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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yuki 發表於 2018-1-15 04:28 AM

天上再見--找回生命的秩序

「每個故事都找得到結局,這是生命秩序。」    ──《天上再見》小說

《天上再見》 (Au revoir là-haut),是法國犯罪小說家皮耶˙勒梅特(Pierre
Lemaitre)獲得法國鞏固爾文學獎(Prix Goncourt)的作品,勒梅特以悲觀但透徹的眼
光,將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後慘局,寫成了一隻骨架龐大的悲劇怪物。勒梅特在21世紀的
今天,透過龐大想像力的筆法,召喚一整代慘綠青年的憂鬱靈魂,將政經局勢動盪、殘兵
苟且偷生,與戰後人倫變色的愛恨情仇,全部注入了憂傷怪的五臟六腑。

故事描述出身銀行世家的二等兵愛德華(Edouard Péricourt),在終戰前夕的戰役中,
拯救了目睹長官博戴勒惡行,而險遭毒手的小布爾喬亞同袍阿爾伯特(Albert Maillard
)。愛德華因此臉遭炸傷,戰後他選擇躲在面具後、過著以嗎啡麻醉自我的生活。阿爾伯
特因為內疚與自卑,選擇放棄妻子與家人,跟愛德華藏身陋屋,兩人如螻蟻相伴度日。看
到長官在退役後攀附名利、一夕暴富,他們默默計畫著開設一間賣榮民雕像的假公司,賣
空頭賺取暴利,以實現內心的正義……。



《天上再見》是一隻飽富血肉的怪物,作者宛若法蘭西浪漫主義再現一般,以雨果式的古
典全知敘事,緩緩道出悲劇與衝突的故事。小說以兩條互相牽連的犯罪為敘事結構,卻不
像其他浪漫過剩的一戰小說,充滿朦朧暈光;為了實寫戰後巴黎奸商賄賂壟斷、貪婪暴富
的手段,作者對當時的商場景況與各階級人物風俗進行詳盡考察,將法國現實主義大師巴
爾札克的白描筆法,用在對人、事、物的洞察上。這也讓片中的虛幻妄想、曲折離奇、紙
醉金迷都有了高度(hyper)現實的氣息。

於是,故事產生出一種特立獨行的筆鋒,宏觀此書,情節老派,甚至可說是處處都是狗血
的衝突與轉折;但浸淫細節中,卻發現情節飽滿,不但用盡後設、插敘、意識流技法,甚
至俯拾即是王家衛式的金句。勒梅特對戰勝國政府矯情態度的批判最能體現其寫實主義精
神;他將政府對戰後軍人處境的漠視,透過主角們數起目的各自殊異的奸商行徑來展現,
所以紀念碑、空頭支票、假墓碑,全部都在嘲諷/報復所謂的法蘭西的榮光。若說第一次
世界大戰將西歐優雅卻陳腐的古典時代教條,掃進時代的輾壓機中,那勒梅特可以說是將
血肉模糊的古典精神,拼成一隻活生生的野獸,甚至找回那時方才在腹中受孕的現代主義
胚胎。


電影《天上再見》(See You Up There)是亞伯˙杜龐帝(Albert Dupontel)費時三年
自編、自導、自演的作品。杜龐帝以喜劇演員起家,導演、編劇、演員都當過,曾自編自
導獲得凱薩獎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原創劇本的《那一夜,我懷孕了》(9 mois ferme,2013
)。這次他再度發揮他激昂的表演風格,配合過動的手持長鏡頭,與亢奮的剪接策略,他
該怎麼將小說帶有混雜性(hybridity)敘事特色,改編成電影呢?

導演杜龐帝使用的策略是:用力過度的誇飾法。這無疑地顯現在他亢進的鏡頭推移、兩個
二等兵(杜龐帝,《BPM》男主角的比斯卡亞)誇飾法的表演上;這種矯飾法(Mannerism
)美感延伸到整部片的每個角落,像是奢華的巴黎狂歡派對、開場一鏡到底的戰爭鏡頭、
兩個二等兵戰後寄居的破屋。這個破屋有著馬賽爾˙卡內(Marcel Carné)法國詩意寫
實基調,但不同於《天堂的孩子》(Les Enfants du Paradis,1945)的黑白,本片艷麗
的色彩,卻更帶了些東歐、早期現代主義藝術的風格。

當然,還有面具。比斯卡亞(Nahuel Pérez Biscayart)飾演的天才畫家青年愛德華,
在片中的畫作帶有藤田嗣治的巴黎畫派質感,更幫自己做出了一張張,像極了達利畫出來
的面具。在燈光、造型、妝髮、美術、場景設計上煞費苦心,這些費資7億台幣。或許正
是知道金句般的台詞外,難以將小說家後設、插敘、意識流技法詳盡展現,所以更是不惜
砸下重本只求更加忠實呈現了巴爾札克式的那些社會考察的細節。這些用力過度的誇飾與
手段,都是一種陽剛氣質地展現。


我以為,這是一種改編小說的道義,充滿陽剛氣質。導演杜龐帝的這股衝勁和故事主角阿
爾伯特類似(他不是那種有著伊底帕斯情節的天才少年愛德華);或許《天上再見》的電
影,也不是一個以才華洋溢,或絕妙場面調度著稱的作品。但在電影裡那些泥濘壕溝、假
墓墳場、奢靡旅館之中,所有小說中帶有陽性失落的鋪陳,都用高度表現性的美學來展現
,甚至可說帶有一種失敗主義式的樂觀。杜龐帝正是抓住了這種無藥可救地樂觀,成就了
一種改編的美德。

借用電影理論大師Robert Stam在談改編電影時,曾經提到的羊皮紙(palimpsest) 概念
:改編電影是電影創作者覆寫在小說作者筆跡的羊皮紙。1小說家勒梅特在創作《天上再
見》時,以文字覆寫了文獻記錄裡的歷史現場,錨定了角色的宿「命」與時「運」,在高
度現實的速率裡,替角色命運找到得以安全降落的結局。電影的改編也遵循了這樣的律則
,在有限的篇幅中,戮力將一部偉大的作品,在高度混雜關係中,從文字到影像,平穩的
轉換。他們讓註定落寞的雄性憂鬱、緊握復仇的拳頭、註定失落的命運,在故事/電影的
結尾,因為在文本中好好活過一回,而不用再擔著翻動書頁與禎幅的苦難。就算終究天上
再見,在那之前也已經找回生命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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