜歡慕黎歡。
那她呢?她算什麼?他從來就沒有拒絕過她不是嗎?為什麼他會突然一反平日的斯文舉止,強勢地去搶慕黎歡?如果慕黎歡不來勾引康老師,乖乖地當魏醫生的女人,他明明該是她古若玲的!
說到底,這都是慕黎歡的錯!
她怎能原諒她?她絕對不原諒!
慕黎歡冷冷睨她一眼。“要問話何必我出去?你現在就可以問了。”
反正現在店內沒客人,她要叫就給她叫,可要她出去她就得三思而行,因為面對一個行為異于平常的女人,她不見得有能耐應付。
古若玲笑得更冷。“怎麼?搶了別人的男人,心虛了?所以連櫃檯都不敢走出來?”
果然是來挑釁的。
“我沒有搶……”嚴格說來,那個男人應該是她慕黎歡的,曾經是,不過現在的確不是,所以話說到一半便打住了,慕黎歡覺得自己資格薄弱,又想起那一夜她親眼見到康逸夫和古若玲的那個吻……
或許,她真的搶了她的男人?思及此,慕黎歡的胸口像是被一塊石頭給壓住,悶得喘不過氣。
“怎麼不說下去?”古若玲又笑,坐上了吧台。“是因為知道自己有多對不起我了?是良心發現,還是面對我心虛得說不下去?”
慕黎歡無言地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是對的。事實上現在的她稱不上搶了她的男人,但說她很無辜也不儘然,畢竟,如果她不存在,或許憑古若玲的溫婉體貼可以擄獲康逸夫的心?
這樣的認知讓她覺得很討厭,很不願意接受。哪一個女人會希望前男友或前夫輕易地愛上別的女人?而且是一個跟自己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
至少她慕黎歡不能!所以她此刻心情很不爽,也很糾結!何況,這個問題究竟為什麼得她來面對和解決?這明明就是那個男人惹出來的事,不是嗎?
“古老師,我只是覺得這種事,你應該找你的男人解決,不是我。”
“所以,你也承認康老師是我的男人嘍?”
“那得問他。”
“我也想問他!可是他不見了,從醫院裡消失了!都快半個月了,一點消息都他究竟去哪兒了?”想來想去,她只能來找慕黎歡。
慕黎歡卻皺眉,明顯一愣。
他,真的消失了?上哪兒去了?一句話也沒交代?
古若鈴笑了,“你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看來傳言很虛啊。”看見吧臺上的那杯咖啡,她伸手拿了過來,咖啡很香,混雜著威士卡的氣味,咖啡很燙,是剛剛煮好的一百度再降個幾度,握在杯把上的手都可以感覺到熱氣。
“這杯咖啡多少錢?”
慕黎歡看著她,很想說那杯是非賣品。“請你喝吧,是剛煮好的愛爾蘭咖啡。”
古若玲笑得很詭譎。“請我的,那就是我的嘍?”
“自然是這樣。”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古若玲輕啜了一小口,眉一挑,又喝了一口。“是康老師愛喝的呢,我在他那兒喝過幾次,一模一樣的味道。”
慕黎歡一窒,幽幽地望向古若玲。
古若玲笑得歡。“怎麼?我們常常一起喝同一杯咖啡啊,你很意外?”
是很意外。沒想到康逸夫和古若玲已親密到共用一杯咖啡的程度!若真是這樣,那康逸夫口口聲聲說他要她,還要她重新愛上他,不是很諷刺嗎?
是啊,那男人只是死咬著他跟她的過去不放,又沒說他喜歡她……噢,似乎有說他“好像”喜歡上她了,而不是喜歡上她了!不是嗎?
真是該死的男人!慕黎歡被嘔得快說不出話來。
“是,我很意外,畢竟那會沾到對方口水,真的很噁心。”慕黎歡被嘔到開始胡亂說話了。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她火大得快要發飆罵人的前兆。
嗄?什麼跟什麼?古若玲的嘴角抖動了兩下,這根本不是她想聽的答案好嗎?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句——
“那如果我跟你說康老師常穿的內褲品牌,你會不會驚認到下巴掉下來?”慕黎歡笑得很美,配合著道:“我一定會,連眼珠子都會掉下來,嘴巴還會一併歪掉。”
那不就是吊死鬼的表情?
古若玲看著她,唇角再次抖動了兩下,這次連眼皮都抖了起來。“我還可以跟你說,他的後背上有顆痣——”
真是夠了……
“什麼顏色的痣?很漂亮嗎?漂亮到你都忍不住要說來炫耀了?還是它會變形?”
“慕黎歡你——”她快被她氣死!
“你偷看我換衣服?不然怎麼會知道我背後有痣?”一道帶笑的男性嗓音突然間插了進來。
再聽下去,被氣死的人可能不是古若玲,而是他。
一身白色毛衣的康逸夫就站在古若玲身後,不過他看的人不是古若玲,而是現在正狠狼瞪著他的慕黎歡。
看這女人的模樣是氣壞了吧?很顯然的,在他出現之前,古若玲定是說了一堆關於兩人之間可能連他都不知情的甜蜜事項,雖然他不大高興有人在他背後胡亂編造謊言,但老實說他是有一點感激古若玲的,不管怎樣,那至少激發了眼前這女人的一點嫉妒心。
“康老師!”古若玲驚喜又驚嚇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便抱住了他。“你究竟到哪兒去了?何時出院的,怎麼沒告訴我?”
康逸夫輕輕把人從懷中拉開,笑道:“我不知道我有必須先告訴你才能出院的理由啊,古老師。”
“康老師,你怎麼這麼說?”古若玲一臉蒼白。“我是關心你,你知道的我想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應該比好朋友再好一點吧?”
康逸夫點點頭。“是好朋友,但也只能是好朋友,而不會是男女朋友,這一點,我想說清楚會比較好。”
古若玲臉更白了。“你……什麼意思?我們接過吻了……好朋友會接吻嗎?”“是不會。”
康逸夫的神情有點淡。“不過,那天晚上是你過來親我,說得具體一點,那不叫接吻,而是你的唇碰上了我的唇。”
古若玲一顆心都冷了。“那有什麼不同?你沒有拒絕,不是嗎?”
“是,我沒有拒絕,因為我來不及。還有,我說了,那不叫吻,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真正的接吻跟唇碰唇究竟有什麼不同,相信以後你有機會可以瞭解——”啪一聲,康逸夫的臉頰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古若玲淚流滿面地看著他。“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早一點告訴我,何必這樣羞辱我?”
康逸夫靜靜地看著她。“我很抱歉,是我的錯,是我一開始沒能堅定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會讓你靠我太近,畢竟你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女人,而我當時也沒能確認自己的心,純粹當是在交朋友……不管怎麼樣,都算是我的錯,你要打我、罵我、揍我都行,只要你想。”
古若玲哭著,沒再打他,反而撲進他懷中緊緊抱住他。“你說我溫柔體貼,也是有點喜歡我的吧?為什麼不能是我?為什麼非得是慕黎歡?她個性不好,又會招惹男人,哪一點比我好了?你就不能喜歡我嗎?嗚……”
“對不起。”康逸夫拍拍她,一雙黑眸卻死盯著慕黎歡。“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她,那麼,一切都會簡單多了。”
夜幕低垂,窗外的霧散了些。
店裡的咖啡壺裡有著剛煮好的愛爾蘭咖啡,酒精燈才剛熄滅。
現在正值用餐時間,店裡一個客人都沒有——如果康逸夫不算是客人的話。“一切都會簡單多了,嗯?”慕黎歡把康逸夫點的熱咖啡重重地擱在他的桌子上,對他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
“離我遠一點,你的人生就不會這麼複雜了,康逸夫先生。”
說完,她轉身要走,手腕卻讓人一扯,纖腰被人一扣,整個人便被拉到某人的腿上坐著,她想起身,那雙腿的主人卻摟得更緊。
“生氣了?”嗓音依然帶笑,卻性感懾人。
“誰有空生一個陌生人的氣!”
“我不是陌生人,你認識我很久了。”
“你卻是剛認識我!”
她是在怨他吧?而且怨念很深啊。
我很抱歉。”
“你不必為你不知道的過去抱歉,而且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說了,是我對不起你——”
“別說了。”他淡淡地打斷她。“既然我不記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只談未來——”
“誰要跟你談……”
當然是你。”他把她抱得更緊,緊到他的身體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她。
她臉紅紅地瞪他。“放開我,康逸夫,我不是你的誰,沒有理由被你這樣抱著。”
“你怎麼不是我的誰?你是我的女人。”他笑看著她,根本沒理她在生氣,笑眸把她的眉眼——納入眼簾,不安分的長指順著她的眉眼輕刮著,變相地挑逗著她。“還是你在跟我要名分?
頭銜你想要什麼?康逸夫的女朋友,還是康逸夫的老婆?只要你說出口我就做得到。”
她挑眉。
他也挑眉。“不信?我可是第一次對女人這麼有誠意,一開始就把康夫人的頭銜給奉上了,你那是什麼表情?”
“如果我說,我不希罕當人家的夫人,因為我已經當過了,你會不會馬上打退堂鼓,滾到一邊涼快去?”慕黎歡試探性地問,不知道這男人會不會介意她是結過婚的女人?雖然,跟她結過婚的男人明明是他。
康逸夫卻只是挑挑眉,眯起眼。“你結過婚了?跟誰?”
“當然是某個男人。”
“怎麼樣的男人?”
“一個很讓人討厭又很壞的男人。”她隨口亂說。
男人問話卻顯得小心翼翼。“所以,你現在不愛他了?”
“如果說我還愛他呢?”
康逸夫很深沉地笑了,看著她好久好久。“我不介意,真的。”
“為什麼?因為你不夠愛我?”
“慕黎歡,你明明愛的是我,不可能還愛著某個男人。”
這,就是他不介意的原因?因為他是個無敵自大狂?
“那是你的自以為是……唔……”她的嘴被封住了,被一雙熾熱又霸氣的唇,緊緊地吸吮揉搓及施壓。
她在他腿上扭動著身子,豐滿的乳房隔著衣物被迫壓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下一秒竟落入某人的掌心裡,他把玩著它們,撫摸著它們,就算是隔著衣物,依然可以準確挑逗著它們主人的情欲。
“你這個壞蛋……”她罵他,對他總是能找到她的敏感帶而又羞又惱。
“我是……”他啃咬上她的頸。“只對你這麼壞……”
“放開我!”她喘著,嬌豔的容顏美麗非常,伸手去推他。“你是老師!怎麼老是在店裡對我動手動腳?這樣被學生看見了怎麼辦?再怎麼樣,你現在也是為人師表……”
“我可以馬上辭職。”他很認真地看著她,琢她的唇。
“不負責任的男人……”
他皺眉。“那關上店門?”
“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就跟我回家。”
“休想……”
“慕黎歡,你究竟要不要當我的女人?”
“不要……唔……”她的唇再次被某人封住,好不容易找到一丁點空隙,她又道:“我名節都被你毀了……唔……”
“所以你只能嫁我了,沒人要娶你。”說是他的陰謀詭計也罷,他根本不想當什麼聖人君子。
他要她當他的妻,這輩子唯一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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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山下的花店載了一卡車的花上來煙嵐小鎮,滿路芬芳,閃花了路人的眼,車子一直開到咖啡店門口,花店小夥子跳下車,先抱下一大束粉紅色香檳玫瑰,再請另一名小夥子把車上滿滿的花給““搬下來。
一進門,小夥子便迎上店裡最美麗的女人——
“慕黎歡小姐?”
“我是。”
“請簽收。”小夥子笑眯眯地把簽收單遞上去,很得意自己的識人之明。簽收單上寫著??粉紅色香檳玫瑰,一千零一朵。
慕黎歡抬眸看著他,小夥子也看著她,自動自發地告訴她。“這一千零一朵粉紅色香檳玫瑰,花語是——我只鍾情你一個,直到永遠。”
小夥子邊說邊笑,不知道是這一筆生意賺得太開懷,還是在笑一個傻蛋竟然為了一句花語,而一口氣買下這麼貴、這麼多的進口香檳玫瑰。
她不用問就知道這是康逸夫送的。有這麼多閒錢又如此浪漫奢侈地買花送她,這世上除了康家大少爺應該不會有第二位。
“嗯,謝謝告知,可是我怎麼知道這花有一千零一朵?”
嗄?小夥子傻傻一愣。“我們在店裡數過了,確實是一千零一朵。”
慕黎歡笑了,簽完後便抱住小夥子拿進來的那束花。“其他的就放在咖啡店門外吧,太擠了。”
“還是搬進來吧,這花可是國色天香,隨便讓人弄壞了或被風吹壞了可不好。”小夥子自顧自地說著,命人把花全搬進來。
咖啡店不大也不小,但一千零一朵玫瑰花總是非常壯觀,光看著就賞心悅目,整間咖啡店都快變成了花店,奇異的是,今天店裡的客人也非常多,看樣子都是慕花香而來。
慕黎歡雖然看起來氣定神閑,煮咖啡的姿態依然從容優雅,可還是有些忙壞了,直到有一個高大英俊又迷人的男士突然出現,還不請自入地走進吧台,接手替她煮咖啡。
這位男士不僅長得帥,笑容又性感,煮咖啡像是在展現上等絕活般,姿態優美流暢,讓整個吧台及裡頭的一雙男女,瞬間成了一幅美麗的畫。
男的邊煮咖啡邊睨著身邊的女人,女的假裝不知道,可每次偷瞧他時就會剛好撞見他眼底的寵溺與溫柔,害她一下便紅了臉。
兩人之間不可告人的關係,早就在小鎮上傳開,有豔羨金童玉女的,有同情魏醫生不得所愛的,有討厭慕黎歡三心二意的,有責怪康蘭生用情不專的……不管怎麼樣,這些路人甲乙丙的說法與看法,從來就不在這對金童玉女在意的範圍之內,他們眼中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只有彼此,愛得十分高調,自然得像早就是一家人,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
雖是如此,但這位玉女始終不鬆口答應當金童的女人,兩人的關係就介在撲朔迷離的曖昧之間,他每天來,每天對她親親抱抱,她每天都被迫讓他親、讓他抱,沒有大方地接受,也沒有認真地拒絕。
“喜歡我送的花嗎?”夜深人靜,店門關上了,只點著一盞燭燈,康逸夫把她拉到腿上坐下,吻她。
“我可以說不喜歡嗎?”慕黎歡粉紅的唇勾著笑,睨著他的眼神卻是萬種風青。
“當然可以,可是我不信。”
“你對自己總是這麼有自信,還用得著問我嗎??”
康逸夫笑著。“某些事總是要問的。”
“譬如?”
“譬如你願不願意當康夫人這件事。”
慕黎歡看著他那雙迷離深邃的眼睛,像是永遠帶著笑,卻是漫不經心的那種,可越是這樣,就代表他越認真。因為太過認真,所以害怕失敗;因為害怕失敗,所以得用嘲弄的神情來掩護自己脆弱的心。
他,很脆弱。這樣的他,讓她的心一下子疼了起來。
“為什麼非我不可?”她對他那專注的愛,受寵若驚呵,想要忽視都做不到,因為那股溫柔的力量太過強大,強大到她堅硬的心也不禁柔軟。
“因為你是我的,生來就是我的。”
那股霸道勁,就算這男人只是輕聲帶過,也是威力無窮。
她伸手捧起他那張英俊迷人的臉,輕輕地啄上他的唇,一次又一次,卻像貓兒在玩弄著毛線球,無端端地弄亂他的心,卻什麼甜頭也沒嘗到。
可他任她玩,摟在她腰間的手卻越來越緊。
“你挑逗我,該知道後果,嗯?”他輕輕地笑,長指卷著她的發,姿態那般從容,可他知道自己兩腿之間的欲望勃發,隨著她在他懷中的輕輕挪動,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折磨。
這一點,她也知道,卻裝不知道,她突然像只安靜的貓兒偎在他寬大溫暖的胸懷裡,但指尖卻撫摸著他胸前衣物下的兩處黑點,輕輕地勾著搓著,然後聽見空氣中這男人喉頭滾動著欲望的聲音……
康逸夫驀地抓住玩弄他的那只手,熾熱的黑眸鎖住她帶點調皮的嬌顏——
“我警告過你了,慕黎歡。”嗓音低啞性感,還帶著一股魔魅之氣。
再從容優雅的男人,也無法軟玉溫香在懷而無動於衷。至少他不能。
“我知道。”她揚眸,盯著他薄薄的唇,還有那帶著胡碴的好看下巴,舌一勾,便輕舔了上去。
孰料,還沒來得及收回,便被某個像豹一樣迅速快捷的男人給擄獲,他的唇舌吸吮著她的,滾燙似火……
“唔……你弄痛我了……”
“就要你痛,才會記著我。”
她惱得推他、打他、槌他,他都不痛不癢。今天慕黎歡穿著亞麻長裙,男人邊吻著她,一手已往裙底探了進去,滑進兩腿之間扯下她的底褲,熟練而俐落。
“你這個大色鬼!”她兩腳亂踢。
他笑著親吻她的唇,輕輕柔柔又君子,反倒是她像個潑婦蠻子似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鬼問題……”她被他吻得頭暈暈,腦袋一片空白。
“你要不要做我的女人?我的夫人?”
“我不當你的夫人,女人……勉強可以。”至少她知道這男人可以說是一百分的情人,熱情似火,絕不冷場……
康逸夫聞言,黑眸一熱。“那我可以要你了嗎?”
“都脫了人家的褲子了,現在才問會不會太矯情?”她瞪他。
他又笑著去吻她。“現在才剛要開始呢,我的黎歡,我的女人,回答我,我現在可以要你了嗎?”
這種問題叫她怎麼回答?是大大方方地說可以?還是口是心非地說不要?
“可以的話,起身跨坐在我腿上。”
什麼?慕黎歡紅了臉。她裙子裡頭可是一絲不掛耶,跨坐在他腿上?那姿勢未免也太煽情……光想她就紅了臉。
“怕了?”他的大手輕輕地在她裙下光裸的大腿之間刮過,引起懷中女子輕顫與輕吟。
“乖……你知道我喜歡這樣愛你吧?聽話……嗯?”
就是這樣,他總是用溫柔軟語蠱惑她。
只是不知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有點不對勁……
可究竟哪裡不對勁,她卻一時說不上來。
“我們上樓去吧。”她整張臉都紅了。
“門關了,窗簾也拉上了,處處都是花,沒人看得見……我想在這裡愛你……”他拉她起身,張開自己的腿將她拉近,又替她撩起裙擺,然後對她露出性感又無害的笑。“坐上來,讓我好好愛你。”
她知道他將如何愛她……
因為知道,所以很難不臉紅,不害羞,不退縮……
但終究,她還是跨坐了上去。
……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這句話是慕黎歡說的。
該來的總是要來,她寧可面對,所以,慕黎歡跟著康逸夫回到了香港康家。她第一次走進這裡,第一次靠他生長的地方這麼近,近到不像是真的。
當康逸夫替她打開車門,她的高跟鞋真的踩在這塊屬於他的土地上時,一個多小時航程裡努力假裝的無懼,還是差一點就要崩潰瓦解。
“怕嗎?”康逸夫緊握著她的手,感受得到她小手的冰冷。“我以為慕黎歡天不怕地不怕呢。”
慕黎歡幽幽地看著他。“我也以為是如此,可是好像不是這樣……我可以逃嗎?現在?”
“當然不行。”康逸夫笑著對她說,手握得更緊。“天塌下來你都不必怕,因為有我在,知道嗎?”
“你比天還厲害嗎?”
“沒聽過人定勝天嗎?”
慕黎歡淺淺一笑,看著他迷人的臉上漾著笑,就覺得自己很幸福。
“少爺,小姐,老爺和夫人,還有二少爺和二少夫人都在等著你們呢,快進去吧,屋裡都備好菜了。”管家熱情地出來招呼他們,一雙眼盯著慕黎歡上下打量。
慕黎歡落落大方毫不介懷,而康逸夫拉著她的手,將她正式介紹給他的家人時,本來在喝茶的康母,手上的杯子一滑,竟碎了一地。
“媽,你怎麼了?”康逸夫走上前扶了母親一把,扶她到餐桌前坐下,關心問道:“沒傷著吧?”
“我沒事……只是手滑。”康母說著,抬眸朝慕黎歡看去,慕黎歡鎮定地看著她,並沒有回避。
“你真是的,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像個孩子似的。”康碩完全想不到平常優雅的老婆,竟然會在客人面前失儀。他轉向慕黎歡,笑呵呵地道:“慕小姐別見笑啊,是人老了,手腳都不聽話了。”
“沒的事,夫人沒傷到就好。”慕黎歡淡淡笑著,卻是笑不及眼。
下人們趕緊過來處理善後,大家很自然地移到餐桌前坐下來開始用餐,康逸夫體貼地幫慕黎歡挾菜,邊挾還邊深情款款地看她,康法諾看見異于往日的大哥為之欣慰不已,季若曉見狀也在桌子底下偷偷握住他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檯面上,外人只看見兩兄弟大鬥法,弟弟贏了,哥哥輸了,弟弟接掌了康氏財團,哥哥被迫離開康氏。就連一生用心經營的康母,也一直以為自己的兒子康逸夫是因為自己的罪而被康法諾威脅,才乖乖把股份交出來,誰會知道大哥長年以來的用心呢?
康法諾想起當時兩人在書房裡,康逸夫對他親口說的話……
“我是從不戀授商場的,法諾。我心裡缺了一大塊,一直不知道是什麼,但我知道我不愛商場,鬥,一點都不適合我。所以,不要以為我是因為母親的罪而受了任何委屈,其實對我來說這是解脫,你懂嗎?”
老實說,當時的他真的不懂,也不想懂,總覺得爭了幾十年就這樣莫名其妙不戰而贏,非常不爽。
可如今,看見大哥眼底由衷的笑意,看見他對這名女子的寵溺與愛意,他可以感覺到大哥真正的快樂與幸福,也終於有點明白當初大哥心裡缺的那一大塊,或許已經在這女人身上獲得了彌補。
不知慕小姐的家裡有些什麼人呢?”康碩打開了話題。
慕黎歡微笑地看著康碩這個康家大家長。“伯父叫我黎歡就好。我小時候父母就意外過世了,是我奶奶一手把我拉拔長大,可惜,奶奶也在七年前過世了,我在世上已沒有親人。”
眶當一聲,康母手上的碗一個沒拿穩,掉落在地上——
“你這是……來人,快收拾!”康碩被老婆接二連三的失儀搞得莫名其妙。“老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是有點……我先去外頭透透氣。”康母腳步不穩地站起身,目光落在慕黎歡臉上。“黎歡,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嗎?”
慕黎歡恭敬地站起身。“當然,其實我也想去院子裡逛逛。”
康逸夫的目光隨著兩個女人的起身而移動,原本掛在唇角的笑也漸漸沉了下去……
康家的院子是人工雕鑿的,古色古香,有古代大宅院的味道,走在其中,小橋流水,彎彎繞繞,倒是個適合談話之處。
康母開門見山,冷瞪著慕黎歡。“我說過不准你再出現在我們面前,錢你也拿了,現在出現在康家是什麼意思?你的自尊跟骨氣呢?”
慕黎歡挺直背脊迎視她。“你知道的,我當初離開逸夫,絕不是因為顧及我的自尊和骨氣,是因為奶奶,是因為不想讓逸夫為你跟我而為難,是為了奶奶好、為了逸夫好——”
“說得好聽,錢你不是照拿了?”康母再次冷笑。“你剛剛不是說你奶奶七年前就死了?若是為了你奶奶,她人都死了,你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慕黎歡傷心又帶點惱意地看著她。“是啊,為什麼不?奶奶是因為你的所作所為才死的!她是被你害死的!我應該回來找逸夫,讓他知道他的親生母親對我奶奶做了什麼事!讓他知道他母親有多討厭我!更要讓他知道我是為什麼要背叛他、離開他,幕後主使者究竟是誰!我為什麼不?你當真以為是因為那筆錢?真是可笑!要是回到逸夫身邊,我保證可以拿到更多更多的錢,我為什麼不?
“因為我氣,氣他把我忘了,氣你害死了我奶奶,氣自己為了一個男人,連奶奶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氣自己是個不孝的孫女,因為我而讓奶奶擔驚受怕,提早離開了人世……”
康母輕哼了一聲。“那你現在出現在這裡幹什麼?”
“逸夫說要娶我。”慕黎歡表面上看起來很淡定,事實卻不然。
這世上,看起來再堅強的人都受不了被一再否定,尤其那個人還是自己愛人的母親。她是打小沒父母緣的孩子,多希望她喜歡的男人的父母可以接受她、愛她,可從一開始這便是個奢望,一輩子也許都無法達成。
聞言,康母一震,說了狠話。“你該知道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為什麼?如果我是你兒子這輩子唯一的幸福,你也要狼心剝奪嗎?他愛我,七年前如此,七年後再見到我,雖然他已經不記得我,可他還是愛上了我,這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啪一聲,康母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是你勾引他的吧?什麼上天註定!我才不信這個!如果不是你勾弓他,他根本早就忘了你!說,你是用什麼方法讓他去找你的?原來他放棄一切從香港消失,就是為了去找你?你這只狐狸精!為什麼這麼陰魂不散?當初你差一點就害死我兒子了,你忘了嗎?”
她沒忘,那樣的恐懼事實上困擾她許久。
有太多的顧慮、擔憂或是怨恨,一直在她的腦海中徘徊不散,這也是她之所以不敢靠近他,不敢再愛他,不敢接受他的理由如果他始終沒有發現她曾經是他的過去,而開始展現他霸道無理的一面的話,她或許會繼續退卻,拒絕他的愛……
魏一風說得沒錯,她至少得努力過才沒有遺撼,最慘的狀況就是回到原點,她唯一會失去的,也是她本來就打算要放棄的,不是嗎?
“他愛我,我也愛他,請你成全我們吧。”慕黎歡說著,屈膝朝康母跪了下去。“只要你能成全我們,過去的一切也都將成為過去,我保證一個字也不會對逸夫說,我也會尊你如母。”
康母看著,陡地哈哈大笑,笑聲有點尖,聽來刺耳。“你是在威脅我?”
“不,我是在懇求你。”雖是懇求,慕黎歡表現出來的態度卻毫不卑微,跪在地上靜靜地看著康母。
康母瞪著她,一點都不喜歡眼前這個女人,她的出現太讓她震驚意外,才會害得她屢屢出錯。
七年了,她以為這個女人不會再出現在逸夫的生命裡,沒想到逸夫會再次愛上她七年來,兒子變得怎麼樣她最清楚,遺忘的過去讓他的心靈缺了一道口子,就算他什麼都忘了,卻一樣在憂傷……
可是,她怎能把這個女人留在兒子身邊?那就像是放了一顆定時炸彈般,隨時會炸毀她和兒子的關係。如果逸夫知道她做了什麼,如果逸夫知道是她間接害死了慕黎歡的奶奶,他會比現在更討厭她吧?
雖然慕黎歡這丫頭答應什麼都不說,可她怎能一輩子受制於她?
“媽,你在幹什麼?為什麼讓黎歡跪在地上?她做錯了什麼?”一道極冷的嗓音淡淡由院落轉角處傳來。
兒子突然出現,康母難掩慌亂的神色,看見慕黎歡還頭低低地跪在她面前,再看見兒子那張冷冰冰的臉,腦子飛快一轉,竟豁了出去I“她正在求我原諒呢。”康母抬高了下顎,一臉傲慢。
聞言,慕黎歡抬眸,愕然望住康母。
“事已至此,我都告訴你吧!這女人就是七年前害你車禍重傷而喪失記憶的女人,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忘記那段過去嗎?那是因為太痛了,痛到你無法面對,因為這個女人背叛了你,她跟另一個男人上床當場被你逮到——”
“別說了!”康逸夫冷冷地打斷了康母的話。
“你不想聽我也得說!當你護著她被車子撞了之後,還躺在醫院裡呢,她就拿著我給的錢和那男人遠走高飛去了,對你可沒半點情意和留戀。這麼一個愛慕虛榮又無情無義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為她付出任何情感!你以為她是真心愛你?她要真愛你,這七年來不會音訊全無,要不是你是康氏財團的大少爺,她現在也絕不會回頭!慕黎歡,我不知道你怎麼還有臉出現在這裡?我剛剛說的可有錯嗎?你自己跟逸夫說!”
康逸夫清冷的黑眸定定地落在慕黎歡臉上,他看著她,她也迎視著他,他在等她說話,就算說一個不字也好,可她只是靜靜地、瞬也不瞬地望著他,眼底佈滿了深沉的哀傷。
然後,她起身低頭拍拍膝上沾到的土,再抬眸時,臉上已浮上淡淡的笑容。“你母親說得沒錯,我背叛了你,從一開始我就跟你說了,當初之所以離開你,是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我也的確在你母親那裡拿到一筆鉅款,夠我衣食無憂。既然你母親還是不肯原諒我,把一切都揭穿了,也好,那我們就到此為止吧,免得你像個傻子一樣被我耍,說什麼一生一世的。”
她在笑呢,漫不經心的。
人在一起久了,果真會不由自主地學習到對方的壞處吧?瞧,她不正在微笑嘲弄著他們的愛情嗎?因為害怕失敗……
康逸夫的黑眸帶點惱,也帶點薄怒。“慕黎歡,你真讓人生氣。”
她笑著附和。“是啊,我真讓人生氣,我不只讓人生氣,還讓人討厭,所以你不要再來糾纏我了,求求你,放過我吧,讓我到我喜歡的人身邊去。”
“誰?魏一風?”
她咬唇,想認,卻又聽見他接下去的話——
“你說你還愛著前夫,難道是假的?”康逸夫目光灼灼地鎖住她蒼白又美麗的容顏。
前夫二字一出,一旁的康母白了臉,驚嚇地轉向康逸夫。
他知道慕黎歡結過婚?噢,不不不,她不能自亂陣腳!他剛剛的話擺明著不知道慕黎歡的前夫其實是他……她得閉緊自己的嘴巴,不能露半點餡兒。
慕黎歡幽幽地看著康逸夫,想哭又想笑。
“是真的,我還愛著他。”她笑得淺。“可是他已不屬於我,所以,我不會再到他身邊去了……還有,不管我喜歡的人是魏一風還是我前夫,這些都不關你的事了……”
她愛她前夫。她的前夫就是他,康逸夫。
只是,他不會知道的……
除非,他恢復了記憶,找回了他們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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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慕黎歡獨自離開了康家大宅,沿著馬路往前走,前方的路像是無止境似的,而夜風太冷,冷到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這一次,他沒有追來,他剛剛說了,她真讓他生氣。
七年前他親眼目睹她和別的男人在床上,見她走了他還瘋狂地追上來護著她、救了她,那是因為他很愛她,愛到深處無怨尤。如今,他只是聽了他母親的一番說詞,便氣了她、厭了她,真真地恨了她……
是因為不夠愛吧?
她不知道自己能夠期待什麼。
他不信她,她也不願為自己解釋,這麼多年過去,就算他失去關於她的記憶,再次遇見她,再次愛上了她,又如何?她差一點就天真地以為可以在他的眼神中找到全然的信任,不管康母說什麼,他都只信她一個……
只要剛剛他可以對她開口說一句“不管怎樣,我都愛你”,或是他可以不管不顧地走過來抱住她,假裝沒聽見康母所說的,直接帶她走,那麼,她也會不管不顧地愛他到底。
可他只是一味地看著她,像是等著她解釋什麼……
她能解釋什麼?指著康母的鼻子說,一切都是康母指使的?說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是無辜的?
該死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他不信她,她還需要為自己辯解什麼?
慕黎歡邊走邊笑,笑很涼,笑只是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
一輛高級轎車在她身旁停下,她壓根兒不理,從車上跳下一個人,很直接地擋在她面前。
她抬眸,看見一個溫潤如玉的高大男人,溫文優雅,氣韻天成,正是康家二少爺康法諾,一個多小時前還在餐桌上見過面的那位。
“上車吧,不管你要去哪裡,我都載你去。”康法諾君子似的提出邀請。
她看他一眼,沒有客套或賣弄矜持,打開車門逕自上了他的車。
康法諾回到駕駛座,微笑地踩下油門。“我還以為我得用綁架的方式才能把你弄上車呢。”
“你會嗎?”
“必要的時候會。”
“什麼時候是必要的時候?”
“你不上我車的時候。”
“為什麼?”
“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啊,這是兄弟之間的道義。”
他不來,卻讓弟弟代替他?
慕黎歡冷笑。這就是所謂的君子風度嗎?雖然生她的氣,禮貌上還是得找人送女士回家?
“麻煩機場,謝謝。”說完她閉上眼,不打算和他閒話家常。
車內很安靜,康法諾也紳士地沒去吵她,直到把她送到機場。
“他讓你來送我,可見你們的關係沒有像外傳的那樣惡劣。”慕黎歡幽幽地睜眼看著康法諾。“打敗了你大哥,感覺如何?”
康法諾扯扯唇,對她帶點嘲弄似的語氣並不在意。“關於這一點,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可是,我沒打敗他,是他主動讓給我。”
她意外地看著他。“所以,他離開康氏財團不是為了療傷?”
“他的傷口、他的痛,是他遺忘的那一段過去……剛剛在餐桌上,我以為他遇見你,那傷口便好了,卻沒想到你就是他的傷……”康法諾靜靜地側臉瞧她,改口喚道:“嫂子,你愛大哥,大哥愛你,沒有什麼坎是跨不過的,比起當個孝子卻天天鬱鬱寡歡,我寧願看他當個不孝子,卻可以每天幸福。”
她瞅著他,薄霧浮上眼眶。“這七年,他過得不好?”
康法諾微笑淡道:“行屍走肉的,連笑都懶得笑,有什麼好?”
聞言,慕黎歡的淚掉了下來。“找一個好女人,他會再幸福的。”
下車,她沒有回頭,直奔機場。
康法諾歎口氣,拿起手機撥號——
“她進去了,請你的人盯好她,別再弄丟了。”
路上有小孩在踢皮球。
天上有風箏。
美國三藩市的街道,風裡帶著海的氣味,是屬於春天的,從高處往下走,海鷗飛過,是城市中最美的風景。
慕黎歡想去流浪,飛來飛去還是回到了這裡,那是一種亙古的思念,因為這裡是她與她最愛的男人曾一起共度的地方,那或許是她人生中最美、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永恆。
在某個堪稱熟悉的轉角處,她拉著行李轉了彎,下了坡,走了好一會兒,才在一間有著大露臺、可以看見海的橘色屋頂小屋前停下。
這是她七年來第一次回到這裡,雖然時間過去了七年,可她知道她絕不會認錯——
她和他的家。但眼前的景象是怎麼回事?露臺全被花給占滿了,欄杆上掛著一籃籃的花,紫的紅的白的粉的,那是她最愛的花——瑪格麗特。
這房子應該是空屋的,她一直留著沒有賣也沒有租,就只是留著,因為那是屬於他和她的回憶,她不想被任何人破壞,甚至私心想著,如果哪一天他恢復記憶,至少,他還可以在這裡找到有關於她的一點回憶。
是的,她希望他記起她,記起他們的一切,她希望他沒忘記她,和以前一樣愛著她、戀著她。
沒人照料的房子怎能開出這麼美麗的花?是有人偷住?還是……
她的手顫抖著,按下門鈴,一直沒人來開門,她又呆呆地站在門口好一會兒,這才拿出鑰匙把門打開。
屋內,景物依舊,卻一塵不染,窗戶開著,空氣中還飄著咖啡的味道……是愛爾蘭咖啡,她煮過數千回的愛爾蘭咖啡,他最愛的咖啡。
慕黎歡眼眶一熱,心震動著,狂喜著,卻又有點不知所措……
他在這裡!他在這裡!他真的在這裡!在他們倆一起共築的愛情小窩裡!
怎麼會?他不是什麼都忘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這根本就是某人的惡作劇?
她顧不得倒在地上的行李,腳步飛快地往後陽臺奔去,心評評地跳動著,激動得都快躍到喉間。
當她終於在屋子的後陽臺看見那高大英俊又迷人的背影,淚終是無聲地滑落,一顆又一顆,串成珍珠似的,在陽光下晶瑩閃耀著。
手上正端著一杯咖啡的男人,此時終於轉過頭來,看見她,性感的唇微微勾起一抹笑。
“你終於願意回家了,回我們的家。”康逸夫把杯子擱下,朝她走來,見她仍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又笑了。“你每次見到我都像見到鬼似的,在你眼裡我很醜嗎?”
他明明在說笑,她卻笑不出來,淚反而掉得更凶。
伸手替她拭淚,卻越抹越多,他捧起她的臉,吻她,吻到天昏地暗,吻到她腦袋空白,吻到她動了情而忘了哭,這才很是不舍地放開她。
她幽幽地瞅著他,小臉紅紅,被他看得很是害羞。
“原來只有這樣你才不哭啊,看來我的吻真有魔力。”他調侃道。
一記粉拳直接揮上他胸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臉紅紅地問。
“因為你說你還愛著前夫啊,所以我來了。”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口中的前夫是他?
“你怎麼會……你什麼都想起來了?”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淚眼汪汪。“是什麼時候的事?”
“在我消失的那半個月,我來到這裡,一進這個屋子,再看到我們一起出去玩的照片,記憶就慢慢地浮現,我按著照片中的景點四處去走、去逛,一天比一天多想起一點片段,我還看見我們的婚紗照,和我們在你畢業典禮那天飛到拉斯維加斯公證結婚的照片,甚至想起之後所發生的事……”
慕黎歡輕顫著。“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你拿了我母親的錢,一毛都沒用吧?你每年假冒我的名義捐給煙嵐小鎮的支票來自三藩市的銀行,我親自跑了一趟,我是本人,當然什麼都查得出來,包括這間房子的地址,還有這間房子的所有者——你,慕黎歡。”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他。“所以,你早在送我花之前,早在我去你家拜訪、見到你母親之前,就已經都想起來了?”
“嗯。”他心虛地輕應著。
慕黎歡驀地把他推開。
“你卻假裝不知道?就算我說我還愛著前夫時,你也不承認你知道那個前夫就是你?”讓她像個傻子!他真的很過分!
康逸夫伸手去觸摸她冰冷的臉,她把他撥開,他只好使點蠻力,將她摟回懷中緊緊抱住——
“我只是想確定一些七年前沒能搞清楚的事!關於我母親找過你,或是曾經對你敝過的事!
你對我隻字不提,我只能靠自己親眼證實這一切!我查過了,你是七年前才回小鎮定居,因為你奶奶七年前的某日突然失蹤了好幾天,後來才讓人送回來,回來後沒多久就病死了,而那個時間點剛好是我發生事故失去記憶的前後……
“後來經歷了一些事,所以我知道我母親是什麼樣的女人,雖然是在那之後才知道的,但如果我早一點明白,就不會有這些事發生了。但不管怎麼樣,我都想把事情搞清楚——”
“所以你明明恢復記憶了,卻依然假裝不知情,帶我去你家見你母親?”
“我不得不這麼做。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他沉痛地閉上眼,找回記憶的那瞬間,痛苦其實多於喜悅。
“什麼?”
“我一直不相信你會背叛我們的愛情,所以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想聽你為你自己辯駁,想看你試著爭取我們的愛情,可是很令人生氣的,你並沒有這麼做……你甚至再一次把我推開,丟下我,一個人流浪去了,你知道我有多生氣嗎?我氣到都得內傷了。”
原來,那天他說她令人生氣是指這個?
慕黎歡好氣又好笑。”你什麼都不說,我以為你根本不信任我。”
”就因為這樣,你就拋棄我一個人遠走高飛?”他低頭在她唇上咬了一記。
她吃痛得又出粉拳,可半點也沒使力。”你還不是很記仇!讓我一個人在外頭流浪這麼久,卻不叫我回來。”
”因為我在生氣啊。”但他的耐性頂多就是一個月,她再不來,他也會去抓她回來。
”我也在生氣!”
他捏她鼻子。”你活該!我們的愛情就這麼不值得你守護,不值得你抗爭到底?我康逸夫竟愛上一個如此冷血的女人?”
”是啊,我冷血,你就不要愛我了,誰叫你每次都笨笨地護著我,然後每次都為我受傷……”
”我心甘情願,慕黎歡。”他吻去她尚未出口的話語。”我就是這樣愛你,慕黎歡,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我,我都愛你。”
”……我沒有。”
”我知道。”那是場計,他母親安排她照做的計,為了要拆散他們的計。”我什麼都知道了。”
她眼眶又紅,頭低了下去。
”讓你受委屈了。”他微笑地抬起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面對他。”所以我要彌補你。”
她搖頭。”不需要……”
”非要不可,因為那是我欠你的,而且本來就要給你,卻晚了七年的東西。””什麼?”
他微笑。”一場盛大公開的婚禮。”
掏出一枚刻著K&M的白金戒指,他再次將它套到她指間。”我在這間屋子裡找到的,不准你再拔下來。”
慕黎歡低頭看著指間閃亮亮的鑽戒,想起了他第一次替她戴上的時候,就在七年前他們結婚的那一刻。
時光流轉,人事已非,他們卻能夠再相遇、再相愛,怎能不說是奇蹟?
”不准再拔下?意思是你不會幫我再換顆更大的鑽石?”她有點哀怨地看著他。”果真有錢人比較小氣呢,我得再考慮一下婚禮的事……啊!”
話未落,她已被康逸夫一把攔腰抱起,大步往他們臥房的大床走去——
”你休想!我看明天就先把你綁進結婚禮堂。”
”不是要給我一場盛大公開的婚禮?騙子……”
吵著,鬧著。
吻著,抱著。
笑聲,喘息聲,呻吟聲,吶喊聲……
都是愛情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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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是2015年的第一本桐寶寶,二月出版,一月中就會線上上開賣,剛好可以陪大家過新年,先祝各位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啊。
寫這本《暗戀前夫》的時候,桐在臉書粉絲圃辦了一整個月的贈書活動,一共送出十二套雨桐很早期的作品,相信大家都玩得很開心,不過也忙壞了桐。因為一邊寫稿還得一邊想活動內容,不時來個刺激搶答,心都快跳出來了!
明明是辦活動的人,搞得像是在參加搶答的粉絲一樣,哈哈,總之呢,一整個很歡樂,算是度過了一個熱鬧的2014耶誕節,也替美麗的2014劃下幸福的句點。
說到這本《暗戀前夫》,桐還在臉書上辦猜書名活動,答案好多,可竟沒人猜出來,這當然是跟大家不知道劇情有關,不過還是很有趣、很好玩,大家的答案也很讓桐佩服呢!這一整個沒掛系列名的系列,從《捨不得愛你》開始,到《愛情拍賣師》、《不婚不愛》,再到這本《暗戀前夫》,一共已出版了四本,接下來基本上應該也會是系列相關吧?(作者本人一整個就是不確定……所以,先跳過。)然後來句常說的臺詞:一切隨緣。
說到緣分,這種東西很奇妙,很多人不信,桐卻是信的,因為它總是偶爾會在桐身邊出現,讓桐驚喜莫名。所以,每當有人看小說或看電影時說這怎麼可能發生時,桐大多會相信它是可能發生的,否則,又怎能說是有緣呢?
康逸夫和慕黎歡自然是有緣的’可以相遇、相愛、相知甚至結婚,雖然歷經波折,雖然兩人真的成了陌生人,但當他們再次相遇時,一樣會再愛上彼此。
桐一直覺得,愛是一種磁場,只要磁場相合,不管何時再相遇,愛還是愛,不愛還是不愛。
所以桐相信一見鍾情,比較不信日久生情’這是一種莫名的執著,關於一眼瞬間的執著。
就像考試在寫答案一樣,直覺選的答案通常是對的,可每每琢磨再三後把答案給改了,結果通常是錯的。逛街買衣服也一樣,第一眼看到喜歡的就是喜歡,因為種種原因沒買回家,而買了另一件,心裡永遠都會耿耿於懷……愛情也是如此啊,當真的愛情來臨時,相信你可以鹹覺到的,第一眼就可以戚受到。
2015對桐是很特別的一年,因為2015年的七月,就是桐投入言小創作滿二十年的日子,又要來想想,該做些什麼來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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