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上山打老虎額 -【大文豪】《連載中》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wendar 發表於 2017-7-5 01:48 PM

第四十五章:木秀于林

    考生在考過之後,都需封存,官府除了發放試卷之外,還會給一個信封,信封面上有考生的籍貫和姓名,還有考棚的位置,一旦考生將試卷塞進信封裡,只有閱卷的考官方能打開。

    差役回來的時候,見陳凱之已將考卷封存起來,便折身去了明倫堂,對坐在這裡打盹的鄭縣令道:“大人,江寧縣生員陳凱之封卷了。”

    鄭縣令打了個激靈,頓時變得精神奕奕起來,眼睛忽明忽暗,卻又故意漫不經心地噢了一聲。

    轉眼到了傍晚,鐘聲響起,考試便算是結束了,生員們將封存的試卷放在了案頭,陸續出考場,不過在出考場之前,所有生員都要先去明倫堂行禮,這叫謝恩。

    輪到陳凱之的時候,陳凱之依舊是氣急敗壞的樣子,很是生硬地喊了一句:“謝恩府大人。”雙手只作做了一個樣子,勉強作揖。

    “好,好,好。”鄭縣令不生氣,他是真的一點兒也不生氣……

    陳凱之越是如此,越是說明他考砸了,多半交的還是白卷,府試對於一個生員來說,是一個多難得的機會啊,這小子越是如此,鄭縣令反而顯得更開心。

    當然,為了防止這個小子跑出去四處嚷嚷,說玄武縣刁難他,鄭縣令面上的功夫做得很足,得顯出自己對陳才子關懷備至的樣子。

    他笑吟吟地道:“陳生員考試辛苦了,且去吧,此番你必定高中的。”

    高中二字,在陳凱之耳裡聽得格外的諷刺,他也懶得理會,收拾了考藍,便出了考場,回到了客棧。

    這時候要淡定,鹿死誰手,還未可知,這裡是玄武縣,當然要低調才好。

    所以陳凱之直接將自己關在了臥房裡,閉門不出。

    倒是其他的生員三三兩兩的回來,有的考得好的,眉飛色舞,有的自覺得文章寫得不好,心裡七上八下,不免議論起來,倒是有人禁不住道:“凱之呢,為何不見凱之?”

    便有人道:“我方才見他回來,就躲去了房裡。”

    大家面面相覷,倒是有人低聲道:“我方才聽人說陳凱之要見考官,說是他的墨水被人傾倒了。”

    頓然,大家終於明白陳凱之為何如此沮喪了。

    “沒有墨水,豈不是連文章都作不得?這樣一來,豈不是……”

    “他運氣不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之前風頭太過,現在成了人家的眼中釘了。”

    “噓,小聲一些。”

    有人為陳凱之唏噓,也有人是事不關己,一副漠然的態度,甚至心裡一喜,無論如何,少了一個競爭對手,自己的希望就大一些。

    睡了一夜,次日大家返程,陳凱之寡言少語,也沒人故意來惹他。

    等回到了縣學,吳教諭領著學裡的老師都在這裡等著生員們回來,方先生也在,見了陳凱之,頓時怒目而視,他心裡挺記仇的,還惦記著陳凱之看小h書的事呢。

    方先生心裡是真正佩服陳凱之的才情,可正因為如此,心裡就更厭惡他不務正業,居然如此齷蹉。

    吳教諭則是笑吟吟地與人攀談,問了一些考試的情況,等問到陳凱之的時候,陳凱之只輕描淡寫道:“考得不好,大人見笑。”

    吳教諭只以為他是謙虛,誰知不知是誰低聲說了一句:“凱之的墨水被人倒了,連卷都答不了。”

    這樣一聽,吳教諭以及助教、方先生都是愕然。

    臨縣監考的規矩,使得這府試確實是弊病叢叢,雖然能最大程度地杜絕舞弊,卻也帶來了考官經常性刁難考生的問題。

    這種事各縣都是心照不宣,不但玄武縣有,江寧縣也好不到哪裡去,可是像這般惡性的,卻是不多。

    吳教諭道:“被人倒了墨水,可有真憑實據嗎?”

    那說話的生員忙是搖頭。

    吳教諭就呵斥道:“沒有真憑實據,也敢亂說?”

    那生員嚇得噤聲。

    本來大家還有說有笑的,現在面上都不太好看起來,吳教諭自是不說,他和陳凱之有些矛盾,不過陳凱之畢竟是自己的生員,若是此時嘲笑,這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其他幾個助教,大多都教授過陳凱之學問,對陳凱之頗為看好,覺得陳凱之聰明,也肯用功苦讀,本來這一次對他抱有很大期望的,萬萬料不到這一次竟這樣沉沙折戟。

    方先生面色高深,卻看不出什麼。

    吳教諭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氣,陳凱之根本沒做題,那自己跟張家也算是有交待了,不然他都沒臉再去張家了。

    心裡暗暗想著,陳凱之風頭太甚,招人恨,真是活該,不過也是只能心裡想想,表面上還是很可惜的樣子,並且嚴肅地提醒眾人。

    “這件事,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誰也不可胡說,否則說不定會是惹禍上身。”

    交代之後,才讓諸生們各自散去。

    陳凱之收穫了很多的同情,他心裡搖搖頭,不露聲色,沒有讓人看出他心裡的焦躁。

    等他收拾了東西預備回家,方先生才板著臉道:“到老夫那兒一趟。”

    陳凱之點頭,跟著方先生到了他的書齋,方先生盤膝而坐,盯著陳凱之良久,終究,他歎了口氣,道:“那些書,燒了沒有?”

    陳凱之搖頭:“沒有。”

    方先生厲聲道:“回去燒了,不許看一字。”

    陳凱之的心有些痛,其實他想賣回書店裡去,卻還是點頭道:“好,學生這就回去當柴禾燒了。”

    方先生的臉色才好看一些:“人生在世,總會有艱難險阻,有時候若是遇到了難關,也不要沮喪,這一次若是不中,也好,厚積薄發,好生跟著老夫讀書,將來遲早會高中的。”

    頓了一下,方先生深看了陳凱之一眼,又道:“現在凱之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陳凱之很乾脆地搖頭:“不難受。”

    “那麼……是心灰意冷?”

    陳凱之又搖頭:“學生沒有心灰意冷。”

    方先生忍不住吹鬍子瞪眼了:“少來拿這些胡話搪塞為師。”

    陳凱之只好道:“恩師,其實學生答了題。”

    方先生微楞,道:“答了題?不是說沒了墨水?”

    陳凱之道:“還有點墨渣,答了二十幾個字。”

    方先生目瞪口呆,然後看著氣定神閑的陳凱之,很鄭重其事地打量了他片刻,才道:“有時候老夫真佩服你。”

    “啊……”

    方先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一副教育失敗的樣子:“哎,這般厚顏無恥,死到臨頭了,還能面不改色之人,也是鮮見啊。”

    明明就是鎮定自若,舉重若輕,到了他的口裡,就成了厚顏無恥了……

    陳凱之覺得跟這恩師無法溝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5 01:48 PM

第四十六章:一張奇怪的卷子

    陳凱之從恩師那裡告辭,直接回到了家中,歌樓那兒卻有人從勾欄上探頭來問:“陳凱之,考的如何?”

    都是鄰居,這歌樓裡的女子都知道陳凱之考府試去了,這歌樓便是黑網吧,黑網吧裡的人反而對學裡的規矩了若指掌,什麼時候考試,什麼時候上學,什麼時候沐休,畢竟生員就是她們的主要客源。

    只是現在天色還早,按理這些姐姐們是不會這麼早起的,今日卻一個個探頭來問,足見她們對陳凱之學業的關心。

    陳凱之仰著頭,站在竹籬笆邊,正待要說一句尚可之類的話。

    樓下卻不知哪個公子哥路過,似乎也是這歌樓的常客,立即笑嘻嘻地道:“姑娘們可有所不知了,陳生員這一次交了白卷,考試沒有墨水,真是命啊,平時這般用功……”

    陳凱之不禁苦笑,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歌樓上的歌女們便頓時縮了頭回去,想來也不知怎麼安慰這個可憐的小書生,又很為小書生惋惜。

    陳凱之又收穫了許多的同情,比如他剛進了房裡,那歌樓的龜奴便賊頭賊腦地來了,同時帶來了幾個煮了的白雞蛋:“幾位姑娘讓我送來的,陳生員不要沮喪,不就是考不中嗎?你年輕呢,今年不行,後年繼續就是,東街那個柳老相公,他大器晚成,年過七旬才中了榜,不照樣……哎……不說這個了……”

    這人叫二喜,陳凱之和他還算相熟,也不客氣地剝著雞蛋殼,這時考試結果還沒出來,也不便說什麼,這樣其實也蠻好,還有雞蛋吃。

    倒是為了應和,他便痛心疾首的樣子道:“是啊,時也命也,這是老天註定的事,我是看得開了,不中就不中吧。功名利祿,於我如浮雲焉。”

    適當的時候裝裝逼,其實還是很有益於身體健康的,至少等待考試結果的忐忑心情,隨著這浮雲一樣一掃而空。

    二喜心裡就跟著難受了,陳凱之若是捶胸跌足一下,痛駡幾句考試不公,他倒是覺得正常,可是功名利祿都成浮雲了,陳小生員,這莫不是失心瘋了哇。

    他嚅囁著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裡不禁越加同情起來,陳凱之的努力,這是歌樓上下都看得見的,結果沉沙折戟,這怎麼受得了?哎……

    其實也只能一聲歎息。

    …………

    各縣的試卷全部封存之後,考官便需將試卷押解至府學,府學的學正會同數個閱卷官,開始閱卷。

    對於大陳朝來說,任何的一場考試,都是不可小視的事,因為考試牽涉到了功名,而功名就意味著特權,朝廷對於讀書人的優待,是絕不可能濫發的。

    府學閱卷之後,覺得合意的卷子,便會勾一個紅圈,這便是中試了,當然,中試的卷子還需送到更高的學政去,學政衙門的主官乃是提學,位高權重,掌數府的學務,最後由他進行最後的審核,再確定名次,放出榜去。

    這裡頭任何一點疏忽,都是絕不容許的,甚至於在閱卷的地方,會有專門的書吏記錄下閱卷官之間的討論。

    張學正高坐在府學的明倫堂裡,看著這堆積如山的卷子,一篇篇的過目,幾個協助的閱卷官,也都各自在自己的案頭,或是顯得不耐煩,若是遇到了好文章,才忍不住聚精會神地多看幾眼。

    冉冉燭火照得他們面色陰沉,這些人,某種程度來說,決定了整個金陵府縣學生員的未來,可能只是起心動念之間,許多人的命運就此改變。

    今年的試題是泰山何其高也。

    這泰山何其高也,其實表面上只是讓人去描寫山峰的巍峨,可實際上卻暗藏了玄機。

    在大陳朝,泰山意寓著天命,所以天子們登基之後,都需去泰山進行封禪,正因為如此,泰山是某種精神上的象徵,正因為如此,文章對於泰山之高,必須無限的拔高,這很考驗考生們的水準。

    連續看了幾篇文章,都不甚理想,不是過於呆板,就是水準有限。

    張學正面上雖是笑呵呵的,卻是呷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眼底深處,帶著幾分失望。

    他打起精神,正待要繼續看下去,不遠處,一個考官卻是咦了一聲。

    張學正朝那考官看去,那考官卻是閉目沉思狀,良久,依舊顯得猶豫不決。

    張學正便好奇地道“怎麼了?”

    那考官便起身離坐,徐徐走到了張學正邊上,道:“這裡有一張奇怪的卷子。”

    奇怪…的卷子……

    府試關係著許多人的命運,而且若是有人敢做題的時候胡說八道,觸犯了禁忌,還會招致嚴厲的懲罰,所以考卷都是中規中矩,沒人敢放肆的。

    現在聽到了奇怪來形容卷子,卻令張學正的神色微微一變,他伸手:“我來看看。”

    乍一看,這整頁幾乎都是空白的試卷確實堪稱奇怪了。

    張學正的第一個反應,便是震怒,他繼續看去,這試卷寫的不是文章,居然是一幅畫,沒錯,一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畫,只一筆一個起伏,便畫出了山巒的形狀,而在山腳之下,也只是幾個勾,居然畫出了雲層。

    這……

    拿畫來做題?

    張學正真是覺得考生大膽放肆。

    可是再細細端詳,卻又沉默了。

    只這幾筆的畫,居然破題了。

    說是神奇,還真是一丁點都不為過,你看,這題目是泰山何其高也,泰山有多高呢?畫裡的山很高很高,因為雲層不過在其的山腳,這不就是峰高入雲嗎?不對,峰高入雲還比不過這山之高,因為人家是山腳踩著雲端,這山,得有多高啊。

    何其高也。

    就是這樣的高。

    張學正哭笑不得,敢在試題裡畫畫,這肯定是要嚴懲的,可是這畫,偏偏又契合了題意,只這一幅畫,其實就吊打了無數之乎者也,狗屁不通,說了半天,也無法形象說出泰山有多高的文章了。

    可問題又出現了,雖然破了題,可這不合規矩啊。

    難怪那閱卷官猶豫不定的樣子。

    而且……這畫之下,還有一行字跡模糊的小詩,張學正費了很大的勁,方才認清了這兩行詩。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

    這詩,只寫了一半,後頭……沒了。

    而且即便辨認出來的詩,也是字跡模糊,看不甚清,很用心才能根據模糊的筆劃看出來。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張學正看到這裡,頓時有一種非同小可的感覺。

    只這第一句,就將張學正震撼住了,齊魯大地縱橫幾百里,可是無論在哪裡,那青翠的山頭都沒有盡頭,幾百裡外,能看到山峰,這山……有多高?

    這第二句,卻是太陽落山了,於是陰陽割昏曉……張學正嘴皮子忍不住哆嗦,這個牛逼吹的響啊,因為大山擋住了太陽,所以整個齊魯大地,居然被山分割,一面是陽光普照,一面卻是陰霾。

    到了第三句,望層層雲氣升騰,令人胸懷蕩漾,看歸鳥迴旋入山……

    嗯?

    就這樣沒了?

    詩的前篇,就已將張學正震撼住了,張學正主管學務,對詩詞文章,本就涉獵頗多,心裡被這首詩所震撼,知道這勢必是萬里挑一的佳作,可是……下面沒了……

    他心裡知道,詩詞這東西,最後的收尾才是全詩最點睛的地方,心裡不禁遺憾萬分。

    他抬起頭,卻發現自己在不知覺的功夫,其他的閱卷官聽到他嘖嘖稱奇的聲音,也都忍不住離坐而來,眾人聚在一起,看著這奇怪的試卷,都是面面相覷。

    “諸位怎麼看?”壓住心裡的震撼,張學正抬眸。

    “大人,這篇試卷實在可疑。”先前送卷的閱卷官忍不住道:“試題中的畫,足以算是破題了,而這半截詩,也足見考生別具匠心,是極有才華的人物,如此驚世駭俗之人,明明此番能必中的,可是,卻不肯循規蹈矩,莫非他志向不在科舉,所以……”

    張學正搖頭道:“不對,世上哪有人志向不在科舉的。我看他後頭的字跡模糊,似乎有什麼蹊蹺。”

    “那麼這卷子,圈定還是不圈定?”有人忍不住道。

    是啊,題是破了,才華自然不必說,而且府試考的也不是八股文,非要限制你在條條框框裡,本朝並沒有要求你考試寫多少字的文章,答題較為自由。

    只不過寫文章,乃是約定成俗的規矩,幾百年來大家都這樣寫,現在一幅畫,還有這半截詩,該怎麼辦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7 02:54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7-7-7 02:55 PM 編輯

第四十七章:吃一塹長一智

  在場的閱卷官都感到為難,若是直接判定違規,心裡不禁覺得可惜,因為此人很有才華,學正乃是金陵府的學官,對他來說,巴不得自己治下多幾個才子,將來去考鄉試的時候,金陵府都幾個人中榜,他這政績也就妥妥的來了。

  可這樣的試卷若是送上去審核,只怕上頭的提學大人見了,怕是要見罪的。

  而且,所有的閱卷官此時心裡都惦記著一件事,這半截詩後頭是什麼呢,哎呀,下面沒了啊,大家心裡挺著急的。

  其實這些讀書人出身的學官,見了一首好詩,有了前頭,卻沒下一截,心裡不免遺憾,此時大家心裡是百爪撓心,卻又不便說出來。

  最終,有人打破了這尷尬,一個閱卷官道:“大人,該生以畫破題,又以半截詩證明瞭他的才學,科舉乃是掄才之大典,既是為朝廷選材,自然要優中選優,現在有這樣的才子,若是遺落在民間,不免可惜,不如將該生招來一問,試一試深淺,如何?”

  其他人紛紛點頭,就等你這句話呢。

  這件事在程式上,是有問題的,可問題在於,這份試卷也確實有問題,寥寥幾筆的畫,人家破了題,你錄用不錄用?錄用了就是不守規矩,不錄用,可府試裡也沒明文規定,不能以畫做題啊。

  不過張學正是穩妥的人,其實朝廷在府試上,本就沒有什麼嚴格的規定,不過若是牽涉到了舞弊,就是大事,這件事有走後門的嫌疑,所以他頜首:“諸公說的是,不妨如此,我等一起見他,請文吏將該生入見的事,一字不落的記錄在案,之後再啟稟學政,請學政做主吧。”

  眾人一聽,心裡輕鬆了。

  對,就該這樣辦,這樣就沒有後遺症了,反正這一份試題交上去,也不說錄取,再召見這個生員,問一問事情的緣由,為何要以畫破題,府學這裡只負責進行如實稟告,至於提學大人如何判定,就不是他們的事了。

  說再難聽一點,如果提學大人都做不了主,他也可以繼續向上稟奏嘛。

  現在大家只好奇這下半截的詩。

  張學正說著,揭開了試卷下注的考生名字,陳凱之……

  這人……倒是有一些印象。

  他咳嗽一聲,道:“來,傳江寧縣學生員陳凱之……”

  …………

  初夏時節,暴雨總是驟然而至。

  陳凱之在家歇了兩日,也無處去,索性在家練習行書,可惜筆墨太貴了,只好拿著木棒在地上寫寫畫畫,倒也自得其樂。

  正午吃過了飯,宋押司卻是親自來了,他穿著蓑衣,渾身濕噠噠地進來,道:“縣公請你去。”

  朱縣令想必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從宋押司心急火燎的樣子,看來是很急。

  陳凱之不敢怠慢,卻無蓑衣,只好尷尬地撐著他的破油傘,宋押司見他窘狀,不禁道:“過兩日,我送一件蓑衣來。”

  “多謝。”陳凱之沒有拒絕,人情嘛,只有欠著,關係才能進一步,宋押司是縣裡的實權派人物,很多時候,縣裡的事他出面甚至比高高在上的縣老爺更加輕易。

  匆匆趕到了縣衙,那破油傘沒什麼作用,陳凱之不出意外的渾身濕透,行至前衙的廊下,卻見一老者陰沉著臉,領著一個相熟的人來。

  陳凱之眼尖,一眼就認出了張如玉。

  而走在前的中年男子,一身錦衣華服,四旬上下,顧盼自間,使人凜然。

  張如玉在那中年男子的耳畔耳語了幾句,接著便直勾勾地瞧著陳凱之。

  這男子陰沉著臉,道:“是陳生員?”

  陳凱之駐足,對於和張如玉有任何關係的人,他的態度都是欠奉:“敢問是哪位?”

  “我是張如玉的父親,呵……陳生員,咱們張家倒是當真該謝謝你才好。”

  張父眼眸微眯著,目中帶著滲人的氣息。

  陳凱之也只是微微一笑:“噢,雖不知你想謝什麼,不過……不用謝。”

  張父一甩袖子,冷哼一聲,只是那雙眼眸裡,卻如刀一般的鋒利,只掃了陳凱之一眼,便領著張如玉揚長而去。

  江寧張家,也算是大族,不過陳凱之見他們父子氣急敗壞的樣子,心情卻很平靜,他沿著長廊,穿過月洞,到了廨舍的小廳,便見朱縣令在此久侯多時了。

  朱縣令背著手,在這廳中來回踱步,顯得焦慮,見了陳凱之進來,方才露出了幾分溫和。

  “凱之,你來了,不必多禮了,本縣問你,府試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凱之便將事情的經過大抵說了一遍。

  朱縣令便開始陷入深思,他顯然想找出玄武縣的破綻,可是很快發現,那位玄武縣的同僚,將事情辦得可謂滴水不漏。

  他長長歎了口氣,才道:“如此說來,你往後再努力吧,老夫料不到那姓鄭的竟會如此厚顏無恥,倒是小覷了他,你吃過了這一次虧,也算得了教訓,權且是吃一塹長一智吧。”

  陳凱之心裡想,這怎麼和吃了虧交學費一樣,看來連朱縣令也無可奈何了,想來也是,難道用莫須有的所謂罪證去和鄭縣令撕逼嗎?

  陳凱之卻是感激地道:“倒是有勞縣公操心了。”

  朱縣令只是搖搖頭,很為陳凱之可惜,這一次錯失了機會,就是兩年之後的事,兩年啊……人生有幾個兩年呢?

  他徐徐道:“方才你見到了張家父子了吧。”

  “見著了。”陳凱之道。

  朱縣令眼睛眯著,道:“張家還真是有些能耐,那張如玉,居然獲取了監生的資格,不需考試,直接便成為了秀才,以後入國子學讀書。”

  說到這裡,朱縣令頓了一下,才又道:“張家的事,只怕要放一放了。”

  他這一說,陳凱之便明白了什麼。

  朱縣令原已決心對張家進行打擊,這是因為朱縣令摸透了張家的斤兩。

  可是這一次,莫名其妙的張如玉獲取了監生的資格,這就非同凡響了。

  要知道,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能入監讀書的,除非朝中有某位大人物作保,張家極力弄到了這麼一個名額,這就形成了某種威懾。

  誰也猜測不出張家走的是什麼門路,而這個門路到底有多強大,誰也不知,這時候貿然針對張家,後果難料。

  陳凱之皺眉,心裡則是為之氣悶,張如玉幾次三番的害自己,卻依舊逍遙自在,實在讓他覺得不甘心。

  朱縣令坐下,深看陳凱之一眼,才道:“正因為如此,凱之,你才需更加努力啊,你現在只是縣學的生員,說是白身也不為過,唯有有了功名,方才是人上之人,區區張家,也就無所畏懼了。”

  陳凱之心裡想,聰明之人,總是不謀而合啊,朱縣令和我想到一處去了,他點點頭:“學生一定努力。”

  朱縣令面上笑了笑,心裡卻頗有遺憾,本以為這一次陳凱之是勢必要中的,他有方先生教授學問,據說人又聰明,文章也做的好,只是可惜……可惜了……

  終究還是折戟沉沙,錯過了這一次,兩年之後的事,誰說得清呢?

  朱縣令心裡,說不盡的遺憾,或許是因為能夠和陳凱之心裡產生共鳴吧,看著他,便想到了現在的自己,都到了人生最關鍵的瓶頸,進則海闊天空,退則庸碌無為,每每想到這裡,心裡便忍不住生出蹉跎之心,心底深處,透著無盡的悲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7 02:56 PM

第四十八章:機會來了

  陳凱之從縣衙裡告辭出來,深吸一口氣,又冒雨回到家中,卻見一個文吏打扮的人正站在自家門前。

  這人見了陳凱之回來,便道:“可是江寧縣學生員陳凱之?”

  這語氣,不甚好。

  陳凱之也不計較,道:“正是。”

  “學正大人請你去府學。”

  陳凱之一聽,頓時就明白了,自己的機會來了。

  事實上,當沒有墨水的時候,陳凱之便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給自己爭取一個機會,略略幾筆的畫,就是為了破題,破題的本意,是用不合規範的答題方法,卻答出題來,這樣一來,便引起了爭議。

  因為府學規矩並不嚴,怎麼答題沒有設限,那麼自己破天荒的手法答題,屬於既答對了題,又沒有答對題。至於那半截詩,是一道保險,他在賭那些學官們,見了另一個平行世界的詩聖大作之後,產生遺憾之感。

  有了遺憾的情緒,就意味著他們希望看一看下一截詩是什麼。

  陳凱之一直希望自己能夠依靠自己的能力過關斬將,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只能玩這樣的小花樣了。

  深吸一口氣,心裡有一點小激動,他很清楚,學官們對錄取不錄取自己這個小子,只怕沒有太大的驅動力,他們想要的,只是想一窺究竟,將這一首《望岳》讀完,彌補心理上的遺憾罷了。

  而自己的人生,卻在這一場賭局上。

  “煩請帶路。”

  來回的冒雨而行,陳凱之雖是成了落湯雞,可心卻是熱的,他每日都在為自己爭取機會,就如上一世,自己在異國他鄉裡來回奔走一樣,是因為什麼驅動呢?或許……只是不甘平庸吧。

  到了府學,這裡防禁森嚴,任何人都不得出入,陳凱之進去的時候,需要報上自己的姓名和籍貫,想必自己進入府學,也是需要呈報上去的。

  正因為這種敏感的時刻,學官們為了避免舞弊之嫌,所以見這個考生,才顯得格外的慎重。

  等陳凱之進入了明倫堂,卻發現外頭雖是陰霾雷雨,可是明倫堂內,卻是燈火通明。

  十幾個學官,各自坐著,打量著這位生員。

  角落裡,一個書吏開始記錄。

  張學正闔目,坐在官帽椅上,手裡拿著的,正是陳凱之的卷子。

  陳凱之道:“學生見過恩府大人。”

  張學正只壓壓手,卻是露出怒容:“大膽陳凱之,府試之上,竟敢戲弄本官嗎?”

  這叫先聲奪人。

  很常見的伎倆。

  如果是其他的小生員,見到了這麼多的大人物,被這一呵斥,只怕已嚇尿,結結巴巴的了。

  可陳凱之什麼世面不曾見過?他不卑不亢地道:“恩府大人召我來,可是要為我伸冤的嗎?”

  學官們一下子愣住了。

  你不按套路出牌呀,這時候你不該惶恐的求饒嗎?怎麼還牽扯到了伸冤的事。

  陳凱之這時激動起來,不激動不行啊,陳凱之慨然道:“諸位恩府大人,學生有冤屈,學生乃是江寧縣生員,在玄武縣府試,誰料進入考場之時,卻遭人將學生所帶的墨水潑了,沒有墨水,如何來考?學生深受其害,還請諸位大人做主。”

  呼……

  大家的臉色都變了。

  張學正這時心裡也後悔了,本來他召陳凱之來問,只是因為那半截詩,同時也想問一問,為何會寫這樣的試卷。

  誰料到這個小子,開口就狀告玄武縣啊。

  這種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惹得滿城風雨,便是學正也是難辭其咎。

  若是張學正沒有聽到訴冤倒還罷了,可現在聽到了,而且這麼多人在場,不聞不問嗎?可誰曉得會不會發酵,會不會引來御史的彈劾呢?

  他與其他學官面面相覷,頓感棘手。

  “本官問的是你為何這樣做題,你先如實答來!”

  陳凱之坦然自若的道:“正因為墨水被人倒掉了,學生有筆無墨,如何做題?中途還特意向玄武縣令求告,原本這個案子,我本就想去學政衙裡伸冤,事關前途,便是粉身碎骨,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

  他說的振振有詞,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張學正等人了然了,其實這種事,他們心裡已經隱隱猜測,可能是和玄武縣有關了。

  不過認真說起來,那玄武縣只是分考場,而張學正等人才是主考官,你居然還要粉身碎骨,跑去學政那兒鬧?學政大人固然十之八九不會為你做主的,可是傳出去,不是說自己辦事不利?不但學政要怪自己惹麻煩,整個金陵府都鬧起來,質疑考試的公平性,也有礙自己的官聲啊。

  張學正很頭痛,你這傢夥,是給老夫添麻煩啊。

  他立即擺出冷面,厲聲道:“陳生員,你無憑無據,休要胡說,這等事,也是你妄自猜測,胡亂上告的嗎?”

  陳凱之再明白不過了,這便是官官相護,其實官官相護也不是張學正和那玄武縣令有什麼關係,無非就是告了玄武縣,張學正也會受影響,捂蓋子嘛,大家都怕擔責任,所以大家搶著把蓋子捂住。

  陳凱之精明無比的人,明知這層關係,其實就是擺出一個姿態,他知道就算告到學政那裡也沒用,學政大人也會捂蓋子,不過堂堂提學,卻因為下頭府縣裡辦事不利鬧出這場風波,給自己添麻煩,無論孰是孰非,都要申飭張學正等人的。

  陳凱之這個姿態,就是先聲奪人,但是如果一味不上道,就不對了。

  套路……凱哥玩了不知多少年了,專業坑黑叔叔一百年不動搖,嘿嘿……

  陳凱之語氣開始緩轉下來,自己無權無勢,既要硬,也要軟,他歎了口氣,道:“大人明鑒,非是學生滋事,實在是學生家境貧寒,能讀書,已經十分不易了,寒窗十年,只等這一次會試,能一鳴驚人,誰料居然出了這樣的事,倘若是學生學業不精,倒也罷了,可是掄才大典,居然被人從中作梗,這口氣就算咽得下,可是學生十年心血,豈不枉費?學生平時為了購買筆墨,而節衣縮食,借住了縣學的漏屋,風吹雨打,借壁鑿光、懸樑刺股,哎……學生只願憑著所學,力求上進,如此而已……”

  他說的淒涼,讓方才心裡生出警惕的張學正和學官們心裡不禁一軟。

  都是讀書人出身,境遇各有不同,可是這些為官的,能夠金榜題名,哪一個不是用功苦讀過的,陳凱之的話,他們竟能感同身受。

  張學正籲了口氣,愁眉不展起來。

  這陳生員確實有些境遇坎坷,真真是被人逼到了絕境。人家是有才學的讀書人,若真去鬧,金陵府上下都是得不償失。

  張學正想了想,便揚了揚陳凱之的試卷道:“按理,你既是沒有墨水,卻是用寥寥幾筆劃,便算是破了題,想來,你倒是有才學的,府試的目的,本身就是為朝廷掄才,既有才學,如何能委屈了你。”

  他闔目沉思,接著道:“這件事,倒是有轉圜的餘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7 02:57 PM

第四十九章:點睛之筆

    此時,張學正既憐憫陳凱之,又有些欣賞他的才華,當然,更怕這傢夥捨得一身剮,心裡暗恨玄武縣的鄭縣令給自己惹麻煩,最後咬咬牙,瞥了一眼那不知該不該記錄對話的文吏,終是對那文吏道:“事關玄武縣的那一截話刪了,接下來,原原本本記錄。”

    那文吏點頭。

    張學正這才道:“不如你當即做一篇文章來,鑒於你已知道了考題,所以本官只限你一炷香之內作完,作完之後,老夫會連同你府試的試卷,一道呈上去,當然,呈送提學大人,並非是錄取你,而是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奏陳,至於提學大人如何決斷,就不是老夫能做的了主的了,可是這玄武縣的事,無憑無據,你休要再提一句,否則,莫怪老夫治罪於你。”

    陳凱之大喜過望,轉機果然來了。

    其實張學正只是怕鬧事而已,再既不願惹麻煩,也不願擔責任,陳凱之早看透了這些官僚的心思。

    現在……機會又來了,這是陳凱之費了無數心思爭取來的,真是不容易。

    陳凱之立即道:“多謝。”

    張學正讓人送來了筆墨,陳凱之也不扭捏,時間有限,必須迅速答題,雖然不知道學政瞭解了情況之下,這一關能不能過,或許學政覺得違了規矩,即便文章作的再好,也不予錄取,卻也有可能提學將試卷和文章都看過之後,產生憐才之心。

    不管怎麼樣,能有這麼一個機會,已是陳凱之眼下最好的結果,他毫不猶豫,開始下筆,專心致志,將方先生的教導,還有上輩子的獨特視角以及這些日子的所學統統凝在筆尖,這篇文章,一定要做好,若是不出彩,是絕不可能打動提學的,只有比別人更加精彩,他深吸著氣,筆走龍蛇,一炷香功夫,這洋洋千言的文章寫完,也顧不得有什麼紕漏,文吏便將文章收了去。

    陳凱之頓覺得輕鬆一些,卻又自我懷疑起來,自己是知道題的,所以理論上來說占了優勢,當然,這也可以解釋為事先並沒有給自己再考的機會,不算是舞弊,其實完全都靠那位學政大人在對比了前後兩張試卷的自由心證了。

    陳凱之正待要收筆,卻廳張學正道:“且慢著,你當時是沒有墨了,所以你那詩還留了半截吧,來,寫來看看,這……也要呈上去。”

    分明是張學正和學官按耐不住,偏偏卻讓上頭的提學來背黑鍋。

    陳凱之想了想,取了白紙,將詩的最後一截寫下,擱筆,才朝張學正作揖:“學生告辭。”

    說罷,人已去遠,不作逗留。

    看著這生員的背影,學官們心思複雜,他們哪裡想到,這生員城府之深,悉心的謀劃了所有的一切。

    倒是有人忍不住探頭去看遺在案上的墨寶。

    這一看,整個人便不動了。

    其他人還等這學官念出來呢,見他不吱聲,便紛紛圍攏來看。

    張學正本想端著,想了想,還是起身離坐,等到了案前,便見那潔白紙上留下的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張學正禁不住齜牙,全無形象,腦中一片空白。

    耳畔邊,卻聽到嘖嘖稱奇的聲音:“點睛之筆啊……”

    “堪稱神作!”

    …………

    從府學裡出來,陳凱之卻一點不覺得輕鬆,現在自己已經爭取了一切的機會,可最後結果如何,卻還需看那學政的態度了。

    但願自己的文章能夠出彩吧,也算不枉所學。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覺地來到了縣學,想到這幾日沒有去拜謁恩師,便到了恩師的住處。

    在書齋裡見到了方先生,誰曉得方先生身邊還坐著一人,他看起來比方先生年輕一些,卻和方先生的眉宇有些相似。

    不等陳凱之對那人打量仔細,方先生便張眸,依舊還是嚴師的樣子,道:“凱之,你來的正好,快來給吾才師叔見禮。”

    原來是師叔,看這人的確跟恩師有幾分相像,陳凱之倒是記起曾聽人說過方先生是有個兄弟的,那麼……就是他了?

    方……還吾才……這個名字好啊,和自己的凱之相映成趣,簡直是親爹親娘給別人家的孩子取名的範本啊,都可以進入教科書了。

    陳凱之見吾才師叔一臉正氣的模樣,便恭謹地朝他作揖道:“凱之見過吾才師叔。”

    吾才師叔只微微壓手,微笑道:“早聽兄長說過你,嗯,不錯,不錯。”

    有師叔在,陳凱之有些話就不便出口了,尷尬地坐在一旁,便聽吾才師叔對自己的師傅道:“大兄,此番我來,便是圖大兄這裡清靜,來這裡安心讀書,預備來年的鄉試,大兄的書齋不錯。”

    方先生顯得倒是頗為高興,畢竟是親兄弟嘛,不過他素來愛端架子,陳凱之閉著眼睛都知道,他接下來該捋須,該作輕描淡寫狀了。

    果然,方先生下意識地捋須,舉重若輕之態道:“你有這樣的心就好。”

    吾才師叔正色道:“學海無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輩當上下求索!”

    方先生一面讓人收拾了廂房,讓這兄弟住下,一面和兄弟、陳凱之說了幾句閒話。

    倒是陳凱之無心久留,沒多久便告辭而去。

    回到家中,陳凱之依舊有些忐忑,現在自己孤注一擲,命運便交給那位提學大人了,大抵三日之後就會放榜,不知結局如何了。

    他心裡歎息,雖然以往總是自信滿滿的,卻還是覺得行路艱難。

    窮書生,傷不起啊。

    到了夜裡,陳凱之依舊還是點燈讀書,想著放榜的事,心裡略有一些煩躁,到了子夜時分,便連一旁的歌樓,喧囂也漸漸地散去,這時,外頭卻聽到一個破鑼一般的嗓子,胡亂唱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

    一開始,陳凱之也不在意,黑網吧嘛,總有幾個吃醉了酒的傢夥發一些酒瘋,陳凱之早就習以為常了。

    誰料這位卻是奇葩,一直呆在外頭沒完沒了地扯著嗓子胡唱,聲音尤為刺耳。

    陳凱之有點兒惱了,氣衝衝地走出去,便見一人扶著自己院前的籬笆牆嘔吐,只是借著月色還有歌樓的燈影,陳凱之覺得這人很面熟。

    湊近一些,愣了愣,才道:“師叔……:”

    吾才師叔抬起眼來,目光迷離,卻是吃吃地笑了,道:“都說了叫好姑娘來了,大爺我沒銀子嗎?”說著,伸手來摸陳凱之胸膛,便怒了:“沒xiong呀,胸前半兩肉都沒有,如此濫竽充數,我……我砸了你這歌樓,欺人太甚了!”

    陳凱之不禁目瞪口呆,臥槽,師叔不是說來江寧縣好生讀書的嗎?讀著讀著就進黑網吧了呀。

    這等醉酒的嫖客最討厭了,陳凱之見他糊裡糊塗的,不太想理他,可想到是恩師的兄弟,最後還是攙著他進了房裡,燒了水,拿著自己買來的劣茶泡了,給他醒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7 02:57 PM

第五十章:放榜

    吾才師叔吃過了茶,似是清醒了一些,看著陳凱之,迷茫地道:“凱之?你怎會在這裡?”

    陳凱之只好解釋一通。

    吾才師叔卻是捋須,並不見羞愧,反而淡淡道:“噢,倒是難為了你,師叔呢,今兒正好和朋友在這附近吃酒,怕是吃醉了。”打量著陳凱之,風淡雲輕的樣子道:“這府試就要放榜了,你可有把握嗎?”

    “這……可說不好。”陳凱之悻悻然道。

    吾才師叔微笑道:“沒有把握,其實不打緊的,你要知道,朝廷最著緊的是會試和鄉試,唯獨這府試,就沒這麼多規矩了,凱之啊,我的兄長是個古板的人,只怕沒有給你交代一些府試的路數吧,須知這做人做事呢,卻不能學我那兄長,他名為大儒,可又有什麼用?”

    陳凱之聽了他的話,極為反感,卻懶得和他爭,只敷衍了他幾句。

    吾才師叔又呷了口茶,接著皺眉,顯是嫌這茶有些劣質,便將茶盞放下:“其實我在府學裡有幾個朋友,這一次凱之沒有把握,這不打緊,我去和朋友們打一個招呼,總會讓你中榜的,哎,誰讓你是我的師侄呢,這是應有之義。”

    陳凱之心裡說,現在府學裡的圈中的試卷都已經呈上提學那裡去了,還府學裡認識朋友呢。

    見陳凱之不為所動,吾才師叔卻是不滿地挑挑眉,又苦口婆心地道:“這是為了你好啊,若是不中,又要等上兩年,兩年之後又兩年,人生有幾個兩年呢?放心,事關凱之前途,師叔一定會出力的,不過……凱之啊,這走關係,沒錢可不成,花費不小,當然,這個銀子,師叔出了,不就是百八十兩銀子嗎?為了凱之的功名,有什麼捨不得的?不過……師叔近來手頭有些緊,你別怕,不是叫你拿百八十兩銀子,只拿十兩銀子我,其他的,師叔為你籌措,而今人心壞了呀,想要辦事,沒錢是寸步難行的。”

    陳凱之就差翻白眼了,師叔,我像個笨蛋嗎?

    好吧,陳凱之不得不承認,自己長得很年輕,又喜歡裝出人畜無害的模樣,被人誤以為是個容易上當受騙的傻小子,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這套路也太低級了吧,就算上輩子自己忽悠黑叔叔,都不屑用呢。

    陳凱之不願戳破他,畢竟是恩師的兄弟,恩師對自己其實還好,總不好直接打師叔的臉,陳凱之便一副木訥的樣子,默不作聲。

    吾才師叔見他這個模樣,還以為自己只差臨門一腳了,便道:“好了,凱之,功名這樣的事,可不是輕易用錢能買來的,你不要磨蹭了,要來不及了。”

    陳凱之道:“可是師叔,若是到時不中呢?”

    吾才師叔瞪大眼睛:“我的關係硬得很,怎麼會不中?好吧,即便不中,我退你一半銀子就是。”

    給你十兩銀子,中了,你便全拿;不中,你得一半,這真是一本萬利啊。

    吾才師叔不斷催促,陳凱之終於不耐煩地深吸一口氣道:“多謝師叔的好心,只是可惜……”

    “可惜什麼?”

    陳凱之很認真的樣子,從薄唇白齒裡了吐出兩個字:“我窮。”

    吾才師叔愣了,久久不語,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是啊,他窮,什麼解數都沒用了。

    他顯得很不愉快,便起身道:“噢,那師叔走了,你錯過了這個機會,到時可別相怪。”

    他正待要走,目光卻落在了案牘上的幾本書上,接著冷冷一笑,怒道:“凱之,你看這樣的書?”

    手裡一指,卻是周差役送的《嬌妻如雲》《庶子風流》。

    陳凱之有點懵了,這幾日忙,來不及收拾起來,恩師倒是讓自己燒了,可是陳凱之還是有些捨不得啊,這時代的書都挺貴的,印刷成本高啊,那去買了,還能換回點吃飯的錢呢。

    吾才師叔卻是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又是搖頭,又是失望:“真真豈有此理,你這樣也能中試,那就見鬼了。身為讀書人,那四書五經不看,卻看這等荒yin的書,師叔好氣啊,你……你面壁反省吧,哼,這些書,師叔沒收了。”

    說罷,直接將幾本書一卷,怒氣衝衝地揚長而去。

    沒……沒收了……

    陳凱之來不及送這吾才師叔,他突然發現自己智商不太夠用了,這個師叔……怎麼看著都有點……

    這真是太不客氣了吧!

    到了第二天一早,陳凱之去方先生那兒讀書的時候,等學得差不多了,方先生正待要問陳凱之琴曲的事,才見吾才師叔打著哈欠進來。

    方先生皺眉道:“吾才,日頭上了三竿,怎麼才起來?”

    吾才師叔看了陳凱之一眼,道:“兄長,我昨夜讀書到了天亮,清早只打了個盹兒。”

    方先生便露出幾分心疼的樣子:“讀書固然要緊,身子也要兼顧。”

    “是。”吾才師叔點點頭。

    陳凱之懶得去戳破吾才師叔的事,便起身要告辭。

    吾才師叔卻是笑吟吟地道:“凱之啊,我清早聽說,你府試的時候,考著居然沒了墨水,是嗎?不要洩氣,吾輩讀書人,學聖人的道理才是最緊要的,功名只是錦上添花,考不中就考不中吧。後日就要放榜了,到時師叔帶你去看榜。”

    陳凱之看了一眼方先生,心裡也是有些期待張學正他們怎麼處理自己這件事,無論如何也得給自己一個交待吧!

    他正想著,卻見方先生板著臉道:“這榜有什麼看的,不看也罷。”

    陳凱之自然猜得出,恩師這是是怕他觸景傷情。

    吾才師叔卻是搖頭道:“話不可這樣說,看了榜,見了別人高中,才可激勵自己嘛,這是盛事,不可錯過。”

    陳凱之心裡想,我本來就是要看榜的,只是……跟這師叔一道去看……心裡搖搖頭,只不溫不熱地道:“再說吧。”

    ………

    到了六月十二這天,陳凱之清早起來,剛剛洗簌,便聽外頭有人大聲道:“凱之,凱之……看榜去。”

    往外一看,只見吾才師叔和幾個人正負手站在籬笆外,陳凱之只得出去給他見禮。

    吾才師叔笑吟吟道:“再過一個時辰,府學門口就要放榜了,凱之隨我去看。”

    接著又將陳凱之給其他幾個人引薦:“這是我的師侄。”

    這幾人一看就是閑漢,其中一個,陳凱之倒是認得,是經常在附近歌樓裡流連的。

    他們便個個笑道:“原來是方先生的弟子,我們也是如雷貫耳,陳生員,你好,此番祝你高中。”

    吾才師叔別有深意地看了陳凱之一眼:“我來的遲了一些,若是早來江寧,凱之倒是必中的,不過這一次卻不好說了,諸位賢兄,你們不要這樣抬舉我這師侄,這會使他驕傲的。你們是不知,前幾日,我覷見他看雜書,哼,我狠狠批評了他。”

    眾人一聽,便都尷尬地笑了。

    陳凱之吐血,臥槽,我還見你去娘的呢。

    當然,自己是晚生後輩,也不好在外人跟前指摘他的錯誤。

    吾才師叔接著與閑漢們話別,就領著陳凱之去看榜,那樣子,就如鬥志昂揚的公雞一般。

    吾才師叔對這個師侄其實心裡是頗有怨氣的,他走了幾步:“據說你交了白卷?”

    “啊……”陳凱之想了想,道:“也不算交了白卷吧,寫了二十幾個字。”

    吾才師叔目瞪口呆,一種明顯臥槽的表情,隨即嚴厲地道:“你啊,糊塗,若是早幾日給師叔銀子去疏通,交了白卷也是不打緊的,但是你……愚不可及,呵……肯定是落榜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8 12:46 PM

第五十一章:舉手之勞

  吾才師叔在旁絮絮叨叨的,陳凱之則是埋頭,只管走自己。

  兩世為人,陳凱之哪裡不知道寒門難出貴子的道理?現在自己已經賭上了自己的所有,終於到了檢驗的時候了。

  就在此時,猛地一聲驚雷,恍神間,突的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來,一旁吾才師叔頓時狼狽,大叫道:“躲雨,躲雨,不對,要去看榜,哎,有錢嗎?去買一把油傘來。”

  陳凱之卻行走在雨裡,不以為意。

  吾才師叔不禁惱怒著道:“這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撐傘,要淋病的,哎呀,這下完了,我這把老骨頭,明兒肯定要病的,現在看病貴得很,那些殺千刀、昧了心的大夫……”

  陳凱之似乎已經對這位師叔的鬧騰免疫了,只繼續悶聲往前走。

  不過這個時候還早,街上倒還冷清,就在嘩嘩的雨聲中突然響起了一陣吵鬧的聲音,令陳凱之微微蹙眉。

  聞聲往吵鬧的地方看去,只見在大雨中,幾個差役正圍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為首的正是周差役。

  周差役惡狠狠地將那個小乞兒提起,如提起小雞一般,口裡罵道:“跑,你跑哪裡去?你的戶籍呢,戶籍交我看看。”

  “我……我沒有戶籍!”乞兒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的,被雨水浸濕的臉滿是桀驁不遜。

  “好膽!”周差役提手,直接給了他兩個耳光,厲聲道:“那麼就是流民了,我們大陳的律……”

  即使是渾身濕透了,幾人還是不願放過乞兒。

  陳凱之忍不住向前幾步,隔著雨簾看著這乞兒,乞兒的面容看不甚清,可那一雙眼睛,既有惶恐,又帶著幾分不甘願。

  就在這個時候,那雙帶著幾分憤世嫉俗的眼睛,飛快地朝陳凱之的身上掃過,可就那麼一瞬間,令陳凱之晃了晃神,在那一抹目光中,卻如被一擊重拳,擊中了身上的某處軟肋。

  陳凱之突然感覺這一幕如此的相似,就在數月之前,他也沒有戶籍,也在這金陵城裡,被人差一丁點當作流民法辦。

  那時的他,豈不也是走投無路?

  而現在的自己呢?

  陳凱之的心裡莫名地升起了幾分酸楚,現在的自己,何嘗不也總是處處碰壁?自己……比這小乞兒,不過幸運一些罷了。

  像是鬼使神差的,他快步上前道:“周大哥。”

  周差役聽到熟悉的聲音,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回眸見是陳凱之,禁不住道:“呀,是陳老弟,陳老弟怎會來這裡?”

  陳凱之上前一揖,他看了乞兒一眼,道:“周大哥,這乞兒,我看著相熟。”

  周差役愣了一下,看了這蓬頭垢面的乞兒一眼,似乎覺得乞兒和陳凱之的反差實在太大。

  他咧嘴一笑道:“認識?”

  陳凱之含笑道:“周大哥,何必與他為難,我看,就算了吧,改日,我請周大哥喝酒。”

  周差役是最曉得人情世故的,他曉得陳凱之不但和宋押司走得近,便連縣公也對陳凱之青睞有加,所以這個面子,是一定要給的。

  周差役道:“可是他沒有戶籍……”

  陳凱之看了一眼那一身淒慘的乞兒,稍一猶豫,似打定了主意:“那我來作保,就請周大哥辦一個。”

  要辦戶籍,需要保人,當年陳凱之的戶籍就是周差役做的保,現在陳凱之作為縣學生員,願意給這小乞兒作保,問題就不大了。

  吾才師叔先前還不明白陳凱之怎麼了,現在看這狀況,不禁遮著腦袋,惱怒道:“凱之,看榜要緊,管這些做什麼?”

  周差役也想到陳凱之今日是去看榜的,本想勸一句,不必多管這個閒事,這等乞兒,若是將來惹上了什麼官司,豈不是要牽累你?

  可話到嘴邊,卻沒有出口,他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只看陳凱之怎麼說。

  陳凱之渾身浸透了,卻還是道:“時候還早,不妨先去衙裡走一趟。”

  吾才師叔便瞪眼道:“錯過了看榜,看你怎麼辦?”

  陳凱之已經懶得管吾才師叔了,堅持要給這小乞兒辦戶籍,周差役便只好帶著小乞兒和陳凱之到了縣衙的戶房。

  在這裡,與戶房的文吏交涉了片刻,那文吏也沒有多問,只厭惡地看了乞兒一眼,便道:“姓名。”

  乞兒已從方才的激動情緒變得漸漸穩定起來,他期期艾艾地道:“我沒有名字,但是帶大我的人臨死之前叫我無極。”

  “沒有姓?”

  乞兒搖搖頭。

  陳凱之凝眉想了想,道:“我姓陳,那你就叫陳無極吧!”

  “哈……還是國姓。”周差役在一旁打趣。

  所謂的國姓,便是當今大陳朝的天子姓氏,當今的皇帝姓陳,所以國號才是大陳,當然,姓陳的人多不勝數,周差役不過調侃罷了。

  接著又問了大致的年齡,那文吏記下,陳凱之上去簽字畫押,一張戶籍便算是辦好了。

  那文吏將戶籍交陳凱之收好,陳凱之道了謝,那文吏便呵呵一笑:“陳生員,舉手之勞而已。”

  自然是舉手之勞,陳凱之心裡了然,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的,對於這小乞兒來說,這是攸關到性命的事,可對自己不過是舉手之勞。同樣的道理,對於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來說,一個小小的秀才不算什麼,有與沒有都沒有大礙,可對自己,卻需要付出無數的努力。

  領著小乞兒出了戶房,到了縣衙廊下,陳凱之將戶籍鄭重其事地交他手裡,道:“陳無極。”

  小乞兒直直地看著他。

  陳凱之道:“你的家人在哪裡?”

  陳無極搖頭道:“我沒有家人,自小……便是楊道士將我養大的,他……已經死了。”

  “和我一樣。”陳凱之忍不住唏噓,自己在這世上也沒有家人。

  此時,他道:“現在有了戶籍,就好好安生立命吧,行路固然艱難,可人只要還活著,就還會有許多的機會,這是平日我對自己說的話,現在這番話送你。”

  陳無極點頭,看著陳凱之的眼裡,盡顯感激。

  陳凱之想了想,又從袖子裡取出錢袋來,裡頭的銅錢傾囊而出,除了一兩小碎銀,便是幾十個銅錢,這是陳凱之全部的家當。

  他本想取幾十個銅錢給他,可看眼前少年面黃肌瘦的樣子,最後還是咬了咬牙,將所有的銀錢都一股腦地塞到了陳無極的手裡,道:“拿好這些錢,不可揮霍,尋個地方落腳,好了……我走了。”

  錢沒了就沒了吧,我陳凱之哪裡都不能混口飯吃?

  可在旁看得真切的吾才師叔頓然又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齜牙道:“還說沒錢?”

  陳凱之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借機向周差役借了傘,道:“師叔,走了,看榜去。”

  只是當他與一臉氣呼呼的吾才師叔共撐著傘朝著街道的盡頭去的時候,又禁不住回頭,見那小乞兒手裡依舊拿著那個錢袋,呆呆地站在那裡。

  陳凱之朝他笑,大叫道:“好自為之。”

  說罷,才加急腳步離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8 12:47 PM

第五十二章:案首

  等陳凱之和吾才師叔趕到府學門口,這裡已是人山人海了,無數看榜的人,早在此焦灼等候。

  他們好不容易地擠進去,尋了個位置,卻見差役已經貼出了一張榜單。

  榜單上有數十個名字,陳凱之心裡也是忐忑,噗通直跳,這可是事關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啊,固然兩年後還可以再考,可是兩年之後又兩年,未來的事,誰能料定呢?

  他緊張地想要搜尋自己的名字,一旁的吾才師叔卻是道:“不必看了,沒有你!”

  陳凱之不禁失望,腦子裡有些空白,終究……還是提學大人覺得不合規矩吧。

  雖然陳凱之認為自己已經付出了無數努力,在這法規的邊緣,竭盡所能,可是……

  吾才師叔面上帶著微笑,一副早教你拿銀子來疏通吧的神色,卻勉強做出感慨又為陳凱之痛心的樣子,道:“時也、命也、運也,府試哪裡有這樣容易中的?你師叔當年為了中試,也是下過無數苦功的,凱之啊,不要難過,這是命!”

  命……

  陳凱之有再強大的自信心,此刻也不禁消沉。

  吾才師叔便拍了拍他的肩,似乎謹記了自己身為師叔的職責,繼續安慰道:“落榜其實也不打緊,有了落榜的經驗,吃一塹長一智,來年就曉得變通了。”

  他刻意將變通二字說得很重:“好了,好了,走吧,”

  言外之意,便是說,你這一次考不中,是因為沒有變通,下一次,你曉得了‘變通’,找師叔去給你疏通關係,也就能中了。

  他拉著陳凱之要走,這時身邊有人喧嘩道:“又放榜了,放甲榜了。”

  陳凱之想要擠回去看看,吾才師叔卻是拉著他:“這有什麼可看的,這是甲榜,名列三甲的方能榜上有名,你交了一幅白卷,平時還看雜書,又沒有疏通,上頭能有你的名嗎?別繼續在這丟現眼了,今日你名落孫山,一定心裡不痛快,無妨,師叔陪你去吃酒,一醉解千愁,這一次本該是師叔請你的,不過師叔沒帶錢袋子出來,無妨,你先付帳,過些日子,師叔再給你酒錢,要去得月樓,得月樓的姑娘水靈,凱之啊,你不要以為這是狎妓吃酒,師叔平時不愛去這些地方,專程因為你才去,不要枉費了師叔的一片苦心。”

  老子特麼的落榜,你特麼的還想著占我便宜?

  陳凱之倔脾氣要起來了,不能忍,不跟你翻臉,我特麼的陳字倒過來寫。

  吾才師叔似乎對接下來不可描述的事很是期待,捋著鬍鬚,一面笑吟吟安慰:“不中就不中吧,師叔二十歲才中的府學生員,你年紀還小呢,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像師叔這般,少年有為。”

  卻在這時,突然人聲鼎沸,有人高呼道:“江寧縣生員陳凱之……是陳凱之,江寧縣的陳凱之……高中頭名,列為本府案首!”

  人群頓時變得瘋癲起來,須知這放出榜首,是最容易讓人激動的。

  陳凱之聽到自己名字,忍不住詫異,以為自己聽錯了。

  身邊的吾才師叔身子一頓,像是突然便秘一般,似乎也有些懵。

  “說……說笑的吧……”吾才師叔吃吃的道了一句。

  這看雜書,交白卷的師侄也能成第一?當年自己府試的時候,拿出吃奶的勁,也不過是在榜末,勉強中了而已。

  吾才師叔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抽了一下。

  連忙回頭看榜,果然看到陳凱之的大名赫然在榜首之列。

  吾才師叔……眼角模糊了。

  沒天理了啊,一個看雜書交白卷的毛頭小子,也能中案首,再想想自己,年過三旬了,現在也不過是個府學生員,也就是個小秀才,頓時眼裡淚光閃閃,我自猶憐起來:“哎,時也命也運也,這是狗屎運啊。”

  陳凱之已赫然便見一副新榜上,特意用了朱筆寫著陳凱之三個字。

  陳凱之看到自己名字,再聽到師叔在邊上熱淚盈眶地叫著狗屎運,也懶得和他計較了,滿懷的心花怒放,甚至身子忍不住的顫抖。

  案……案首……竟是案首……

  其實陳凱之的希望,不過能中試罷了,這案首,還真是從不敢指望的,所謂案首,便是此次府試,金陵府十一縣的第一名啊。

  其中的榮耀,和未來光明的前途,幾乎可以預見。

  這時有人大叫:“哪個是陳生員,陳生員何在?”

  “陳凱之交的不是白卷嗎?白卷如何點為第一,不公,這不公啊。”

  “府試第一的試卷自會張貼出來,就算不公,也等陳案首的試卷貼出來再說。”

  眾人七嘴八舌的,卻早有人匆匆往江寧縣報喜去了。

  陳凱之卻已隱入了人潮,腦子裡依舊嗡嗡作響,案首……

  他忍不住笑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啊。

  只是他抬眸,卻是覷見師叔捶胸跌足的樣子:“師叔,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我高興得流下眼淚了。”吾才師叔心裡蹉跎著,悲痛欲死。他表情凝重:“凱之,你說實在話,你走的是誰的門路?府學裡,你也認得人?否則何以交了白卷也可以中案首?”

  陳凱之此刻輕鬆了,便微笑著道:“師叔,我早說過了,我寫了二十幾個字,不算白卷。”

  “不……不算……”吾才師叔結結巴巴地念著,半響,痛心疾首道:“好,且就算如此,那麼師叔問你,你看《嬌妻如雲》那等豔書,也能高中?那書裡,盡都是不堪入目的內容,書裡的主角是叫沈傲是不是?和清河郡主同床而臥,又和那什麼小姐勾搭成奸,用詞不堪入目,你……你……”

  “我沒看啊。”陳凱之道:“師叔看了?”

  吾才師叔語塞,昂起頭:“師叔也沒看。”

  “那清河郡主……還有那什麼什麼小姐……”

  吾才師叔覺得自己抑鬱了,他青著臉,咬唇不再做聲。

  另一頭,喜報已分別傳到各縣。

  按照規矩,這個時候,本地的縣令在放榜時,理應駕臨縣學,為的就是表示對縣學的尊重,並且要對縣學的官吏進行獎掖。

  大抵就是大家辛苦了的意思。

  不過朱縣令卻顯得鬱鬱不樂,玄武縣的生員在江寧考試的時候,自己當然沒給什麼好臉色,可沒想到那玄武縣的鄭縣令做得更絕。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現在陳凱之交了白卷,多半落榜了,又因為十幾個生員在玄武縣狎妓,又取消了十幾個人的考試資格,這一次江寧縣放榜出來的成績,只怕比往年更差。

  陳凱之本來是極有希望的,可惜啊,實在太可惜了。

  朱縣令心裡鬱悶,很無奈地到了縣學,表面上是要慰勞縣學中的諸位先生,心裡卻一點興致都沒有。

  在明倫堂裡,大家都知道朱縣令心情不好,自然也都沉默。

  朱縣令呷了口茶,覺得這樣氣氛終究不好,便看了一眼落座在吳教諭一邊的方先生道:“正山兄,凱之去看榜了?”

  大家都知道,朱縣令對陳凱之一向青眼有加,所以聽到朱縣令問出這句話,也不感到奇怪。

  方先生卻顯得很尷尬,陳凱之肯定是榜上無名了,吾才這傢伙,居然還帶他去湊熱鬧,不是傷口上撒鹽嗎?

  他不由苦苦一笑道:“是啊。”

  坐在一旁的吳教諭,卻顯得很是嫉恨,這縣令心裡只有一個陳凱之,到了學裡,自己這學官,反而成了不相干的了。

  不過唯一令他寬慰的是,陳凱之此次必是榜上無名,這個小子,仗著有幾分小聰明,早就惹得他生厭了。

  吳教諭很是不喜歡這個傢伙,雖然這傢伙若是高中,縣學的面子上也掛得住,可縣學裡也不只一個陳凱之。

  吳教諭便呵呵一笑,故作湊趣的樣子道:“縣公,說不準這一次,陳凱之真能高中呢,他畢竟是方先生的高徒,是個罕見的才子啊。”

  助教和博士們都悶不吭聲,他們能聽出一點題外話,表面上是美好的祝願,實則卻是諷刺,交了白卷,怎麼能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9 01:15 PM

第五十三章:報喜

  聽了吳教諭的話,方先生不禁露出羞色,心裡也覺得慚愧得很,卻索性假作喝茶。

  朱縣令則是略帶慍怒,道:“玄武縣無恥之猶,並不是凱之的錯。”

  這是給方先生解圍的意思。

  吳教諭卻道:“縣公說的有道理,不過,下官以為,這些話關起門來說倒也罷了,卻萬萬不能說出去,不曉得的人,還當江寧縣輸不起,何況,這所謂傾倒墨水的事,畢竟是陳凱之說的,無憑無據,我等也萬萬不可,因為一個小小生員的一面之詞,而鬧出什麼笑話,或者,是這陳凱之考的不好,所以故意放出這些話也未必呢?”

  朱縣令別有深意的看了吳教諭一眼,他雖然是自己的下官,可是這學官終究是學官,二人名為上下級,終究還是有別,這吳教諭竟有看笑話的意思,使朱縣令心裡生厭,他今日本就氣不順,忍不住道:“吳教諭這樣說,可是質疑陳凱之的人品了。”

  吳教諭搖頭,輕笑:“不,下官沒有這個意思,下官的意思是,成敗方才能見英雄,府試便是府試,中了就是中了,不中便是不中,這中與不中,都沒有這麼多的情理可講,陳凱之若是不中,只能說他是學業不精,有什麼可惜?”

  朱縣令想要反駁,卻又啞口無言,眼角掃了一眼方先生,方先生面上還算自若,卻也能從他一些細微動作中看出點別樣的尷尬。

  恰在這時,外頭鑼鼓喧天,看來是報喜的人來了,卻不知今年江寧縣中了幾個。

  不過多久,便見一個頭纏著紅綢的差役歡天喜地地進來,張口便道:“恭喜恭喜,恭喜大人,恭喜諸位先生,我縣今歲府試,中府試者十四人。”

  十四人……

  朱縣令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吳教諭臉色也變得僵硬起來,他不在乎陳凱之,可並不代表他不在乎縣學裡有幾人中榜,畢竟他是學官啊,每一次府試,金陵十三縣,中榜的起碼有七八十人左右,看上去,一個縣中了十四人是不少了,可江寧縣是大縣啊,前幾年,可至少都有十七八個人打底的。

  朱縣令忍不住道:“玄武縣中了幾人?”

  “十五人……”

  在金陵十三縣裡,江寧縣最大的對手就是玄武縣,聽到這個數目,大家的心更是沉到了穀底,雖然只少了一個,可終究面上不好看。

  正在大家陰沉著臉色的時候,那差役又道:“本縣生員陳凱之,名列第一,被提學大人點為今科府試案首……”

  嗡嗡……

  整個明倫堂,頓時譁然起來。

  案首竟是花落江寧縣,還是陳凱之……

  方才臉色灰敗的博士和助教,面色頓然紅潤了不少。

  中試的生員少沒關係,可是案首在江寧縣啊,這案首才是展現實力的真正結果,不少博士和助教,都曾教授過陳凱之,而今與有榮焉。

  可是絕大多數人,依舊不可置信。

  陳凱之交白卷的事,當時考場上的不少人都有耳聞,尤其是陳凱之跑去見鄭縣令,求墨水不得,這事兒也早已傳開,既然如此……陳凱之怎麼會是案首?

  可是朱縣令這時卻反應了過來,平素這位端莊得體的縣令大人,居然臉色一冷,道:“來人,拿筆墨來!”

  “筆墨……”

  還在驚愕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朱縣令,朱縣令這是要做什麼?

  有文吏取了筆墨,朱縣令提筆,匆匆寫了一封書信,接著凝重交給宋押司:“速報玄武縣鄭縣令。”

  宋押司見明公如此,曉得這是十萬火急了,哪裡敢怠慢,匆匆而去。

  方先生喜不自勝,他本是不在乎功名的,其實也很不在乎陳凱之的功名,甚至在他看來,這個小子晚兩年中試,吃一點苦頭,未必是壞事。

  可是他知道陳凱之生活清苦,急於改變命運,最重要的是,憑本事考的試,當然中了最好。

  可是見朱縣令如此,反而讓方先生覺得詫異了,怎麼,莫非縣公發現了什麼明堂?

  他忍不住憂心忡忡地道:“縣公,這是何故?”

  朱縣令面上沒有絲毫洋洋自得,卻只淡漠的道:“無事,不過是聽聞玄武縣高中了十五個生員,本縣自然要修書恭賀中和兄一番。”

  中和兄三字,叫得很是親昵,那鄭縣令便叫鄭中和。

  這是裝逼於無形啊。

  那一副滿心為玄武縣而感到高興的口吻,還有這風淡雲輕的模樣,使在場之人不得不佩服,縣令大人就是縣令大人,這背後捅人刀子的本事……

  朱縣令隨即,道:“本縣這一次,要深刻的檢討,吳教諭,興學乃是地方的第一要務,此次考的很……不好……”

  那吳教諭聽到陳凱之高中,已如遭了悶雷,現在才反應過來,忙是唯唯諾諾。

  朱縣令冷著臉道:“這第一個責任,自是本縣,可你吳教諭,也是難辭其咎……哼!”

  冷哼一聲,已是旋身走了,只是當他的面容轉過去的時候,虎著臉,突然露出了一臉暢快淋漓的笑意。

  …………

  玄武縣學裡,鄭縣令也在這裡等,等報喜的人來,先是聽了高中的生員比江寧縣只多了一個,心裡略有不滿,可那報喜的人道:“名列甲等第一的,乃江寧縣生員陳凱之……”

  鄭縣令腦子頓時嗡嗡作響,竟是目瞪口呆,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不對啊。

  他沒有墨水,不是交了白卷嗎?如何能名列第一?

  錯了,一定錯了,不成,他狠狠地拍案,露出金剛怒目的樣子,道:“不對,這陳凱之分明……”

  身邊的押司卻是急了,忙湊上來對著鄭縣令咬耳朵:“明公,明公……慎言……慎言啊……墨水的事,不可深究,不可深究。”

  鄭縣令的臉色頓時變得晦暗不明,他猛地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沒錯,自己不能去鬧,鬧大了也未必有好結果,本來這事兒,就是玄武縣設下的陷阱,大家心照不宣就好,這時候再鬧,反而可能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是連續幾屆的案首,都出自玄武縣,這一次在他的任上,這案首卻是不翼而飛,地方官的政績,其中最大的一個就是興學教化,而興學教化最直觀的就是府試,雖說玄武縣多了一個生員,可是有個屁用,大家的眼睛都看著案首花落誰家,這……政績卻是白白便宜了姓朱的。

  他不服啊!

  拼命壓抑著怒火,卻又不好發作,正打算拂袖而去,卻有差役火速來報:“江寧縣送來公文。”

  鄭縣令接了,怒氣衝衝的打開來看,眼睛卻是直了。

  眾人見縣令大人身子定住,面色駭人,那押司小心翼翼的道:“明公……”

  啪!公文狠狠摔在了案牘上,鄭縣令面色駭人:“朱子和,你……厚顏無恥,無恥之尤!”

  押司嚇了一跳,又湊上來,壓低聲音:“明公,明公……官儀,官儀……”

  鄭縣令氣得渾身發抖,面色發青。

  這孫子居然來道喜,來道喜……

  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見那傳信的差役還沒走,正嚇得趴在地上,鄭縣令道:“還要報什麼喪?”

  “大……大人……江寧縣的朱大人……正在深刻……深刻檢討,說是這一次考的不好,興學不利,教化不彰,所以……要深刻反省……”

  鄭縣令身子一震,就差沒有一口老血噴在這明倫堂上。

  這臭不要臉的老東西!

  江寧縣如果說去年考了六十分,今年考了八十分,現在姓朱的還深刻要檢討,要反省;那麼這去年考了八十分,今年只考了七十分的玄武縣算什麼。

  “老匹夫,這老匹夫……”

  猛地,他臉色蠟黃,終是頹然地坐在了椅上,道:“撰寫公文啊,以本縣的名義,請罪,要請罪,本官要請罪,你們……”他手亂指著下頭灰頭土臉的學官:“你們也都要請罪!”

  是呢,敢不請罪嗎?人家考了第一名的,還要檢討呢,玄武縣這不如人家的,除了請罪,還能做什麼?難道還等著上官拿著江寧縣的先進事蹟來打你的臉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9 01:16 PM

第五十四章:人生贏家

  陳凱之的表現算是相對低調的,兩個縣學鬧得不可開交了,他卻趁著還沒被人認出來,匆匆地和鬱鬱不樂的師叔話別,趕緊回家。

  現在開始,必須低調。

  案首啊!

  人人矚目的對象,不低調謙虛也不成,陳凱之深諳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當你籍籍無名,就一定要創造機會表現自己,可一旦你出了名,就一定要謙虛。

  這為人處世的道理,都是另一個平行世界裡,陳凱之用血淚換來的。

  剛剛到家,對面的歌樓裡姑娘們也才剛剛起來,正在梳妝,聽人說陳凱之回來了,忙開了軒窗,問道:“陳生員,可中榜了嗎?”

  陳凱之站在樓下,訕訕一笑,卻不好回答。

  低調,低調……

  那問話的姑娘卻得來責駡,只聽另一個姑娘罵道:“哪壺不開提哪壺,早先不是說了嗎?陳生員交了白卷,是絕不可能高中的,噓,莫要問了。”

  有人透窗朝下看,卻見陳凱之已是腳步匆匆地進了院子,閉了門。

  “真可憐。”歌樓上的女人們不免同情:“平時讀書這樣刻苦,據說在學裡學問也好,很受人青睞呢,誰曉得……”

  “他德行好,別人來歌樓裡尋歡作樂,他躲在牆角看書。”

  這樣低聲一議論,不免教人唏噓。

  卻在這時,街尾傳來銅鑼聲。

  哐當……哐當……

  整條街便驚動了。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只聽這銅鑼響,就曉得是有人來報喜了,卻不知這一次是哪個人有這運氣。

  大陳朝人崇敬讀書人,而金陵更是文風鼎盛之地,只到鑼響,頓時萬人空巷,男人們跟在報喜的差役後頭,女人們羞答答的推開了軒窗。

  報喜的是周差役,周差役頭上披著紅帶,紅光滿面地領著烏壓壓的人到了陳凱之的門前站定。

  一下子,喧鬧停止了。

  是陳生員家?難道……陳生員高中了?

  許多人不禁疑竇起來,這些都是左右的街坊,多少在之前都聽到過一些不太好的傳言。

  周差役取了紅紙,扯開嗓子道:“縣學生員陳凱之,高中金陵府試頭榜頭名,提學親點案首……”

  聲音悠揚,頓時震撼全場。

  案首……

  原以為只是高中,誰料竟是案首……

  在頃刻的安靜之下,頓時人群沸騰了,有人急急地拍門:“陳案首,陳案首………快出來。”

  陳凱之在屋裡早聽到了,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整了衣冠出來。

  到了院落前,見外頭人山人海的,不禁咋舌,周差役等人已朝他作揖:“恭喜,恭喜……”

  一旁的歌樓,更是沸騰了,那些個歌女,原料陳凱之必定要落榜的,結果聽到了高中案首,也不禁站在勾欄上賣弄風騷,那秋相姐,更是在勾欄上拉起了自己的長裙,頓時露出兩條光潔的美腿。

  下頭的好事者頓時吹起了口哨,有爆發出了一股高潮。

  陳凱之看她拉到了臀部的位置,忙錯開了目光,要矜持啊。

  哎呀,現在都是陳案首了,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這……真的很重要。

  陳凱之不想中個案首還要出這樣的風頭,可現在看是想要低調也不成了。

  這時卻聽人道:“陳案首,喜錢……喜錢……”

  陳凱之方才醒悟,看著這人海中的人都是滿懷期待的樣子,往袖裡一抹,頓時額上大汗淋漓。

  深入袖裡的手,什麼都掏不到,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把自己的最後那點銀錢都給了那個可憐的小乞兒了,學裡的錢糧要過幾天才能發呢,別說現在要拿出賞錢了,就是這幾天吃飯都是個大問題呢。

  看著這擠在院裡烏壓壓的人群,就算陳凱之再足智多謀,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倒是這時,隔壁歌樓的龜奴二喜卻是出來,高聲叫道:“喜錢來了,喜錢來了!”

  在無數人報喜和恭維之下,二喜提著簸箕出來,那簸箕上堆滿了銅錢,他笑嘻嘻地道:“陳案首有勞諸位,有勞……”說著,直接抓了簸箕裡滿當當的銅錢,當空拋灑。

  眾人見案首大方,紛紛去撿,恭維聲就更加絡繹不絕了。

  陳凱之很感激地看了二喜一眼,心裡卻有點小小的痛,錢哪………

  等這報喜之人終是走了,陳凱之長出了一口氣,方才笑得有些肌肉發酸,卻還忍不住要感激二喜:“二喜兄,多謝,這錢,容緩一緩,我想方設法奉還。”

  “陳案首。”二喜卻是眉開眼笑的樣子,羨慕地看了陳凱之一眼,道:“這是三娘送你的,還就不必還了,是三娘的心意。”

  三娘是歌樓的老鴇,陳凱之並不曾見過。

  陳凱之卻是被二喜的話嚇了一跳,才剛中了案首,就有人來送錢?

  案首這麼吃香嗎?

  他忙搖頭道:“無功不受祿,你將我當什麼人?”

  “哪裡是無功不受祿!”二喜喜滋滋地道:“三娘特意吩咐了,咱們歌樓要發財了,這是小意思,算是謝禮。”

  陳凱之呆了一下:“謝禮?”

  “陳案首莫非不知道嗎?你想想看,陳案首住在這裡是不是,歌樓與你比鄰而居是不是?陳案首高中,高居榜首,這說明什麼?”

  陳凱之有些不好意思,雖然他也不想謙虛,因為標準答案是:凱哥文采斐然,讀書刻苦,是個好苗子。

  當然,他不好意思自吹自擂。

  二喜卻是眉飛色舞地繼續道:“這說明咱們這裡有文氣啊!”

  納尼?原來中案首是因為文氣……跟我陳凱之沒關係的?

  陳凱之尷尬地道:“是啊,是啊,有文氣。”

  二喜喜笑顏開道:“這就對了,文氣便是生意啊,你想想看,屆時多少人要沾這個光,多少讀書人要來歌樓,這是聖地啊,就如……就如……”他想了想,終於想到了什麼:“就如孔廟一般,讀書人總要去拜一拜孔廟的,江寧縣的讀書人,也總要來這兒,沾一點文氣。往後,歌樓的生意,能不好嗎?豈是這點錢能換來的,三娘說了,咱們歌樓多謝陳案首都來不及,這是謝禮。”

  居然很有道理的樣子。

  那麼……好吧,陳凱之也不好再繼續客氣了,含蓄地一笑:“那學生預祝三娘生意興隆。”

  喧鬧過後,傍晚時分,天上烏雲竟是翻滾,陳凱之的門庭終於冷清起來,可就在此時,那些得了賞錢的人卻為數不少湧入了一旁的歌樓,於是絲竹陣陣,歡聲笑語,千金買笑,那鶯聲燕語伴便隨之傳來。

  陳凱之則是孤零零地站在院落裡,遙看著燈影,陰沉沉的夜空下,心裡感慨萬千。

  真不容易啊,雖是冷清,可是很快,榮譽便要加身了,陳生員成了陳案首,一條光輝的坦途已到了腳下。

  他不禁失笑,為自己感動。

  此時,那歌樓裡傳來了歌聲:“勸君今宵醉,勸君把愁消,勸君今日一盞酒,勸君明日莫相負……”

  歌很好聽,那婉轉的音調使陳凱之也隨之微醉,卻有不和諧的音調大笑道:“莫來勸君,勸本公子沾了這文氣,來年高中,哈哈……”

  陳凱之微楞,不禁從這和諧的氣氛中醒來,他抬頭仰面,清秀的面容上,帶著幾分自嘲,低聲呢喃:“原來我竟忘了,這還是俗世呢。”

  他旋身回房,燈影下的背影有些孤零,人生贏家的路,想必定是有孤寂相伴的吧。

  現在還不是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時候呢。

  合上了門,將那五彩斑斕的燈火,獨擋在了門外。

  小軒窗裡,陳凱之的身影坐下,一盞油燈冉冉,青燈之下,剩下帶著墨香的書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11 02:34 AM

第五十五章:一女不事二夫

  三日之後,便是入畔之禮,所有新晉的府試生員,也就是大陳朝俗稱的所謂秀才們,要入府學,隨金陵府學學正祭拜孔廟。

  這是一個大典,完成大禮之後,今年高中的生員,便算是正式的秀才了。

  為此,所有人都需沐浴更衣,最緊要的是,陳凱之需要定制一件儒衫,還要預備好綸巾。

  綸巾、儒衫,乃是秀才的裝束,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因為無論你有再多的銀子,可是沒有秀才功名,敢穿儒衫戴綸巾,便也算是犯罪。

  據說有許多富戶,家裡都私藏著儒衫,夜裡偷偷的穿,為的就是享受這種感覺。

  靠著街尾,就是裁縫店,二喜已經過去打了招呼,會給陳凱之一個很大的優惠,歌樓本就是這家店主人的大客戶,畢竟這麼多姑娘的衣裙都在這裡定制和縫補呢,所以店主滿口答應下來。

  當然,最重要的是,陳案首在這附近的名氣已經急劇增高,誰不想炫耀一下這陳案首的儒衫是在自己這裡定制的?

  這天,陳凱之清早便上街,要去裁縫店裡量身,剛關上了柴門,卻有一頂軟轎過來,落在了門前。

  轎夫退開,陳凱之回頭一看,卻見荀小姐卷開了轎簾。

  荀小姐鵝蛋般的臉似染了紅暈,一雙宛如星辰的眸子,帶著幾分嬌羞地看著陳凱之。

  此時,她咬著唇,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喚住陳凱之:“陳公子。”

  陳凱之莞爾笑了,看著這坐在轎中不敢下轎的荀小姐,雖是面帶著幾分羞意,卻俏生生的很可愛。

  陳凱之則是落落大方的朝她作揖道:“不知荀小姐所來為何?”

  荀小姐剛要張開小口,卻又硬生生的滯住,嚅囁著不知該怎麼說好。

  女兒家就是這個樣子,陳凱之心似玲瓏,哂然笑了:“小姐,我們畢竟坦誠相待過,有什麼話,說來無妨。”

  坦誠相待……

  讀書人就是讀書人啊,不要臉的話都說得如此文雅,分明是袒胸露Ru好嗎?

  荀小姐略帶慍怒地看了他一眼,可看陳凱之神色甚是坦然,完全看不出有褻瀆的意思,細細一思,竟也覺得陳凱之說得很有道理,都已經坦誠……相待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咬碎了銀牙一般,終是道:“我那表兄,向我娘提親了。”

  又是那個張如玉……

  陳凱之恨得張如玉牙癢癢的,面上卻不露聲色,只輕描淡寫的“噢……’了一聲。

  荀小姐不禁惱恨道:“你……覺得他如何?”

  陳凱之很能體諒,點頭道:“是啊,荀小姐怎麼嫁這樣的人。”

  “嗯?”荀小姐:“還有呢?”

  陳凱之一臉無辜地道:“完了。”

  荀小姐便略帶酸楚地歎了口氣:“你不說,我便來說,一女不事二夫……”

  “且慢!”陳凱之先是愕然了一下,而後驚訝地道:“荀小姐已經嫁人了?”

  荀小姐微楞,不由道:“你……你壞了我的名節,現在還說這樣的話……”

  陳凱之總算明白了,原來即便只是在人家的榻上,在這時代,便已算是夫了,有些怪怪的,這理論他也有些難懂,不過……陳凱之心裡倒是豁然開朗了起來,畢竟有美麗女子垂愛是一件愉快的事,陳凱之笑道:“學生真是三生有幸。”

  荀小姐的臉色倒是微微好看了一些:“我……我的意思是,若是再這樣,母親就要同意了和表哥的親事,你……你該提親了。”

  提親?

  陳凱之又愣住了,甚至稍稍分神,想了想,似有點懂荀小姐的意思了。

  陳凱之道:“敢問荀小姐,你讓學生提親,是不是想借此拒絕張如玉的親事?兩項其害選其輕?”

  荀小姐又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她倒是不曾想過:“我只認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這輩子,只與你有過肌膚之親,自然……”

  果然如此啊。

  陳凱之有些失望,卻是笑了笑道:“那……我得想一想,好了,我要去裁衣服了,告辭!”

  是呢,只因為自己曾和她有過莫名其妙的肌膚之親,而且這個過程之中,也不過是身體的少許觸碰,就要成親?

  陳凱之的心裡,並不太願意接受。

  雖然荀小姐生得很美,性子也還算是溫良,家世,自然是自己不可攀比的,可這對陳凱之來說,並不是成親的理由。

  就因為這樣,兩個人過一輩子?逗我呢?

  他說了告辭,就絕不肯留,轉過身,便踏步往裁縫鋪方向去了。

  只留下了一直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久久沒有移動腳步的荀小姐。

  而陳凱之則快步趕去裁縫鋪,只是剛到了鋪子外頭,冷不防的聽到裡頭傳出驚呼:“小賊,莫走。”

  說著,一個少年便從裡沖出來,和陳凱之撞了個滿懷。陳凱之剛要說小心一些,抬起眼來,卻是微微一愣,竟是上一次自己遇到的乞兒,噢,他有了新的名字,叫陳無極。

  陳無極見了陳凱之,一時失神,這時鋪子裡跑出氣喘吁吁的裁縫和一個夥計,那裁縫厲聲道:“陳生員,小心這小賊傷人。”

  陳無極臉色一變,他手裡扯著一匹布,轉身要逃,陳凱之一把扯住他的後襟,厲聲道:“你做了賊?”

  陳無極嚇得臉色青紫,身軀瑟瑟發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見過大哥。”

  陳凱之卻是冷冷看他。

  當初救這陳無極,是因為看他無依無靠,同病相憐,萬萬料不到他竟是做賊來了。

  陳凱之厲聲質問道:“你偷了什麼?”

  “不,不是偷的,他們……他們讓我來做工,我做了半個月,卻藉故要趕我走,又不肯給我薪水,我情急了……”

  “可還是偷!”陳凱之火冒三丈,無論什麼,都不是偷竊的理由。

  陳凱之從他手裡搶過布匹,徐徐走到裁縫的面前,奉還給他。

  裁縫收了布,曉得陳凱之和陳無極似乎是相熟的,卻還是不忿,罵罵咧咧道:“這賊骨頭,早曉得他手腳不乾淨……”

  那夥計只抱著拳,在旁冷笑。

  陳無極一臉不忿的樣子,卻還是跪著,一言不發。

  陳凱之對裁縫道:“他畢竟只是個孩子,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倒是麻煩張裁縫了。”

  這裁縫姓張,他扯著嗓子道:“不知哪裡來的雜種,當初可憐他,讓他在這鋪子裡打下手,誰料是這樣的人。”

  陳凱之聽他罵得難聽,嘴角一撇:“張裁縫,告辭。”

  “呀。”這裁縫櫃卻是曉得陳凱之乃是本縣案首,何況和歌樓也很熟,那歌樓是自己的大客戶,忙堆笑道:“陳案首不是來裁衣的嗎?我……”

  今日真是走黴運啊,陳凱之雖然對陳無極恨鐵不成鋼,可心裡也能明白出大概,多半是這姓張的裁縫見陳無極年紀小,便糊弄他來這裡做工,仗著陳無極無親無靠,多半是不肯給付事先說好的薪水,現在又罵罵咧咧的,令陳凱之心裡很是不喜,陳凱之只一笑:“不必了,張裁縫,再會。”

  說罷,轉身便走,走了沒幾步,還跪在地上的陳無極失聲道:“大哥。”

  陳凱之心裡只是搖頭,偷竊終究是惡行,他對陳無極失望至極,並不理他。

  一路回到家裡,卻見荀小姐的轎子還在,再一回頭,發現陳無極戰戰兢兢的跟了來,見陳凱之駐足回頭來看,卻立即止步,踟躕著不敢上前。

  這還真是前狼後虎啊。

  陳凱之心裡感慨,開了柴門,徑直回家,便乾脆收起心思,認真讀書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11 02:37 AM

第五十六章:預支嫁妝

  見陳凱之進了屋裡,陳無極到了柴門前,呆呆立著,想了片刻,噗通一聲跪在了門外,便不吭聲了。

  那荀家的轎子,還停在那裡,荀小姐卷開了簾子,她心裡也有怨氣,她自幼雖也讀過一些詩書,可還是無法理解陳凱之無端的拒絕,心裡不免有些難受,見了陳凱之去而複返,荀小姐還當他自知了錯誤,便端坐在轎裡等陳凱之來認錯,誰料這傢夥卻是氣衝衝的回了屋裡。

  吃了槍藥嗎?

  荀小姐心裡愈發的委屈,卻見一個少年跪在門前的泥地裡,大氣不敢出的樣子。

  荀小姐一時倒是反應不過來。

  她叫了隨從,吩咐幾句,那隨從上前去問了話,便回來稟告。

  陳凱之關門讀書,倒也平心靜氣起來。到了晌午,才忙不迭的下米做飯,心裡又想,自己的綸巾和儒衫還沒有準備呢,只怕又要尋一家裁縫鋪才成了,他苦笑搖頭,到院裡去尋柴禾,冷不防見陳無極還在那裡跪著。

  陳凱之心裡一軟,厲聲道:“吃了飯沒有?”

  “沒吃。”陳無極見陳凱之開始搭理他了,然後加重了語氣:“清早也沒吃。”

  陳凱之又氣又笑:“進來,幫我燒柴。”

  “噢。”陳無極一骨碌翻身而起,卻是揣著包袱,匆匆進來。

  “這是誰的東西?”見他提著包袱,陳凱之皺眉。

  “是剛才在轎子裡的那位小姐叫我交給大哥的,說是綸巾和儒衫。曉得你沒置辦,怕也來不及,所以……”

  “拿我看看。”

  接過了包袱,回屋解開一看,果然是一套用料極好、針工細緻的衣衫。

  陳凱之不由搖搖頭:“她和你說什麼了?”

  陳無極歪著頭想了想,才道:“只說把這送你。”

  哎……這是糖衣炮彈啊。

  可現在再尋裁縫,確實來不及了,最重要的是……窮!

  陳凱之搖頭苦笑,卻也能體會到荀小姐的心意,他道:“你謝了她沒有?”

  “又不是送我的。”陳無極嚅囁著道,他顯然有點害怕陳凱之。

  話糙理不糙啊,陳凱之很能理解,給人跑腿已經很辛酸了,這就好像上一世界,學堂裡專門給人代送書信的小逗比一樣,為人做嫁衣就已經很憂傷了,謝個毛線。

  陳凱之索性將衣衫試了試,將儒衫披著身上,綸巾戴頭,家裡沒有銅鏡,朝陳無極道:“合身嗎?”

  “好看。”陳無極讚歎道。

  這倒是實話,這綸巾和儒衫剪裁得體,陳凱之身材本就好,眉清目秀,此時穿在身上,翩翩如玉。

  “噢,我想起荀小姐還交代了一句話。”陳無極道。

  陳凱之自我感覺也還不錯:“什麼話,但說無妨。”

  “荀小姐說,若是陳大哥收了,便算是預支了嫁妝……”

  為何不早說?

  陳凱之目瞪口呆,逗我呢,這就是嫁妝?

  他忍不住瞥了陳無極一眼,這廝肯定是故意的,先前為何不說,等自己試過了才實言相告。

  陳無極在別人面前,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怕是沒少被人嬉笑怒駡,到了陳凱之面前,方才顯出一些少年人的俏皮,這時他識趣地忙道:“我去燒柴。”

  用過了飯,陳無極主動去幫著洗了碗筷,陳凱之的氣已消了,等陳無極討好的樣子到了自己面前,陳凱之便道:“你有什麼打算?”

  “我……我……我想跟著陳大哥。”陳無極的臉上顯得有些忐忑。

  陳凱之不禁苦笑道:“跟著我?你也該知道我窮啊。”

  “這不打緊,我可以做工。”陳無極可憐巴巴地看著陳凱之:“我沒處可去了,所有人都欺負我。”

  陳凱之又感到心軟了,這少年其實並不壞,只是處境糟糕罷了,他心裡想,等入泮禮完成之後,自己便算是秀才,官府給自己的錢糧會增加不少,生活也會比從前寬裕一些了。

  他便道:“好吧,你就暫住這裡,不過有一條,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不該做的事,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做,應該做的事,就算千萬人阻撓,也非做不可。我不求你做什麼君子,但願你遵紀守法,知道了嘛?你讀過書沒有?”

  聽到陳凱之肯收留自己,陳無極喜上眉梢,忙道:“讀過一些,楊道士在的時候,曾教我認過字,可惜……他幾年前便去世了。”

  陳凱之唏噓了一聲,道:“那你也別去做工了,我想想辦法,你先在這裡讀讀書,我督促你的功課。”

  陳無極便道:“是,一切聽陳大哥的。”

  陳凱之讓他梳洗乾淨,接著出去賒了一床被褥,案首的身份很好用的,附近街坊的人都曉得陳凱之是案首老爺,陳凱之只說過些日子給錢,對方並不介意,只說:“小相公不必急著還的。”

  陳無極便算在這裡住下了,他開了一個床鋪在廳裡,平時起得也早,陳凱之起來的時候,他便已經開始燒柴下米了,這倒令陳凱之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日之後,陳凱之到了府學,此時新晉的秀才們,都戴著綸巾,穿著儒衫,一個個躊躇滿志的樣子,可等到陳凱之一來,眾人便自慚形穢起來,

  案首便是案首,何況陳凱之年輕,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劍眉星目,顏如冠玉,風采翩翩。

  眾人紛紛前來見禮,當然也不無嫉妒的人,陳凱之一一含笑回禮,等到學正出來,集結了人馬,接著便是銅鑼開道,一行新晉秀才,在學官的帶領之下,徑直往學廟去,沿途自然免不了有人圍看,熱鬧非凡。

  陳凱之因是案首,走在隊伍之前,不禁顯得有些尷尬,這種像猴子一般的出來展覽,還真令他有點不太適應啊。

  等到了學廟,學正主祭,諸生跨過了泮池,便向孔聖人行弟子禮,一場大禮下來,已到了日落,學正大人唱喏道:“路漫漫其修遠兮。”

  眾人附和:“吾當上下求索。”

  學正滿意點頭,道:“放魚袋吧。”

  所謂的魚袋,乃是相公的標誌,朝中的高級官員,大多佩戴玉魚袋,尋常的官員,大多是金魚袋,若是舉人,則是銀魚袋,而小秀才們逼格不太高,當然,既然已經算正式入了學,大家都是孔聖人的子弟了,這就好像另一世界,你拜了大哥,即便只是泊車小弟,無論再怎樣不起眼,也會給你一個信物。

  魚袋就是信物,雖然特麼的是銅的。

  有文吏先取了魚袋,恭送至陳凱之面前,這魚袋上還銘刻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入學的年齡和體貌特徵。

  陳凱之接過,將其系在腰上,往後行走於江湖,這便是一個身份,沒飯吃了,靠著這個,多少還能得到一些讀書人的幫助,甚至可以去文廟裡討一些米,若是遇到了官司,也可以在當地的官府,尋一些通融。

  當然,秀才是不會去討米的,一般官府都會發放米糧,還有免稅的名額,總之,雖然做不到大富大貴,可衣食無憂卻還是做到的。

  秀才們都好生佩好了魚袋,這才散去。

  陳凱之的心情還是挺好的,身份提高了,生活品質也上一個臺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11 02:37 AM

第五十七章:上中下三策

  陳凱之往家裡走,心裡卻想著自己成了秀才,府學從此會發放更多的米糧了,這一月下來,差不多能得一千錢和五斗米。

  不過現在多了一個陳無極,倒是令他有了幾分壓力感,他不想餓肚子,也不想家裡讀書的陳無極挨餓。

  這家裡多了一個人,就不免多了幾分責任。

  不過陳凱之倒是並不後悔,怎麼說呢,來到這個世上,無依無靠的,雖然有了恩師,也認得了一些朋友,可終究身份懸殊,給陳凱之一種心理上的梳離感,可和陳無極相依為命,二人都是無親無靠,反而使陳凱之有一種彼此相依為命的感覺。

  這個時候,陳凱之正好經過一個攤子,見那荷葉雞烤得清香沁人的,不禁食指大動,便對那小販道:“這荷葉雞多少錢?”

  “五十文……”

  是有些奢侈了,陳凱之想了想:“來半隻。”

  “公子。”小販子笑了:“這荷葉雞論只賣的。”

  “呀。”陳凱之有些尷尬了,五十文,的確太奢侈了,哎,還是回家喝粥去吧,他笑了笑:“噢,一隻雞,我吃不下。”

  人窮志短啊,陳凱之生怕回頭見到那小販異樣的目光,腳步就走得更快了。

  這一路上,遇到幾個稚童,拍著手圍著頭戴綸巾、穿著儒衫,陪著魚符的陳凱之轉,口裡還叫:“小相公,小相公……”

  路邊挽紗、洗衣的女子,也不禁多看了陳凱之幾眼,帶著幾分春心萌動的眼眸,教陳凱之有些吃不消,畢竟還是臉皮薄啊,太招搖了。

  回到了家裡,陳凱之已餓得前胸貼了後背,推門而入,正想催促陳無極熬粥做飯,卻是一股肉香撲面而來,這房裡缺了一腳的桌上,竟是滿滿一桌的美味佳餚。

  陳無極不敢吃,垂涎三尺的艱難等陳凱之回來,一見陳凱之推門而入,頓時歡呼雀躍:“快,趁熱,陳大哥,吃飯了。”

  “這……哪裡來的?”

  陳無極道:“荀小姐聽說今日是入泮之禮,曉得陳大哥肯定是要空腹回來的,方才叫了人,提了這些菜來,說是陳大哥辛苦,要好好犒勞自己。”

  陳凱之眯著眼,變得謹慎起來,糖衣炮彈啊,禁不住道:“這豈不是將我當吃軟飯的?”

  陳無極很不爭氣,又帶著幾分期待的樣子:“陳大哥,我陪你一道吃軟飯。”

  陳凱之苦笑搖頭,坐下,咳嗽一聲:“君子固窮,卻是不吃嗟來之食,不過念在那荀小姐初犯,就不計較了,下次再送來,我要罵她的。好了,吃飯。”

  陳無極早就磨刀霍霍,聽到陳凱之話音落下,立即大快朵頤,陳凱之本還想表現出丁點斯文來,畢竟人前是老大哥嘛,何況現在還是秀才來著,眼見他風捲殘雲,面上也掛不住了:“慢一點。”手中筷子如戰刀,橫掃過去,長刀出鞘,必染血帶肉而還。

  吃過了飯,陳凱之倒是很享受現在的生活,酒足飯飽,剛要起身,陳無極打了個嗝:“我來洗碗。”

  陳凱之待他洗了碗,檢查他今日讀了什麼書,待陳無極給陳凱之燒了白水,陳凱之道:“你坐下,我有話說。”

  陳無極便坐的筆直。

  陳凱之凝望著他:“上次,知道為何我要打你嗎?”

  陳無極愣了一次,頓時無精打采起來:“裁縫那裡?”

  陳凱之點頭。

  陳無極小心翼翼道:“是我糊塗,我不該偷東西,可是……”

  陳凱之喝了口白水,搖搖頭:“你呀,還是不明白,那裁縫不是什麼好人,我早就知道,可是你要知道,沒有實力的憤怒,一錢不值!”

  陳無極不禁道:“我……我不懂。”

  陳凱之歎了口氣:“你若是自信能討回自己的工錢,有周全的辦法,使他們無可奈何的同時,還能得到你應得的利益,那麼你無論做什麼,我都讚賞你。可你該打就該打在,分明孱弱,被人欺了,卻如此的魯莽,你可知道,那一日若不是我,你便會被當賊一般的拿住,你這一輩子,還翻得了身嗎?”

  陳無極氣衝衝道:“可是他……”

  “無極,你已不小了,活了這麼年,遇到的惡人,難道還少了嗎?遇到的不平之事,難道還不夠?至今你還不明白,這裡從來不是清平世界,更非是朗朗乾坤。”

  陳無極身子微顫,他上半生過的很慘痛,才會有這麼多的怨恨。

  陳凱之歎了口氣:“既然世道如此,而你又實力不濟,做任何事,就不能率性而為,如此明目張膽的被人當作竊賊,這一次是運氣,那下一次呢?你知道你會遭遇什麼後果嗎?後果就是,那裁縫占了你的便宜不說,還能將你拿去送官,讓你流配千里之外,誤你的一生,而他,你的憤怒,傷害不了他分毫,他依舊還是一個好裁縫,生活無憂,甚至你的行為,對他來說,不過是一件陳年舊事中的趣聞而已,不會有人記得你,不會有人同情你,現在,你還敢明目張膽的搶他東西嗎?”

  陳無極打了個寒蟬。

  陳凱之目光幽幽,凝視著陳無極道:“所以,要嘛忍,要嘛殘忍!”

  陳無極呆了一下:“怎麼忍?怎麼殘忍?”

  陳凱之風淡雲輕道:“上中下三策,如果是你,你就得忍著,因為你沒有實力,要保全自己,得忍氣吞聲,你若是下次再憤起做這樣的事,我還打你。中策嘛,你不能用,我……也不能用,得有了實力才能用,直接帶著人,去把鋪子砸了,官府那兒,要事先打點好,還得買通一個街坊裡有點面子的人,在旁看著,一切的證據,都要做的翔實,免得有什麼後患;至於這上策……我能用,你不能用……”

  “上策是什麼?”陳無極訝異的樣子。

  陳凱之又低頭喝了一口白水:“我讓隔壁歌樓一些不可描述的友人幫了忙,從此之後,不再去那裁縫鋪裡裁剪衣衫,也托人傳播了一些這裁縫偷人料子的流言;我在衙裡有個朋友,也已打了招呼,時常會去那裡‘關照’。想必用不了多久,這裁縫的生意不但要一落千丈,稍有不規矩,甚至可能還要吃官司了。”

  陳無極眼睛一亮,喜滋滋的道:“多謝……”

  陳凱之搖搖頭:“記住我的話,要嘛做個委曲求全的老實人,要嘛,你就把壞事做的聰明一些,知道了嗎?”

  陳無極想了想:“可是有陳大哥啊,我不需要去想這些,陳大哥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12 04:03 AM

第五十八章:鴻門宴

  次日一早,陳凱之便去拜訪方先生。

  而今考中了生員,自然該去謝恩,所以帶了束脩,到了方先生的住處,朝方先生面前,拜下磕頭,道:“弟子受恩師教誨,受益良多,如今學業略有小成,特來拜謝師恩。”

  方先生顯得很高興,道:“昨日你師兄來書信,也在問你此次考試的事,如今你中了案首,是你用心苦讀的結果,為師正要修書給你師兄報喜呢。”

  臥槽,怎麼感覺自己後娘養的,我來謝恩,師父你提師兄做什麼?

  陳凱之訕訕道:“是,是,要報喜,師兄一定很高興。”

  高興個毛線。

  方先生捋須,紅光滿面的樣子:“不過你的師兄,頗有才情,最愛琴棋書畫,上次,為師將你那《男兒當自強》也一併寄了曲譜去,你師兄驚為天人,凱之啊,他又來索要琴譜了,你說這個傢伙……哎……”方先生搖搖頭,歎了口氣:“一點兒也不想想自家的師弟作曲有多難,為師要嚴厲的批評他,不過……若是凱之新作了什麼曲,先彈給為師聽聽,為師編練為譜,送你師兄開開眼界,也是無妨的。”

  “……”陳凱之這時候忍不住要感慨了,恩師還真是用心良苦啊,想要騙我的曲子,兜了一個這麼大的彎子,他想了想:“學生近來只顧著溫習功課,沒有譜曲。”

  方先生頓時露出遺憾的樣子,悻悻然道:“啊?原來如此,你師兄若是得知,一定很是遺憾。”

  “……”陳凱之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倒是方先生又似乎來了興趣,道:“凱之,你來,老夫倒是受了你的啟發,作了一曲,你來品鑒一二。”

  陳凱之耐著性子,只得說好。坐在一旁,聽方先生彈琴,這新曲實在沒什麼過人之處,聽著陳凱之頗為難受。

  方先生一曲彈罷,喜滋滋的看著陳凱之:“凱之,如何?”

  陳凱之憋紅了臉,長長吐出一口氣,翹起大拇指:“彈得好,此音只應天上有,人生難得幾回聞。”

  方先生怪異的看著陳凱之,突然臉拉了下來:“你走!”

  陳凱之呆住了,訕訕道:“恩師,這又是怎麼了?”

  方先生拉著臉皮,吹鬍子瞪眼:“老夫不是聾子,新曲是什麼水準,莫非不知,本是想讓你指教,誰料你是這樣溜鬚拍馬的小人,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也!你將為師當作什麼人!”

  這就發怒了?

  溜鬚拍馬也有罪?居然還上升到了人格的問題了。

  陳凱之愣了老半天,回過神來,忙道:“學生萬死。”

  方先生冷哼一聲:“回去面壁思過,什麼時候作了新曲來,給為師看看,為師若是滿意,便原諒你。”

  “啊……”陳凱之古怪的看著方先生,終是苦笑作揖:“學生,告辭。”

  文化圈的人套路深啊,明明就是想套我的新曲,這……又是繞了一個彎子。

  陳凱之悻悻然告辭而出,誰料在這書齋外頭,吾才師叔一直探頭探腦,見陳凱之出來,吾才師叔頓時收斂起賊眉鼠眼的猥褻之色,卻是板著面孔:“凱之來看你師父了?”

  陳凱之朝他作揖:“見過師叔,師叔也是來見恩師?”

  吾才師叔道:“你中了案首,可喜可賀,恰好師叔認識了幾個好朋友,想一睹你的風采,所以今夜,宴請你我,去吃一杯水酒,凱之,不可駁了師叔的面子。”

  陳凱之心裡不太請願,道:“師叔,做東的是誰?”

  吾才師叔道:“故友而已,你休要多問,晚上留著肚子便是,到時我來請你。”

  陳凱之本要拒絕,吾才師叔加重了語氣:“師叔已經給人打了包票,你若是不去,師叔就無地自容了。”

  話說這份上,陳凱之只好點頭,告辭而去。

  秀才是該進府學的,不過那是一個月後的事,陳凱之倒也不急,想著天色不早,該到正午了,無極雖然勤快,可做的飯菜卻是味同嚼蠟,便急急回家。

  到了傍晚時分,外頭居然來了兩頂轎子,吾才師叔在外頭喊:“凱之,凱之,走了。”

  陳凱之正午將晚飯一道做了,吩咐無極熱一熱吃,這才蠻不情願地出去,看到外頭兩頂轎子的架勢,也不禁咋舌。

  吾才師叔捋須,含笑道:“走,上轎。”說著,自是鑽進了轎裡,後轎的轎夫壓了轎,請陳凱之進去,方才起轎。

  這轎子坐著,挺舒服的,陳凱之坐在轎裡昏昏欲睡,等下了轎子,陳凱之落地,卻發現這裡水光山色,心曠神怡,此時是傍晚,霞光落在粼粼湖水上,金光粼粼,遠處的山巒倒影在湖中,投下了巨大的陰影,帶來了些許蔭涼,陳凱之認得這裡,這是玄武湖,雖是在城郊,華燈初下,湖面上畫舫穿梭,竟是熱鬧無比。

  吾才師叔徐徐走來,含笑道:“我朋友馬上即來。”

  陳凱之也只嗯了一聲,一旁的轎夫道:“方老爺,承惠一百文。”

  吾才師叔捋須,風淡雲輕的道:“不過區區百文,不過我沒帶錢,凱之,你來結帳。”

  我……來……結……賬?

  方才還心曠神怡,轉眼之間,陳凱之下巴都要落下來了,雇轎子的是你,裝逼的是你,裝闊佬爺的還是你,你特麼的讓我付錢?

  陳凱之的臉色,很明顯不好看了,雖然一直都知道,這個師叔不是很靠譜,可是萬萬想不到,這傢伙居然連這個都要坑自己一把。

  那轎夫便笑嘻嘻的朝陳凱之看來,陳凱之只得搜了搜身,前日府學才發了一些錢糧呢,這坐轎子忒貴了,足夠自己吃兩頓好的,心裡把吾才師叔罵了一百遍,卻還是拿了錢出來,手中的零錢,已花銷了大半,接下來一個月,怕是要和無極熬粥混日子了。

  轎夫接了錢,吾才師叔厭惡轎夫的世俗,像是這等沾了銅臭味的人靠近了都玷污了自己一般,揮揮手:“快走,快走。”

  他含笑對陳凱之道:“出門在外,最緊要的是排場,你現在是案首了,可不能讓人看輕,師叔雇轎子,也是為了你好。你看,朋友們來了。”

  卻見一艘畫舫靠近了棧橋,吾才師叔領了陳凱之上船,陳凱之尾隨其後,到了畫舫上,這畫舫上築有小樓,此時早已有一桌人圍坐在此了,陳凱之還沒有文人雅士的覺悟,來不及欣賞這裡的美景,心裡卻全放在撲面而來的肉香上。

  蹭飯吃,其實還是挺愉快的呀。

  心裡這樣一想,便聽到了笑聲,船樓上的賓客俱都站起,熱情的和吾才師叔寒暄打著招呼,光怪陸離,陳凱之一時看不清這些賓客的面貌,只等笑容可掬的吾才師叔道:“凱之,來見一見諸位尊長。”

  陳凱之上前,正待要作揖,可看到了為首的人,臉就拉了下來,這不是張如玉的爹嗎?

  張父名叫張成,名字很普通,卻也是氣宇軒昂,等陳凱之微楞的功夫,他已上前一步,熱絡的道:“我與凱之是老相識了,不必多禮,哈哈,吾才兄,這一桌酒,便是專候凱之這位案首來的,凱之,來,我來引薦一下。”

  陳凱之心裡頓時不喜。

  他明白了,這一桌酒根本不是什麼朋友想要來見識什麼案首,而是張父早就設計好了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12 04:03 AM

第五十九章:美人有毒

  見這張父滿面紅光,陳凱之心裡警惕起來。

  吾才師叔卻在一旁道:“哎呀,張兄太客氣了,凱之能蒙諸位垂愛,是凱之的榮幸。”他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陳凱之心裡一冷,這師叔是和姓張的合謀,還是被姓張的耍了?

  陳凱之想要轉身離去,這張成似乎一眼看穿了陳凱之的心思:“方兄和凱之,來,這位是吳先生,吳先生也是一代名儒啊,剛從杭州來這金陵,聽說金陵的府試案首是個少年奇才,正想要見識。”

  那吳先生朝陳凱之溫和一笑。

  陳凱之便曉得走不了了,他不知道吳先生是什麼來路,不過看來,也是士林中頗有名望的人,自己若是拂袖而去,便是將人得罪了。

  陳凱之朝吳先生作揖:“見過先生。”

  張成又朝一個衣飾華貴的青年道:“這位乃是鎮江侯之子,姓楊名度,他也是慕名而來。”

  鎮江侯在金陵,也算是一等一的權貴了,據說他有很多兒子,楊度他非常不喜,但也絕不是陳凱之這個小秀才可以得罪的,陳凱之心裡很是不悅,卻還是作揖。

  楊度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樣子:“陳凱之,我從張如玉口裡聽說過你,果然是名副其實。”

  陳凱之故作沒有聽見,不肯去接茬。

  張成又介紹了其他四五人,有的人,陳凱之略略聽說過,非富即貴。

  眾人落座,陳凱之想了想,也忝在末席,到了這個份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看這張父想玩什麼花樣。

  不過方才還是饑腸轆轆,現在猛地清醒,知道事情並不簡單,反而沒了食欲。

  吾才師叔坐在陳凱之一旁,面上不無得意,低聲道:“凱之,你看,做了案首,便是要和這等人交際,方才顯出本事。”

  陳凱之沒有搭腔,只是眼角不斷掃視張成,心裡不敢有分毫的懈怠,他知道張成花費這麼多心思,請了這麼多人來,肯定不是來給自己捧場的。

  張成還未舉杯,卻先是一笑:“今日這裡有山有水,有諸位知己好友,更有今歲的府試案首,而今蕩舟湖上,好不快意,不過……卻唯獨,還缺了一樣東西,諸位可知是什麼嗎?”

  吳先生一臉懵逼的樣子。

  反而是那鎮江侯之子楊度卻是曖昧一笑:“獨缺一個美人。”

  “哈哈……”張成大笑,捋須晃腦道:“楊賢侄果然是雅人,不錯……”他伸手一拍巴掌,後艙處,珠簾一卷,卻是十幾個鶯鶯燕燕擁簇著一個美人徐步而出。

  這美人乍一出現,頓時震驚四座,在陳凱之看來,她倒頗有幾分林黛玉的影子,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弱柳扶風,蓮步輕移,每一步,似乎都帶著別致。

  “奴林煙兒,見過諸位先生、公子。”林煙兒聲音動聽,在這燈影之下,膚色如玉脂,雙目含情,一顰一笑之間,我見猶憐。

  吾才師叔一看,頓時魂飛魄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林煙兒,暫態石化。其餘人也多是嘖嘖稱奇,眼睛離不開這林煙兒。

  陳凱之卻是端坐不動,眼觀鼻、鼻觀心,只瞥了她一眼,目光游離開,這女子確實是動人,不過,且不說陳凱之現在心裡緊張,生怕著了張家的道,陳凱之好歹也是兩世為人,另一時空裡,在螢屏中什麼美人不曾見過?人嘛,世面見的多了,怎麼會這麼容易失色?

  張成眼角余光掃視陳凱之一眼,想看看陳凱之的反應,卻見陳凱之面色如常,鎮靜自若,眼裡雖也偶爾會去看一眼那林煙兒,卻和別人不同,並沒有露出什麼別樣,這反而使張成有些失望了。

  張成笑道:“煙兒姑娘是最有才情的,噢,對了,上一次,煙兒不是愛極了那一首《高山流水》嗎?這高山流水,便是咱們金陵的陳案首所作,你看,陳案首來了,煙兒還不來見一見。”

  那林煙兒頓時露出喜色,笑靨如花,忙是上前,朝陳凱之福了福身,眼中帶著邀寵之色:“見過陳案首,能得遇知音,奴三生有幸。”

  她眉眼兒極是撩人,眼波流轉之間,只恨不得將陳凱之的魂兒勾去。

  陳凱之心裡頓時明白了什麼。

  在座的這些人,都是金陵頗有影響力的人。

  自己剛剛中了案首,就惹來了這麼一段佳話,顯然,無論對於侯爺之子,還是大儒名士,其實都是一樁雅事。

  可自己還是在進學的讀書人啊,說難聽一些,別的讀書人倒也罷了,現在自己剛剛中了案首,在金陵頗有幾分名氣,若是明日一早,傳出自己和某某宣淫的事,會怎麼樣呢?

  大陳朝對於生員的管理,有很嚴格的規定,雖然現在學官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並不代表,堂堂案首,鬧得滿城風雨,學官還能糊塗下去。

  何況,還有這麼多朱縣令這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到時對自己的態度,怕是很不好看。

  張父還真是用心險惡,先糊弄了師叔請自己來,接著安排了這麼一個林煙兒姑娘。

  陳凱之不為所動,他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人,也不會隨便被人勾搭,更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欣賞你的才情,轉眼就對你一見鍾情的事。

  這件事若是處置的不好,不但聲譽遭受打擊,學裡還能還會有除分,從此之後,自己身負一個浪蕩子的風流之名,可怎麼混下去?

  面對這林煙兒那含情脈脈的目光,陳凱之只噢了一聲,道:“你好。”

  語氣冷淡,他不曾故意撇開眼去,‘不敢’去看林煙兒,反是與她目光相對,可是這目光之中,不曾有半分褻瀆之意。

  張成在旁,不露聲色,似乎察覺出了陳凱之身上的警惕,心裡想笑。

  陳凱之和自家兒子的矛盾,本是小事,誰料這陳凱之居然和江寧朱縣令熟絡起來,這就開始影響到了張家了,如今這陳凱之又中了案首,前途不可限量,張家若是再不出手,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今日這個局,自然是早已謀劃好了的,對於陳凱之來說,這是必死之局,只要今日陳凱之在這兒和林煙兒沾一點關係,明兒金陵內外,陳案首是個浪蕩子的消息就要傳遍,今日在座的,都是張家的朋友,便是‘見證’。

  林煙兒這裡,也早就是買通了的,就算陳凱之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林煙兒自然會有一套說辭出來。

  無非就是這陳凱之急色,爭風吃醋,發了酒瘋,口裡說了什麼什麼胡話,這陳案首現在風頭正經,無知百姓也喜歡傳這案首的是非,到了那時,學裡的學官們,還能無動於衷嗎?

  那時候,他再想方設法打點,這陳凱之若是革了學籍,或是挨了除分,下一步,這傢伙就成了一個白丁,再尋一些人,將他徹底解決掉。

  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小子而已,今兒竟還勞動了他親自出手,也算是這小子的榮幸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