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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井上青 -【重生吧女配之二】惡姝謀夫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3 09:27 A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上輩子,她穿越成富貴嫡女卻被小三陷害,徒惹惡名還落魄而死,
這輩子,她包袱款款、假哭裝可憐,寧可依靠前世那會心疼她的男人……

別人穿越心慌慌,她倒是對蘇府千金表小姐的新身分適應良好,
不只得姑母和老夫人疼,還嫁給溫柔斯文的表哥當妻子,
未料卻被新進門的小妾污了個偷人罪趕出府,只能屈居陋屋,
幸得身為鄰居的他百般照拂,兩人進而情投意合,
偏偏她卻因為染上時疫而小命休……咦?她重生了?
而且還是回到還沒嫁給表哥之前?啊哈,真是天助她也,
於是她想盡辦法離開蘇府,硬是搬到他家隔壁去住,
雖說此時的他不認識她,總認為她圖謀不軌,不曾給她好臉色,
但為了將來的幸福,她將纏功發揮到極致,主動替他打掃補衣,
還不時去他家蹭飯吃,且當她得知他礙於「土匪」身分,
身受重傷卻不能去看大夫,她不惜割傷自己的腿只為替他抓藥,
終於啊,郎心被她緊緊握在手心裡,還保證要養她一輩子,
怎料開心沒多久,她卻無意間得知他和表哥的小妾有「私交」,
他甚至連姓名、職業都是騙她的?!

【出版日期】    2014/12/31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824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2 12:35 PM 編輯

【第一章】


       「我好想吃北海道牛奶霜淇淋!」

       「北、北海牛奶什麼麒麟?麒麟哪可以吃呀!」

       「是霜淇淋,那是……哎呀,妳不懂啦!」顧青衿用力一跺腳,鼓著腮幫子,悻悻然往前走。

        「大少奶奶,妳走慢點。」

        「哼,我偏要走快點!」顧青衿大步走著,邊走邊喃喃自語,「沒披薩、沒漢堡、沒霜淇淋,什麼都沒有!我已經吃膩了什麼蓮蓉包、桂花糕……給我漢堡、給我霜淇淋!」

        「大少奶奶,等等我。」丫鬟秋菊氣喘吁吁地在後頭快步追趕。

        沒有美食填肚,心靈得不到滿足的顧青衿,煩躁的越走越快,一個沒注意,不小心撞上迎面而來的人,隨即一聲驚呼聲響起——

        「啊!」

        她感覺到自己被推倒跌在地上,但是叫聲並不是她發出來的,而是……她抬眼,定睛一看,只見懷有身孕的齊姨娘在貼身丫鬟采兒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坐」到地上,一坐定,還對她冷笑了一下。

         「呃,妳……」

        顧青衿正想問她為什麼要坐地上,采兒突地拉開嗓子嚷嚷,「來人,快來人呀!大少奶奶撞倒了齊姨娘,齊姨娘肚裡的孩子不好了!」

        剛站起身的顧青衿怔愣了下,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們主僕倆,不一會兒工夫,一群奴僕就聞聲圍了過來。

        「齊姨娘,妳撐著點。」采兒焦急擔憂的喊著。

        方才還神色自若的齊燕青,這會則是擰著眉,一臉痛苦的呻吟,「我……疼,我的肚子好疼……」

        「你們幾個快幫忙扶齊姨娘回房。」采兒又指著其中一名下人,「你,快去請大夫來!」

        那名下人一聽,連忙點頭應道,快步離去。

        顧青衿愣愣的看著眼前這番喳喳呼呼的大陣仗,饒是她再笨,也知道自己被這對精明幹練的主僕倆給陰了。

*             *             *

       窩在和蘇府大宅天差地別的破舊矮屋裡,顧青衿餓到兩眼發昏,但她的腦袋卻格外清楚,她再也回不了蘇府了。

        說來,她的人生真是一場奇妙之旅——

        她原本是個生在現代,大學剛畢業,才進一家禮品公司不到半年的小職員,某天中午吃完午餐,在回公司的路上,她順道買了霜淇淋邊走邊吃,過馬路時沒注意來車,被撞飛後,當她「醒來」時,人就已經穿越到古代來了。

        一開始她感到不敢置信,不過她很快就適應了,因為這裡有很疼愛她的姑母,和姑母的婆婆,也就是蘇府的老夫人,她們疼愛她的方式,簡直和她現代的父母一模一樣,就是把她餵得飽飽的。

        她的父母都是公務員,而她的大哥,從小品學兼優,樣樣拿第一,父母有這麼一個成材的兒子就滿足了,至於她,吃飽飽負責裝可愛逗樂他們就可以,因為父母的寵溺,導致她對於人生沒有什麼太偉大的抱負,唯一的嗜好就是品嚐美食,在公司專門負責團購美食。

        來到古代,她成了蘇府的表小姐顧青衿,聽丫鬟秋菊說,原主年幼時,爹娘接連病歿,她的姑母,蘇府的大夫人,便將她接到府中,視為己出般疼愛。

       靠著姑母與老夫人的庇蔭,穿越後的她在蘇家過得順風順水,吃好喝好,還在兩位長輩的作主下,嫁給對她親切又照顧的表哥蘇亮堂。

        但老天爺就愛捉弄人,蘇亮堂只當她是小妹妹,並不愛她,他真正愛的是齊燕青,因為老夫人和姑母反對,他只好退一步,先娶她為正妻,再納齊燕青為妾。

        她起初並不以為意,只要吃穿不愁,順遂度日,他想愛誰就去愛誰,想納幾個妾,她也都點頭順他,可是……自從他把齊燕青迎進門後,不知怎地,他的態度就完全變了,越來越討厭她,還認為她老在他娘和奶奶面前裝乖。

        前不久齊燕青懷孕了,他就再沒踏進他們房裡一步,讓她有種被打入冷宮的感覺,但家和萬事興,加上姑母的疼愛不變,她也沒多加計較。

       可是齊燕青根本就是個軟土深掘的狠角色,她處處退讓,齊燕青卻步步進逼,還常常作賊的喊捉賊,就像日前,明明是她被推倒,采兒居然誣陷是她故意撞倒齊燕青,想害她流產。

       因為這件事她被姑母關禁閉,還不准她吃飯,她餓到全身無力,突然有人送食物來,她沒多想就猛吃,結果一隻雞腿還沒吃完,人就昏了過去,等她醒來時,床邊竟多了個男人,她就莫名其妙被按上和別的男人通姦的罪名。

        犯此大罪,原本該被浸豬籠的,還好有姑母替她求情,最後她被趕出蘇府自生自滅。

        雖然奶娘和秋菊都願隨她出府,但她深知自己走到哪裡都會遭人指指點點,不想讓她們跟著受罪,謝絕她們的好意,獨自離開。

        拿著姑母偷塞給她的銀兩,原本她想去住客棧,但壞事傳千里,她走到哪裡都遭人唾棄,只好一路躲,最後窩到鄰鎮這條暗巷裡沒人居住的破舊小屋。

        從昨早上街買包子饅頭被認出遭追打到現在,她已經有六餐沒吃了,餓得頭暈眼花的。

        在她被趕出府前,齊燕青曾假好心地來看她,跟她說——

        我不喜歡霜淇淋,麥當勞和肯德基我偶爾會去,星巴客的咖啡我從來不用買,自然會有人請我喝。

        當時她由於要離開蘇府太過驚慌悲傷,沒多想什麼,以為這些現代的連鎖店名是自己曾經提過的,但後來冷靜思考才驚覺不對,她根本就是徹徹底底被陰了,而且還是被「同行」給擺了一道!

        她真是笨得可以,平平都是穿越的,自己傻裡傻氣,成天揚鑼搗鼓現代才有的吃食而露了餡,人家則是低調謀劃,活生生把她給鬥走了。

        她想,那個來給她送飯的眼生下人,肯定就是齊燕青安排來陷害她的「姦夫」,他先把她迷昏抱到床上,脫光衣服和她躺在一塊兒,齊燕青再假好心端飯菜給她吃,實則是把老夫人和姑母引來「捉姦」。眼見為憑,就算事後她一再解釋,別說老夫人,連向來疼愛她的姑母都不信她了。

         餓到無力下床,若是這樣餓死在床上,她也認了,早知道齊燕青一踏進蘇家的門時,她就該避她避得遠遠的,如此一來,也不會一股腦的往人家設好的陷阱裡跳。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沒帶秋菊和奶娘一起離開,要不,餓死的可不只她一人。

        「老天爺,要是能讓我再活一次,就算穿越回現代,我也不再吃霜淇淋、漢堡了。」總而言之,不論身在現代或古代,她一整個栽在吃食這事上頭,她決定痛定思痛,再也不留戀美食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活下去還是得吃些東西,我不貪求,只要有個饅頭就好了。」

        話才剛說完,餓得兩眼昏花的她眼前突然出現一顆白胖胖的饅頭,同時間,一陣低沉嗓音倏地響起——

        「想活下去,就吃吧!」

        她還不想死,當然要活!

         她試著舉起雙手,無奈顫抖的手不聽使喚,眼睜睜看著白胖胖的饅頭卻無法吃它,忽地眼前一陣白茫茫,依稀看見有一隻好大的猩猩站在床邊,她連驚嚇都乏力,眼皮緩緩闔上,人便厥了過去。

*             *             *

        「趙大哥,你回來了,回來就好,我先回去了。」

        看著高大魁梧的趙大郎,揹著弓箭、拎著一隻野兔回來,顧青衿寬心之餘,心滿意足的回隔壁的家去。

        一個月前,她餓得快死了,是住隔壁的趙大郎拿了一顆饅頭前來解救她,她當時餓昏了過去,他還熬粥餵她喝。

        原先她以為他不知道她的身分才會對她那麼好,她因為不想欺瞞他,主動招供,沒想到他居然酷酷的說他早就知曉,但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後來她才知他早年當過馬賊山匪,殺人無數,如今回村裡當獵戶,村裡人都怕他,沒人敢把閨女嫁給他,所以他一直是孤家寡人,依她看來,他一定是因為他們都是村人的拒絕往來戶,同病相憐,才會對她好。

        這一個月來,她不敢出門,只能靠著他接濟,他給什麼她就吃什麼,她無以為報,只好趁他白天不在時,幫他打掃家裡,他的衣服若有破洞,她就拿來縫縫補補一番,雖然補得有點糟,但破洞有縫合就好,相信他這個粗大個也不會計較太多。

        走到家門口,她躲到門後,再探頭出來往他家瞧,看看他在做什麼,如同以往,他先在外頭卸下一身打獵裝備,走到井邊打水洗臉。

        看到他豪邁潑水洗臉的模樣,她的心突然如擂鼓般狂跳,她羞怯的退了一步,低頭寬慰地想著,他回來就好,她就怕他不回來。

        幾日前,趙大郎隨口告訴她,他在街上聽說齊燕青被扶正的消息,當下她只覺得自己笨透了,人家一步步籌劃往上爬,她卻摔了個狗吃屎,連家都不能回,還得成日提心吊膽,就怕被人發現。

        現下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也可能是她下半輩子的寄託,如果他不反對的話……思及此,她臉頰莫名的發燙。

        「青衿。」趙大郎突高聲喊著。

        以為他發現她在偷看,她嚇得連忙躲進屋裡。

        「等會過來吃飯。」

         一聽,她定了定心神,朝著門外揚聲回道:「噢,好。」

       方才見他拎著野兔回來,今晚餐桌上肯定多了一道三杯兔肉,他的廚藝可好了,任何野味都能料理,想到又有好吃的,她的心情忍不住大好。

        等不及他做好晚膳,才回自個兒家不到一刻鐘的顧青衿,又來到隔壁,其實她不是餓了,而是喜歡看趙大郎炒菜時的帥氣模樣,其實只要在他身邊,她就覺得有十足的安全感。

        他很高大,身材極壯碩,古銅膚色加上一臉落腮鬍,猛一看還真以為是頭猩猩……不過他粗壯歸粗壯,人可是非常好,體貼又細心,在她眼中,他是天底下最帥的男人。

        見他菜炒好了,她將早拿在手中的盤子遞給他。「趙大哥,給你。」

        趙大郎伸手去接,粗厚的大手不經意地碰觸到她的手,她紅了臉低下頭,他深情的看她,不願放手地多握了一會。

        顧青衿並未把手縮回來,而是緩緩抬起水眸,嬌羞地望著他,情意在兩人交纏的目光之間流轉,他微微加重握著她手的力道,眼中的情意隨之加倍濃厚。

        雖然傳言將她形容得心機深重,楊花水性,可和她相處這一個月餘,他發覺她天真善良,傻乎乎的令人心憐,也令人擔憂。

        他外出打獵,她主動幫他打掃屋子,雖看得出她對家事不在行,至少她有心。她的出現,讓原本打算孤身終老的他,有了想成家的念頭,她需要人照顧,而他非常樂意成為那個人,一個人雖日子自由自在,但如果有個交心的人相依為伴,也不錯。

        「什、什麼味道?」顧青衿皺起鼻頭,用力嗅了嗅,見鍋子冒煙,連忙驚呼,「趙大哥,菜,菜焦了!」

        見狀,趙大郎立即鬆開手,手忙腳亂地將大鍋裡的菜盛起來。「還好,只是底部的菜焦了一些,上頭的應該還可以吃。」望著盤裡沒焦的菜,他一臉尷尬。「可以吃飯了。」

        「嗯,吃飯。」

        這段時間,每次看到他總是一臉酷樣,顧青衿從未見過他又慌又尷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她幫忙盛飯,才入座,他就夾了一塊兔肉放入她碗裡。「多吃點,妳好像又瘦了些。」

       「趙大哥,你才應該多吃一點,你要打獵需要充足的體力。」她也夾了一塊肉給他,四目相交,她羞得低下頭。

        嘴角彎揚,她越來越確定,見到他回來,自己心滿意足的原因不是他手中拎回的獵物,不是因為可以加菜,而是,他回來了。

       見到他,她懸了一天的心才能安定下來,起初是因為他是她的「衣食父母」,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真的擔心起他的安危,怕他去山上打獵,會被老虎吃了,被蛇咬了,被大黑熊撲倒……

        「青衿……」吃到一半,趙大郎突放下碗筷,臉色鄭重的看著她。

       「蛤?」顧青衿睜著圓滾滾的大眼回視他。

        「我、我明天要出門一趟。」

        「噢。」她點頭。他幾乎每天都出門,幹啥先跟她報備?

        「我這次是要出遠門,十天半個月恐怕回不來,最快或許得一個月。」

        「一個月 」她尖聲驚喊。

        「妳放心,我會先替妳準備好吃食,我也吩咐了街上幾個小販,要他們輪流送吃食到這兒,他們來時,妳躲在家裡別出來,應該就沒事。」他非常擔心她。

        「噢,好,我、我知道了。」她的笑容斂起,幽幽的道。

        「妳一個人,沒問題吧?」趙大郎憂心忡忡地問。

        「我……」壓下心頭的不安,顧青衿強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當然沒問題,我可聰明了,只要有人來,我就進屋躲著,把門關起來,誰也不會發現我。」

        他點點頭,他有重要任務在身,不能帶她前去,就算放不下心,還是得讓她留在這裡。

        「不過,趙大哥,你這回為什麼要去那麼久?」她不明所以的問。以往他頂多出去兩、三天便會回來的。「是要獵很大很大的野獸嗎?」

        他怔愣了下,隨即點點頭。「嗯。」

         「那我給你準備乾糧,免得你在山上餓著了。」她記得廚房櫃子裡還有幾塊麵餅,可以讓他帶去。

        她才起身,他馬上拉住她的手。「不用了。」

        因為他一時心急用力稍猛,她踉蹌了下,整個人跌坐在他大腿上,四目相交,他深情凝望她,濁熱的氣息噴拂在她臉上,她的心狂跳,他的心亦然。

        「青衿……」他低沉的嗓音伴著粗喘聲,認真地道:「等我回來,我、我會照顧妳……一輩子。」

        似被他的話嚇著,顧青衿瞅著他不語。

        她的反應讓他的心一緊。「妳不願意?」

        「不,我願意。」她急急脫口而出,隨即不好意思的笑了,對上他的眼神,她更堅定的回答,「我願意。」

        不只是想找個能依靠的人,是因為他,早已佔據了她的心房。

        兩人對視,深情的目光再度交纏,他緩緩低下頭,吻上她的唇,以吻宣誓他會照顧她一輩子的決心。

        水眸半掩,她嬌羞的接受這個定情之吻。

*             *             *

        「咳……咳……」躺在床上,顧青衿不斷地咳著,腦中想著趙大郎,他已經離家一個月了。

        她很聽他的話,將自己隱藏得很好,只要察覺有人走近,她便立即跑進屋內躲起來,小販依約天天送來吃食,她則是等小販離開後,再去他家取食物,原本是相安無事的,可十日前,賣包子的小販來送食時咳得很厲害,她本不以為意,誰知她吃了包子後,當晚就覺得身子不舒服,也跟著開始猛咳,她原以為只是一般風寒,卻遲遲不見好,直到她實在很不舒服上街想抓藥,才知道附近正在流行瘟疫,很多人都染上了。

        她急了,要是真染上瘟疫,那可是會送命的,她不能死,她要等趙大哥回來。

        她將身上僅存的銀兩拿去抓藥,大夫要她拿下面紗好診療病情,孰料她一拿下,又有人認出她,大夫知悉她的「事蹟」,拒絕幫她看病,一堆就診的病人將她轟出藥鋪,她只好拖著病體逃回來躲著。

        躺在床上,看著趙大郎先前幫忙修繕的屋頂,顧青衿心頭一陣酸澀,在她被蘇府趕出門、走投無路時,是他不計她的「罪惡」收留了她,原以為這是老天爺可憐她,讓她找到可以依靠的男人,可是現在……

        她全身出疹子,還咳個不停,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和上回餓昏的情況不一樣,這次若闔眼,怕是永遠睜不開了。

       她在內心祈禱,希望自己嚥下最後一口氣前,能再見趙大哥一面。

       「咳……咳……」

        顧青衿看著手中咳出來的血絲,絕望的闔眼等死之際,忽地聽到門外傳來熟悉的叫喊聲——

        「青衿、青衿。」

        「趙、趙大哥……」

        「青衿。」

        從外頭走進來,一見到顧青衿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趙大郎難掩驚慌,一個箭步上前,坐在床沿邊拉起她的手,看到她手心沾染的血絲,心中一震。

        「趙大哥,你不要碰我……你會被我傳染的。」顧青衿氣若游絲,想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抓著。

        「我不怕,我強壯得很,就算被傳染,吃個藥就沒事了。」提到吃藥,他立即說:「妳好好躺著,我馬上去抓藥來熬給妳吃。」

        「不要,趙大哥,不要,來不及了……咳咳……」

       她的咳聲喚回起身就要離開的他,他再次坐回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自責地道:「我不該讓妳一個人留在這裡的。」

        他萬萬沒想到他不在的這段期間,小村子會發生時疫,而她染上時疫後求助無門,才會越拖越嚴重,都怪他執行任務拖延了幾日,倘若能早幾日回來……

        「趙大哥,你可以……抱著我嗎?」面色如蠟、虛弱的她央求道。

        未有遲疑,趙大郎立即扶起她,讓虛軟無力的她斜靠在他懷中。

        顧青衿看著他,如同以往露出心滿意足的笑。「趙大哥,看到你、你回來,我、我好高興……」

       「青衿,別說話。」

        「不,再不說……就、就來不及了。」她伸出顫抖的手想摸他的臉,無奈力氣不夠,手舉不高,搆不著。

        見狀,他主動拉起她的手,貼上自己臉頰。

        「趙大哥,謝、謝謝你照顧我……」她眼裡蓄滿愛意和悲情,苦澀的問:「多養一個人,負擔……應該不會……很重吧?」

         趙大郎緊握著她的手,搖搖頭。

         「那,下輩子你繼續養我,好嗎?」

        他深情悲苦的凝視著她,堅定的點頭。「好。」

        「謝、謝謝你。」用盡全身僅剩的力氣,撐起一個笑容,這回顧青衿真的心滿意足了,隨即她眼皮垂闔,癱軟在他懷中。

        「青衿,青衿……」大手輕撫她的臉,食指探至她鼻下,確定她沒了氣息,痛徹心扉的趙大郎仰首激動大喊,「青衿,回來,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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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2 06:02 PM 編輯

【第二章】


        「青衿,回來,妳快回來!」

        一陣激動的叫喊聲在不遠處響起,聲音未歇,接著又有另一道焦急的輕喚聲在耳邊聒擾——

        「表小姐,快起來,少爺在喚妳了。」

         游離的魂魄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回來,感覺身體承受一陣劇烈的搖晃,顧青衿突然驚醒過來,一張眼,便看見秋菊坐在她身邊,她忍不住瞠大雙眸,久久說不出話來。

        「表小姐,妳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妳別嚇我……」不知所措的秋菊焦急得快哭了,頭一偏,看到可以求救的人,她急急的招手喊道:「少爺,少爺,快來救我們。」

        顧青衿的頭也跟著一偏,看到蘇亮堂站在湖岸邊,她又再次被驚駭住。

        她不是得了時疫,死在趙大哥的懷中,怎麼會……莫不是又穿越了?不,秋菊和蘇亮堂都在,那就代表她沒穿越到別的地方去,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少爺,表小姐好像中邪了,一動也不動,你快來救她!」秋菊心焦如焚的喊。

        等等,表小姐?秋菊怎會喊她表小姐,她該喊她大少奶奶才是,且方才秋菊說的話,她怎麼覺得非常耳熟?

        暫時拋開自己究竟死了沒有的疑惑,顧青衿冷靜下來細看四周,這湖、這輕舟小船,還有岸邊的那個人……她心頭一緊,她想起來了,眼前這情景不就是她和蘇亮堂成親一個月前發生的事!

        再定睛一看,原本在岸邊的蘇亮堂,情急之下已跳下水,想游過來救她們,但是……

        「表哥,不要過來,快回去!」她倏地坐起身,雙手用力揮舞。

        蘇亮堂是個旱鴨子,他這麼做會有生命危險的。

        她想起來了,這個時間點,蘇亮堂似乎早知道老夫人和姑母已作主要讓他娶她,會帶她出來遊玩,目的就是想說服她打退堂鼓,他想迎娶的是他的最愛齊燕青,而他既然對她有所要求,自然什麼事都順她,想先取悅她,再來談正事。

       那時,不,這時,她還不知他的目的,穿越來古代,老待在蘇府悶得慌,能出府遊玩她可樂瘋了,他說要帶她搭船遊湖,但她只想自己划船,他搖頭說危險,她故意跟他說肚子餓了,要他去買東西給她吃,他前腳一走,她馬上帶著秋菊跳上輕舟,自己划船游湖去。

        她雖不是划船高手,但划呀划,輕舟也划離岸邊朝湖中心去,膽小的秋菊害怕的僵坐在輕舟上,動也不敢動,划得手痠的她索性躺在小船上小憩一會,輕舟在湖上輕輕地晃,像搖籃般,沒一會她就睡著了。

        待蘇亮堂買了吃食返回,見她們自己划船到湖中央,嚇得魂都飛了,驚喊著,「青衿,回來,妳快回來!」

        這不是她得時疫死後,趙大哥痛徹心扉、仰首大喊的話嗎?

        怪了,她明明心滿意足的死在趙大哥懷中,怎會回到這裡?

        回到……以前……

        她心口一驚,她該不會是重生了吧

        若是如此,老天爺對她也太眷顧了,又是穿越,又是重生的,她死了好幾遍,都沒真正死去。

        「表小姐,怎麼辦,少爺快淹死了。」

        秋菊的叫喊聲喚回她游離的心神,更令她確定,她是真的重生了。

         當時,聽見蘇亮堂在岸邊喚著她們,她躺在船上不想動,頑皮地要秋菊跟蘇亮堂說她好像中邪了,不能動。

         蘇亮堂一聽,二話不說就跳下水想游過來救她們,但他是旱鴨子,想當然耳沒能成功,在雙手猛拍湖面片刻,身子便往湖裡沉下。

        她是聽到秋菊大喊「表小姐,怎麼辦,少爺快淹死了」,才知大事不妙,趕緊跳下船,游過去救他,他才沒淹死。

        思及此,不敢遲疑,這次顧青衿也縱身躍入湖中,朝蘇亮堂游去,並順利救起他。

        她重生的第一天就做了善事,想來該是平日有積福積德,才能獲得老天爺賜予她穿越、重生的機會,善哉!善哉!

*             *             *

        「青衿,這回真多虧有妳,亮堂才能保住性命,妳真是亮堂和蘇家的福星。」坐在床邊的蘇顧紅滿臉欣慰的說。

         然而躺在床上的顧青衿卻是越想越後悔。

         原先蘇亮堂是想利用機會勸她不要嫁他,好讓他娶齊燕青當正室,結果因她奮不顧身救起他,他感激之餘,便順了他娘的意思,先娶她當正室,日後再納齊燕青為妾。

         早知因果如此,不管重生前或重生後,她都不會去救他,偏偏她是救人後才想到上次離府前齊燕青的「自白」。

         那個和她一樣也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齊燕青,無非就是想當正室,外加不想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才會想方設法一再陷害她,將她鬥走,而她因為有殺千刀的通姦惡行在身,染上時疫,沒人願意理她救她,連藥也不給抓,才會活生生地死去。

        那麼,只要她不嫁蘇亮堂,不跟齊燕青爭夫,直接讓齊燕青當正室,這一切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不是嗎?

        嗯,自己真是聰明,她不嫁蘇亮堂,齊燕青就不會打翻醋罈子想酸死她,而且她還要去找趙大哥,趙大哥才是她真正想嫁的人。

        「青衿,妳別擔心,老夫人已經請人看好日子了,一個月後,就讓妳和亮堂完婚,到時妳就是我的兒媳婦,親上加親,福喜雙添,姑母等這一天可等久了。」蘇顧紅開心的笑道。

        「不,姑母,我不嫁!」顧青衿彈坐起身,猛搖頭。「既然表哥喜歡的是齊姑娘,我願意成全表哥。」

         蘇顧紅表情一垮,暗罵是誰告訴她,並直言道:「我不喜歡齊燕青,一直以來,我就只想妳當我的兒媳婦,妳別怕,有姑母給妳撐腰,就算亮堂納齊燕青為妾,我也不會讓她欺負妳的。」

         她當然相信姑母待她是實實在在的好,只是大夥都小覷齊燕青,她只消使個小手段,就輕易地收服大家的心,而她就會由嬌千金、貴少奶奶,成了人人唾棄、連豬狗都不如的蕩婦。

         可不是嗎,豬呀狗的,人還願意餵食牠們,可她沒人理,連奉上銀兩買吃的,小販都還不願意賣咧。

          「姑母,我不是怕被齊姑娘欺負……」老實說她就是怕她,不過她想了想,改了個說法,「其實,我一直以來只把表哥當兄長看待,我不愛他,不想嫁他為妻。」

          「瞧妳,說這些也不害臊。」蘇顧紅笑斥,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和藹一笑。「我當是什麼事讓妳這麼擔心呢,什麼愛不愛的,成親後做了夫妻,自然就有夫妻情。」

          顧青衿無以反駁。古代人的確不太看重愛情這回事,親上加親在姑母眼中,遠比愛不愛重要上一百倍。

          「可是我真的不想嫁嘛!」有理說不通,她只好用耍賴的,躺回床上躲進棉被,背對著蘇顧紅。

         「妳這孩子是怎麼了?」蘇顧紅唸了一句後起身,只當她是孩子氣,又念在她為了救兒子吃了好幾口湖水,還需要休養,不想太過逼她,便吩咐道:「秋菊,好好照顧表小姐。」

         「是,大夫人。」

         聽到蘇顧紅離去的腳步聲,顧青衿再為其任性加碼。「我不嫁!不嫁不嫁,打死我都不嫁!」

         走到門邊的蘇顧紅腳步一頓,回頭想唸她幾句,可又捨不得,低啐了聲,訕訕然離去。

*             *             *

        重生後的顧青衿完全沒料到,想要離開蘇府會這麼難,難如上青天,不,甚至比上青天還難!

        從她任性嚷著不嫁蘇亮堂那日,至今已七日,這些天來,她想盡各種方法欲偷偷離開蘇府,爬牆、鑽狗洞,甚至哭鬧絕食都派上場,搞得蘇府兩位夫人頭痛欲裂,偏偏她們還是不讓她走,並堅持已經決定的大婚日子不會更改。

        眼見大婚之日就要到來,顧青衿這一天只好鐵了心宣布,要她成親寧可削髮為尼,只差沒明白說要和蘇府斷絕關係,到底人心是肉做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待她如何,她清楚得很,不想說這麼狠絕的話,就是怕傷透她們的心,雖然她一再拒婚,已傷害了她們,但情義還在,倘若今日她直白說出斷絕關係,那她就是無情無義了。

        她萬萬不能嫁給蘇亮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可她又不想斷恩絕義,唉,做人真難!

        原本還擔心自己的優柔寡斷不能達到目的,未料——

        「表小姐,你不要走,如果你真要走,那就帶我走吧。」秋菊哭哭啼啼的拉著顧青衿的衣袖道。

        顧青衿這才回過神來,許是老夫人被她煩得太過,已批準她的求去,從這一刻起,她不再能安住於蘇府,她頓時鬆了一口氣。

        「誰都不許跟她走!」老夫人又氣又心寒。

        「對,你們都不許跟來!」顧青衿指著丫鬟和站在一旁偷偷掉淚的奶娘。打她一進蘇府,這兩個人就跟著她,算是照顧她日常起居的。

        蘇顧紅輕喟了聲,「青衿,既然你執意不嫁,姑母也不能留你了。」

        相較於蘇顧紅的依依不捨,顧青衿倒是一副歡天喜地樣。「謝謝姑母,那我走了。」

        不是她狠心,倘若她們知道內情,一定也會讚成她今日的決定。

        顧青衿拎著早準備好的細軟,瀟灑的揮揮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讓一干人看得傻眼。

        「你瞧你瞧,這丫頭沒心沒肝的,叫她走就真的走了,枉我們一直疼她像疼寶似的。」老夫人撫著發疼的額際,氣惱地道。

        「娘,青衿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讓她出去吃吃苦也好,這樣她才知道住在蘇府是多麼舒服的事。」和丫鬟一起攙扶著老夫人,蘇顧紅忙不迭出聲緩頰,「我看不到一日,她便會乖乖回來了。」

        這個侄女平日雖有點小任性,但一直懂得分寸,這回不知為何,死活都不嫁,拗得很,為免老夫人真動氣,她不得已只好出此下下策,趕她出去吃點苦頭,興許便能心甘情願答應嫁給兒子,死心塌地守著蘇府。

        「我猜也是,她一定會回來的。」老夫人自我安慰道。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誰都不許給表小姐送食物、銀兩,也不許去探望她。」蘇顧紅先說重話,後又緩聲道︰「倘若你們真為她好,就讓她一個人在外吃點苦,日後她才會安分的待在府裡,懂嗎?」

        「懂。」下人們吶吶的應道。

        蘇顧紅雖狠下心做這個決定,內心卻比所有人更加不捨,可為了侄女好,她還是得這麼做不可。

*             *             *

        顧青衿原以為渡過和蘇亮堂成親這關,從此她的古代人生就會一帆風順,但「回到」陋巷矮屋待了半個多月,隔壁的大門始終緊拴,別說人影,連半個鬼影也無,她這才驚覺事情不如她所想的那麼簡單。

        現下她雖未背負通奸罪名,可擔心姑母會改變主意,押她回去成親,她還是低調的避著人群。

        前幾日她終於鼓起勇氣,走到差不多隔了十戶遠的鄰居柯大嬸家,向她請教趙大哥的下落,這一問才知,他並非獵戶,而是土匪,很久都沒回來。

        因他身材粗獷,是個打家劫舍的土匪,沒人敢和他當鄰居,鄰戶紛紛搬走,才會一隔隔了十戶才有鄰居。柯大嬸是因自己行動不便,是靠村人接濟的獨居老人,無處去,才沒搬離。

        難怪附近空屋一堆,不過那些屋子的門都上了鎖,她也不能像選妃般,隨便挑一間自己中意的,最後還是選擇棲身在重生前住的矮屋。

        話說回來,即便再好的房子她也不要,她只想窩在趙大哥家的隔壁,等著與他重逢,反正到時他會幫她修繕。

        只是不知他究竟什麼時候會回來,萬一他一直不回來,那她……不,趙大哥會回來,她重生前來到矮屋時,他已經回來了,只是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她只要耐心等候,一定會等到他的。

        何況這回她變聰明了,臨出府前,帶了好多銀兩,買三個月份量的饅頭都綽綽有餘,現下,她只要躲好不被蘇府的人發現,外加耐心等待趙大哥歸來,那她重生後的古代人生,就會一整個幸福美滿。

        夜裡,冷風狂吹,顧青衿身子直發抖,不只冷,還餓呢!

        原本她打算守在矮屋等郎歸,當成是在當兵吃饅頭數日子,算算了不起再吃上一個月,她的趙大哥就會現身。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三天前早上她去買饅頭時,在街上被人撞了一下,原不以為意,回來時順道送了兩顆饅頭給柯大嬸,進屋後才發現荷包不見了。她先去問柯大嬸有無看見她的荷包,柯大嬸說沒見著,柯大嬸眼睛不好,腿腳無力,一直坐在原位沒移動過,她想柯大嬸絕不會私吞她的荷包。

        她沿路返回街上,都沒找著荷包,這才想起早上被人撞了一下,荷包肯定是被小偷扒走了。

        沒有銀兩,她的生活開始發生問題,別說怕被發現不敢上街找工作掙錢,這一時半刻,也未必有人願意雇用。

        前兩天她將一顆饅頭分成三份當三餐吃,昨天和今天她一餐都沒吃,原想跟柯大嬸討食,但想到柯大嬸也不好過,她何苦去與她分食,是以這兩日她只喝水充饑,就這麼餓著一餐又一餐。

        雖然餓得快昏厥,但她內心仍充滿希望。

        她記得和趙大哥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就和現在的情況一模一樣,在她餓了兩日、躺在床上快昏過去時,他突然現身,拿了一個饅頭要給她吃。

        推算一下,雖然此刻比當初相遇的日子早了些,但既然是重生,相同的情景下,他應該會現身才是。

        抱持這樣的信念,她在餓得精神恍惚之餘,還是高興的微笑著,眼神迷迷矇矇的注視房門口,生怕錯過他進來的那一瞬間,在她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時,突然她聽到說話聲和腳步聲——

        「你快去看看,去呀!」

        「裡頭沒人。」

        「房間裡呢?」

        「房間裡?我是男的,你讓我去表小姐的房裡查看,這不妥吧!」

        「哎呀,你走開,我自己去看。」

        這聲音,不是秋菊嗎?顧青衿內心暗叫不妙,苦等的人不出現,不想見到的人偏偏現身。

        「表小姐……」

        在顧青衿眼皮闔上前,見到的人不是她朝思暮想的趙大哥,而是丫鬟秋菊,她連嘆氣都沒有力氣了,何況是掙扎逃脫,倘若因此被扛回蘇府,她餓死也不會瞑目的。

        「趙大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顧青衿站在趙家大門外,兩手緊貼著門板,透過門上小縫,眼巴巴的看著屋內熟悉的擺設,明知沒人,她還是天天來到門前守候,痴望能看到點什麼東西,即便是鬼影也好。

        三日前,她在餓昏前,原本希冀趙大哥能現身,未料等到的人卻是秋菊,她一度還擔心秋菊若通知姑母她的落腳處,姑母會派人把她帶回蘇府,後來她才知姑母早派人查到她在這,也知道姑母用心良苦,甚至這回比她更任性,一定要讓她吃苦,還加碼讓人扒走她的荷包,就是要讓她走投無路,乖乖的自動回蘇府去。

        還好秋菊太忠心了,知道愛吃的她沒錢買吃的,肯定會餓到不行,放心不下,偷偷跟著監視她的下人前來,聽下人說兩日沒見到她,擔心她真成了餓死鬼,秋菊不顧會被姑母責罰,堅持進門探望,她才沒餓死,要不,可能又要勞動老天爺,賜她重生一回。

        唉,一直重生也不是辦法,她還是好好把今生給過好。

        她認定姑母暫時不會出手逮她,監視她的下人也不會笨得把秋菊送食物給她吃的事向姑母稟報,要不,他肯定會受到連坐處分。

         但秋菊不能常來,雖然上次來看她時,臨走前偷塞了銀兩給她,但她不想害秋菊,她已打定主意,倘若明日趙大哥還不回來,她就上街去找工作,蘇府目前正忙著要幫蘇亮堂納妾,姑母暫時沒空理會她的事,她便先去打工換食,苦守陋巷等郎歸。

        「你在做什麼?」

        後頭傳來一道聲音,以為是蘇顧紅派來監視的下人,顧青衿頭也沒回,不耐的揮手。「走開,別管我!」她都已和他言明,她不會跑走,他可以溜班不用成日躲在暗處監視她,何苦這麼固執,且她還得裝作不知他的存在,他這樣大剌剌出來,她如何裝得下去?

        「你是誰?」後頭那人又說話了。

        「問這什麼笨問題,你會不知道我是誰?」話才說完,顧青衿就覺得後衣領被提起,雙腳瞬間騰空,整個人像隻小雞般被人拎起,後知後覺的發現身後的人不是蘇府下人,她惶惶驚問︰「誰?你是誰?快放開我!」

        她嚷著要他放手,他還真放,她一個重心不穩,往後跌坐在地。

        她撫著發疼的屁股,哀叫著,「哎呀,痛死我了!是誰這麼粗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抬眼想看清是誰不分青紅皂白,一會拎人一會摔人的,正想開罵,突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她驚愣了下,仰首凝視那張蓄著落腮鬍的俊臉,笑容倏地漾開。「趙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歡天喜地的呼喚聲才揚起,他手中的刀突然朝她雪白頸項一架,令她小臉上剛浮現的喜出望外表情,瞬間僵凝住。

        「我不是壞人,你看我,這麼嬌小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我能幹啥壞事?」

        「那你在我家門前鬼鬼祟祟的做什麼?」趙文樂一雙黑眸滿是警戒的斜睨著她,冷沉的問。

        眼前這女子,看起來的確嬌小無害,倘若他只是村人口中的土匪趙大郎,他才懶得理她是誰,她愛看啥隨她看,但他真正的身份可不容許他掉以輕心,越看似無害之人,越有可能是來探他身份和任務的奸細。

        「我在、在……」顧青衿望著他,內心暗叫糟,她忘了重生後,等於所有一切重來,是以他並不認得她,她又在他家門前探頭探腦,他自然會起戒心,不過很快的她就想到一個非常好的理由,縴手一指旁邊的矮屋,甜甜一笑。「我是剛搬來的新鄰居,就住在隔壁。我是來拜訪你的,可你好像都沒回來。」

        既然他不認得她,索性就真的重新來過,她還告訴他,她之所以知道他這號人物,是前頭巷子口的柯大嬸告訴她的。

        他半信半疑的瞅著她。「你是邱家人?」

        「不,我姓顧,名叫青衿。」她笑盈盈的回道。

        「那你為何住在邱家?」

        「邱家?」顧青衿愣了下,這才意識到他在問什麼。「噢,我不認識邱家人,我只是因為那戶門沒拴,就住進去了。」

        她自以為毫無破綻的說辭,聽在趙文樂的耳裡,頓時警戒心又起,「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是土匪,還敢住下?」

        「我……」她靈機一動,編了個人聽人同情、鬼聞鬼落淚的謊。「其實我是因為逃婚,逼不得已才躲到這裡的,我的繼母心好狠,她一下子想把我賣到青樓去,一下子又想將我賣給城西的富老頭……不,傅老爺,那傅老爺已經七十好幾,我今年才十五,當他孫女都還嫌太小,我不願嫁他,就、就逃出來了。」說完,她偷偷瞥向他,面無表情、無動於衷,怎麼會這樣?

        他全然不信她的話,冷瞥她一眼,涼涼的說︰「那你得趕緊回去躲著,千萬別出來。」話落,他徑自走向自家大門,開了鎖,開門走進去。

        怔愣片刻的顧青衿,不死心的驅前想再和他攀談,「趙大哥,你……」

         砰的一聲關上門的聲響狠狠打斷她的話,她不敢置信的盯著兩片冰冷的門板,那個她重生前,對她溫柔體貼、呵護備至的趙大哥,怎在她重生後變了個樣,一點都不溫柔體貼,還很機車。

        雖被拒於門外,但她還是對著門板,微笑的和裡頭的人喊話,「趙大哥,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來拜訪你。」等了一會,確定他沒有發出任何一句要留她的話語,她只好摸摸鼻子,訕訕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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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2 09:02 PM 編輯

【第三章】

    「我肚子好餓喔。」顧青衿躺在床上「大聲」哀號著。

    趙大哥回來至今已經三天了,她不知演過幾次挨餓受凍的戲碼,想藉此牽引出他的同情心,但他卻鐵了心不理睬,全然無動於衷。

    喊了超過十聲,沒人理她,她下床悻悻然往外走,內心納悶不已,這個趙大哥是怎麼了,她重生後外貌沒變,內心對他的情意依舊如初,照理說,之前他喜歡她,現在應該也不會變才是,怎麼他對她那麼冷漠,丁點喜歡她的意思都沒有?

    重生後,地點和人都沒變,只有相遇的時間提早那麼一點點……思及此,顧青衿的心一突,該不會是這個緣故,導致事情有了些微的不同?

    想想,極有可能,除了這點,她想不出別的原因。可她也是不得已,明知嫁給蘇亮堂日後會間接害死自己,她哪可能還笨得往坑裡跳,當然是要先逃再說。

    她選擇逃出來是對的,昨兒個秋菊讓監視她的下人阿九給她帶口信,說這會齊姨娘剛進門,極力討兩位夫人的歡心,一家和樂融融,秋菊要她委屈點,先暫時棲身在這兒,千萬別再亂跑,若要移居,一定要先通知她,要不,她會找不到她。

    這個秋菊還真是可愛,她若要跑,就是不想讓蘇府的人找到她,怎還會先知會她一聲?

    照這樣看來,她目前是很安全的,應該還可以逍遙自在一陣子。

    這幾日,監視她的阿九常不見人影,也不知是姑母將他調回府,不再緊迫盯人,還是他自個兒偷懶去,不過都無所謂,沒人監視她樂得輕鬆,且還能全心全意對付趙大哥。

    夜色已黑,見他屋內沒點燈,赫然發覺他不在,顧青衿雙肩一垮,那方才她演的那出不就白演了?

    這幾日他似乎總是避著她,白天即便在家,門戶依舊緊鎖,不讓她進去拜訪,明顯拒她於千里之外,她好懷念「前世」那個善解人意的趙大哥。

    走近門前,從門縫中望去,想確定他是否真不在,手往門上一貼,門突然開了,她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低頭歉然道︰「呃,趙大哥,我、我是來問你吃飽了沒?」

    他現在對她這個積極想和他當好鄰居的陌生人有點反感,甚至排斥,她還是收斂點,和他慢慢熟識再說。

    等了片刻,漆黑屋裡沒半點聲響,顧青衿偷覷一眼,確定真沒人,往前走一步,朝屋裡輕喚,「趙大哥,你在家嗎?」

    回答她的是一室空寂。

    確定他不在,她大膽走入,環顧四周,屋內擺設和她重生前沒有不同,只有簡單的幾張桌椅。

    以前,白天他若不在,她就會來幫忙打掃和替他縫補衣服……忽地,她想起他若沒出遠門,只是上山去打獵,他通常不鎖門的,是以她才能隨意進出他家,幫做家事。

    既然她已經進來,正好可以幫忙打掃一下,就當一切從頭開始,只要她對他好,他一定能感受得到,進而再次對她產生情愫。

    「你在我的房裡找什麼東西?」

    隨著嗓音響起,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架在顧青衿的脖子上,不過她不像上回那般驚慌,只是怔了下,便緩緩站起身。

    「趙大哥,你回來了。」斂下雀躍的情緒,她不卑不亢的說。

    「我問你,你在我房裡做什麼?」趙文樂將刀又朝她雪白頸項緊壓一分,低沉的聲音比刀面還冰冷。

    「我……」顧青衿無奈的道︰「我只是在找看看你有沒有要縫補的衣服。」

    她才剛擦拭完客廳的桌椅,進入他房內想看有無破衣服要縫補,哪知他剛好回來,他一回來就撞見她在他房裡翻箱倒櫃,當然會誤以為她想偷東西。

    唉,重生後,她一整個活像流年不利,好不容易和他見到面,總會遇上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的事。

    「找著了嗎?」他冷瞪著她。

    他一點都不相信她,可不知為何,他總狠不下心對她下重手。

    「沒有。」她小聲的說。他衣櫃裡的衣服沒幾件,大都有破損,不過都已縫補好。

    「滾!」趙文樂繃著臉,惡聲惡氣地下逐客令。

    「喔。」不想加深他的反感,顧青衿乖乖聽話退出房外,走到客廳門前,腳步頓下,不甘願就此離去,躊躇之際,忽見門外地上有一隻中箭的野兔,她一時忘情的興奮大叫,「趙大哥,你獵到野兔了,今晚又有三杯兔肉可吃了!」

    怎料她話音方落,冰冷的刀面又重回她脖子上。「說,你到底是誰,又是何人派你來的!」

    「我是顧青衿,你的新鄰居……」

    「我們素昧平生,你是如何知道我會料理三杯兔肉?」

    「呃,這個嘛……」她兩眼清亮的看著他,睜眼說起瞎話,「如你所言,我們素不相識,我怎可能知道你會做什麼料理,剛才是你聽錯了,我只是一時忘了自己逃家,以為自己還在家裡。」

    隨即表情頓轉委屈的又道︰「我大哥他偶爾也會去獵野兔,只要他獵到野兔,當晚我們家的餐桌上就會多一道三杯兔肉。」

    趙文樂半信半疑地瞅著她,好半晌默不作聲,似在琢磨她話中真假,她則睜著大眼,天真無邪的對他猛點頭。

*             *             *

    「真好吃!這是我離家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餐。」飽食過後,擦拭嘴角的油漬,顧青衿露出滿足的笑意,沒多久又斂起笑容,抱怨道︰「天天啃饅頭,不只膩,還食不知味。」

    雖然她已經不再重美食,但每天三餐都啃饅頭,長久如此,哪受得了。

    見她露出甜甜憨笑,趙文樂的心莫名微微悸動,這感覺似曾經有過。他非常確定之前他不認得她,但她卻讓他有一種無法置之不理的吸引力。

    甩掉這些雜思,他板著臉,冷冷地道︰「吃飽了就快滾出去!」

    他是看她一個人住在隔壁陋室,沒有飯菜可食,一時善念,才留她一起吃飯。

    他想過了,不管她是真的逃親,還是某個貪官派來刻意接近他的奸細,一個小女子能奈他何?

    他屋裡簡陋,沒藏任何奸細想找的機密文件,至於想套他的口風,那是難上加難。

    「蛤?」被趕的滋味真不好受,她還不想走,開始用她最會的一招——耍賴。「不,我還沒吃飽,難得有飯有菜,我還想多吃兩碗。」

    還好他一次都煮一大鍋飯,別說兩碗,再添五碗都有。

    顧青衿起身去添飯,不忘招呼他,「趙大哥,你要不要再添一碗?」

    她純真的神情讓趙文樂卸下心防,下意識地拿起面前的空碗遞給她。

    添好飯,坐回原位,夾了一塊三杯兔肉入口,連扒了幾口飯,儘管已經吃飽,她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見她吃得開心,他不自覺勾起嘴角,但隨即察覺自己不過和她才相處沒多久,情緒居然輕易被她牽引,他警覺的斂起笑容,故作漫不經心地道︰「吳大人的兒子上個月成親,場面應該很熱鬧吧?」

    「誰知道。」顧青衿顧著吃飯,隨口應了句。

    他狐疑的看著她,不死心地再問︰「鎮守邊關的李將軍,上個月過六十大壽,聽說收到不少奇珍異寶,其中光是貂皮裘衣就有五件。」

    「五件貂皮裘衣?」原本猛扒飯的她,停下吃飯動作,瞠目驚呼,「這些人也忒殘忍,五件貂皮裘衣,那得扒多少隻貂的皮?為了自己要御寒,卻害貂沒命,真是沒天理!」說完,她繼續和碗中的飯奮鬥。

    聞言,趙文樂驚詫的微微瞪大眼。

    他原是小村獵戶,十年前在山上打獵時,因緣際會救了身受重傷的太子,太子見他身手不錯,為人重信義,拉攏他成為幕僚,待太子登基後,無心於仕途的他婉拒出仕。

    新皇上任,朝中很多事還不定,雖有心腹重臣,但打探貪官蠹役之事不能明目張膽進行,是以他便成了執行此任務的最佳人選。

    剛才他說的吳大人和李將軍,便是他這陣子暗中調查的兩名貪官。

    雖他以土匪之名將真正的身份掩飾得極好,但他不得不提防任何接近他的可疑人物,他猜想,她可能是這兩名貪官其中之一派來的,目的就是想搜查他有無找到他們貪污的證據,因為見她吃飯吃得極為專注,想趁機套她話,想她興許會說溜嘴,未料她卻說了這麼一番連他都未必深思過的大道理。

    「趙大哥,」顧青衿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停下吃飯的動作,抬眼看著他片刻,小聲囁嚅道︰「我先聲明,我沒有歧視你的職業,你當土匪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想向你建議一點,那就是你在工作時,可不可以挑選一下對象?」

    「挑選什麼對象?」趙文樂順勢問道,好奇她究竟想說什麼。

    「貧苦人家一定不能搶,還有,善良老百姓也不能,你若真逼不得已一定要行搶,那就搶為富不仁、沒善心、沒道德的那種人。」她一臉正色的道︰「土匪這個頭銜雖然不太好聽,但你可以選擇當一個有道義、具有俠義心的好土匪。」

    見她說得正經八百,他不禁莞爾。「好土匪?我會慎重考慮。」

    「那就好。」顧青衿鬆了一口氣。

    她這副放下心中大石的模樣令他嘴角笑紋加深,一雙黑眸透著銳光細細打量著她,她若不是天真太過,就是城府太深,使這招讓他以為她心思單純,導致鬆懈防備,她好達成偷取他搜來的貪污證據,以便回去交差。

    才重新舉箸伸向三杯兔肉鍋上的她,突又頓下動作,支支吾吾地道︰「呃,趙大哥,我還想跟你建議一件事……」

    「你說。」趙文樂一臉淡然,內心充滿好奇。

    「那個,以後你可不可以少獵野兔?」顧青衿用筷子指著鍋中的兔肉,細眉微微皺起。

    「為何?」

    「我們為了飽腹殺害野兔,這種行為和那些為了自己要御寒,枉顧貂兒性命的人,有何不同?」

    慚愧的是,她不只吃了好幾塊,還吃得津津有味。

    他不禁蹙起眉頭。「不獵野兔,那吃什麼?」除了購買白米外,他鮮少上街買吃食,饔飧泰半都是上山打獵而來。

    「有很多可以吃,雞、鴨、豬都可以。」

    「吃這些和吃野兔有什麼不同?」

    顧青衿一時答不出來,只好隨口道︰「在現代,我們都吃這些。」

    「縣帶?哪個縣?」見她似乎說溜嘴,他防心又起。

    「蛤?呃,就這個縣。」她含糊帶過,並趕緊將話題拉回來,「因為雞鴨豬都是專門養來吃的,量很多,吃它們沒有關係。」

    「只要量多就可以吃?」

    顧青衿有些呆愣的點點頭,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山上野兔其實挺多的。」趙文樂眼神銳利的凝視著她,似是想從她的表情變化窺探一二。

    被他瞅得心慌,以為他發現她不是這個朝代之人,她語無倫次的道︰「這樣啊,那、那偶爾獵一點應該無妨。」說完,她低頭猛扒飯。

    「你碗裡沒飯了。」

    「啥?真的耶,那我再添一碗。」

    「你還吃得下?」

    他沒說她沒感覺,現下這麼一提,她才發覺肚子好脹。「真的有點撐,趙大哥,我不吃了,你、你自己慢慢吃,我回去了。」放下碗筷,她急匆匆離開。

    盯著她離去的背影,趙文樂不禁莞爾,照理說她這樣的反應舉止應該讓他更加起疑,可他卻反倒覺得她既天真又可愛。

    照她所言,只要是豢養的牲畜便可吃食,那他抓幾隻野兔回來養,不也一樣可食?思緒頓了下,驚覺自己完全被她牽著走,且還想為她養野兔,他心頭的警戒登時升高。

    他不能鬆懈,一掉以輕心,非但無法完成任務,身份一旦被識破,日後便不能再幫新帝解憂,另外,他不能坐以待斃,得主動出擊探查她的身份,正好今晚沒有月光,最適合進行這事。

    想到這兒,趙文樂的心頭莫名湧起一絲擔心,外頭黑漆漆的,沒掌燈,她看得到路嗎?下一刻察覺自己的心事,他用力閉上眼,深吸一大口氣,想甩掉不該存有的關心,這時,屋外傳來乒乓響聲和一聲低咒——

    「唉唷,誰把東西亂擱,害我差點跌倒。」

    他反射性的起身想出去查看,但最後仍是鐵了心的坐回原位,來個充耳不聞,同時再一次在心中告誡自己,可千萬不能再被她牽著情緒走了。

*             *             *

    深夜,趙文樂潛入隔壁矮屋,想要探查顧青衿的真實身份,怎料才一進門,就聽見房內隱隱約約傳出貓叫般的呻吟聲——

    「唉唷,我的肚子痛死了,趙大哥,快來救我……」

    他一聽,整個人一驚,他潛入的腳步聲極輕,她竟知道他來了,可見她的武功內力極上乘。

    「趙大哥,你要是再不來,我的肚子真的會痛死!」房內斷續傳出哀號聲,「老天爺,我知道錯了,我好像有發過誓不吃美食,可是趙大哥料理的三杯兔肉很好吃,我……我不過就多吃了一碗飯、幾塊肉,這樣也不可以嗎?唉唷,好痛、好痛,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吃少一點,噢,不,不吃,不吃行了吧?」

    站在房門外,趙文樂細聽後,這才發覺她似在喃喃自語。

    「老天爺,不要再折騰我了,一直重生也是很累人的……重點是,重生後,趙大哥都不理我……」

    聞言,他不禁眉心緊蹙,她所謂的一直重生是什麼意思?不過很有可能是因為太痛了,所以她開始胡言亂語。

    「唉唷,我的肚子好脹,好痛……趙大哥,你快來救我……」

    她虛弱的聲音只能傳達到房門口,他慶幸自己選擇今晚來探查,萬一他沒來,此等蚊蚋聲肯定傳不到隔壁,屆時,她怕不活生生痛死。

    「趙大哥,趙大哥!你有沒有聽到我在叫你……」

    他聽到了,聽得一清二楚,正想邁步進去查看,突又覺得不妥,一來,男女授受不親,二來,太過關心她,他的真實身份恐會曝光。

    「老天爺,如果再賜我重生,可不可以直接回到我和趙大哥已經認識那時?要不,就省略掉這段肚子脹痛的場景,拉不出卻一直絞痛著,這真的會痛死人,唉唷,好痛喔!」

    趙文樂越聽越胡塗,眉頭也越皺越緊,他什麼時候和她已經認識?看來她真的病得不輕,不行,他得趕緊幫她請大夫。

    臨去前,他突然想到現下是搜查屋子、識破她身份的最佳時機,然而當他環顧四周,卻發現這間屋子比他家還簡陋,哪能藏掩什麼東西,再者,他不想趁她之危,要搜查,日後多得是時間。

    於是他不再猶疑,幾個跨步快速離開。

    喝過藥,吃了點小米粥,原本躺在床上呻吟的顧青衿,在隔天日落前已覺得身體好多了。

    在房裡躺了快一天,正想下床外出走走,忽地聽見門外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響,她疑惑的步出房間查看,發現趙文樂正在幫她修補門窗。

    「趙大哥,你……」

    「吵醒你了?」趙文樂邊敲釘子邊說。

    「沒,我沒睡,只是躺在床上懶得動。」她看著他,感激的道︰「趙大哥,謝謝你,昨晚要不是你幫我請大夫……」

    「我沒有幫你請大夫。」低著頭,他將幾處不太牢固的竹圍再釘牢一點。

    顧青衿不禁瞇起眼打量他,這人到底是怎麼了,重生前,她記得他的個性沒這麼彆扭的,昨晚明明是他去威脅大夫,三更半夜出診來替她看病,他還親自替她熬藥,只是最後是大夫端進來給她喝的,她實在納悶大夫如何得知她肚痛,不但飛奔前來替她看病,還親自端藥給她服用,一問之下,大夫才委屈的說出實情。

    大夫回去後,他也沒現身,她喝過藥不久,覺得肚痛緩解了些,折騰了一夜的她便不知不覺睡著了,一早醒來,床邊多了一張小椅凳,上頭放了碗小米粥,不用問也知是他煮的。

    這人,明明對她好,幹啥不承認?莫非是……他在害羞?嗯,想來也只有這個原因。

    「對,你沒幫我請大夫,是救苦救難的大夫自己神通廣大,聞病找來。」既然他不承認,她也不逼他面對,於是另起話題,想要感謝他幫忙修繕門窗。「這門……」

    孰料她才開口,趙文樂馬上打斷她的話,「我家的門板壞了要修補,早上上街時買了些材料還有剩,我看你這門窗不牢,順手幫忙而已。」他雖說得雲淡風輕,但見她氣色好轉,人又生龍活虎了,內心寬慰不少。

    顧青衿看了地上堆高的材料一眼,好笑的想著,他分明就是特意買的,卻硬要說是剩的。好吧,他這人內向害羞,他怎麼說她就怎麼聽。

    「趙大哥,你幫我修門窗,那,我幫你縫補衣褲。」她喜孜孜的提議,這樣一來,他們又回到她重生前的相處模式。

    「你病才剛好,去休息吧。」他淡然道︰「再說,我也沒有需要縫補的衣褲。」

    「我沒病,只是鬧肚疼,喝了藥好多了,我這不精神得很!」她動動手腳,讓他瞧瞧她生龍活虎的模樣,然而小臉很快又一垮,難掩失落地道︰「不過,你連一件需要縫補的衣褲都沒有嗎?」

    話才方落,見他的衣服勾破一個洞,她頓時眼睛一亮。「趙大哥,你這衣服破了,快脫下來讓我幫你縫。」

    趙文樂低眼一看,果真有,許是剛才敲敲打打時不小心勾破的。「一個小洞罷了,不需縫補。」

    「小洞不補,過幾日會變成大洞的,我的針線活雖不甚好,但縫補這小洞還是行的。」見他還是遲疑,她索性主動上前扒他的衣服。「快脫下來,別跟我客氣。」

    他的衣著簡單,三兩下就被她褪下,他厚實的胸膛和粗壯的臂膀,若是在現代,活脫脫是貴婦最哈的勇猛健壯猛男一枚,她在重生前,也有看過他赤裸上身,可沒像現在這麼近距離觀看,近得只消手一伸就能碰觸到,害她心頭小鹿亂撞。

    見她雙頰羞紅,粉嫩嬌顏甚是美麗,他竟一時看呆了。

    發現他盯著自己看,顧青衿又羞又喜,雖然離兩情相悅還差一大截,可至少他已經不像先前那般排斥她。

    「趙,趙大哥,我很快就幫你補好。」

    她跑進屋裡找出日前他送她的針線組,坐在廳堂的椅子上,開始替他縫補衣服的破洞。

    在門邊敲敲打打的趙文樂,不時看向廳內顧青衿的一舉一動,不是監控她的舉止,而是不由自主地想看她。

    他將修好的門板重新裝上,就聽她痛叫一聲,循聲望去,只見她甩著手,許是被針刺到指腹。

    「放著吧,晚點我自己縫。」

    「沒關係的,趙大哥,你不用跟我客氣。」

    聽她這麼說,他陡地莞爾。見她使針線的動作並不純熟,想必針線活工夫有待加強,說不定他縫得都比她快、比她好,不過,她專心縫補的認真模樣,還真是好看。

    這輩子,對他好的女人不多,除了他娘之外,她是第二個。

    趙文樂看得出神,心頭有股莫名的情愫生成……

    「趙大哥,你要養野兔嗎?」一早,顧青衿來到趙家門前,見他用竹子圍起一個圈,放了三隻活捉的野兔進去,她好奇的問。

    「昨晚多捉了幾隻,暫時養著。」趙文樂嘴硬的道,不願承認其實是為她特地養的。

    她幫他縫補衣服,她對他好,他銘記在心,想到先前她說什麼飼養的牲畜才能吃,他雖不甚認同,但還是這麼做了。

    她沒有多想的點點頭,接著又聽到有其他聲音,循聲走去,看到另一邊也同樣用竹子圈起兩處大圈圈,一處養雞,一處養鴨。

    「是黃色小鴨耶!」看到全身黃毛的小鴨,顧青衿驚喜的叫。「鴨鴨,你們好可愛!」

    趙文樂眉心一皺,小鴨哪裡可愛了?對他而言,養雞鴨兔其實挺麻煩的,不過見她半蹲在竹圍前,兩手攀在竹圍上,一顆小頭顱朝裡邊探,圓滾滾的雙眼興奮發亮著,令他心頭悸動之餘,突覺這些麻煩頗值得。

    「小雞,好,別吵,對,你們也很可愛,青衿姊姊會好好照顧你們,絕不會偏心的。」她看向一旁的圍籬,輕哄著聚在一起對她叫個不停的小小雞。

    見狀,他不禁莞爾。

    「對了,趙大哥,飼料呢?」她轉頭詢問的同時,伸手向他索討。

    趙文樂立即斂起笑容,繃著臉問道︰「什麼飼料?」

    「給小雞、小鴨吃的食物呀。」她走回他身邊,決定不偏心的她,不忘對野兔補充同樣的讚美,「小兔兔,你們也好可愛,不用怕,姊姊一點都不凶,很溫柔的,快過來讓姊姊摸一摸。」

    她等了一會,怕生的小兔子仍躲得遠遠的,她只好再對它們溫情喊話,「別怕嘛,姊姊人很好的,等會就拿紅蘿蔔給你們吃。」

    見她一直對野兔說話,野兔卻不理她,不想讓她失望,他大手一伸,抓了一隻野兔遞到她面前。

    「趙大哥,你幹麼?」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顧青衿怔愣了下。

    「你不是想摸兔子?」

    原來他是抓兔子要來給她摸,高興之餘,她不忘叮嚀道︰「你不能這樣,這麼粗魯會嚇到小兔子的。」她從他手中接過驚慌的小兔子,溫柔的抱在懷中,撫毛輕哄,「小兔別怕,雖然趙大哥他一臉落腮鬍看起來很凶惡,偶爾也會吃你們的同類,但他其實是好人,只是沒錢才會搶劫,才需要上山獵野兔充饑……」

    她和野兔拉拉雜雜說了一堆,他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蓄著落腮鬍的他,看起來很凶惡?嗯,也是,當初他蓄鬍的用意原就是想讓人將他看成凶惡的土匪。

    還有,他沒錢?他其實有,只是沒拿出來炫耀罷了。

    她說了那一長串話,最中聽的,就是他其實是好人,原來,在她心目中,他算得上是好人,知道她這麼想他,他心頭竟樂陶陶。

    「好啦,我不勉強你,反正日後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回去找你的同伴吧,等熟識一點,你就會喜歡我的。」

    趙文樂心口一突,這話,是在說給他聽的嗎?

    「小天小地小合,你們要彼此互相照顧,小天,你不能欺負小地,小合,你看起來懂事些,要適時地居中協調。」顧青衿對著兔窩裡的三隻小兔耳提面命一番。

    見狀,他這才明白方才那些話不是說給他聽,而是「對兔談情」,心頭竟莫名有點失落。

    「小黃、小毛,你們也要乖乖的。」她又走到雞窩和鴨窩訓話,「還有小白、小綠和小草,安靜點,你們一天到晚嘰嘰喳喳,會吵到隔壁人家的,小鴨和小兔它們應該希望能安靜的睡一覺,要乖乖的喔。」

    見她不偏心地在三個小窩中周旋,他頓時湧起一股期待,希望她也能不偏心地來關心他一下……

    不過他還來不及暗罵自己怎又有這種奇怪的念頭,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斜對面空屋有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心中警戒陡升,他佯裝若無其事的進廚房拿飼料,眸底卻透著冷厲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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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2 09:41 PM 編輯


【第四章】

    坐在自家門前烤鴨,趙文樂低垂眼眸,若有所思。

    「趙大哥你在做什麼?」顧青衿循著香味,從自家來到了隔壁,見他手中拿著一只插著烤物的竹子,她驚瞪大眼,慌急的道︰「你是不是把小毛、小黃烤了?!」

    她急得都快哭了,快步奔到小鴨家一看,小毛和小黃還好好的活著,她頓時大大鬆了口氣,接著轉過身,雙臂一展護衛道︰「趙大哥,我不許你把它們抓去烤,要不,我、我就不跟你好了!還有……」她又跑到兔窩前,擺出同樣的姿勢。「也不許抓小天小地小合去填肚。」

    他眉頭蹙緊。「不吃它們,那養它們做什麼?」是她說飼養的牲畜才能吃,他這才大費周章弄這些雞鴨兔窩,怎麼這會兒又不許吃了?他想了想,又道︰「是因為它們還小嗎?也是,我暫時不會吃它們,那一丁點肉哪夠塞牙縫。」

    聞言,她驚叫,「趙大哥,你好殘忍!不許你打它們的主意,永遠都不許!」

    見她反應這麼激動,他怔愣的看著她。

    前天,他瞥見不遠處有人鬼鬼祟祟的窺視,猜想是她的同伙,他不動聲色退開,之後跟蹤那人,發現那人竟是鄰城大戶蘇家的下人,他稍作打探後,方知她是蘇家表小姐,因為拒婚被趕出門,蘇家大少爺蘇亮堂現已納妾。

    「趙大哥,如果你執意要吃它們,那我就等你不在時,把它們偷偷放了。」顧青衿情緒激昂。

    抬眼見一臉稚氣未脫的她漲紅著臉,趙文樂陡地輕笑,不過就是幾隻黃毛小鴨,也能讓她說得臉紅脖子粗的,看來蘇家的人對她的評價如實,活潑大方,善良純真。

    善良是善良,但她還是對他編了個謊,據他打探得知,蘇府大夫人是她的親姑母,疼她如己出,老夫人也待她極好,她是為了不嫁蘇亮堂和兩位夫人鬧僵,這才逃家。

    原本這事是蘇府主人的秘密,但人多嘴雜,這事終究還是傳了出來,即使兩位夫人對外堅稱她回本家小住些時日,過不久便會和蘇亮堂舉行大婚,但逃婚一說仍是傳得沸沸揚揚。

    他是不知她為何逃婚,在他看來,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好好的蘇府少奶奶不當,跑來住他家隔壁的破屋,弄得自己狼狽至極,連頓飯都不能好好吃。

    他猜想,蘇府夫人雖氣惱她,可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是以派下人暗中監視她。

    逃婚事件看來再單純不過,饒是如此,他依舊不能掉以輕心,畢竟蘇府有個齊燕青……

    「還有,你烤的那個是什麼?」

    顧青衿的話再次打斷趙文樂的思緒,他回過神來,就見她一副戒備的神情,他以她的立場來解讀,她肯定不希望他烤的是她極力捍衛的牲畜的同類,但很不幸地,他烤的就是小毛的同類,可不知為何,他不捨她難過,又希望能把她喂得飽飽的,於是話一出口就成了這樣——

    「鵝,我在烤鵝。」

    「鵝有這麼小隻嗎?」聽到他烤的不是她身後那些小可愛的同類,她寬心的趨前一看。「而且它看起來很像北平烤鴨。」她當然吃過烤鴨,只是此時非彼時,在小毛、小黃面前吃它們的同類,何其殘忍。

    「北平烤鴨?」

    「呃,就……」顧青衿一時口快,只好硬拗,「就烤鴨嘛。」

    「賣牲畜的小販跟我說是鵝。」趙文樂涼涼的說,把罪過推給小販。

    「噢,這樣啊。」美食當前,她不自覺地蹲在火堆前,很自然的等著吃。

    「應該烤得差不多了。」他拿起刀,三兩下利落的割下一隻鴨腿,怕太燙,還將早準備好的棉布包在腿骨下方,讓她方便拿著吃。

    看到他貼心的舉動,她內心喜孜孜的。

    「先吹涼再吃,免得燙口。」知道她來此的原委,他對她的提防消彌了些,雖猶不能大意,但她畢竟只是個小女子,孤身在外,他這個鄰居總得多照顧她一下。

    「我知道。」顧青衿笑瞇了雙眼,可是吃了幾口腿肉,她越覺不對勁。「趙大哥,我怎麼越吃越覺得是烤鴨?」

    「鴨和鵝的口感差不多吧。」趙文樂淡然道,自顧自的吃著。

    「噢,可能吧。」她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她當真沒吃過烤鵝,不知其味道如何。

    暗覷她一眼,她似乎真信了,莫怪蘇府的人皆說她善良天真,依他看,她還多了一點憨味,天真的憨,可愛的憨,令人百看不厭的憨。

*             *             *

    靜謐的深夜,顧青衿仍待在鄰居家,一丁點也沒有回自家的意願。

    坐在藤椅上,低頭抱膝,一副孤伶伶的她,覺得自己像被世界遺棄的人。

    「臭趙大哥,你到底去哪裡了,還不回來!」盯著微弱的燭光,她神色落寞的噘嘴嘟囔。

    三日前,他才熱絡的又是幫她釘門窗,又是幫她修屋頂、添家具,外加添糧添銀,她才樂著兩人的感情已悄悄步上軌道,孰料翌日醒來便找不到他,他彷彿人間蒸發似的,不知死去哪……呃,不見蹤影。

    仔細想想,重生前他也常常一段時間不見人影,最後一回還是因為他離開一個多月未歸,她才得時疫死的。

    她想,他會一聲不吭的離開,肯定是去當土匪劫財了,畢業這行業也不是什麼光彩事,他自然不好大聲嚷嚷,可是好歹跟她知會一下,要不,留張字條也好。

    偏偏這兩日姑母派來監視她的阿九也沒當班,連柯大嬸也不知被誰接走,四周不見人影,獨剩她一人淒涼地死守空屋。

    其實,她是可以上街去逛逛的,之所以落寞獨守,是擔心他回來找不到她,不,正確說來,她是怕他回來她沒見著他,然後他又離開了,徒留擦身而過的遺憾。

    也不知他在哪個山頭上工,要不然她早自行前去找他,也不必天天提心吊膽的等著,這一等,還不知得等上幾天呢!

    所幸他離去前,有為她添糧,省著吃,再撐個三日是沒問題的。

    雖等著發愁,但想到他們之間相處的模式,和重生前相差無幾,顧青衿忍不住勾起微笑。

    從早上等到深夜,她人幾乎都在他屋裡轉,不願離開,等到發睏,她決定今晚直接睡下,這樣要是他半夜回來了,她就能馬上見到他,而且,睡在他的床上,她比較有安全感,彷彿他就在身邊。

    拿著燭火進入房內,他的房間其實也挺簡單的,一張床、一張矮桌、一個衣櫃,沒太多雜物,不過,房內殘存著一股屬於他獨特的男性氣味,令她安心。

    放好燭火,躺到床上,她發覺一顆心果然安定許多,昨晚她還胡思亂想,不知半夜會不會有小偷闖進來,雖然這裡簡直是廢區貧巷,但難保不會有不知情的外地小偷。

    為防萬一,他替她準備了一根她拿得動的粗木棍,放在她房裡……心口一突,糟,她忘記拿過來了!

    倏地彈坐起身,顧青衿本想回家去拿,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夜已深,偷兒要來早來了,何況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嚇自己,哪來的偷兒,這裡可是連鬼影都沒見到的地方。

    呵笑了聲,正欲躺回,突地窗口竄入一道黑影,巨大的落地聲把她嚇怔住,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回過神來,這才驚覺有人闖入,連忙放聲尖叫,「小偷,有小偷!救命啊!」

    方才跌落地上的黑衣人倏地來到她身邊,寬厚的大手緊捂著她的嘴,她死命掙扎,雙腳雙手全都用上了。

    「青衿,是我!」

    聽到熟悉的低沉嗓音,原本驚慌失措的顧青衿動作一頓,待定下心神後,就著微弱燭光細看向身邊人,不免錯愕驚呼,「趙大哥!」

    「你怎會在我房裡?」和之前嚴加提防的質詢語氣大相徑庭,這回,趙文樂的語氣中添了溫柔。

    「我在這兒等你。」說完,她不禁羞紅著臉低下頭,這才發現他手臂上正滲著血。「趙大哥,你怎麼受傷了?」

    他壓低聲音說︰「別嚷嚷!」雖確定沒人追上,但方才她大聲嚷叫,難保不會引來追兵。

    「噢。」顧青衿連忙摀著嘴,還煞有其事的跑到窗邊探頭看了看,隨即將窗子關上,返回床邊時,低聲的告訴他,「趙大哥,外頭沒人。」

    趙文樂怔了下,隨即點點頭。他當然知道沒人,倘若有追兵,他哪會躲回家中,又怎會見她在房內不護她先行躲藏,讓她身處危險之中,不過她緊張的壓低聲,彷彿敵人就在外頭,這般可愛的反應,令他莞爾。

    就是她這看來認真,卻仍稚氣未脫的可愛模樣,讓他今晚出任務時,一時失神,手臂才會被劃傷。

    皇上一直懷疑鎮守邊關的李將軍和大漠那邊的人有勾結,這事倘若明火執仗,萬一冤了李將軍,日後恐無人願盡心竭力鎮守邊關,是以要他暗中調查,而他已查出些蛛絲馬跡,但仍未掌握確切證據。

    他遂想,夜探李將軍的府邸,或許能搜查到一些他和大漠勾結的證據。而連兩夜潛入將軍府,前一晚無所獲,今晚準備再細細搜查,腦中突想起她,一個失神沒注意,將軍府的侍衛發現他,一刀揮來,猝不及防,他手臂被傷著,擔心身份披露,他毫不戀戰,迅速脫身離開,沿途利用自己的血,引導追兵往另一個方向去,所幸順利擺脫了追兵,沒曝露身份,不過短時間內,他得暫停暗中調查的任務。

    見他袖子染紅一大片,顧青衿慌亂地道︰「趙大哥,你忍著點,我去找大夫來。」

    她起身欲出門去,被他一把抓住。「不要找大夫,我受傷的事別張揚。」

    他雖未被當場逮著,順利逃脫,但將軍府絕不會就此罷休,將軍府的侍衛長狠刺他一刀,極確定他受傷,接下來只要嚴加盤查京城內外的藥鋪,找到手臂受傷者,便不難找出夜探將軍府之人。

    「呃……」她怔了下,隨即認同的用力點頭,自以為地道︰「噢,對,千萬不可以讓人知道你受傷的事,萬一被搶的那人找上門認出你來,屆時你說不定會被官府抓去關。」

    趙文樂好笑的勾起嘴角,也罷,就讓她這麼誤會下去吧。

    「可是你的傷看起來挺嚴重的。」顧青衿定眼一看,慌急的喊,「趙大哥,你的傷口還在流血,怎麼辦?」

    「青衿,你願意幫我嗎?」

    「我當然願意。」她用力點頭,睜著圓滾滾的大眼,認真的瞅著他。「趙大哥,你快告訴我該怎麼做。」

    凝視著她的晶亮雙瞳,深邃黑眸不自覺流露情意,見她真誠關心他,心焦如火的模樣,令他內心無比悸動。

    「趙大哥,趙大哥?」輕搖著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趙文樂,顧青衿一臉慌亂無助。

    昨晚趙大哥受傷回來,礙於他的身份特殊,不能請大夫,她只好照著他教她的簡單步驟,先替他清洗傷口止血,還去廚房拿了一壇酒,看他含酒朝傷口噴灑,她想,他應該是在消毒吧。

    本以為只要血止住就沒事,她坐在床邊守了他一夜,最後不小心睡著,清晨她醒來,發現他不太對勁,手往他額上一探,這才發覺他的額頭好燙,不只額頭,全身都燙。

    她想,許是他的傷口沒上藥,發炎導致發燒,昨晚他還嘴硬的說「這點小傷,無妨,睡一覺醒來就沒事」,誰知道睡一覺醒來,事情就大條了。

    「趙大哥,趙大哥!」

    見他沒反應,顧青衿想再這樣下去不行,心急如焚的她跑出門外,不管三七二十一,她都要請大夫來幫他看一看,可再一想,萬一昨晚被搶的受害者不甘心,還在找劫匪並且報了官,那她這一去,不就自投羅網外加引官兵入室?

    原本急促的腳步躊躇頓下,她杵在門外發愁思忖。

    倘若請大夫來幫趙大哥醫治好傷口,但趙大哥很有可能會因此被抓,縣太爺給趙大哥安的罪名不只昨晚搶劫那一條,或許連之前那些沒破案的搶劫案子,全都推到他頭上,說不定會判他死刑。

    但如果不快點請大夫來醫治,再拖下去,趙大哥若撐不住,一樣必死無疑,橫豎都得死,那……

    呸呸呸,趙大哥不會死的。

    「唉唷,我到底該怎麼辦?」

    猶豫不決之際,顧青衿不經意瞥見前面空房有一抹鬼祟人影,她馬上便知是姑母派來監視她的阿九,這阿九也真是,前幾日她無聊得發慌他不來,今日她為趙大哥的事愁得團團轉,他來湊什麼熱鬧呀他!等等,或許她可以讓他去幫忙抓藥?

    這樣的念頭一閃過,她就要伸手喚阿九來,但手才舉到一半就又縮了回來,此舉萬萬不可行,讓阿九前去抓藥,同樣會惹猜疑,萬一笨頭笨腦的阿九被跟蹤渾然不知,不也同樣會引兵前來?且若讓阿九受傷直接到藥鋪請大夫開藥也未必可行,倘若官兵誤以為阿九是搶劫的土匪,錯將他抓去關,那可怎麼辦?

    想來想去,現下草木皆兵,男人受傷定會馬上遭疑,若是女子受傷,且傷的是腳,便不會有這層顧慮……目光落在自己的布裙上,再移至不遠處的柴刀,那刀要往她白嫩的小腿上砍下,肯定痛死,可她沒時間考慮了,趙大哥若一直高燒不退,繼續拖延下去,就算沒死,恐怕也會燒壞腦子,屆時,說不定又不認得她,那可比重生還慘。

    不再遲疑,顧青衿撩起裙擺,往柴堆走去,拿起柴刀,閉著眼,牙一咬,用力往小腿肚割了一道。「啊!痛死我了!」

    原本躲在空屋想打個盹的阿九,一聽到她大叫,驚慌地拔腿奔來。「表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腳流血了,快點送我去看大夫。」她痛叫著。

    「表小姐,怎麼會這樣?」阿九想看個仔細,繞到另一邊,原本慌張的表情驀地一愣。「表小姐,你的腳……沒流血呀。」

    「蛤,沒流血?」顧青衿往自個兒小腿上看去,腳當真沒受傷,難怪她喊得用力,卻不覺得非常痛,她再定眼一看,她腿上套著襪子,而且柴刀拿反了,就算她使盡全力也割不出血痕。

    「表小姐,柴刀危險,你別拿。」阿九把柴刀自她手中取下。「大夫人最近為了齊姨娘的事頭疼得很,你可千萬別受傷,這樣會讓大夫人更頭疼。」

    她的全副心神全專注在柴刀上,沒注意聽阿九在嘟囔什麼。

    「表小姐,沒事的話,我先過去了。」阿九指著空屋說。

    大夫人不捨表小姐,想接表小姐回家,沒想到原本柔順的齊姨娘態度丕變,不只不許大少爺娶表小姐,更不許他接表小姐回家。齊姨娘不過是妾,大夫人自然是容不得她胡來,可她偏在這時有喜了,一生氣就狂吐吃不下,到底肚裡懷的是大少爺的骨肉,大夫人顧及這點,暫時只得順著她,可也因此氣悶出病來,躺在床上好幾天呢。

    他不敢讓大夫人知道表小姐已經發現他,只好照著秋菊教他的,說他隱藏得極好,表小姐沒發現他,至於表小姐就住在陋巷裡一間久無人居的矮屋,靠著一個好心的鄰居「婦人」接濟。

    他自然是不敢依實情稟告,說表小姐住在一個土匪家旁,這事要讓大夫人知情,怕不氣壞。

    先前,土匪還沒回來時,是秋菊偷塞一點紋銀給表小姐,怕大夫人知道會生氣,才挑斜岔兒,說是鄰居善婦接濟,誰知沒多久竟出現一個土匪鄰居。

    原先他還提心吊膽,怕表小姐被土匪給殺了,猶豫著要不要向大夫人實情稟報,但前陣子府裡忙著齊姨娘進門的事,大夫人也還在氣惱表小姐不聽話,沒真要聽他稟報表小姐的事,他也就沒多提,這一沒提,拖久了,他更不敢開口。

    大夫人今兒個精神好一些,命他來守著表小姐,他便尋了上回的空屋待著。

    「啊,好痛,我的腳流血了,痛死我了!」

    阿九才走離不到五步,顧青衿再次大叫,他嚇一跳連忙回過頭道︰「不,表小姐,我剛才確認過了,你的腳沒流血。」

    「是真的,我的腳真的流血了,好痛,而且流了好多血,你看。」她側過身,把已脫掉襪子且鮮血直流的小腿肚秀給他看。

    方才,她專注的盯著柴刀看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下定決心,襪一脫,刀一劃,成功割出一道傷痕,這會血真的汩汩流出,痛得她都飆淚了。

    見狀,阿九瞠目驚呼,「表小姐,你的腳真流血了,怎會這樣,我不是說那刀危險,把它放回去了,你怎麼又玩刀?」

    「別囉唆,快點帶我去看大夫!」

    「是,表小姐,你忍著點,我馬上請大夫來。」

    「不行,不能請大夫來。」

    「為什麼?」

    「呃,你沒看我的腳一直在流血,當然要直接帶我去藥鋪給大夫醫治,要不等你帶回大夫,我的血已經流光了。」

    阿九一臉愕然,還在思索她這話對與否,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顧青衿倏地怒喝,「阿九,你還不快點背我去藥鋪,想讓我坐在這裡等死呀!」

    「不,表小姐,你千萬不能死,我馬上背你去。」說完,愣頭愣腦的阿九馬上背著她跑。

    「輕點,慢點,我的腳好痛,痛死我了……」

    她響亮的叫喊聲傳入鄰屋,也傳進高燒昏迷中的趙文樂耳裡,他雖然身子極為不適,可心中卻相當清楚她為何弄傷自己的腳,他不自覺輕喃道︰「青衿……」

    從藥鋪回來,等阿九煎好藥,打發走他後,顧不得腿上的傷,顧青衿踮著腳,一跛一跛地將藥端進屋裡。

    「趙大哥,起來喝藥了。」她坐在床沿邊,拿著小木匙舀起碗中湯藥,吹涼後送至他嘴邊,無奈昏迷中的他無法順利喝下,喂了幾次,湯藥悉數從他嘴角流下。「趙大哥,你不可以不喝藥,再不喝藥,你會燒壞腦子的。」她焦急的對昏迷中的他喊話,「你看,我為了你,劃傷自己的腿,那個大夫給我裹了這麼大一包,不過也是我自己把傷勢說得很嚴重,他不得不慎重些。」

    她想,他的傷比她腿上這一刀嚴重多了,她自然得說嚴重些,大夫開的藥才能對症醫治。

    為了治療他的發燒症狀,她硬是要大夫給她加開退熱藥方,說怕萬一夜裡發燒找不到大夫就慘了,阿九也擔心她有個萬一,無法對姑母交代,她說什麼,阿九緊張之餘也頻點頭,要大夫開最好的藥。

    大夫被他們主僕倆煩透了,即便只是小傷,還是依她的意思開了藥方,也恰巧這郎中就愛錢,有錢好辦事。

    不過她倒是眼尖的發現藥鋪外頭有人守著,一聽她受刀傷,還進藥鋪裡看個究竟,見她是女的,傷在腿上,才又繞出去。

    她想,那人肯定是官府的人喬裝的,等著要抓趙大哥,還好她機靈,以身試刀取藥,要不,若真傻傻的去請大夫過來,這會怕趙大哥已被官兵抓走了。

    「趙大哥,你快把藥喝下,千萬別……欸,怎麼又流出來了?不行,再這麼下去,湯藥都白白流光了。」

    顧青衿瞪著藥碗發愁,想著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讓他順利將湯藥喝下。

    古代也沒有棉花棒,要不倒是可以用棉花棒吸附湯藥,一回又一回地耐心的壓在他舌上,雖是個蠢法子,但能喝多少是多少,總比一滴都沒喝進去還全流光強多了。

    半晌後,依舊徒勞無功,盯著他的唇,她想,只好使最後一招了。

    啜一口湯藥含著,她緩緩俯身,唇對唇,將嘴裡的湯藥緩緩注入他嘴內,鼻頭碰觸到他發燙的臉,瞬間像被感染似的,她的雙頰倏地燙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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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2 09:56 PM 編輯


【第五章】

    一大早天未亮,趴睡在床畔的顧青衿突然驚醒,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趙大郎的額頭,燒好像退了些,不過還是有點熱,可能是昨天藥喝得還不夠。

    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想起昨日喂藥情景,她不禁羞紅了臉。雖然喂藥是再正當不過的理由,但她趁他生病時,未經他同意就吻了他,這是不是太犯規了?

    越想臉越燙紅,她趕緊起身,一跛一跛地步出門外,準備再煎一帖藥。

    昨兒個從阿九那兒得知姑母和老夫人接連被齊燕青氣病,她雖心繫她們的健康,但聽聞齊燕青因有身孕在蘇府氣焰囂張,更令她堅定不回蘇府和表哥成親的決心。

    她沒回去,府裡已亂糟糟,她要是回去,那豈是一個亂字了得,早晚都得出人命,且她也再三叮囑阿九不準告訴姑母她腳受傷一事,不希望再增添姑母的煩憂。

    她不能回蘇府,不能讓姑母為她擔憂,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不過這點她無法完全做到,畢竟出門在外,真的不如在蘇府那般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但她可以找個能依靠的人照顧她,趙大哥就是她能依靠的人。

    眼下趙大哥生病,她得先照顧好他,日後,他才能照顧她,要廝守一生的人,就是要互相照顧,不是?

    只不過,也不知道趙大哥願不願意照顧她一輩子,雖然在她上回臨死前,他有答應要養她一輩子……

    「咳、咳咳……」被爐火的煙燻嗆咳了下,她專心煽火煎藥,不多想其他,一切還是得等趙大哥好全再說。

    端藥進房,拍拍趙文樂的臉,見他還是沒醒,顧青衿想,在他完全清醒前,還是得用嘴喂藥。

    「趙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我想,最多再喝兩回湯藥,你就可以醒來。」雖是這麼說,但她眼裡蓄滿了擔憂。「如果你還是不醒,我會再想其他法子救你,絕不會棄你不顧。」

    端起碗喝藥的她,沒注意到床上的人眉頭微皺,她含著湯藥,彎身,小嘴貼上他的唇,小心翼翼地將湯藥徐徐注入他嘴裡。

    近距離看著他的眉眼,顧青衿嬌羞一笑,其實他長得挺俊的,兩道大濃眉加上一雙深邃黑眸,怎麼看都會迷死人,只是差在他蓄了一大圈落腮鬍,加上高大健壯的體魄,乍看之下挺凶惡的。

    說到落腮鬍,原以為下顎貼在鬍子上會刺刺的,未想觸感卻意外的柔軟。

    察覺自己嚴重分心,她連忙坐挺身子,正了正心神,趕緊再含一口湯藥送上,同時在心裡暗罵自己,她真是不及格的護士,沒專心照顧病人就罷了,居然還對病人起了不該有的遐想。

    喂完一口接著又一口,暗自告誡自己別再分心,但那雙深邃黑眸直瞅著她,她的目光很難不被吸引……

    等等,他直盯著她?

    顧青衿瞪大眼,和他對視半晌,確定他雙眼是睜開的,她嚇了好大一跳,被自己嘴裡剩餘的湯藥嗆了下,咳聲連連。「咳……咳咳……」

    見她嗆著,才剛蘇醒的趙文樂不顧還在茫然中,忙不迭支肘坐起,寬厚大手輕拍她的背。

    她回頭,對上他的眼,羞急的解釋道︰「趙大哥,我、我是見你昏迷不醒,才、才會想這樣喂藥給你喝。」

    「謝謝你,青衿。」他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

    他雖高燒昏迷不醒,但昏沉中的他偶爾還是聽得到她說的話,知道她為他所做的一切,他怎會不感動。

    顧青衿輕輕搖頭,微笑道︰「趙大哥,你幹麼跟我客氣,之前都是你在照顧我,現在你受傷,我照顧你也是理所當然。」

    「你的腿……」趙文樂充滿歉疚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腿上。

    「沒事,一點小傷罷了。」她想裝豪邁,手往腿上用力一拍,未料卻痛得她齜牙咧嘴。「唉唷,痛痛痛,痛死我了。」見他俊臉布滿歉意,她連忙強顏歡笑道︰「哈,其實一點都不痛,我只是在嚇你,呵呵。」

    「你的腿傷……喝過藥了嗎?」知道她故作輕鬆是想讓他安心,心頭盈滿感動之餘,更加心疼她。

    原以為她只是憨然可愛,沒想到她還有這麼體貼善解人意的一面。

    「我等會再喝。」他一提湯藥,她這才想起他的藥還沒喝完,她忙不迭將放在床邊矮桌的藥碗端給他。「趙大哥,你快把這藥喝下。」

    這郎中雖愛錢,但開的藥挺有效的,趙大哥的燒不但退了,人也醒了。

    趙文樂依言接過,喝了一口後動作一頓,看著她許久。

    「怎麼了,應該不會燙了,還是你怕苦?」顧青衿睞他一眼,忍不住輕笑。

    沒想到他大隻歸大隻,卻像個孩子,居然還怕吃藥會苦?

    見他一直看著自己不語,她就當他默認了,畢竟這和當土匪一樣,都是不光彩的事,不肯明說也是情有可原。

    「我記得廚房好像還有糖,要不,我去拿糖來。」顧青衿欲起身離開,他突地抓住她,一雙黑眸直瞅她。「趙大哥,你、你放心,這事我不會四處說去。」怕他不信,她還煞有其事地舉手欲立誓,「我發誓,我……」

    她才剛啟口,趙文樂便用手輕摀住她的嘴,隨即又喝了一口湯藥,在她直盯著他,想看他有無露出不甚喜愛苦味的表情時,原本壓在她唇上的手,突然改扶著她的後腦,他的俊臉倏地逼近,在她還未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他的唇已猝不及防貼上她的,下一秒,含在嘴中的湯藥徐徐注入她嘴裡。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瞬間怔愣住,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瞠大著美眸瞅著他。

    喂完藥,他挺直身,一雙黑眸仍緊盯著她,她微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時,他的手伸至她嘴邊,溫柔的用指腹揩抹去她嘴角殘存的藥漬。

    他用低沉的嗓音,堅定深情的宣誓,「青衿,只要你待在這裡的一天,我一定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

    「趙大哥……」滿心喜悅的顧青衿的眼底隨即漾起薄霧。

    厚實大手輕捧她的臉,趙文樂再度貼上她的唇,溫柔的親吻著。她輕輕地闔上眼,眼中薄霧積成晶瑩的淚水滑落臉龐。

    她做到了,也等到了!

    那個在她重生前答應養她一輩子的趙大哥,終於回來了!

*             *             *

    「趙大哥,你在做什麼?」顧青衿站在門口,納悶的問著門外的趙文樂。

    一早醒來,在屋裡沒見到他人,以為他又上工去了,是聞到屋外傳來陣陣香味,出門就看到他在屋前弄了個大爐子,不知在烤什麼。

    見她推門步出,他忙不迭放下手邊工作,趨前抱起她走向不遠處的小椅凳,再輕輕將她放下。

    「趙大哥,我的腿傷早好了,可以自己走。」她羞紅臉的低頭道。

    三天前,他高燒昏迷蘇醒後,見她腿傷行動不便,要她留在他家,好讓他能就近照顧。

    他雖是土匪,但卻是個真君子,以他倆現下已是男女朋友,他對她是發乎情,止乎禮,她留宿他家,並未趁機佔她便宜,將房間讓給她睡,他則屈身後面一間原本堆積雜物的小房。

    因為她腿有傷,她想移動時,他總是主動抱她前往,雖她說不用,但他卻樂此不疲。

    「還是小心點好。」趙文樂看著她,深邃黑眸流露深情。「我在烤餅,就快好了,再等一會就可以吃了。」

    「原來你在烤餅,難怪有麵粉香味。」顧青衿用力嗅了嗅。好久沒吃麵包、披薩了,這麵皮烘烤香味真令人懷念。

    「你喜歡?」他拿著一只長夾在大爐子裡翻動麵餅。

    原先他是想,每天早上都吃饅頭和粥,怕她吃膩,想換個新花樣,以前他偶爾會自己烤餅吃,今日一早發現廚房還有一包麵粉,他遂決定做烤餅給她吃,於是他揉了麵團,搬出久未用的烤爐,原只是先試烤,未想她早早起床。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她甜甜一笑。

    他回頭看她,兩人目光纏綿,笑容高掛在彼此的臉上。

    「你喜歡就好。」趙文樂帶著笑轉回頭,手腳俐落的將爐中烤好的麵餅取出,置於盤上,端著兩塊大小不一的烤餅坐到她身旁,先撕下一小塊,吹了吹,送至她嘴邊。「烤餅得趁熱吃才好吃。」

    顧青衿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伸手想自己拿餅,這才發現烤餅還燙得很。「趙大哥,這餅這麼燙,你別拿。」

    「我手粗,不怕燙。」他笑。

    她摸他的手,他的手心長繭,定是長期打獵做粗活的緣故,雖說男人手心長繭反而更顯男人味,可和蘇亮堂相比,他的生活真的過得很清苦,這讓她有點心疼。

    不過,清苦歸清苦,好處也是有的,像現在,整條巷子就只有他們這兩個住戶,早上肩並肩坐在門前吃烤餅,完全沒人打擾,這生活說有多愜意就有多愜意。

    「趙大哥,你手臂的傷口還痛嗎?」看著被衣袖掩住的傷處,顧青衿想摸又不敢摸。

    他還真能忍痛,那麼深的一道傷口,她從沒聽過他喊一句痛,倒是她腿上那一丁點傷,讓她從第一天就哀哀叫,連昏迷的他都知道她受傷,想來真是難為情。

    趙文樂微笑的看著她。「早就不痛了。」有她陪他,他心裡高興,傷也好得快,自然不覺得痛。

    水眸漾著笑意,她喜歡這樣笑著和他對看,滿心滿眼只有他,天地間彷彿只剩他們倆。

    他再撕一小塊烤餅喂她吃,她也禮尚往來,伸手撕了一小塊喂他。

    「這烤餅的溫度降得真快。」她撕餅時,烤餅已不燙手,接連撕了兩小塊喂他,甜蜜喂食之餘,她想到正事,便問︰「趙大哥,你什麼時候要去工作?」

    「工作?」他眉頭皺了下,不太確定的問︰「打獵嗎?」

    「不是,是……你的正職。」

    見他仍一臉疑惑,顧青衿索性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是去搶劫。」他怔愣了下,她又正色續道︰「改天你若要去,帶我一起去吧。」

    「帶你一起去……搶劫?」趙文樂的眉心狠狠蹙攏,她哪來這種奇怪的想法?

    「不是,我又不會武功,哪有辦法當土匪!」她正經八百的說,「不過我可以幫你把風,而且還可以幫你選擇搶劫的對象。」

    他啼笑皆非。「你如何選擇?」

    「呃,這個嘛,」她摸摸後腦,想了一會兒才道︰「就先依穿著大略分成兩類,穿著粗布衣者絕不搶,穿著華服的,就先試探他們有沒有善心,有善心者也不搶。」

    趙文樂不禁莞爾。若他真是土匪,帶她這個軍師一同前去,恐怕沒一次能搶成,因為真正有善心的是她,她定會把所有他鎖定的目標全放了。

    原本說得眉飛色舞的她,突然愁眉不展,幽幽說道︰「重點是,我不想一個人孤單的守在這裡,也不知你幾時才能回來。」

    她眉心上的輕愁讓他揪疼了心。他也不想放她一個人在這裡,別說會不會有壞人闖入,她連日常生活起居都照顧不好自己,他怎能放心得下,只是,日前他答應為新皇調查的兩件事尚未完成,他是個重然諾之人,既然接下任務,絕對會鞠躬盡瘁。

    等任務完成,他會向新皇請求卸下密探的身份,屆時,他便能和她日日相守不分離。

    「我不去搶劫了。」眼神黯下,目前他能應允她的,只有這項。

    「真的?」顧青衿眼睛一亮,但隨即又眉蹙春山。「可是,那樣我們就沒銀子買饅頭和吃食。」

    看著手中的烤餅,一個非常完美的計劃閃過她的腦海。「對了,你會做烤餅,我們可以去街上賣烤餅。」

    趙文樂不想潑她冷水,輕輕點了點頭。「這個提議,甚好。」

    老實說,新皇賞賜給他的銀兩,只要不恣意揮霍,夠他們吃穿一輩子都不愁,另外,他在城郊其實還有另一座大宅,因不想密探身份曝光,他遂長居祖宅,當個窮獵戶和外人眼中的惡土匪。

    「趙大哥,你也讚成?」她充滿期待的笑咧了嘴。「你做的烤餅真的很好吃,一定會大賣的。」

    她興致勃勃的又提議,「如果你再學幾招拋甩麵皮的功夫,耍個噱頭,生意一定會更好。」

    「拋甩麵皮?」

    「呃,這個不急,慢慢來,我們就先張羅賣烤餅一事,不如明天就到街上去找攤位。」正說到興頭上,突然瞥見阿九又現身,她驚急地踩了煞車。「呃,趙大哥,賣烤餅的事還是先緩一緩好了。」

    她一時興起,竟忘了嫁蘇亮堂一事還未解決,這事若不先了結,她和別的男人在街上賣烤餅,不只會毀壞蘇府的名聲,還會傷了姑母的心。

    姑母待她是真心的好,她不順她意嫁給表哥,已惹她生氣,她萬萬不能這麼和趙大哥上街賣餅,做出讓蘇府和姑母難堪之事,目前還是低調點好。

    趙文樂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來了人,且他不用回頭看也曉得是蘇府的下人,於是他故意逗她道︰「為什麼?我倒覺得賣烤餅這主意真不錯,且我對烤餅挺有自信的。」

    他並不在意她未告知他她的真實身份和逃婚實情,因為他也有事瞞著她,但他不是不願說,只是目前身份敏感,他不便吐實,另外還有一件事……

    「有自信是挺好的,可是……」顧青衿乾笑,目光心虛的飄移,瞥到他的手臂,她馬上找到一個好理由。「對了,你的手傷還未痊愈,我的腿傷也未完全好,賣烤餅的事還是緩一緩吧。」

    「好,那就等我們傷好了再做打算。」他微笑點頭。

    在她偷偷查看蘇府下人還在不在時,他斂起笑容,暗自思忖,他若暫時不表明自己的身份還情有可原,但另一件事若不坦白,只怕她會無法諒解他。

    就在他躊躇之際,見她對著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嬌憨地道︰「趙大哥,我想再吃一塊烤餅,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忍壞她吃餅的興致,他想對她說的話,終究未說出口,而是起身走向烤爐,為她烤餅去。

*             *             *

    「秋菊,你沒告訴我姑母關於趙大哥的事吧?」坐在馬車內,顧青衿再三確認的問。

    雖她和趙大哥之間是清白的,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事實,這在古代猶如犯天條,何況她還是姑母認定的兒媳婦,要是姑母知曉,肯定氣到吐血。

    「沒有,大夫人已經病病殃殃,我哪敢讓大夫人知道。」陪她一同搭馬車回蘇府的秋菊直搖頭。

    「那就好。」雖是這麼說,但顧青衿仍舊一臉憂色。

    日前阿九前來,告知她姑母這回病重好幾天都下不了床,又懸念著她獨自在外沒人照料,可齊姨娘非但不準任何人接她回府,還警告所有下人不得接濟她。

    姑母和老夫人相繼怒氣攻心病倒,而蘇亮堂自納齊燕青為妾,不,還沒納妾前就被她吃得死死的,現下她又有了身孕,他哄她順她都來不及,哪敢吭聲,是以現下蘇府的大權完全落在齊燕青手中。

    可憐了姑母早早守寡,一手撐起蘇府,對婆婆盡孝,用心教養獨子,未想老來她掌管的天地被一名小妾搶奪,還不準這、不準那,教她如何能甘心,如何不怒氣休休。

    顧青衿輕嘆了聲,她不想嫁給蘇亮堂,可無論如何她都得回蘇府探望姑母,於是她絞盡腦汁思索了許久,終於想到以調虎離山計支開齊燕青,她再趁機回府去。

    她讓阿九回去轉告秋菊,讓秋菊在下人之間傳話,說城南的觀音寺很靈驗,有身孕的婦人只要誠心誠意去那裡跪拜一天,不只能保佑母子平安,還能求男得男,求女得女,使這招原本她是不敢抱太大希望,沒想到齊燕青不但信了,還馬上讓蘇亮堂陪她前去。

    看來齊燕青真的極想母憑子貴,爭取正室之位。

    「表小姐,你真的和那個土匪住在一起?」秋菊小心翼翼的問。

    顧青衿點頭,隨即又再解釋道︰「他是因為看我腿受傷,才讓我住在他家,好能就近照顧我,你們擔心的事全沒發生。」除了牽手摟抱,外加親親嘴之外。

    「還有,別土匪、土匪的叫人家,你以後就稱他……」她想了想才道︰「稱他為趙大爺。」當土匪雖是趙大哥的正職,但她就是不想外人鄙視他。

    「趙大爺?他可是個土匪呢!」秋菊低呼。

    「他已經決定金盆洗手了,而且,他是個好土匪,不,是俠盜,對,他是個劫富濟貧的俠盜。」

    她正色的點頭。

    雖不確定之前他有沒有過濾搶劫的對象,但他答應過她要劫富濟貧,只不過他突說要收手不幹,來不及執行罷了。

    秋菊一臉不信,土匪就是土匪,表小姐竟還幫他說情。「那……趙大爺今天該不會又去搶劫吧?」

    「什麼搶劫,我不是說他金盆洗手了!」顧青衿鄭重聲明,「趙大哥是上山打獵去了。」

    齊燕青突然決定前去城南的觀音寺拜拜一事,讓她措手不及,還好一早趙大哥說要上山打獵,每回他上山,最快天黑才會回家,她便決定趁這空檔回蘇府一趟。

    「表小姐,你確定那個趙大爺是好人嗎?你和他住在一起,我覺得不太妥當。」

    「我沒和他住在一起,不都說了我只是腿受傷暫時住他那兒,而且他絕對是個好人,倘若他是壞人,早對我不利了,我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兒和你說話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你畢竟是千金小姐,還是黃花大閨女,和別的男人同住,那會讓外人……」

    秋菊勸說的話未竟,就被駕馬車的阿九的高嚷聲給打斷,「表小姐,到了。」

    「聽到沒,到了。」顧青衿瞟她一眼,努努下巴,示意她趕緊下馬車別磨蹭。

    阿九掀開車簾,秋菊見已回到蘇府,自動噤聲,這事關係到表小姐的名聲,萬萬張揚不得,她和阿九的嘴巴都得閉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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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2 10:35 PM 編輯


【第六章】

    顧青衿在蘇顏紅房內待了一個時辰,蘇顧紅氣也氣過,罵也罵了,這會兒,虛弱的軟聲相求,「青衿,算姑母求你了,回來和你表哥成親,姑母只要想到你一個人孤伶伶在外無依無靠,我這心揪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說著,她傷心的哭了起來。

    「姑母,」滿臉慚愧的顧青衿起身,屈膝跪在床前。「是青衿不孝,讓你煩心病倒。」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蘇顧紅吩咐貼身丫鬟道︰「還不快扶表小姐起來。」

    「不,姑母,你讓我跪一會,這樣我心裡的歉意才能少一些。」撥開丫鬟攙扶的手,顧青衿執意跪著說話。

    「你……」蘇顧紅好氣又好笑。「青衿,你倒是告訴姑母,你表哥哪一點不好,你這麼抗拒嫁給他,即使被姑母趕出府也意堅不改。」

    她就想不透,這兩個孩子明明挺投緣的,還經常膩在一塊兒,原本以為這樁親上加親的婚事輕鬆底定,誰知她居然反彈這麼大。

    「表哥很好,可我真當他是哥哥,從未把他當夫君看待。」

    撇開嫁給蘇亮堂的後果如何,他這麼斯文俊秀的人,還真不是她的菜,她的菜是那隻大土匪。

    仔細想想,她還真對俊秀的花美男沒特別感覺,她記得在現代時,同公司有一位俊死人的花美男,每個女同事都哈他哈得要死,可她卻只把他當前輩看待。

    話說回來,不管在現代或古代,她跟花美男好像還挺有緣的,只是她不煞花美男,花美男也不愛她,因為花美男早就都有心上人,再細想,這兩處的花美男共通點還真多,他們雖不愛她,可卻待她如親妹妹般極好。

    後知後覺的她恍然大悟,難怪她一直覺得穿越到古代後總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除了姑母和老夫人如同她現代的雙親一般,把她當豬養外,不,是寵溺她,給她最好的吃食,還有就是蘇亮堂和她在現代的花美男同事角色差不多。

    「這不是問題,姑母不是說了,你們成親後,相處久了,自然就會有夫妻之情。」

    聞言,顧青衿拉回飄遠的心思,乾笑幾聲後,正色反駁,「姑母,我來蘇府這麼多年,和表哥相處也夠久了,並沒和表哥培養出夫妻之情。」

    蘇顧紅不死心地又道︰「先前你們還未成親,自然沒想到那上頭,只要一成親,不就自然成夫妻了。」

    「姑母,兩人要成親應該要先……」顧青衿還想辯駁。

    「好,我們先別談成親的事。」蘇顧紅話鋒一轉,「你先回來住,其他的,日後再說。」

    顧青衿早料到她會提起這事,她一臉為難地道︰「姑母,可我聽說齊姨娘不喜歡我,她不準我回來蘇府。」

    「她不過是個妾,這個家什麼時候輪到她作主了!」一提起齊燕青,蘇顧紅又不免來氣。「我是念在她有身孕,加上這陣子我和老夫人都生病,才暫時讓她處理府裡的事,可不是啥事都任由她胡來。」她因為氣極了,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一張臉都漲紅了。

    見狀,顧青衿忙不迭起身,坐到床邊,輕撫著她的胸口,幫她順氣。「姑母,你別動氣,小心身體。」她想,姑母這症狀怕是高血壓。

    「你說我怎能不氣!」蘇顧紅體虛的微喘著氣。「我天天盼著你和亮堂成親,讓你當蘇府的大少奶奶,我們一家子和樂融融,可你偏不,亮堂也不知是不是吃了迷魂藥,堅持要納齊燕青為妾,這下好了,如你們的意,可苦了蘇府一大家子人。」

    顧青衿慚愧的低下頭。「姑母,我……其實我想跟你討論一件事,可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說說,一家人有什麼好不能說的!」

    「姑母,你看我一副傻樣,哪能撐起蘇府這麼大的家。」

    「這你擔心啥,有我和老夫人給你撐著呢!」

    「但你們不可能幫我一輩子呀。」看著一時啞口的蘇顧紅,顧青衿欲言又止,「蘇府需要的……是一位有能力的……大少奶奶。」

    回蘇府前她認真思忖過,齊燕青之所以會針對她,無非是想擋她坐上正位,因為她自己想當正室,一樣都是從現代穿越到古代來,她其實能了解齊燕青的心情,徬徨不安,想緊緊抓住某些東西,以保後半輩子生活無虞,像她想抓住的東西很簡單,只要能和趙大哥生活在一起,每天吃飽飽就好了,而齊燕青想要的就多了一點,她想要當正室,想掌管蘇府大權。

    其實齊燕青挺可憐的,穿越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朝代已夠侷促不安,聽說還是個孤女,日子過得也清苦,相較之下,她的境遇就好太多,一穿越過來,當起千金表小姐,一樣吃飽飽。

    換個角度來看,有心機也並不完全是不好,想掌管蘇府這麼大的宅院,還是得有點大腦的人才行,她沒太大志氣,而蘇亮堂則是當閒人公子哥慣了,他的志氣可能也比她大不了多少,蘇府若落在他們手中,早晚還是會被齊燕青給奪走,與其如此,不如早早奉上……呃,不是,她是單純的想著,只要讓齊燕青扶正,她就不會耍心機對付她,那麼重生前那些林林總總的陰謀陷害就不會發生,最後她也不會死。

    且齊燕青一扶正,蘇府早晚都是她的,她應該也不會計較現在攬權還是日後,無論如何氣氛一定比現下和樂,如此,姑母和老夫人也不會每天氣呼呼血壓飆高,蘇亮堂也不用當夾心餅乾,他大可樂得每天和他的美嬌娘卿卿我我,最最重要的是,姑母不逼她和蘇亮堂成親,她就可以和趙大哥光明正大在一起,還可以到街上賣烤餅。

    她無比明確的認定,這歡樂大結局的前提就是,讓齊燕青當蘇亮堂的正室。

    「你說的沒錯,蘇府的確需要一位德容兼備的大少奶奶,那個人就是你!」蘇顧紅也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無比堅持。

    「不,姑母,不是……」

    顧青衿還想說,但蘇顧紅已經不想聽了,假裝不舒服道︰「別說了,我頭有點痛。芸兒,讓廚房煮一桌表小姐愛吃的菜,等會我和表小姐一起吃中飯。」

    「是,大夫人。」

    「姑母……」顧青衿一心只想早點回去。

    蘇顧紅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容置疑地道︰「青衿,姑母頭好痛,我先休息一會,你也回房去歇著,等會陪姑母吃頓飯。」

    顧青衿雖感為難,但又想到姑母生病了,她不宜太過忤逆,不過就是吃頓午膳,吃完回去應該也不會太晚才是。「好吧,姑母你好好歇會,等會我陪你吃中飯。」

    待顧青衿離開後,蘇顧紅馬上用眼神示意芸兒,讓她通知管家派人守著顧青衿,好不容易盼她回來,之前趕她出府苦的根本是自己,不能再讓她走了。

    「表小姐,你走慢點,小心別撞到。」秋菊跟在顧青衿身後追得氣喘吁吁。

    顧青衿充耳不聞,執意往人潮鑽去,刻意想甩掉一堆跟班。

    中午姑母留她吃飯,吃完飯還不讓她走,命一票家丁守著她,她大抵猜到姑母是想軟硬兼施,留她在蘇府住。

    這樣可不行,她得想個辦法脫身,靈機一動,便想到一個脫身的好藉口,她告訴姑母,她要到城南的觀音寺找表哥,一來她很久沒見到表哥,很想他,二來,齊姨娘有孕去廟里拜拜,她這個小姑去關心一下,也是應該。

    蘇顧紅未必信她是真的想去找蘇亮堂和關心齊燕青,可她這番話說得挺有理,反正有家丁跟著,也不怕她偷溜,遂應允了她。

    原本顧青衿是想,來觀音寺拜拜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她只要鑽來鑽去,肯定很快就能甩掉一堆跟班,未料,如意算盤掉了珠,一時失算,這蘇府家丁個個眼明腳快,她鑽哪他們就死緊緊的跟著,有時還在前方幫她開路呢。

    「讓讓,讓讓。」

    見這招脫逃無望,顧青衿只好使出尿遁法,她一提要上茅廁,家丁們更加十萬分警戒的圍上。

    「這是幹啥,難不成我不得上茅廁?」她佯怒道。

    「不是,表小姐,他們是……」不敢直言他們這一票人都是來看住她的,秋菊委婉的道︰「想趕緊護送你到茅廁去。」

    「一堆大男人跟著我上茅廁,想害我被人看笑話嗎?」

    「可這兒人多,不讓他們護送,怕你等不及呢。」秋菊陪笑道。

    知道表小姐跟土匪住一起,雖然那個土匪沒傷害表小姐,但孤男寡女住一起總是不好,這回,無論如何她都得守著表小姐,不讓她回土匪家。

    知道他們有任務在身,顧青衿也不想讓他們為難。「好吧,那,快走吧。」

    倘若現下就任由她隨意走去茅廁,回去時,這班失職的下人肯定罰得重,若是守在茅廁前卻被她脫逃,責罰雖難免,但總是輕一些,她也不想害他們受罰,可她還是得趁機溜走,只好兩害相權取其輕嘍。

    一票下人護送她到茅廁後,由秋菊陪著她進入,他們則在外邊守著。

    觀音寺的茅廁可不是人人能上,得先捐獻一筆奉獻金方能進入,一般百姓不會想多花這筆錢,是以,茅廁不像外頭人擠人,可等著上茅廁的人也不在少數就是。

    等候的空檔,顧青衿想著要如何擺脫秋菊,至少也得先支開她一會,好讓自己有足夠逃跑的時間,便道︰「奇怪,我們在外邊繞那麼久,怎都沒見到表哥他們?」

    「今日人擠人的,說不定剛才擦身而過都沒發現。」秋菊回話時,依舊戰戰兢兢的盯著她,甚至非常警覺的也不主動說要去幫忙找人。

    見秋菊絲毫不鬆懈,顧青衿覺得挺傷腦筋的,待輪到她上茅廁時,她靈機一動。「秋菊,你看,前面走過去的不就是采兒嗎?」

    「哪裡?」秋菊四處張望。

    「已經走過去了,你快追過去看,我肚子疼,我上茅廁先。」說完,顧青衿馬上進入茅廁掩上門,好讓秋菊安心,先去追人。

    見狀,秋菊心想,她去去就回要不了多少時間,說不定她回來時,表小姐還沒出來呢,遂放心地急步往前去。

    秋菊前腳才走,顧青衿馬上推開茅廁的門,往茅廁的另一頭溜走。

    「采兒?」

    順利溜走的顧青衿才離開茅廁不遠,真的看到齊燕青的貼身丫鬟采兒,幸好她躲得快,加上外頭人多,她閃個身,采兒並未發現她。

    不過,采兒身邊未見齊燕青,照理說齊燕青大著肚子,采兒身為貼身丫鬟,應該形影不離照顧才是,難不成齊燕青和她一樣想偷溜,所以特地支開采兒?不過她馬上就暗笑自己真可笑,齊燕青巴不得緊攀住蘇亮堂當正室,打死不退,哪會溜走。

    話說回來,她自身難保,還想那麼多幹啥,還是趕緊先溜,她一不見,家丁們一定會從廟前先尋人,她還是繞到廟後的花園,想辦法趁機離開。

    東鑽西鑽好一會,總算脫離黑壓壓的人群,來到後花園人潮頓減,逃脫雖較容易,但相對的也更容易讓人發現形蹤,她小心翼翼的沿著長廊外邊走,或低頭或靠柱,走到一面寫著建廟歷史的獨立大牆後,她頓下腳步,暫鬆了口氣。

    不敢停留太久,想再繼續往前走時,突然聽到牆的正面傳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燕青,如果你在蘇府遇到任何難題,我會幫你。」

    顧青衿微蹙眉,這聲音極像是趙大哥,他喚的人叫燕青,是齊燕青嗎?他還提及蘇府……

    「文樂哥,謝謝。」

    文樂哥?看來是她聽錯聲音,可牆後這男人的聲音真的很像趙大哥。

    「我的丫鬟來了。」

    「那我先走了。」

    很詭譎的對話,感覺是男女偷情,怕被丫鬟撞見,男的得趕緊走。

    顧青衿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向長廊另端,想看一看偷情男長什麼樣,尤其他的聲音還和趙大哥十分相似,正當她緊盯著遠處時,突然聽到隔牆傳來丫鬟的聲音——

    「少奶奶,水來了。」

    「采兒,你去得也太久了。」

    采兒?所以牆後這女的真的是齊燕青!顧青衿一時嚇愣住,忘了看偷情男長什麼樣子,待她回神,人早不見了。

    話說,這齊燕青明明是姨娘,在外頭居然讓采兒喊她少奶奶,真是愛面子外加野心盡現。

    「少爺呢?」

    「少爺他……他遇到秋菊,秋菊和一班家丁正在尋找表小姐。」采兒支支吾吾。

    聽到采兒的話,顧青衿才想起自己正在偷溜中,趁沒人發現她之前,她得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離去前,就聽到齊燕青發火咆哮,「去告訴那班家丁,誰敢再找顧青衿,我馬上讓他滾出蘇府!」

    「是,齊姨娘,不,少奶奶。」

    沒空細聽下去,顧青衿用手遮臉,急匆匆離開。

    蹲在趙家門前喂雞鴨兔,顧青衿真覺人心叵測,世事難料,不,世事早已在她重生前發生過一回,重生後又有同樣的事件,只是人不同而已。

    三日前,她藉口去觀音寺找表哥,想脫離姑母的掌控,卻一直苦無機會,最後是齊燕青發火下令不許家丁尋她,她才得以順利走人。

    她知道這是齊燕青的私心,但她順利逃走是事實,照理她應該感謝齊燕青,可才隔了兩天,齊燕青又做出令人發指之事。

    齊燕青不讓蘇府家丁尋她,她自個兒倒是想方設法打聽她的下落,知道她住在趙大哥家隔壁,常在趙大哥家進出,這事便落了話柄。

    姑母執意要接她回去,齊燕青便以她和男人有染,合情合理的忤逆姑母,說她行為不檢,已污辱蘇府名聲,從此不得踏進蘇府一步。

    姑母在確定她真的住土匪家隔壁,並和土匪關係甚好,啞口無言之餘,又病倒了。

    這事是阿九一大早偷跑來告訴她的,還苦口婆心勸她趕緊離開,免得齊姨娘不知又要怎麼對付她。

    顧青衿想了想,她不應只顧自己快活,得為姑母顧一下面子,且如今齊燕青既然已知她住這兒,又給她按了個和男人有染的不貞罪名,以她處處想對付她的莫名心態,勢必不會放過此等羞辱她的大好機會,定會大肆宣揚她的罪行,讓一些化身為正義伯叔嬸哥姊的村民,拿爛菜丟她,外加惡狠狠唾棄她。

    她應該馬上走人,免得遲了,可這一時半刻,她也不知該往哪走,再加上趙大哥天未亮就上山砍柴,不到天黑不會回來,她這一走,連她自己都不知會去到何處,趙大哥若看不到她,定會發愁焦急出外尋人,如此,他倆說不定在外頭尋尋覓覓一輩子都找不到彼此,她說不定還會客死異鄉呢!

    想到這一走,從此和趙大哥天涯各一方,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如此悲戚無奈的境遇,不禁令她鼻頭發酸。

    她在心中暗忖,再等一下下,倘若一刻鐘後趙大哥還是沒回來,那她就……先躲起來好了,無論如何,她一定要等到趙大哥回來,她不想和他分開。

    喂過雞鴨兔,顧青衿將圍起的竹籬拉開,放它們自由去,今後她和趙大哥都不在,放它們去外頭自行吃草吃蟲,總比圈在竹籬中等死來得強,這些小雞小鴨小兔,是趙大哥為她養的,她不忍心它們和她一樣面臨走投無路。

    就在她放生之際,巷口傳來一陣鬧烘烘的聲響,她心中警鈴登時大作。

    這條僻靜的巷弄,平常連一個人的說話聲都很少聽見,這會兒怕是那些被齊燕青使計慫恿的正義村民要來討伐她,不行,她得趕緊走才行,要是被逮到,怕不被亂棒打死。

    丟下手中的竹籬,她拔腿往前跑,眼看就要到巷口處,突然幾隻小雞鴨竄出擋路,差點踩到它們,她及時停下腳步,然而煞車太急,她整個人往前撲倒,想起身再跑,卻為時已晚。

    「是不是這個女的?」

    「這兒沒住別人,這女的肯定就是蘇府那個和男人私奔有染,不知羞恥的表小姐顧青衿。」

    「什麼表小姐,她可是蘇府認定的大少奶奶,是蘇少爺的未婚妻。」

    「這不更罪加一等!」

    「蘇府已和她斷絕關係,這女的是蕩婦,沒成親就和男人住一塊,不知檢點,我們村裡容不下這對奸夫淫婦,她壞了我們村裡的善良純樸風氣,打死他們,打死她!」

    顧青衿驚懼的抬起頭,這一群人她沒有一個認識的,但是光聽他們的話,也知其中夾雜幾個起哄鬧事者,肯定是受齊燕青指使。

    「不,我沒有……」

    她才開口想辯駁,一堆爛菜葉倏地從她頭頂倒下,一瞬間她整個人被菜葉淹沒,別說開口說話,連呼吸都難,在她想撥開蓋在頭上的葉菜時,突感覺有一重棍打在她後背,她痛得哀叫連連。

    挨了幾棍亂棒後,顧青衿聽到一道怒喝的聲音響起——

    「全給我住手!」

    高大威武的他一現身,在場的正義使者好幾個丟了棍棒,嚇退了好幾步。

    趙文樂一看到遭難的她,馬上衝上前跪在她身邊,焦急的輕喚,「青衿,青衿……」他撥開她身上的爛葉,將她攬進懷中。

    顧青衿兩手緊抓著他,淚眼汪汪,顫栗不安的對他哭訴,「趙大哥,你要是再、再不回來,我……我就要被……打死了。」

    「別怕,有我在,沒人敢傷害你。」輕扶著她的背,感覺手心有一股濕滑黏液,一看,驚覺手心沾上鮮血。

    「趙大哥,我好痛……」她痛得精巧的五官都扭曲了。

    「你忍忍,我馬上請大夫來。」

    趙文樂欲將她抱起,人群中再度有人鼓噪,「他就是奸夫,打死他!」

    話音方落,幾只棍棒齊下,狠打在趙文樂背上。

    「打呀,你們怎都不打?」

    鬧事的人許是發現只有他們幾個自己人在行動,其他圍觀者全怔愣著,遂刻意煽動——

    「今日若不將這對奸夫淫婦打死,不但會壞了我們村裡的風氣,日後說不定會助長這股歪風,子女兒媳有樣學樣私下苟且,幹一些淫亂穢事,我們這村子怕不被冠上荒淫無恥之名,臭名萬年。」

    「說得對!絕不能姑息!」

    話完,一支棍棒隨即朝趙文樂背後打下,有人起頭,圍觀村民紛紛拾起落在地上的木棍,朝趙文樂背後狠打。

    「不要打,不要打了……」顧青衿哀求著。

    親眼目睹他被狠打卻仍跪抱著她不還手,以身體護著她,她心口揪疼不已,見他被打,遠比她自己被打還痛。

    「趙大哥,你不用管我,你起來阻止他們,不要傻傻的被打……」她心痛哭喊。

    現場至少有一、二十個村民動手圍毆,他這麼高大一個人,有武功有蠻勁,就算打不贏,也不至於處於猛挨棍的分。

    趙文樂才不在乎自己被打,就只怕亂棍會揮到她,因而他的身子越來越彎,好將懷中的她緊緊保護著。

    混亂中,突然有一道老婦的聲音竄起,拔高開罵,「你們這些混賬,憑什麼打人!」她隨手搶過一根木棍開打。

    「唷,柯大嬸,你幹啥打我?!」被搶了木棍又被打的村民,氣得跳腳。

    「那你幹啥打人家?」

    「他他們是奸夫淫婦,任何人都可以打。」

    「你哪隻眼睛看到了!再說,他們男未婚女未嫁,哪來奸夫哪來淫婦!」柯大嬸氣呼呼地高聲嚷嚷。

    「她是蘇府少爺的未婚妻,卻和別的男人私奔……」

    「那你是蘇府的誰,蘇府少爺在場嗎,在的話出個聲。」柯大嬸頓了下,察覺沒人出聲,她再度拔高聲開罵,「蘇府少爺不在,你們這些人在窮攪和什麼!」

    「他們幹這種淫亂之事,人人得而誅之。」

    「對,還有這男的,他是無惡不作的土匪,我們今天是來替天行道……唉唷,你這瘋老婦,幹啥打我!」

    「他是無惡不作的土匪?」柯大嬸拿木棍指著趙文樂,又指著在場的幾個人。「他是搶了你的錢財,你家的牲畜,還是你的老婆?!要我說,他比你們這些人都還有善心。我和他非親非故,可我這原本行走不便的腿腳,卻是他花了大把銀子帶我去看大夫給醫好的,還有,最近我才知道,之前我廳裡常有吃食,是他可憐我,弄給我吃的。」柯大嬸氣憤的指著一張熟面孔。「阿財,你這小子,以前我還能走動時,在街上拾荒,那時你才丁點大,你爹娘自顧不暇老將你丟在街上,我常拿東西給你吃、給你玩,我不良於行多年了,你來看過我一次沒?唷,你這沒血沒淚的人,今兒個倒假正義了。」

    被點名的人,自知理虧,一句話也沒說,丟了木棍便走人。

    「還有這姑娘,人家可好心了,見我行動不便,不嫌棄我這髒老婆子,和我住在一起日夜陪著我,我天天看著,人家可規矩得很!」

    聽柯大嬸這麼說,一些仗著正義之名來討伐的村民,皆露出一副心虛樣。

    「到底是誰亂傳謠言,害我們……我其實也是聽人說的,不關我的事。」又一個人心虛的丟了木棍逃走。

    其他人起而效尤,頓時跑得只剩兩、三人,顯然就是帶頭滋事者。

    「喂,你們別跑!」

    見人全跑光沒戲唱,三人互看一眼,琢磨著就算三人連手恐怕也鬥不過高大壯碩的趙文樂,遂也跟著腳底抹油溜了。

    「趙大哥,放開我,讓我看看你。」見他們全跑走,臉上滿是淚的顧青衿輕推著他。

    「大郎,你還好吧?」柯大嬸丟掉手中木棍,彎身細看。

    「柯大嬸,我沒事,謝謝你。」輕放開顧青衿,扶她坐穩,趙文樂才側過身跟著坐在地上,他挺直身試圖伸展身體,一動作就扯痛背上的傷,他眉頭緊皺。

    「趙大哥……」

    「我沒事,才挨幾下木棍,我還挺得住。」他不理自己的傷,反倒焦急關心起她來。「青衿,我先扶你回屋,再請大夫來幫你醫傷。」

    「請大夫的事我去做,我看我先幫忙扶你們回屋裡去好了,你們這對鴛鴦還真是苦命,那些人也真狠,把你們打成這樣。」

    「柯大嬸,我扶青衿回屋裡,就麻煩你去幫忙請大夫。」

    「不麻煩,我這能走還不是你幫的忙。不過,你真的可以嗎?」見他頂著滿背的傷,還不費力的扶起顧青衿,柯大嬸打趣道︰「這男人能嫁,肩膀牢靠得很。」

    顧青衿羞澀一笑,隨即又慚愧又感謝的說︰「柯大嬸,謝謝你。」

    方才要不是柯大嬸仗義執言,她和趙大哥恐已被打成肉餅,且她哪裡有照顧柯大嬸,充其量只是分給她饅頭吃,柯大嬸為了幫她甚至不惜說謊,她心裡很過意不去。

    「別想那些事,快回屋子,我趕緊去請大夫。」雖已能走,但總不若年輕人那般行走自若,柯大嬸一拐一拐地朝巷口走去。

    趙文樂和顧青衿對看一眼,她又哭又笑,他則是溫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避開她背上的傷,他輕扶著她,劫後餘生的苦命鴛鴦,一同相扶持地回屋子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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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2 10:50 PM 編輯


【第七章】

    「柯大嬸離開了,希望她能順利找到她大姊。」顧青衿坐在床沿,手拿著治傷的藥粉,親自幫趙文樂上藥。

    兩日前他們被村民打傷,他只顧著讓大夫幫她療傷,全然不顧自己。他雖身強體壯,但挨了一、二十下的木棍,哪能沒有傷,這背上可是瘀青紅腫,為免重蹈之前刀傷傷重之覆轍,傷才好些的她,堅持為他上藥。

    原本能請柯大嬸幫忙,只是柯大嬸生怕自己能走只是一時情況好,她打算要趁還能走,去尋訪遠嫁江南已三十年未謀面的大姊,這是先前柯大嬸不良於行蜷居小屋中,坐在門前日日望天期盼的心願。

    知曉這事,她自然不忍拖住柯大嬸腳步,柯大嬸見她傷好多了,這兩天那些村民也沒再來搗亂,這才放心啟程。

    方才聽他說她才知,一日他走到巷口,發現柯大嬸跌倒在地膝蓋流血,他便送她去給大夫看,大夫說柯大嬸不良於行是因膝蓋骨長期磨損,或許可吃幾帖藥一試。

    他怕自己照料不周,遂先給一大筆銀子商請大夫醫治並請人照料柯大嬸,沒想到柯大嬸吃了幾帖藥,腿腳無力的情況真的好轉,興奮之餘,決定去實現心願,臨行前,想要回來謝謝趙大哥,誰知碰上被煽動的村民施暴毆打他們的情況。

    還好柯大嬸及時出現,要不趙大哥和她可能會被失去理智的村民給活活打死呢。

    她想,這是趙大哥好心有好報,他幫了柯大嬸,柯大嬸馬上就回報他。

    他這人面惡心善,為善不欲人知,只說救助柯大嬸是小事。

    話說回來,她真的挺幸運的,那日趙大哥原本要上山砍柴,卻莫名擔心起她來,遂又折回家想要確認她是否安好,這一回來,才及時救了她,可為了護她,他卻傷得比她更嚴重,他是她的守護星,她卻是他的禍星。

    「趙大哥,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見他裸背上布滿瘀痕,顧青衿於心不忍又愧疚難當。「當初我要是沒有加以隱瞞,也許你就不會接近我照顧我,今天也就不會這麼冤枉的挨打。」

    事發後,她馬上向他坦承她的身份,原以為他會生氣,怎料他非但沒有,反而還一直安慰她,這更令她羞愧。

    若不是她來到這裡,硬賴著他,他也不會遭受連累,無端背上奸夫的罵名,如果她沒出現在他生命中,如今他還是一名自由快活的土匪。

    趴在床上的趙文樂,側頭看她,見她一臉愧意,他伸手握住她細白柔荑。「青衿,我不在意你的身份,我只在乎能不能和你在一起。」在村民失控狂打時,他滿腦子只擔心她被打傷,更害怕會從此失去她。「青衿,你沒有害我,是我保護你不夠周全,讓你陷入險境。」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獨自一人在家,我會時時刻刻保護你。」

    他話才說完,外頭就傳來一陣鬧烘烘的聲響,兩日前身上遭毆打的傷尚未好全,餘悸猶存的她,以為村民又要來搗亂,嚇得一臉慘白。

    感覺到她惶恐不安,他緊握她的手不放,正欲起身,秋菊的聲音陡地在房外響起——

    「表小姐,你在這裡嗎?」

    「秋菊?是我的丫鬟。」聽到是秋菊的聲音,顧青衿這才放下心來,她輕按著趙文樂的肩頭。

    「沒事的,趙大哥你趴好,我出去看看。」

    「秋菊,我在這裡。」

    她才嚷著,尚未起身,秋菊已興沖沖地跑進來。

    「表小姐,大夫人來了,她要親自來接你回、回蘇府去。」

    一進房,見到那趙大爺裸著上身趴在床上,表小姐就坐在他身邊,手還按在他的後肩上,原本興高采烈的秋菊,臉上的笑容倏地斂起,傻愣住。

    還來不及反應的顧青衿,維持原姿勢,怔坐床沿邊,跟在後頭跑進來的采兒,見到眼前情景,拔高聲音嚷道︰「表小姐,天哪,表小姐你怎麼和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共處一室?!」

    「我……」

    顧青衿還來不及解釋,蘇顧紅已進入房內,見到房內情景,臉色乍青乍白。

    「姑母,我……」顧青衿心一緊,慌亂的想要澄清。

    「青衿,你、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蘇顧紅怒指著她,氣得渾身發抖,面色赤紅,不一會,人便氣暈了過去。

    「大夫人!」

    「快!快扶大夫人上馬車,找大夫去。」

    「姑母,姑母!」

    一行人鬧烘烘的來,又急匆匆的離去,一臉惶然不安的顧青衿,縱使內心著急,也只能眼睜睜的目送他們離去。

    「我以為躲過了這一劫,沒想到最終還是沒避開。」坐在趙家屋前的一張矮凳上,一臉悵然的顧青衿兩手抱膝,喃喃自語著。

    本以為柯大嬸挺身幫她,她已順利擺脫奸夫淫婦的罪名,卻沒料到姑母會來,更沒想到竟會那麼湊巧,她剛好在幫趙大哥擦藥,姑母見著房裡的情景,誤會她和趙大哥有不尋常的男女關係,也是在所難免。

    「青衿,別難過了。」趙文樂自屋裡走出,端了杯水給她。

    接過水杯,她意興闌珊的啜了一口。「我不是難過,只是忍不住感嘆,命中注定的事,為何總是在劫難逃?」

    她明明已經很小心避開,可該來的,最終還是來了。

    他皺眉,不甚理解的看著她。「事情並未嚴重到堪稱一個劫字。」他淡然道︰「誠如柯大嬸所言,我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哪來那些莫須有的罵名。」

    顧青衿有些驚訝的看著他,隨即想到他以前是土匪,所以才能不顧世俗眼光,如此豁達,看來當土匪也不是全然不好,至少不會像其他古代人,頭殼硬邦邦,頑固不通。

    「如果你在意,等我把你安頓好,就上蘇府提親。」輕撫著她粉嫩的臉頰,趙文樂深情款款地凝睇著她。

    聞言,她立即瞠目驚呼,「提親?!」

    「那些紛擾事端,全源自我沒給你一個正式的名分,只要我們成親,旁人自然不能再多說什麼。」

    原本他是想等新皇交付給他的任務完成後再做打算,可現下情況,他得先為她設想,他不能也不忍見她承擔這些莫名其妙的罪名。

    「趙大哥,謝謝你。」知道他有娶她的打算,她滿心歡喜又感激。「可是……成親的事還是緩一緩好了。」

    「你不願嫁我?」

    「當然不是,我願意的!」虎急急的辯駁,察覺自己大剌剌的將肯定的答案脫口而出,她羞得低下頭。

    「要不然是為了什麼?」

    「我只是覺得時機還未到。」雖然她很想嫁給他,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要真和他成親,姑母定會氣得和她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還是等姑母氣消一點再說。

    「好吧。」見她有所顧忌,趙文樂也不再堅持,還打趣道︰「倘若時機到了,你再告訴我一聲。」

    顧青衿先是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消遣她,不禁嬌睞他一眼。

    「青衿,這地方已成是非之地,日後恐怕仍會紛擾不寧,不宜再居住。」他斂起笑容,正經地道︰「前幾天你背上的傷還痛著,不宜舟車勞頓,如今你的傷好多了,明日我帶你去別的地方住。」

    她一徑地猛搖頭。「不,不行!」

    「為什麼?」

    「不是,我是想,倘若我離開這兒,秋菊和阿九就找不到我,這樣我就無從得知姑母和蘇府的事。」顧青衿一臉苦惱外加憂心忡忡。「姑母是生我的氣,可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方才姑母昏倒,也不知情況如何,秋菊或阿九怎不來告訴我……」

    「沒消息有時就是好消息。」趙文樂安慰道。

    「你這麼說也是。」聽他這麼說,她的心情平靜多了。

    他緊握著她的手。「青衿,我先帶你到別處去居住,如果你擔心蘇府的丫鬟和下人找不到你,我會讓人通知他們的。」

    「嗯。」她點頭,水眸含笑。

    她就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的,趙大哥處處為她設想周全,不管重生前、重生後,她認定的人就是他。

    此生,非君不嫁!

    「姑母,對不起,都是青衿害了你。」顧青衿跪在蘇顧紅的床前,聲淚俱下。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昨日姑母氣昏後,秋菊和阿九都沒再去找她,原以為姑母沒事,一早她和趙大哥正要搬離陋巷,定居他處,孰料,阿九上氣不接下氣的偷偷跑來通報,說是姑母風癱了。

    一聽到這晴天霹靂的消息,她馬上奔回蘇府。

    見躺在床上的蘇顧紅,風癱了左邊的手腿,嘴斜的口水直流,話也說不清,顧青衿難過又自責。

    「表小姐,你起來,別傷心,別難過了。」秋菊試著扶她,卻被她撥開手。

    「姑母讓我氣成這個樣子,我怎能不傷心,不難過!」

    「表小姐,其實……」秋菊頓了下,見房內只有伺候大夫人的丫鬟芸兒,遂放心的在顧青衿耳邊低聲說出真相,「昨兒個大夫人回來時,除了身體虛弱,並沒有異樣,是後來齊姨娘來探望大夫人時,說你和別的男人私奔,沒資格當蘇府的大少奶奶,現下她懷著少爺的骨肉,她有資格當正室,大夫人是和她爭辯時再度氣昏,醒來後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顧青衿越聽臉色越難看,氣得猛地站起身。「這個齊燕青太過分了,我去找她理論!」

    「表小姐,沒用的。」秋菊緊張的拉住她,惶恐道︰「現下大夫人無法掌事,老夫人也還病著,整個蘇府都是齊姨娘掌管,她說大夫人是被你氣到風癱的,蘇府上上下下沒人敢反駁。」

    顧青衿細想一下,也明白秋菊說的有理,若是她此時直接去找齊燕青算賬,恐怕不只沒有幫助,還會又被她設的陷阱所害。

    「還有……」秋菊支支吾吾,似有話想說卻不敢開口。

    「還有什麼?」

    「這……」秋菊看著房門口,有所顧忌。

    「你說,別怕,有我……和表哥給你撐腰。」顧青衿遲疑了下,兩手叉腰,硬是挺起胸膛。

    其實她知道自己挺弱的,剛才她欲進門,下人不給進,她也沒轍,鬧騰了半天,還是蘇亮堂現身才放行的。

    秋菊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掩嘴湊近她耳邊,小聲說︰「齊姨娘知道是阿九去給表小姐通報的,這會已叫人把阿九抓起來,也不知阿九會不會被毒打。」

    「什麼,阿九被抓?!」顧青衿驚呼了聲。

    她想,齊燕青對付她的手段都狠絕不留情,又怎會輕易放過一個下人,何況現下她正值新官上任三把火,正好抓一個她認為沒忠於她的叛徒毒打一頓,殺雞儆猴,以儆效尤,豎立她蘇府大少奶奶的威信。

    「不行,我得去救阿九。」說完,她急煎煎的大步往外走,不管秋菊在後頭如何喊她,她仍不停步。阿九是給她通報才遭殃的,她不能見死不救。

    「齊燕青你給我出來!你不出來,我就進去!」來到蘇亮堂的院落,顧青衿對著房門氣急敗壞的大喊。

    齊燕青雖只是個小妾,但妾上無妻,早在她還未自封為蘇府大少奶奶前,她便鳩佔鵲巢,堂而皇之的住進蘇亮堂房內。

    而她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為她著急,來此的途中,她才見識到齊姨娘,不,蘇府新任大少奶奶的威嚴。

    她這一路行來,問了不下十個下人阿九的下落,沒一個敢跟她說,大伙兒皆惶然的猛搖頭,顯然早被下了封口令,這更令她擔心阿九的安危。

    采兒見她來,轉身進入內室去稟報,不一會,出來的人不是齊燕青,而是蘇亮堂。

    「青衿,你在這裡做什麼,小聲點。」

    「我幹啥要小聲點,我偏要大聲!」她又氣呼呼的嚷道︰「齊燕青,你出來!」

    「青衿,你找燕青做什麼?」他一臉擔憂,生怕兩人見面會真的吵起來。「有什麼事,表哥替你傳話。」

    「真的?」

    見她似有休兵的打算,蘇亮堂暗鬆了口氣,猛點頭。

    「好吧,那你替我進去跟她說……」顧青衿先是故意放緩語調,見他神情稍微放鬆後,又猛地拔高叫嚷,「齊燕青,有種給我滾出來!」

    蘇亮堂嚇得忙不迭用手摀住她的嘴。

    她氣忿的扳開他的手。「表哥,姑母都被她氣得癱在床上,你還要縱容她多久!」

    「不,我娘是被你給氣的。」

    「誰說的!」

    「燕青說的。」

    「我不是問你……唉呀,氣死我了!」顧青衿氣得直跺腳。「表哥,疼老婆是好,聽老婆的話也理所應當,可你總得要是非分明,不要任由你老婆胡作非為。」

    齊燕青在采兒攙扶下走到外間,她睨著顧青衿,嘴角斜勾,冷笑道︰「我什麼時候胡作非為了?」

    「你,快點放了阿九。」見她現身,顧青衿直接挑明來意。

    「阿九?是什麼人?」齊燕青微皺眉,看了采兒一眼。

    「大少奶奶,我們府裡沒這個人。」采兒回道。

    「騙誰!」顧青衿一看就知她們在唱雙簧,還好她旁邊還有一個自己人。「表哥,你知道阿九吧?」

    「阿九我知道,就是府裡一名下人。」

    蘇亮堂一說,齊燕青馬上輕咳了聲,還摸著肚子喊疼。

    見狀,他趕緊上前扶著她,擔心的問︰「燕青,你沒事吧?」

    「我的肚子不太舒服,應該是剛才有人吵嚷,吵得我心頭煩,連帶影響到孩子了。」齊燕青挑釁的斜睨了顧青衿一眼,接著又轉向丈夫,委屈可憐的道︰「亮堂,我想躺著休息。」

    「好,我扶你進去。」

    「齊燕青,你別走,快命人放了阿九!」

    顧青衿情急的上前想拉她,卻被蘇亮堂擋下。

    「青衿,你表嫂懷有身孕,你就讓她好好靜養,別來擾她。她方才不是說了,她不知道什麼阿八阿九的。」

    見自己人倒戈,齊燕青又一臉得意揚揚,孤立無援的顧青衿只好使出下下招。「好吧,既然表嫂懷有身孕,我就不叨擾了,不過表嫂,你有孕在身,記得千萬別吃冰淇淋也別喝咖啡,可惜這裡沒有星巴客,要不我還真想買一杯來喝,好久沒喝咖啡,真懷念那香味,還有北海道牛奶冰淇淋……」

    聞言,齊燕青瞬間怔愣住,神色閃過一絲驚慌。

    蘇亮堂回頭,皺眉道︰「青衿,你又在胡言亂語了,一天到晚老提什麼雙麒麟,還有那什麼喀飛,別搗亂了你。」

    「我沒搗亂,我可是正常得很。」顧青衿涼涼的問︰「不知道表嫂想不想跟我聊聊?」

    「算表哥拜託你行不行,別再鬧騰了。」蘇亮堂感到為難又苦惱。

    齊燕青神色復雜的瞅著顧青衿,過了一會兒又恢復原本高傲淡定的模樣,轉頭對著丈夫道︰「亮堂,我和……青衿,我們姑嫂之間可能有些誤會,我想趁今日和青衿好好聊一聊。」

    「你確定?」蘇亮堂感到有些不可置信,青衿是娘認定的蘇府大少奶奶,燕青向來在意得緊,而青衿似乎也對燕青不太友善,她們能聊得來嗎?

    「放心,我們就在房裡聊,你在這兒等著。」說罷,齊燕青先行進入,入房前,低聲囑咐采兒,「你在外頭守著,沒我吩咐,誰都不許進來。」

    「是,大少奶奶。」采兒警戒的應道,目送著顧青衿進入房內。

    進入房內關上門後,顧青衿一回頭,就瞧見齊燕青一雙精明銳眼直瞅著自己,一語不發,似是在觀察她什麼。

    「別懷疑,我知道你和我是同路人,都是從現代穿越來的。」不想彎彎曲曲互猜疑,顧青衿開門見山直言。

    她就是這直腸子的個性,才會被齊燕青鬥死,縱使明知如此,她還是不喜歡勾心鬥角,拐彎抹角,有話直說,多爽快。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齊燕青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撐著肚子,慢慢坐下。

    「你不承認也無妨,我只是想和你說清楚一些事。」顧青衿兩手叉腰,抬高下巴。「我其實並不傻,還挺聰明的,我也不是怕你,是讓你,我只是不想惹事,希望大家平平安安過日子。」

    齊燕青睨她一眼,冷笑道︰「所以你是從現代穿越來的和平使者?」

    不理會她的譏諷,顧青衿徑自續道︰「我不會和你爭蘇府大少奶奶的位置,你儘管放心。」

    「你這話的意思是說,蘇府大少奶奶這個位置是你讓給我的?可笑!」齊燕青嗤之以鼻。「這位置是我自己掙來的,不是你這個和別的男人私奔的表小姐讓給我的。」

    顯然她們的認知有很大的出入,但顧青衿仍保持耐心道︰「好吧,你高興就好。不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讓人慫恿那些村民來攻擊我和趙大哥,你的詭計,我全都一清二楚。」

    「唷,果然是聰明人。」齊燕青毫不害怕的揶揄道。

    「以前你對我做了什麼事,我都可以當作沒發生過,不和你計較。」

    「那我還得謝謝表小姐的寬宏大量。」齊燕青不以為然的冷笑。

    對她的不領情,顧青衿不以為忤,續道︰「我想跟你說的是,現下既然你已當了大少奶奶,整個蘇府也是你在掌管,你吃穿不愁,生活也穩定,那就好好過日子,善待老夫人和大夫人,別再處心積慮想對付我。」

    「若我偏要呢?」齊燕青語氣淡然,眼神卻銳利無比的盯著她,好似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愛蘇亮堂,他是我齊燕青一個人的,我絕不容許,也不會輕饒一個老是喜歡和我搶丈夫的女人。」

    「你怎麼這麼不可理喻!」見她眼底燃著火燒的憤怒,顧青衿發急了。「我都說了我不會來搗亂你和蘇亮堂的生活,更不會和你爭搶蘇府大少奶奶的位置……」

    齊燕青打斷她的話,挑眉道︰「你不會搗亂我們夫妻的生活?從你今日踏進蘇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破壞我和亮堂的夫妻之情。」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以為她誤會她對蘇亮堂有眷戀,她極力撇清。

    「我已經下令不準你進來,亮堂偏偏對你放行,惹得我不快,這不是在破壞我們夫妻的感情嗎?」

    「我只想來看姑母,她被你氣得中風……」

    「是被你氣的。」齊燕青不疾不徐,一派從容的道︰「因為她親眼目睹你和別的男人共處一室,那個男人還赤裸上身。」

    「你……」顧青衿暗暗咬牙,恨自己嘴笨,老說不過她。「好,這罪我背了,既然現在你是蘇府大少奶奶,請你好好照顧大夫人和……」

    「你既然知道我是蘇府大少奶奶,那蘇府的事,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手嗎?」

    「好,我不插手。」顧青衿想,這個齊燕青就是沒來由討厭她,她只要不多管閒事,相信她定會安排好一切。

    「也不準你再踏進蘇府一步。」

    「什麼?!這太過分了,我總得要來探視一下姑母的病情。」

    齊燕青不語,神情冷冷淡淡的,似在告誡她,倘若她一再侵門踏戶,她就不會善待大夫人。

    「好,我不來。」見她遲遲不開口,顧青衿索性自動舉高手做發誓狀。「我發誓我……」

    「這事,不勞你費心。」

    她這話讓顧青衿一頭霧水,她不明所以的看著她突然起身,扶著椅子,慢慢坐到地上,不禁納悶的問︰「你幹麼有椅子不坐,要坐地上?」

    齊燕青揚高嘴角,對她冷笑了下,隨即以令人驚駭的尖嗓高喊道︰「亮堂,快進來救我!」

    顧青衿赫然發覺眼前這情景似曾相識,她倏地想起,在她重生前,齊燕青就使過這招,現在又故計重施,而笨笨的自己,無意外地,又被齊燕青狠狠擺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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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2 11:07 PM 編輯

【第八章】

    「趙大哥,你說這裡是你家?!」顧青衿看著眼前的大宅,不敢置信的問。

    「進去看看便知。」趙文樂扶她下馬車,握著她的手,推門進入。

    她完全看傻了眼,眼前這座宅院看來雖沒有蘇府大,但比起陋巷矮屋可是好上千倍萬倍了。

    想到蘇府,她便想起昨日回去探視姑母,被齊燕青擺了一道後,蘇亮堂真以為她吃醋推倒齊燕青,想害死她肚裡的孩子,一氣之下將她逐出府,並要她暫時不要去蘇府打擾他們一家子清靜的生活。

    蘇亮堂是疼她這個表妹的,不忍說出永遠都不準她踏進蘇府一步這種恩斷義絕的話語,不過他說的暫時,恐怕也得要好一陣子,至少齊燕青肚裡的孩子呱呱墜地前,她想回去探望姑母是沒指望了。

    蘇亮堂再怎麼寵妻畏妻,蘇顧紅到底是他親娘,他定會好生照顧著,無須她揪心扒肝掛念著,昨日她叫齊燕青好好過生活,她自己也該放下蘇府的事,好好跟著趙大哥過日子才是。

    是以,趙大哥再提搬家的事,她毫不猶豫馬上應允,只是她沒想到新家這麼大這麼漂亮。

    「還在想蘇府的事?」見她悵然垂首,趙文樂關心的問。

    「沒,我再也不想了,從今天起,我只關心趙府的事。」顧青衿咧開大大的笑容,不想讓心頭殘存的悒鬱,壞了入厝的好心情。

    若說她還掛記蘇府什麼事,大概就只有阿九。昨天她自身難保,沒能順利救出阿九,也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

    「嗯,進去看看吧。」

    他牽著她進屋,屋裡雖沒太奢華的擺設,可比起一般平常人家還是要好上一些。

    「趙大哥,這屋子真是你的?」顧青衿再三確認的問。

    趙文樂點頭一笑。

    「也是,之前你當土匪,應該劫了不少黃金白銀。」她乾笑。

    他回以苦笑,未多加解釋。他暫時還不想讓她知道他的身份,一來他的身份敏感,實不宜曝光,二來,她若知道,怕不日夜為他提心吊膽,另外,他擔心無心機的她倘若說溜嘴,恐會招來殺身之禍。

    他還是喜歡見她天真快樂、無憂無愁的樣子。

    等任務結束後,他會告訴她實情,所有的實情。

    「不過,你明明有這麼好的宅子,為什麼還要住在舊矮屋?」顧青衿問完,馬上自作聰明的回答,「噢,我知道,一定是你對老屋祖宅有感情放不下,再來就是當土匪的人要低調些,不能讓人知道你劫財蓋了大宅,免得多事的村人指指點點。」

    這裡和趙家祖宅又隔了一座城鄉,沒人知道他曾是做土匪的,也沒人知道她是蘇府表小姐,他們可以過著平民百姓的平凡生活。

    趙文樂用點頭代替回答,除了土匪一說不對之外,她猜想的原因,大概和他顧忌的相差不遠。

    「青衿。」他突然扳正她的身子,讓她和他面對面,他輕握住她的雙肩,兩眼直盯著她。

    以為他一進門,就迫不及待的想和她玩親親,她羞笑的低下頭,在她心頭忐忑等著他的下一步之際,他突又開口說話——

    「我們剛搬來,人生地不熟,我尚未打算找下人和丫鬟。」他略帶歉意的說,畢竟在他拋開密探的身份前,少一個人接近他們,就少一分危險。「不過你放心,府裡大小事全由我來做。」

    「呵呵,我當是什麼事,就這丁點大的事。」知道是自己會錯意,顧青衿尷尬乾笑著,隨即灑脫地道︰「我們在舊家時,不也沒下人和丫鬟,日子還不是照樣過?再說了,在還沒去賣烤餅前,我閒閒在家,家事我會幫忙做的。」

    「賣烤餅?」他蹙眉。

    「嗯。」她正色的點頭。「雖然我不知之前你當土匪攢了多少銀兩,但不賺錢總會坐吃山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想,就先賣烤餅試試吧。」

    趙文樂忍不住輕笑,將她摟進懷中,並在她額上印上一吻。「青衿,銀兩的事,你真的不必擔心。」

    顧青衿的眼睛被他的落腮鬍輕輕刷過,她忍不住伸手輕拉了幾下。「趙大哥,你已經不當土匪,怎不把鬍子給剃了?」

    「這……再過些時日吧。」所有的事,都得等他任務完成再說,不過有件事是可以先告訴她。

    「青衿,我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你不是叫做趙大郎嗎?」她頑皮的捲著他的鬍子。

    「因為我是長子,爹娘便喊我為大郎,久而久之,鄰居也跟著這麼喊。」他輕笑。「其實,我的本名叫趙文樂。」

    「趙文樂……」顧青衿怔住,總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文樂哥?」

    趙文樂微笑道︰「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文樂……哥?」她微蹙眉,這文樂哥的叫法聽來頗耳熟,她一定在哪裡聽過,且似乎是不久前才聽人喊,她低喃著,「文樂哥、文樂哥……」

    在她囊囊咄咄之際,一支繫著黃絲帶的飛鏢突從她身後飛入,射在廳內樑柱上。

    見狀,趙文樂神色肅穆的道︰「青衿,你先到房裡看看缺了什麼,我去外頭巡視一遍。」說完,他身手飛快的摘下飛鏢,如疾風一般奔出。

    「呃,文樂哥你……」

    顧青衿突地怔住,她想起來了,先前她在觀音寺為了甩開蘇府下人,無意間聽到齊燕青和一名男子對話,齊燕青就是喊那個人文樂哥,且她一度認為那男人的聲音極像趙大哥,莫非當日和齊燕青在牆前說話的男人就是趙大哥?!接著她又想起那男人當時是這麼說的——

    燕青,如果你在蘇府遇到任何難題,我會幫你。

    她驚愕的倒抽一口涼氣,突覺這事似是有哪裡不對勁,可由於她太過震驚,腦袋一時打結想不透,只不斷地回放他對齊燕青說過的話。

    所以,他真正想幫的人,不是她,而是……齊燕青?!

    坐在新宅的井邊洗衣服,洗著洗著,顧青衿又發起呆來。

    昨天趙大哥告訴她他的本名後,就說要到外頭巡視,之後回屋裡他便忙得團團轉,不外乎就是交代她這、交代她那,還連夜去買了一堆吃食,原以為他是要搞一個喬遷新居的歡慶趴,未料,今日一早他就說要出門一趟,快則一天,慢則兩日回來,她連開口問他是否去過觀音寺的機會都無。

    是說,就算有機會,她也開不了口,不,正確說來,是不想開口問。

    假設趙大哥真的是和齊燕青在觀音寺說話的那個男人,那麼他極可能是受齊燕青所託,刻意接近她和她當起戀人,目的是要拖住她不讓她回蘇府,以助齊燕青奪下蘇府大少奶奶之位。

    不是她愛胡亂猜測,這真的很像齊燕青的作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將濕衣服在洗衣板上甩了兩下,繼續洗衣服的動作,但下一秒她又垂頭嘆氣。

    「欸,齊燕青,我到底是哪裡犯著你了,你非得這樣死緊緊的千方百計對付我!」

    好吧,就算種種假設都是真的,趙大哥真的是被齊燕青買通欺騙她,但她感覺得出來他是真心真意喜歡她,也許一開始是假的,但人相處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不是嗎?要不他何苦護著她,讓村民將他往死裡打都不逃呢!

    她想,趙大哥原是土匪,搶劫不外乎就是要錢,剛好齊燕青找上他,有錢賺他自然就接了這筆生意。

    趙大哥幫齊燕青對付她,以奸夫的角色接近她,害她背上和男人私奔罪名,害姑母氣到病倒,又導致她回不了蘇府,這些林林總總的奸計,她想來當然生氣,只是……她退一步想,自己原本就不喜歡蘇亮堂,不想嫁他,齊燕青使這些奸計雖是出自她自己的私心,可倒也暗中幫了她一把,也因此,她才能認識趙大哥,她喜歡趙大哥,這點無庸置疑。

    也許她的個性就是這樣,阿Q了些,凡事不計較才能活得長久嘛。

    總之,趙大哥肯定是愛她的,要不,現下齊燕青都已當上蘇府大少奶奶,他大可把她甩了,可他不但沒有,反而帶她搬到這座新宅來,他就是有意和她好好過日子。

    但前提是,他會回來。

    一早他離開後,她把他和齊燕青暗中連手對付她的可能計謀想通了之後,她生氣他騙她只一會,反倒是擔心他不回來,憂心這點多了些。

    這宅院蓋在隱密處,外邊都是高大樹木,得繞一條小徑才進得來,看來是刻意蓋的。

    她其實一度擔心,這裡並不是他的家,他只是把她帶到別人家,丟在這兒,任她自生自滅。

    不過從昨日搬進來到現在,除了兩隻野貓來過,並未見屋主出現趕人。

    默默祈禱他快回來,她暗暗發誓,只要他回來,又真心真意想和她過日子,她一定絕口不問他和齊燕青狼狽為奸的事,不計前嫌和他好好生活。

    「趙大哥,你快回來!」

    低頭,看著擱在洗衣板上,兩三件從早上洗到中午的衣服,她想,在趙大哥回來前,她還是先將衣服洗好再說。

    無論發生什麼事,吃好睡好,好好過生活,是她棲身古代的最高宗旨。

    深夜,顧青衿躺在床上,將頭蒙在棉被裡,魆魆地哭。

    她不是怕黑,也不是怕鬼,她是怕趙大哥真的不回來了。

    他明明說快則一天,慢則兩日,可如今已經兩日過去,他還是沒回來。

    雖然已搬到新宅,但她仍有待在舊宅的錯覺,之前她也在舊宅日夜守候他回來,沒想到來到新宅依舊沒擺脫等待的命運。她不怕等,只怕等到的是一場空。

    新宅真的很隱密,甚至比舊宅更安靜,雖然這兩日的糧食不虞匱乏,但她沒什麼胃口。

    這種感覺她不陌生,同樣的情形一再發生,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命運似乎一直在重複輪轉。

    被淚水弄糊的視線突看向房裡的窗子,她陡地想起之前趙大哥離家一段時間,回來時,就是翻窗進入,且當時他還受傷了,於是她心口一驚,彈坐起身,這回,該不會也是如此?

    快速翻身下床,邊擦淚水邊跑向窗邊,推開窗子朝外探頭看,心頭益發不安。

    她憶起剛到新宅的第一天,提議到街上賣烤餅維生,趙大哥跟她說不用發愁銀兩的事,他莫不是又去當土匪了?

    越想越覺得可能,雖然他答應過要洗手不幹,但為了日後能給她優渥生活,或許他會去幹最後一票。

    「趙大哥,你千萬別做傻事,要養我,不用花很多錢的。」她喃喃低語,急得眼淚不斷滑落。

    站在窗邊,顧青衿不時朝外探看,她既擔憂他不回來,變相拋棄她,又擔心他重操舊業,弄了一身傷回來,雙重擔心下,淚水迅速潰堤。

    哭累了,她沿著牆面滑坐在地,兩手緊抱著屈起的雙腿,陷入恐慌的想像。

*             *             *

    寂靜的夜裡,連野貓都安靜的睡著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踏破寧靜的夜,悄悄地推門進入。

    在屋內搜尋片刻,不見芳蹤,心急如焚的趙文樂,虎急急地推開每一間房間的門,終於在打開最後一間房間的門,瞧見伊人蜷縮在窗口下,他的心頓時揪成一團。「青衿。」

    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哭累睡著的顧青衿,抬起惺忪睡眼,迷迷糊糊間似見等待的人回來,但又不敢確定,一時間不免有些愣住。

    「青衿,我回來了。」微弱的光線下,依稀可見她哭腫的雙眼,他既心疼又自責。

    模糊的視線漸轉清晰,見他來到眼前,她倏地起身,飛撲到他懷中。「趙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她將臉埋在他胸前,痛哭著,「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青衿,我回來了,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趙文樂輕撫著她的髮、她的背,心疼不捨的低聲安撫。

    那日,他見到皇上派來的人,轉述皇上要他馬上再探將軍府,找出李將軍和大漠勾結的證據,這回,他潛入將軍府,順利找到證據,但被追兵設計砍傷了腳。

    為了護她周全,他又回去祖宅,拿到的證據則交由那人快馬加鞭送入京城呈給皇上,另外還寫了封欲辭密探一職的書信,請他順道幫忙呈給皇上。

    稍早,那人送來皇上的親筆信,要他前往邊關協助鎮守邊關的王副將軍拿下李將軍,這事若順利圓滿達成,皇上不但答應不再讓他當密探,還會賜他護軍中尉一職。

    先前他就是不想當官,才會被皇上攬為密探,現下,皇上依然不想失去他這個得力的助手,以他懇辭密探的主因,反要他為妻小的將來著想,倘若他沒擔個正當職務,老被誤當土匪,日後孩子怎能以父為榮。

    他想到顧青衿一心一意要到街上賣烤餅,為的就是圖謀生計,他雖家財滿貫,可沒一個正當名義說明來源,她肯定還是認為那些是他當土匪搶劫來的,為了她,為了他們將來出生的孩子,他妥協了,接下任務,也願接下護軍中尉一職。

    「不晚,不晚,只要你回來就好。」顧青衿哭著,想他不是拋棄她,又笑了,緊緊抱著他之際,突又想到倘若他不是拋棄她,那就是去當土匪幹最後一票,思及此,她慌急的檢視他的身子,摸摸他的頭、他的臉,還不忘拍打前胸後背和手臂,見她用力拍他都沒痛感,她才暫時鬆了口氣。

    「青衿,你這是在做什麼?」趙文樂不明所以的問。

    「趙大哥,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又去當土匪了?沒受傷吧?」

    她突如其來這樣問,他一時愣住。

    她拉著他的手,溫柔的低聲道︰「趙大哥,你可以老實說沒關係的,我不會生氣。」她仰首望著他。「不過,你真的沒有必要再去當土匪,我很好養的,不要求山珍海味,你隨便給我吃什麼都好,我們自己種菜總能吃飽,真的不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聽她這麼說,趙文樂覺得心都融化了,同時也才驚覺,他佯裝土匪一事竟讓她內心極為不安,這更讓他確定欲接下護軍中尉一職的決定沒有錯。

    將她再度擁入懷中,他低頭吻了下她的唇,打住她不安的話語,沉聲道︰「我不是去當土匪,我只是去處理一些事。」

    「真的沒受傷吧?」想到上一次的情景,顧青衿不放心的再三確認。

    「沒有。」他的腳傷早上過藥,已不礙事,瞞她,是不想讓她焦急擔心。

    話才說完,許是站得太久,他受傷的腳突拐了一下,她緊張的問︰「你的腳是不是受傷了?」

    「不是,回來時走得太急,腳扭了。」

    「要我幫你揉揉嗎?」

    顧青衿說完,作勢就要彎腰,他忙不迭拉住她。「不用。」

    圈抱著她,他深情款款地凝睇著她,只要離開她,他就開始思念她,想她一個人待在新宅都在做些什麼,吃了沒、睡了沒,他從未如此擔心又關心一個人,他的下半輩子,再也不能沒有她。

    低頭,他將這幾日來的思念化為熱情封吻她的唇,一遍又一遍地深深狂吻,吻到情慾沸騰,難分難捨。

    在她沉浸和他真實的擁抱、真切的熱吻中,他突然輕推開她,氣息粗喘的道︰「青衿,很晚了,你……早點睡。」

    他轉身欲走,顧青衿突然從背後緊緊抱住他的腰。「趙大哥,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我不走,就睡在隔壁。」壓抑著體內沸騰的情慾,他低啞著嗓音道。

    「不,我不要你離開,一步都不要。」她軟聲懇求。她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他一離開,她就怕這只是夢一場。

    感覺到他心跳異常加速,粗喘氣息透著男人野性渴求,知道他心中有所顧慮才想及時抽身離開,她抱著他的腰的雙手又再擁緊一分。「趙大哥,我想當你的妻子。」

    聞言,趙文樂的心漏跳了一拍,隨即緩緩轉身,閃爍著熱烈情火的黑眸直瞅著她堅定的柔嫩小臉。

    顧青衿仰首,定定凝視著他,哭腫的雙眼透著委屈。「除非,你不想要我當你的妻子。」

    「不,我想。」他低沉粗啞道。

    深情目光緊緊交纏,他摟住她的纖腰,低下頭,在她唇上印下宣誓之吻。

    兩唇相吮,狂熱之吻重燃熱情之火燒向全身,燒燃兩顆熾熱貼近的心,兩具相擁纏綿的身軀,熱騰了冰冷的床面。

    這一夜,她成為他的妻,他一輩子寵愛的嬌妻。

    午後,趙文樂騎著馬帶顧青衿來到離新宅不遠的後山,山上有一處隱密的溫泉,泡在溫熱的溫泉裡,她雙頰紅潤更添嬌艷,令他瞧得目不轉睛。

    「文樂,你幹啥一直看著我?」她也學他看回去,他露出水面的身體結實壯碩,讓她看了直害羞。

    「因為我的妻子生得太美麗,讓我移不開目光。」他低沉的道出肺腑之言。

    她羞笑嗔道︰「貧嘴。」

    他靠近她,粗壯手臂圈住她纖細肩頭,情不自禁的吻上她。

    顧青衿嬌羞一笑,柔美臉龐浮現滿足神情。人云只羨鴛鴦不羨仙,他們現在一起恩愛甜蜜泡溫泉的情景,怕不羨煞一堆人。

    她住在豪宅,簡單過生活倒也吃穿不愁,還可以隨時到後山這一處免費又隱密的溫泉泡澡,人生如此,還能不滿足嗎?

    趙文樂盯著她,似是想起什麼,忽地斂起笑容,正色道︰「青衿,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她偎靠在他身上,滿足的喟嘆,「你說。」

    「其實我和齊燕青……」

    「唉呀!」聽他提及齊燕青,她身子立即歪斜了下,狀似要沉入溫泉中。

    這兩日,每當他開口提到齊燕青,她便刻意打翻手中的茶水杯,為的就是不讓他把和齊燕青連手對付她的事說出來,她真的已經不在意,再多提,只是徒增彼此心頭疙瘩。

    「小心!」扶住她,趙文樂頗不解的瞅著她。

    不知為何,每回他一提到蘇府或齊燕青,她總是很明顯地想避開這個話題,他想雖然她並不想嫁蘇亮堂,但她和齊燕青之間仍種下了心結。

    「沒事吧?」他圈緊她,仔細瞧了瞧。

    「沒。」她搖頭,和他對看一眼,反握住他的大手,正色道︰「文樂,我希望能永永遠遠和你在一起,我只願往前看,以前的事,我們都別計較也別再提了,好嗎?」

    雖不甚了解她話中含意為何,趙文樂還是點頭應允。他們要一起攜手到白頭,自然是得往前看,或許她以為他在意她曾和蘇亮堂有婚約,才會要求別提前塵舊事。

    也罷,所有該讓她知道的事情,等他從邊關回來,再一次全對她說個清楚,況且他需要她包容之處可也不少。

    「青衿,」輕撫著她紅潤的臉蛋,他神情憂慮的望著她,有話想說卻難以啟齒,躊躇片刻後,這才幽幽地道︰「我也希望我們能永永遠遠在一起。」

    顧青衿用力點頭,這也是她的心願。

    「但是在這之前,我得去做一件事。」

    他這麼說,她心頭突有不好的預感,水汪汪的雙眸瞅住他,默不作聲,等他繼續說下去。

    「最快,一個月才會回來。」

    話音方落,她頓覺心口一窒,兩顆豆大的眼淚立即奪眶而出,她可憐的扁著嘴,用淚眼直直瞅著他。

    「青衿,聽我說。」趙文樂捧著她的臉,心疼不已。「我向你保證,我不是去當土匪,可是我真有不能說的苦衷。」

    她含著淚點頭。「你有苦衷,我就不問。」

    她全心全意愛他,自然也信任他,她會當他的好妻子,默默支持他所有想做的事,除了納妾之外。

    她將委屈吞肚的神情,讓他的心揪成一團,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信誓旦旦的承諾道︰「我也保證,一個月之後回來,我和你再也不分開,日後不管我去哪裡,一定都會帶著你。」

    「不準騙我!」她回抱著他,哽咽道。

    「我絕不騙你。」

    「騙人的是小狗。」

    趙文樂感到不捨又好笑,她的威嚇還真令人不害怕。

    「文樂,在你離開前,答應我一件事。」顧青衿淚眼汪汪的仰首凝視他,再正經不過的說︰「教我做烤餅。」揣測出她想學做烤餅的用意,他正欲開口勸退,卻被她快語搶白,「你若不教我,我就不放你走。」為了表示她不是說說而已,她更加用力的抱住他。

    他心疼又寵溺的揉揉她的細髮,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所有的一切他已經安排好,這一個月她生活無虞,自然也無須為了生計上街賣烤餅,但若學做烤餅能安她的心,他自是願意教她。

    「文樂,你不用牽掛我,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真的……不用牽掛我。」嘴裡雖這麼說,但她卻像孩子似地,突然嗚的一聲號啕大哭。

    擦不乾她的眼淚,滿心不捨的他,只能輕輕吻去,將那一滴滴存上心頭,為了她,他會照顧好自己,盡早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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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3 09:10 AM 編輯


【第九章】

    「表小姐,呃,不,是夫人。」秋菊想了一下,確定這稱謂才對,她才繼續說下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做烤餅了?」一整個上午吃了近十片烤餅,再好吃的東西都會覺得膩,何況是不怎麼好吃的。

    「秋菊,你快說,方才這片烤餅你吃完口感如何?」顧青衿興致勃勃,急著想聽吃後心得。

    「夫人,這片烤餅吃完,我什麼感覺都沒,只覺得……」秋菊苦著臉。「很想吐。」

    「你……唉呀,你真是沒用,才吃十片你就想吐。」顧青衿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好啦,暫且休息一下。」

    聽到能休息,秋菊大大鬆了口氣。

    一停下手邊的工作,顧青衿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坐在椅凳上,垂著頭,兩眼呆滯,像個木頭人。

    「夫人。」秋菊喚她,見她文風不動,猜想她定是在思念大爺,不想擾她,便默默收拾起烤餅用具。

    顧青衿無精打采的看著丈夫特地買來陪伴她、飼養在竹圍裡的幾隻小白兔。

    她的丈夫趙文樂昨晚連夜出發,離開前,他已將所有該安排的全安排好了,不但買小兔子陪伴她,竟還找來被齊燕青逐出府的秋菊和阿九到趙府當下人,還有幾名看起來好像會武功的男子,輪流當差看守。

    他還擔心奸夫淫婦的事件餘波蕩漾,為了不讓她再莫名遭罪,他先給她一個簡單的拜堂儀式,讓秋菊和阿九當他們的見證人,拜過趙家祖先之後,她就成了趙家長媳,也是這大宅裡的夫人。

    另外,他除了給她一大筆安家費,還給她一箱金銀珠寶,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他沒明講他幹啥去,她也自願當起賢婦不多問,但她想他一定是又去幹一大票劫財的匪類事,縱使她早跟他說過她很好養不用花大錢,但他顯然還是不願放棄土匪這項工作。

    唉,她雖極不認同他的工作,但她尊重他,也許他就是當慣土匪了,一時片刻難以捨棄這種驚險刺激又高時薪的好康缺,她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她只希望他有聽進她的叮囑,只能搶貪官奸商,不能奪小老百姓之物,還有,只準劫財,不許劫色,否則他每回出門都帶回一位姨娘,她一定跟他翻臉,外加翻桌。

    她縱容他當土匪,已是極限,他若想給這大宅多添一位姨娘,那可是踩到她的底線,她絕不恩準!

    「唉!」顧青衿雙肩垮下,重嘆了聲。

    他離開還不到一天,她就已經開始想念他,這一整個月他都不回來,她的思念怕不迭得比天高?

    「夫人,我回來了。」從外頭回來的阿九,手中拿著一迭紙。「我找了一些可以包烤餅的紙,你瞧瞧。」

    一聽,她這才精神了些。思念歸思念,她還是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好好過生活,況且夫君雖給她一大筆錢,生活無虞,但人若是好吃懶做,早晚會坐吃山空,而當土匪是無本生意,但賺這錢也不是件容易事,還是省著點花。

    反正她閒著也是閒著,又學會了做烤餅,就先上街試賣,如果反應好,以後夫君就跟她一起賣烤餅,不用去幹刀裡來劍裡去的匪類事。

    「這些紙怎麼又濕又黏?」秋菊湊過來看。

    「這個是買包子包的紙,這個是包鹹粿的紙,還有那張是……」

    「看起來好像都一樣。夫人,我不早說了,包東西的紙差不多就這樣,何必還要做什麼包裝紙調查?」秋菊瞪了阿九一眼。「就便宜阿九那張嘴了,這上街一趟,肯定吃了不少東西。」

    「我可沒自個兒獨享,我還特地買了芝麻餅給夫人和你吃。」阿九從一迭紙的最下方,掏出包成一團的餅。「剛出爐的,我怕它冷太快,還用廢紙包了好幾層。」

    「又是餅?」秋菊苦著一張臉。「我不吃。」

    「夫人,你吃看看,這家的芝麻餅在街上可有名了,生意好得不得了。」阿九把芝麻餅遞到顧青衿面前。

    顧青衿懶懶的看了芝麻餅一眼,雖沒胃口,但做生意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聽阿九說得口沫橫飛,她勉強吃了一口,咀嚼幾下後,雙眼微微發亮。「嗯,還真不錯,挺香挺好吃的。」

    不過評論完,她的眼神馬上又變得黯淡,完全沒有再吃第二口的欲望,不是餅不好吃,而是她實在太想趙文樂,完全沒了胃口。

    這時她才猛然驚覺,他不知在何時竟已取代她向來最在乎的美食,霸佔她整個腦子。

    聽她這麼說,秋菊也跟著吃了一口。「這芝麻餅真好吃,比夫人做的……」差點說溜嘴,秋菊硬將話題轉開,「阿九,這廢紙上頭密密麻麻寫了什麼?」

    「這個啊,好像是先前將軍府貼的擒賊告示,這紙也不知為什麼掉到街上角落邊,我正愁找不到比較大的紙包芝麻餅,就順手撿來包了。」

    「噢。」見顧青衿似沒察覺她批評烤餅難吃的事,秋菊暗鬆了口氣,邊吃芝麻餅,隨口問︰「將軍府丟了什麼東西?」

    「誰知道,上頭沒寫,只寫了那賊挺高大,潛入將軍府時,似乎被砍傷了左腳,將軍府貼出告示要緝拿此賊。」

    「傷了左腳?這告示是什麼時候貼出的?」顧青衿問。

    阿九想了想。「好像幾日前。」

    「幾日前。」顧青衿喃喃自語。之前夫君說他腳扭傷,後來兩人裸裎相見,傷的正是左腳,只是包裹住看不出來怎麼傷的,且他長得高大,莫不是……

    秋菊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陡地倒抽了一口氣。「前幾天大爺的腳也……」

    阿九慌急的連忙用力摀住她的嘴,低聲警告,「秋菊你別亂說話!」見她猛點頭,他才放心鬆開手。

    三人面面相覷,心照不宣。

    見顧青衿惴惴不安,阿九主動表明心意,「夫人,你放心,我阿九這條命是大爺救的,我絕不會出賣大爺。」

    先前他因常給夫人報信,被齊姨娘命人打個半死後逐出蘇府,他又傷又餓沒人理,還好遇上了大爺,他安排他住在客棧,還為他請大夫治療,後又重用他來趙宅當總管,這等恩情,他做牛做馬十輩子都還不清,絕不可能幹出賣大爺這等忘恩負義的事。

    「我也絕對不會亂說話的。」秋菊也趕緊表白。她因護夫人太過,惹齊姨娘不快,被逐出蘇府,她找不到夫人,一時間也不知何去何從,窩在蘇府外頭哭了幾日,是大爺發現她,將她帶回來,要不,現下她恐怕還流落街頭。

    「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會出賣大爺,我相信你們,我只是擔心大爺他……」

    秋菊突又驚喊,「啊,我想起一件事,就……」

    「什麼事你快說呀!」見她支支吾吾,阿九急問。

    「我被趕出蘇府後,因為找不到夫人,又不知該去哪裡,一直窩在蘇府外苦等老夫人,想跟老夫人求情讓我留在她身邊。」見夫人攢眉,秋菊直接道出重點,「我前兩天窩在外牆轉角處,看到大爺去找齊姨娘,不,大少奶奶,雖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大爺拐著腳離開後不久,采兒就從府裡出來,我看見她和守門的阿昆交頭接耳說了些話,阿昆就急急離開,似乎是往將軍府的方向去。」

    「大爺肯定是去找秋菊。」阿九斬釘截鐵的道,「他有跟我提過要找秋菊照顧夫人你,只是我人微言輕,又是被趕出蘇府的,幫不上忙。」

    「不過,聽秋菊這麼說,阿昆該不會是去將軍府告發大爺?」秋菊不安的揣測道。

    「齊燕青真真太過分了!」顧青衿猛地起身,氣極地道,「不行,我得找她問清楚。」

    「夫人,不可以,大爺交代過,他不在的這段期間,千萬別讓你去蘇府。」阿九惶急的擋住她。

    秋菊馬上附和,「大爺也交代我和阿九,沒事別和蘇府的人打交道,況且我也不確定阿昆是不是真的去將軍府通報,我方才只是猜的。」

    「就是,齊姨娘和大爺又不認識,再說,大男人幹粗活,磕磕碰碰,傷手傷腳也常見,怎會因大爺傷了腳就去通報將軍府。」阿九幹笑著。

    「這麼說也是。」顧青衿頓時放軟了聲調,「大爺真的有交代不讓我去蘇府?」

    阿九和秋菊猛點頭。

    「好吧,既然大爺都這麼說,那我就不去了。」顧青衿打了個哈欠。「我累了,進房歇會。」

    「夫人,我扶你進去。」秋菊趕緊上前。

    「不用,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動還得人扶。」顧青衿漫不經心的說,「秋菊,那邊落葉怎那麼多,等會掃掃。還有阿九,我突然好想吃粽子,你等會上街去買,我一睡醒就要吃。」

    「好的,夫人,我馬上去。」

    「不過,我進去睡覺,你們千萬別吵我,等我自己醒來再吃。」

    「是,夫人。」

    見阿九和秋菊誠惶誠恐,就怕沒伺候好她,雖然暗使這招心裡過意不去,但她若不去向齊燕青興師問罪,她心頭的怒氣難以消除。

    拐進屋,顧青衿迅速變裝,趁他們沒發現,偷偷從房間地道通到一間上鎖的雜物間,再從雜物間的另一個地道鑽到外頭一個被好多小樹包圍住的空心樹洞。

    狡兔有三窟,她相公沒有三窟,倒是在宅內設了幾條地道,大概是怕被官府追緝時方便逃脫,現下,倒成了她去找齊燕青的便道。

*             *             *

    「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挺著大肚子的齊燕青,冷睨著怒氣騰騰的顧青衿。

    「齊燕青,你這個……小人!」瞪著她,顧青衿忍不住開口罵了。

    齊燕青冷哼一聲,「小人是你吧,不知是誰說不會再來打擾我和蘇亮堂的生活,怎麼又出現了?」

    「你以為我願意來呀!」顧青衿兩手叉腰,氣得咬牙切齒。「要不是你做事太超過,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趙文樂離開前,除了告訴她若是遭遇危險該如何從地道逃脫,還告訴她往東走一公里,有個馬夫住在那兒,人還算老實,遇緊急情況非得離開的話,給他銀兩,馬夫自會載她離開。

    今日這情況真的很緊急,她若不來罵一罵齊燕青,可能會被積在胸口的滿腔怒氣給憋死,所以她給了馬夫銀兩,讓他快馬加鞭載她來蘇府。

    守門的下人自然是不給進,不過這回她運氣好,遇到去佛寺上香回來的老夫人,準誰進入蘇府這點小事,老夫人一聲令下還是沒人敢擋的,於是她就跟著老夫人大搖大擺地進了蘇府。

    與老夫人和姑母閒聊後,她又要求要見齊燕青,蘇亮堂那不明事理的家伙自然是不肯,倒是齊燕青大方應允,她也不怕再被齊燕青陰一次,反正陰都陰過了,多一次也無妨。

    說來這齊燕青其實也不是那麼壞,自她徹底和蘇府切割後,就似乎沒再給府裡兩位長輩氣受,光看老夫人精神好多,姑母也在她安排的復健下,風癱的情況有些好轉,至少已能說些簡單的話。

    聽老夫人說,齊燕青雖稱不上賢媳,連最基本的請安問好也沒做,不過她們的日常生活需求,她還是有讓人照應著,這些日子倒也相安無事。

    她一度還擔心自己回來會惹惱齊燕青,間接害老夫人和姑母受苦,但一想到趙文樂的事她就生氣,再者,她想齊燕青應該是有心想經營蘇府,她既然是現代穿越來的,又比她聰明,應該知道家和萬事興的道理,不會因她出現,去破壞好不容易修補好的關係。

    「你果然是想找藉口回來蘇府吧!」齊燕青嚴厲的瞪她一眼。「顧青衿我可警告你,有我在的一天,你休想回蘇府。」

    顧青衿突然間頓悟,她只是不希望她回蘇府,只要她很明確的讓她知道她一點都不希罕,那麼她就不會因為擔心而忤逆一直維護她的老夫人和姑母。

    「哼,蘇府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想回來,再說,我現在可是趙夫人,住在趙家好好的,幹啥要回蘇府。」話不能說太絕,她趕緊補充一點,「如果我想回蘇府,也是因為我想老夫人和姑母,是回來探視她們的。」

    「趙夫人?」齊燕青突地一笑。「趙文樂的夫人?」

    「正是!」顧青衿抬高下巴,得意得很。

    「有個土匪老公,讓你覺得很驕傲?」

    她涼涼的話語讓顧青衿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我就是覺得驕傲,怎樣!」她話題一轉直接切入重點,「齊燕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先前是你收買文樂,讓他故意接近我和我談戀愛,藉此拖住我,不讓我回蘇府和你搶大少奶奶的位置。」

    齊燕青微微蹙起眉,似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只是你沒想到文樂會真的愛上我,還娶了我,你生氣之虞,竟讓采兒命阿昆去將軍府告發文樂!」顧青衿怒不可遏。

    方才馬夫載她過來的途中,口渴停下來買杯青草茶喝,竟讓她聽到賣青草茶的小販和隔壁賣包子的在交談,說有人去將軍府告發,說那賊高大無比,蓄著落腮鬍,昨兒個已出城去,聽到這些,她更確定是齊燕青派人去告發的。

    趙文樂的落腮鬍那麼明顯,他去將軍府偷東西時,一定是整張臉包緊緊,是以將軍府的人並不知他的特徵,現下,他的落腮鬍特徵被爆出來,肯定是齊燕青派人去說的。

    她想,他一定是出城避風頭去了,才會說他有苦衷不能向她言明。

    他的行蹤暴露,她自然會擔心他的安危,但他武功高強,處事穩妥,行事低調,她無比堅信他躲得過這一劫。

    齊燕青默不作聲,片刻後,似是明白她的意思,突兀地嗤笑了聲。

    「你笑什麼!」見狀,顧青衿更是氣得牙癢癢。

    「我笑你,天真無邪,傻氣無比。」齊燕青為自己倒了杯水,輕啜一口。「你以為是我收買趙文樂?」

    「我才不管是不是你收買他,還是他主動找你談交易,他的職業就是……以拿到錢為最高原則,反正我都已經不在意,也不再追究了。」

    「如果他沒拿錢呢?」

    「什麼,你還沒付他錢?!」顧青衿恍然大悟道︰「難怪他要出城前會來找你討跑路費,你一定是不想付錢,才會讓阿昆去將軍府告發他。齊燕青,你太沒道德了,不想付錢已經很糟糕,居然還做出那種令人髮指之事!」

    「顧青衿,你給我住嘴!」原本神色從容的齊燕青,露出不耐煩的生氣表情,不想再和她繞彎累死自己,她直言道︰「趙文樂是心甘情願幫我辦事,因為他和齊燕青是青梅竹馬的戀人。」

    「蛤?」顧青衿一時怔愣住。

    齊燕青得意的勾起嘴角,既然顧青衿是這麼想的,她已先起了頭,她就順她的話說,只不過把它改得更驚心動魄一點。

    「聽不懂?」她露出一貫的冷笑。「我說,趙文樂和我是青梅竹馬,他是心甘情願助我登上蘇府大少奶奶寶座,一毛錢也沒拿。」

    「齊燕青,你、你少騙人了!」顧青衿露出不敢置信的錯愕神情。「如果文樂和你是青梅竹馬,他怎會讓你去嫁給別的男人?」

    「因為,他是真的愛我。」似是早料到她會這麼問,齊燕青氣定神閒的道︰「愛一個人就得成全她的心願,不是嗎?他只是個土匪,我跟著他得過苦日子,我想當蘇府的大少奶奶,過富貴人家的上流生活,他給不起,不但放手成全,還暗中助我一把呢。」

    顧青衿只覺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齊燕青見她臉色乍青乍白,更感痛快,漫不經心的再補一槍,「我只不過說擔心你不死心會再回蘇府來鬧,他便說那他乾脆娶了你,斷了你的非份之想,我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真做了。」

    顧青衿直瞅著她,表情木然。

    齊燕青以為她的心極脆弱,她才說幾句話就將她給刺傷,連話都說不出來,正得意的欲揚高嘴角,怎料呆若木雞的顧青衿開口了——

    「齊燕青,你明知道文樂是原本的齊燕青的青梅竹馬,就算你對他沒感情,可你確實利用他幫你坐上蘇府大少奶奶的位置,而你居然不顧情義,派人去將軍府告發他,你還是人嗎你!

    你可知道你這麼做會害死他,要不是他娶了我,你現在能安穩住在蘇府過富貴生活?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死了,我可能會回蘇府住!」

    齊燕青突地怔愣住。她讓采兒派人去告發趙文樂,只是逞一時之快,不想讓顧青衿過得太順心,想看她哭得傷心欲絕,卻忘了可能引發這個後果。

    不過她才不怕,曾為土匪妻子的低賤女人,想和她爭蘇府大少奶奶的位置,就算她想讓,蘇顧紅也絕不會肯的。

    「齊燕青,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有多麼愚蠢,蠢到我都不想再和你說話了!」顧青衿氣得雙手握拳微微發抖,撂完話就要離開。

    被一個比自己笨的人罵蠢,向來自恃聰慧的齊燕青哪咽得下這口氣,在她欲拉開房門前,她氣不過的咆哮,「何筱萍,你這個白痴、蠢豬!」

    此話一出,兩人同時怔愣住。

    顧青衿頓下腳步,緩緩回過頭,震驚無比望著她好半晌,才囁嚅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齊燕青,蘇府的大少奶奶。」齊燕青坐在椅子上,端起杯子,徐徐喝了口茶,強裝鎮定。

    「不,我是說,你在現代叫什麼名字?」顧青衿走回桌旁,急急的問。

    「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你不要再裝傻了,你知道我在現代的名字叫何筱萍,就表示我們一定認識。」顧青衿愣了下。「不對呀,就算我們之前認識,穿越到古代都變了模樣,你怎會知道我是何筱萍,而我卻不知道你是誰?」

    「蠢豬!」齊燕青低啐了聲。

    她罵人的口氣,令顧青衿聯想到一個人。「你是雪琳姊?!」

    齊燕青原本淡漠的眼神怔了下。

    見她沒否認,顧青衿驚呼,「你真的是丁雪琳?」

    見齊燕青冷睞她一眼,更讓她確定她就是和她同公司、大她兩歲的前輩丁雪琳。「難怪我一直覺得你看我的眼神很眼熟,似曾相識。」

    雪琳姊最常罵她的話就是——何筱萍,你這個蠢豬。

    「雪琳姊,真的是你!」顧青衿興高采烈和她握手,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欣喜。

    相較於她熱絡的反應,齊燕青反倒冷臉含怒,惡狠狠的撥開她的手。

    顧青衿不免有些錯愕。「雪琳姊,是我啊,我是何筱萍。」

    「我當然知道你是何筱萍!」齊燕青突動肝火,對她大吼,「就是因為你,我才會落到如此淒慘的地步!」

    「我怎麼了?」顧青衿不明所以。

    丁雪琳在現代一樣是個大美人,但向來心高氣傲,雖比她早進公司,卻和同事都不熱絡,不過倒是有個比她小一歲的花美男同事兼男友魏西奎,因為是花美男,脾氣也OK,在公司裡人緣不錯,女同事更是對他趨之若鶩,這也常導致丁雪琳不悅,兩人屢屢因這類的事吵嘴。

    至於在現代的她,何筱萍,因為個性和當時的身材一樣圓,誰想跟她當朋友她都會真心對待,也因此每當丁雪琳和魏西奎吵架,她便成了和丁雪琳一起外出吃午餐的飯友,久而久之,也是他們之間溝通的橋樑。

    她不知幫他們這對愛吵架的情侶說和了幾次,功德做了不下數十件,都可以去選好人好事代表,怎會害了她呢?

    「你少裝蒜了!」齊燕青怒瞪著她。既然她已猜到她是誰,反正她在蘇府的地位已穩固,也不怕她知道實情。

    「雪琳姊,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顧青衿仍舊一頭霧水。「我對你很好的,你一直知道的呀,不管是星巴克的咖啡還是超商的冰淇淋,只要有買一送一,我一定是跟你分享,不會給別人。」

    「我說了,我不喜歡冰淇淋,也不希罕你請我星巴客的咖啡,我從來不用買,自然會有人請我喝。」

    「這倒是真的,人美真好,加上又聰明伶俐,連主管都會主動請你喝咖啡。」顧青衿嘟著嘴,喃喃自語。

    齊燕青驕傲的抬高下巴。

    「不過,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你來到古代要這樣處處針對我?」顧青衿還是想要問個明白。

    「何筱萍,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想裝傻,有意義嗎?」齊燕青不屑的冷嗤一聲,「你不只是蠢豬,還很沒種!」

    「喂,不要再罵我蠢豬,我現在——」她挺直纖細的身板,得意揚揚的道︰「可是比你這個大肚婆還瘦。」原本她穿越過來時還是有點肉的,不過離開蘇府沒美食吃,就瘦了一大圈,算是因禍得福。

    向來沒輸過她的齊燕青,自動避開這個沒勝算的話題,火力全開,大炮直攻她想質問的事。「你表面上跟我好,說你一點都不喜歡魏西奎那種花美男,卻背著我和他去約會去吃飯。」

    「蛤,約會?」顧青衿皺著眉頭,仔細回想。「吃飯是有,不過都是很多同事一起去聚餐,至於約會,我可以保證從來沒有過。」

    「沒有?」齊燕青冷哼了聲,「我親眼看見你們一起去飯店餐廳用餐,他還買了一束花,而且是跪在你面前送給你的。」

    顧青衿怔愣了下,隨即接腔道︰「然後他還牽起我的手,要吻我的手背。」

    「何筱萍,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還敢說沒有!」齊燕青氣得拿起水杯朝她砸去。

    顧青衿體態輕盈閃得快,躲開了,見她又拿起第二個水杯想砸,顧青衿趕緊說︰「齊燕青,你拿東西砸我事小,要是不小心動了胎氣,你會後悔莫及。」

    她的話讓齊燕青緩緩放下水杯,怎料又猝不及防的丟向她。

    顧青衿一個側身閃過。「呵,我就知道你會使這暗招。」

    以前只要公事上有接觸到,而她做錯害她挨罵,這個大美人潑辣起來和潑婦沒兩樣,手邊能丟的都是她的武器,好多新進同事都吃過虧,最慘的其實還是魏西奎,他受教的次數簡直多如繁星。

    「雪琳姊,你真的誤會了,不過,等等,你怎會看到?天啊,你跟蹤魏西奎?」

    「我跟蹤他又如何!」齊燕青理直氣壯的回道,「我早就覺得他怪怪的,沒想到是和你。」

    她鄙夷的模樣惹得顧青衿哇哇大叫,「喂,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怎麼了,你應該慶幸魏西奎是約我去,不是別的女人。」為了不讓孕婦太過生氣,她又接著解釋,「是因為魏西奎覺得你老是不信任他,我跟他說不如考慮結婚,也許有了明確身份你會比較有安全感。其實我是隨口說說的,不過他當真了,他想跟你求婚,可是又怕到時手忙腳亂會被你白眼,所以就叫我陪他去一趟餐廳,先彩排一下。」

    聽她這麼說,換齊燕青愣住了,不過她仍嘴硬地道︰「少唬我!」

    「我沒唬你,既然你有去,那你應該有看到我把手『迅速』的抽開,我還真怕他真的吻我的手,當時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顧青衿坐了下來,自己倒了杯茶喝。

    「我沒看到。」當時走道上有個服務生正巧擋住她的視線。「可隔天你還跟他去挑婚戒。」

    「你還真是個跟蹤狂。」顧青衿驚訝的瞅她一眼,隨即嗤了聲,「我說你們這對情侶也真奇怪,你明明都跟蹤他,看到他在幹什麼事,為什麼不直接現身質問他?他也一樣奇怪,挑婚戒不約你去,反而約我,還要我事先向你打探你喜歡哪個牌子、什麼款式的婚戒,繞來繞去的不累嗎?」

    「你有問過我喜歡什麼婚戒?」齊燕青狐疑的問。

    「有啊,我還特地去找了好幾本有婚戒相片的雜誌,你不是指了卡地亞的婚戒嗎?我就跟魏西奎說了,他會約我去,其實是要我幫忙確認是不是和你指的是同一款。」

    齊燕青猛地想起那時她正在忙,這個蠢豬抱了幾本雜誌翻了幾張照片給她看,要她挑一個最喜歡的,她煩透了,就隨便指了其中一張,事後她也忘了她究竟來問她什麼,原來是……

    「其實那天晚上,魏西奎已經訂好餐廳要向你求婚。」顧青衿輕嘆了一口氣。

    「他要向我求婚?可是他Line給我的內容是寫晚上請準時赴約,我想結束我們現在的關係,就當是最後的晚餐。」說完,齊燕青馬上愣住。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他就是個幼稚鬼嘛。」顧青衿淡淡的說,「可惜那天中午我就被車撞死了,沒能看到他和你求婚的情形。」她苦笑道,「他拿婚戒給你時,手一定在發抖吧。」

    齊燕青別過臉去不說話。

    顧青衿對於她的沉默感到奇怪,突然驚愕的張大嘴。「我想起來了,那天中午我們一起去吃飯,回公司前,我買了冰淇淋,正巧有買一送一的活動,我自己吃一支,送你一支,然後我走在前面顧著吃冰淇淋被車撞……」

    她看著她,陡地倒抽了一口氣。「雪琳姊,你該不會也跟我一樣,顧著吃冰淇淋被車撞死了?難怪你會說是因為我才害你落到如此淒慘的地步。」她愧疚不已。「雪琳姊,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送你冰淇淋吃,會害你跟我一起被撞死,對不起、對不起……」

    顧青衿站起來,頻頻向她道歉,被惹得益發煩燥的齊燕青,終於受不了內心的苛責,咆哮道︰「你這個蠢豬,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蠢斃了!是我推你去撞車的,凶手是我!」

    「是你推我的?」顧青衿瞠目結舌,完全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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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6-23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6-23 09:26 AM 編輯


【第十章】

    「來來來,排隊排隊,你要幾片?三片是吧,好的,馬上包給你。你呢,幾片?五片,今天買五送一,給你六片。」

    「九片蔥油餅,動作快點,別讓客人等太久。」顧青衿一邊催促著「員工」,一邊招呼客人,「來來,好吃的蔥油餅,現做現賣,熱呼呼,香噴噴,今天買五送一,大嬸,請排這邊,你要幾片?兩片是吧,好的。秋菊,再多兩片。」

    「馬上好。」秋菊見生意出奇的好,笑著直點頭。

    顧青衿看著站在煎蔥油餅台前的阿九和秋菊,突覺他們還真是登對,還好她從善如流,被勸退放棄不熟稔的執鏟主位,改當公關,這也才能發覺這兩人配合無間,默契十足。

    話說,三日前她去找齊燕青,知道所有真相後,第一時間真的很驚駭,也很氣忿,原來丁雪琳誤以為她男友要娶自己,所以約她晚上吃飯談判分手,那蛇蠍美人一時氣不過,竟趁自己吃冰淇淋未注意交通號誌變換,從後方推自己一把,將自己用力推向車陣中,欲置自己於死地,孰料,穿高跟鞋的她重心不穩,推了自己之後,她也往前跌趴在斑馬線上,肇事的大卡車司機,先撞飛她後,驚嚇的將方向盤一偏,前車輪再輾過趴在地上來不及爬起身的丁雪琳,所以她們一起共赴黃泉,不,是一起穿越才對。

    問她恨不恨丁雪琳?老實說她又恨又氣,活生生的一條命被她給弄死了,且她父母和哥哥不知會有多傷心,不過想想她自己也賠上一命,再說她恨她又如何,難不成要她賠她一命,然後她死了不是穿越就是重生,倘若她重生,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又得糾纏個沒完沒了。

    為什麼她確定齊燕青死後會穿越或重生?說到這個她就來氣,一樣都是車禍中死亡,她就胡里胡塗,連怎麼穿越來的都不知,丁雪琳靠著美色,要鬼差大人讓她跟著她一起穿越,因為她死得不甘願,新仇加上舊恨,她誓言要讓她在古代活得淒淒慘慘。

    美鬼的要求,人家鬼差大人睜隻眼閉隻眼就準了,所以丁雪琳跟著她一起穿越來到這兒,並用盡心計接近蘇亮堂,讓蘇亮堂愛上她,不願娶她這個青梅竹馬的表妹。

    說完了「現代」的真相,齊燕青也主動告知「古代」的真相,老實坦承趙文樂並未參與她謀得蘇府大少奶奶寶座的計劃,只是他的確是主動來找她,話不多,開口閉口都說「有困難我會幫你」。

    她想,趙文樂和齊燕青肯定是青梅竹馬沒錯,他其實一直想跟她坦白,只是她誤以為他和齊燕青合謀騙她,不讓他有機會開口說,且她知道趙文樂沒和齊燕青狼狽為奸騙她,這點讓她太高興了。

    是以,不論在現代或古代,齊燕青對她所做的壞心事,她決定全部一筆勾銷,並告訴齊燕青她可以原諒她,但要她更加善待蘇府兩位夫人,當個稱職的蘇府大少奶奶,好好過生活。

    既然她要齊燕青好好過生活,她自己也得身體力行實踐好好過生活的宗旨。

    前陣子她執意賣烤餅,怎麼烤都不好吃,她念頭一轉,乾脆改賣蔥油餅,反正她也愛吃,和阿九還有秋菊試做幾日,他們都覺得賣蔥油餅好,只是她實在不是煎餅的料,換個位子後,各司其職,整個蔥油餅團隊配合無間,生意蒸蒸日上。

    「來來來,今天蔥油餅買五送一,要買要快,賣完就得等明天了。」顧青衿揚聲招呼客人兼收錢,這缺還真適合她,她再看看煎餅台前的兩旁,原本來當護衛的兩個大男人,一個揉麵團,一個擀麵團,好像是委屈他們了點,過幾日找到合適的幫工,她再幫他們調職。

    「來來來,今天……」又要揚聲招呼客人的顧青衿,不經意瞥見蘇府的馬車,和專替兩位夫人駕車的阿東,她連忙揮手,「阿東。」姑母行動不便,她想,坐在車裡的應該是老夫人。

    「表小姐。」阿東見到她,如遇救星般。

    「車裡是老夫人嗎?」顧青衿微笑問道,「一早從那頭回來,昨晚老夫人又留宿佛寺嗎?」

    阿東一臉為難,看看周圍人多,請她到旁邊說話,見沒人湊近,阿東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老夫人前幾日去佛寺,回來後不適,據大夫診斷好像染上時疫。」

    她心頭一驚,不是驚訝老夫人染上時疫,而是她忘了重生前發生的事,還有最後一道難關,時疫,她頓時面色慘白,這可是她會面臨的生死關,她不怕死,就怕再也見不到趙文樂。

    「其實佛寺那邊早發生時疫,只是官府那邊一直不讓消息傳出來,我們不知情,還讓老夫人去,才會……」阿東愁眉苦臉。「大少奶奶也真狠心,大夫一診斷老夫人可能染上時疫,她便要我馬上載老夫人去佛寺安頓。」

    顧青衿沒生氣,反而認同。「大少奶奶這麼做沒錯。」

    阿東錯愕不解的望著她。

    「得了時疫的人是該隔離,大少奶奶這麼做,是在保護蘇府所有人,尤其大少奶奶還大著肚子,若不甚被感染,後果不堪設想。」顧青衿解釋完,隨即問︰「老夫人現在在佛寺嗎?」

    「在車裡。」阿東壓低聲道︰「佛寺收留得時疫的人,現已人滿為患,官府也封鎖佛寺不給進,我現在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顧青衿想掀車簾看老夫人的狀況,又擔心不小心被人看見,會引起大伙恐慌,她想了想,老夫人是不能再送回蘇府,可她也不能連累趙宅裡的人,正發愁之際,靈光一閃,想到一處好地方。

    「阿東,你別張揚,鎮定點,假裝要回蘇府,把老夫人載到趙家祖宅去。」趙家祖宅那邊人少,整條巷子都沒住人,最適合老夫人靜養。

    當初她穿越來到此,姑母和老夫人待她極好,就算她知道自己正面對生死關,也不能棄老夫人不顧。

    阿東點點頭,照她的話去做,微笑的和阿九和秋菊打過招呼後,駕著馬車,依著她指的路離去。

*             *             *

    「咳,咳咳……」

    「夫人,你快把這藥喝下。」用一塊布遮住口鼻的秋菊,端著湯藥來到床邊,滿臉擔憂。

    「秋菊,我不是、不是讓你別進來……你怎又……咳……」躺在床上的顧青衿氣若遊絲,說不到兩句話便咳聲連連。

    「你連起來喝藥都沒辦法,我不進來照顧你,怎能放心。」說著,秋菊自己也咳了聲。

    「都是我連累了你們。」顧青衿歉疚的說。

    「才不是!現下時疫已擴散,就算你沒傳染給我們,我們這進進出出的,遲早也會染上。」

    秋菊咳了聲,扶起她,喂她喝藥。

    顧青衿喝了兩口,又一陣猛咳,推開藥碗。「這藥沒效,不喝了。」她全身長滿紅疹,酸痛無力,咳嗽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就像老夫人死前那般。

    十日前,她讓阿東將老夫人載到趙家祖宅,照顧老夫人的丫鬟害怕染病逃走,臨時找不到人,她遂親自去照拂。

    不想連累趙府的下人,她隱瞞了秋菊和阿九這件事,讓他們好好做蔥油餅生意,佯稱自己要去探親姑母,幾日不回來。

    未料沒多久時疫大爆發,蔥油餅生意被迫暫停,秋菊見她去了五日遲遲未歸,擔心她出意外,遂到蘇府找人,這一去才知她沒回蘇府,又得知染上時疫的老夫人被安置在趙家祖宅,秋菊想也知道她定是照顧老夫人去了,和阿九火速來到趙家祖宅,可惜為時已晚,那時她已染上時疫。

    老夫人初到趙家祖宅時,時疫症狀已經很嚴重了,是齊燕青派人送了很多珍貴的藥材硬撐著,可惜再珍貴的藥材若不對症也無效,老夫人在秋菊找到她的隔天就病歿。

    她因照顧老夫人多日,加上蘇府感染時疫的丫鬟和下人都被送到趙家祖宅,自然也染上時疫,齊燕青雖有派人不斷送食物和藥材,但那些藥材醫治不了時疫之症,正確說來,是至今城裡的大夫都束手無策,要不,時疫怎會失控的全面大爆發。

    她堅持留在趙家祖宅,不讓秋菊和阿九照顧,可是他們不忍棄她不顧,執意將她帶回趙家新宅照顧,這幾日來,如她所擔憂的,該染上的,全染上了。

    「就算沒效還是得喝。」秋菊哽咽道。這幾日街上死了好多人,她當然知道夫人的病症很嚴重,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夫人,我聽說宮裡的太醫已找到可以醫治時疫的方子,你撐著點,我已經讓阿九去打聽,只要能找到對症的藥材,說不定你的病很快就好了。」說著,她忍不住又哭了。

    知道秋菊是為她好,希望她喝藥撐著,等著救命方子出現,她也想撐著,不希冀有保命良方,只盼能在生命終了前,能再見丈夫一面。「好,我喝。」

    忍著不適,顧青衿勉強再多喝兩口湯藥,但一陣嗆咳,才喝入口的湯藥,悉數噴出,咳聲不斷,最終還咳出一灘血,看見地上的血漬,她的頭猛地發暈,整個人癱軟無力的倒回床上。

    「夫人!」

    「秋菊,我、我不行了……」深知自己過不了這一關,顧青衿長嘆一口氣,虛弱的闔上眼。

    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已無力再多說一個字,連眼皮都沉重得張不開,看來,這一次她是等不到趙文樂回來了。

    「夫人……」秋菊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一個徑地哭著。

    片刻後,屋外傳來阿九拔高的狂喜叫喚,「夫人,大爺回來了!大爺回來了!」

    聲音甫落,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顧青衿虛弱得無法張眼,但可以感覺到有個高大壯碩的人來到床邊。

    是他!這股氣味她很熟悉,是屬於趙文樂的陽剛味。

    知道他平安歸來,她用盡僅剩的力氣,想撐起一抹微笑,卻徒然。

    「青衿、青衿……」趙文樂坐到床上,俯身輕撫她的臉。

    「大爺,夫人她……」秋菊指著地上的血漬,哭個不停。

    見狀,趙文樂心亂如麻。「青衿,我是文樂,我回來了,你醒醒,看看我,我回來了。」見她眼角流下淚,隨即氣力放盡似地一癱,他心口一窒,倏地抱起她緊摟在懷中,悲痛的仰首大喊,「青衿,回來,你回來!」

    「青衿,回來,你快回來!」

    聽到丈夫焦急的呼喚,獨自坐在馬背上的顧青衿,雖還想往前頭騎去,但她早立過誓,這輩子她再也不會做出讓丈夫擔心焦急的事,是以她只好放棄前頭那片綠油油的草原,回頭去找她的小草。

    策馬回到丈夫身邊,馬一停下,她立即張開雙臂向拉住馬兒的丈夫討抱,丈夫粗壯的雙臂一張,她毫無畏懼的自馬背上飛撲到丈夫懷中,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兩腿緊夾住他的腰,用力親吻他的唇,隨即開懷大笑。

    「這麼開心!」笑看著小妻子撒野的模樣,趙文樂回吻她好幾下。

    「當然!我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病懨懨的和姑母風癱時沒兩樣,連動都沒力氣動,多無趣,現在我不但可以自由走動,還學會騎馬,說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你呀,才剛學會騎馬沒多久,別急著猛衝,小心摔下馬,屆時你又得躺在床上不能動。」

    他不是在嚇她,只是他找到治她的方法,他叮嚀一萬遍,她未必聽得進去,先讓她知道後果,她才會多加小心。

    她噘著嘴。「我才不怕呢,我若躺在床上不能動,我丈夫會照顧我的。」

    趙文樂寵溺又無奈的苦笑,用鼻頭磨蹭她的,隨即抱她到樹下的木椅上坐著,接著端起方才秋菊端來的紅豆湯給她。「先喝點紅豆湯。」

    顧青衿搖搖頭,撒嬌道︰「人家要你喂。」

    他輕撫了下她的粉頰,拿起瓷匙,舀了一匙紅豆湯送入她嘴裡。

    她心滿意足的吃了一口,含情脈脈地望著他。「文樂,你也吃。」

    他點頭,也舀了一匙吃。

    看著下顎光滑無鬚的他,帥勁十足的模樣,不只讓她更為著迷,也讓她內心充滿感謝。

    半年前她染上時疫,病得極重,在最後關頭他趕了回來,及時將她從鬼門關拉回。

    原來她的丈夫不是土匪,而是皇上的心腹,是御用密探,他這一趟是去擒大叛徒李將軍,所以才說他有不能說的苦衷,害她一直誤以為他又去重操舊業當土匪。

    她的丈夫出馬,任務自然是順利完成,不過他聽聞家鄉鬧時疫,連京城都淪陷,擔心她也染上,心急如焚的他,沒日沒夜的快馬加鞭趕回來,不但先拿到藥方,還拿到藥材,經過一個小村莊,得知那村的村人雖有染上時疫,但症狀皆屬輕微,村裡的人都說是共享的一口井水是能治病的神仙水,他一聽,馬上取一壺水備用。

    在她病危時,他突然想到那壺神仙水,取來以嘴對嘴方式助她喝下,說也奇怪,喝下神仙水後,她雖沒醒,但卻覺得元氣保住,一條命總算拖住。

    後來皇上派人去查才知,原來那村莊就是以栽種藥樹為主,那口井的四周也種了許多藥樹,井水大概吸收到藥樹的養份,才有治療時疫的藥效。

    許是老天爺冥冥之中有相助,讓他經過那座村莊,還取了那壺保命的神仙水,她才得以活下來。

    可水就算有療效,終究只是水,她的症狀嚴重,充當藥罐子在床上躺了半年,這段時日多虧了他,日日以嘴喂藥,初時,她昏迷不醒,他得用這方法喂藥,後期,她已能坐起身,自行喝藥也沒問題,但喝了近半年的藥,她抗拒得很,老是找藉口不肯喝,擔心她體內餘毒未清,他還是不嫌煩的用嘴含藥親喂她,直到將她身子完全調理好。

    她一度玩笑般說,因為他身強體壯,她說不定是吃他的口水才好的。

    「再多吃些。」趙文樂取來另一碗紅豆湯,再舀起喂她。

    顧青衿吃了一口後,搶過他手中的碗匙。「換我喂你。」她舀了一匙,滿眼含笑,將紅豆湯送入他嘴裡。

    「我的妻子真賢慧。」他笑道。

    「那是因為我有個寵妻的相公,所以我才心甘情願當賢妻。」說完,夫妻倆相視一笑。

    他寵妻,那可是有實證的。他為了照顧她,一度婉拒皇上封賜予他的官職,還好皇上惜才,答應等她身體好全他再就任赴職。

    看看,有這麼好的相公,她如獲至寶呢,能不當賢妻回報人家嗎!

    「對了,文樂,你的青梅竹馬生了兒子,我們該準備什麼賀禮?」

    「別老開這種玩笑。」他輕點她的鼻。「賀禮的事阿九會張羅。」

    她皺了下鼻頭。這玩笑不是她開的,是那個自以為聰明的齊燕青誤認的,她一直以為這個蓄著落腮鬍,常常神出鬼沒,自稱文樂哥,老是和她說有困難我會幫你的冒失鬼,是齊燕青的青梅竹馬,結果,一整個誤會大了。

    原來齊燕青是趙文樂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娘死後,他爹又續弦,二娘無法忍受過清苦日子,生下齊燕青後就跟人家跑了,後來他爹死了,當時齊燕青才三歲,她娘便將她接走,還改了姓氏。

    他聽說二娘母女過得不好,有時他會偷偷去探望齊燕青,但分離太久,齊燕青和他並不親,她不想看見他,過幾年後,繼父家道中落,二娘病歿,齊燕青不知怎地流落到煙花地,他跑去想贖她,可她還怪他多事,說她寧願在那兒吃香喝辣,也不跟他回去過清苦日子,她還放話不許再去找她。

    說來,這個齊燕青和她娘一樣都是愛慕虛榮的人。

    趙文樂此後就真的沒再去找她,兩人也因而失聯,等他再有她的消息時,她已經進到蘇府當姨娘了。

    大概怕她又嫌他多事,是以他每回見到她總是只說有困難我會幫你,才會讓齊燕青誤以為他是她的青梅竹馬。呵,這個齊燕青,明明是自己愛往臉上貼金,以為男人都愛她。

    不過,齊燕青不知他是她同父異母哥哥一事,絕不能讓他知道,要不這事可難圓了,要是讓他知道她們是從幾百年後的現代來的,說不準他會以為她們是妖怪呢。

    那時她還病著,齊燕青又大著肚子不方便來看她,她便趁蘇亮堂來看她時,主動告知這事,相信蘇亮堂回去告訴齊燕青時,齊燕青表面一定裝得很鎮定,其實內心大概嚇出一身冷汗了,光想到這兒,她就很樂。

    趙文樂之前稍稍隱瞞她,就是怕她誤以為他們兄妹企圖連手奪下蘇府,後來他還是決定要向她坦白,不過不知為何每回他提,她總刻意阻擋他。為了不讓他起疑,她只好承認,她在佛寺聽到他和齊燕青的對話,誤以為他們有什麼,她不想他提惹她不快,所以才一再阻止他。

    為了不讓他懷疑齊燕青的身份,先前她還刻意對他說——

    這個齊燕青也真是狠絕,一點都不顧手足之情,把你的行蹤舉報到將軍府去,簡直想害死你。

    齊燕青之所以這麼做,無非就是誤解她在現代搶了她男友,是以想報復她,不讓她太好過,非得見她哭得肝腸寸斷,她才爽快。

    但他們若是兄妹,齊燕青這舉動實在很難解釋,她只好先開罵,把齊燕青說得心腸狠絕,想圓這事。未料他竟說,他是故意去告訴她這事,也知道她定會去將軍府舉報。

    原來齊燕青前世不只愛慕虛榮,為了錢,連兄長都可以出賣,他是沒細說齊燕青究竟因什麼事出賣過他,但他確定他這一去向她告別,她一定會去將軍府舉報,他的腳其實已經好了,當日是刻意裝腳傷,還向她說會立即出城,目的就是要將軍府的人出城追他,如此,身在趙家新宅的她絕不會受連累波及。

    他真是處處替她著想,寧願自己陷入危機,也不讓她傷了一根寒毛。

    不過她老公真是聰明,連自恃聰明過人的齊燕青都著了他的道,且他出城前早將鬍子刮得一乾二淨,加上腳也沒受傷,自是安全躲過將軍府的追殺。

    她就說嘛,她老公武功非常好,且聰明又低調,任何危難都躲得過,她自是對她老公有信心。

    「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趙文樂先行起身。

    「去哪兒?」

    「先前你建議在後山溫泉旁蓋間小屋……」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帶著濃濃的笑意瞅著她。

    「已經蓋好了?」顧青衿一臉驚喜。

    他點頭。

    「可現在去會不會太晚?」她抬頭看看天色,天漸漸暗了。

    「小屋蓋好,阿九也已派人先將吃食送上去,若趕不回來,晚上我們就在那兒待一夜。」趙文樂摟著她,挑眉一笑。「就我們倆。」

    「你好壞喔!」

    「你不想?那就不去了。」

    「不,我想。」顧青衿摟著他,笑盈盈的望著他。「快走吧!」

    他低頭,蹭了蹭她的鼻尖,又吻了她一下,這才摟著她上馬。

    「坐穩了。」

    「是,將軍!」

    坐在馬背上的顧青衿神氣得很,她的相公不是土匪,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是威風凜凜的將軍呢!

    但不管他當什麼職,他都是她最心愛的男人,在她心目中,他是全天下最帥的相公!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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