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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0 AM

梨花白 -【綺羅】《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7-2 07:39 PM 編輯

【書名】:綺羅

【作者】:梨花白

【內容簡介】:

  甫入京城,便被繼母安排嫁給那個據說兇惡丑陋還克妻的殺人狂魔。

  既是人心涼薄,就別怪她要掙個魚死網破。

  等等,那位引得京城千金們兩眼冒紅心的英雄你是哪個?

  風雲際會中,殺人狂魔轉眼炙手可熱。

  惡毒女配暗自咬牙:那個走狗屎運的女人怎麼還不死?

  顧綺羅表示:這麼幸福的小日子,姑娘我可得好好兒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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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1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5 10:07 PM 編輯

第一章:入京

深秋的天空碧藍如洗,幾朵白雲悠悠而過,隨著秋風凜冽而緩緩變幻著形狀。

寂靜的佛堂中,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看著身旁剛過十六歲生日的女孩兒,輕聲道:“去給你娘上柱香吧,然後把牌位仔細收拾好,咱們今天看來是必要走了。”

顧綺羅輕聲答應,老婦人嘆了口氣,拍拍女孩兒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兩個穿著樸素的婦人正等在那裡,看見她出來,忙上前陪笑道:“老太太,這天氣漸漸轉涼了,您老和大姑娘也該啟程了,老爺太太日夜盼著呢,若是再晚些日子,天兒越發冷,道上也不好走了。”

周太夫人看了這兩個僕婦一眼,淡淡道:“知道了,今兒就走,東西我和丫頭已經都收拾好了,你們去預備馬車吧。”

“哎喲,這敢情好,車馬都是已經預備好了的,奴婢們這就去安排。”兩個僕婦眉開眼笑的說著,其中一個便往屋裡看了看,狀似恭敬的道:“老太太和大姑娘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不曾有遺漏嗎?要不要奴婢再進去幫著看看?”

“不必了。我一個窮老婆子,能有多少東西?你們不是說京城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聽著周太夫人聲音有些冷,於是兩個僕婦忙陪笑道:“這個自然,老爺如今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官兒,就算不能像人家公侯府第那樣錦衣玉食,也萬萬不會虧了老太太和大姑娘。”

“那就行了。”周太夫人說完便揮揮手,於是兩個僕婦轉身離開,去安排車馬。她則站在屋外,看著院子裡兩棵桂樹,許久,方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去京城,也不知是吉是兇。明陽性子寬和,如今雖做了官,卻也不會不顧惜綺羅,怕就怕那個女人會鬧出什麼麼蛾子,怎麼想都覺著她沒什麼好心。只是又能怎麼辦?丫頭漸漸大了,我一個孤老婆子,還能帶她多久?前些日子那一場大病,就差點兒要了她的命去。再說她也到了婚配的年紀,去了京城,有她爹那個五品官,說不定能嫁一個官宦子弟,一生衣食無憂。唉!素娥啊,你可得保佑綺羅,這孩子命苦啊……”

周太夫人絮叨著自言自語,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聽身後“吱呀”一聲,她回頭看去,就見顧綺羅手裡捧了一個小包袱,知道裡面裝的是女孩兒母親的牌位,於是老太太點點頭,輕聲道:“馬車過會兒就來了,去把咱們這幾天收拾好的包袱都拿出來吧,那裡面還有我幾件體己,你都是知道的,千萬看著些,莫要讓那兩個媳婦沾手。”

“知道了。”顧綺羅柔聲答應著,心裡有些好笑:那幾件祖母的體己據說是前朝古董,不過她看著不像什麼值錢的樣子,可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就怕被人算計了去。

顧綺羅,我就要替你去京城了,此一去不知吉兇,你那個繼母好像不是個省油燈,幾個姐妹也不知性情如何?但不管怎樣,我會替你好好兒活著,會替你好好護著祖母,孝順她,絕不會讓她在那府裡受氣吃虧。

收拾了東西出來,看著周太夫人慈祥的眼神,顧綺羅心裡嘆了口氣:老人家還不知道她真正的孫女兒早在三個月前那場大病中香消玉殞,如今這身體裡,只是一縷來自不同時空的幽魂。好在她繼承了原本那個顧綺羅的記憶,老太太年紀也大了,許多事情也不去分辨,不然在這朝夕相處的祖母面前,還真是容易露餡兒。

馬車慢慢駛進院子,顧綺羅拎起裝著周太夫人那幾件體己的包袱,在兩個僕婦的扶持下和祖母上了馬車。她在這裡只生活了三個月,卻仍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院子,然後鉆進車內,挨著周太夫人輕輕坐下。

********

京城顧府

正廳裡,呂夫人慢慢撥著茶杯蓋兒,一面頭也不抬的問面前站著的中年婦人:“西跨院的房間都收拾好了嗎?我算著老太太和大姑娘這幾日就該到了。”

“回太太的話,已經都收拾好了,照著您的吩咐,被褥都是全新的,用的最上等的料子,擺設也是從庫房裡取出的精品……”

恭敬稟報的婦人是呂夫人的陪嫁,因為嫁給了府裡的管事周宏,所以人稱周大娘,乃是呂夫人的心腹,就是這府裡的兩個姨娘,也要讓她三分。

但她此刻在呂夫人面前卻是無比恭敬,因為她深知這位主子的性格,是最喜歡人家敬畏她的。

“好了,不用說這麼多,你辦事我放心。”

呂夫人慢慢放下茶杯,對周宏家的表現表示滿意。她正要再說些什麼,就聽左手旁的韓姨娘笑道:“太太真是孝順,只這也太精心了,老太太和大姑娘在杭州鄉下住了十幾年,想來都過慣了樸素日子,如今您這樣替她們打算著,只怕她們不識您的好心,反而要說您太過奢華了。”

呂夫人笑道:“胡說,老爺不過是個五品官,奢華又能奢華到哪裡去?只是老太太和大姑娘既然來了,我總得盡一份心。別忘了,大姑娘可是這府裡的嫡女千金。”

另一個莊姨娘也連忙陪笑道:“看太太這話說的,咱們三姑娘也是千金嫡女,那還是太太親生的,怎麼也不見您這樣精心?”

呂夫人笑容更深了,搖頭道:“錦繡是我生的,我待她好待她差她還能挑我這親娘的不是麼?就算委屈點,她不受著誰受著?大姑娘就不一樣了,唉!那孩子也是命苦,剛生下來娘就沒了,跟著老太太長到這麼大。老太太又念舊,這麼些年了,我和老爺不知說過多少回,去接她們祖孫倆過來,偏老太太不肯挪地方,若只把大姑娘接過來,難道剩下老太太一個人在鄉下住著?所以到底拖到現在,謝天謝地,如今老太太可總算是轉過了這個彎兒。等她們到了,把給大姑娘定的親事和她一說,明年打發大姑娘出了閣,老太太就能安心享清福了。”

韓姨娘忙陪笑道:“可不是?真真太太是最孝順的。大姑娘從小兒孤苦,如今卻能有這樣一樁親事,不是太太菩薩心腸,真心為她考慮著,她能有這個運氣?說起來,這一回那位蕭二公子也該從邊關回來了吧?”

莊姨娘悄悄看了韓姨娘一眼,心裡豎起大拇指,暗道:還是你厲害,這樣話都能說出口,我到底還是不如你。這門親事那就是太太拿著大姑娘的命去巴結蕭家,倒讓你說成了金玉良緣,顛倒黑白也不是這麼個顛倒法的。

就連呂夫人,面上笑容都微微滯澀了一下,但她旋即就笑道:“也不是什麼菩薩心腸,只是我想著大姑娘是個沒娘的孩子,我不替她操心,誰還來管她?老爺一心撲在公事上,對兒女嫁娶渾不在意的,我不出頭怎麼辦?”

莊姨娘雖然不屑韓姨娘為了拍馬屁連良心都不要了,然而這種時候也不得不違心贊揚幾句,免得風頭都被韓姨娘搶了去。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正說得熱鬧,就見門簾一挑,走進來一個丫頭,對著呂夫人恭敬道:“太太,老太太和大姑娘的馬車已經到了府外。”

這就是顧府?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

扶著周太夫人一路往後宅而來,顧綺羅暗中打量著這座京城五品官的府邸,發現和紅樓夢黛玉進的賈府一比,自己好像要寒酸得多。

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正常的,賈府是什麼勢力?顧府怕是連人家一根指頭都比不上,更何況現在並不是什麼太平盛世:邊關連年打仗,國庫空虛,百姓們雖不至於民不聊生,卻也生計艱難,顧府能在京城裡有這樣一座三進的大宅子,已經算是不錯了。

呂夫人和韓姨娘莊姨娘等早已候在臺階下,此時見她祖孫倆進了大門,忙都上前來迎接,頓時把顧綺羅的活兒給搶了去,看著被眾人簇擁著的周太夫人,她嘴角邊不由泛起一絲嘲弄笑容,暗道此時個個擺出這樣親熱孝順的模樣,希望你們是真有一顆孝心才好。

進了大廳,眾人讓周太夫人坐在首位上,呂夫人率領姬妾子女們給周太夫人行了禮,這才站起身,拉著身旁三個女孩兒滿面春風道:“老太太,這是二姑娘蘭綃,今年十五歲。這是三姑娘錦繡,剛剛過了十四歲的生日。四姑娘素紈,過年就十三了。”

說完又牽過女孩兒們身畔一個小男孩的手,微笑道:“這是您老的小孫子,叫清風。清雲在國子監上學,不到休沐日子不能回家,等他回來,再讓他來拜見您。這些年您老一直住在杭州,也不肯進京,除了大姑娘,孩子們都不能在您膝下承歡盡孝,如今好容易把您盼來了,往後可還得您多疼疼她們。”

這呂夫人果然是個角色,一番話說得讓人心裡十分熨帖。顧綺羅眼角余光在周太夫人面上一瞥,卻見老太太只是微微露出些笑容,淡然道:“你這話說的,讓我這老婆子都有些慚愧了。哪裡是我不肯進京疼他們?是我知道你們的境況,明陽不過是個五品官,你們在京裡日子也不富裕,我若是來了,少不得大張旗鼓的,倒不如在鄉下,我也落得清凈,你們也不用晨昏定省,倒能專心服侍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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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2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22 PM 編輯


第二章:親事

“是,您老人家的苦心,老爺和兒媳都明白。”呂夫人一笑,看著幾個女孩兒拉了顧綺羅姐姐妹妹的叫起來,她就笑道:“好了,知道你們在這裡怕拘束,都出去玩吧,帶著你們大姐姐在府裡走一走,你們大姐姐初來乍到,你們這些做妹妹的,該好好盡心才是。”

女孩兒們笑著答應了,便拉著顧綺羅出門。這裡呂夫人親自捧了茶遞給周太夫人,這才在下首坐了,笑著道:“老爺大概傍晚才能從衙門裡回來,原本他該在家中等候您的,實在是衙門這些日子因為各地稅賦進京而忙得不堪,所以不敢誤了公事,還請您老見諒。”

“應該的,公事為重。”

周太夫人眼皮子一搭,淡淡說了一句。她瞭解自家兒子,忙於公事大概不假,但也未必就至於忙到這個地步,想來是這女人不知說了什麼巧話,哄得兒子勤於政事,她正好借機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一個連兒子都不是很放在心上的老太太,還能在府裡翻得起什麼風浪?趁早兒識趣些,萬事莫管,好好兒養老就罷了。

呂夫人從周太夫人的態度中便明白她是清楚感受到這個下馬威了,心裡十分滿意:多了個婆婆在府中,晨昏定省也都罷了,但若是想利用婆婆威嚴來壓服自己,甚至是把這府裡的權力奪一部分給她孫女兒,那就想都不要想。希望這個下馬威能讓老太太認清處境,如此婆媳方能和睦相處。

“老太太連著走了這些天,一定是累了,太太不如把那個好消息說給老太太聽,或許還能解解乏,讓老人家精神振奮一些。”

見無人說話,廳中氣氛有些冷場,韓姨娘連忙笑著開口。果然,呂夫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目中多有贊賞之意,然後轉身向周太夫人道:“老爺前些日子把大姑娘的親事給定了,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對象便是蕭將軍府的二公子。”

周太夫人的臉“啪”一下就沉了下來,她並不相信呂夫人的話,真要是極好的親事,顧錦繡也十四了,是議親的年紀,怎麼不給她女兒?雖說長幼有序,可這種事情,怎麼也能找到理由應付過去的。

只此時到底不瞭解情況,卻不能輕易發火,於是沉聲問道:“哦?是什麼樣的好親事?讓你們竟然連千里之外的綺羅都想起來了?”

“看老太太這話說的,大姑娘替我們在您老膝下盡孝,老爺每每說起,都十分疼惜欣慰的,有好人家,自然就想著她了,何況大姑娘又是嫡女,雖然咱們家不是什麼公侯權貴,也算是官宦之家,這樣的嫡女千金,也到了定親的年紀,老爺和我怎麼敢因為她不在眼前便忘了?”

呂夫人知道周太夫人心中不滿,她卻也不以為意,啜了一口茶後笑道:“蕭府雖然沒有爵位,卻是武將世家,到了蕭將軍這一代,更了不得。如今蕭將軍是皇上欽封的二品輕車將軍,管著十二團營中的神機營,在京城武將中也算是位高權重。蕭家的二公子也是十分了不起,聽說從小在邊關長大,如今年方十八,在邊關三軍中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勇猛無儔,韃子聽見他的名字便要望風而逃,只可惜年歲太小,不能承擔大任,所以如今不過是個正五品的千戶。不過老太太想一想,他今年才十八歲啊,就做到了五品官,老爺少年得第,在京城熬了十幾年,也只是個五品官罷了,那蕭家子的前途,當真是不可限量。”

“你們老爺給綺羅定的親事,就是這個蕭家二公子?”周太夫人微微蹙眉,暗道若真是照這女人所說,倒的確是門好親事,綺羅是高攀了的,只是她怎會有這樣好心?

呂夫人優雅笑容中的那絲得意掩飾的很好,外人只能體會到她臉上親切如春風般的笑容,聽了周太夫人的話,她面上笑容更深,輕笑道:“正是呢。那二公子從小兒跟著父親在邊關長大,後來蕭將軍受傷,回京述職,他卻沒跟著回來,在邊關一住就是十五年。不過如今既定了親,是怎也要回來完婚的,想必過年前應該回來,到時候說不定會來拜見老爺,老太太應該就可以看到了。”

“在邊關長大,讓韃子都膽戰心驚的人物?那不就是一個赳赳武夫麼?”

不同于周太夫人的疑惑,顧綺羅在聽到幾位姐妹于高傲話語中透露出的這個消息後,立刻便抓住了其中重點,她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如同開屏孔雀般高傲得意的三姑娘一眼,淡淡說道。

“什麼武夫?那……那可是年少有為的正五品千戶,和爹爹一樣大的官兒。”

顧錦繡一愣,她沒料到被眾人瞧不起的這位土包子姐姐竟會有如此犀利的眼光,竟一下就看穿了這事情光鮮外表下的那一層齷齪,微微的羞惱之下,竟是連那絲假笑也不屑裝了,大聲辯解道。

“正五品的千戶啊,好像是挺了不起的。”顧綺羅微微垂下眼睛,淡淡道:“不過本朝向來重文輕武,這正五品的千戶,好像不能和爹爹這個正五品的戶部給事中相提並論吧?”

幾個女孩兒全都愣住,有些震驚的看著這位她們根本沒瞧在眼裡的大姑娘,卻聽顧綺羅又淡然道:“武將世家,若是封了爵位,或許還會有些份量,只是一個二品將軍的話……”她忽然抬起眼看向顧錦繡,輕聲笑道:“老爺太太至於拿我去巴結這麼一戶人家嗎?能有什麼利益?”

“你……你胡說什麼?”

顧錦繡這下是真的惱羞成怒了,豁然站起身,冷冷道:“大姐姐真是在鄉下呆的久了,如今進了府裡,竟也是這樣的沒規矩,這話你去老爺太太面前問吧,哼!不識好人心,我懶得和你說。”

話音落,她便陰沉著面孔轉身離去,顧蘭綃和顧素紈彼此看了一眼,顧素紈便也隨後離去,於是這後花園內便只剩下了顧蘭綃和顧清風,陪著顧綺羅坐在小亭子裡。

顧清風到底是個小男孩兒,見兩個姐姐都走了,便不安分的挪著屁股,顧蘭綃便明白小傢伙是坐不住了,微微笑道:“好了,你去玩吧,不許走遠了,就在這附近,也不許爬高爬低的,知道嗎?”

顧清風興奮答應一聲,爬起身迅速遠去,於是顧蘭綃忙對身旁丫頭道:“去看著二少爺,別讓他摔了。”

那小丫頭行了禮後退下,這亭子中只剩下姐妹二人,顧蘭綃這才強笑道:“三妹妹就是那個性子,姐姐初來乍到,想必還不瞭解,總之,您別和她計較。”

顧綺羅微微苦笑,搖頭道:“我在鄉下住了十幾年,如今來到這府裡,說是大姑娘,其實和無根浮萍何異?不然怎麼會剛入府中,就聽到這樣消息?我也知道,老太太即便疼我,可我的事也終究是要老爺太太做主。我現在只是不明白,蕭家到底有什麼好處?讓老爺太太這樣下力氣巴結?分明也只是個尋常的武將世家罷了,這樣人家,能幫的上老爺什麼?”

顧蘭綃的面容一僵,她也沒想到這鄉下來的女孩兒初入府中,竟是半點情面都不給爹娘留的,開口閉口都是諷刺老爺太太賣女求榮,因心下不由嘆息,暗道小胳膊扭不過大腿,就算這事兒確實是爹爹考慮不周,太太有意為之,你就和軟些又如何?這樣的強硬,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顧綺羅看著顧蘭綃的目光,似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得一笑道:“便是我態度溫柔和氣,老爺太太就會取消這門婚事麼?我看怕是不能吧?既如此,我很快都要是別人家的人了,還低聲下氣做什麼?想著太太能多給我些嫁妝嗎?”

顧蘭綃心中一凜,看著顧綺羅的目光立刻就有些不同。暗道:沒想到這位大姐姐竟有這樣心胸,看得如此透徹。是啊,我也是蠢了,她就是再溫柔和氣,這門婚事便能作罷麼?既如此,與其低頭也改變不了什麼,還不如挺胸抬頭,反正無論怎樣,太太也不會對她有一絲疼惜,哪怕是在這府裡鬧一場子又如何?太太鐵定不敢得罪蕭家的,這樣一來,說不定還能從中另有收獲。

一念及此,心中那點同情立刻化作了敬佩和另外一份心思,打定主意暗地裡要和這大姐姐多親近學習。因左右望望,見四下無人,方才小聲道:“那蕭家的大女兒幾年前被指給榮親王做了側妃,如今朝野都說皇上有意立太子,而那女人運氣好,榮親王唯一的兩個兒子都是她生的,榮親王妃又是個體弱多病的,榮親王十分愛寵她,這若是將來榮親王好運,能做太子,登基做皇帝,你想想……那蕭家可是一朝之間就要飛黃騰達了。”

“原來如此。”顧綺羅微微點頭,忽地又笑道:“照這樣說,這倒的確是門好親事,只是京城這些官兒最是耳聰目明的,這樣大好機會,還不爭破頭?咱們家又沒什麼根基,怎麼竟把這樣好事兒爭過來了?老爺太太又怎麼會把這好事兒安排給我?那蕭二公子莫不是有什麼隱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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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3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23 PM 編輯


第三章:憤怒

顧蘭綃有些猶豫,然而想到那蕭二郎的事在京城早已人盡皆知,即便這會兒自己不說,只要稍後顧綺羅向下人們打聽打聽,應該也就能明白。

想到此處,便把心一橫,沉聲道:“實話說,我今日和姐姐乃是初見,心中原本也有些瞧您不起,誰知一番話說下來,我才知道姐姐看的通透,心中不由十分佩服。這話我告訴了您,姐姐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不然三妹妹和太太都饒不了我。”

“二妹妹放心,我這人向來恩怨分明,今日你告訴我這番話,我只有感激你的份兒,怎麼會去害你?”顧綺羅一面說,心裡便微微點頭,暗道這位二妹妹不管是否奸詐,能說出這番話,心思倒比那三姑娘四姑娘強上幾分,唔,這位好像是莊姨娘的女兒?

正想著,就聽顧蘭綃沉聲開口道:“那蕭二郎自從三歲隨父離京,之後就常年在邊關,後來隨著三軍征戰各方,名聲漸響,卻是從未回過京城。但因為他武藝高強,下手狠辣,所以人人都說他是殺神下凡,據說有一次大戰,他一人就殺了三百多個韃子,連刀都卷了刃,且他身高兩丈面目兇惡猙獰,出了戰陣,就連三軍將士都讓他嚇得失魂落魄,所以從那以後,他就有個殺人狂魔的綽號……”

顧綺羅倒吸一口冷氣,再也沒辦法繼續端莊下去了,伸手制止顧蘭綃,她咳了一聲:“那個……二妹妹,你……你等一下,殺人狂魔就罷了,戰場上都是不得已,你……你說他身高丈二面目兇惡猙獰是怎麼回事?那……那還是人類嗎?”

“所以才叫他狂魔啊。”顧蘭綃看著這位大姐姐,臉上全是同情,幽幽道:“究竟他長什麼樣,咱們也沒親見,只是這京城中也有幾位世家子弟去過邊關,回來都是這麼說的,許是以訛傳訛也說不定。”

“再訛能訛到哪兒去?”顧綺羅心裡把那笑裡藏刀的呂夫人罵了個狗血噴頭,暗道你這歹毒的惡婦,把我當棋子嫁人也就罷了,你好歹找個能看的是吧?哪怕風流花心,到時候我和他各過各的就是。現在你弄這麼個身高兩丈的,兩丈那是多長?泥馬洞房花燭夜,我就是不讓他嚇死也得讓他壓死吧?

“還有一樁事……”既然話都說開了,顧蘭綃就準備“好人做到底”。卻見顧綺羅的目光中都帶了驚恐,喃喃道:“還……還有?這一條還不夠要命的?還有什麼?”

“哦,聽說這蕭二公子是個克妻命,去年他們家原本給他定了一門親事,可還不等二公子從邊關回來,姑娘便得急病死了。他們家緊接著又說了一門親事,結果那姑娘十五看花燈的時候丟了,到現在也沒找著。”

顧蘭綃看著顧綺羅目中的驚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寒,她心裡雖然也滿是同情,卻也忍不住暗中生出些快意,暗道太太最是歹毒,慣會笑裡藏刀,只不過這一次她也做的太過分了,連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都做不出來這種事,她倒攛掇著爹爹答應了親事,只不過如今看這大姐姐,可不像是什麼善茬兒,呵呵,這府裡只怕日後就要熱鬧了,好,當真好得很。

顧綺羅怎會不明白顧蘭綃心中藏著的那點小心思?不過這妹妹比起另兩個,總算還有些敦厚之心,值得交往。但她此時心中怒極,也沒心思和對方培養感情,只是在心中暗自發狠道:好一對無情無義沒臉沒皮的夫妻,老太太還說我那爹爹是個好的,哼!既然那蕭二郎的名聲無人不知,他自然也很清楚,卻照樣做出這種決定,可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真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沒想到啊,姑娘我剛穿越,就深刻的體會上了。

顧綺羅是一肚子氣,卻也明白自己初來乍到,現在還不是出頭的好時機,兵法雲: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最起碼也得把這府裡上上下下都做個大致瞭解,才能視情況開展宅鬥大業,鬥倒惡毒繼母改變自身命運。

入鄉隨俗,她來到這個架空時代,原本是該低調做人,奈何人性涼薄,那就別怪她要掙個魚死網破,大不了就是一條命唄,反正這條命也是撿來的。若是要她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到任人欺壓的地步,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大姐姐也不必煩惱,兩家剛剛換了婚書,蕭家還沒下聘,這事兒也不是板上釘釘的。”顧蘭綃看到姐姐眼中的火光,忙又添了一把火,心想大姐姐怎麼說也是千金嫡女,太太又是最講究面子光鮮的人,若真是逼得大姐姐豁了出去鬧一場子,即便不能成事,也能把太太鬧個灰頭土臉的。

顧綺羅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站起身道:“今兒我第一天到府裡,兩眼一抹黑,多謝妹妹和我說了這麼多,這會兒老太太和太太大概也說完話了,一路車馬勞頓,只怕老太太這會兒有些乏,我先送她老人家去休息,回頭再找妹妹說話。”

顧蘭綃也連忙起身笑道:“姐姐太客氣了,咱們如今是一家人,說話的機會有的是。倒是這會兒你和老太太累了,歇息要緊。等養足了精神,怕是太太就該把服侍的人派過去了,姐姐還有得費心呢。”

“我知道了。”

顧綺羅沒把顧蘭綃這點小挑撥放在心上,用頭發絲想都明白:呂夫人能派什麼好人來服侍自己?不過還是那句話,她現在身單力孤初到貴地,只能按兵不動,這服侍的人,先湊合著用,若不是什麼省事的,將來再收拾就是,說不定到時還是個突破口呢。

顧蘭綃果然說的沒錯,呂夫人很快就把服侍她們的人派了過來。兩個粗使婆子,一個管著各項雜事的中年僕婦叫做春大娘的,然後周太夫人身旁是兩個大丫頭,一個叫做琥珀,一個叫做珍珠。顧綺羅身邊也是一大一小兩個丫頭,大丫頭叫做春杏,今年十五歲;小丫頭叫春喜,今年只有十三。

“咱們家比不得那些權貴人家,幾位姑娘身旁都是一個丫頭,只有大姑娘,太太慮著您剛到京城,又孤苦,所以派了兩個丫頭過來,這兩個丫頭都是伶俐的,姑娘盡管放心用她們,有什麼事就直接和奴婢說,但凡奴婢能辦到的,必定為姑娘辦的妥妥當當,就是奴婢沒辦法,那不是還有太太呢嗎?”

春大娘站在地中央,狀似恭敬地向周太夫人和顧綺羅介紹著幾個丫頭,眉梢眼角盡是得意之情。

“多謝大娘,麻煩您回去告訴太太一聲,就說綺羅感激她的關懷。”

顧綺羅淡淡和春大娘敷衍著,直到她告退出去,這才親自扶了周太夫人進裡屋,柔聲道:“祖母想必乏得很了,不如好好歇歇,離晌午還有一會兒呢。”

周太夫人坐在床上,看著那簇新被褥,久久沒有言語,耳聽得顧綺羅要告退離開,她這才猶豫著道:“先前你們太太和我說,她和你爹已經給你定了門親事,單看門第還是不錯的,只是我總不能放心……”

“祖母,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縱然太太不把孫女兒放在心上,不是還有爹爹嗎?祖母不必為這個煩惱,您先歇著吧。具體的,等我打聽打聽,到時候再和祖母說。”

聽了顧綺羅的話,周太夫人便點點頭,然後嘆氣道:“果然老了就是不中用,不過在廳裡和她們說了會兒話,這會子頭都昏沉了,好了,丫頭你也去歇一歇,晌午時候再來叫我。”

顧綺羅答應了,輕手輕腳退下,回到自己房間,春杏春喜兩個丫頭也跟著她進門。兩人見顧綺羅並沒有進裡屋的意思,而是坐在椅子中,春杏便忙倒了茶捧過來,輕聲道:“姑娘累了,先喝口茶潤潤喉嚨吧。”

“嗯。”

顧綺羅接過茶,目光在兩個丫頭臉上掠過,忽地笑道:“你叫春杏?她叫春喜?這名兒是誰起的?”

“是太太給起的,奴婢和春喜是上個月才被買進府裡,太太說就是為了服侍大姑娘才買我們的。”

春杏垂首恭敬回答,她的話倒是讓顧綺羅心中一動,暗道上個月才買進來的,這丫頭是在委婉的澄清身份,說她進府日子淺,還沒被太太收服,所以來伺候我並非是要做太太的耳報神麼?

因忍不住便多看了春杏兩眼,然後笑道:“既跟了我,那便是我的人,這兩個名兒不好,我不喜歡,太俗氣了,從今後你就叫杏花,她就叫春雨。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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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4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40 PM 編輯


第四章:顧老爺

春杏一愣,沒想到這位從鄉下來的大姑娘剛剛入府,竟然就要挑戰太太的權威,這是……擺明瞭車馬要和太太對立嗎?都不帶隱忍一下的?也是,剛進府就知道自己被定給了那樣一個人家,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更何況這可是關系到自己的終身。如今這大姑娘還能端端正正坐在這裡,已經算是沉得住氣了吧?若真不懂事,早鬧到太太跟前去了,哪裡只會通過改名這種事來表達對太太的不滿?

只是名字而已,何況這名字還是進府後呂夫人給起的,並沒有絲毫不舍之情,春杏自然不會因為這種事而違逆現在的主子,於是恭敬道:“多謝姑娘賜名,奴婢以後就叫杏花,她就叫春雨。”

春雨年歲雖小,卻也機靈,知道杏花是個心思玲瓏的,因也忙跟著行禮道:“是,奴婢也多謝姑娘賜名。”

“行了,你們下去吧,我也要歇歇,看著快晌午了,進來叫我。”

顧綺羅站起身,看著兩個丫頭退出去,她輕輕伸了個懶腰,眼睛微微瞇起:呵呵,甫入京城,火坑陷阱就都給自己準備好了,這個家,還真的是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啊。

“老太太太太,老爺回來了。”

隨著簾外小丫頭的聲音響起,門簾被挑開,一名四十開外的中年男人緩步走了進來,這便是顧家老爺,時任戶部給事中的顧家老爺顧明陽了。

顧綺羅微微抬頭,仔細打量了進來的男人幾眼:還算是個英俊的中年人,神態從容沉穩,滿面春風般的笑意,不同于呂夫人那虛偽的親熱笑容,這顧明陽行動舉止,的確是給人如沐春風般的溫柔感覺。

進屋看見正中坐著的周太夫人,顧明陽臉上便露出十分激動之色,緊走幾步來到老太太身前跪了下去,哽咽道:“不孝子拜見母親,這些年讓母親在老家受苦了。”

“又不怪你,是我自己怕住不慣京城,不肯來。好了,起來吧,都是當爹的人了,別嚇壞孩子們。”周太夫人看見兒子,也是激動喜悅,旁邊琥珀忙用帕子替老太太擦去淚水。

顧明陽站起身,扭頭看向一旁站著的女孩兒們。呂夫人連忙上前,拉著顧綺羅的手送到他面前,含笑道:“老爺在家裡,就總念著老太太和大姑娘,如今可總算是一家團圓了,妾身也替老爺高興。老爺看,這便是我們大姑娘,長得多好?舉止也從容,到底是老太太調教出來的,不比她這些姐妹們,整日裡只會淘氣。”

“女兒見過爹爹。”

顧綺羅這才又鄭重其事的行了禮,眼角餘光暗自打量著顧老爺的神色,發現這爹爹眼中確實有激動關切之色,只是面上強自平靜,微笑道:“不用多禮,為父忙於政務,也有三年未見你了,這會兒比三年前又高了些,果然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也越來越像你母親了……”

說到最後一句,語中現出一絲哽咽,顧明陽忙打住話頭,坐在周太夫人下首問起她們進京的經過。

這個父親,還真不像是為了仕途就賣女求榮的。可若不是賣女求榮,這門親事怎麼解釋?還是說,這廝演技太高,所以竟連我這閱人無數的白骨精都給騙過去了?

顧綺羅心中更傾向於後者:在官場混的,不鍛煉出一點臉皮和演技怎麼能行?因此上對這個父親便有些冷淡,顧明陽問了她幾句話,也被她不鹹不淡的應付過去了。

顧明陽做了這麼多年官兒,豈能連女兒對自己的疏遠都看不出來?因心下奇怪,暗道這不是久未見面的陌生疏離,也不是女兒大了回避父親的生疏,怪哉,這孩子從前見我分明十分親熱的,怎麼如今進京來,一家人以後都可以團聚,盡享天倫之樂,她倒和我生分了?轉念一想,便有些明白了。

因此晚飯後,他仔細想了想,便對顧綺羅道:“綺羅,你和我到書房,為父有話和你說。”

顧綺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能有什麼話和我說?若是為那門親事,你那好繼室下午已經和我說過了,這種事情,本來也不該你做爹爹的來告訴我吧?

於是忍不住便看了周太夫人一眼,卻見老太太欣慰笑著,柔聲道“你爹既叫你過去,自有他的道理,你就過去吧。”

顧明陽伸手撫了撫額頭,暗道我這個當爹的真是失敗啊,連自家女兒都不信我,得先看著她奶奶,閨女啊,爹我又不是老虎,你怕我把你給吃了不成?

一面想著,卻也知道京中傳言的厲害,難怪女兒心中對自己不滿。於是來到書房後,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道:“綺羅已經知道為父給你定的親事了?”

這樣的直接,看起來很是光明磊落無愧於心啊。

顧綺羅看著一臉坦然的男人,心中有些吃驚,暗道:納尼?演技高到這樣逆天的地步?臉皮也厚到這樣令人發指?不對啊,如此人才,怎麼可能到現在才混成一個五品官兒,這不符合官場定律啊。

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卻波瀾不興,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輕聲道:“是,女兒已經知道了,下午時太太親自和女兒說的,祖母也知道了。”

顧明陽欣慰地點點頭,捋著胡須道:“唔,我就說,你和爹爹久別重逢,怎麼這樣不冷不熱的,果然是知道了這件事,這麼說,京城裡的流言你也都知道了?”

顧綺羅現在已經有些相信顧明陽不是自己想像中那種賣女求榮的陰險無情父親了,只是她仍有些好奇,暗道您老人家給我安排了這樣一樁婚事,倒要聽聽你現在怎麼解釋。

因此也就不吭聲,等同於默認了顧明陽的說法,這倒讓顧明陽有些稀奇,又認真看了女兒幾眼,方搖頭笑嘆道:“你這孩子的性子倒是倔強強硬,唉!當初你母親也是這樣的性格,縣城之中,誰不知姚家姑娘最是膽大妄為,以至於蹉跎老大……咳咳,我原先還說你不像她,看來那會兒你是還沒長大。不過孩子,你聽爹的話,凡事要和軟些,怎麼說你如今也是官宦小姐,不能像在鄉下那樣胡來了。”

顧綺羅眼睛微亮,心想這可是歪打正著了,先給我爹打個預防針,讓他知道我是什麼樣性子,從此後我做些出格的事,他也有了防備。哼!有這樣的繼母,還想讓我委屈做小白兔?別扯淡了,姑娘我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麼?

顧明陽見女兒不說話,越發瞭解她的強硬,只是他心裡想著這大女兒在母親面前盡孝,從小就不在自己身旁教導撫養,因此心中有愧,再者想起發妻,也自唏噓,他又不是那種古板嚴厲之輩,所以對著強硬的顧綺羅,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沉吟了一下,就把話題轉到了那樁婚事上。

“人人都說那蕭家二郎是殺人狂魔,其實這都是無稽之談,堂堂七尺男兒,保家衛國殺韃虜,怎麼能叫殺人狂魔?不過是大家聽信流言,說他高大醜陋,渾身浴血後便如地獄修羅一般。這其實卻是誤傳了,爹爹聽人說,那蕭江北雖不是什麼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卻也是高大威猛,斷不是京城流言所說的醜陋之輩。”

這番解釋倒是有些出乎顧綺羅的預料,但她很快就發現了這番話中的重點,因輕聲道:“爹爹,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京城所有人都這樣說,這些流言又是從幾位世家公子口中傳出來的,可信度並不低。您說您是聽了別人的話,說那蕭家公子是被人誤傳,但不知您口裡那位別人是誰?他說話靠譜嗎?他可曾親眼見過對方?”

“你這孩子啊,就這幾句話,便知道你性子有多野。”顧老爺頻頻搖頭嘆氣:“哪有大家子小姐能問出這樣話的?”

“爹爹說過,我是從鄉下來的嘛,性子難免野一些,就算要收斂,也得慢慢來,更何況,這關系到我的終身,女兒豈能不問個清楚明白?”

短短時間內,顧綺羅就有些瞭解了顧明陽的性格,因此也不畏懼這番話,反而走上前,輕輕搖著父親的袖子,咬著嘴唇小聲道:“爹爹就不看在女兒的份兒上,也看在女兒這些年照顧祖母,看在女兒早逝的娘親份兒上……”

“唉!你這孩子。”

顧老爺見女兒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立刻心軟了,因想了一會兒道:“那個人自然是可信的,他是你們太太的堂弟,一向在各地做生意,經常去邊關,從前遠遠見過那蕭江北幾回。好孩子,你放心,爹爹把你許配給蕭家,或許仕途上的確能得一點便宜,但爹不是那種為了前程就賣女求榮的人,也是那蕭家為人不錯,你嫁過去不會受氣,再者那蕭二郎雖不是什麼驚才絕艷之輩,但他年紀輕輕就有這些戰功,前途還是不錯的。至於克妻,那是誤傳,蕭將軍和我說過,他兒子的八字好得很,並不孤獨剛硬,只是他生氣這些流言,只說日後自可水落石出,所以不肯解釋,要不是和爹爹好,也不會和我說。因著這些,爹才會替你結這門親,不然你雖也是千金嫡女,但此前在鄉下十幾年,要找個好的,卻也不是很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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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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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禮物

“原來是太太的堂弟。”

顧綺羅冷笑一聲,卻見父親板起臉道:“我知道,你心裡大概對太太有些意見。這卻是不該。這麼多年,她為這個家也是付出良多,為父若沒有她幫襯扶持,也到不了這個地步。你大概是想,太太的堂弟,自然幫著她撒謊,只是你也不想想,這麼大的事,她們敢明目張膽的騙我嗎?日後就不怕戳穿了騙局我生他們的氣?”

顧綺羅心想:戳穿騙局又如何?到時隨便就說看錯了,沒看清,你便是生氣又能怎的?還能殺人嗎?或許會疏遠太太,但只看你剛剛這番話,便知她早已經將你捏在手心裡,到那時打疊起千百樣柔腸深情哄一哄,你也就回心轉意了,呵呵,最後除了我被犧牲,其他的都是如意順遂,真真是皆大歡喜。

不過這番話她沒有說出來。眼看顧明陽已經板起了臉,大姑娘便知道這是父親的容忍底線,更清楚呂夫人在對方心中的地位。若只是一味頂撞,只怕反而壞了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印象,讓他以為自己只知胡鬧,那自己在這個家裡就真是沒有一點兒地位可言了,大姑娘不會為了一時意氣就把自己陷入這種不利的境地。

因此便微微一笑道:“爹爹怎麼這樣說?女兒也沒說什麼,只是有些驚訝罷了。婚姻大事,自然是憑爹爹和太太做主,女兒知道,雖然相隔遙遠,但爹爹心中一直是關心著女兒的。”

果然,顧明陽的臉色便好看了些,點頭道:“雖然我兒性子大膽,總算還不至於到胡鬧的地步。你能這樣想,爹爹也覺欣慰。如何?京城天氣不比江南,可覺著不適應?有沒有什麼缺少的?盡管和你們太太說。”

“女兒倒覺著京城天氣比杭州好,杭州雖暖和些,但是太潮濕,祖母的腿腳受不得潮,如今來了京城,這屋裡有地龍火炕,還有炭盆,竟比江南還要暖和幾分,也不潮濕,在這裡住了不到一天,祖母和女兒已經喜歡上這氣候了。”

“這是剛入冬,若是再過陣子,那天氣當真嚴寒,只怕你們會有些不適應,不過只要少出門就好。”顧明陽呵呵笑著,對大女兒的表現十分滿意。

接下來父女兩個又說了一會兒閑話,顧綺羅暗暗品評著這父親心性,心中松了口氣,暗道我這爹爹倒也算是坦蕩君子。他敢承認和蕭家結親於他的仕途也有好處,但凡能做到這一點,人品就不會差到哪裡去。且聽他言談,也不古板嚴厲,倒是個寬和的好父親,這當真是不錯,適合我在這府中展展拳腳。就是有一條,他對太太太信任了,看來要讓那個惡毒女人付出代價,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面想著,見顧明陽臉上露出淡淡倦容,她就站起身道:“爹爹白日裡在衙門處理公事,竟不能在家等著見祖母,足可見繁忙到什麼地步,既如此,女兒就告退了,還請爹爹早些歇息,公事雖忙,也該愛惜身體才是。”

“好好好。”顧明陽笑著站起身來,點頭欣慰道:“我的好女兒如今也能關心爹爹了。也罷,你和你祖母一路車馬勞頓,想必也乏了,這就回去歇息吧。對了,先等一下。”

顧明陽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起身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錦盒,走上前遞給顧綺羅,笑道:“前陣子在街上偶然看見這瓔珞,倒是十分精美,爹爹便買下來,想著你在鄉下樸素,縱有太太幫著準備衣服首飾,總也要時間不是?所以這瓔珞就給你戴吧。”

“多謝爹爹。”

顧綺羅接過那個錦盒,又聽顧明陽誠懇道:“你不必為婚事煩惱,也不必有疑心,爹爹和蕭將軍同朝為官,十分瞭解他的人品秉性,蕭家雖是武將世家,家風卻並不粗魯莽撞,是京城中難得的和樂寬厚人家。至於蕭江北的相貌,你也不用擔心,蕭大人英俊瀟灑,聽說他的發妻也曾是江南有名的美人,你想,他們的兒子就算不是俊美無儔,又怎可能生成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呢?”

“好,爹爹放心,女兒不會多想。”

不管如何,顧明陽對自己還是誠懇的,他只是太容易相信繼室呂夫人,又或許那個蕭將軍也的確和他投緣,所以才會有這門親事。雖然不如意,但這個父親,倒還是不錯的。

顧綺羅心中嘆息,轉身離開顧老爺的書房。回到自己房間後,杏花和春雨已經把熱水準備好了,洗了個熱水澡,便已經到了戌時末。

“姑娘是要安寢嗎?還是想吃點夜宵?”杏花跟在她身旁輕聲問著,然後笑道:“廚房晚上的夜宵有湯圓,小餛飩……”
“不吃了。”

顧綺羅打斷杏花的話,鉆進已經被暖好的被窩,笑著道:“這一路風塵的,如今終於洗了個熱水澡,再換上這寬松的家居衣裳,真是太舒服了,我只想睡覺,不想吃什麼夜宵。”

“那好,奴婢便不打攪姑娘了。奴婢和春雨就在外面,姑娘夜裡有事,只管喚一聲就好。”杏花微笑著,正要替顧綺羅把簾子放下,就聽她忽然道:“對了,把桌上那個錦盒拿過來,那是爹爹給我的瓔珞,我還沒看呢。說起來,爹爹倒也細心,公務這樣繁忙,竟也慮到我剛到京城,太太準備首飾衣服要時間,所以在街上看見這瓔珞精美,就買了給我。”

杏花將錦盒拿了遞給顧綺羅,心中卻是一凜,暗道老爺對大姑娘一片慈父之心,而這位大姑娘鋒芒內斂秀外慧中,看來太太要拿捏住她,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呢。

顧綺羅看著杏花的表情,便知道自己這幾句話對這精明丫頭已經起了作用。

她才不信呂夫人會派兩個清清白白的丫頭過來,只不過這杏花看起來也不簡單,竟在自己面前隱隱露出了做墻頭草的打算,畢竟來府裡才一個月,這倒很正常。但她最喜歡對方聰明沉穩的那份氣度,算計中還透著股坦然大氣,若能收服,說不定倒是一個好幫手。當然,現在的自己在府裡沒有根基,貿然許什麼承諾,只怕這丫頭表面恭順,心裡卻要把自己當成笑話來看。唯有於日常點滴中慢慢加重砝碼,才能讓這丫頭重新站隊選擇。

呂夫人為了表現出賢惠大度,加上那一門親事她終究心虛,所以並不敢明目張膽派自己的得力心腹來顧綺羅身邊,只不過她畢竟是當家主母,自覺著肯定能拿捏住這兩個丫頭做她的耳報神,卻不料這恰恰給了自己可乘之機。

顧綺羅一面想著,便將那首飾盒子打開,果然,裡面放著一隻光華燦爛的金瓔珞,當中鑲著一塊翠綠欲滴的翡翠,一看便是價值不菲。她心裡十分滿意,看了一會兒後將錦盒蓋上,遞給杏花道:“好生收著吧。”

杏花笑道:“老爺對姑娘當真是疼愛的緊,這樣好的物件兒,在別的姑娘身上可沒看到過呢。”

顧綺羅淡淡笑道:“也不能這麼說,爹爹不過是念著我這麼些年在杭州鄉下服侍祖母,所以如今想補償我一些罷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好了,你去睡吧,今兒收拾這屋子也累了。”

“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太太都弄好了,奴婢們不過是按照姑娘吩咐稍微做了點改動而已,這麼點活兒,還累不著。”杏花笑著說完,這才告退出去,一邊就在心裡有了計算。

第二日早起,顧綺羅先去看了下周太夫人,打聽她昨晚兒睡得怎樣,然後便道:“祖母,如今不同往日,我要往太太那裡去請安,等一下再和太太一起過來看您,那時候咱們說多少話都行。”

周太夫人點頭微笑道:“原該如此,你去吧。”

顧綺羅轉身出門,杏花陪著她往呂夫人這裡來,到了一看,只見顧蘭綃顧錦繡顧素紈姐妹三個都在座,呂夫人正和韓姨娘說著什麼,見她來了,女孩兒們都起身笑道:“我們還說大姐姐什麼時候過來,可巧你就來了。”

顧綺羅笑道:“妹妹們起得倒早。我原該早些到的,去看了眼祖母,所以耽擱了一會兒。”

呂夫人忙道:“老太太怎麼樣?昨晚上睡得如何?我這也正要帶著丫頭們去給她請安呢,以後你就不必往我這裡來,直接在老太太那裡就是,咱們家不比那些官宦貴族,沒有那麼多規矩。”

顧綺羅微微垂眼笑道:“雖說不是官宦貴族,但這晨昏定省是每一家的規矩,我哪敢不遵守?還在老太太那裡等著,越發顯得我眼裡沒人似得,太太體恤我心領了,但萬萬不敢遵從。”

呂夫人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就笑道:“好好好,你這樣說,可知是懂事的好孩子,剛才竟是我說錯了話。既如此,咱們坐一會兒,便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吧。”

顧綺羅便在顧蘭綃身旁坐下,往屋裡看了一眼,然後扭頭小聲道:“老爺上朝去了?”

顧蘭綃輕輕點頭道:“是啊,每天五更就得上朝。如今還好,等過些日子天冷了,更遭罪呢,老爺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唉!前幾日還聽他念叨腿疼,這都是為了咱們一大家子。”

顧綺羅默默點頭,將這情況記在心裡。接著就見呂夫人站起身道:“走吧,咱們去給老太太請安,再過一會兒就該用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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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45 PM 編輯


第六章:生日宴

轉眼間過了三天,這三日裡,顧綺羅表現的很是低調沉默,和姐妹們往來的也不多。於是一些以為能看到好戲的下人們慢慢就歇了心思。

想想也正常,大姑娘憑什麼和太太鬥?就憑太太給她安排了一樁差勁到極點的婚事?她不過是從鄉下來的女孩兒罷了,老爺對太太又信任的很,真要是為這點子事情鬧個不可開交,太太兩巴掌就把她拍死了,到那個時候她才知道什麼叫孤立無援呢。

這些下人們心裡都清楚,之所以還會有隔岸觀火的心思,一是因為呂夫人素日裡嚴苛,她們不得偷懶,月銀也不豐厚,所以背地裡除了那幾個忠心耿耿有油水的,其餘人心裡都恨她;二則,大姑娘不管怎麼說,還有老太太給撐腰呢。但是看如今這個情況,老太太明顯是要靠著兒子兒媳婦養老,府裡萬事不管,這也難怪大姑娘興不起風浪了。

“我原本以為,她不知要怎麼鬧呢。誰知如今一看,也不過如此嘛,到底是從鄉下出來的,什麼事兒都不懂,自然要夾著尾巴做人。”

因這一日,三姑娘顧錦繡閑著無事,便往母親房裡去說閑話,聽母親問起顧綺羅每日裡都做什麼,她便嗤笑一聲說了一句。

呂夫人面色淡然,過了會兒才沉聲道:“你也莫要小瞧她。這門婚事除了你爹因為素日裡對我深信不疑,又和蕭將軍投契,所以不曾懷疑我,別人大概沒有一個不是心知肚明的。你那大姐姐能隱忍著心中怒恨,不動聲色過了這幾日,要麼她便是個窩囊到極點的,要麼便是一個城府深沉的人,這會兒不動聲色,暗地裡卻在瞭解這府裡一切,只等著抓到機會,要給我來一下狠的。”

“母親也太瞧得起她了吧?她是個什麼東西?敢給你來狠的?”顧錦繡冷笑一聲,對母親的話並不在意。卻聽呂夫人沉聲道:“她不敢?她若真是這樣窩囊,怎麼第一天就把我給她的兩個丫頭改了名兒?這固然可以說她莽撞沒規矩,但若細想一想,也未必不是存著向我表達不滿的意思。你啊,被我慣壞了,渾不知人心險惡,反正我告訴你,千萬莫要小瞧了她,最起碼這幾日要小心謹慎,將來若真的證明她就是個窩囊廢,那會兒隨你怎麼揉圓搓扁我也不管。”

顧錦繡聽母親這樣一說,也鄭重起來,坐直身子想了想,便搖頭道:“這幾天她大多數都在屋裡,也很少出門,我和二姐姐四妹妹過去了幾次,也不過是說說閑話而已,我看她繡花兒不是很好,想必在鄉下也沒有時間練習。娘,你說她長得也不是特別漂亮,女紅也不行,性子又沉默,這要是將來嫁過去,蕭家不會怨咱們看輕他們家吧?”

“呵呵,就蕭二郎那名聲,如今能有正經女孩兒肯嫁,他們蕭家就該偷笑了。”呂夫人不屑一顧的冷笑一聲:“別的都好說,就說他那個兇狠性子和模樣,這若是妻子一個不如意,他是不是就要殺妻?在邊關和那些韃子殺慣了,性子起來哪還會想著什麼規矩情分?因為這個,好門第家的女孩兒誰敢進門?除非是那不顧女兒死活的,便是這樣人,也得顧及下名聲。蕭二郎如今臭名遠揚,除了老爺這種坦蕩君子,誰肯沾邊兒?不如此,你以為就憑你大姐姐一個從鄉下進京的毛丫頭,能進蕭家的門?做什麼美夢呢。”

顧錦繡點點頭,想想又笑道:“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娘,再過兩日是王祭酒家孫女兒的生辰,過年時候我們幾家的女孩子湊在一塊兒,她說過今年生日要去望月樓過,還邀請我們參加,不如那天我邀了大姐姐一起去,再慢慢看她品行,如何?”

“去酒樓過生日?這可是胡鬧。”呂夫人皺了皺眉,卻聽顧錦繡笑道:“王玥兒可不就是喜歡胡鬧呢?偏偏她祖父祖母疼她,家裡人拿她也沒辦法。不過娘你放心,王家是什麼樣人家?再胡鬧也有個限度,那酒樓是她舅舅的產業,那天會整個兒包下來,一個閑人也不讓進,如此既清凈,我們這些平日裡出不了門的女孩子也樂得輕松,又給了她面子,何樂而不為?”

呂夫人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她爺爺畢竟是三朝老臣了,在皇上面前也說得上話。老實說,若不是那女孩兒愛胡鬧,你要和她相交都難呢,如今不過是那些公侯千金不願與她往來罷了,你自己也要掌握個分寸,和她交好可以,千萬莫要讓她連累了你的名聲。”

“娘放心,這個我心裡有數。”顧錦繡見母親同意了自己的建議,十分高興,於是立刻迫不及待就跑出去尋顧綺羅了。

“去酒樓過生日?京城女孩子們竟這樣自由嗎?”

恰好顧錦繡來的時候顧綺羅不在,等她回來,杏花才告訴了她這消息。聽見她問起,杏花便笑道:“這個奴婢倒是聽說過一些,那王家姑娘性子最是活潑好動的,有祖父祖母疼愛,她家人也不怎麼管她,所以才能生出這樣奇巧心思,若是別的千金小姐,怕是不能這樣自由的。”

春雨在旁邊笑道:“其實這是很好的機會,姑娘可以出門走一走看一看,平日裡想出門,哪有這樣容易?”

“王家姑娘若要出門,也是很困難嗎?”顧綺羅心思微動,忙又問了一句,卻聽杏花笑道:“王家姑娘要出門自然不難,聽說她還經常扮成小子的模樣出去玩呢,那王祭酒年輕時就以性格疏狂聞名,如今自然也不肯禁管這寶貝孫女兒,只要不是太過格,他們家都由著那王小姐的性子來。”

顧綺羅點點頭,心想這倒是不錯,有這麼一個“榜樣”在,日後我也可以效仿下,出幾趟門。呵呵,名聲?我都這樣了,還要名聲幹什麼?若是能讓那蕭家退親,倒是意外之喜呢。只要出去的次數多了,說不定還可以找到什麼賺錢的門路,只要有銀錢傍身,我還怕什麼?

“姑娘到底去不去?若是去的話,奴婢好讓春雨去和三姑娘說一聲,後日早上車馬齊備了,也好讓她來通知您。”杏花溫溫婉婉的問,只見顧綺羅笑容滿面道:“去,怎麼不去?你說的沒錯,我自從進京,除了在馬車裡看過這京城的大街小巷外,還沒怎麼逛過呢,正好趁這機會出去透透氣,也看看京城風光。”

於是兩日後的早上,顧錦繡和顧綺羅打扮停當,便坐了馬車來到京城望月樓。

下了馬車,只見諾大一座酒樓,門前竟是冷冷清清的。顧錦繡正奇怪,就見從樓裡走出兩個僕婦,看見她們便笑道:“原來是顧府三姑娘來了,這位想必就是大姑娘吧?我們家姑娘已經在二樓等著了,請隨我們上樓去。”

姐妹兩個於是跟著那僕婦走進酒樓,只見一樓大廳竟是空空蕩蕩,半個人都沒有。顧錦繡便笑道:“今天玥兒把這酒樓包了下來,真是清凈的很,若是往日,這大廳裡不知該有多熱鬧。”

“是啊,舅老爺家這座酒樓的生意很好呢,在京城這樣繁華的地角,能有這麼大一座酒樓可不容易,所以那些王孫公子平日裡呼朋喚友,都喜歡來這裡,大家都要一個面子嘛。”

兩個僕婦和顧錦繡說著話,便將她引到二樓上,只見座中已經坐了五六個女孩兒,看見她們,紛紛上前笑著打招呼。顧綺羅注意到當中有一個叫做程秋嬋的,當真是花容月貌明艷照人。另有一個叫焦芬芳的女孩兒,氣度從容沉穩,也比別個不同。王玥兒特意介紹說她父親就是今年剛升了吏部右侍郎的焦大人,頓時引起了顧錦繡一番贊嘆。

接著又有幾個女孩兒陸續前來,到晌午時分,這二樓兩張桌子已經坐滿了。王玥兒便命人上菜,也不囉嗦,只喝了大家一起敬的生日酒後,便命開席。

顧綺羅早上沒胃口,只吃了兩口粥,這會兒早就餓了,因此對王玥兒這爽利的行事風格大加贊賞。女孩兒們邊吃邊說,倒也是其樂融融。

這些女孩子平日裡都是相熟的,此時沒有了家人禁管,自然要放肆些,一時間,二樓全是嘰嘰咯咯的說笑聲。

顧綺羅和這些女孩兒都不熟悉,她又是個謀定而後動的,此時只是一面吃飯一面用心聽著女孩兒們說話,女孩兒們和她不熟,顧錦繡自也不會在乎她感受,因此時她這裡竟有些冷落。她也不在意,反而覺得這樣也挺自得其樂的,而且這望月樓的酒菜味道著實不錯。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雖然女孩兒們沒和她說話,可她總覺得身上粘著些目光,終於忍不住抬頭望去,就能看見一些人很不自然的扭頭裝著和身旁人說話。

這下顧綺羅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只是有些奇怪:自己怎麼會引起這些女孩兒的注意呢?難道因為她是從鄉下來的?不過那些目光中倒也不像是帶著輕視啊。

轉念再一想,她明白了:大概這些女孩兒之所以關注她,就因為她是即將嫁給那個有名的克妻醜陋殺人狂魔的可憐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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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6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49 PM 編輯

第七章:不速之客

果然,用完飯後,女孩兒們自覺和顧綺羅有些熟悉了,便都聚集到她的身邊,先是說了一些閑話,接著話題便引到了那遠在邊關,身負“殺人狂魔”之名的蕭二郎蕭江北身上。

“姐姐也真是可憐。”程秋嬋嘆息著:“京城中人誰不知道那殺人狂魔的惡名?這也罷了,偏偏還是個克妻的天煞孤星命,有女孩兒的人家誰敢沾邊兒?偏偏那蕭將軍仗著和顧大人交好,竟然騙了顧大人把你許配給他那兇名遠楊的二兒子,這也太不地道了。”

顧綺羅微微一皺眉,以她的聰慧,自然早已看出來:這些女孩子當中或許有同情她的,但大多數是懷著獵奇心理甚至一些惡意。例如這程秋嬋,剛才就和顧錦繡十分親熱,這會兒說出此話,完全看不出她是真心為顧綺羅嘆息,話裡話外倒充滿了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這令她很不舒服。

“程姐姐別這麼說,怎麼叫騙?其實我們家和蕭家也算是門當戶對。”顧錦繡微笑著開口。蕭家只是武將世家,大夏向來重文輕武,武將的地位低於文官許多,所以程秋嬋才敢這樣放肆。

“這倒也是。”程秋嬋微微一笑:“蕭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只是那蕭二郎……嘖嘖嘖,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樓下傳來“咣當”一聲,王玥兒忙向樓下喊道:“什麼事?”

“哦……沒……沒什麼。”下面傳來夥計略顯驚慌的叫聲,眾女卻都沒有在意,對程秋嬋笑道:“不知是哪個毛腳夥計,大概東西掉地上了,咱們繼續說。”

而被她們稱為毛腳夥計的那個跑堂,此時正驚疑不定看著門口站著的俊逸無比的少年,壓低了聲音結結巴巴道:“這位……客官,今兒小店被王祭酒家的千金包了,不待客,您……您請別處去。”

少年面無表情的抬頭向二樓看了一眼,上面女孩兒們對那殺人狂魔的議論聲鉆進耳朵,他滿不在乎的一笑,沉聲道:“我不上樓,就在下面吃一碗面。”連日趕路,早上也只喝了一碗稀粥,蕭江北這會兒早已餓得前心貼後樑了,並沒有耐心和夥計廢話。

“客官,小店真的……”

此時掌櫃的也已經被先前報信的夥計請了出來,只是剛剛說出六個字,便見這少年的眉頭輕輕一挑,薄唇一抿,轉眼間,原本就挺得筆直,身上有些煞氣的少年便猛然多出了一股讓人腿肚子打哆嗦的殺意,他好看的桃花眼輕輕一翻,沉聲一字一字道:“我只吃一碗面就走。”

“好……好吧。”

掌櫃的原本要接著拒絕的,可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話出口竟然就變了。他目光從少年手中掠過,少年手裡提著的大概是一柄寶刀,刀身以層層粗布縛住,饒如此,那寶光寒氣卻仍是絲絲縷縷透布而出。

兩個夥計引著少年到了角落裡一張桌子,一邊擔憂地看了樓上一眼,暗道小姐們啊,你們可小點聲吧,這……這都被人家聽去了。

樓上女孩兒們哪裡知道樓下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此時討論的正熱烈,而旁邊顧綺羅卻有些聽不下去了:蕭江北不管他是兇神惡煞也好還是殺人狂魔也好,他總是在邊關保家衛國殺韃子吧?怎麼就讓女孩兒們說的這樣不堪呢?

顧綺羅在現代便是出身於軍人世家,只不過母族那邊是大富之家,所以她長大後才會隨著母親投身商場,然而對於軍政方面她也很有興趣,平生最敬佩崇拜的,便是那些捨身為國的軍人。因此即便蕭江北是自己即將跳進去的一個火坑,但聽這些女孩兒們把他說的好像比那殺人越貨的匪徒還罪大惡極,她心裡也不禁有些不平。

恰好此時程秋嬋正得意說道:“真是不明白,為什麼邊關將軍們可以容忍這樣一個滿手血腥的殺人狂魔?萬一哪天他狂性大發,說不定連軍營和城鎮百姓都要遭殃……”

“程姑娘,請留些口德。蕭二公子在邊關十餘年,為的是保家衛國,即便他殺的韃子多了些,那也是他身為軍人的光榮,你這種不負責任的猜測,是對他最嚴重的污蔑和侮辱。”

顧綺羅終於是忍不下去了,冷冷打斷程秋嬋的狂妄言語,雖未拍案而起,面色卻是陰沉似水。

程秋嬋一愣,沒想到一直沉默著的顧綺羅竟會突然發難,怔愣過後,一張絕美面孔便猛然漲紅,冷哼分辯道:“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他本來就嗜殺如命,人人都這樣說的。”

顧綺羅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從身旁幾個女孩兒或輕蔑或冷笑的面孔上掠過,方沉聲道:“說他嗜殺如命,我且問你,他可曾殘殺同袍?可曾殘殺百姓?漫天流言,說他是殺人狂魔,也無非就是因為他殺的韃子多了些,可身為大夏軍人,殺韃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朝廷尚且有梟首之功,怎麼這赫赫戰功,到你們嘴裡竟成了嗜殺如命?各位姑娘,你們這是想和朝廷唱對臺戲麼?”

這樣罪名誰承擔得起?女孩兒們紛紛變色,程秋嬋更是面色鐵青,咬牙尖聲道:“顧姐姐莫要往我們頭上扣大帽子,梟首之功,那是獎勵在戰陣中英勇殺敵的將士,可沒說殺無反抗之力的俘虜也算。”

顧綺羅微微一笑,拿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然後抬眼看著程秋嬋,悠悠道:“我很奇怪,大家都知道韃子兇殘成性,他們搶我大夏百姓的糧食燒我大夏百姓的房子,掠奪我邊關百姓去給他們做奴隸,多少百姓就被活活累死打死在異鄉,屍骨都不能歸回故里。這樣的虎狼之輩,程姑娘憑什麼說他們做了俘虜就沒有反抗之力?虎狼就是虎狼,又變不成綿羊。何況你經歷過什麼?你可曾見過戰友慘死在那些韃子的刀下?你可曾見過安寧太平的城鎮被韃子鐵蹄蹂躪,滿目瘡痍屍橫遍地的慘象?你什麼都沒有見過,又怎能瞭解邊關將士心中對韃子的滔天怒恨?一群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禽獸,憑什麼做了俘虜便可以逃過性命?還要給他們吃的喝的?怎麼沒聽說韃子對待我大夏俘虜也是這樣優容的?”

程秋嬋沒料到顧綺羅的口齒竟如此厲害,一時間不禁又氣又急,大聲分辯道:“你……你……我大夏是禮儀之邦,自然不會和那些蠻夷野人一般見識。我們泱泱上邦天國,自該心懷仁義以德服人,總有一天,那些蠻夷感受到我大夏胸懷,自會臣服,畢竟他們是人,又不是野獸。”

“無知,愚蠢。”

顧綺羅冷笑一聲,暗道自己真是無聊,這些閨閣中的嬌花小姐連抗日電視劇都沒看過,又怎能瞭解那些天性兇悍的劊子手到了平民之中就會化身為禽獸不如的殘暴機器?我和她們說個什麼勁兒?她們知道什麼啊?

“哼!你辯不過人家,自然也只會這麼說。”程秋嬋長長吐出一口氣,就好像自己贏了一個大勝仗般洋洋得意昂首說道。

“呵呵,禮儀之邦以德服人?我中原大地延續至今,上下五千年,一直都是禮儀之邦,你可曾看見韃子被感化馴服過?北方草原多礦產牧業,韃子不會耕種不事生產,只能靠著征服周邊小國,搶掠我大夏邊境才能生存。你不能給他們糧食茶葉鹽巴,就說自己是禮儀之邦,便想感化他們?做什麼白日夢?你若是給了糧食茶葉鹽巴,他們便會認為我們示弱求和,從此後更加貪得無厭,歷史上這樣的事還少嗎?況且我們憑什麼要給他們糧食茶葉鹽巴?把他們養肥了,回頭再來咬我們嗎?所以大夏和韃子之間,只有血海深仇,沒有什麼仁義感化。除非將來兩國可以平等合作互通有無,這卻要先把韃子打怕了打服了,他們才會老老實實的與你言和……罷了,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明知道你聽不懂……”

“誰說我聽不懂?”程秋嬋一跺腳:“你不過是個從鄉下來的野丫頭……”

“程姑娘,姐妹們好容易聚在一起,大家討論辯駁都可盡情盡興,不過莫要因此便口出惡言,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耳聽得程秋嬋連這樣話都說出口來,座中終於有人看不下去。顧綺羅循聲看去,只見開口的是那個焦侍郎家的千金,焦侍郎是這裡女孩兒們父輩中最大的官兒,想來她既然開了口,其他人說什麼也要給幾分面子的。

果然,程秋嬋便不言語了。一旁顧錦繡卻有些忍不住,看了顧綺羅一眼,咯咯笑道:“程姐姐也別不服氣,今日之爭都要怪你,你明知道那殺人……那蕭二郎是我大姐姐的未婚夫,竟然還說他的壞話,怎麼能怪得我大姐姐據理力爭,你說,是不是你的錯?該不該罰?”

顧綺羅冷冷看了這妹妹一眼,卻是沒說什麼,但不悅之意顯露無疑。不過既然顧錦繡打了圓場,女孩子們自然不會去在乎一個鄉下丫頭的感受,紛紛嘻嘻哈哈笑起來,輕輕將這個話題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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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7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53 PM 編輯


第八章:回府

而樓下那名少年此時也已經吃完了兩大碗面條。然後起身沉默的在桌上放下了一小塊碎銀。

“客官,這一碗大排面是十五個銅錢,兩碗就是三十個,這銀子怎麼著也有二兩重了,用不了這麼些。”

一直在遠處看著這邊的夥計看見桌上那一小塊銀子,不由得眼睛一亮,連忙湊過來陪笑說道。卻見那少年沉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賞你了。”

“哎喲,謝謝……謝謝客官。”夥計掩不住滿面喜色,低聲道謝,卻見那少年大踏步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來輕聲道:“望月樓的大排面,果然不錯。”

“多謝客官誇獎,客官若喜歡,以後盡可過來,小店的招牌菜還有許多呢。”夥計被那二兩銀子晃花了眼,說話都流利了許多,完全忘了就在之前,他還被這殺氣凜然的少年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

蕭江北卻再沒有說話,只是回身抬頭順著樓梯向二樓看了一眼,然而歡聲笑語雖陣陣傳來,卻見不到一個人影。

顧家大姑娘,是叫顧綺羅對吧?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一個凜冽聰慧女子。蕭江北心裡想著,大步出門,暖洋洋的冬日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忽然覺得心情很不錯。

跟隨他征戰多年的大黑馬靜靜站在望江樓的大門前,蕭江北翻身上馬,摸了摸大黑馬的鬃毛,輕聲道:“回家。”接著輕輕一夾馬腹,大黑馬長嘶一聲,正要飛奔,卻被主人拉了一把韁繩,它哀怨地看了一眼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無奈地邁起碎步緩緩往東而去。

“二少爺回來了。老太太,姨娘,二少爺回來了。”

總管興奮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接著門簾一掀,只見一個中年美婦人快步走了出來,欣喜問道:“二少爺回來了?在哪裡?到家了嗎?”

“已經在前院了,因為老爺在衙門裡,所以二少爺這會兒正往這裡來,要給老太太和姨娘請安呢。”那總管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兒,話音未落,就聽身後腳步聲響,他連忙回頭,果然便見自家如芝蘭玉樹般的二少爺大踏步走進來,見過香姨娘後便進了老太太屋裡。

這總管只激動的老臉發紅,挺直了胸膛走出二門,見不遠處有個僕人經過,他連忙叫道:“李長貴,快,把家下僕人們都叫過來,二少爺回來了,這以後府裡多了個主子,大夥兒可不能再像從前那麼憊懶了。”

李長貴疑惑地看著總管,陪笑問道:“梁總管,這……大傢伙兒也沒憊懶啊。再說,二少爺就算回來,也不會管咱們的閑事吧?那可是在戰場上殺進殺出的主兒。”說到這裡,他便湊過去,小聲道:“梁總管您看見少爺了?真是傳聞中那般高大兇……威……威猛嗎?”

“屁。”

梁總管的胸膛又挺直了幾分,滿臉興奮驕傲的激動道:“我和你說,咱們家少爺,那真是俊美無儔風姿瀟灑豐神如玉玉樹臨風,我就和你說,這麼多年,我見了多少所謂風采照人的公子哥兒,可和咱們二少爺一比,那就都是螢火蟲,咱們二少爺是皓月。嘿嘿!這些年讓那些王八羔子把咱們二少爺傳的跟地獄修羅似得,因為老爺不計較,二少爺不回來,我是滿肚子氣沒法兒分辯,這下好了,二少爺回來了,那些造謠的混蛋們等著把眼珠子摳出來吧。我就說嘛,老爺和太太的兒子,怎麼可能像他們說的那麼醜,哈哈哈哈……”

李長貴愣愣看著手舞足蹈唾沫星子亂飛的梁總管,心想真不愧是總管,瞧瞧這才學,平時都不知道梁總管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唔!不知道我們二少爺到底生的有多好看,竟把梁總管都給整瘋魔了。唉!也別說梁總管,這些年誰不是憋了一肚子的氣呢。

十五年未回京城的二少爺終於回來了。只不過是片刻間,這消息就傳遍了府裡每一個角落,而被下人們翹首期盼的主角此時正坐在許太君的房中,認真聽著老太太和香姨娘邊擦眼淚便敘述別後之情,時不時笨拙的安慰兩句。

“是了,過些日子是顧家老爺的壽辰,你如今既回了京城,也該去一趟。老實說,這門親我是有些不同意的,那顧家大小姐前幾天聽說才從鄉下接過來……”

“此事全憑父親做主。”

蕭江北打斷了香姨娘的話,讓她不自禁便是一愣,暗道怎麼回事?二少爺好像對這門親事很滿意?只那是因為京城傳言不堪,不然就憑大姑娘如今在榮親王府的地位,憑他在邊關立下的大小軍功,怎麼也不至於娶一個五品官家的鄉下丫頭,雖然那是嫡女。

從看見蕭江北後,香姨娘就在心裡把蕭老爺給埋怨了一通,只說他給兒子定的親事太急了些。就憑這孩子的人才家世,只要他回京城,那些謠言豈不是不攻自破?到時候便是一品大員的女兒,怕也要擠破頭的求嫁,如今卻因為老爺著急,就定了那麼一門尋常親事,這實在是太委屈少爺了。

香姨娘是蕭江北母親的陪嫁丫頭,小姐去世後,蕭東海也沒有另娶繼室,就把幾個生了兒女的通房丫頭給提了做姨娘,讓香姨娘總管家裡事務。香姨娘只有一個親生女兒,對蕭江北簡直是當做眼珠子一般,既有母子親情,又有對主子的恭敬,卻不料蕭江北三歲時跟著他那大大咧咧隨心所欲的父親去邊關,竟從此再沒回京。即使蕭東海在四年前回京述職,他也沒跟著回來。香姨娘黯然神傷之時,也曾懷疑過是不是有人在二少爺面前說了自己壞話,所以對方才十幾年不肯回府。

不過現在追究這些都沒有意義了,讓香姨娘在意的,是蕭江北對這門親事的態度。她原本都生出了一絲退親的念頭,可是看蕭江北絲毫沒有這個意思,只好打消了這想法,在那裡盤算起來,一面沉吟道:“顧老爺的壽辰是在十日後,到時候你去顧府,這禮不能輕了,恰好中秋節的時候,大姑娘賞了些東西下來……”

大姑娘就是蕭江北的親姐姐,如今榮親王府的側妃,她很得榮親王寵愛,賞下來的東西自然也都不是尋常之物,香姨娘料著蕭江北以此做壽禮,算是給足了顧家面子。卻不料不等說完,就聽對方斷然道:“不必,我從邊關帶的東西傍晚到家。”

於是香姨娘便明白了,她就說這小主子怎麼會兩手空空回家,原來還是置辦了些東西的,大概讓親兵之類的人護送著回來,他卻著急回家,所以提前進京。

一念及此,心中大是欣慰,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道:“少爺在邊關一住就是十五年,期間連家都不曾回,我心裡只道你是對我生了氣,如今看你還知道急著回家,我……我……我當真高興的很。”

“姨娘多心。”

蕭江北硬邦邦安慰了一句。香姨娘倒也不覺得難受,知道這小少爺從小就是不茍言笑的。只是蕭江北離家多年,許太君和香姨娘實在是有太多話想問,因此拉著蕭江北說個不停。

蕭江北一直便是那副面癱模樣,卻也沒什麼不耐煩,只不過面對長輩們的詢問,仍是那副惜字如金的風格。如此說了大概一刻鐘,忽然就聽外面有丫頭報說:“三少爺大奶奶和姑娘們來了。”

蕭江北站起身,就聽香姨娘笑道:“也不知道你今日會突然回來,如今江南在衙門裡,江中倒是在家,只他如今還沒定性呢,只愛在姐妹群裡廝混,你這做哥哥的如今既回來了,該好好說說他。”

蕭江北的面上終於露出了一點表情,無辜的看著香姨娘,雖未說話,但那意思很明顯:有爹爹和哥哥在,為什麼要讓我管弟弟?

香姨娘哭笑不得,就在這時,門口一位少婦和三個女孩兒以及蕭江中已經走進來了,眾人都是好奇看著蕭江北,上前見禮後,蕭江中便瞪著眼睛道:“當日是哪個混蛋造謠,說哥哥生的高大兇惡,如地獄惡魔來的?我要去打掉他的牙……”

“江中”

香姨娘連忙叫了一聲,蕭江中是容姨娘的兒子,她自然不會像對待蕭江北那樣恭敬。果然,蕭江中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幾個女孩兒也都好奇的看著這二哥哥,心裡都想著謠言真是害死人啊,雖然也知道被造謠者都是被潑了黑水,可潑在二哥哥身上這盆水也未免太黑了一些,到底是哪個喪心病狂的?竟然造出這樣的謠言?到時候二哥哥只要在京城轉幾圈,那造謠的傢伙會被眾多官宦千金給揍成豬頭吧?

蕭家姑娘們情不自禁還都為那造謠者擔心上了。不過和蕭江北說了一會兒話後,便感覺到造謠者有一點說的不假:二哥哥那一身經歷百戰的氣勢確實是十分驚人。

不過也恰是如此,才越發讓人目眩神迷,少女們那有不仰慕真正英雄的?蕭江北這樣的容貌氣質,在京城那些富貴門裡長大的世家公子哥們面前一站,那殺傷力簡直是毀滅級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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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8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56 PM 編輯


第九章:壽禮

冬月初一是顧明陽的四十五歲壽辰。顧府並沒有太多的下人,所以從兩天前就忙活起來,為壽辰做準備,呂夫人不管心腸如何歹毒,管家倒的確是一把好手,到前一天晚上,府中各處便都預備妥當了。

因這一日大清早,顧綺羅起床梳洗穿戴整齊,便戴了顧老爺給的瓔珞,前往上房給父親祝壽,順便送上自己準備的賀禮。

恰好在門口遇見了顧錦繡,姐妹倆雖然心裡彼此看不順眼,面上仍是和和氣氣打了招呼,然後相攜一起進門。

進門便看到父親下首坐著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少年,顧綺羅正疑惑這少年是誰?便見顧錦繡跑上前去親熱叫了一聲“哥哥”,她這才想起,顧府中大少爺在國子監學習,自己還一直沒見到呢。

於是連忙上前彼此見過,顧清雲眉清目秀,說話也十分溫潤動聽,行了禮後便歉然道:“論理早該回來見祖母和姐姐,只是因為國子監規矩嚴格,之前休沐日,又因為出了一些事沒回來,所以今日父親壽辰,我才特意請了假趕回來,這才見到姐姐,姐姐和祖母在這府裡可住得慣?”

顧綺羅笑道:“住的很好,弟弟既在國子監,就該用心向學,姐弟們日後見面有的是,倒不急於一時。”

顧明陽在座上笑道:“雲兒是昨天傍晚才到家的,我想著老太太這兩日不大舒服,連晨昏定省都免了,所以就沒叫他過去打擾,等下再讓他和你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接著莊姨娘帶著顧蘭綃姐弟倆也到了,見兒女們都到齊,顧老爺便端坐首位,看著六個子女行了禮,又送上各色禮物,他不由大為欣慰,因對呂夫人感嘆道:“天倫之樂天倫之樂,想我在外勞碌,你在家中操持,所為何來?還不就是為了眼前情景?”

呂夫人笑道:“老爺說的是。不如看看孩子們給的賀禮?也不知她們姐妹花了多少心思,我聽說三丫頭四丫頭為了這個,連著好幾天忙到深夜呢。”

顧蘭綃心中微微一動,看了顧綺羅一眼,她知道太太只提起兩位妹妹,是對自己和顧綺羅走得近有所不滿,只是這二姑娘也頗有心氣,並不像母親那般懦弱,因此雖然知道呂夫人的敲打之意,卻也並不放在心上。俗語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二姑娘不過是和顧綺羅說了幾回話,一直被死死壓抑著的反骨就有些嶄露頭角了。

顧清雲是寫了一幅字送給父親祝壽,顧綺羅在一旁點頭,顧明陽也是得意不已,連誇兒子有進步。接著顧清風卻是送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壽星翁托著壽桃,不過五六歲的孩子,能畫出什麼像樣的?顧錦繡看了一眼,便“噗嗤”一聲笑出來,搖頭道:“這畫的什麼啊?那壽星老頭怎麼畫的跟個白饅頭似得?”

莊姨娘和顧蘭綃臉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忽聽顧綺羅笑道:“清風這麼大點的孩子,能畫成這樣就不錯了。壽星公的腦門又光又亮,可不就像個饅頭呢?難道一個五歲孩子的畫兒,倒要去看他什麼佈局筆法,要求他形神兼備不成?不過是看個意趣,收下他這一片孝心,爹爹說是不是?”

“沒錯,綺羅說的太對了。”

顧老爺贊許的看了大女兒一眼,伸手摸著顧清風的小腦袋,柔聲道:“我兒既喜歡畫畫兒,改日爹爹送你幾枝好畫筆,再替你請一個會畫畫的先生,你跟著好好學一學,即便將來不靠它傍身,這有自己的愛好興趣,也可調劑身心。”

顧清風小臉上的不安羞愧一下子就沒了,興奮答應下來。這裡顧綺羅忍不住就看了一眼顧明陽,眼中難掩震驚之色。忽聽呂夫人笑吟吟道:“老爺也是的,畫畫不過是末技,看你這樣鄭重其事,連綺羅都看不過去呢。”

“嗯?綺羅認為為父太驕縱你小弟了嗎?”顧明陽哈哈一笑,轉過身看著大女兒打趣問道。

這個歹毒的女人。顧綺羅心裡暗暗罵了一句,面上卻綻開春風般的笑容,搖頭道:“太太說錯了,女兒是有些震驚,卻絕不是不認同父親。自來父母望子成龍者多,女兒在杭州時,不止一次聽說過誰家的兒子被父母逼著學習,最後幾乎成了癡呆。女兒著實沒想到父親竟如此豁達,所謂因材施教,不過如此。畫畫雖是末技,也未必不能出息,先帝時的名臣范大人,當日不也是因畫而和先帝結緣,從此後才平步青雲的麼?因此女兒有些感嘆,似父親這樣,對兒女們才是真正的關懷和愛護,我能生為您的女兒,何其有幸?”

“哈哈哈,你這孩子,為父向來以為你性格有些沉默寡言,這還發愁呢,沒想到你說起好話來,連花都能讓你給說開了。”顧明陽捋著胡須哈哈大笑,一旁呂夫人看了顧綺羅一眼,眉頭微不可覺的皺了一下。

被呂夫人誇獎說連續熬了幾個深夜的顧錦繡和顧素紈的禮物是一個荷包並一幅繡品,倒能看出是用了心思的,也十分精美,卻也是尋常之物。顧明陽也誇贊了幾句。倒是二女兒顧蘭綃的生日賀禮是親手繡的一條腰帶,顧明陽十分喜歡,交給呂夫人道:“幫我收著,明兒出門就用它了。”

最後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綺羅身上,這還是顧綺羅第一次為父親賀壽,眾人都有些好奇她會獻上什麼賀禮,不過轉念一想,左右不過是那些東西,就出奇又能出奇到哪裡去?

正想著,就見顧明陽已經打開盒子,拿出兩個長方形的墊子,疑惑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向顧綺羅道:“綺羅,這……這個是什麼?若說是椅子墊,好像又不夠大,總不會是墊馬紮的吧?”

自家老爹還挺有幽默感的。顧綺羅暗暗在心裡吐了句槽,然後笑道:“前些天聽二妹妹說起父親天天不到五更就出門,每到入冬後,就犯腿疼病。女兒想著父親上朝要三跪九叩,將這個綁在膝蓋上,可以護一護膝蓋。”

這護膝在各種穿越小說裡已經被用爛了,然而對顧明陽這種人確實是十分有用,當下顧老爺的眼睛就不由得一亮,在那護膝上輕輕撫摸了兩下,抬起頭對呂夫人笑道:“真難為她怎麼想得出來?這孩子真是細心,她妹妹一句話,她竟然就放在心上了。”

呂夫人和丈夫做了十幾年夫妻,只看他的目光,便知顧綺羅這件禮物當真是送到了丈夫的心坎上,自己女兒費盡力氣準備的賀禮,在這樣禮物面前,立刻便黯然失色了。她心中暗恨,面上卻笑道:“是啊,大姑娘真是心思玲瓏,竟能想出這樣東西,只是有一條,這可行嗎?別被人知道了,說老爺不恭敬。”

“這有什麼不恭敬的?”顧明陽搖搖頭笑道:“你是沒看見那些老大人,恨不能套好幾條棉褲子在身上,有時候官服都撐的變了形,皇上也知道老大人們上朝辛苦,從不理論的。我如今只不過綁個護著膝蓋的,這東西也不是很厚,有官服一遮,萬萬看不出來,比那些老大人強多了,又能護著膝蓋,看來我今年這兩條腿總算不用遭大罪了。”

呂夫人聽見丈夫這樣說,卻也無奈,只好順著說了幾句誇贊的好話,然後眾人一起去見過了周太夫人,一家人就在老太太這裡用了早飯,看著天色還早,顧明陽便對兒女們道:“你們都回房去吧,客人們上門還早著呢。”

於是顧清雲顧清風兄弟倆和女孩兒們一起告退離開,這裡呂夫人便笑道:“我再去廚房看看預備的食材,寧可叫富裕些,也別短缺了,不然豈不讓客人們笑話。”

“好,辛苦夫人了。”

顧明陽目送著妻子出門,這才回身和母親說些家常閑話,聽老太太問起顧綺羅的婚事,他便笑道:“母親放心,我怎能害自己女兒?京城那些謠傳不必理會。對了,我聽蕭將軍說,江北已經從邊關回來,想必今日應該會上門,到時我親自看過他,回來告訴母親,您老便可放心了。”

周太夫人點點頭,瞪了兒子一眼,冷聲道:“若那蕭家子真像傳言中說的不堪,我不管你那老臉上過不過得去,說什麼也得把這門親事給我退了。”

顧明陽一愣,下意識便要反駁,但看母親一臉嚴厲怒氣,他便把話咽下了,應付著點頭答應下來。

且說顧綺羅等出了門,顧蘭綃便笑道:“反正左右無事,我去大姐姐那裡坐一坐,大姐姐不會嫌我煩吧?”

“怎麼會?我也正盼著有個人說話呢。”顧綺羅微微一笑,卻聽旁邊顧錦繡也笑道:“既如此,那我和四妹妹也過去坐一會兒,清風你來不來?”

顧清風剛要答應,就聽身旁顧清雲道:“不必了,我帶清風去書房,看看他寫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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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1:59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58 PM 編輯


第十章:蕭府風格

顧清風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求救似得看向顧綺羅,這小傢伙倒是精明,知道能反駁顧清雲的只有這大姐姐,卻聽顧綺羅笑道:“也好,只是弟弟莫要太嚴厲了,清風還小呢。”

顧清雲笑道:“我曉得。”一邊說著,看向顧綺羅的目光中便帶著一點同情和擔憂,但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沒說什麼,便帶著顧清風離去了。

雖然繼母不怎麼樣,但這個弟弟好像還不錯?顧綺羅明白顧清雲那一抹擔憂目光是怎麼回事,在心裡默默想著,忽一眼看見顧錦繡,不由暗自納悶道:一個娘肚子裡怎麼能跑出這樣不同的兄妹呢?難道大弟像父親?三妹妹像母親?所以才會這樣截然不同?

當下一行人來到顧綺羅房間,杏花連忙捧上香茶點心。顧綺羅見春雨不在,便問了一句,只聽杏花笑道:“前面人手不夠,太太讓人來問春雨能不能過去幫忙?奴婢想著姑娘這裡也沒什麼事,就做主讓她去了。”

顧綺羅點點頭,對幾個妹妹笑道:“招呼不周,妹妹們湊合吧,先前太太給的茶葉喝完了,我還沒命人去討新的,這茶葉是我從杭州帶來的雨前龍井,當日給了老爺太太一些,我自己還留了一點兒,你們喝喝看怎麼樣?”

“杭州便是龍井的產地,還是雨前龍井,那自然是好的。”顧蘭綃微微一笑,啜了一口茶,品了品滋味後點頭道:“果然是好茶。”

顧錦繡卻無心和她們閑談,喝了一口茶,乾巴巴誇獎了兩句後便忍不住對顧綺羅擠眉弄眼,嘿嘿笑道:“姐姐可知道?聽說那蕭二郎已經從邊關回到京城,今日爹爹壽辰,他說不定會上門來哦。”

“哎呀,這是真的嗎?”顧素紈驚叫一聲,旋即又喃喃道:“聽說他身高兩丈,和廟裡的金剛差不多,不知咱們家的門夠不夠高啊?”

顧錦繡看了顧綺羅一眼,見她沉著臉,心中越發得意,卻假裝嗔怪道:“四妹妹你傻啊,門不夠高,他總會彎腰的嘛,怎麼也能進來的。”

“也對哦。”顧素紈吐吐舌頭:“我真是好笨,竟然連這點都想不通。”

顧蘭綃看了顧綺羅一眼,連忙笑道:“這都是沒有準兒的事,蕭二公子回來了?我怎麼沒聽說過?就算回來了,他一路風波,也未必會來祝壽。”

“什麼啊,前幾天我就聽到信兒了,他們家人還出來說他有多好多好,結果呢,從回京城後就躲在家中不肯見人,唉!大姐姐真可憐,要嫁給這樣的……”

“好了,今兒是爹爹壽辰,談論別人做什麼?”顧蘭綃實在是氣不平,平時她因為是庶女,所以總讓著顧錦繡,但眼看如今這妹妹不但要撕開姐姐的傷口,還要在上面撒一把鹽,她真是看不下去了。

顧錦繡撇撇嘴,卻是沒再說下去。她對顧綺羅一直看不順眼:一個從鄉下來的沒娘野丫頭,不過是因為她娘運氣好,在老爺未發跡前嫁給他做了原配,還真把自個兒當成千金嫡女了,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最可恨的是,祖母和父親還都那麼疼愛欣賞她,這簡直讓一直以來都被眾星捧月的顧錦繡無法忍受。

實在是不想和這鄉下丫頭說話,但為了之後的好戲,顧錦繡強自忍著,一面喝茶一面和顧蘭綃等人耐著性子閑扯,一想到那殺人狂魔今天有可能出現在壽宴上,而這素日嘴臉可惡的大姐姐說不定會被嚇昏過去,她就興奮非常,因此她不想錯過一丁點兒顧綺羅的驚惶不安表情。

轉眼間就是將近兩個時辰過去,顧錦繡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她是為了看顧綺羅的惶惶不安強自鎮定委屈難過才留在這裡的,卻不料這麼長時間,那女人仍是沒事兒人一樣的自在說著話,這讓顧錦繡心裡更加不爽,只能不住在心裡安慰自己:裝,讓她裝,哼哼!很快她就裝不下去了。

“三妹妹四妹妹,不如咱們去老太太那裡吧,估計各府的女眷們也就要到了。”

正在心裡暗暗咬牙,就見顧蘭綃站起身,顧錦繡也早不願意在這裡呆著了,聞言連忙起身道:“好,那咱們這就過去吧。”

說完當先出門,卻見春雨從院門口跑進來,小臉紅紅的,大冬日裡,額頭上竟出了細汗,也不知是有什麼事急著稟報。

顧錦繡眼睛一亮,連忙道:“你不在前面幫忙,跑回來做什麼?可是有什麼重要客人來了?”

春雨正撐著膝蓋大口喘息著,聽見這話便連忙點頭,然後看著顧錦繡身旁的顧綺羅道:“來了……來了許多客人,如今前面後面都忙的不可開交,許多公侯家的女眷和姑娘們都到了。”

“什麼?公侯家的女眷?”顧錦繡上前一步,指著春雨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麼?老爺不過是個五品官,平常和這些公侯府第又沒什麼走動,人家怎麼會過來?”

話音未落,就見呂夫人身旁的心腹丫頭玲瓏也從院外走進來,看見她們便急切道:“姑娘們原來在這裡,倒讓奴婢好找,快,太太讓姑娘們往老太太屋裡去,一下子來了許多客人,老爺太太如今都忙不過來了。姑娘們快過去幫著招待一下,奴婢還得找呂管家去得意樓訂酒席。”

“這是怎麼回事啊?”

顧錦繡也懵了,嘴裡喃喃念著,就和顧綺羅等人來到周太夫人的房間,果然,就見大廳裡此時已經坐的滿滿當當,呂夫人正陪幾個沒見過的雍容婦人說話,看見她們幾個來了,忙叫到跟前,給眾人一一介紹起來。

這樣大陣仗,顧家三位姑娘都沒經歷過,難免就露出一些拘謹之態,倒是顧綺羅一直落落大方,好歹在現代也是出身名門,這種場面還不至於就讓她手足無措。

在顧家女孩兒犯嘀咕的同時,眾多女眷們也在細細觀察著她們四姐妹,接著眾人就都在心中惋惜起來,暗道都說這位大姑娘是從鄉下進京的,可這舉手投足間,竟是名門閨秀的風範,她那三個妹妹可比她遜色多了,可惜啊,這樣一個好女孩兒,竟被糊塗的父親許配給了蕭家那個嗜殺如命的克妻魔王,也不知這女孩兒嫁過去後能熬多久?可惜,太可惜了。

“錦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怎麼這麼多人來啊?”

程秋嬋也是剛到,仗著和顧錦繡相熟,便把她拉到一邊悄聲詢問,卻見對方攤手苦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程秋嬋便沉吟冷笑道:“聽說今天那位蕭家二公子可能會來賀壽,所以大家都是想來看看他吧?京城流言說他是面相醜陋的殺人魔,他們家卻說他是風度翩翩,呵呵,到底是牛魔王還是玉面郎君,今兒說不定就能見個分曉。”

“他就算來賀壽,也不會跑到女眷雲集的後堂來,在這裡能看見什麼啊?”顧錦繡蹙起眉頭,不知怎的,心中似乎有些不得勁兒。

顧綺羅卻在一旁微微挑眉,暗道蕭府中人既然這麼說,那個蕭二郎只怕還真不是什麼貌相兇惡的,最多也就是尋常罷了,不然蕭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怎敢顛倒黑白說瞎話?那蕭二郎總也要見人的吧,到時豈不是自打臉?

正想著,就見一個丫頭走到呂夫人身旁說了幾句話,於是呂夫人便忙起身走到門前,須臾間迎進一名中年秀麗婦人,顧綺羅正疑惑這是誰?怎麼呂夫人神態如此親熱?就聽身旁顧蘭綃小聲道:“那便是蕭府的香姨娘,因為蕭將軍原配夫人逝去後,他沒有再續弦,府裡一應事務都是這香姨娘處理的,所以今兒便是她過來。平時這位姨娘可是很少出現的,他們家的應酬,都是蕭將軍往各府去。”

那個就是蕭府現今的女主人,一個姨娘?

饒是以顧綺羅的定力,這會兒也不由驚得目瞪口呆,腦海中不自禁想起父親的話:蕭府是寬厚之家,自己嫁過去絕不會受氣。現在看來,老爹的實在是太保守了,這何止是寬厚之家?這根本就是寬厚到了奇葩地步的大家庭啊。看過的宅鬥小說中有姨娘當家十幾年的嗎?既然如此愛重這個姨娘,你特麼倒是給扶正啊,姨娘當家,總是名不正言不順,又不是老的動不了,湊合過兩年就行了,那位未來公爹到底是怎麼想的?

大姑娘一肚子吐槽卻不能出口,憋得夠嗆,這時又聽顧蘭綃小聲道:“姐姐只看這家行事,就知道為什麼他們是京城流言中長盛不衰的主角了,偏偏不管大家怎麼傳,蕭家依然我行我素,也不知道他們家老太君和蕭將軍是怎麼想的。”

話音未落,便見呂夫人招手叫顧綺羅過去,於是顧綺羅起身來到呂夫人和香姨娘身邊,在香姨娘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仔細打量這位姨娘,只覺著這女子雖然不是正室夫人,卻是氣度嫻雅慈眉善目,比起笑裡藏刀的呂夫人可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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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2: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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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蕭千戶到

“這位就是大姑娘?長得可真是漂亮,更難得是這份兒從容氣度。”香姨娘拉著顧的手點頭誇贊,呂夫人越發笑得歡暢,正要附和著謙遜幾句,就聽門外忽地響起一嗓子:“蕭千戶到。”

蕭千戶?那是誰?怎麼好端端來了這麼一出?

廳裡眾人頓時開了鍋般的議論紛紛,忽地有人想起來,不由驚叫一聲道:“蕭千戶?就是駐守邊關十五年,日前才回京城的蕭家二公子?”

原本如同沸騰般的大廳陡然就變得落針可聞,哪怕平日裡再矜持鎮定的公侯貴婦們,此時也都是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呆呆看著大門處,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蕭二郎來了?他真的敢上門賀壽?還敢來後堂?

呂夫人也震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震驚過後便是心虛,想到眾人看見蕭江北後的反應,只怕都要認為自己是蛇蠍毒婦了。一時間,她面色就有些難看起來,暗暗埋怨香姨娘,心道你們家二公子回來就回來吧,長成那個模樣咱們行事就收斂些行不行?這會兒竟跑到大庭廣眾面前來亮相了,這是來賀壽還是來砸場子呢?

最好奇的則要數座中女孩兒們,想到傳言中那蕭江北的醜陋兇惡,大家紛紛往各自親人身後退去,卻又掩不住好奇,抻著脖子向門口望。

而顧錦繡程秋嬋等女孩兒們在大驚過後,便都起了幸災樂禍的心思,笑吟吟看了走過來站定的顧一眼,顧錦繡便湊過去小聲道:“姐姐盼星星盼月亮,不知道盼來的是個什麼樣人呢?但願他莫要像傳言中那麼醜陋兇狠才好。”

顧微微握拳,對顧錦繡的挑釁恍若未聞,她心裡此時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覺:這個蕭江北選在這種場合下高調亮相,是不是……會給大家一個驚喜呢?

就在這萬眾矚目中,蕭家二公子蕭江北已經大步走進院子,蹬蹬蹬上了臺階,然後出現在大門口。

如果下巴真的可以因為驚訝而掉下來的話,那此時廳中一定是鋪滿了層層疊疊的下巴。眾人看著那光芒萬丈神采飛揚走進來的少年,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這是蕭二郎?那個以醜陋兇狠殺人如麻又克妻聞名京城好幾年的蕭二郎?這……這也太他媽坑人了吧?搞錯了吧?一定是搞錯了吧?

蕭江北常年在邊關,對穿戴並不講究,但不代表他沒有品味,今日是給未來岳丈賀壽,自然不能像平日裡那樣隨意。因身上穿了件簇新的竹葉暗紋石青色箭袖長袍,系著五色絲絳玉佩,外面披一件黑色姑絨斗篷,一頭黑發用一枚金環高高束起,因為素日走路便是龍行虎步,因此上進到大廳時,那被風揚起的斗篷和長發方才落下,越發顯得他風采照人卓爾不群。

蕭江北顯然是習慣了這樣的注視,面對眾人驚訝贊嘆的目光,沒有一點兒猶豫躊躇,目不斜視來到周太夫人面前,躬身行禮道:“小子蕭江北,見過太夫人。”

“你就是……蕭家的那孩子?”

周太夫人驚訝過後,只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連忙招手道:“不必多禮,好孩子,過來給我看看。”

蕭江北依言上前,周太夫人也顧不上這一個外男突然闖入後院實在不妥,只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這出色到耀目生輝的男孩兒,好半晌方轉頭對香姨娘道:“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雖然一直住在杭州鄉下,可早年為了生計奔忙,各色人物也見過不少,竟從未見過如這孩子一般出色的。長得好還在其次,關鍵是這份兒氣度,不是經過磨礪之人,哪有這樣光彩鋒芒?難得,實在難得。”

香姨娘看著大廳中女人們臉上或懊悔或艷羨或仍在驚愕中的種種復雜表情,心中那口憋了好幾年的鬱氣終於是煙消雲散了。因聽見周太夫人如此說,她便笑道:“老太太莫要這樣說,他才多大歲數?磨礪的日子在後面呢。只不過這孩子在邊關十五年,風吹雨打的,所以顯得硬朗些罷了。”

“姨娘這話太謙虛了。”周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目光看向呂夫人,一面心道我莫非真是錯怪了兒媳婦?這蕭二郎明明是個人中龍鳳般的出色人物,家世也不錯,這樣的好人選,她沒給自己女兒,倒給了,這在繼母當中,可不多見呢。

誰知一看過去,就見呂夫人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因為太過震驚,那雙眼睛竟還直勾勾盯在蕭江北身上,竟是連當家主母的風度儀態都顧不上了。

周太夫人便冷笑一聲,看見這樣的表情,如何還不知這兒媳婦只怕是弄巧成拙,並非真的好心。只是對方如此盯著蕭江北看,真是連主人家的臉都要丟光了,幸虧廳上人都在震驚當中,還沒注意到她。因忙咳嗽了一聲,總算讓呂夫人回過神來,這才連忙挪開目光,看著香姨娘,勉強笑著誇贊了幾句,至於心中那幾乎吐血的苦澀懊悔,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廳中如她一般心情的女人顯然不在少數,只是這會兒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大家都是慣常應酬往來的,掩飾心思那必須是基本功,而且得練得紮實,才有資格拋頭露面,於是此時收了心思,一個個都真心贊美起來。

顧嘴角邊彎起一抹微笑,看向蕭江北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在她身邊,顧錦繡和程秋嬋等女孩兒一個個都是失魂落魄的,甚至程秋嬋竟喃喃念叨著:“怎麼可能?不可能,他不是惡魔修羅嗎?怎麼……怎麼可能?錯了,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好在此時廳中的氣氛又活躍起來,所以她這自言自語並沒有人聽到。說完後,程九姑娘自己也回過神來,忍不住就看向顧綺羅,眼中嫉恨之色幾乎要滿溢出來:這個鄉下出身的野丫頭,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好運氣?那樣出色的男人,怎麼可能就便宜了她?這真是天意弄人。

不服啊,程秋嬋是一千一萬個不服:自己比顧綺羅何止強千倍萬倍?就因為傳言有誤,結果便和那個出色少年失之交臂,要知道,當日蕭將軍可也是有意要和程家結親的,卻被自己那高傲的父親一口拒絕,想到這裡,程九姑娘竟連她父親都恨上了,也不想一想,如果他父親當日真答應了這門婚事,她是不是會嚇瘋了。

程秋嬋尚且如此,就更不用提顧家三姑娘顧錦繡了。她是顧綺羅的妹妹,也同樣是千金嫡女,可現在,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蕭江北是姐姐的未婚夫,怎麼可以這樣?這府中是她娘親當家,什麼東西都是她先挑,挑最好的,可為什麼到了終身大事,這對一個女孩兒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時,顧綺羅竟然會有這樣的好運氣?她竟然就要嫁給這個京城中最出色的男人了?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以?該死的,若是她死了,自己作為妹妹,代替姐姐出嫁,是不是就順理成章了?

顧三姑娘渾然不覺自己這想法有多麼危險,她整個人都被強烈的憤怒和不甘淹沒了,驕橫如她,才不會去想這憤怒不甘有多麼的可笑,她只是覺著,顧綺羅萬萬配不上蕭江北,自己決不能讓這個姐姐如此得意順遂。

便在這群女孩兒們心思各異之時,就見一直在周太夫人面前答話的蕭江北猛然轉過身來,隨著他視線掠過,女孩子們怔愣過後,便都情不自禁微垂臻首,綻開一抹羞怯笑容,這會兒理智尚未回籠,她們只是下意識的想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在那個少年面前。

蕭江北也沒想到回頭就看見了這麼多人,劍眉微微蹙起:那麼多女人,哪個會是顧家大姑娘?那個明知自己臭名遠揚卻仍是會為他抱不平,說幾句公道話的女孩兒?

然後他的視線便停留在了顧綺羅秀氣的面龐上,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在這剎那間,蕭江北就確定:這個場中唯一沒有低頭,目光清澈中帶著一絲玩味的女孩兒應該就是顧綺羅,那個將來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凜冽女子。

發現蕭江北看過來,顧綺羅忍不住輕輕挑了挑眉,毫不畏怯的迎著那銳利目光,眼中稍微流露出一點挑釁:想測試我的膽量?哼!怕你啊,姑娘我從小到大,還沒遇到能用目光便讓我低頭的人呢,我老爸都不行,何況你一個沒滿二十歲的黃毛小子,風采過人又怎樣?那也是黃毛小子。

蕭江北一直漠然的臉上忍不住便綻開了一絲笑,如同雲開月現,冰雪消融,那些原本就讓他迷住的女孩兒,看見這一幕,一個個忍不住就心如鹿撞起來,顧綺羅身旁的顧錦繡和程秋嬋等女孩兒更是面紅心熱,暗暗尋思著:他這個笑容是不是給我的?好像他看的方向就是我這邊呢。

正想著,就見蕭江北竟撇下了周太夫人,徑自大步往這邊走來。女孩子們被他的大膽舉動震驚的同時,心跳也更加猛烈起來。

顧綺羅也瞪大了眼睛,看著蕭江北的目光充滿了不可思議,直到對方在自己面前站定,她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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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2:02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01:09 PM 編輯


第十二章:寶刀贈紅粉

“是綺羅姑娘嗎?”雖是問句,但蕭江北相信自己的眼光,能在酒樓上說出那樣一番話的女子,除了這個唯一敢在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含著玩味和挑釁的秀麗佳人,再無別人。

“是我。”

顧綺羅垂下視線,微微退後一步輕聲應答。暗道這貨的眼光雖然厲害,但未免也太瘋狂了些,不過他是邊關回來的野人,這樣做也說得過去,自己可還得在宅門中生活一段日子呢,不能和他一樣啊,還是先退一步的好,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顧綺羅心中默默念著,卻不料,下一刻眼前便多出了一柄短彎刀,刀鞘上鑲滿了金玉寶石,光華燦爛奪目。耳聽得蕭江北鄭重道:“這是我斬殺北匈左平王的戰利品,今日初見,無以相贈,就把這把短刀送給姑娘吧。”

這貨太奇葩了。

顧綺羅心中哭笑不得,暗道第一次見面就送姑娘家彎刀,你真做的出來啊。再者說,這是私相授受啊,這……這不是宅鬥中的大忌嗎?不過轉念一想:這貨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視世俗禮教為無物的狂傲囂張,能幹出這種事兒來其實也不算很意外。

“這不是私相授受。”卻不料蕭江北似是看出了顧綺羅心中所想,忽然又硬邦邦說了一句,然後他的目光在廳中眾人身上掠了一圈,那意思很明顯:這麼多人看著呢,怎麼能叫私相授受?

“好,那就多謝公子了。”顧綺羅接過彎刀,一臉平靜:呵呵,反正我也是大家眼中從鄉下來的野丫頭,放肆些,不懂事些,這不都是應該的嗎?這彎刀上的寶石可值不少錢呢,北匈左平王的東西,那能差了嗎?最重要的是,這樣震動人心的浪漫,一生能夠經歷一回,便是做的出格些我也認了。

蕭江北心中的歡喜更多了幾分,他知道自己的舉動在眾人眼中有多麼乖張狂傲,但眼前女子竟絲毫沒有被驚嚇到,甚至直到此時,她仍是一臉平靜微笑,這絕對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女人,沒想到老天對自己還真是偏愛得緊。

原本熱鬧的廳中再次落針可聞。女眷們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暗道這蕭江北果然是在邊關住了十五年的野人,就算是定親了,哪有當著眾人面就送未婚妻東西的?簡直是聞所未聞。

女孩兒們也都掩住小嘴咽下驚呼,心道這太可怕了,真是咄咄逼人,雖然長得真好看,不過性格果然好兇。唯有如此想,她們才能欺騙自己:心中泛起的那些莫名情緒絕對不是羨慕和嫉妒,絕對不是。

周太夫人對蕭江北這舉動倒是不以為忤,不過也知道這坦蕩磊落的孩子顯然犯了忌諱,老人家正要打圓場呢,卻不料自己孫女兒竟大大方方收下了那把彎刀。老太太先是一愣,接著便微微笑開來,轉頭看著香姨娘小聲道:“這兩個孩子彼此看對眼了,我也覺著他們真是難得的般配。”

“是啊是啊。”香姨娘連連點頭,心中大大松了口氣:蕭江北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她也給嚇到了,幸虧那顧家大姑娘竟如此端莊大方體恤人,拼著自己被人看輕也不肯讓未婚夫難堪,不然若此時她恪守禮教,不肯接受的話,二少爺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用不上一天工夫,京城裡那些看不得他們蕭家好的小人就能把他給編排的灰頭土臉。

想到此處,香姨娘心中對顧綺羅的好感度立刻呈爆發式增長,再聽到顧老太太這句話,她一雙眼睛都笑得月牙兒般彎起來,想著回去就應該預備下聘的事了。

“少爺,您給老夫人的禮物奴才給帶來了。”

就在此時,門口響起一個喘著氣的聲音,眾人抬頭望去,就見一個小廝捧著一張大老虎皮走進來。

蕭江北目光一閃,知道大概是父親聽說自己跑後院來了,所以立刻讓小廝把自己送給周太夫人的禮物給直接送到了這裡來,好歹也是個理由嘛。

這禮物原本是和壽禮一起的,蕭江北並沒想著單獨拿過來,此時小廝捧了來,他在心裡想著自己確實粗心了。因就將那白色的老虎皮從小廝手中接過,又來到周太夫人面前,雙手遞上去,鄭重道:“這是小子在北疆獵殺的一頭白老虎,剝下皮精心炮製後的成品,還請太夫人笑納。”

下面立刻又響起了一陣驚嘆聲:原本眾人看著蕭江北是這樣一個俊逸少年,都有些懷疑他在北疆的兇名了,不過如今一看,這玉樹臨風的少年竟是連白老虎都能打死,那功夫得多出色。

當然,這會兒就沒人會去想什麼殺人狂魔的傳言了,在座的貴婦人們不約而同想到的都是如此年紀輕輕,便有這樣勇武,若是再過幾年,他要立多少戰功?是不是積累下來都可以封爵了?武將的地位雖然比文官低,但若是有了爵位,那就大不同了,若是真的榮親王將來能登大寶,憑著他姐姐,說不定就能封侯甚至是國公,真要是有這樣造化,那就是一步登天啊。

這樣想著的貴婦人們心中更是懊悔,都埋怨丈夫聽信傳言,也不好好打聽打聽,早知今日,這蕭府大奶奶的位子輪得到那從鄉下來的野丫頭嗎?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且她們不但不能表現出悔意,還得裝出平和微笑模樣附和幾句郎才女貌的祝福,因為基本功紮實,所以大家表現的都很得體。

香姨娘心中雖得意,卻還沒有忘形,因咳了一聲,意在提醒蕭江北:少爺啊,你可該走了,人看了,禮也都送了,還想怎的?再在這裡賴下去,可就有些太過放肆,也是對顧家的不尊重了。

蕭江北也明白庶母的意思,他雖狂傲,卻也知凡事該適可而止,自己仗著在邊關十五年闖出的名頭,今天已經是過分了。這也是無奈,他這些日子每每想起當日酒樓上那沉著動聽的聲音,想到那一番話,心中就總有熱血翻湧,今日來到顧府,原本想克制一下的,可應付前面那些文武官員的誇贊,很快他就不耐煩了,一個沖動之下,便忍不住過來了這裡,他真的很想看一看,那個還未見面就讓他念念不忘的未婚妻究竟是什麼模樣。

如今人看過了,他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歡欣喜悅,心滿意足之下,便行禮告退。卻不料還未走出門,就見顧府那呂總管匆匆跑進來,結結巴巴道:“蕭……蕭千戶,宮裡來人傳旨,請您即刻進宮見駕。”

蕭江北一愣,不明白皇上怎麼會知道自己,而且還特意派人傳旨要見自己,但他很快就醒悟過來,於是點點頭便要出門,卻聽身後香姨娘急切道:“傳旨的公公可曾說過是什麼事?”

呂總管搖搖頭,心想您真看得起我,我從我們老爺做一個七品的通政司經歷開始就在這府裡當差,到現在也有十幾年時光了,就壓根兒沒看見過那些宮裡的公公,我敢湊上去和人家搭話嗎?

蕭江北卻回過頭來,沉聲對香姨娘道:“無妨,想來是鄭老將軍在皇上面前提起了我。”

香姨娘心中一暖,雖然少爺對自己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但他對誰都是這麼副樣子,也就是剛剛看見顧家大姑娘,方露出一絲笑。如今肯和自己解釋一句,自然是知道自己擔憂,這不但是難得的體貼,更是在眾人面前表現他這個嫡子對自己這庶母的尊重。

於是便笑著點頭道:“若是這樣,倒還好,少爺見駕後若無事,就早些回府裡。”

蕭江北點點頭,大踏步去了。這裡眾人方又議論起來,顧綺羅就轉頭問顧蘭綃道:“鄭老將軍是誰?”

顧蘭綃看著這大姐姐,她心裡倒沒有顧錦繡程秋嬋等人的不甘嫉妒,知道蕭江北再優秀,和自己都沒有關系。只是忽然之間,一樁原本是火坑一樣的婚事就變成了如意姻緣,讓她此時心情也是有些復雜,更感嘆顧綺羅的好運氣,聽見對方問話,便連忙笑道:“鄭老將軍乃是當朝老臣,三年前因為韃子犯邊,他率軍前往邊關,將韃子阻於長城之外,才保住了我大夏邊境上百個縣城……”

不等說完,顧綺羅已經恍然,點頭道:“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原來是那位鄭老將軍,聽人說他就是咱們大夏軍隊的定海神針,難怪,若是他在皇上面前提起蕭二公子,皇上一時興起,召見也是順理成章的。”

話音落,就聽顧蘭綃悄聲笑道:“怎麼?大姐姐現在就開始為二公子擔心了?叫我說根本不必要,就不是鄭老將軍,沖著榮親王那邊,還有二公子少年建功的面子上,皇上也不會發落他啊,我看姐姐是關心則亂。”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顧綺羅一瞪眼:“這樣混賬話也拿來和我打趣。”

顧蘭綃撇撇嘴,小聲道:“這會兒怎麼又膽小起來?剛才二公子忽然過來見你,又送你那把彎刀,你竟然還收了,這何止是膽大妄為?簡直就是要捅破天了,這會兒又一本正經和我講起什麼混賬話來了,若說混賬,我那未來姐夫其實比我混賬多了。”

“我倒是就喜歡他這份兒混賬,怎麼著?”顧綺羅一挑眉,也悄聲笑道。頓時讓顧蘭綃得了理,拉著她小聲奚落個不停。只是一面奚落著,這二姑娘心中便不由有些惆悵,暗道那蕭二郎走了這一遭,雖是狂放,卻又何嘗不是瀟灑之極?只看他對大姐姐的眉目神情,便知大姐姐日後和他做夫妻,必然是不錯的。也不知我的姻緣在哪裡?我將來的夫君,可有這份膽魄氣概,視那些規矩禮數為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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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2:03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01:13 PM 編輯


第十三章:悔之晚矣

且說蕭江北,從後院出來到前面,見了傳旨太監後,便隨著一起來到皇宮。

彼時皇帝正在和鄭衛國說話,聽說他來了,便叫進來,一見之下,不由大笑道:“蕭家子在邊關十五年,變成殺人狂魔的流言,連朕都曾經耳聞。鄭愛卿你剛剛說他儀表不凡,朕心裡還想著即便謠言誇張,你這話也多半是溢美之詞,沒想到真正看見了人,竟比你說的還要優秀。更難得他小小年紀,竟是文武雙全,不錯,我大夏有此人才,何愁國運不昌?”

鄭衛國見皇上滿面歡喜,心中也十分欣慰,他在邊關三年,對這個威震北疆的少年早已當做自己子侄般看待,因聽了皇上的話,便連忙笑道:“皇上真是目光如炬,不是老臣誇口,老臣在軍中也曾試煉過他,當真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嗯!文可安邦,武可定國。難得,著實難得。是了,朕記得你有個姐姐,似乎是成兒的側妃對吧?要從這層關系論,咱們可還是親戚呢,唔,朕來算算,你是成兒的小舅子,那……嗯,也算是朕的子侄輩兒了。”

饒是蕭江北擁有雪崩面前也不變色的定力,此時那張淡泊面孔上也不禁難得的露出了幾絲茫然:頭一次進宮,他就成皇帝老爺子的子侄了?這關系……是咋拉成的呢?哦,想起來了,因為自己有個好姐夫。

正想著,就聽皇上又和顏悅色問道:“朕聽說你在北疆曾經偷襲左平王部,一舉成功,還把左平王腦袋砍了下來,得了他的寶刀,那把刀在哪兒?你拿來給朕看看,鄭愛卿剛剛在朕面前提兩回了。”

蕭江北忍不住就看了鄭老將軍一眼,然後老實回答道:“啟稟皇上,寶刀……剛剛送人了。”

“送人了?誰?哦!朕明白了,你十五年不曾回家,如今回來了,自然要把身上最好的東西孝敬給你爹,好吧,明兒朕宣你爹過來再看。”

蕭江北微微低頭,有些尷尬的開口道:“回皇上,家父手裡沒有,臣剛把短刀送給了顧家大姑娘。”

“顧家大姑娘?那是誰?”皇帝陛下茫然了,看向鄭衛國求解釋。

“顧家大姑娘?”鄭衛國也是一臉思考狀,然後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蕭江北:“那個和你定親的女子?”

蕭江北點點頭,下一刻便聽到老將軍的咆哮聲:“你說你這個沒出息的,這還沒娶回來呢,寶刀就先送出去了?對你爹也沒見你這麼孝順。”

蕭江北一抬頭,理直氣壯道:“那是我的。”言下之意我愛給誰給誰。

“你……”

鄭老將軍頓時被噎的夠嗆,而皇上也囧囧有神的的看向這未來的國之棟梁,好半晌才咳了一聲,堂堂的皇帝陛下竟給臣子打起了圓場:“那個……鄭愛卿不必惱怒,這孩子駐守邊疆十五年,如今回來,看見定親的女孩兒,唔……這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皇帝陛下尋思了半天也沒找出什麼好說辭,只好一帶而過。

而此時的顧家卻又迎來了一位貴客,頓時讓整個後院再度沸騰起來,顧呂夫人也終于明白為什麼今天會有這麼多公侯貴婦等意外的客人到場了。

榮親王側妃竟然親自駕到,不得不說,這的確令人意外,更令整個顧家都蓬蓽生輝。而當側王妃蕭靜春把顧綺羅叫到跟前問了幾句話,便將手上戴著的一個金鑲寶石鐲子褪下來送給她之後,貴婦和女孩兒們心中的懊惱嫉妒又更深了一層。

這一天呂夫人自然是忙得腳打後腦勺,到最後,顧家幾位姑娘也被安排了差事各處佈置應酬,這卻是顧綺羅的長處,大大露了一回臉,顧錦繡嫉恨之下,只以為這姐姐是有意炫耀嘚瑟,但其實這卻是小人之心。應酬往來對於顧綺羅來說,那幾乎就是本能般的存在,再者這時也沒必要藏拙,難道眼睜睜看著因為這意外情況而造成各種招待不周的事情出現?那丟的也是顧府的臉,她也跟著沒什麼光彩,更何況這是顧老爺的壽辰,如果是呂夫人的,或許顧綺羅還會冷眼旁觀幸災樂禍,但誰讓這是那個糊塗老爹的生日呢?看在他誤打誤撞替自己找了個好像還不錯的男人份兒上,幫忙周旋也是應該的。

好一番忙碌,總算是把這一天應付過去了,呂夫人和四位姑娘都累癱了,顧明陽和顧清雲也好不到哪裡去。好容易看著人把東西都簡單收拾了,呂夫人給下人們放了賞錢,這才回房安歇。

卻見顧明陽坐在床上,看著她呵呵笑道:“今兒那蕭家子大夥兒都看到了?如何?這回可沒人再說我賣女求榮了吧?”

呂夫人一想起這事兒,心裡就如同吃了個蒼蠅似得,恨不能立刻就把婚書上的名字改成顧錦繡的,只這時候萬萬不敢露出絲毫痕跡,只好打起精神笑道:“可不是?唉!真沒想到,你說當初是誰傳的謠言,怎麼會離譜到這個程度?”

“可不是?多好一個孩子,未來必定會是國之棟梁,結果就讓那些嘴刀給毀了。”顧老爺搖搖頭苦笑:“果然這三人成虎,流言真是可怕啊。”

放屁!毀的何止是那蕭江北?我女兒又何嘗不是被那謠言害慘了?不然今天占盡風光的會是那從鄉下來的野丫頭?

呂夫人怒氣沖沖想著,卻又聽丈夫誠懇道:“是了,說起這事兒,當真要好好感謝夫人和冬雲,不是夫人力勸,不是冬雲為那孩子正名,我也險些被謠言所誤,錯過這門親事。夫人,這件姻緣能成,你當居首功啊。”

饒是呂夫人城府極深,此時也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丈夫的話如同在她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偏偏還要把眼淚往肚子裡吞,強顏歡笑道:“老爺說什麼話?什麼居功不居功的,一家人還論這個?”

“昨兒我聽說皇上把他戴了多年的玉佩賞了榮親王,這是一個好兆頭,如今大家都十分看好榮親王的前景,畢竟靜貴妃已經掌管六宮好幾年,無論身份尊貴還是睿智聰明,榮親王在皇子當中都是拔尖兒的。”

顧老爺撚著鬍鬚微微笑,而呂夫人的心中卻又是一沉。她之所以極力攛掇丈夫把顧綺羅許配給蕭江北,就是為了能和榮親王府拉上關系。要在朝廷裡平步青雲,才幹從來都不重要,能混到這個圈子裡的人物有哪個是庸才?只有簡在帝心,才能飛黃騰達。然而此刻,她心裡卻一點兒也不想聽到這個消息,只想著若是榮親王真的做了太子,那這門姻緣也未免太如意了吧?憑什麼?這樣的好姻緣,憑什麼給那個沒了娘的野丫頭?老天老天,你是要讓她得意到什麼地步?

“真是沒想到,蕭二公子竟然會是這麼個模樣,這下姑娘可放心了,連帶著奴婢也松了一口氣呢。”

洗浴出來,便看見杏花捧了一杯熱茶送上,顧微微一笑,接過茶喝了一口,就聽對方又嗔怪道:“這頭發還沒擦乾呢,姑娘就出來了,北方天氣可不比南方,萬一著涼了,可不糟糕?”

一面說著,她就讓春雨拿了兩條毛巾過來,兩個丫頭將顧綺羅摁在椅子上,開始幫她擦頭發。

顧綺羅微微揚眉,察覺到杏花對自己的態度轉變,看來今天蕭江北這出其不意唱的一出戲,對這個丫頭殺傷力也頗為巨大,最起碼她現在明白自己不會抵觸這門婚事,而一旦自己能夠順利出嫁,那她就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陪嫁丫頭,屁股該坐在哪一邊,似乎越發不用選擇了。

想到蕭江北,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那俊逸少年郎的模樣,顧綺羅感覺到臉頰似乎微微發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中暗道:顧綺羅啊顧綺羅,你可真是個沒出息的,好歹也是穿越而來,看過那麼多言情小說,難道就對那蕭江北一見鐘情了?他不就是長得帥了些,行事瀟灑不羈,有些對你的胃口嗎?該不會這就被那男人迷住了吧?

雖這樣想著,她卻不得不承認:蕭江北今天那乾脆俐落又大膽直接的舉動,或許在很多人眼中都沒辦法接受,認為這是離經叛道,對顧家缺少尊重。但在她這個穿越女看來,未婚夫簡直帥呆了酷斃了。

如果真能和他成為夫妻,想必他是不會用三從四德來要求自己的,哪怕自己拋頭露面經商做買賣,只要把話說開,他也是能夠理解並支持的吧?在這個女人寸步難行的古代,如果真能有這樣一個男人託付終身,那上天對她真的就是不薄了,不,何止不薄?根本就是厚愛了。

“姑娘是沒看見,程九姑娘那眼神都快變成刀子了。”

正想著,忽聽春雨笑著說了一句,這小丫頭雖沒有杏花沉穩,卻也是聰慧活潑,她和顧也更親近些,此時嘰嘰喳喳笑說著當時身旁幾位姑娘的反應,最後一撇嘴道:“哼!當日蕭二公子被說得就如洪水猛獸一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看見人家才貌出眾,方開始後悔,可惜啊,後悔也晚了,那是姑娘將來的姑爺,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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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 發表於 2017-6-10 12:03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01:18 PM 編輯


第十四章:混賬

“什麼才貌出眾?這種詞一般是形容女子的好吧?”顧綺羅又好氣又好笑,站起身把頭發甩了甩:“好了,不用擦了,這就差不多了。哎,你們說他頭上的那個束發金環,是純金的吧?”

杏花差點兒暈倒,心想姑娘這關心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偏偏聽身旁春雨還在那裡認真分析道:“以蕭二公子的身份,肯定是純金的吧?用鍍金的那也太掉身價了。”

“行了,姑娘胡鬧,你也跟著鬧。”杏花在春雨額頭上輕輕戳了一指頭,然後看著顧正色道:“姑娘,別家姑娘也就罷了,即便嫉恨,卻也沒辦法。但咱們府裡,您卻不能不防。”

“哦?怎麼說?”

顧綺羅饒有興趣的看著杏花,只聽她認真道:“當時奴婢在姑娘身旁,看的清楚,三姑娘看蕭二公子的眼神很是不一般。說起來,若是早知蕭二公子是這般人才,只怕這門婚事也輪不到姑娘身上,如此一來,不要說三姑娘懊惱,怕是太太這會兒都捶胸頓足呢。這還是尋常情況,姑娘再想想,若是榮親王真的成了太子,那姑娘的處境便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只是這越來越風光的背後,怕這門如意姻緣能不能順遂就是兩說了。”

顧綺羅喝茶的動作猛然就是一頓,然後她將茶杯慢慢放在桌上,抬頭似笑非笑看著杏花,淡然道:“怎麼?你終於肯對我推心置腹了?”

杏花垂下視線,輕聲道:“姑娘說哪裡話?奴婢對姑娘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撲哧”一聲,顧綺羅忍不住就噴笑了,然後拍了拍胸脯對杏花道:“幸虧我那口茶咽了下去,不然非噴到你臉上去不可。”

杏花面不改色地點頭:“是啊,奴婢也十分慶幸,今兒這裙子可是第一天上身,就這麼弄臟了,奴婢也會心疼的。”

顧綺羅站起身,輕輕拍了拍杏花的肩膀:“你這丫頭真是合我的胃口,臉皮夠厚,心思夠深,定力夠強。怎麼樣?不如定下心跟著姑娘我混吧,但凡我有好日子過,也絕不會虧待了你,你看如何?”

“奴婢是姑娘的丫頭,自然會為姑娘盡心竭力。”杏花仍是微笑著回答,絲毫沒有被冤枉的委屈和辯駁,顯然她其實很認同顧綺羅對自己的評語。

顧綺羅搖搖頭,知道自己已經打動了這丫頭,只不過要讓她從此後就對自己忠心不二,恐怕還有點距離。這也正常,又不是從小在身邊長大的,憑什麼靠著這一個月的相處就對你忠心耿耿啊?雖然蕭江北很出色,但在這個家裡,自己的弱勢地位其實並沒有根本改變。

因此顧綺羅也不以為忤,躺到舒服溫暖的被窩裡,她看著杏花替自己放下床帳,又吹熄燭火,然後如往日般輕聲說她就在外面,晚上需要服侍叫一聲就行的話。心中不由得暗自想道:這丫頭對我雖無忠心,卻還是很盡職盡責的,用著也好。小說裡多是女主穿越後就有忠心丫頭陪伴在身邊,我這大概也算是不落俗套了。

壽辰過後,仍是要恢復日常生活。雖然夜裡歇的晚,可第二天一大早,顧明陽還是得上朝。因早早起了床,將顧綺羅給的護膝綁在腿上,穿戴整齊後在地上走了走,忽地呵呵笑道:“真是好東西,護著膝蓋這裡暖和的很,難為那孩子怎麼想出來的。”

呂夫人在他身後撇撇嘴,強笑道:“是啊,大姑娘素日裡刺繡不太好,我還擔心發愁呢,如今看來,這真是多餘,就是這份兒巧心思,有幾個人能比得上?”

顧明陽驕傲點頭,忽聽外面丫頭說時辰到了,他便戴了帽子,又和呂夫人囑咐了幾句,便出門而去。

這裡呂夫人臉上強裝的笑容褪去,只覺心裡十分沒滋味,因回到臥房半倚在床上,對身旁丫頭道:“姑娘們過來還得一會子,我先歇歇,她們來了你再叫我。”

丫頭答應了,呂夫人便閉上眼睛,拼命讓自己不要去想顧綺羅的那門親事,為這個,昨晚她幾乎一夜沒睡。

“娘。”

剛剛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聽門外傳來一個大呼小叫的聲音,接著就聽丫頭小聲道:“太太歇著呢,姑娘且先進屋,輕點聲兒,莫要吵到太太。”

“走開,我有事。”

顧錦繡哪裡會把丫頭的話放在心上,此時沒有父兄在跟前,她立刻露出了驕縱面目,徑直闖進來。就見母親從裡屋走出,臉色不太好看,看見她,便沒好氣道:“有什麼事?一大早就跑來了?”

“娘還問我?難道你不知我有什麼事?”顧錦繡氣呼呼在椅子上坐下,指著自己兩個黑眼圈道:“我昨晚一宿沒睡,怎麼想都不甘心,憑什麼那野丫頭就有這樣好運氣,原本應該和蕭家定親的是我才對……”

“閉嘴,滿口裡說的什麼混賬話?”

雖然和女兒一樣的心思,然而這種心思是不能宣之於口的。好在此時顧明陽已經去上朝,上房裡都是自己的心腹。但呂夫人仍是嚴厲瞪了顧錦繡一眼,然後轉頭對身旁丫頭道:“好了,我和三姑娘說會兒話,你先去門外守著。”

“是。”丫頭答應了,轉身出去。這裡呂夫人才坐到上首,沉聲道:“你這孩子也太沉不住氣,這種話就算是心裡想著,能說出來嗎?在這一點上你真該跟著你嘴裡的野丫頭學一學,從她進府,你看看她行事舉止,那是什麼模樣?”

“那些以後再說。”顧錦繡來到母親面前,抱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娘,咱們怎麼也不能讓大姐姐如了願,她憑什麼嫁到蕭家去啊?她只不過是個從鄉下來的女人,什麼禮儀規矩都不懂,若是嫁去了蕭家,日後有了丟臉失禮的地方,不但咱們家跟著丟人,蕭家也會生咱們的氣,你說是不是?”

呂夫人知道女兒是什麼心思,因冷哼一聲道:“你大姐姐雖是鄉下出來的,可這麼些天下來,你可曾看見她有什麼失禮的地方?不過就是第一天把我送的兩個丫頭改了名兒罷了,那也是她剛剛知道定了親事,心裡堵得慌,這事兒我在你爹面前說,你爹都沒有二話,你這會兒詆毀她,可知是造謠生事。”

“是,我就是要造謠生事。”

顧錦繡賭氣放開呂夫人手臂,咬牙道:“從前那蕭二郎被人說的可怕,所以娘才不敢把我許配給他,可如今他是這樣人才,若是我們家要和蕭府聯姻,娘怎麼也該幫我才是。不為別的,就為榮親王……娘,難道你甘心讓這樣好的親事落在那野丫頭身上?她若做了蕭家婦,眼裡還會有咱們娘兒倆嗎?”

這話恰恰說中了呂夫人的心事,只是以她的城府,自然不會立刻跟著女兒附和。因慢慢道:“你給我稍安勿躁,榮親王還沒當上太子呢,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倒是你,如今這麼大了,別連點心事都裝不下,不過昨兒見了那蕭二郎一面,晚上竟然就睡不著了,你自己也不嫌丟臉。看看這兩個黑眼圈,今兒怎麼出去見人?”

“多撲些粉也就是了。”顧錦繡聽出母親這話有些松動,連忙興奮撲過去,小聲道:“娘,是不是榮親王若做了太子,您就肯幫我想辦法了?”

“你先把心思給我收了,這種事本來就是難上加難,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我才不會去費這個力,更何況費力還可能討不了好。”呂夫人揉揉眉頭,疲憊道:“你爹對你大姐姐可疼愛的緊呢,你往後也別像如今這樣眼裡沒人,多和她攀攀關系拉拉交情,瞭解下她的心性,以後做事才能得心應手,明白嗎?”

“女兒知道,女兒也只是在娘面前才叫她野丫頭嘛。這些日子女兒對她已經很好了。”母女十幾年,顧錦繡哪裡還不瞭解母親的性子?這話雖然也是嚴厲拒絕,卻沒說死。她心裡知道母親對這門親事也不是沒想法的,若榮親王真做了太子,這想法只怕就會變成行動。雖然做起來必定千難萬難,但只要能達成自己心願,那就值得。那顧再好,也就是個沒娘的野丫頭嘛,父親再怎麼疼愛她,難道還比得了十幾年的夫妻恩愛之情?只要母親想辦法吹吹枕頭風,再配合點行動,自己心中那異想天開的野望,似乎也不是不能實現的。

顧錦繡這樣想著,只覺得胸中鬱氣一掃而空,忙到了呂夫人身邊,替她捏著肩膀,討好笑道:“昨兒那樣大的場面,真是突如其來,女兒當時都懵了,幸虧娘紋絲不亂,指揮佈置樣樣得體,這才過了關。若是別人,只怕早丟人丟到家去了。不過想一想,昨兒真是咱們府裡最風光的一天,那麼多公侯夫人都到場,女兒也認識了幾個朋友,可都是平日裡沒辦法結交的。最可喜是榮親王側妃竟然親自到場,這真是……京城裡別說五品官兒,就是三品四品官,誰能有這樣的面子?”

呂夫人聽著女兒喋喋不休,心中也是十分感慨,喃喃開口道:“側王妃是蕭二公子唯一的親姐姐,若只是尋常定親,她也不會這般紆尊降貴。只是之前她弟弟在京城可謂名聲狼藉,許多有女孩兒的人家一聽說要和蕭府結親,無不退避三舍,只有咱們家例外,所以才會有她昨日前來賀壽的事情,這樣榮光,日後也萬萬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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