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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未來簡訊
本帖最後由 khps05515 於 2017-8-2 11:31 PM 編輯未來簡訊 「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凡事都有了從未來的標準答案。」 2008年夏天，比烤箱還熱的教室，汗水浸濕答案卡上2B鉛筆的汙漬。 左看、右看，還是沒有答案。 昨晚看了什麼？在我腦中浮現婀娜多姿的巨乳尤物。 昨晚努力到半夜兩點又是為了什麼？ 上好大學？老爸老媽說，要好好讀書，不然我的未來就指是上不怎麼樣的大學，認識一群不怎麼樣的人，然後交一個不怎麼樣的女朋友，然後過一個不怎麼樣的人生。 我的人生一定要怎麼樣？我沒想過也未認真煩惱過。 但新聞報導著，老師抱怨著，長輩嘮叨著，我也就這麼相信了。 我們有未來嗎？我不知道。人生要追求的就是好未來嗎？ 手機響起了。振動聲還有其他同學嘖嘖的抱怨聲。 看台上睡死的監考老師，我大膽的拿起手機看，上頭寫著這次考試的所有答案…… 不論懶惰的是非選擇題，歷史的填空題，無知的申論題，簡訊詳細記載著每個我考卷上空白的答案。 我顫抖著手，回信：「你是誰？」 看著黑板上的鐘，一分一秒過去，搖晃的電扇轉呀轉，手機又響起了。 「我是你，未來的你。」 這年頭連惡作劇都這麼荒謬？ 距離下課只剩十分鐘，脫擺這場期中考試也只剩十分鐘，眼看時間越來越少，我的腦袋也沒有因此變得清楚，我為考卷上空白的答案欄感到焦頭爛額，於是沒有其他選擇的我……作弊了。 我照著簡訊填上答案，鐘聲響起，交卷。 隔天發考卷…… 歷史從沒及格過的我拿到了一百分。 老師詫異的看著我，我心虛卻顯擺自信的笑，接過考卷走回座位，不管同學短暫的目光。 「然後我變得很依賴手機。」 我比別人都要早一點收到連載漫畫的劇情。 教室中，我的死黨阿宏正看著最新一期的Jump，我故意從旁走過說：「主角哥哥會死。」他不信的跟我嚷嚷著，要我別亂詛咒。 簡訊那頭告訴我，別浪費時間看漫畫，不如把這些時間拿去學習。 別浪費時間追星，那些風頭都只是一時的。 我退掉了保險，開始學買股票，照著簡訊的建議買了基金跟期貨。 我也不過問他的身分，反正有了簡訊的答案，日子過得挺順利，以往覺得飄渺的未來一下變得清晰，每次他都讓我有捷徑達到我要的目的，總怕著一再追問他的身分，就把這些平衡都給破壞掉了。 他說有些事情不是光靠未來的答案就能解決，還是需要搭配我自己的努力，所以我不只依賴他的答案，我同樣也認真學習知識，每天簡訊都推薦給我書單，並讓我為未來的趨勢做準備。 得到未來幫助的我，是班級模範生，還是全校第一名，甚至在大學就有了破百萬的存款，這都歸功於這封來自未來的簡訊。 我以台灣第一的成績錄取第一志願，爸媽以我為榮，同學都覺得我像開掛一樣的天才，有人羨慕有人妒忌，可能因為太過突出總感覺許多人都跟我保持一定距離。 每次有機會認識新朋友時，簡訊總會有千百種理由攔阻著我，像是別浪費時間，我應該專注在學習上，或是把這些時間拿去認識對未來更有幫助的人身上，因為這樣我Facebook上好友的年齡層，坐落在30-55之間，每個人的塗鴉牆都在講著理財與追求成功的人生。 就連那天高中好友阿宏找我去打球時，簡訊又響起了：「別去，危險。」 我苦笑拒絕邀約。 隔天，阿宏打著石膏來上課，聽說是昨天打球的時候弄傷的。 總覺得有些可惜，但一想到簡訊也是在保護我，並讓我走向一個更好的未來，我也就沒想太多了。 我沒談過戀愛。 每當有個機會認識新的女孩，簡訊總會跟我說：「不是這個人。」 於是就算都送到別人家門口，正嘟著嘴等著我親下去了，我還是掉頭就走。我看過阿宏失戀的樣子，那樣子太狼狽不堪了，而且明明知道兩人不會有結果，還要投入這麼長的時間，跟體會那麼痛苦的事，這種事情太沒效率了。 簡訊也跟我說：「如果想要更好的未來最好都聽他的，我喜歡什麼並不重要。」 所以大學畢業時，我沒穿學士服，也沒拍畢業照，把國外大學的錄取通知丟到垃圾桶裡。他說就算去國外留學，回來台灣工作薪水也不會比較多，台灣的市場就是這樣，而且他比我更了解台灣未來市場的發展，聽他的準沒錯。 那天我送阿宏去坐飛機，那傢伙決定出國留學，並一直嚷嚷不是說好要一起去，怎麼最後又改變念頭。我苦笑沒說什麼，看著他搭乘的飛機高飛遠走。 我換上西裝，照簡訊的建議到一家生科公司上班，工作起來時間總過得特別快。 半夜十二點，公司剩我獨自一人，我看著窗外的霓虹，跟辦公室昏暗的座位，感覺有些說不上來的怪。是剛出社會的挫折嗎？不，每次上班前簡訊總會提點我要注意哪些事項，所以我總比別人更早進入狀況。老闆特別賞識我，同事更是崇拜我，那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讓我感覺這麼的不舒服呢？ 我看著牆上的鐘，望著出神。 我到底在幹麼呢？我到底是誰？簡訊那頭的人又是誰？他是我嗎？他是真正的我嗎？ 這麼多年，我忍不住發簡訊問了：「你到底是誰？」 然後手機響起了，簡訊寫著：「別想太多，照我說的做就對了。」 那天老闆特別把我叫進他的辦公室，並要介紹他年紀相仿的女兒給我認識，這時簡訊響起：「就是她了。」 自此我跟老闆走得特別近，我升了職也加了薪，常常跟他女兒出去約會。 你說快樂嗎？燭光晚餐、動物園、逛街、遊樂園……約會一點都不輸電影的浪漫。但我卻沒有半點心動的感覺。 這是愛嗎？連女孩到了旅館解下衣裳，在我身上搖擺時，我都只是機械式的反應，看著她朝天堂去。 這算愛嗎？ 簡訊卻告知我繼續下去，如果我想要更好的未來的話。 那天我照著簡訊，去買了戒指，訂了我必須努力工作一個月才付得起的餐廳，然後在這場無聊到爆的飯局中，簡訊告訴我：「跟他求婚，就是現在。」 我照做了，女孩哭著答應了，餐廳的人們掌聲雷動歡慶我們擁抱。 我卻沒有任何表情。 我是誰？那人真的是我嗎？萬一我不是怎麼辦？ 「如果想要更好的未來最好都聽他的，我喜歡什麼並不重要。」他這麼告訴我的。 結婚當天，雙方家長都出現在禮堂，我穿著筆挺的西裝傻愣著，看著教堂的大鐘望著出神。 「林昆良！林昆良！」神父的叫喚把我拉回現實。 「你是林昆良嗎？」神父問我。 我是。但我沒應答。 突然腦中被塞滿了所有思緒。 我看著老闆牽著我不愛的女人從禮堂外走進來。 我不是。 我從來就不是我。 我們總是犧牲當下的時間，去追尋飄渺的未來，卻忘記比未來更珍貴，跟我們唯一擁有的資產，就是現在。 「我不是。」我甩下白色西裝，朝禮堂外奔跑。 簡訊響起了：「你瘋了嗎？你想毀掉自己的美好將來嗎？」 簡訊不斷逼問：「我就是你未來的樣子！我知道什麼對你好！快照我說的去做！我才是標準答案！」 不，他不是我的未來。 我才是。 所謂的未來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我就是未來。 ─ ─ ─ 2016年現在，在歐洲旅遊的我收到一封簡訊，上頭寫著：「你想給過去的你寄封簡訊嗎？」 我笑了。 ─ ─ ─ 2008年炎熱的夏天，比烤箱還熱的教室，電扇晃呀晃的轉動，制服濕透的我甩著2B鉛筆，對桌上的考卷卻一點想法也沒有。 手機的振動打破沉默到讓人窒息的考場。 很好，台上的監考老師在打嗑睡，我拿起手機看裡面的內容：「每個未來都是你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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