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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45 PM

黑天魔神 -【感染體】《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7-7-21 12:26 AM 編輯

【書名】:感染體

【作者】:黑天魔神

【內容簡介】:

    劉天明是個醫生。有一天,他被病人咬了一口,於是,故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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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47 PM

第一節 發端

    夜,很黑,很暗。

    城區北面高聳大樓頂端的方形立面巨鐘,指針已經走過二十點五十分的刻度。交通晚高峰早已結束,路上的車流仍然顯得密集。不時有依仗技術良好,無懼交警恐嚇的電動車騎手,從被紅色信號燈阻攔的街口衝出。身後,立刻跟上一大群把時間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連一秒鐘也不願意多等,數量密密麻麻的隨行者。

    “這些憨砍頭呢,雜個是一點都不自覺……闖紅燈,又不是趕著投胎。怪不得人家說中國人一點也某(沒)的素質!”

    一個鼻樑上架著黑框厚底眼睛的中年男人,站在劃有清晰條紋斑馬線的街邊,望著從面前穿梭而過的電動車與自行車,用昆明本地方言發出憤憤不平的指責。同時,抬起頭,看了一眼街道對面正放射出刺眼紅光的人行信號燈,邁著穩健的步伐,從容不迫地走下台階,用悍不畏死的血肉之軀,把一輛在綠燈指引下即將通過路口的公交車硬生生逼停,飛快、迅速消失在街道對面的人流深處。

    只有車輛才應該遵守交通規則。至於行人……那當然是想怎麼走,就怎麼走。

    忽然,一輛閃爍著紅藍色眩光燈,車廂側面標註著“昆明市第二十九人民醫院”字樣的救護車,在刺耳的電子尖嘯聲中,從擁擠的車流後方緩緩開來。

    這種明顯不按規矩耐心等候,想要依仗某種特殊條例通過的行為,立刻引起周圍諸多等待者的不滿。尤其是前面一輛騎著電動車,佔據公交車道的中年婦女,乾脆直接轉過頭來,衝著身後的救護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輕蔑且鄙夷地冷哼了一聲,帶著攔住比自己身體龐大數十倍鋼鐵怪物的強烈自豪感,不再理睬身後震耳欲聾的喇叭爆鳴。

    救護車廂裡的空間,遠比外面要安靜得多。

    “真是倒霉。就代十分鐘的班,居然也會碰到急診。”

    橫排的側座上,一個身穿白色大褂,坐在側椅上的年輕男性護工嘟囔著嘴,悶悶不樂地發著牢騷。他的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慢慢嚼著一塊已經沒有多少味道的口香糖。

    “看開點吧!誰都會遇到麻煩。”

    對面,一個同樣穿著白褂,神情孺雅,胸口上卻別著“值班醫生”徽章的青年男子,伸手扶了扶鼻樑上略微有些下滑的眼睛,淡淡地勸解著。

    相比前者,他的個頭要顯得更高一些。一米七五左右,寬大的白褂使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偏瘦,從衣服袖口外伸出來的雙手,卻顯得肌肉紮實,富有力量。純黑色的眼眸表面,不時有車窗外面的霓虹燈顏色閃晃而過,帶起一絲夾雜於年輕人陽光氣息當中的羞澀。

    他叫劉天明。今年二十二歲,是剛剛從醫學院畢業的實習生。

    本來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正準備換衣服出門,恰巧碰到三號急救車上的值班醫生和護士內急,順便就和坐在對面的看護小吳一起,幫他們頂了那麼幾分鐘。沒想到這個時候卻偏偏接到求救電話,無奈之下,只好隨車出診。

    王旗營,是位於城市北面的一個“城中村”。也是電話中所說的病患位置所在。

    憑著司機不錯的技術,救護車終於擠出車流漩渦,艱難地穿過被眾多違章建築所擠壓的村中小路,緩緩開到了一幢紅幔磚牆的六層自建小樓前。

    不等車完全停穩,劉天明已經背起藥箱,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車子,按照電話裡所說的門牌號碼,一頭衝進了帖有兩張殘破年畫的屋門。

    搶救,拼的就是速度。

    很多時候,早一分鐘和晚一分鐘,足以決定患者的生死。

    這是一幢典型的村民自建小樓。樓層佔地面積大約百來平米,卻足足高達六層。沒有護攔的樓梯非常陰暗,踩在濕漉漉的水泥地面上,有種很不舒服的黏滑感。懸掛在樓頂的電燈,被幾塊佈滿塵灰的蛛網纏繞著,在一群對之抱有濃厚興趣的蚊蟲圍聚下,有氣無力力地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三樓左側的房門大開,散發出一股令人噁心的尿臊味。用白色石灰刷過粉牆上,還滲有一片形狀莫名,骯髒發黑的黃色污垢。延伸到外面的公共區域,還多了幾塊應該是小孩子隨手塗鴉的兒童畫“作品”。有長著十餘條觸手的巨型章魚,也有頭大身小四肢像豆芽菜的古怪小人。靠近樓梯的墨綠色漆面牆上,還歪歪扭扭刻著“李小麗我愛你”、“周大發我是你爹”等亂七八糟的字樣。

    幾步竄上樓梯,一隻腳已經跨進門沿的劉天明,只覺得微微有些發怔。

    一個身形枯瘦,穿著破舊藍布工裝服的中年男子,正攀扶著床沿,從房間裡跌跌撞撞地踉蹌過來。

    也許是看到有人來了的緣故吧!男子明顯加快了腳下的移動速度。他張開枯瘦如柴的雙手,高高平舉在胸前,口中發出“呵呵”的聲響,瞪圓雙眼,大張著嘴。帶著口邊不斷溢出的渾濁涎水,朝著敞開的房門直撲過來。只是,沉重的腳步並未跟上身體動態。頓時,整個人完全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上,再也不會動彈。

    “怎麼,怎麼會這樣?”

    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劉天明不由得倒退了幾步。

    他明明看見,從倒在地上的這個男人眼睛裡,釋放出一種非常詭異,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

    沒錯,的確是在笑。

    可是,那樣的笑意,卻並不屬於溫和、狡詐、兇殘等任何一種正常的人類表達方式。那張臉上流露出的笑容極其古怪,充滿渴求。就好像,好像……好像是在最飢餓的時候,看到了某種能夠充當食物的東西一樣。

    “這傢伙就是患者?”

    忽然,氣喘噓噓的小吳隨後也衝了進來。二話沒說,便拉開急救箱上的皮帶,取出聽診器,掀起已經暈闕過去男子身上的衣服,把冰冷的圓形聽筒,塞進了對方的胸前。

    雖然只是一名護工,小吳卻經常跟隨救護車外出。如果單論急救方面的知識和操作手段,的確要比劉天明這種剛剛走出校門的畢業生豐富得多。

    “人呢?是誰打的求救電話?”

    一邊辨聽脈音,小吳一邊轉過身,衝房門敞開的屋子裡連聲叫嚷。

    沒有人回應。房間裡光線非常暗淡。懸掛在屋樑上的舊式白熾燈最多只有二十瓦,映照出一片令人眼睛酸脹的昏黃光幕。簡單的家具,還有擺在屋子北面立櫃上的一台舊電視,全部都籠罩在奇怪且令人很不舒服的陰影當中。

    掀起男子衣服的瞬間,劉天明只覺得眼角忍不住抽了抽,眼瞳也瞬間急劇微縮。

    他清楚地看到,對方的腹部,完全凹陷成為一個朝內皺起的扁圓。至於那些整齊排列形成胸廓的肋骨,則在灰黃色皮膚覆蓋下,硬崢崢地從肌肉中撐起。乍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具被人皮蒙附上的異狀骨架。

    “心跳微弱,但是很有節奏。”

    小吳收起聽筒,隨手翻起男子微閉的眼皮看了看,驚訝地說:“目光暗淡,有少量充血。眼窩下陷程度很高,嘴唇乾裂。看情況,這傢伙應該是長時間營養不良造成的虛脫。活見鬼,感覺就像是Discovery探索頻道,在沙漠裡迷路的脫水探險者……劉醫生,麻煩你幫我一下,一起把他抬到車上去。”

    抓緊男子手臂扛上肩膀的一剎那,劉天明只覺得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他注意到,男子的胳膊很細。彷彿除了骨頭外,根本沒有多餘的肌肉和脂肪。

    尤其是那隻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甲和關節的縫隙當中,透出一股顯而易見的淺黑。它們不像是普通的污垢,反倒像是從皮肉深處外透出來的顏色。

    正常情況下,只有死人,才會出現這樣的身體特徵。

    問題是,這名男子顯然還活著。頭部與對方身體接觸的一剎那,能夠清楚感覺到,順著胳膊傳遞過來的心跳節律。

    把病人抬到救護車前,正準備放上擔架的時候。兩人這才想到一個關鍵性的問題————病人的家屬在哪兒?

    這個問題不解決,那麼搶救和救護車出勤的費用誰來支付?

    樓上的房間已經空無一人。上下鄰居的房門都緊鎖著。空蕩蕩的街道兩邊,只有百米開外的幾扇窗戶亮著燈。除了在黑暗中來回竄動的幾隻老鼠,這裡似乎再也找不到多餘的活物。

    “有人嗎?是誰打的求救電話?誰是病人的家屬?”

    小吳顯然很有處理此類事件的經驗。他把雙手捲成圓筒,合在口邊,朝著空洞的樓道惡聲獰語連聲狂吼:“媽勒個逼的,如果沒人出來,老子也不管了。把這傢伙扔到路邊,讓他自己死去————”

    話音剛落,從旁邊被陰影覆蓋的牆角里,忽然傳來一個顫微微的聲音。

    “別,你們別走。電話……電話是我打的。那是我弟弟,求,求你們救救他。”

    說著,一個身材矮胖,頭髮零亂的中年人,慢慢走到了昏黃的街燈下。只見他瑟縮著,從衣袋裡摸出一疊厚厚的鈔票遞了過來。用明顯帶有遲疑的口吻懇求道:“你們……你們能不能先把他送到醫院?我收拾一下東西馬上就過來。這些錢先用著,不夠的話,我回頭再交。”

    光線很暗,劉天明注意到,對方身上的衣服上,沾染了很多似乎是打鬥過後留下的泥塵污垢。尤其是面頰兩邊和額頭,還有滲出淺紅淤印的明顯擦痕。

    中年男人臉上一直在勉強保持微笑,可是他的身體卻在發抖。而那雙在夜色籠罩下看不太清楚的眼睛裡,也隱隱流露出一絲恐懼。

    “也行!不過,必須留下你的電話號碼和個人身份證。”

    小吳摸出手機,按照對方所說,飛快地摁下一連串數字。這種事情經常都會遇到。只要交付了一定數量的錢款,病人家屬和醫院都會放心得多。

    ……

    駛出城中村陰暗狹窄的小道,頂燈閃爍的救護車,開始以極高的速度擠入車流和人群之間,發出刺耳的尖嘯,迅速開始回程的穿梭。就在後部的車廂裡,劉天明和小吳也在對剛剛抬上擔架的病人,進行著緊張的初步急救。

    一瓶用兜網包裹的葡萄糖溶液,高高懸掛在車頂的橫架上來回搖晃著。用酒精擦拭過病人的手腕後,劉天明接過小吳手中遞來的輸液器,對準表皮下面微凸的血管,用力扎了下去。

    “哢吱————”

    突然,救護車猛地朝左一個打轉。劇烈的動作使得車廂裡的兩個人頓時喪失了平衡。在橡膠輪胎與地面的刺耳摩擦聲中,劉天明只覺得指尖一痛。抬頭看時,只見銳利的針頭已經穿破了病人的血管,並且牢牢扎進了自己的食指。兩滴分從不同身體裡流出的血液,在這種意外的遭遇情況下,正在拼命滲透、進入彼此的身體……

    “憨雜種!會不會開車?你狗日的眼睛瞎啦!”

    窗外,傳來一陣粗俗不堪的罵聲。透過模糊的玻璃,劉天明看到一名騎電動車的肥胖婦女,扭著體積碩大的屁股,罵罵咧咧地車身旁邊飛快閃過。短粗的手指在空中不斷狠戳,爆發出一陣節奏迅猛,內容大多與肉體交流和爹媽祖宗有關的污詞穢語。

    隨即,前座上嚇出一身冷汗的司機也一邊調整方向,一邊口沫四濺地探出頭去狂聲回罵:“臭婆娘,逆行騎車還這麼拽?早晚讓車把你個憨爛屎活活撞死!”

    ……

    十幾分鐘後,三號救護車已經駛入了醫院大門。護士們把病人抬出車廂的時候,原本應該跟車的醫生也迎了上來,不好意思地朝劉天明打著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沒想到臨時把你們派了出去。小劉,小吳,改天我請你們吃飯吧!”

    劉天明無所謂地笑了笑。回到辦公室脫掉身上的白大褂,便朝著醫院食堂背後的臨時宿舍慢慢走去。

    不知為什麼,他只覺得很累,眼皮很重,連睜開都變得極其困難。只想好好睡上一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48 PM

第二節 糖很甜

    夏天的天空,一向都亮得比較早。桌上的時鐘剛剛指向七點,城市上空那些還沒有被高樓大廈所佔據的縫隙裡,已經放射出金黃色的淡淡陽光。

    劉天明歷來沒有遲起的習慣。睡眼惺鬆的他使勁兒伸了個懶腰,推開溫熱的被窩,帶著朦朧的倦意,趿著拖鞋走進衛生間。在牙刷上擠好牙膏,就著茶缸裡剛從水籠頭上結到的淨水,慢慢刷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牙刷剛剛伸進口腔的一剎那,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舌頭碰觸到的牙膏白沫,似乎……很甜。

    劉天明疑惑地看了看放在旁邊的牙膏盒。那是一條很普通的“藍天六必治”。淡藍色的紙盒身上,還印著那個在電視廣告裡咧嘴傻笑,露出一口整齊白牙,大喊“吃嘛嘛香,身體倍儿棒”乳肥肚腆的光頭胖子圖案。

    這牙膏,遠比平時刷在口裡的滋味兒要甜得多。很有種想讓人將其吞嚥下去的衝動。

    使勁兒甩了甩腦袋,用清水漱了口。劉天明拉開抽屜,從一個紅紙包裝的小袋子裡,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剝掉包裝紙,塞進了嘴裡。

    這是上個月一位同事結婚時送來的喜糖。

    對於糖果這種東西,劉天明一向沒有什麼興趣,當時就隨手將其扔進抽屜。

    普通飲食當中所含的糖分,足夠維持人體的正常消耗。吃得太多,除了齲齒,就是徒增脂肪。他還不想在目前的年齡段,變成一個油光滿面,肥頭大耳的傢伙。

    如果不是突然想起,這袋糖可能會永遠呆在那裡,直至發霉。

    大口嚼著已經軟化的奶糖,他從桌上拿起飯盒,推開房門,走向遠處屋頂升起濃白色蒸汽的職工食堂。

    ……

    八點零五分,正是醫院食堂供應早餐的時間。

    十六個售賣飯菜的窗口,已經排起一條條長達數十米的人龍。主廚,是一個從部隊上退伍的司務長。很自然的,醫院食堂也延續了軍隊伙食最大的特點————食物算不上美味,製作也不夠精美,但勝在份大,量足,而且價格便宜。

    五毛錢一個三兩多重的饅頭,粥和湯免費,窗口旁邊的不銹鋼臉盆裡,滿滿噹噹盛著昨天晚上預先做好的生拌蓮花白,或者是茄子鮓、咸蘿蔔、甜藠頭之類的鹹菜。當然,如果你喜歡麵條、米線之類的早點,可以花上同樣多的錢,從廚師那裡弄到比腦袋還大的滿滿一茶缸,吃到你撐得慌,連午飯時間也不會感覺飢餓。

    這只是醫院內部人員才有資格享受的待遇。

    住院部南面方向,還有對病人和家屬開放開的餐廳。那裡的飯菜種類更多,也更齊全。就連枸杞燉雞、清湯血鴿、紅燜牛肉之類需要花費五、六個鐘頭燉煮的高湯鮮菜,也能夠做到二十四小時保證供應。

    不過,包括劉天明在內,醫務人員從不到那裡吃飯。

    他們很清楚————枸杞燉雞至少已經在鍋裡來來回回熱了近一個星期。

    三七燉血鴿裡的湯早已不是原物,而是味精和白水反覆勾兌了不下上百遍的假貨。

    至於紅燜牛肉嘛……你根本不要指望能夠從碗裡發現成塊的牛肉。那裡面的東西不是牛筋,就是牛雜,再不就是類似胸腹隔膜或者腸衣之類的物件。聞著的確很香,番茄醬染出來的顏色也夠紅,但絕對不是舌頭與口腔喜歡的鮮美,還散發著一股非常古怪的牛腳丫子臭味兒。

    餐廳裡的飯菜貴得驚人:一份普通的油鹽炒豆芽,明碼標價三十元人民幣。枸杞燉雞之類的“營養藥膳”,售價通常為一百五十元一盅。

    這種天價菜單,已經不止一次遭人詬病。

    當然,這些事情與醫院沒有任何關係————餐廳已經承包出去,具體飯菜該賣多少,那是承包者的事情。只要不是人肉包子之類的驚世駭俗的玩意兒,只要吃不死人,那就誰也管不著。

    ……

    望著廚房裡飄散開來的騰騰熱氣,劉天明只覺得飢腸轆轆。

    感覺……自己好像很久沒有吃過東西。突然聞到飯菜的香味兒,令他忍不住有種想要放開胃口大啖一頓的衝動。

    端著滿滿一飯盒白粥,舉著叉有八個大饅頭的筷子,在旁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劉天明微紅著臉,慢慢走到了牆邊的餐桌旁。

    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平時的早餐,頂多兩個饅頭就能管飽。可是今天,他卻覺得就算把麵前所有的食物一掃而光,也恐怕只能吃個半飽。

    拿過擺在桌上的調料盤子,劉天明大勺舀出裡面的白糖,很快在面前飯盒的粥面上堆起厚厚一層。換在平時,他從來不會這麼做。可是今天,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只覺得很想吃點甜的東西。

    而且,越甜越好。

    “早啊!劉醫生。”

    忽然,旁邊的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回頭看時,只見滿面微笑的小吳端著一隻盛滿白粥的白瓷口缸坐了下來。手邊的兩隻筷子上,同樣叉著八隻熱氣騰騰的大饅頭。

    禮節性地點了點頭,劉天明疑惑地看了對方一眼,卻沒有說話。

    他記得,小吳患有慢性胃潰瘍。按照醫囑,只能少吃多餐。平時的飯量也不大,主食通常都是一個饅頭或者二兩米飯。

    甚至,還不一定吃得完。

    可是今天,他這種極其驚人,與自己差不多的飯量,顯然有些奇怪。

    小吳拉開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從劉天明手裡接過裝糖的調料瓶,把剩下的白糖全部倒進自己的粥裡。一邊用勺子在茶缸裡來回攪拌,一邊湊到近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小聲道:“聽說了嗎?昨天晚上咱們跟車拉回來的那個病人,今天凌晨的時候病情惡化,死了。”

    “死了?”

    劉天明一驚。顧不上嘴裡還在咀嚼的饅頭,連忙含糊不清地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不太清楚。據值班醫生說,應該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身體機能衰竭。”

    小吳端起茶缸,順著邊緣吸溜了幾口,呼嘶著燙唇的熱氣,說:“幸好昨天咱們送病人回來的路上,給他及時打上了葡萄糖。否則,如果出了什麼黑鍋,還得咱們來背。不過話又說回來,應該不會是那瓶葡萄糖有什麼問題吧?”

    劉天明沒有去管他說的後半句。疑惑地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應該是凌晨三點左右吧!現在屍體已經送進了太平間。就等死者家屬來認領。”

    “怎麼?昨天晚上的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

    聽到這裡,劉天明又是一驚。

    “沒有。”

    小吳大口咀嚼著饅頭,邊吃邊說道:“不過,他交給我的那兩萬塊錢,倒是足夠搶救的費用。至於別的,就只能等人來了再談。說不定,死者家屬會因為這件事情,要求醫院賠償損失。搞不好,又是一起該死的醫鬧事件。”

    只要是在醫院死了人,院方就必須賠償死者家屬巨額經濟損失。這似乎已經成為一種非正式的慣例。也正因為如此,院方也明確規定:無論任何科室、個人遇到此類問題,必須一查到底。誰起的頭,誰負責到底。

    劉天明皺著眉,不自覺地搖了搖頭。慢慢嚥下嘴裡咀嚼的食物,他的目光,也隨即轉移到手裡已經吃掉小半的饅頭上。乍一看,就是個彎曲且不太規則的弧圈。就像昨天晚上那個神秘病人乾裂嘴唇上凝固的怪笑,不知道究竟出於什麼原因,非常詭異。

    ……

    上班後,劉天明先是按照順序,隨同主治醫生一起,對所轄病區內的所有病人進行查房。而後,又把巡診記錄編造成冊,輸入電腦資料庫中……做完這一切,時鐘上的針尖,已經指向了十點半。

    按照慣例,在沒有特殊情況需要處理的情況下,從現在開始,直到中午吃飯前的這段時間,劉天明可以自由支配。

    他只是一名前來實習的畢業生,院方不可能安排他正式坐診。出於對自己飯碗的考慮,負責帶領新人的主治醫生,也只會安排他做些不相關的雜事,永遠不會真正教授經驗與知識。更多的時候,還是做一些無關緊要的雜務。美其名曰:“讓年輕人多接受各方面的鍛煉”。

    至於前來求診的病人……對於醫生,他們只會從外表進行最直觀的判斷。

    年輕、英俊等等青春美好的代名詞,在病患眼中等同於沒有經驗的小白痴。他們寧願多花十倍價錢,讓那些面皮充滿皺紋,牙齒掉光,腦門光禿的專家問診,也絕對不會掛便宜的普通號,接受剛剛走出學校大門的年輕醫生。

    就連那些在大街上,目光永遠只會追隨年輕美女胸口與屁股,不斷在大腦裡計算著對方罩杯尺寸的猥瑣蜀黍和老頭。走進門診室也立刻改換胃口,迫不及待尋找年齡足以當做自己老娘或者奶奶的“老專家”。

    如果換在平時,劉天明往往是坐在電腦面前,百無聊賴地玩上一個多小時遊戲,然後坐等食堂開飯。可是今天,他卻絲毫沒有這樣的念頭。

    他總覺得那個病人死的很蹊蹺。

    想到這裡,劉天明下意識地捏了捏昨天晚上受傷的手指。被針頭扎破的地方,只留下一個不太明顯的淺灰色針眼,卻隱隱散發出似有似無的痛。

    ……

    與所有人流量龐大的公共場所一樣,第二十九人民醫院也設有面積龐大的地下停車場。不過,卻很少有人知道,就在地下三層停車場的下方,還有一層只有院方專用電梯才能到達的空間。

    這是居於地下最深處的樓層。它的作用,只有兩樣:儲備藥品,以及存放因為各種意外導致死亡的屍體。

    從電梯口出來,首先進入劉天明視線的,是一條狹長的“T”字形甬道。左邊的淡綠的牆壁上,塗刷著一個醒目的紅色箭頭。旁邊,還有兩個差不多十厘米見方的印刷體大字————藥庫。

    至於右邊……沒有任何提示性的標誌,天花板上只有一盞光線不太明亮的熾光燈,有氣無力地把他的影子照射在灰黃色的牆壁上。也許是由於電壓不太穩定的緣故吧!被幾隻小飛蟲來回繚繞的燈管兩邊,還不時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小伙子,你是哪個科室的?有什麼事嗎?”

    剛走到拐角,從旁邊一扇半開的小門裡,冷不防傳來一陣沙啞的問話。緊接著,一個穿著白褂,身材矮小,體形乾瘦,趿著黑膠皮木底拖鞋,年紀約莫六十左右,臉上麻木刻板,沒有絲毫表情的老婦,也隨之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叫陳婆,專管負責看守地下太平間。

    據說,早年時候,她曾經是醫院諸多年輕護士裡最為漂亮的女人。不過,陳婆的身世很慘。先是丈夫外遇導致離婚,後來獨生兒子又在車禍中喪命,她本人也患有多種慢性疾病。出於照顧,院方才給她安排了這項聽起來有些恐怖,實際上卻油水頗多的工作。

    每當有死者家屬到太平間提屍,總會發給看管人一個不菲的紅包。只不過,這筆錢在常人看來實在晦氣。尤其是陳婆到食堂打飯的時候,人們也都遠遠避開她,如果沒有必要,根本不會與之答腔。彷彿,她就是一具無意識的行屍走肉。

    望著神情冰冷的陳婆,劉天明下意識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張蓋有科室圖章的便條:“科室裡讓我來看看那具今天凌晨送來的屍體,準備做資料歸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0 PM

第三節 守屍人

    屍體和病人一樣,都需要進行資料錄入。這個理由沒有什麼破綻。至於蓋圖章的便條,基本上每個實習醫生身上都會帶著幾張。這種東西唯一的作用,就是證明自己的身份。何況,劉天明的理由也很充分。即便陳婆真的到科里就此事詢問,他也完全可以用整理資料的藉口混淆過關。

    接過便條看了很久,陳婆抬起滿是皺紋的眼皮,用渾濁微黃的眼眸死死盯著劉天明的臉,注視了近三分鐘,這才掀起半舊不新的白大褂,從褲帶上摸出一串鑰匙,用節奏緩慢的沙啞嗓音說:“走吧!”

    走廊盡頭,是兩扇表面略帶銹漬的厚重鐵門。門頂上一塊昏暗的燈牌上亮著三個紅的發黑的字————太平間。

    “哐啷!”

    巨大的金屬門拴在鑰匙的轉動下,從門壁背後傳來齒輪鬆動的撞擊聲。跟隨著陳婆佝僂蜷曲的背影,劉天明第一次走進了這個陰森冰冷的房間。

    兩排順著牆沿擺放的屍櫃,佔據了屋子裡的絕大部分空間。除了幾張斜靠在牆角的鐵架床,還有幾條背靠而立的黃漆木凳,再也看不到任何多餘的擺設。

    劉天明下意識地抱緊雙臂。為了保存屍體,這個密閉的房間裡,二十四小時都保持著極低的溫度。而這種外侵的寒意,都會使得走進房間的人們,身體總會不自覺的顫抖。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這種環境的緣故,陳婆並沒有表現出與劉天明類似的動作。她面無表情地拉開用紅漆標有“十九號”字樣的屍櫃,在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慢慢拉出兩米多長的不銹鋼滑屜,用特有的沙啞聲調說:“看完記得把櫃子關上。我就在隔壁,走的時候,提醒我過來鎖門。”

    說完,她轉過身,自顧走出了太平間。

    拉開屍櫃的一剎那,劉天明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這具屍體上。

    由於冷凍的效果,屍體表面已經凝起了一層薄薄的霜花。用手輕輕撣開,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從已經僵硬的皮膚表面透射而出的粗糙和冰冷。

    死者的嘴唇微張著,外露出口腔的牙齒上,滿是令人噁心的黃漬。緊閉的雙眼略有腫凸,鼻翼兩邊的皮層因為失水,顯得有些萎縮。但是,這些微小的變化,並不足以掩蓋他的真實身份。

    沒錯!昨天晚上隨同救護車一起拉回來的,就是這個人。

    劉天明戴上口罩和橡膠手套,慢慢拉開圍裹在屍體身側的塑料薄膜。他意外地發現,死者面部的皮膚,竟然呈現出碳狀的烏黑。

    這不正常。

    人死之後,由於新陳代謝不再起作用,血液會凝聚變腐。皮膚也由滲紅轉變成為鉛灰色。機體脫水後,屍體還會逐漸呈現深褐色乃至灰黑色。可是像眼前這種碳黑的狀況,劉天明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不僅僅是面部。當他用顫抖的手,慢慢解開死者身上衣服的時候,裸露在空氣中的整個胸脯和肩膀,同樣呈現出令人心悸的烏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定了定神,劉天明從貼身的衣袋裡摸出幾隻試管,分別從死者的頭髮和指甲上取下部分樣本。又摸出鋒利的手術刀,從屍體的左肩外側削下一片兩厘米見方的皮膚……做完這一切之後,才抬起沉重的屍箱,順著滑軌,將其慢慢推入櫃中。

    他並非天生的戀屍僻。只是隱隱覺得,這個突然死亡的病人身上,應該有著某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就在屍櫃即將合攏的一剎那,劉天明忽然發現:從自己所在的角度望去,死者的面部似乎露出了極其古怪的笑容。就好像昨天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那種充滿恐怖和殘忍意味的微笑,彷彿是看到了美味無比的食物。

    ……

    “陳醫生,資料已經做完了。請把門鎖上吧!”

    陳婆當然和“醫生”這兩個字扯不上關係。這不過是對醫院工作人員籠統的稱呼。

    路過看管間,劉天明順手敲了敲半開的窗戶。坐在窗前的陳婆抬頭瞥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仍然保持著與先前沒有任何變化的呆滯神情,拿起擺在桌面上的鑰匙,朝著太平間的方向走了過去。黑色厚木底拖鞋撞擊著水泥地面,發出令人心悸的沉悶聲響。

    正準備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劉天明忽然有種非常古怪的感覺:某種自己似乎很熟悉的東西,從眼角余光中滑過。

    他下意識地偏過頭,視線透過敞開的窗戶,直接落在在樓道看管間的桌子上。隨即,牢牢鎖定,半天也沒有移開。

    那是幾塊“徐福記”水果糖。

    旁邊,還有一張已經被揉成團狀的透明包裝紙。

    陳婆也喜歡吃糖?

    ……

    十二點,午餐時間。

    醫院食堂做的紅燒肉非常不錯,濃郁的香氣隔著很遠便能聞見。去的晚了,根本就買不到。

    雖然早飯吃得不少,可是劉天明仍然覺得肚子餓。他早早來到食堂,足足打了兩斤米飯,六個紅燒肉。混雜著肉塊與胡蘿蔔的米飯,在洗乾淨的不銹鋼餐盆裡,堆成碼尖的小山。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面露詫異,驚嘆著倒吸冷氣。

    “嘿!這年輕人胃口真不錯,居然能吃這麼多。”

    一個身材佝僂的老頭從蘇浩身邊走過,不住地搖頭嘆氣,喃喃自語:“想當年,我也不差,甚至吃得比這還多。如今這身子骨……唉,老嘍……”

    用紅糖和醬油燜燒出來的肉塊,吃在嘴裡有種非常舒服的酥爛口感。不過在劉天明看來,對自己產生最大吸引力的,卻是肉塊表面那種混合著醬色的暗紅。

    它,很像血。

    塗滿鮮血的肉塊,應該非常鮮美。

    ……

    儘管午飯吃的很飽,到了下午上班的時候,劉天明仍然覺得還是餓得發慌。而且喉嚨一陣髮乾,嗓子眼兒里火燒火燎的疼。

    摸索過桌上的茶杯,一口氣灌了大半杯涼水,這才稍微緩和下來。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從症狀上判斷,很像是上呼吸道感染。在拿不定主意的情況下,劉天明也不敢隨便用藥。猶豫再三,終於決定:先做一份血樣化驗,看看結果再說。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不直接找某個醫生詢診?那樣做很方便,對症下藥,好的應該更快。然而,潛意識當中,劉天明總有一種隱隱的擔憂。

    ……

    三樓化驗室,是一個完全用合金框架與有機玻璃隔開,佔用了樓道大廳近三分之二面積的大房間。隔著那層透明障礙,可以清楚看到擺放在屋子裡的各種檢測儀器。甚至還有對面窗戶之外,樓下,體積已經顯得非常微小的行人和車輛。

    劉天明剛剛走上二樓,拐角樓梯的衛生間裡,也同時走出一個穿牛仔短裙的年輕女人。

    她的臉非常白淨,但顯然不是自然的皮膚本來面目,而是粉底塗抹太多顯出的妝色。年齡看上去最多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幹乾瘦瘦的,凸顯出很多女孩刻意追求的骨感效果。穿著卻很暴露。尤其是短裙,勉強能夠遮擋腿根略下大約五厘米左右的部位。從劉天明所在的樓梯偏下位置,甚至可以看見雙腿中間若隱若現的粉紅色絲質內褲,這種著裝打扮很是性感的女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成為眾多男性目光注視的焦點。劉天明也不例外。也正因為如此,他注意到:女人手裡端著一個盛尿用的淺口塑料杯。

    十二公分的細高跟鞋踩在水磨地磚表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她似乎並不介意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帶有鄙夷、嫉妒、冷漠,甚至火熱慾望和邪惡的各種目光,依舊高昂著頭,扭動腰肢,用頗為優雅且帶有相當誘惑性的姿勢,把裝有微黃尿液的塑料杯,連同一張已經交過費的醫用處方簽,輕輕擺在化驗室的窗口前。

    劉天明俯低身子,隔著玻璃看了看,轉身走向旁邊緊閉的小門。繞過女人身後的時候,他不經意地瞥見,化驗單上寫著“驗孕”兩個字。

    由於宿舍在同一樓層的關係,劉天明與化驗室的人很熟。推門走進房間的時候,坐在顯微鏡前化驗員張德良抬起頭來,沖他笑著點了點頭。

    “士官生,又跑到我們這兒來搞情報了?”

    被恆溫培養櫃阻隔視線的桌子對面,滑出一隻輪式轉椅,上面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很瘦,個子不高,儘管白大褂已經是最小尺碼,他穿在身上依然顯得很空。

    與張德良一樣,錢廣生也是醫院的化驗員。早年的時候從衛校畢業以後,就一直分配在化驗室。他似乎並不喜歡這份工作,對包括劉天明在內前來實習的醫大畢業生也很冷淡。也許是出於嫉妒,或者是癡迷於蘇聯時期紅色小說的緣故,錢廣生把所有大學畢業的人都叫做“士官生”。至於化驗單,則稱之為“情報”。

    “有一個朋友,老病號了,委託我幫他看看血樣。”

    劉天明陪著笑臉打著招呼,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支提前準備好,裝有自己血樣的試管,拉過一把椅子,在分子檢測儀面前坐了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1 PM

第四節 我生病了

    “熟人”和“朋友”,永遠是流行在這個社會上,誰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肯能幫用到的角色。醫院也不例外。所以,儘管劉天明的動作違反了醫院的規定,可是張德良和錢廣生卻絲毫沒有想要製止的意思。感覺,就好像某個熟人來到自己家裡,隨口借用廁所方便一下。

    用吸管抽出血液,小心滴在玻片上,加入稀釋劑,調勻,將玻片塞進電子顯微鏡下,調整旋鈕……一個與現實完全不同的微觀世界,頓時出現在劉天明眼前。

    扁圓形的紅細胞之間,偶爾間雜著一個個巨大的,外形如同斑疹的白血球。它們如同遊蝨在水面漂浮,上下層疊。就在這兩種構成血液的基礎細胞之外,還有一種形狀類似海膽,表面帶有密密麻麻銳狀凸起的怪異存在。它的體積比白細胞略大,呈橢圓形,游動緩慢。一旦有紅血球從旁邊經過,尖銳的針刺立刻主動伸出,將其狠狠扎穿。

    這種怪異的細胞,彷彿是專以血液為食。就在劉天明的注視下,五秒鐘內,已經有三隻紅血球被連續扎中,吞噬。那種凶蠻狠厲的動作,就像衝進羊群,肆意虐殺的惡狼。

    看到這一幕,劉天明只覺得心臟驟然抽緊。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觸電般將眼睛從顯微鏡前移開,上身後仰靠在椅子上,神情茫然地望著鏡頭下面那塊載有紅色血點的薄薄玻片。

    張德良已經戴起口罩,從消毒箱裡小心翼翼取出一盒剛剛清洗過的培養皿。坐在寫字台前的錢廣生拿起一張化驗單,對著一份尿檢樣本鄙夷地連連搖頭,冷笑著在右下角空白處重重寫下“陽性”兩個字,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掃到拱圓形的接單窗口外。

    張德良無論任何時候都小心謹慎,很少得罪人。相比之下,錢廣生卻顯得性子古怪,尤其是對女人有著天生難以言語的冷淡。據說,他最喜歡聽到某個女人意外懷孕。而且,化驗單上“陽性”這兩個字也寫的特別好。

    他們都沒有看到劉天明臉上的異樣,也沒有註意到他什麼時候離開了化驗室。尤其是錢廣生,一直色迷迷盯著坐在化驗室窗口對面那個穿超短裙的纖瘦女人。彷彿他細小的眼睛有X光功能,可以透視。

    美女。

    男人嘛,可以理解。

    ……

    醫院辦公室。

    為了配合天氣預報今天日間氣溫高達二十九攝氏度的的說法,太陽賣力的釋放著能量,像熔爐一樣烘烤大地,面目猙獰地註視著地球上這些可憐的卑小生物。

    劉天明用力旋開一瓶“阿莫西林”的蓋子,抖出六顆紅白包裝的膠囊,就著從飲水機上剛剛接下的熱水,將這些表面光滑的小玩意兒全部吞下。

    毫無疑問,自己生病了。對此,劉天明非常肯定。

    至於病因……應該不是什麼常見的上呼吸道感染,而是那天晚上在車上的搶救過程中,從病人身上沾染到的血液。

    一束陽光從窗外透入,照在他的臉上,浮泛出略顯蒼白的顏色。

    得益於大學時代從未間斷過的晨跑和訓練,劉天明肩膀很寬,身體厚實得好像一堵沙壘,他的身材整體十分勻稱,充滿了力量感。他的臉上幾乎總是帶著微笑,待人態度也很溫和,總會讓人感到似乎有溫暖的陽光撲面而來。

    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劉天明總是會下意識地想起那個古怪病人狀如死屍般的面孔,只覺得渾身發冷。顯微鏡下那種兇暴殘忍的怪異細胞,彷彿正在張開大嘴,狠狠啃嚙自己的心臟。

    化驗單上的大部分數據都很正常,唯一異常的,就是血色素偏低。像他這個年齡階段的男子,正常值應該為130~180g/L,而目前的化驗結果只有60~70g/L,連一半都不到。

    貧血,非常嚴重的貧血。

    劉天明自己也不相信這個結果。為了防止差錯,他單獨從自己身上抽出另外兩份血樣,以其他人的名字,分別委託張宏良和另外一名值班人員進行驗證。結果顯示,三份單據的檢驗數字都沒有出入,完全一樣。

    今天是星期四,按照排班順序表,明天可以輪班休息。

    懸掛在牆上的石英鐘指針,已經走過下午四點二十五分。與上午到處都是病人,忙碌且混亂的場景相比,位於三樓的內科診室顯得很空,走廊的綠色條椅上,也只有一個正把吊瓶掛在高處輸液的病號。

    科室裡的專家,半小時前就已經下班。今天輪到一個姓顧的老頭坐診。據說,他是副院長從其它地方花大價錢挖來,在治療肝病方面頗有心得的高手。作為初出茅廬的學生,劉天明也曾將其當做神一樣崇拜。不過,他後來發現:顧老頭對所有病人一視同仁,處方籤上無一例外都是那幾付成份簡單,卻被顧專家大肆宣揚為“特效秘方”的草藥。

    每逢顧專家上班時間,總有一、兩個大病初癒的患者,在人最多的時候出現在內科診室。他們總會說上一大堆充滿感激的話語,像對待自己至親一般送上厚厚的紅包,或者價值不菲的高檔禮品。顧老頭也總是滿面冷肅果斷拒絕,更少不了“醫者濟世乃本心”之類的呵斥……就這樣,紅包和禮品在推來擋去之間不斷過手,最後,被堅決要表示感謝的患者換成“再生父母”、“杏林高手”、“懸壺濟世”之類的錦旗,密密麻麻張貼在牆上。

    這些人來的次數多了,劉天明自然也就看得眼熟。有一次下班,在醫院外面的公交車站台上,他親耳聽到一個年輕病人管顧老頭叫“二舅”。

    那小子病歷上顯示他患有重度乙型肝炎,是診室裡經常來來往往的老病號,也送過顧專家一面“妙手回春”的錦旗。

    與其相信這種所謂的專家,不如直接去藥店裡按照說明書自己買藥來吃。

    電腦上的紅色憤怒小鳥在到處亂飛,綠色豬頭躲在破爛房子深處笑得越來越猥瑣。各種雜七雜八的鮮豔顏色,在劉天明眼睛裡逐漸幻化成斑斕的顆粒,慢慢的,與熟識的青黴素、鏈黴素、頭孢重疊,變成一粒粒非實質性的藥片。

    大量服用抗生素和補血藥劑,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夠做的。

    劉天明不想成為“怪病”的載體。無論在醫學院還是實習單位,他看過太多重症病人被鄙視和迴避的案例。護士們對你敬而遠之,醫生則將其當做臨床試驗的最佳道具,家人乾脆置之不理。至於什麼“治療效果不錯”、“要對醫生和你自己有信心”、“頑強對抗病魔”之類的廢話,恐怕連說出口的那些人自己都不相信。

    先吃幾天藥看看情況,如果體內細胞仍然保持這種怪異的狀態,劉天明只能去其它醫院,用偽裝過的身份求診。

    ……

    下班時間的昆明城裡,到處都充滿著人群和擁擠。

    劉天明運氣不錯,擠上公交車,旁邊座位上的人剛好站起,他立刻動作麻利地一屁股坐下,暗自慶幸可以在回家路上這段漫長難熬的時間放鬆一下,稍微打個盹。

    眼皮越來越沉重,依靠最後一絲清明勉強聽著廣播站名的耳朵,與強烈要求酣睡的大腦,像你死我活的對手一樣瘋狂撕咬著……劉天明頭垂得很低,隨著車身行駛的節奏來回搖晃。脖子彷彿不堪重負的可憐枝條,用力拖拽著沉重的頭顱,不讓它從自己的頂端掙脫,摔落。

    “嘭!”

    一種被硬物撞擊產生的觸感,從左邊面頰靠近眼睛的部位瀰漫開來。不是很痛,但蘇浩還是盡量抬起酸澀的眼皮,想要透過朦朧,看看自己究竟碰到了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公交車輪飛快碾過馬路上的一處凹坑,車身帶著巨大的力量從地面彈起,左右搖晃著重重落下。車廂裡的乘客不約而同發出尖叫,卻只是有驚無險地隨著車身來回晃動了幾下,又重新恢復沉悶和平靜。

    意外的顛動,讓劉天明的面頰再次撞上那塊不知名的硬物。這一次撞得很重,力量也很大,受創部位的左顴骨彷彿徹底粉碎,鑽心的疼。

    那是一隻黑色的龍頭。

    準確地說,應該是一根粗大的木質拐杖————被手握住的頂端,正是與木杖垂直連接的橫置部分。這玩意兒做工粗糙,以至於龍頭看上去,就跟剛剛做過減肥手術的豬腦袋差不多。

    拐杖是沒有生命的死物。它的握柄,牢牢握在一隻被無數皺紋包裹,如同枯死樹根一般蒼老的手裡。順序向上,可以看到一個身材矮胖,顴骨朝前凸伸得厲害,佝僂著背的老婦。

    她小半個身體已經站進座位前段的空隙,幾乎將劉天明和前排椅背的空間徹底填滿。尤其是握在右手的拐杖,斜斜杵在地面上,頂端部分堅硬的凸起龍頭,正隨著車身顛簸,在劉天明面前來回搖晃。距離,最多不超過兩公分。

    劉天明下意識坐直,順便偏過頭,本能地看了看老婦周圍。

    車廂裡很擁擠,卻也沒有達到密閉沙丁魚罐頭那般誇張的程度。老婦身後至少還有半平方米左右的空間,她之所以保持現在的站姿,目的其實非常明顯:就是為了用這種看似合理的方法,強行弄醒自己。

    那根拐杖是她故意湊上來,擺在這個位置。昏睡中的人頭部會左右搖晃,自動撞上去的機率很大。只要車身稍微有那麼一點點晃動,劉天明的頭部都會狠狠撞上去。

    “哼!現在的年輕人真沒素質,看到老人也不會主動讓座,我真替你們的爹媽感到丟臉!”

    老婦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般深邃,她眨巴著眼睛,不斷翻動著因為缺牙朝內倒陷的薄嘴唇。說話的聲音很大,惹得前後周圍的人都朝這邊看過來。成為關注焦點的老婦越發得意,她示威性地使勁兒跺了跺拐杖,用冰冷、銳利,充滿命令式的目光死死盯住劉天明。

    讓座?

    你居然用這種方法叫我讓座?

    被龍頭狠狠撞過的左臉依然生疼,劉天明卻沒有想要與之爭吵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他更願意一把扯掉老婦的腦袋,用牙齒狠狠撕咬對方脖頸上的皮肉,狂飲鮮血。

    我,我怎麼會產生這樣的念頭?

    他用力扭了扭脖子,讓迷亂的思維神經重新恢復正常。公交車恰好在這個時候靠站,劉天明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未等急不可耐的老婦坐下,他已經從喉嚨裡咯出一口濃痰,準確地吐在綠色座椅表面,然後,大踏步從後門走下車廂。

    被欺負了,當然要反擊。

    旁邊的人看不慣不要緊,只要自己明白是怎麼回事,那就足夠了。

    身後的車廂裡,響起了老婦無比尖厲,陰狠刻骨,充滿了無限怨恨與狂怒的咒罵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1 PM

第五節 偶然發現的美女

    劉天明的房子不大,房產證上的建築面積只有七十三個平方。嚴格來說,這套房子屬於劉天明的父母。

    他們在很早的時候就去世了。那一年,劉天明只有四歲。很多記憶已經隨著時間流逝變得模糊不清。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因為交通事故導致意外死亡。而且,從小照顧劉天明的奶奶也在消息傳來的幾個月後悲傷過度去世。要不是因為父親的軍人身份,劉天明也不可能一直讀書,並且順利的大學畢業。

    劉天明沒有親人。劉家這一脈,似乎到他這裡就已經達到了最後一個。對於小時候的事情,劉天明幾乎是一片空白。他是醫生,自然明白遺忘是幼童大腦發育過程中必不可少的規律。家里相冊裡有父母和奶奶的幾張遺照,每逢清明冬至,劉天明也會按照國人的習俗,給他們燒紙上香。

    家裡很空,除了一台電腦,外加一台舊洗衣機,一台電視,幾樣後來新買的廉價家具,再也沒有多餘的擺設。

    這房子位於市中心,旁邊有兩所重點學校,位置絕對屬於黃金地段。對面鄰居的那套房子半年前就賣掉了,據說售價高達兩百多萬。

    劉天明是不折不扣的百萬富翁。可是,如果賣掉這套房子,他就無家可歸。至於另外購買一套價格低些的新房安身……不過仔細算下來,連同家具和裝修等雜七雜八的費用,差不多也要兩百多萬。就算是精打細算節省一些下來,其實也落不下多少。

    帶著從公交車上而來的憤怒,劉天明直接躺在了床上,雙手抱著後腦勺,看著顏色微黃的天花板,疲憊且無奈地長長呼了口氣。

    年輕人都有自己的夢想,也都對這個社會和世界充滿了渴求與希望。

    劉天明此刻的心裡絲毫沒有那些美妙的幻想畫面,只有一絲微微的驚訝,還有就是對自己身體狀況的擔憂。

    離開公交車時那種無理至極的舉動,固然是發洩內心的不滿。可是,劉天明記得清清楚楚,當時自己離開座位的速度很快,腿腳剛剛邁動,就已經躍出了兩米多遠。而且,吐出的口痰也很準確,不偏不倚落在了座位的椅面上。

    自己以前好像沒這麼厲害吧?

    想到這裡,劉天明不由得順手抓起擺在床頭櫃上的舊報紙,在手中揉作一團,對準放在外面客廳角落裡,與臥室方向成一條直線的垃圾桶,嘗試著扔了出去。

    紙團在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落點碰撞到了垃圾桶內緣,就像籃球比賽里已經投入籃筐,卻仍然在慣性與墜落力量的推動下旋轉的球體,沿著桶筐繞了兩圈,最後還是穩穩掉落進去。

    看到這一幕,劉天明不由得有些發楞:從自己所在的床鋪到客廳,十多米遠的距離,隨手一扔,居然就這麼進了?

    說不定,自己有著籃球投手,或者飛鏢競技手的天賦,只是一直以來沒有被發現而已?

    這樣的念頭當然只是玩笑。短暫的驚訝與振奮過後,劉天明的大腦思維仍然還是被沉悶的憂慮所統治。

    從醫院回家的這條路,劉天明幾個月來往返了很多次。無論上班還是下班,從未像今天這樣,在公交車上睡著。

    醫院的工作很是輕鬆。他很清楚,那絕對不是因為疲勞或者困頓,而是眩暈所導致。

    醫生大概是對於自己身體變化最為敏感的那一類人群。剛剛來到二十九人民醫院實習的時候,劉天明的體檢報告所有數據都很正常,表明他是一個健康的人。

    先是血液指數不對,現在又是突然之間的眩暈……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劉天明實在不敢想像事情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那天晚上在王旗營收治的那個病人,到底是得了什麼病?為什麼會在入院以後的短時間內突然暴死?

    擺在枕頭旁邊的手機傳來“嗡嗡”的震動。那是劉天明設定的吃藥時間。他從衣袋裡摸出那瓶阿莫西林,仍然抖出六粒膠囊,就著從飲水機上接下來的水,沉默著,一顆一顆送進了嘴裡。

    這種規格的阿莫西林,成年人每次的用藥量只是兩粒。劉天明的服藥量,足足超過了三倍。

    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

    那個已經死亡的病人真的很奇怪,也很神秘。他的家屬一直沒有出現。

    這不正常。

    把藥瓶裝進衣服口袋的時候,劉天明的手指觸到了另外一件東西。那是他在醫院小賣部買的一袋“阿爾卑斯”奶糖,還吃剩下了幾塊。

    小吳也喜歡吃糖。

    也許,他會知道些什麼。

    ……

    醫院無論任何時候人都很多。除了銀行,這里大概是世界上排隊人數最多的地方。

    沒有跟隨救護車外出的時候,小吳通常都是呆在外勤室。劉天明不太喜歡那個地方。因為走廊就只有那麼一條。每次過去,都要經過內分泌科的診室。

    那是一個充斥了大量醫療廣告的地方。

    據說,自從醫院領導做出了“科室外包承包”這項為了全院職工謀取福利的偉大決策以後,內分泌科的房間有三分之二都被轉租出去。牆壁上各種宣傳畫遍布觸目驚心的肉色胡蘿蔔。它們形態各異,有的長勢良好,粗壯硬挺,一看就是營養充足發育健康。有的又黑又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人與胡蘿蔔聯繫在一起。還有的表面分佈著無數斑點與疙瘩,看著就令人聯想起苦瓜。

    作為堂堂公立醫院,沒有一個內分泌科當然說不過去。這裡只是屬於醫院內部的醫生少了些,護士也少了些。

    劉天明穿過走廊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推著藥品車子走過來的鄭小月。

    衛校畢業的女孩,大多會選擇在醫院裡實習。鄭小月也不例外。她個子並不算高,白色的護士服顯然是大了一號,穿在身上空蕩蕩的,整個人顯得越發瘦小。

    “怎麼,終於良心發現,願意過來請我吃飯了?”

    鄭小月拉下口罩,露出一張很是白淨,也顯得精緻,卻算不上太過漂亮的臉。表情有些嗔怪,也有幾分冷意。

    劉天明臉上露出苦笑。

    是的,自己還欠鄭小月一頓飯。

    同事之間總有各種各樣的相互幫忙。與鄭小月這樣的衛校女生比起來,醫學院出身的劉天明無疑顯得很是耀眼。雖說劉天明根本談不上什麼身家,也沒有身份顯赫的父母親戚,可他畢竟是個大學實習生,尤其在醫院這種眾多護士集中的地方,很容易就能成為姑娘們閒聊,經常接觸,或者是無傷大雅調侃的對象。

    不,不僅僅只是欠一頓飯那麼簡單。

    細細計算下來,這段時間鄭小月已經幫著劉天明打過好幾次飯,處理過好幾份臨時病患的夜間急診單子。

    每一次,鄭小月都極其強勢的要求劉天明請自己吃飯,劉天明也總是隨口點頭答應下來。只是,時間和機會都不湊巧,不是劉天明臨時有事,就是鄭小月排班沒有休假。總之,兩個人從未有過同一天的休息時間。

    欠賬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欠得多了,還的自然也多。劉天明之所以不願意來內分泌科的願意之一,就是有些畏懼鄭小月。倒不是這個小護士凶悍潑辣蠻不講理,純粹只是有種楊白勞想要遠遠避開黃世仁的那種感覺。

    “好好好!只要你有空,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天明腳下並沒有減緩速度。鄭小月說話速度快得像機關槍,雖說是自己不對在先,可是劉天明對於如何處理男女之間的事情根本沒有任何經驗,只能是臉上陪著極其尷尬的笑,能躲就躲,能跑就跑。

    現在是上班時間,鄭小月不可能放下手上的工作專門過來向自己“討債”。小護士其實也就會嘴皮子上討個便宜,不是菜市場裡得理不饒人的無良婆娘。

    從鄭小月身邊小跑過去的時候,劉天明忽然發現鄭小月的身材比例真的很好。

    她的腰很細,腿也很長,皮膚又細又白,只是被寬大的護士服嚴嚴實實的罩住,若非走到近前仔細觀察,恐怕根本難以發現其中的妙處。

    過於寬敞的製服也有好處。劉天明的個頭本來就比鄭小月高了不少,他居高臨下透過護士服領口的縫隙,看到了鄭小月渾圓挺拔的胸脯。雖然僅僅只是一瞥,確足以令他感到震撼與驚艷。鄭小月推動著醫藥車,飽滿圓潤的兩團球形物隨著軀體的運動而抖然跳動著,彷彿隨時可能從衣領中間搖搖欲出。

    鄭小月真的很漂亮啊!為什麼自己從前一直沒有發現?

    劉天明不禁有種想要停下腳步,陪著鄭小月好好聊上幾句的衝動。這與邪惡慾望之類的事情絲毫沒有關聯,純粹就是腎上腺素受到刺激分泌加快所導致的亢奮。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不遠處的走廊出口,出現了幾個正說笑著朝醫院大門方向走去的人影。距離有些遠,很是模糊,看不清楚具體的長相,劉天明只是覺得其中有一個人的身材背影很像是小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2 PM

第六節 拿我的錢,給你交租

    來不及與鄭小月多說,劉天明連忙加快腳步,朝著走廊出口跑了過去。

    到了近前一看,卻不是小吳,而是另外一個與小吳身形相仿的陌生人。劉天明覺得很是尷尬,舉在空中想要打招呼的右手一直放不下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按照醫院的劃分,小吳這樣的男性看護人員被歸於保衛科統一管理。劉天明走進保衛科辦公室的時候,保安副隊長何大山正坐在沙發上,搖頭晃腦哼著幾句民間花燈唱詞。

    何大山人如其名,身材高大,體型有些肥胖,個頭超過一米九,寬闊的肩膀與黑色的皮膚總給人以一種力量威懾。據說,他以前曾經是體校的籃球預科生,因為性情暴躁,多次打架鬥毆因而被學校開除。憑著好勇鬥狠的性子,何大山來做保安這一行倒也算是合適。只是這些年明顯是疏於鍛煉,吃得多動得少,身上的肥肉一天天多了起來。私下里有人曾經開玩笑說過:現在的何大山,就是一頭膘肥體壯的人形野豬。

    聽見腳步聲,何大山轉動著碩大的頭顱,朝著站在辦公室門口的劉天明看了一眼,帶著中年人特有的年齡優勢和自己與對方之間的身份差距,威嚴且冷淡地問了一句:“小伙子,有什麼事嗎?”

    何大山當然認識劉天明。區區一個大學實習生,又不是醫院裡有編制的正式醫生,根本不會被他放在眼裡。

    劉天明很是平靜地點點頭,直接問道:“何隊長,小吳在嗎?”

    “小吳?”

    何大山從衣服口袋裡摸出香煙,慢慢抽出一支點燃,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傲慢,皺起眉頭說:“好幾天都沒看見他了。打電話也沒人接。也許是覺得醫院看護這份差使不好做,這小子乾脆不來了吧?”

    劉天明之前就打過小吳的手機,的確是無人接聽。

    醫院看護是一份很是消耗時間和體力的工作,薪水也不算很多。經常有人只做滿一個月,然後就辭職離開。也有人覺得寫一份辭職申請很是麻煩,乾脆拿了當月工資以後就自行離開。總之,自己不欠醫院什麼,反倒還給醫院免費多上了幾天班。

    計算下來,與小吳失去聯繫的時候,也就是發放上個月工資以後的第三天。何大山的猜測,倒也並非毫無道理。

    劉天明沒有在辦公室多呆,隨便找了個藉口就轉身離開。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從何大山這裡打聽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很幸運,之前一起工作的時候,劉天明留過一個小吳的居住地址。

    這大概是最後的線索了。

    ……

    城中村里出租的房子價格都很便宜。六甲村的位置已經是昆明郊外,雖說距離主城區很遠,可是憑藉著百來塊錢一個月的房租,仍然吸引了大量的外來打工人群。

    劉天明來到六甲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靠近公路的村子入口處擺著幾個燒烤攤,空氣中遠遠傳來一股濃烈的油煙和烤肉氣味。無論烤雞翅還是燒豆腐都很便宜,隨便花上幾塊錢就能吃飽。不過,看著烤架上那些塗抹了大量香料用於遮掩臭味,不知道究竟在冰箱裡擺放了多久,顏色已經在防腐劑作用下發紅到令人髮指程度的魷魚和雞塊,劉天明實在沒有任何想吃的慾望。

    昨天剛下過雨,村子裡到處都是污水。林立的房屋拼命擠壓著空間,道路也變成一條條彷彿從鋼筋水泥怪獸肚子裡正在外逃的線狀長蟲。這種地方的路面實在窄的可憐,即便是最寬的地方,也只能是勉強容納三個人並行通過。畢竟,現在蓋起來的樓房,以後政府拆遷的時候都要算錢。多佔一平方寸的地皮,那都是厚厚一大摞的鈔票。

    按照小吳留下的地址,劉天明小心翼翼走進了897號敞開的紅漆鐵門。

    這是一幢“凹”字形的六層小樓。大門進去以後就是天井,一樓側面的房門敞開著,一群人在裡面擺開了麻將,發出亢奮的吆喝聲,笑罵聲,還有“稀里嘩啦”的打麻將洗牌噪音。

    一個身穿藍布上衣,身形佝僂的老頭走過來,很是警惕地打量著劉天明,操著濃重的本地方言問道:“你找哪個?有哪樣事情?”

    早已盤算過的謊話從劉天明嘴裡脫口而出:“我是吳建的朋友,來幫他交這個月的房租。”

    小吳的名字叫做吳建。至於房租,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之前收治的那個神秘病人已經死了。劉天明對自己身體目前的狀況很是擔憂。他不想當小白鼠,也不願意死。因此他必須,也一定要找到小吳。

    不確定小吳是否仍在出租房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就是直接果斷的用“錢”這個字開路。砸錢也需要技巧。突然之間把錢硬塞過去,實在是讓人覺得莫名其妙,也會下意識的產生警惕和防備心理。如果使用房租這樣的藉口,那就不一樣了。

    燈光下的老頭臉上表情頓時變得輕鬆了許多。咧開嘴,露出幾分滿足的笑意,還有沾滿了污垢發黑變黃殘缺不全的爛牙:“這個月也沒剩下幾天了,上個星期就催著要他的房租,沒想到今天才送過來。昨天就有人過來看房子,說是要租他現在住的那個房間。嘖嘖嘖嘖,人家直接給兩百塊的,我也是想著不如租給熟人,這才留到了現在……”

    老頭這番話明顯是在示好。當然,也是看在劉天明從口袋裡摸出的那幾張鈔票的份上。劉天明沒心思站在這裡聽老頭胡扯,連忙打斷了對方滔滔不絕的話,簡短地問:“吳建在嗎?”

    “好幾天都沒看見他嘍。”

    老頭說完這句話之後,立刻反應過來,很是奇怪地看著劉天明:“咦!你不是過來給他交房租的嗎?你怎麼還反過來問我?”

    “我是他醫院裡的同事,接到他的電話就趕過來。”

    每天在醫院裡面對形形色色的病人,劉天明也被磨練出一口張嘴就來,眼睛都不眨的撒謊技能:“他在電話裡說是在外面辦事。如果我先到了,就去他房間裡等著。嗯……那個,麻煩你把吳建的房門給我開一下。”

    這番話說的合乎邏輯,也在情理之中。城中村本來就是個極其混亂的地方,出租房客之間複雜的朋友關係讓人難以分辨清楚。身為房東,老頭對於如何判斷並且這類問題自然是經驗豐富。在他看來,外表文質彬彬,給人以好感的劉天明應該不是騙子。何況,劉天明進門以後的第一句話不是直接找吳建,而是說給吳建補交房租。這種願意主動拿出錢來的人,已經把老頭的戒備心理消除了大半。

    小吳失蹤的這幾天,老頭也偷偷進房間裡看過。

    出租房這種地方,任何奇葩怪異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比如還在學校裡唸書的少女未婚產子;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野鴛鴦在這裡苟合;殺人犯偽裝成吃苦耐勞的打工人員……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老頭必須要做到對出租屋裡每一點信息全部掌控在內。因此,每一位租客的房間,老頭都尋找機會暗地裡看過。這絕對不是色情狂想要偷竊女性內褲或者絲襪的衝動,純粹只是一種本能的責任感,外加更多的個人好奇心。

    跟著腳步顫顫悠悠的老頭走上三樓,看著老頭從後腰褲帶上摸出一大串鑰匙,抖抖索索地從中找出一把,塞進鎖眼,把漆面剝落的房門慢慢推開。

    劉天明有些意外。

    他原本覺得,想要走進小吳的房間,應該要費上一番口舌。說不定,還要繼續給小吳多交幾個月房租才行。直到老頭轉身離開,自己的目光看到房間裡那些簡單的物件擺設之後,劉天明才覺得恍然,不由得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屋子麵積很小,只有一張床,一個能夠收縮拆解的布面衣櫃,一張桌子,除此而外,再也沒有多餘的大件東西。靠近房門的位置,擺著幾雙有些破舊的鞋子,角落的臉盆裡堆滿了尚未洗過的髒衣服,散發出一股令人噁心的臭味。

    也難怪老頭會毫無戒心的打開房間讓劉天明進來。這裡所有的東西加起來,恐怕還賣不到一百塊錢。任何盜賊都不會對這裡感興趣。

    關上門,劉天明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已經消失了,樓下搓洗麻將的噪音也變得很小。透過密閉的窗戶玻璃,可以看到對面也有一扇窗戶。那顯然也是一間出租屋,隔著外面兩堵牆壁之間約莫三米的距離,劉天明看見對面房間的床上坐著兩個上身赤裸的男人。一個正在專心致志的看書,另外一個低著頭,仔細的用剃刀掛著同伴的腿毛。

    這場景看上去讓人感覺別有一番意味。只是兩間屋子的距離實在太近,正在刮毛的男人也許是累了,抬起頭,正好看到了頗為好奇的劉天明。於是他頗為惱怒地衝著這邊瞪了瞪眼,正在看書的男子受到驚嚇,立刻如同小鳥依人般撲進了他的懷裡偎依著。然後,手持剃刀的男人臉上帶著怒容,揮舞著肌肉發達的胳膊,伸開五指,抓住窗簾狠狠一扯,劉天明就什麼也看不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3 PM

第七節 糖人

    大多數單身男子的房間都很凌亂,小吳的房間也不例外。從對面遮擋嚴嚴實實的窗簾上收回目光,劉天明的視線落到了房間角落裡那堆厚厚的垃圾上。

    全部都是糖紙。

    徐福記、金絲猴奶糖、金鹿太妃糖、雜色的水果硬糖……各種亂七八糟的糖紙混在一起,在地板上堆起了一個半米多高的小型金字塔。

    數量實在太多了。即便是劉天明對此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仍然覺得眼角有些微微的抽搐,腦子裡充滿了難以言語的震驚。

    這還僅僅只是糖紙,是揉作一團的糖紙。粗略計算下來,所有這些糖果的分量,至少超過了好幾斤。

    在醫院保衛科的時候,劉天明就查看過考勤記錄。連同今天在內,小吳已經有六天沒有上班。如果時間再往前延伸兩天,就是自己之前與小吳一起出外勤,將那個全身發黑,早已死亡神秘病人接診的日子。

    劉天明不知道小吳是不是一直以來就有著嗜好吃糖的習慣。作為醫生,劉天明很清楚,糖分的作用對於人體而言就是提供能量。換句話說,相當於汽油與汽車之間的關係。無論是哪一款汽車,都有著固定的油箱容積上限。明明只能裝三十升油的車子,非要給它加上四十升油,結果只能是汽油從油箱裡溢滿出來,白白浪費。

    人類身體也是同樣的道理。正常情況下,人體每天消耗的熱量大約為1400卡路里,也就是俗稱的“大卡”。而一顆重量大約五克左右的糖果,提供熱能通常為100卡左右。當然,其中也有較為特殊的例子。比如巧克力,所含有的熱量就遠遠高於普通糖果。

    如果小吳有著嗜糖的習慣,那麼他的體型必定是偏於肥胖。

    可是,小吳很瘦。一米七二的個頭,體重只有五十多公斤。在醫院裡那些體格魁梧的保安和醫護人員當中,顯得很是引人注目。

    他只可能是這段時間,尤其是最近幾天才突然開始嗜糖。

    我也喜歡吃糖。

    這結論真的很可怕。劉天明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突然之間就對糖果產生了喜好。可是他吃糖的速度,遠遠還達不到眼前這座完全由糖紙構成金字塔的速度……這可是足足幾斤的糖紙啊!可以想像,其中包裹的糖塊多到了什麼程度。

    這是糖,不是幾十公斤普通的米麵糧食。

    究竟,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劉天明覺得自己的大腦被恐懼所籠罩,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念頭。他覺得雙手有些發顫,身體彷彿在瞬間被抽空了力氣,後退半步,重重跌坐在床上。

    腳下傳來“悉悉索索”的響聲,好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劉天明從自己的鞋底下面抽出一個封口被撕開,已經空蕩蕩的淡藍色塑料袋。

    這是一種本地出產的白糖,每袋淨重半公斤。劉天明把塑料袋翻過來,拎在半空中抖了抖,發現整袋白糖被吃的很是乾淨,連渣子碎末也沒有,尤其是袋子內壁,殘留著一道道液體乾涸以後的線狀泡沫痕跡,彷彿是被非常仔細地舔了一遍。

    直到這個時候,劉天明才注意到,房間裡的地板上,到處都散落著這種被拆開的白糖袋子,至少有十五、六個之多。

    白糖也是糖。

    劉天明覺得很是發慌,心裡空落落的。他想要從小吳這裡得到幫助,如今卻沒有半點關於小吳的消息。留在房間裡的大量糖紙,也讓劉天明對於未來產生了一絲本能的絕望。

    他能夠理解為什麼房間裡會出現如此之多的白糖袋子。

    當然是因為價格。

    白糖是製作糖果的基礎原料,價格當然要比糖果便宜得多。以小吳的收入,自然是在食用了大量糖果之後,覺得囊中羞澀,轉而選擇購買更加便宜,成袋包裝的白糖。

    在小吳失蹤的這段時間,房東,也就是樓下遇到的那個老頭肯定來過這個房間。想必他同樣也是對屋子裡的大量糖紙感到迷惑不解。外人看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肯定覺得小吳個人衛生習慣極差,也不喜歡打掃屋子。只有劉天明知道,如此之多的糖紙和白糖袋子,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嗜糖,而是把醣類物質當做日常的主食。

    劉天明是醫生,看待問題自然是從最為熟悉的人體構造和生物成分方面去理解。大量的醣類物質攝入,這表明小吳的生理結構已經發生了變化,所需要的外攝入營養類物質不再是通常意義上的蛋白質基礎,而是純粹的能量。

    而且,數量如此驚人的醣類攝入程度,也遠遠超出了正常人能夠承受的極限。

    思維徹底凝固了。他久久坐在那裡發呆,一動不動,彷彿一尊無生命的雕像。在燈光的映照下,劉天明臉色一片慘白。

    他想到了報警。

    可是,報警有用嗎?

    那個死在醫院裡的神秘病人,已經按照正常程序把相關資料報到了轄區派出所。

    具體情況到底是如何處理,劉天明自己也不清楚。

    一般來說,在醫院裡死去的病人,院方總是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沒有病人家屬上門鬧事,屍體自然也就擺放在太平間冷櫃裡。但不管怎麼樣,身為那天夜裡隨同急救車一起出診的直接涉事者,劉天明和小吳都脫不了關係。

    小吳在哪兒?

    他到底在哪兒?

    劉天明又一次按下了手機的呼叫鍵,耳機里傳來的聲音,仍然還是清麗動聽卻令人惱怒的女性話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沒來由的煩躁和恐懼,使劉天明徹底打消了內心深處的最後一絲僥倖。

    他默默地關閉手機,雙眼在本能意識引導下望向窗外。

    在那裡,他只看到瞭如墨似漆般黑沉沉的夜色。

    站起身,提著兩條彷彿灌鉛般沉重的雙腿,劉天明長嘆一聲,搖搖頭,走出了房間。

    扣住房門的螺栓應該是很長時間沒有上油,早已生鏽。推開房門的時候,會發出很是刺耳,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外面樓道走廊上昏暗的燈光與屋內光線形成一個相互重疊的三角形。就在劉天明正準備伸手按下牆壁上電燈開關,離開這裡的時候,忽然看到斜對面房間的門口,站著一個身穿淡黃色家居睡袍,趿著拖鞋的年輕女孩。

    她的長相很普通,身材卻很苗條。剛剛洗過的頭髮披散在背後,髮梢還在不斷滴水。看到正準備關上房門的劉天明,女孩朝前走了幾步,有些猶豫,又有幾分期盼地說:“請問,你是吳建立的朋友嗎?”

    小吳的名字叫做吳建。

    劉天明隱隱覺得,自己似乎能夠從這個女孩嘴裡知道些什麼,連忙點了點頭:“我是他醫院的同事。你知道吳建在哪兒嗎?”

    女孩顯然沒有料到劉天明會這樣問。她張大嘴,很是驚訝地“啊”了一聲,然後臉上表情變得充滿了失望,眼睛裡釋放出幾分苦笑,搖搖頭:“我還以為你會知道吳建的下落。這幾天,他的手機一直關機,打不通……”

    兩個人之間有了共同感興趣的話題,交流起來自然也就簡單得多。

    女孩也是這座城市的客居者。與小吳一樣,都是這幢小樓裡的租戶。兩個年輕人就住在對面,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之間也會打個招呼。漸漸的熟悉以後,還會一起吃飯,週末休息的時候,相約去公園裡走走。

    近距離接觸的年輕男女之間很容易碰撞出心靈火花。當然,女孩與小吳之間的感情還沒有上升到愛情的高度,卻已經有了相互喜歡的基礎。對於是否能夠接受小吳這樣的一位男友,女孩本身也是正在考慮。偏偏這個時候,小吳卻失蹤了。

    “他會不會是去了什麼地方?或者臨時有事情要回家一趟?”

    “嗯,他在醫院裡的工作應該很不錯吧?聽說,他是開救護車的。”

    “出去那麼久也沒有消息,手機也不開,真不知道這傢伙究竟在幹什麼。”

    女孩很健談,性格也很開朗。失望歸失望,卻很快恢復了樂觀的狀態:“既然吳建打電話給你幫他交房租,就說明他肯定還會回來。沒事的,我就在這裡等著,看他到底要躲到什麼時候。”

    說這番話的時候,女孩一直在笑。

    也許在女孩想來,小吳應該也是與自己一樣,正在為了感情而煩惱,所以不得不避開自己好好想想清楚。畢竟,普通朋友在一起可以嘻嘻哈哈無所顧忌,真正變成了男女戀人,那就意味著很多事情再也不可能回到原來的軌跡。

    除了開頭的問話,然後機械木然的點頭,劉天明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總不可能告訴女孩小吳身上已經發生了極其可怕的變異。

    雖然,目前為止,這一切都還只是劉天明自己的猜測。

    他現在只想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就在劉天明打算開口道別的時候,女孩忽然冒出一句:“對了,吳建是少數民族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3 PM

第八節 養雞場

    少數民族?

    劉天明覺得很是詫異,也不明白女孩為什麼突然之間會跳轉話題說起了這個。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下意識地點點頭,含糊不清道:“好像……是吧!”

    “這就對了。”

    女孩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難怪我好幾次看見他吃生肉。剛開始我還覺得噁心。後來才聽說一些少數民族都有吃生肉的習慣。據說,那還是一種當地的名菜,叫做剁生什麼的……”

    生肉?

    劉天明覺得身子微微一顫,猛然間,閉塞已久的大腦彷彿被強大無比的力量捅穿了一個洞,無數此前從未有過的清醒和理智,瞬間灌注到了自己身上。震驚與駭然之下,劉天明仍然保持住必要的沉穩。他深深吸了口氣,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緩慢而認真地問:“你確定,小吳真的會吃生肉?”

    “是啊!”

    劉天明掩飾的很好,女孩絲毫沒有發覺異常: “我見他從市場上買回來幾次生豬肉,都是偷偷躲著我吃。還有就是,就是……”

    說到這裡,女孩忽然閉上了嘴巴,神情顯得有些疑惑,原本舒展的眉頭也漸漸緊皺起來。

    劉天明試探著問:“還有什麼?”

    沉默了幾秒鐘,女孩抬起黑而長的睫毛,認真的注視著劉天明。從那雙烏黑的眸子裡,劉天明看到了懷疑、迷惑,還有顯然是剛剛產生不久的恐懼。

    “我也不知道這些話該不該告訴你。不過,你既然是吳建的朋友,又是他醫院裡的同事,說出來也應該沒有問題吧!”

    女孩的聲音變得很輕,語速也放得很慢。猶豫片刻,她才遲疑著說:“前段時間,他經常帶回來一些雞。”

    聯想起女孩之前說過的話,劉天明連聲追問:“雞?活的雞?”

    女孩點點頭,眉頭皺得更緊了:“在這裡租房子,房東不准我們自己做飯吃。我也不知道他帶那些雞回來做什麼。我沒見過他殺雞,只是第二天吳建都會帶著把一大包雞毛扔到外面的垃圾房。要是……要是他在屋子裡燉雞的話,不可能不叫上我。他,他說過喜歡我的……”

    人類思維的確是具有無限想像力的東西。很多事情女孩曾經見過,只是在那個時候從未朝著不好的方面去想。也只是到了現在,她才因為與劉天明的交談,從中聯想起很多可能本該,只是自己從未想過的問題。

    真的很可怕。

    劉天明沒有繼續追問。已經沒有那個必要。

    女孩說話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哭腔,也能夠聽出其中含有越來越重的恐懼:“吳建做那樣的事情,應該有他自己的理由……你,你剛才不是說過,吳建是少數民族嗎?剁生這道菜,應該也有用雞肉做材料的吧?”

    (注:剁生,典型的傣族菜,味道酸辣,口感鮮嫩,取用鮮活動物為食材。)

    ……

    離開出租屋,獨自走在狹窄的城中村道路上。遠處高樓大廈頂端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閃爍,遠處馬路上也傳來汽車喇叭時有時無的聲音。一切都表明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地球仍然按照固定規律旋轉著,劉天明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思維意識彷彿徹底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水潭,再也無法浮起。

    毫無疑問,小吳的身體已經產生了變化。

    根究原因,一定還是那天晚上接診的神秘病人。

    從大量嗜糖到開始吃肉,是一個從低級轉化為高級的食物攝入過程。畢竟,肉類能夠提供的能量和營養要高得多。何況,按照女孩的描述,小吳當時所吃的還是生肉。

    人類之所以喜歡熟食,完全是為了滿足氣味、口感和衛生方面的需要。若是單純從營養學方面來看,未經加工的天然食物所含各種微量元素和能量,其實最為豐富。

    劉天明記得很清楚,小吳不是什麼少數民族。他和自己一樣,都是漢族。

    至於生肉……想到這裡,劉天明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實在不敢想像,自己某天也會變成那個樣子,以生肉為食。

    腦子裡充斥著各種胡亂的念頭,劉天明木然地沿著來路緩慢而行。雖然是夏天,他卻覺得渾身上下無比冰冷,甚至要緊緊咬住牙齒,才能控制住它們不會因為恐懼而打戰。

    遠遠的,可以看見公共汽車站。與公路連接的鄉村道路邊上插著一塊木牌。藉著從身后城中村距離最近屋子裡透出的燈光,劉天明看到木牌上用紅色油漆寫著一些字————福安綠色雞場,價格便宜,量大面談。

    雞場?養雞場?

    劉天明頓時想起了之前女孩說過,關於小吳與活雞的那番話。很多原本迷迷糊糊混亂不清的事情,也在劉天明腦子裡理出了一條清晰的線。

    小吳是醫院的護工,薪酬一般。

    出租屋裡散落著大量糖紙,這類糖果價格很高,而且小吳食用的數量很大,即便是後來改換成袋裝白糖,以他那點收入依然不夠。當然,他後來換成了吃肉。雖然不知道小吳每頓的具體食量究竟有多少,可是從上次在醫院裡看到小吳插在筷子上那幾個大饅頭,就能知道他的胃口很大。三十多塊錢一公斤的豬肉價格,小吳根本不可能長時間承受。所以,他後來改成了吃雞?

    因為這附近有個養雞場。

    人被逼到困境的時候,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竊賊和強盜之所以會產生,最初也是因為飢寒交迫。那麼,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小吳花光了所有的錢,卻因為身體上的變化,無法繼續回到醫院上班,又需要正常進食,無奈之下,這才選擇了吃雞?

    那些雞,應該都是偷來的。

    ……

    沿著鄉間土路走了大約一公里,遠遠看見了兩排寬大的磚瓦平房。這裡是一片荒地,水溝和鐵絲網將整個雞場與外界隔絕開來。劉天明覺得很奇怪,夜幕下的遠處本該是漆黑一片,自己卻能夠看到一些模糊的景物。雖說沒有白天看得那麼清楚,卻已經超過了正常人的視力範圍。

    何況,在這種鄉村野地裡,根本沒有燈光。

    養雞場的一扇鐵門敞開著,蚊蟲繚繞的電燈照出了牆壁正下方四個大字————福安雞場。

    一股濃烈的雞糞臭味順著夜風刮了過來。劉天明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摀住鼻孔,隨後又慢慢將手臂放下。在這種地方,臭味本來就無可避免。只要呆得時間久了,自然也就習慣。

    剛走進養雞場,劉天明就聽見一種極其低沉的聲音。

    很規律,有些像是隔著聽筒,從肺炎患者胸腔裡聽到的呼吸。

    這裡到處都是雞。

    正前方那間平房的大門沒有上鎖,可以看見整齊排列的養雞籠子。無數隻紅冠白羽的活雞在籠子裡擠擠挨挨。有些在打盹;有些從籠子縫隙當中伸出腦袋,在外面空蕩蕩的食槽裡搜尋著飼料殘渣;還有些雞發現了正從外面走進來的劉天明,衝著他“咯咯咯咯”叫個不停。

    沒有一個人,放眼望去能夠看見的都是雞。劉天明站在寬敞的通道中央,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大聲喊叫,引起養雞場主人的注意,腦海裡卻產生出一個及其危險的信號。

    他有種想要逃跑的衝動。那個聲音劉天明又聽到了。它彷彿不是從耳朵里傳入,而是直接在頭顱裡出現。

    危險!

    危險!

    危險!

    此時此刻,劉天明的感覺很是特別。他一邊聽著那個神秘的聲音,一邊朝前走了幾步,從雞籠旁邊的貨架上拿起一把鐵鍬,朝著正對面另外的另外一個房間走去。

    存在於腦袋的信息不僅僅是危險,還有一種潛在的,無法用語言說明的亢奮。就好像毒品吸食者突然之間看到了最為需要的粉狀物質。

    劉天明只能朝著那個聲音的來源慢慢走去。

    他用力握緊了手中的鐵鍬,心臟緊張的似乎失去了跳動能力。他知道自己來錯了地方,可是現在已經無法回頭。

    小吳就在這裡,在這間養雞場。

    他和我一樣都是感染體。那個神秘危險又充滿了無限誘惑力的聲音,正是來源於小吳。

    走出通道,微涼的夜風使劉天明昏沉的頭腦為之一醒。沉悶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劉天明感覺就好像是在召喚自己,像是有很多人在一起念著咒語。彷彿一條波狀線,從低谷升至高空,又立刻跌落下來。劉天明額頭上滲出大滴的冷汗,他盡力去理解,用自己的方式去弄明白這個聲音想要表達的意思。結果發現,聲音所代表的概念,其實只有低谷和高點兩種含義。

    低谷:餓!

    高點:殺!

    的確是小吳。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存在,可是劉天明知道他就在這兒。這種理解與溝通方式已經超出了正常人類的感官範疇,完全是來自於細胞之間的生物電波頻率相互碰撞。

    聲音的來源就在前面,不需要再用耳朵或者大腦去判斷,劉天明看到了正前方那個熟悉的影子。一抹月光恰好在這個時候從天空中灑下來,將整個地面照得一片銀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4 PM

第九節 血食

    那是小吳。

    他站在那裡,搖搖晃晃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彷彿剛剛從垃圾堆裡翻撿出來的廢棄物。大片的血污遍布全身,淡灰色的棉質長褲變得一片焦黑。劉天明站立的位置距離那里至少有三十米遠。可即便是這樣,劉天明仍然清清楚楚看到了小吳的雙眼。

    那是一雙暗黃色的眼睛。劉天明不確定是否看到了小吳的瞳孔,但他確定,自己看到了對方兩隻眼眶裡各有一條醒目的豎線。在小吳的眼瞼下面,出現了一層絕不可能屬於人類,從左右兩邊朝著中間迅速閉合的薄膜。它們在眼球表面滑動,就像是晚期病變的白內障患者。

    劉天明對此很是震驚。

    正常情況下,自己的視力絕對不可能在這種距離上看得如此清楚。要知道,他可是有著四百多度的近視,還戴著隱形眼鏡。

    “憨雜種偷雞賊,挨老子站起!”

    突然,側面方向傳來濃重的本地方言怒吼。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手裡抄著鐵鍬,從橫向的另外一條通道裡撲過來。兩米多高的雞籠擋住了漢子的視線,他看不見距離自己五米多遠的劉天明,劉天明卻可以透過籠子縫隙看到對方。

    小吳臉上的表情有些迷惑,慘白的皮膚在月光下沒有絲毫血色。忽然,他抬起右手按住喉嚨,好像是被嗆到了。這個動作持續了不到兩秒鐘,小吳幾乎是在瞬間恢復了身體平衡,以劉天明覺得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朝著揮舞鐵鍬迎面撲來的漢子撞了過去。

    漢子很是魁梧,鐵鍬帶著令人畏懼的呼嘯聲從空中落下,準確砸中了小吳的左肩。刀一般的金屬切面有四分之一沒入皮膚,鮮血四濺。整個肩胛骨被從中砍斷,雪白的骨質部頓時暴露在空氣中。如此嚴重的傷害,換了任何人都會當場倒地,慘叫不止。小吳卻毫無知覺,僅僅只是身體隨著鐵鍬落下的角度朝著左邊晃了晃,右臂卻順勢揮舞,伸手抓住了已經衝至身前漢子的頭髮。

    頭髮不算長,卻足夠讓小吳伸張開來的手指緊緊抓住。漢子鬆手扔掉鐵鍬,雙手用力摀住頭部,一邊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一邊隨著小吳胳膊的力量方向轉動身體。

    “放手!快放手!”

    “那些雞我不要了,你走,走啊!”

    “……求求你,放開我。救命!救命啊!”

    從威脅到哀求,漢子只堅持了不到五秒鐘。劉天明感覺漢子的頭皮已經有些鬆動,也許是頭髮被活活扯掉,也可能是自己的視覺錯誤。他隨即看到小吳抓住漢子的後頸,將整個人揪到面前,張開嘴,朝著滿面驚恐的漢子咽喉狠狠咬下去。

    “吳建,不要這樣!”

    根本來不及思考,劉天明扔掉了手中的鐵鍬,身形一矮,以最快的速度猛撲過去,朝著小吳側面腮幫上重重砸了一拳。距離太近了,漢子和小吳兩個人糾纏在一起,這種情況下再用鐵鍬當做武器,很可能誤傷對方。最好的辦法,還是用拳。

    小吳的牙齒已經咬破了漢子喉嚨上的皮膚,一絲鮮血順著嘴唇邊緣流淌下來。劉天明的動作非常及時,小吳尚未從漢子脖子上咬下皮肉,就被這股強大的力量砸歪了腦袋。他的下巴瞬間脫臼,像蛇一樣大張著。右手也完全鬆開,漢子已經被活活疼暈,軟綿綿的摔倒在地上。

    “你……食物……”

    小吳的身子晃蕩著,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含糊音節。在如此近的距離,劉天明終於看清了他眼睛裡的豎線。

    那是兩條豎瞳。就像蛇類或者鱷魚,絕對不是人類應有的圓形瞳孔。

    小吳緊盯著劉天明的臉,好像那張臉上有著什麼奇怪的東西。死死卡在肩膀上的鐵鍬怎麼也摘不下來,導緻小吳失去了身體平衡,只能勉強歪斜著站在那裡。

    劉天明再次沖了過去。他敏捷地繞至小吳身後,乾脆利落的用左臂臂彎牢牢夾住小吳的脖子。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力氣,可以感覺到小吳的咽喉在自己胳膊下面緩慢吞嚥。就在這一刻,腦子裡那個已經消失的神秘聲音再次出現,劉天明不假思索張口對準小吳的側頸狠狠咬下。頓時,舌尖上瀰漫開濃烈的血腥。

    是血,新鮮的血。

    劉天明大口吞嚥著這些不屬於自己的液體。他絲毫不覺得骯髒,也沒有身為醫生的潔癖。他完全服從於大腦深處那個神秘聲音的指引。

    是它告訴自己食物在這裡。

    不是養雞場裡多達上萬隻的活雞,也不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漢子,而是小吳。

    他就是我的食物。

    劉天明的胳膊繼續發力,小吳的喉嚨發出清脆的斷裂聲。整個頭部以九十度的詭異角度朝著側面歪斜。被劉天明牙齒咬斷的皮膚和肌肉中間顯出了脊骨……劉天明對這一切毫無感覺,他只知道口腔裡全是前所未有的鮮甜和綿軟。那種美妙無上的滋味兒,超過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最鮮美的肉。

    遠處,傳來籠子里活雞“咯咯咯咯”的尖叫聲。它們也被這血腥殘忍的一幕所震驚,也可能是被瀰漫在空氣中的血液氣味所刺激。雞群的聲音越來越大,養雞場裡卻無人回應。

    良久,劉天明終於從混亂和瘋狂中清醒過來。隨之映入眼簾的,是頭部完全碎裂,頸部從中間斷開,面目全非的小吳屍體。他的皮膚呈現出無比詭異的慘白,彷彿渾身上下所有的血水都被吸乾。

    劉天明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分泌正在加快,隨時可能充爆自己的身體。他臉上的表情彷彿看見了鬼。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卻不知道現在究竟該怎麼辦。呆站在原地遲疑片刻,劉天明用力嚥下一大口唾液,以最快的速度轉身,朝著養雞場出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

    極其迅猛的奔跑速度,連劉天明自己也覺得驚訝。他發誓,自己從未跑過這麼快。或者應該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居然能跑這麼快。

    風聲在耳邊“呼呼”地刮過,臉上有些微微的刺痛,這是神經末梢因為皮膚被巨大風力迎面撞擊產生的反應。類似的感覺劉天明只是坐在朋友車上的時候才有過。那個時候,車窗玻璃敞開著,車速高達每小時六十多公里。

    這絕對不是正常人應有的奔跑速度!

    黑沉沉的夜幕掩蓋了一切。

    他跑得實在太快了。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即便偶爾有幾個人與劉天明擦身而過,也只能感覺到一股力量強大的氣流,卻無法看清楚他的相貌和身影。

    劉天明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他覺得自己的肺部快要炸開,裡面充滿了很多二氧化碳,卻無法排出體外。血液、心臟、整個身體都在呼喊著需要氧氣。踉蹌著身子緩緩減慢了速度,他開始大口喘息,瘋狂的大腦在清冷夜風的吹拂下,終於恢復了那麼一點點理智。

    路邊停著一輛車,透過車窗外的後視鏡,劉天明遠遠看見了自己的臉————鐵青中帶著大片的蒼白,一股不正常的血色正從脖頸兩邊迅速上湧,在臉頰表面迅速褪去,又極快的佔領那些如同死人般慘白的部分。

    很幸運,小吳的血沒有濺在自己身上。

    周圍的建築和景物都很熟悉。劉天明覺得很意外,不知不自覺中,自己竟然跑回了住處。

    是的,前面大約五十米遠,就是小區入口。

    這大概是人類在恐懼時候的本能反應。在大多數人心目中,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個身穿黑色保安制服的中年人坐在崗亭裡。劉天明遲疑片刻,繞過橫放的車輛隔離桿,朝著旁邊距離崗亭位置稍遠的步道入口走去。

    “小劉,怎麼現在才下班啊?”

    面帶微笑的中年保安劉天明認識。他叫張志強。

    現在的醫生似乎都有著把小病當做重病治的習慣。即便是感冒之類的病症,都是要求病患掛吊瓶,打抗生素。隨便去次醫院沒有個五、六百塊根本下不來。知道劉天明是醫學院的學生後,張志強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沒想到按照劉天明說的,去藥店了十幾塊錢買了要藥回來,吃過以後居然好了。

    張志強是退伍兵,身體強健。劉天明很清楚,自己告訴張志強的藥方,其實只是起到輔助作用。畢竟,感冒這種病症只要多喝水,多注意休息,加上自身體能,通常都會在一個星期左右痊癒。對於藥物,當然是能少吃就少吃,能不吃就不吃。

    類似的話,劉天明也對張志強說過。張志強卻認為這是劉天明謙虛的表現。一來二去,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就變得熟絡起來。

    “今天休息,覺得無聊,就出去找了個朋友,順便走一走。”劉天明勉強保持著笑意,打了個招呼,快步從崗亭前走過。

    張志強今天買了些花生米和羊雜碎,還有一小瓶“楊林肥酒”。一個人守在崗亭裡很是無聊,他打算讓今天的值班工作變得有意思些,想要叫住劉天明陪自己一起喝酒。所以,客套地微笑著,略微點了點頭,正準備邀約對方過來,卻冷不防聽見從小區入口橫桿外面射來一片明晃晃的刺眼亮光。隨即,是一陣刺耳高鳴的汽車喇叭聲。

    那是一輛銀白色的奧迪Q7越野車。透過半開的車窗玻璃,可以看到駕駛座上有一個表情冰冷的女人。她很是不耐煩地用力按著汽車喇叭,眼睛裡充滿了高傲與不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5 PM

第十節 養雞場主

    “尼瑪,又是這個該死的婆娘!”

    張志強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悄悄罵著,很是無奈地搖搖頭,走出崗亭,按下小區入口的識別器,取出一張車輛出入卡,遞給坐在駕駛座上的女人。

    識別器是全自動的,只要按下綠色按鍵,就會彈出一張車輛識別卡。小區裡有車的住戶出入大門的時候都是自己取用,唯獨這個女人例外。

    這輛奧迪Q7是整個小區裡最豪華的車子。

    這女人每次出入小區大門,都要求崗亭裡的保安給自己拿一張識別卡。為此,女人和值班的保安人員發生過很多次糾紛。

    包括張志強在內的所有保安都覺得:識別器就在你車子旁邊,你就不能伸手自己拿一下嗎?

    女人的理由也很充分:我住在這裡,每個月都繳納足額的物管費用,駕車出入的時候憑什麼不能享受保安主動遞卡的服務?

    每次糾紛都會演變成爭吵。聞訊而來的物管經理也總是無奈地勸說張志強等公司保安:算了,人家畢竟是業主。何況,如此冷傲的業主也只有一個。每次她開車出入的時候,幫個忙,伸個手。就當她是殘疾人吧!

    等到那女人接過識別卡,帶著滿臉冰冷嚴肅駕車而去的時候,張志強才發現,劉天明已經走了。

    ……

    再次確定房門已經鎖死,拉上窗簾,劉天明也失去了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癱軟著斜靠在沙發上。

    虛弱,僅僅只是表象。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精力充沛。彷彿在比賽場上剛剛做完了熱身的運動員,正在躍躍欲試即將開始的比賽項目。

    劉天明非常確定,當小吳鮮血湧入自己口腔的一剎那,大腦深處真實無誤出現了“食物”這個詞。

    很飽的一餐。那種對於空癟胃袋的充實,絕對不是區區幾顆糖果就能代替,也絕對不是饅頭包子米飯之類食物能夠類比的感覺。那是一種對自己來說真正的食物,是能夠滿足飢餓細胞瘋狂嚎叫,最為徹底的滿足。

    是的,那個時候,不是我餓了,而是我體內的細胞餓了。

    這樣的念頭從劉天明腦子裡一晃而過。然後,成為他思維意識裡深刻無比的定格。

    我……我和細胞之間,有什麼區別嗎?

    是的,細胞在膨脹。飽食之後的細胞正在膨脹。速度、力量、強韌程度,統統得到了更進一步的成長。就像嗷嗷待哺的嬰兒,得到了來自母乳的營養,逐漸變得強壯。

    區別在於,嬰兒成長需要大量時間。而自己體內的變化,卻是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完成。

    劉天明想到了之前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狂奔。

    他再次確定,那絕對不是正常人應有的速度,也超過了正常人類骨骼與肌肉的運動極限。

    不知不覺,劉天明的目光,下意識落到了擺在對面牆角的那個垃圾桶。

    他隨手拿起擺在沙發上的一張舊報紙,用力捏成紙團,朝著垃圾桶輕輕一扔,紙團準確落入了桶內。

    劇烈的顫抖從手指開始,逐漸蔓延到了全身。劉天明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在抽搐,甚至可以聽到牙齒劇烈撞擊發出的“格格”聲。

    這一次,他根本沒有瞄準,只是隨手一扔。

    如此驚人的準確度。

    我,我到底怎麼了?

    難道,我被某種病毒感染了嗎?

    劉天明低聲抽泣著,低下頭,雙手十指深深插進頭髮,用力地狠抓。

    良久,他慢慢抬起頭,看著對面樓房通過窗簾射來的朦朧燈光,眼睛裡充滿絕望。

    我不要死。

    我,我一定要活下去。

    ……

    清晨的福安養雞場,籠罩在一片淡淡的薄霧裡。泥土表面被露水浸透,輕輕一按就會留下淺淺的印痕。野草都在拼命吸取著空氣中和地面上的水分。再過幾個小時,等到太陽出來,這點珍貴無比的潮濕就會蒸發一空,所有一切重新變得乾燥而沉悶。

    敞開的養雞場大門已經合攏。透過兩扇鐵門中間約莫手指粗細的縫隙,可以看見裡面停著一輛藍白色塗裝的警車。

    在今年分配到局裡的警察實習生當中,黃河的體格最為壯實。將近兩米的身高充滿了威懾力,寬厚的肩膀光是看看就讓人覺得畏懼。他的皮膚很黑,凸顯出明顯而粗糙的肌肉線條。掛在黃河嘴邊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施瓦辛格算個屁,老子的肌肉不比他差。”

    小吳的屍體躺在地上,整個腦袋歪斜著,與肩膀之間形成近乎準確的九十度直角。靠近雞棚的牆角站著一個神情緊張的男人。如果劉天明在場的話,一定會認出,他就是昨天晚上被小吳打暈過去的漢子。

    死了人,自然就是大案。法醫科和檢驗組的人已經來了,幾個身穿白色大褂的警察在周圍忙碌著,仔細搜檢著每一點可疑的痕跡。

    二級警督齊元昌蹲在地上,從很近的距離注視著小吳的屍體。

    雖說分配下來的時間不久,黃河卻很佩服齊元昌這個老警察。四十多歲的人了,遇到案子還是和從前一樣拼。凌晨一點多鐘接到的報案電話就趕來過來,幾個小時過去了,自己都覺得有些困乏,齊元昌卻依然精神抖擻,彷彿絲毫不知道疲憊為何物。

    看見齊元昌從屍體旁邊站起,黃河連忙走過去,拿出香煙,抽出兩支遞了過去,自己叼上一支,又很是殷勤的拿出打火機給齊元昌點上。

    這當然不是溜鬚拍馬,而是黃河對富有經驗警局前輩的尊敬。

    清晨的空氣有些微冷,在地上蹲久了很不舒服。齊元昌活動著有些酸麻的雙腿,深深吸了口煙,淡笑著說:“小黃,對於這個案子,你看出些什麼沒有?”

    這就是在考較了。黃河連忙吐掉剛剛吸進喉嚨裡的煙,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實話,齊隊,我看不懂,也不太明白。”

    齊元昌頓時來了興趣:“呵呵!不明白也可以說說,大家可以討論嘛!”

    黃河“嗯”了一聲,視線焦點集中在地面的屍體上,認真地說道:“死者頭部遭受過嚴重的鈍器撞擊,左肩部位被鐵鍬切斷,凶器也遺留在現場。可是,真正令受害者致死的原因,還是在咽喉部位的創口。不是銳器切割,也不是暴力撞擊,而是類似被大型動物撕咬之後留下的痕跡。”

    說著,黃河注視著小吳被折斷的脖子,臉上顯露出迷惑的神情:“據我所知,只有獅虎之類的大型貓科動物,才有可能造成這種程度的傷害。當然,如果是經過訓練的猛犬,比如藏獒或者狼犬,同樣具有強大的咬合撕扯能力。可是,受害者頸部的傷口顯然是被強力折斷之後,外部裹附肌肉與皮膚 開始破裂……這個事情,在傷口痕跡上就說不通。”

    齊元昌笑著連連點頭:“分析得不錯,你痕跡科目學得很紮實。嗯!除了這些,還看出來什麼?”

    黃河被隊長的誇獎鼓起了信心。他猶豫片刻,壓低了音量:“齊隊,這樁案子真是古怪。受害者頸部完全斷開,脊骨都露了出來,兇案現場留下的血跡卻很少。”

    聽到這裡,齊元昌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他慢慢吸著煙,眉頭也漸漸皺起。良久,才緩緩地說道:“是啊!這也正是我覺得無法理解的地方。”

    ……

    養雞場辦公室是一個十來平米的房間。看著坐在對面身穿警服的齊元昌和黃河,養雞場主王福壽這個魁梧壯實的漢子終於神經崩潰了,幾乎是連哭帶喊說出了昨晚發生過的一切。

    “我辦這個養雞場很是花了些錢,銀行那邊還欠著貸款。最近幾年,不是禽流感,就是雞飼料什麼的鬧出添加劑事情來。城里人嘴刁,只願意原生態的買土雞,雞場的生意也越來越不好做。臥槽,山上放養的土雞和籠子里關養的雞有什麼區別?反正我自己吃著味道都一樣。真不知道這種該死的理論究竟是哪個混蛋弄出來的。”

    “最近一直有人偷雞。前天是我老婆守夜,當時她就看見了偷雞賊。只是那個傢伙動作太快了,從籠子裡抓了雞就跑,我老婆也追不上。當天晚上報了警,你們110警察來了以後,做了記錄就走了。尼瑪的,這能有什麼用?賊也抓不到,還說什麼盜竊金額不到一定程度就無法立案……所以昨天晚上老子就乾脆自己過來守夜,想著要抓住那個傢伙,狠狠打一頓再說。”

    “我真的沒有殺人。我只是掄起鐵鍬砸了他一下。那傢伙的腦 絕對不是我砍掉的。我記得很清楚,只是砸中了他的肩膀,然後他就抓住我的頭髮,差一點兒沒把我整塊頭皮都抓掉。然後我就暈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已經是這樣了。”

    說著,王福壽神情激動地拉開衣服,露出脖子上被小吳咬破的皮膚,連聲嚷嚷:“看到沒有,這個還是被偷雞賊咬的。尼瑪他屬狗的啊!打不過就要咬人。我這是正當防衛。警察同志,我可是正當防衛啊!”

    王福壽說這些話的時候,黃河一直在旁邊對照著之前做過的筆錄。辦案過程從來都有反復對照證詞的做法,儘管養雞場主王福壽言語之間摻雜了大量口語和臟詞,基本內容卻沒有錯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6 PM

第十一節 翻倍,翻倍,再翻倍

    隊長齊元昌從椅子上站起,走到情緒激動的王福壽身邊,摸出香煙遞了過去,和善地說:“別急,沒人說你就是殺人犯。你好好想想,昨天晚上除了你,還有誰來過這裡?”

    王福壽的情緒漸漸變得平定,他接過煙,仔細想過之後,搖搖頭說:“除了我,沒有別人。”

    黃河皺起了眉頭,聲音也不由自主變大了些:“那搏鬥現場第三個人的腳印是怎麼回事?”

    王福壽被問得有些發急,他站起來,瞪著黃河高聲嚷道:“真的沒有別人。也許是在我暈了以後才出現。可是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黃河還想要繼續發問,卻看見隊長齊元昌充滿制止意味的眼神。他只得老老實實閉嘴。然後,齊元昌態度和藹地對王福壽說:“情況我們都了解了,暫時就這樣吧!你昨晚也傷得不輕,下去讓我們的同志給你做個傷口鑑定,然後包紮一下。”

    王福壽依然顯得憂心忡忡:“警察同志,這就完了?那我的雞……”

    齊元昌不禁笑了:“你的雞沒事。我們會盡快抓住那個偷雞賊。你就回家去好好休息,要是想起還有什麼沒說的事情,就盡快與我們聯繫。”

    看著外面養雞場主漸漸走遠的背影,黃河湊到齊元昌面前,低聲道:“齊隊,現在怎麼辦?”

    齊元昌拿起擺在桌子上的警帽,撣了撣表面的灰塵,戴上,認真地說:“王福壽應該不是兇手,他的筆錄口供也沒有什麼問題。老規矩,先確定死者的身份,然後逐一排查。雖說這個案子很是古怪,但只要耐心查下去,總會有結果的。”

    ……

    上班時間的醫院從來都很擁擠。尤其是門診大廳,那裡一直是劉天明最不喜歡的地方。掛號、收費、拿藥都在一起,雖說大廳面積寬敞,無遮無攔,可是太多的人擠在一起,總是讓劉天明有種無數沙丁魚被塞在罐頭盒子裡的感覺。

    他確定自己被感染了。

    可是,感染自己的病毒究竟是哪一種?劉天明卻查不出來。

    昨天晚上啃食小吳的過程,劉天明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那顯然已經超出了正常人類的行為定義。

    他甚至不敢再把自己的血樣送去化驗科,以別人的名義進行檢驗。天知道檢驗結果會是什麼……萬一被看出什麼端倪,很容易就能查出血液樣本源頭就是自己。

    還有,究竟是病毒?還是細菌?劉天明至今沒有答案。

    劉天明不敢冒險,也覺得不能冒險。他只能在網絡上尋找類似的病例。

    辦公室桌子上就有電腦。隨便打開一個網頁,立刻就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所謂新聞彈出來。

    “五十八歲老大媽微信無意領牛股,陪老伴環遊世界。”

    《產婦遇到男醫生操刀令她尷尬無比,更尷尬的是她還撕咬著他的大腿……》

    《因被誤認為女孩,安排住進女生宿舍,這場面羨煞旁人》

    《男性行人路遇狂犬病患者,被一口咬掉身上最關鍵的部位》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劉天明瀏覽了大量網頁,仍然沒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任何信息。無奈之下,他只能決定使用最原始,也是最簡單的方法。

    既然確定自己被病毒感染,那麼也就意味著,需要注射或者服用大量抗生素。雖說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卻多少能夠延緩一下自己體內病毒的發作時間。畢竟,抗生素是能夠抵抗致病微生物的藥品,也是抗菌消炎藥中最大的一類。

    至少今天是這樣。或者,在準確知道應該如何解決感染問題以前,這種方法應該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解決機率。

    午餐這一頓,劉天明意外的發現,自己的食量重新恢復到了從前的正常狀態。三兩米飯,一個青椒肉絲,一個素炒蓮花白,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湯。吃完盤子裡的這些食物,劉天明感覺自己已經很飽了,甚至有些隱隱的發撐。

    他清楚的記得,昨天的晚餐,自己可是在大排檔狼吞虎咽般吃下了三份快餐。

    那是十元錢一份飯的路邊攤,老闆人也厚道,說是米飯管飽。只是看到劉天明連續盛了五回飯,都是把盤子裝的滿滿堆尖,老闆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劉天明對此很有自覺,於是又另外掏錢買了兩份快餐,老闆這才沒有發作。

    難道說,小吳的血肉對於自己來說真是一種食物?

    而且,還是最具營養的那種?

    否則,如何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

    劉天明一分鐘也沒有在食堂裡多呆。他感覺自己在這種熱鬧的場合裡,根本就是一個隱藏頭尾的異類。匆匆扒掉盤子裡最後一口剩飯,他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漬,站起身,朝著醫院門診大廳裡藥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現在是午休時間。

    大家都是醫院職工,總是會在看病買藥的事情上有那麼些便利。劉天明也不會討人嫌,耽誤別人的午休時間,他早上已經把需要的藥品清單劃好了價錢,現在只是把單子送過去。等到晚上下班的時候,再去藥房拿藥。

    剛走出通道的時候,恰好醫院大廳側面的電梯門開了,一群人擠擠挨挨從電梯裡出來。鄭小月推著一輛醫用車走在最後。女孩子眼尖,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鄭小月一眼就看到了急匆匆過來的劉天明。她很是高興地衝著劉天明揮了揮手,可是劉天明現在滿腦子都是疑問和焦慮,根本沒有看見人群中身穿白色護士服的鄭小月。

    “嗚嗚嗚嗚……實在太貴了,我……我不活了!”

    鑲嵌著大理石的巨大石柱角落裡,站著一個身穿淺藍色衣服年輕女子。她神情很是痛苦,嘴裡一直念叨著這幾句話。旁邊還有一個女孩應該是她的同伴,正在摟著她的肩膀,輕聲勸說著。

    “再貴也得看病啊!”

    “那麼多錢,我怎麼拿得出來?這還僅僅只是掛號,還要買藥,還要治療。”

    “我回去想想辦法,找找朋友,總會有辦法的……”

    旁邊很多人圍在那裡看熱鬧,劉天明的注意力也不由自主被吸引過去。他現在的聽覺能力異常靈敏,就連人群裡很低的談論聲,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嘖嘖嘖嘖!掛個號就要兩千塊錢,這他媽的簡直就跟搶錢差不多。”

    “噓!小聲點,你沒看見邵老三的婆娘就站在那邊嗎?他們那幫人就靠這個賺錢,要是被他們聽見,斷手斷腳都是輕的。”

    “唉!這女娃娃確實可憐,人家是等著掛號看病,就算邵老三他們要從中賺錢,我覺得少弄點兒,五百塊,其實也差不多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五百塊錢怎麼夠?你以為這醫院裡保安什麼的都是吃素的?人家早就跟邵老三他們暗地裡打好了聯手,邵老三每個月都會有分潤送過去。否則的話,這每天門診的幾十個專家號,怎麼可能都被邵老三的人搶了?”

    醫院裡每天專家門診的掛號都有預訂。這種事情劉天明自然是知道的。他也知道這些專家號在市場上都能炒到幾十倍以上的價錢。他還知道專門有一群人每天凌晨,甚至半夜就帶著鋪蓋板凳在掛號窗口前等著。有這些人在,普通患者根本不可能通過正常途徑得到專家掛號。

    除非,用極其昂貴的價錢從他們手上去買。

    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生,每天都在上演。劉天明沒辦法管,也不可能去管。他不否認有很多專家的確要比自己這種剛出大學校門的年輕人更有經驗,在治療病患方面更有獨到的心得體會。然而,很多病理症狀其實都一樣,即便是專家,同樣也要看過檢驗數據之後才能做出判斷。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專家和大多數普通醫生一樣,沒什麼太大區別。

    很多事情你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可是想要讓別人明白,卻極其困難,甚至根本不可能。

    患者是無辜的。深受病痛折磨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盡快痊癒。為了實現這個願望,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看著站在大理石柱角落裡低聲痛哭的女子,又看看遠處人群裡神情傲慢,被別人叫做“邵老三婆娘”的那個肥胖女人,劉天明微不可查地搖搖頭,快步走到門診室側面,敲了敲門。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身材矮胖的值班醫生唐嵐手裡端著尚未吃完的午餐飯盒,嘴裡嚼著一塊糖醋排骨,看見劉天明站在外面,不由得笑了起來,含含糊糊地問:“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有事嗎?”

    唐嵐是劉天明的校友,畢業時間比劉天明早一屆,家裡也有些關係,屬於醫院裡有編制的正式職工。

    劉天明平時習慣於一個人獨處,很少與外人說話。尤其是面對女孩子的時候,就更是顯得局促。他搓了搓手,不太好意思地說:“有點事情,嗯……想請你幫個忙。”

    “幫忙?”

    唐嵐一邊說著,一邊偏過腦袋,把嘴裡吃淨的骨頭“撲”的一下朝著腳下的垃圾桶吐了過去,咂了咂嘴,說:“幫什麼忙?掛號?”

    劉天明連忙點頭:“我有個親戚,是個女的,想要掛個後天早上徐副主任的婦科專家號。你看,能不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6 PM

第十二節 遺忘多年的友誼

    劉天明並非未卜先知。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最近一段時間,自己的聽覺、速度、視覺能力都比從前提升了太多。剛才從石柱旁邊走過,只是隨便瞥了一眼,他就看到了哭泣女子手上病歷袋封口上的“婦科”字樣。

    唐嵐似笑非笑地看著劉天明,調侃著說:“原來是你親戚要看病。我還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突然之間想要掛婦科的專家號?嘿嘿嘿嘿!是不是預備著去泰國做手術變個身份?還是打算去韓國換張漂亮臉蛋,順便連下面也換掉,從此找個有錢的男人吃軟飯?你長的不錯,比網絡上那些偽娘強多了。哈哈哈哈!”

    唐嵐屬於那種神經粗大的女人。開起玩笑來也是葷素不分。也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至今沒有男朋友。

    不等劉天明回答,唐嵐已經走回到椅子上坐下,拿過擺在辦公桌上的掛號單,在電腦上很快出好了編號和日期,又把單子遞給站在門口的劉天明。

    “你欠我一個人情哦!”

    劉天明正準備道謝,卻看到唐嵐那張胖乎乎臉上浮現出意義莫名的古怪笑容:“真要謝我,就找找你認識的熟人,給我介紹個男朋友吧!”

    ……

    劉天明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掛號室。

    大理石柱角落裡的那個女孩仍然在哭泣。圍觀者已經散去了一些。看得出,她很痛苦,也很絕望,卻還是用細瘦的手,從衣服內袋裡抖索著摸出一個錢包,打開,很是珍惜,無奈而麻木地慢慢一張張數著紅顏色的鈔票。

    遠處,一直虎視眈眈盯著這邊的邵老三婆娘,終於得意地笑了。

    好幾個站在附近賊頭賊腦的人,也笑了。

    劉天明快步走過去,把掛號單直接遞到女人面前,平淡、清楚、迅速地說:“這是後天上午徐副主任的專家號。拿著,別弄錯了看病時間。”

    做完這件事情,劉天明轉身離開。留下發懵的女人站在那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不認識這個女人。

    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麼。

    在門診掛個專家號,二十塊錢。

    劉天明覺得,這樣做,比直接把二十塊錢施捨給街邊乞丐更有意義。

    鄭小月一直站在遠處默默地看著。她的位置很隱蔽,劉天明自始至終也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

    藥房的值班醫生李博年長得瘦瘦高高。儘管已經三十二歲了,但他從不認為已經步入中年,而是非常固執的覺得自己很年輕,也喜歡跟劉天明之類的實習生打交道。

    看到劉天明遞過來藥品清單的時候,李博年被嚇了一跳:“阿莫西林、先鋒黴素、頭孢曲松鈉、頭孢唑啉鈉、乙酰螺旋黴素、氨芐西林鈉、阿米卡星……我的天,你怎麼要買這麼多?這些東西可不便宜啊!而且你要的數量還這麼多,這全部買下來,已經是六千多塊錢了。”

    對此,劉天明只是聳了聳肩,拿出早已準備的一套託辭:“都是幫朋友買的。他們幾十個人想要自駕長途旅行,怕中途遇到意外,就提前多買些藥品預備著。除了這些外面藥店裡買不到的針劑,還有不少急救用品他們已經自己準備了。沒辦法,誰讓我在醫院裡上班呢?人家託我幫忙,只能是答應下來。”

    這種說法倒也沒有什麼破綻。李博年頗有體會地點了點頭:“別說你了,我自己也差不多。自從進了藥房,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叫我幫忙買藥。還有幾個傢伙更誇張,說是讓我幫忙弄點嗎啡或者杜冷丁什麼的。我直接回罵過去,說你小子要作死可別拉上我。那可是國家明文規定嚴格控制類的精神性藥物。要是沒有主治醫生的處方簽,藥房這邊怎麼可能給你出藥?”

    李博年很健談,說起話來完全可以從早上一直聊到深夜。劉天明一邊應和著,一邊隨便找了個藉口,讓李博年先幫著備好藥品,自己下班的時候過來拿。

    ……

    刑警隊長齊元昌和實習警察黃河站在醫院大廳側面的角落裡,注視著剛剛從藥房裡走出來的劉天明。

    黃河眯縫著眼睛,盯著劉天明遠去的背影看了好一陣子,才頗為感慨地低聲說道:“還真是這個傢伙。之前調查養雞場死者身份,在城中村那邊聽別人描述外表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熟悉。現在想想,劉天明,他還真的是我初中時候的同班同學啊!”

    齊元昌帽簷壓得很低,他從衣服口袋裡摸出香煙,正準備用打火機點燃,忽然想起這裡是醫院,只得嘆了口氣,把香煙和打火機收起來,淡淡地說:“小黃,你的這位老同學,很有正義感啊!外面賣兩千塊錢一張的專家號,他就這樣大大方方直接送人了。”

    查找死者小吳的身份並不困難。警察很快找到了城中村里小吳的出租房。房東和對面的女孩都說起昨天晚上劉天明曾經來過的事情。有了外表描述,再加上醫院這個固定的工作單位,自然就不難找到劉天明本人。

    之前那一幕,齊元昌與黃河都看見了。身為經驗豐富的老警察,齊元昌對於醫院門診的這些貓膩很是清楚。以他的閱歷,當然不難看出,劉天明其實並不認識那個想要掛專家號的女人。

    黃河有些緊張。尤其是確認劉天明就是自己初中同學以後,這種心理就更是變得沉重。在隊長齊元昌面前,黃河小心翼翼地說:“齊隊,劉天明幫忙掛號這件事情,應該算是見義勇為吧?至少,也是與黑惡勢力做鬥爭吧?”

    對於熟悉的人,人類通常都有潛在的維護心理。黃河也不例外。他自己就是警察,不管劉天明與養雞場裡的那具屍體有沒有直接關係,黃河現在潛意識裡都希望劉天明不是這個案子裡的殺人兇手。

    看著神情有些可憐巴巴的黃河,齊元昌不禁笑了起來。他用力拍了拍黃河的肩膀,說:“臭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走吧!先上樓去,找到你的那位老同學,好好談談。”

    ……

    因為是午休時間,辦公室裡的人很少。黃河與齊元昌亮明了身份,科室主任為他們專門安排了一個房間。三個人關上房門,對面而坐。

    看著身穿黑色警服的兩名警察,劉天明很是緊張,下意識地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齊元昌尚未開口,黃河已經頗為興奮地說到:“嘿!劉天明,還真是你小子。怎麼,不記得我了?我是九十七中學的,初中,那時候咱們倆一個班。”

    記憶裡很多模糊的印像開始重疊,劉天明對於黃河也有那麼一絲熟悉。他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抬起右手指著黃河,不太確定地問:“你……你是黃河?”

    黃河很是高興地正準備說話,卻被坐在旁邊的隊長齊元昌毫不客氣地打斷:“如果要敘舊,你們兩個另外再找時間。小劉,我們這次過來,是想要問問你,知不知道吳建的事情?”

    “吳建好幾天都沒來上班了。”

    劉天明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昨天晚上我還去找過他。”

    從昨晚到現在,劉天明經歷了很多事情。他也想過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警察早晚會找到自己了解情況。或者,直接把自己抓起來。為此,他做了些預防措施。比如現在的對答,就是事先準備好的字句。

    對於劉天明的表現,齊元昌顯得有些意外。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正常,用沒有變化的口吻說:“哦!你昨天晚上什麼時候去的?”

    劉天明沒有藏私,他用平穩的語調敘說了昨天晚上自己在城中村出租屋裡,與房東和對面少女接觸的全過程。他很清楚,警察既然能夠找到自己,就肯定對這些事情有過了解。與其遮遮掩掩,不如老老實實說個明白。

    想要蒙混過關,最好的辦法就是十句話裡要有九句真話。

    齊元昌聽完點點頭:“也就是說,你去出租屋的時候,吳建其實不在那裡。”

    劉天明道:“是的。”

    齊元昌又問:“那你為什麼要對房東說,你接到吳建的電話,過去給他交房租?”

    劉天明已經料到會有這個問題,他臉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語調平靜地回答:“我和吳建關係不錯,他之前也的確說起過要跟我借錢交房租的事情。我這幾天一直在找他,醫院裡的人都知道。可是他電話打不通,我只能去住處找他。而且,出租屋那種地方,外人很難進去。所以我才用了這麼個辦法。”

    停頓了一下,劉天明繼續道:“網絡上類似的事情很多啊!一個人獨居,然後不小心出了意外。我也是出於擔心,才想要進他的房間去看看。”

    這樣的回答完全符合邏輯。即便是齊元昌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他微笑著,端起擺在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用拉家常一般的溫和口氣說:“呵呵!看來你和吳建的關係真的很不錯。要是我有這麼個朋友經常關心我就好了。做我們警察這行的,忙起來都是連時間都忘記,能夠按時吃飯就不錯了……你去養雞場幹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7 PM

第十三節 你狡猾,我裝傻

    最後這句話問得毫無預兆,與之前的談話也毫無關聯。這就是齊元昌身為老警察的本事————先是用普通無奇的話題進行麻痺,然後突然之間拋出問題核心。猝不及防之下,從談話者的反應就能看出某些端倪。

    劉天明感覺自己的心臟猛然往下一沉,面部表情卻被強大的定力控制住。他很是愕然地看著目光炯炯的齊元昌:“養雞場?什麼養雞場?”

    齊元昌有些失望。

    劉天明的反應顯然表明他與養雞場之間沒有任何瓜葛。

    如果他昨天晚上去過養雞場,那麼現在的表情與回答應該截然相反。

    想到這裡,齊元昌暗自嘆了口氣,淡淡地說:“距離吳建住處不遠,有個養雞場。昨天晚上,有人在那裡發現了吳建的屍體。”

    “你,你說什麼?吳建死了?”

    劉天明猛然從椅子上站起,瞪大雙眼,臉上全是難以置信,說話也變得有些急促:“他,他怎麼就死了?”

    齊元昌仔細觀察著劉天明的表情變化,繼續進行誘導式談話:“吳建被人擰斷了脖子,身上中了十幾刀。傷口很深,刀刀致命。兇手的作案手法極其殘忍。我們看過養雞場的監控錄像,昨天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有人從大門外面進去過。那人的身高體格與你差不多。你去那種地方乾什麼?”

    這番話一出口,劉天明緊張的心情頓時變得松緩下來。

    他確定,福安養雞場根本沒有什麼監控攝像頭。

    昨天夜裡走進養雞場的時候,劉天明已經察覺到危險在臨近。他對周圍環境的觀察非常細緻,沒有發現任何監控設備的存在。由此可以確定,坐在對面這個朝著自己露出善意微笑的老警察,真的很難對付。

    至於什麼吳建身中十幾刀的說法,那就更是子虛烏有。

    劉天明臉上全是茫然:“什麼養雞場?我不知道啊!我根本就沒去過。昨天晚上離開出租屋,我就直接回家了。”

    對於自己的說辭,劉天明有著絕對的信心。小區值班室裡的保安張志強就是最好的證人。何況,自己昨天晚上雖說受了很大的驚嚇,卻在慌亂中有著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從出租屋一路跑回來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劉天明平時就喜歡看推理偵探小說。他很清楚,福安養雞場那個地方位置偏僻。雖說距離城區不遠,可是養雞場外面的那條土路很是狹窄,只能容納一輛車通行。

    昨天夜裡,劉天明在福安養雞場裡沒有發現汽車。也就是說,即便有車子開進去又開出來,也應該是在自己離開以後發生的事。那段土路雖說只有兩公里左右,可是沿途沒有燈光,地面凹凸不平。劉天明兩年前就考取了駕駛執照,知道在這種路面上開車很是考較技術。只要速度稍微快一點兒,石頭土塊就會刮破汽車底盤。總之,若是想要駕車在那段路面上來回,至少需要半個小時。

    這次談話注定了沒有任何結果。

    齊元昌臉上看不出任何氣餒或者怒意。他依然帶著微笑,客套地說著再見。

    黃河倒是覺得很興奮。這就意味著,老同學劉天明不是犯罪嫌疑人。兩個人相互留下聯繫方式以後,黃河跟著齊元昌一起離開了醫院。

    在停車場裡坐上警車駕駛座,關上車門,黃河衝著坐在副座上的隊長齊元昌笑呵呵地說道:“齊隊,我就說嘛,我的這個老同學絕對不可能行凶殺人。之前在醫院門口你也看見了,嘿嘿嘿嘿!見義勇為啊!”

    齊元昌沒有吭聲,只是從衣袋裡摸出香煙,點燃,默默地吸著,陷入沉思。

    來醫院以前,他們已經前往劉天明居住的小區,找到昨天晚上值班的保安張志強。對於劉天明的返回時間,張志強記得非常清楚,甚至精確到了具體的分秒數字。倒不是張志強此人記性非凡,而是昨天晚上那個開奧奇Q7的婆娘實在惹人討厭,停車卡上的數字牢牢定格在那個時間。就連當時在十幾米外的另外一位小區保安,對這件事情也是記憶猶新。

    從出租屋到劉天明的住處,如果是坐出租車的話,單程耗時大約為二十分鐘。保安張志強看到劉天明回來的時間,與福安養雞場場主王福壽被人襲擊的時間,其中間隔差不多就是這麼久。

    昨天晚上沒有車輛從福安養雞場裡開出來。對於這一點,警局裡痕跡鑑定科的同事已經有了定論。養雞場外面那條土路上的車轍,還是四天前留下的。

    這就意味著,如果劉天明是兇手,那麼他就必須在殺人以後,步行離開養雞場,才能返回村落附近的公路打車。

    保安張志強提供的時間是怎麼也繞不過去的證據。想要在這個時間段裡完成殺人、逃跑等一系列動作,即便是奧運會短跑冠軍,飛人博爾特也不可能做到。

    還有,養雞場主王福壽實在是過於摳門。為了節省成本,他根本沒有安裝任何監控設備。要是有了監控錄像,那麼這個案子也就用不著如此傷神。

    種種證據都表明劉天明不可能是兇手。而且,他今天的表現也完全符合一個不知情者的邏輯。可是,齊元昌仍然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這與證據無關,純粹就是自己的一種直覺。

    想到這裡,齊元昌深深吸了口煙,對黃河平靜地說:“多跟你這位老同學走動走動。說不定,他還會想起什麼沒有對我們說起過的細節。嗯……開車吧!現在回局裡,應該還趕得及吃午飯。”

    ……

    劉天明坐在辦公室裡,透過窗戶看著剛剛駛出醫院大門的警車,暗自呼了口氣。也是到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裡全是汗水。

    很多無意中偶然發生的事情,拼合在一起,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件事。

    劉天明不知道自己這種狀態還能保持多久?

    太平間裡那具黑色的屍體一直無人認領,派出所那邊對於死者身份也找不到任何資料。

    小吳是我咬死的,我還吸乾了他體內所有的血。

    我現在被病毒感染,會不會變成小吳那個樣子?

    無比強烈的恐懼,突然之間就從大腦深處冒了出來。劉天明感覺一陣輕微的眩暈。他強打起精神,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打開擺在檯面上的電腦,隨手點開瀏覽器,想要找點輕鬆的東西看看,舒緩一下自己過於緊繃的神經。

    百度的搜索窗口在瀏覽器上很是醒目。不知道為什麼,劉天明忽然有種想要查找看看,試試運氣的念頭。他很快在搜索欄目裡打上了“黑色屍體”、“非正常死亡”、“飢餓”、“糖分”這幾個關鍵詞。

    查找出來的分項欄目很多,足足有幾十頁。

    劉天明點開幾個,發現都是些故弄玄虛,藉此誘騙瀏覽者觀看的廣告網站。其中的內容要麼是某人在野外挖到黑色殭屍,要麼是非洲饑民瘦骨嶙峋的圖片。其中摻雜了大量光屁股肥胸脯美女搔首弄姿的圖片。旁邊還有醒目的某某神油某某神藥的巨幅廣告。那些廣告字句也很是觸目驚心:你會更大、更粗、更強!只要試一試,你會發現你就是一台強勁有力的人體鑽井機器!

    離下午上班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除了劉天明,房間裡沒有第二個人。他繼續在電腦上搜索著對自己可能有用的資料和信息。一個個網頁被打開,短暫地看過之後又被關閉。劉天明覺得自己的思維和視覺神經已經變得麻木————廣告和垃圾實在太多了,讓他看得簡直想吐。

    百度搜索器已經翻到了第四十八頁。就在劉天明打算放棄搜索,下樓去走走透透氣的時候,他忽然看到剛剛點開的頁面上,出現了一行令自己感興趣的文字。

    “非正常情況下致死的原因很多,極少出現屍體在二十四小時內變成黑色情況。人類常規意義認同的死亡,通常是指大腦死亡。不過,死者體內的細胞仍然可以在大腦死亡後存活較長時間。具體的時限,取決於死者體內殘留醣類物質轉化的能量多少而定。”

    看著這段簡短的文字,劉天明微微瞇起了眼睛。

    作為一名醫學專業的本科生,劉天明當然明白大腦死亡與細胞死亡之間的區別。按照目前醫學界公認的說法,人類被認定死亡以後,他的軀體在一定時間內還處於生與死的中間狀態,也就是專業術語所說的“中間生命”。不同的軀體細胞和器官的死亡時間有先有後,需要氧氣越多的細胞或者器官,徹底死亡的時間也就越快。

    也就是說,人類細胞的存活時限,其實與氧氣有著根本性的關聯。

    之所以在搜索欄目裡輸入“糖分”這個詞,完全是劉天明一時間的心血來潮。從那次隨同救護車外出接收病人以後,自己和小吳都變得喜歡吃糖,昨天晚上還在小吳的出租屋裡發現了大量糖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7-7-17 03:58 PM

第十四節 詭異的網站

    劉天明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搜索網頁裡,看到對於細胞和能量之間如此怪異的解釋。

    這是一個類似於討論組群的網頁。頁面很乾淨,沒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廣告。網址中間的域名是兩個英文字母,“H”和“J”。就在之前那段文字的正上方,應該是某人之前留下的問題:“人類死亡以後,身體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

    網絡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對於很多自己不明白,也難以在浩瀚書海中得到解釋的疑問,都可以通過網絡查找答案。很多人圖方便,通過網絡留下一個個問題,從解答者那裡得到幫助以後,通過贈與網絡虛擬貨幣的方法給予回報。這種方式已經成為網絡世界的俗稱約定,很多人樂此不彼。

    靜靜地看著電腦屏幕,劉天明忽然生出一股極其強烈的怒意。

    這種關於人體死亡與細胞變化之間的說法,簡直荒謬透頂。這不科學,完全就是對自己所學多年知識的踐踏,以及毫不留情的侮辱。

    每個人心裡都有著自己必須維護的一塊禁地。劉天明也不例外。他沒有多想,在這個域名叫做“HJ”的網站上快速註冊了自己的用戶名,然後用鼠標點開相同問題下面的回復欄,洋洋灑灑打上了多達數百字關於自己所知道的人體細胞學科知識。

    做完這一切,看看也差不多快到下午上班時間。劉天明帶著釋放過憤怒之後的滿足,頗為回味地又看了一遍自己的留言。此時此刻,他終於體會到了《水滸傳》小說裡李逵面對李鬼的那種優越感————是的,你就是假的,我才是真的。冒牌貨不懂裝懂,竟敢在這種小網站里胡說八道,老子現在就戳穿你的牛皮,讓你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所遁形。

    從鼻孔裡輕輕“哼”了一聲,劉天明淡淡地笑著,準備關閉網頁。網絡是個虛擬世界,即便維護了正義和秩序,旁邊也無人叫好,更不可能像現實世界這樣,警察抓賊旁邊立刻聚集一大幫子圍觀者。但不管怎麼樣,我做對了,這就夠了。

    鼠標指針剛剛搭上網頁右上角,就在劉天明即將用手指點下按鍵的一剎那,網頁下方大片的白色空間上,突然出現了一行醒目的黑色文字。

    居然有人跟帖了?

    這麼快?

    “氧氣的確是決定細胞存活時間的關鍵性因素。但是你似乎忘記了,液態水就是由氫氧氣原子組合而成。只要有足夠的水,就能分離並且產生出足夠的氧氣。”

    “人體內的水分最多可以占到體重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換句話說,人類其實根本就是一種擁有自主意識的液態水攜帶個體。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細胞會缺少所謂的氧氣嗎? ”

    兩條剛剛出現的留言,使劉天明看了以後,不由得為之一滯。

    對方從這個角度進行論證,倒也不能說是完全錯誤。至少,在理論方面是成立的。

    但僅僅只是理論,並非事實。

    這就好比人人都知道非洲很多國家常年被飢荒所困擾,食物不足。但是就非洲區域內的可耕種面積來看,無論如何也足夠養活超過目前飢荒群體幾十倍以上的人類。然而,這並非簡單的數學加減法那麼簡單。其中還必須考慮水源、自然環境、戰爭、疾病等等多種因素……所以,就算是明明知道非洲這塊土地上的理論性農作物產出,卻總是無法收穫最為理想的糧食數量。

    劉天明剛剛消散掉的怒火,又被對方的回復再次點燃。

    “水是水,氧氣是氧氣,二者怎麼能夠混為一談?假如一個人被封閉在真空環境下,身邊只有一瓶水,難道他僅僅依靠喝水就能解決呼吸問題,不會窒息死亡嗎?真是可笑!”

    網絡另外一端的神秘回復者顯然也是在線。僅僅過了不到五秒鐘,新的文字出現了:“請注意,我們正在討論的主體是細胞,不是人類。”

    劉天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凝神思考片刻,手指在鍵盤上迅速來回:“細胞和人類的生命延續都需要氧氣,這其中有區別嗎?”

    屏幕上出現的文字時限間隔大約就是平均五秒鐘:“當然有。”

    劉天明有種隱隱抓住了什麼的感覺,連忙追問:“能不能說得具體一些?”

    對方回復沒有出現預想中的內容,而是毫無邏輯的突然改換了另外一個話題:“怎麼,你喜歡吃糖?”

    糖……怎麼又是糖?

    劉天明感覺自己的大腦瞬間抽緊,他如同癲癇患者那樣,雙手猛然舉高,朝著鍵盤上能夠打出漢字“是”的幾個字母迅速按去。只不過,指尖即將與鍵盤碰觸的瞬間,劉天明的動作完全僵住了。雙手就這樣停留在空中,彷彿電影裡畫面的定格。

    對方居然問我是否喜歡吃糖?

    不,這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一個陳述句。從氧氣和水分之間的關聯問題突然轉換過來,任何頭腦清楚的人都不會這樣做。除非……對方知道我喜歡吃糖。

    一股寒意漸漸佔據了劉天明的整個身體。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百度搜索欄目裡輸入的“糖分”兩個字。正是因為這個搜索項目,才把自己引到了這個“HJ”作為域名的神秘網站。

    屏幕上又出現了一行新的文字。目光與之接觸的時候,劉天明眼睛裡的瞳孔頓時緊縮起來,變成無比細小的針尖。

    “我想,你的力氣一定很大?”

    劉天明想起了昨天晚上在福安養雞場裡,被自己用胳膊牢牢夾住脖子,絲毫動彈不得的小吳。

    這樣的動作每個人都會,可是想要做到卻真的很難。沒有人會老老實實等死,他們會拼盡最大的力氣進行反擊。掙扎、扭動、甚至反過來控制施暴者……用胳膊把某人活活夾死這種事情通常只能在電影裡看到。在現實世界,只有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或者軍人,才能做到這一點。

    劉天明忽然有種想要掄起椅子把電腦狠狠砸個粉碎的衝動。

    世界上什麼事情最可怕?

    莫過於迎面走過來一個你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對方卻能夠把你的一切說得清清楚楚,包括你今天起床以後剛剛換上的底褲顏色都知道。

    他怎麼知道我喜歡吃糖?

    他怎麼知道我的力氣很大?

    何況,劉天明並不是長久以來都有嗜糖的習慣。自從與那個已經死亡的黑色病人接觸之後,事情才突然之間起了變化。

    聯想起之前過來找自己了解情況的黃河與齊元昌,劉天明不禁想到,網絡另外一端的神秘回復者會不會是警察?

    疑問和恐懼在劉天明腦子裡糾纏,他深深吸了口氣,盡量控制住雙手不會過分的顫抖,然後,將手指慢慢伸向了鍵盤。

    劉天明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網絡對面那位神秘的回復者,應該知道醫院太平間裡那具黑色屍體的來源。或者應該說,對方知道感染自己的那種病毒究竟是什麼。

    只要找到了問題根源,也就意味著,在某種程度上能夠找到解決方法。

    就在這個時候,劉天明忽然聽到身後的辦公室門外,傳來有節奏的腳步聲。

    他現在的聽覺非常敏銳。從現在的位置判斷,來人應該距離自己十米左右。

    劉天明毫不猶豫的立刻關閉網頁,隨手從旁邊桌子上拿起一張報紙,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翻看著。

    自己的秘密居然有人知道,這就已經很可怕了。如果再被更多的人知道,劉天明實在不敢想像那是一種何等恐怖的場景。

    一個身材瘦高,穿著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劉天明認識他,那是醫院化驗科的化驗員張德良。

    “咦?中午休息時間,小劉你怎麼沒出去走走啊?”

    面對張德良的問話,劉天明客套地笑笑,隨便編了個藉口:“有些犯困,就在辦公室裡打了個盹。”

    停頓了一下,劉天明反問道:“怎麼你會有空過來?有事嗎?”

    “沒事兒!中午是老錢在當班,我就是順路過來逛逛。”

    說到這裡,張德良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湊到劉天明耳邊,神秘兮兮地低聲說道:“嘿嘿嘿嘿!有件事情,你聽了一定會覺得有意思。”

    劉天明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問:“哦!是什麼?”

    張德良把椅子朝著劉天明的方向拉攏了一些,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更近,劉天明甚至可以感覺到從張德良口鼻位置噴出來的熱氣。當然,他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活像竊賊在踩點準備作案前的偷偷交流:“太平間裡看管屍體的陳婆你認識吧?那個老婆子,嘖嘖嘖嘖!居然也有男人看上了。”

    陳婆?

    劉天明腦子裡頓時出現了太平間值班室裡那個瘦瘦小小,面無表情的中年婦女。

    張德良的低語聲又在耳邊傳來:“你知道陳婆的男人是誰嗎?”

    不等劉天明發問,張德良已經捂著嘴巴,“呼哧呼哧”自己低聲笑了起來:“打死你也猜不到,居然會是保安隊的何大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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