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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2:53 PM

坐酌冷冷水 -【古代農家日常】《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flclobbas 於 2019-8-8 12:30 PM 編輯

【書名】:古代農家日常

【作者】:坐酌冷冷水

【內容簡介】:

  有克父之名,被爺奶嫌棄,還是假“男丁”一枚,穿越而來的農學碩士杜錦寧表示不怕:

  先寫話本,進學堂做個學霸,再來分家。迴圈養殖,嫁接果樹,改良稻種,做個古代“袁隆平”也不錯啊。

  某男:兄弟,我完了,我好像患上了斷袖之症。

  杜錦寧:錯!你那是眼瞎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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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2:55 PM

第一章 不同

   冷,徹骨的冷!雖然今日出了太陽,也沒有下雨,但吹在身上的冷風,卻還是刺骨地往穿了幾年沒有一點暖氣的棉襖裡鑽。

    冷杜錦寧還能忍受,最要命的是肚子刮肚的餓意。除了早上喝了半碗玉米糊糊,這一天下來,她都沒有進食。

    她可能是歷史上被餓死、死得最窩囊的穿越者了。

    杜錦寧嘲諷的笑笑。她放空思維,抬起頭來望天,仰頭卻看到了幾枝棗樹枝丫。在寒風中搖來擺去的枝丫上,竟然還掛著一個未發育完全卻不肯落地的幹癟的小果,思維不自覺地想起穿越前自家冰箱裡的蜜棗,清甜可口,啃一口就「嘎 」脆,她覺得自己更悲催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只有十歲的手,深深地嘆了口氣。

     「當」一聲,院門被推開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飛跑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婦人「咚」地跪到杜錦寧身邊,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大聲地哭嚎起來︰「爹,爹,寧哥兒的病還沒好,您怎麼忍心讓她冒著寒風跪在冰冷的地上?她是你的親孫子呀。」

    「哭,哭,哭什麼哭?我還沒死!」被厚厚的棉簾擋住的堂屋裡傳來一陣男子的咆哮,「我杜辰生教育子孫,還輪不到你一個婦道人家插嘴。再哭,你也給我跪一個時辰。」

    杜錦寧回過神來,趕緊推了推身邊的婦人︰「娘,您趕緊起來,我沒事。我已經好了。」又喚氣喘吁吁剛進門的小姑娘,「四姐,你快把娘扶起來。」

    「我不起,娘陪著你跪。」陳氏一把甩開杜方惠的手,把杜錦寧摟得緊緊的,「你要再凍出個好歹,你叫娘怎麼活?」說著,嗚嗚的哭著。大概是顧及到堂屋裡的人,哭聲被壓抑得極小。

    棉簾一陣聲響,堂屋裡出來個人,五十來歲年紀,身上穿著一件褐色細布棉襖,外面是石青色褙子,頭上的髮髻梳理得極為齊整,看不到一根亂髮,卻是杜錦寧的祖母牛氏。

    她嚴厲地看了抱作一團的陳氏和杜錦寧一眼,冷聲道︰「陳氏,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再胡鬧,寧哥兒就得再加跪一個時辰。」

    陳氏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婆婆。

    「娘,您起來吧,我真沒事。」杜錦寧趕緊又推了推陳氏。

    陳氏低頭看看杜錦寧,痛苦地閉了閉眼,慢慢鬆開了她,在杜方惠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做錯事,就要讓他知道錯。爹一直教導我們,書是聖賢之物,是萬萬不能被糟踐的。」一個女聲從旁邊一間屋子裡傳來,緊接著,一個跟陳氏年紀相仿的婦人掀了簾子出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陳氏,「三弟妹,寧哥兒糟踐了書,被罰跪一個時辰,而且還被分成了兩個時段來罰,爹已經夠疼寧哥兒的了,你還要怎樣?你在這院子又哭又鬧的,莫不是想讓外人看咱家的熱鬧?」

    牛氏看看大開著的院子,外面似乎還有過路的人往裡探頭探腦,她臉色頓時一沉,對陳氏喝道︰「今晚你跟蕙姐兒都別吃飯了,趕緊給我擔水去。不挑滿兩個水缸,就別回來了。」

    杜錦寧向來是個沉穩的性子,前兩日驟然穿越到古代,重生到一個十歲孩子的身上,接收了原主的記憶,發現自己還是女扮男裝,除了母親陳氏和大姐,全家似乎沒人知道她是個女子;而且,三房在杜家,處境十分艱難,雖然她是個受不得氣的性子,為了陳氏和幾個姐妹好,她一直不敢聲張。即便病略略好些便被祖父揪到院子裡來跪下,她都硬生生受了下來。她準備好好地瞭解這個家的情況、瞭解一下世情再作打算。

    然而這時候看到陳氏和杜方蕙要因她而被懲罰,她就受不了了。她天生是個護短的性子,記憶裡陳氏和杜方蕙對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可以說是拿生命護著她,她既承接了這個生命,就一起承接了原主的親情,需得護好她的親人。

    她抬起頭朝堂屋方向喊︰「祖父,孫兒有一事不明,還請祖父為孫兒解惑。」

    這話一出,院子裡都靜了靜,原先還想說話的杜家二伯娘姚氏半張著嘴,愣是沒有發出聲音。

     「當」,堂屋的棉簾被掀開,一個穿藏青色棉長衫的老人從裡面出來,面容清瘦,神情嚴肅。

    他的目光看向了杜錦寧,一言不發。緊接著他一步步下了台階,走到杜錦寧面前,緊緊地盯著她,神情冷厲。

    杜錦寧被這人那懾人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緊,眼神茫然,不知剛才她說話哪裡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杜辰生開了口,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無悲無喜。

    杜錦寧定了定神,問道︰「孫兒想問,同是孫子,大哥、二哥、四哥都能念書,就只孫兒不能念,甚至連碰一下書都是大罪,這是為何?」

    這是杜錦寧穿越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同是杜家男丁,大房、二房的孫兒被祖父母疼愛,吃飽穿暖之餘,還能有機會去念書。可杜錦寧在這個家裡,卻是個多餘的存在——公中沒有她的口糧和供給,她能活這麼大,全是靠陳氏和幾個姐姐從自己的口糧裡省下來養活的,一任衣著用具,皆是如此。

    不光她與杜家孫輩待遇相差甚大,便是她的母親和姐姐們,在這個家裡過的也是牛馬一般的日子,與大伯母、二伯母和堂姐的境遇天差地別。她們不光要幹男人才幹的重活、累活,而且還要時常遭受杜老爹和杜老太的責罵與苛待。

    可要說是她女扮男裝被發現後的責罰,卻又全然不是。在原身的記憶,這個年紀的孩子,完全沒有性別概念,她自己都以為她是個男的,她跟幾個姐姐是完全不同的,她渴望能像幾位堂兄一樣生活。而在記憶裡,她洗澡換衣都是母親陳氏和大姐杜方菲包辦,從不假他人之手,在她四歲那樣的夏天,杜方蕙見母親和大姐太忙,想幫她洗澡,被陳氏惱怒之下打了一個巴掌。

    因著這個,陳氏為何要慌稱她是男的,記憶裡自然是一無所知。而三房為何在家中地位如此之差,她在記憶裡也得不到答案。

    她只得把這話給問出來。

    這話一出,院子裡更安靜了。連原先時不時咳嗽一聲的牛氏,都壓下了喉嚨的不舒服。

    「為何?」杜辰生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不知為何,杜錦寧還是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嘲諷和冷意。

    他抬起眼看,直視陳氏,那淩厲的眼神把陳氏嚇了一大跳,後退之間差點把杜方惠撞倒。

    「他不知道,你可知曉?」杜辰生的聲音冰冷。

    「知、知曉。」陳氏結結巴巴地回道,嘴唇抖動著,一滴眼淚從眼眶裡滑落,滴到打了幾個補丁的粗布衣衫上。

    「等回屋,你告訴他。」杜辰生冷聲說完,轉身上了台階,步伐不急不徐,掀簾進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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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2:57 PM

第二章 溫暖

    牛氏掃了三房母女三人一眼,也跟著進了屋。

    「哼。」姚氏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一口唾沫吐在了杜錦寧身旁,「小兔崽子,病了一場竟然還改了性子,敢這麼跟你祖父說話,還真是有娘生沒人教。」

    「當啷」,堂屋裡的人不知弄掉了什麼,發出一聲脆響。

    「你……」原本垂著頭的陳氏抬起頭來,盯著姚氏,眸色帶著一抹殺人般的赤紅。

    姚氏後退半步,似乎有些害怕,不過隨即又覺得自己這表現丟人,上前一步,走到陳氏面前,厲聲低喝道︰「怎的,你不服?有種你就帶著你這喪門星滾蛋。」

    陳氏顫抖一下,後退兩步離姚氏遠了些,垂下眼瞼,緊抿著嘴,再不說話。

    姚氏見狀,又冷笑一聲,不屑地斜睨了娘母三人一眼,這才轉身回了屋。

    杜錦寧見陳氏渾身顫抖,而且似乎有越來越抖得厲害的趨勢。她生怕她有個好歹,趕緊對杜方蕙道︰「四姐,你快扶娘回屋歇一歇。」

    杜方蕙上前扶住了陳氏,低聲道︰「娘,咱進屋歇一歇。」一面說著,一面朝院子四處看了看,見四處的棉簾垂著,紙糊的窗口似乎也沒人窺視,她拉著陳氏靠近杜錦寧,身子一矮就將兩個東西塞到杜錦寧手裡,旋即就扶陳氏回了院子裡最矮小的那間屋子。

    杜錦寧摸著手裡橢圓形的帶著體溫的鳥蛋,轉頭望著瘦削得一陣風都能吹倒的杜方蕙,心頭一暖,差點掉下淚來。

    等杜錦寧被杜方蕙和砍柴回來的大姐杜方菲架著回屋時,她的腿已快沒知覺了,頭也暈暈沉沉的難受。倒是一直餓得讓她生不如死的肚子,或許有了那兩個小小的鳥蛋充饑,或是餓過頭了已不知道餓了,倒沒什麼感覺了。

    杜錦寧迷迷糊糊間覺查到陳氏一面哭一面用不知什麼東西在她膝蓋上用力搓,搓得熱熱的十分舒服,腿上的知覺也慢慢回來了。杜方菲用溫柔的聲音哄著她喝了一點粥,又喝下了一碗藥,不知不覺間,她就沉沉睡去。

    再睜開眼,已是第二天早上。同屋住的陳氏已下地去了,外間住著的大姐、三姐、四姐似乎也出去了,屋子裡靜悄悄的。

    她爬起來,感覺到身子已沒有了原先的那種沉重,站起來走了幾步,腿和膝蓋似乎也無礙,感慨於這具身體的年輕易恢復,心裡也輕鬆下來。

    終於不用一穿越過來就死翹翹了。

    雖說古代的生活條件很差,杜老爹這些所謂親人很可惡,她也捨不得她在現代的房子車子與工作,但好死不如賴活著,她是珍惜生命的人,她在現代已遭車禍死了,能在古代撿回一條命,那就好好活著,且要活得精彩。

    屋子實在太小,兩張小小的床之間只有一條連轉身都困難的過道,再沒有活動的空間。確認自己的腿無礙,杜錦寧就在床上坐了下來,眼楮落在了床頭之間那個掉了一隻腿被陳氏用木柴撐起的木桌上。那裡放著一個碗,碗裡是半碗玉米糊糊。

    杜錦寧擔憂地嘆一口氣。

    這一定又是母親和姐姐們給她省下來的。母親和大姐、三姐每日要去離村很遠的地方種地,四姐除了砍柴和採豬草喂豬,還得打理菜園子。她們是一年到頭不得歇的,每日清晨就出去,天黑了才回來。辛苦勞作一天,每天的食物僅僅就是早晚各一碗玉米糊糊。就這,她們還得從嘴裡省下一口吃的,養活杜錦寧。否則,杜辰生和牛氏能看著她活活餓死,因為杜錦寧在這個家裡是沒有口糧的。

    至於為什麼杜家老兩口要虐待親孫子,連飯都不給吃,杜錦寧還不清楚。

    肚子那股難受的勁兒又上來了,杜錦寧知道這是餓的,她端起碗,一口口地吃起玉米糊糊來。她吃得很慢,讓自己餓過頭的腸胃慢慢適應食物的流入,同時也盡量減少那種腹肌感,以極小的攝入獲得最大的腸胃滿足,這現代的減肥經驗用在此時此地,讓她覺得諷刺得可笑。

    將玉米糊糊吃完,肚子裡有了東西,她精神好了很多。

    放下碗,她忽然想起昨晚迷糊中喝的那碗藥。

    藥?哪來的藥?

    要知道,原身生病,病得快要死了,杜辰生和牛氏都捨不得花一文錢請村裡郎中來看一看,抓一劑藥吃,這才有了她的穿越。這一回怎麼會大發善心,出錢讓陳氏抓藥?

  “呯”,院裡一聲響,杜錦寧忙直起身子,朝那窄小的漏著寒風的窗戶看去,便見杜方蕙頭髮上全是草,衣服上也是草屑,她的腳下是一擔柴,顯然是她剛從山上砍下來的。她搬弄著把它們一捆捆豎著放在墻根上,趁著有陽光曬乾了好用來燒火。

  杜錦寧知道杜方蕙定然要回屋來看她的,趕緊在床上坐好,再扯了那滿是補丁的被子蓋在腿上。

    果然,不一會杜方蕙就躬身進來了,見杜錦寧睜著大眼楮,桌上的碗也空了,她頓時笑了起來,輕聲問道︰「感覺怎麼樣?頭還疼嗎?」

    杜錦寧搖搖頭。

    杜方蕙用冰涼的手在她額頭上摸了摸,又問︰「喉嚨疼不疼?腿疼不疼?哪裡不舒坦?」

    「沒有,都好了。腿也沒事。」杜錦寧道。

    「在屋裡閑著,別到處亂跑。你病剛好,可別再染了風寒。」杜方蕙叮囑道,又從懷裡掏出兩顆鳥蛋,塞到杜錦寧手裡。

    見杜方蕙要走,杜錦寧忙扯住了她的衣角︰「姐,昨晚,哪來的藥?」

    杜方蕙腳步一頓,卻是沒有回頭。她站在那裡靜默了好一陣,這才道︰「這你就別管了,別再生病讓娘操心就好。」說到後面,聲音帶了些哽咽。說著,她快步走了出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回頭看杜錦寧一眼。

    杜錦寧眨了眨眼,蹙了一下眉頭。

    她望瞭望窗外,見杜方蕙又出去了,院裡沒什麼人,決定出去走一走,瞭解瞭解情況。她可不是苟且偷生、得過且過的人。在現代她早早失去了父母,仍然掙出了一片天。如今帶著前世的記憶,沒理由這輩子整日受別人的氣,過得窩囊。要是有機會能改變現狀,她一刻都不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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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00 PM

第三章 聽聞

    如今是最寒冷的季節,沒什麼事別人都窩在家裡不出門。杜錦寧輕手輕腳地走了院門,望著參差不齊、新舊不一的村落,空蕩蕩的泥土路沒有一個人影。她猶豫了一下,轉身朝村東頭走去。

    在原身的記憶裡,從東邊走出村子,後面就是一片荒地,連接著一座大山,陳氏和杜方菲、杜方苓就在山腳下開荒種玉米。杜家在村裡日子過得不錯,那也是外表的不錯。實際上即便是杜老頭和牛氏,一年中也有小半年的時間需要吃玉米糊糊和玉米餅。而這些玉米全都是陳氏母女幾人種出來的。在村的西頭,杜家還有十來畝種水稻的水田,是杜老頭和杜老二一家耕種勞作的地方。現如今是寒冬,快要過年的時季,玉米和水稻早已收了,杜老頭、杜老二等人都閑在家裡。唯有陳氏母女幾人,還得在山腳下種蘿蔔白菜,好由杜老二賣到離這裡三十里遠的縣城去,為杜家換些零用錢。

    在記憶裡搜尋到這裡,杜錦寧的腳步頓了一頓。

    三房母女整日勞作,一年到頭不得閑,不光吃的最差、住的破屋、穿的都是補丁,她生了病,杜老頭和老太太竟然不願意花一文錢抓藥請郎中,才有了她的穿越。三房到底在這個家裡造了什麼孽被這樣虐待,這又是怎樣一個奇葩家庭?

    還有,陳氏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隱瞞了她的性別,讓她變成了三房唯一的男丁?

    寒冬裡大家沒事都不出來溜達,這一路杜錦寧都沒遇上人。待她走出村口,走到蜿蜒流過村邊的那條河時,就聽見橋下洗衣服的兩個女人在那裡敘話。

    「……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喲,好好一個大姑娘,被嫁給一個只會打人的傻子。虧得她是親孫女,這樣不被當人看。那杜家老三家的,難道是個蠢的,一房人做牛做馬就算了,如今眼睜睜看著自己親生女兒被這樣糟踐,也不吭一聲?」

    聽到「杜家」兩個字,杜錦寧停下了腳步。

    這村裡,只有杜辰生和杜寅生兩兄弟家姓杜,而杜大老太爺杜寅生只有兩個兒子,很顯然,這「杜家老三家的」說的應該是她的便宜老娘陳氏。

    「唉,有什麼法子?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兄弟病死?杜家大姐兒也是沒法,她要不答應這門親事,杜老頭杜老太就不出錢給她兄弟看病抓藥。眼看兒子就要病死了,杜老三家的還能怎麼的?她也是顧得了兒子就顧不得女兒。」

    「作孽哦。」這個聲音明顯年輕一些,她壓低了嗓音道,「阿婆,我嫁到這村裡沒多久,到底這杜家老頭老太太為何這麼不待見三房一家?」

    「還不是……」蒼老聲音說到這裡,忽然一頓,繼而高聲道,「寧哥兒,你不好好在家裡躺著,跑出來做什麼?」

    杜錦寧看著仰起頭看她的王婆子,心裡十分遺憾。

    她靦腆地一笑︰「王阿婆,我去找我娘。」

    「家去,趕緊家去。」

    王婆子就住在杜家的右邊手,平日裡十分同情陳氏母女幾人。這會子看到杜錦寧病未好就跑出來,她不由從橋下站起身來,爬了幾步台階,上到橋頭上拉著杜錦寧的胳膊就往回拽,「你這病還沒好,好不容易你娘求爺爺告奶奶為你求了一副藥吃好了,要是再病了可怎好?趕緊地家去。」

    杜錦寧此時心裡亂得很,也沒心思四處亂走了。她順從地往回走,一面道︰「王阿婆,我這就家去,您別拽了。」

    王婆子這才放開拎著的杜錦寧的衣領,用力揮了揮手︰「趕緊家去趟著,別再凍出病了。」

    「哦,好。」杜錦寧應了一聲,撒開腳往回跑。直到跑到村頭看不見人了,她才停住了腳步喘粗氣。

    這具身子的身體實在太差,跑這麼幾步路都氣喘吁吁。杜錦寧喘了好一會兒,這才平息下來。

    她的心裡已亂成了一團。

    杜方菲要嫁給一個只會打人的傻子?因由是為求杜老頭杜老太出錢給她看病抓藥?

    杜錦寧腦子裡浮現出一張嬌俏溫柔的臉來。在原主的記憶裡,大姐於她就像是另一個母親,陳氏要幹活,她是杜方菲一手帶大的。她被杜老頭杜老太責罵,被杜家老大、老二家的孩子欺負,都是杜方菲護著她。可以說她在艱難的環境下能活到這麼大,大部分都是杜方菲的功勞。

    如今杜方菲為了她,竟然答應嫁給傻子。

    杜錦寧心頭堵堵的十分難受。

    王婆子她們說的傻子她知道,是村西頭一戶孟姓人家的兒子,名叫孟強的。孟強長得人高馬大,卻不好好種田做事,整日跟著鎮上的一群無賴混。前些年在鎮上打架,被人打破了頭,變成了傻子。要是真傻倒還罷了,偏偏還喜歡打人,前頭家裡給他娶了個媳婦,被他打死了。也不知哪時他見了杜方菲一次,心心念念就要家裡給他娶進門。只是陳氏哪裡肯?尋死覓活地不同意,杜老頭杜老太怕村裡人說他們逼死三房的人,這事便放下了。

    誰知道她一場病,竟然讓杜方菲和陳氏答應了這樁親事。

    想到這裡,杜錦寧心裡如有一團火般熊熊燃燒。她在現代是孤兒,最為珍惜親人的情誼。要是眼睜睜讓杜方菲為了她毀了自己的一生,她寧願不活了,將這條命還回去。

    望著冷冽蕭瑟的村口,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的那股怒火強壓下去。她決定先回去,把身子養好,也好理一理思緒。她就不相信她身為一個孤兒都能在現代打下一片天,如今帶著三十年的閱歷重活一次,還能活到狗身上去。杜方菲的婚事想來也不是這一兩天,還有時間想辦法解決。

    她回到杜家時,正踫到姚氏從房裡出來夾炭火。看到杜錦寧,她「喲」了一聲,滿臉譏諷地道︰「寧哥兒這是出去溜達了?你娘她們在田裡,你怎麼不去看她們?」

    杜錦寧輕瞥她一眼,沒有理會,直接打開門進了三房的屋子。

    這姚氏是原身和她最厭惡的人,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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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01 PM

第四章 震驚

    屋子裡一片冰冷。

    三房所住的屋子黑暗狹窄、陰冷潮濕。這裡是南方,並沒有砌炕的習慣,大家在冬日裡唯有圍著炭盆取暖。杜老頭和大房、二房都有炭火取暖,門口遮著厚厚的棉簾。唯獨三房既沒有炭火,門是薄薄的能透風的木門。杜錦寧脫了衣服躺到床上,扯過又硬又薄的被子,蓋在身上。只是半天都沒有暖。她爬起來穿好衣服,在屋子裡跳了幾十下,感覺身子暖和了,再上床去,衣服也不敢再脫,捂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好些了,這才脫了那件又薄又硬的破棉襖躺了下去。

    她躺在床上靜靜地想心事,不知不覺間又迷糊地睡了過去。

    一個時辰後,杜錦寧睜開了眼。她是被餓醒的。她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格外容易餓。只是此時只是中午,一直到晚上陳氏她們回來才能吃飯。她在床上躺不住,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她想去村東頭的學堂裡看看。

    原身打小被家中長輩責罵,養成了膽小怯懦的性子,平日裡沉默寡言。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前些日子摸了一下堂兄的書。因為她渴望念書,在不用幫母親幹活的時候,她最常做的事就是去村東頭的學堂附近遊蕩。杜家大老太爺杜寅生身為童生,在村裡是十分有身份有地位的,每當村裡辦紅白喜事,他坐的都是上席。這便成了原身景仰的存在,他認為伯祖父能有這樣的地位,跟他念書取得功名有關。所以他十分渴望念書,想通過這樣的途徑來改變自身的處境。

    而穿越者杜錦寧,是很贊同原身的觀點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即便這是一個杜錦寧並不熟知的朝代,但社會的秩序跟中國古代十分相似,讀書人在社會上有著十分崇高的地位,她也唯有通過讀書,才能改變自己,改變她們三房的地位和處境。

    但是,贊成歸贊成,她的想法卻又跟原主不同。她的性別可是女子,如果她真的去參加科舉考試,一旦被人發現,那就是滿門抄斬的欺君大罪,所以這科舉她是萬萬不能參加的。想要念書,也不過是借著這個機會挑起家裡的矛盾,好讓三房從杜家脫離出來。要知道在這年代念書是很費銀錢的。姚氏之所以老是挑事,無非是擔心杜家二老改變態度,讓她也念書罷了。如此一來,姚氏那榆木腦袋的兒子想要念書就不容易了;二來,她也好借著識字的機會賺些錢財。如今她年紀太小還瘦弱不堪,身上還沒有一文錢,要做生意或是幹點別的,哪那麼容易?借著念書的機會,弄一套文房四寶來,幫人抄抄書,或是寫一兩本話本去賣,起碼能改變一窮二白的狀況。

    杜方菲為了一點藥錢不得不把自己賣了,還不是身無分文鬧的嗎?

    想明白了這些,她顧不得外頭寒冷,縮著脖子出了門。

    這時已是下晌時分,河邊已沒有了洗衣的人。杜錦寧縮頭縮腦地走了好一陣,等過了河又走了一段,身體才感覺暖和起來。

    她抬起頭朝四周望瞭望,只見眼前已是一片農田。此時是冬季,田裡只剩下了一茬茬的稻穀被割掉後的禾根,以及被摞成一堆的金黃色禾蒿。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一陣孩子的讀書聲從遠處傳來。

    杜錦寧循聲望去,發現聲音是從不遠處的像是祠堂一般的建築裡傳來的。她心裡一喜,快步朝祠堂走去。

    她行事不敢魯莽,沒有從祠堂的正門進去,而是圍著祠堂繞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處比較合適的窗戶,朝裡面看去。

    只見一群年紀從七八歲到十幾歲的男孩子坐在一張張條桌前,面前放著一本書。坐後頭的大孩子低著頭兀自看著書念念有詞,年紀小的正搖頭晃腦,齊聲朗讀。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總有那上課不專心喜歡東張西望的學生。

    杜錦寧正踮著腳,想看清楚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學生的書上的字,就聽有人在喚她的名字︰「杜錦寧。」

    她抬起頭,就對上了兩雙黑溜溜的眼眸。

    「王有根,李寶樹。」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

    那兩孩子一激淩,趕緊轉過頭去,正經危坐。杜錦寧也趕緊將身子一縮,蹲到了窗戶下的牆根處。

    「先生,是杜錦寧。他剛才在窗戶外面探頭探腦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

    杜錦寧咬了咬唇。這是姚氏的兒子杜錦壽的聲音。原主就是想看看他的書,被罰跪在院子裡一天,最後發燒生病。杜錦壽的娘姚氏似乎還嫌不夠,不停地說各種帶刺的話,挑得杜辰生夫妻倆對三房越發不滿,根本不管杜錦寧的死活,原主才離開了人世。

    雖說杜錦寧借此有了重生的機會,但對於姚氏及杜錦壽,她是十分厭惡的。此時,又是杜錦壽壞了她的事。

    她正想是不是趕緊開溜,一雙穿黑色棉鞋的腳出現了在她的眼前。她抬起頭,正對上一張跟杜辰生相似的臉。

    「伯、伯祖父……」她嚅嚅地喚了一聲。

    「寧哥兒,你怎的跑這兒來了?」杜寅生溫聲道。

    看著杜寅生和善的面龐,杜錦寧心頭一跳,直覺機會來了。她低下頭,小聲道︰「我、我也想念書。」

    杜寅生似乎知道她在家裡的處境。他長嘆了一口氣,摸摸她的頭,沒有說話。

    「我、我能背下剛才他們念的。」杜錦寧抬起頭來,希翼地望著杜寅生,眸子晶亮。

    杜寅生一愣,看著她,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終是沒有說出口。

    杜錦寧也不等他再說什麼,直接把剛才孩子們讀的那段《三字經》背了一遍︰「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

    「這、這是你剛剛聽到後背下來的?」杜寅生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杜錦寧用力點了點頭。

    杜寅生沉吟片刻,道︰「我念一遍,你記好了,一會兒考你。」說著,他開始念,「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02 PM

第五章 責怪

    念到這裡,他停下,示意杜錦寧背一遍。

    他教的是蒙學,內容只有《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杜錦寧剛才背的《三字經》沒準是先前聽孩子讀的時候記下來的,不作數。而《大學》卻是他從未在學堂裡講過的。以此來考校杜錦寧,再好不過。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杜錦寧一字不漏地背了一遍。杜寅生有些口音,她不敢全部背正確,故意念錯了兩個字。

    隨著她的背誦,杜寅生的眼楮越來越亮,臉上也越來越驚喜。這些內容相當拗口,他以為杜錦寧即便資質不錯,能似是而非地背上兩三句就不錯了,卻不想這麼長一段句子,她竟然能囫圇背下來,而且幾乎沒有錯誤。

    要不是杜錦寧是他看著長大的,而且這孩子的處境他十分清楚,杜辰生的三個孫子也沒學到四書五經,他都懷疑是不是杜錦寧事先背過《大學》的內容了。

    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想,他又換了一本書,這回念的是《中庸》裡的句子了︰「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

    這一回不等他示意,杜錦寧就主動背了起來︰「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這一回,她沒有背錯一個字。

    杜寅生看向她的眼神已像看稀世珍寶一般了。他鄭重道︰「晚上我去跟你祖父說,讓他送你來念書。」

    「可、可是,祖父知道了,會懲罰我的。」杜錦寧聽到「祖父」二字,害怕地縮了縮身子,結結巴巴地道。

    杜寅生嘆息一聲,摸了摸她的頭︰「不怕,一切有伯祖父。」他轉頭看了屋子一眼,再低下頭,看向杜錦寧,聲音異常的溫煦︰「你先家去。外面冷,別再病了。病了就不能上學堂了。」

    杜錦寧點點頭,起身慢慢走了幾步,再回頭,杜寅生仍站在原地。見狀,他朝她笑了一下,揮了揮手。

    杜錦寧也笑了起來,抬起胳膊用力朝杜寅生舞了一下,抬腿朝村子裡跑去。

    跑到村口,她再回頭,杜寅生已不見了。杜錦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眼看向藏在雲層裡的太陽,這幾日被杜家沉悶的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心,一下子開闊了許多。

    她轉過身,一步步地朝村裡走去。不過路過杜家時,她沒有進去,而是沿著那條道一直朝前走,直到把村子都逛了一遍,這才回到杜家。

    這個村子名叫桃花村,因村東頭種了一片桃樹林而得名。村子並不大,只有百來戶人家,雜姓。從房屋的檔次與新舊來看,杜辰生這一家,似乎在村子裡還算是有錢的。而隔壁杜寅生的屋子,比杜辰生住的更高大,只是外牆的磚看起來比較陳舊,好像是老屋。這老屋雖陳舊,但雕梁畫棟的,比杜辰生家更顯氣派。

    回到杜家附近,杜錦寧就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門口張望,卻是杜方苓。杜方苓今天只有十三歲,卻已長到了一米六幾,比杜方菲還高上一點,也不知道在嚴肅缺乏營養的情況下,她是怎麼長的。

    杜錦寧疑惑,不知道今天怎麼會是杜方苓回來。

    因為杜方蕙是打柴采豬草,外加打理菜園子,有時候中午會回來一趟。這也是陳氏叮囑的,留杜錦寧一個人在家裡她不放心,杜方蕙便回來看看,順便給杜錦寧帶著吃的。

    杜方苓看到杜錦寧,也不打招呼,轉身進了院門。直到杜錦寧隨著她一前一後進了屋裡,她才冷冷道︰「你不聽娘的話,在家裡躺著,跑哪兒去了?」

    杜錦寧微蹙著眉頭,沒有說話,直接爬上床上去躺著。

    自打她醒來,杜家三房這些人裡,陳氏和杜方菲拿她當命根子,杜方蕙也對她掏心掏肺的好,唯獨這個杜方苓,像是她欠了她一般,每次看到她,不是出言嘲諷就冷眼相待。在陳氏和杜方菲面前還收斂些,背著兩人,她對杜錦寧就更沒好聲氣。

    杜錦寧自已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誰要對她好,她自然一片赤誠回報;誰要對她不好,她也加倍奉陪。所以對這個待她不善的三姐,她也懶得理會。

    「你……」杜方苓見杜錦寧竟然不理自己,氣得七竅生煙,指著杜錦寧道,「你除了跟我們使使脾氣,還能有什麼能耐?沒能耐你去摸什麼書?現在好了,為了你,大姐都要嫁給傻子了,你倒好,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大冷的天還四處閑逛。我、我……」她說著,走了過來,揚起巴掌想要扇杜錦寧,可巴掌舉了半天,卻是沒有落下。她用力一跺腳,轉身就要出去,卻與正要進門的杜方蕙撞了個滿懷。

    「三姐,你怎麼回來了?」杜方蕙用袖子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笑著問道。

    杜方苓一眼就瞥到杜方蕙手裡捧的鳥蛋,頓時一瞪眼︰「你又爬樹去掏鳥蛋了?你不記得去年你從樹上摔下來的事了?當時你跟娘保證過什麼,你可還記得?」

    「記得,記得。」杜方蕙趕忙點頭,「這個是在很矮的樹上掏的,真的。」說著又解釋道,「弟弟身子不好,我給他補補。」

    杜方苓回頭掃了杜錦寧一眼,冷笑一笑,問道︰「你四姐冒著從高樹上摔下來的危險,自己一個也捨不得吃,巴巴地捧回來給你,你可有什麼報答她的?」

    杜錦寧沉默地望著她們,一言不發。

    杜方蕙一見就皺眉,問杜方苓道︰「你又罵小弟了?他哪裡惹著你了?你整日對他沒個好聲氣。」

    「他哪裡惹著我?他哪裡都惹著了,不光我,還有你,大姐,娘,誰他都惹著了。」杜方苓說著,一轉身出去了。

    杜方蕙趕緊走到床前,將手裡掏著的兩個鳥蛋遞給杜錦寧,笑著安慰她道︰「你別聽三姐的,她嘴上對你凶,其實很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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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03 PM

第六章 借機

    杜錦寧卻只拿了一個,對杜方蕙道︰「姐,你也吃。」

    杜方蕙正要說話,門外忽然竄進來個人,一把搶過杜方蕙和杜錦寧手中的鳥蛋就往外跑。

    杜方蕙趕緊起身,一把揪住那人。

    這人卻是姚氏的兒子杜錦壽。他們上學的時間倒跟現代比較相似,都是上午和下午各上一次課,中午歇息一個時辰。這會子正是放學時間,大概是杜方苓和杜方蕙在門口說的話讓這小子聽見了,這會子便來搶奪鳥蛋吃。

    「給我。」杜方蕙唬下臉向杜錦壽道,卻不敢去奪他手裡的鳥蛋。

    「不給。」杜錦壽一說完,揚起小臉就朝外面叫喊,「娘,杜方蕙搶我的東西。」

    「在哪裡,在哪裡?」胖胖的姚氏以與她不相稱的矯健身姿地出現在了門口,看到杜方蕙拿著杜錦壽的胳膊,不問青紅皂白地沖過來,劈頭就給了杜方蕙一個耳光,「你個鬼丫頭,敢搶我家壽哥兒的東西,我打死你。」

    杜方蕙觸不及防,完全被打了個正著,臉上頓時浮現出一個明顯的巴掌印,嘴角也流出血來。而且她表情呆滯,也不知是耳朵被打聾了,還是被打成了腦震蕩。

    「姐……」杜錦寧肝膽欲裂,撲上去便對姚氏拳打腳踢,「你打我姐,我打死你,打死你……」

    記憶裡,大姐杜方菲對她最為維護;但重生這兩天來,卻是杜方蕙在精心照顧她,杜錦寧哪裡能看著她挨打無動於衷?再說,這兩天她看著姚氏作妖,挑三窩四,早已拳頭癢癢,想給她來上幾拳了,這會子得了機會,可不得死命朝姚氏身上招呼?

    杜錦寧這原身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又營養不良,就跟棵豆芽菜似的,本沒什麼力氣。但杜錦寧在現代時跟過一個師傅練過一段時間武術,平日裡打上三四個成年男子不成問題。她如今雖力氣不濟,但打人的技巧還在,小拳頭只管往姚氏讓人疼痛的地方卻又不方便察看的地方招呼,把個五大三粗的姚氏揍得跟殺豬一般「嗷嗷」直叫,大呼「救命」。

    牛氏聞聲從屋裡出來的,被杜錦寧這瘋狂勁兒嚇住了,不敢上前,只站在台階上喊道︰「你幹什麼?快住手!」

    「住手!」原在屋裡看書的杜辰生也出來了,看此情形,怒喝一聲。

    杜錦寧好容易得了機會,哪裡能輕易罷手?她對杜辰生和牛氏的喝斥置若罔聞,仍然跟瘋了似的往姚氏身上招呼。這幾天的憋屈她要是不發泄出來,她整個人就要憋壞了。

    姚氏不高,卻十分敦實,整日裡好吃懶做,身材越發橫向發展。她那身量比三個杜錦寧還要大。可無奈杜錦寧就專往她胸前、腋下、腹部擊打,瞬間的疼痛讓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待得這股疼痛稍退,新的疼痛又來了,她除了呼痛喊救命,全無他法,只能抱頭縮成一團,跟個沙包似的任由杜錦寧擊打踢踹。

    此時已是晚飯時分,路上行走的村人比午時要多,姚氏那殺豬一般的呼求聲又十分有穿透力,路過的和附近的村民都湧了過來,朝杜家宅子張望,還對著院裡的幾人指指點點。

    「唉,看看,這杜家三房被逼成什麼樣了?寧小子這麼膽小的一個孩子,都跟瘋了似的會打人了。要是不被逼到沒有了活路,哪會這樣?」

    「可不是。要是真看不慣他們,把他們三房分出去就算了嘛,何必一面叫人給他們當牛作馬,一面又不給人活路。你們聽說了沒有?這寧哥兒大冷天地被罰跪院子,病得快死了,杜家大姐兒沒辦法,只得答應了孟傻子的婚事,杜老太才拿出錢來請郎中給寧哥兒看病。你說說,這還是親祖母嗎?村頭的王地主對佃農都沒那麼狠心。」

    「杜老太這做法雖過了些,卻也能理解,誰叫寧小子克死了他爹呢。好好一個秀才公,可惜了。」

    「克什麼克?沒聽接生婆說嗎?寧哥兒是那杜三郎死了之後才生出來的,哪裡就能克著他了?」

    「可要不是聽到陳氏生產,杜三郎會連夜從縣裡趕回來翻了車,年紀輕輕就喪了命嗎?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因為寧哥兒?」

    ……

    這些人開始還竊竊私語,可說著說著就大聲起來。杜錦寧正一心一意要把姚氏一次打怕,讓她不敢再整日針對三房母女,沒聽見這些人的議論,可杜辰生和牛氏卻把這些議論聽了個正著。

    兩人頓時就沉下了臉。

    杜辰生原不是想管二兒媳婦的事的,這二兒媳婦為人粗鄙,又好吃懶做,他打心裡也是厭棄的。如今見她一個五大三粗的婦人被一個小孩兒打成這樣,他在心裡連罵好幾聲「蠢貨」,越發地不願意搭理。

    可這會子聽得這些人拿他家的事來嚼舌根,口口聲聲說他跟牛氏不慈,他便不耐煩起來,走過去一把揪住杜錦寧的衣領,反手一個耳光扇到了杜錦寧臉上,罵道︰「喪盡天良的東西,連長輩都敢打,還有什麼你不敢幹的?今天我就打死你,也好給我那苦命的兒償命。」說著,又是一個耳光扇過去。

    牛氏則配合著在一旁哭嚎起來︰「我可憐的誠哥兒,你死得好慘啊。寒窗苦讀你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眼看就能做舉人公了,卻被這小崽子克死了啊。」

    「唉,也是可憐。」

    「可不是?所以,杜老頭杜老太苛待三房母子幾人,也是情有可原……」

    旁觀的眾人看牛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同情心又偏向了另一邊。

    杜錦寧哪裡是吃虧的性子?猝不及防下挨了杜辰生一巴掌,感覺耳朵嗡嗡作響,早晨鬆動的牙齒也被打掉了,心裡已是十分懊惱了,哪裡還願意挨杜辰生的第二掌?不過她深知古代對孝道的看重,她對姚氏動手還能說姚氏欺人太甚,畢竟姚氏的風評不好,雙方的親戚關系還隔了一層;可要是對杜辰生也拳打腳踢,不管什麼原因,她都要被村裡人唾棄,往後想要扭轉這壞印象,怕是難了。

    她腦子轉得飛快,在杜辰生第二掌來臨時,她權衡了利弊,將頭一偏,讓臉蛋輕輕挨了一下,便口吐鮮血,身子順勢往邊上一歪,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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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04 PM

第七章 裝死

    她這勢借得十分好,不光是外人,便是杜辰生都以為是自己一巴掌把杜錦寧打暈了。實在是這小子太瘦小了,風一吹就能倒的樣子,他這一巴掌也用了些力氣,杜錦寧被打暈,也很是正常。

    「弟弟,弟弟……」杜方蕙大驚,撲到杜錦寧身上,顫抖著手去摸她的鼻息,好像感覺不到出氣,心裡一慌,頓時大哭起來,「弟弟,你賠我弟弟性命,弟弟……」

    原還在竊竊私語的眾人俱都一靜,膽戰心驚地看向了杜辰生。

    祖父打孫子,這沒什麼可說的。可是直接把人給打死了,那這事就鬧大了,更何況,杜家還一直有苛待三房的做法,眾人心裡的天秤,直接朝杜錦寧這邊傾斜了,而且還傾斜得十分厲害。

    有那同情心和母愛泛濫的,已忍不住抹起淚來︰「可憐喲,這孩子……」

    「陳氏回來,怕不得一頭撞死。這怕是要害死幾條人命了呀。」

    「哎,怎麼就鬧成這樣……」

    有那好心的,趕緊吩咐兒子、孫兒去請郎中;也有人轉頭就往村東頭跑,去給陳氏報信。

    陳氏和杜方菲、杜方苓母女三人原已挑著一筐白菜和蘿蔔從村東頭回來,路上正遇見下了學往家走的杜寅生。彼此打了招呼,杜寅生正要跟陳氏說說杜錦寧上學的事,就見平日裡跟杜方苓要好的一個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陳氏道︰「三、三嬸兒,你快回去……看看吧,寧哥兒……好像被他祖父打死了。」

    「什麼?」陳氏肝膽俱裂,差點沒暈倒,晃了晃才站穩了身子,渾身僵硬地盯著鄭桃兒道︰「你、你說什麼?」

    杜方菲卻是二話不說,扔下肩上的擔子就往家跑去。

    杜方苓把擔子往邊上一放,一把扶住了母親︰「娘,咱們先回家。」

    「對對,先回家。」陳氏踉蹌地往前跑,可哪裡跑得動?要不是杜方苓和鄭桃兒扶著她,她就要軟倒在地。

    杜寅生聽得此話也是十分震驚。好不容易杜家出了個讀書天才,這要是被杜辰生打死了,那他真要捶胸頓足了。

    他也頓不得安慰陳氏,提起長衫拔腳就往杜宅跑。

    兒子性命攸關,陳氏此時哪裡許自己倒下?也咬著牙在杜方苓和鄭桃兒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往家跑。

    一行幾人一前一後地跑到了杜宅附近,就見杜宅門口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村人無聊,平時就沒什麼消遣,冬日裡更是無所事事。此時聽說杜辰生將他那個克父的孫子打死了,便都擁過來看個究竟,嘴裡還議論紛紛。聽那說話,大多都是同情杜家三房母子的。

    此時見杜方菲和陳氏一前一後過來,他們俱都十分同情,紛紛道︰「趕緊回去看看寧哥兒吧,唉……」大家還自發地給幾人讓了道。

    杜方菲和陳氏進了院子,便看到杜錦寧仰面倒在地上,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如紙,唇邊地上還溢著鮮血。杜方蕙撲在她身上,哭得幾欲斷氣。

    「我的兒……」陳氏身子一軟,就直接暈了過去。

    「我、我跟你們拼了。」杜方菲紅了眼,拿過倚在牆角上的扁擔,就要朝杜辰生和姚氏沖過去。站在最前面的幾個老娘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嘴裡勸道︰「菲姐兒,別沖動,好歹那是長輩,不能打。」

    「是啊是啊,你得想想你娘。你弟弟出事了,你要是再有什麼好歹,你叫你娘怎麼活?」

    杜方菲渾身顫抖,兩眼血紅的望著杜辰生,那眼神裡能淬出毒來。

    杜辰生此時也異常後悔。他倒不是後悔打死了杜錦寧,而是覺得這件事給杜家的聲譽帶來了不好的影響。豈不見眾人的紛紛議論,都是在譴責他嗎?偏他還不能跟這些人辯解什麼。人命大過天,雖然因為杜錦寧是他孫子,官府不會拿他治罪,但他不慈的名聲怕是洗刷不掉了。這對他三個孫子的前程會產生很不好的影響。他們往後考上了秀才,這件事就會成為詬病,被別人攻訐。

    他厭惡地看了躺在地上的杜錦寧一眼。

    這孩子死了都不讓人安寧,還真是來杜家討債的,悔不當初一把將他溺死!

    杜錦寧躺在地上,卻是十分的不好受。

    這可是數九寒冬,泥地上寒冷似冰。她這樣一動不動地躺著,不一會兒就渾身冰冷,凍得受不了。這讓她也後悔起來,覺得不該使出這樣的笨法子,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這條小命可是大姐杜方菲用自己的終身換來的。要是再病了,以古代的醫療條件救不過來,那她豈不是虧大發了。

    不過事情已進行到這個程度了,再怎麼的她也得這麼一動不動地躺下去,否則前功盡棄,她更虧慘了。

    至於郎中來了怎麼辦,這方面她一點也不擔心。她可是個老實怯懦的孩子,怎麼會裝死呢?她被杜辰生一巴掌扇得暈死過去,杜方蕙年小,又關心則亂,以為弟弟死了,造成了大家的誤會,這很正常是吧?怎麼能怪她們呢?要怪,也只能怪杜辰生沒有一丁點慈愛之心。

    「讓讓,大家讓讓,郎中來了。」院外傳來一聲高呼。

    圍觀的人群頓時讓出一條道來,不一會兒,一個五十來歲的瘦老頭兒到了杜錦寧跟前,在她的頸脖動脈處按了按。

    杜錦寧摒住呼吸,一動不動。

    郎中是鄰村的,姓莫。他拿了脈後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沉重道︰「這孩子,情況怕是不好。」

    陳氏本已醒了,聽得這句話,復又暈了過去。

    「先把她抱到床上躺好。」郎中又道。

    杜方菲跟陳氏一樣,聽到郎中那話有如五雷轟頂,魂不守舍,可見鄰居家一位好心的大叔想要去抱杜錦寧,她如同瘋了一般,拔開人群沖了上去,一把摟住了杜錦寧,嘴裡淒然地叫道︰「寧哥兒,寧哥兒……」

    圍觀地眾人見了,都同情地嘆息;「唉,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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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06 PM

第八章 吝嗇

    站在人群中間被擠來擠去的杜寅生,眼看著這一幕,一股剜心般的疼痛從心髒處傳來。他痛苦地閉上了眼,不願意再睜開。

    杜方菲懷抱著杜錦寧,腳下卻怎麼也站不穩,還是一眾婆子媳婦攙扶著她,進了三房所住的屋子。

    看清楚杜家三房所住的由廢棄牛棚改建而成的破舊屋子,再回頭看看其他人所住的高大寬敞明亮的屋子,眾人看向杜辰生和牛氏的目光越發的鄙視和疏離。

    虎毒不食子,雖說有出色的幼子被克死的緣故在裡頭,但十年來這樣遷怒和苛待幾個可憐的婦孺,杜家二老頭和老太太的心腸還真是冷硬如鐵,沒有絲毫的人情味。待自家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外人呢?

    「放在床上,其他人都出去,老夫要給他施針。」莫郎中叫道。

    原先杜錦寧在河邊遇見的王婆子就住在杜家隔壁,平素裡是個十分熱心的人,最同情陳氏和杜錦寧的遭遇。聽得這話,她揮著蒲扇般的大手,對眾人道︰「出去吧,都出去吧。屋子矮小,容不得這許多人。」

    跟進來想看熱鬧的眾人這才退了出去。

    莫郎中便也不管其他,拿出針來給杜錦寧紮了下去。

    這針灸的針看起來又粗又長,可紮下去卻不見怎麼疼痛。杜錦寧本做好了準備,不讓自己有絲毫的表情,此時見不怎麼痛,心裡這才放鬆下來。

    留了一會兒針,莫郎中將針取了出來,又吩咐杜方菲給他磨墨,寫了一張藥方,這才抬起頭來,朝外面問道︰「前兩日為了給小哥兒抓藥,杜家大姐兒應了孟家的婚事;現如今又要花錢抓藥,杜老頭你怎麼說?」說著他的目光往杜方苓的臉上瞥了瞥,復又看向杜辰生。

    杜方苓身子一僵,驚恐地看向陳氏,嘴裡叫了一聲︰「娘……」聲音裡盡是哀求之意。

    方才甦醒不久的陳氏身子一晃,差點沒再暈厥過去,眼淚忍不住簌簌而落。

    手背手心都是肉,她捨不得杜錦寧死,也不願意把女兒往火炕裡推。當初要不是杜方菲背著她去找了牛氏,許了婚事借了錢來,她定然是做不來拿女兒的終身換「兒子」性命的。

    這會子叫她如何是好?

    眾人聽了,一陣嘩然。

    杜方菲為了給幼弟抓藥,答應嫁給孟傻子的事,還沒在村裡傳開。這會子眾人聽到這話,看向杜辰生和牛氏的目光更加復雜。要說杜錦寧克父,害死了剛中秀才的杜雲誠,杜家二老恨他還可以理解。可杜方菲好好一個孫女,還是杜家二老的長孫女,怎麼的就礙了他們的眼,要把她嫁給喜歡打人的孟傻子,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嗎?杜家二老的心,到底還是不是肉做的,怎麼的就那麼黑呢?

    杜辰生和牛氏被眾人看得不自在,掀開棉簾進自己屋裡去了。眾人找不到鄙視的對象,看到杜寅生,就忍不住對他道︰「杜老夫子,你就不能管管這邊的事?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兩條。」有人糾正道,「現如今又是一條。」指的是杜方菲。

    「可不是,再這樣下去,杜家三房五條人命,怕是一個也活不下來。」

    「再有什麼仇什麼怨,也不能這樣不拿人命當回事啊。咱們桃花村,可向來是民風純樸、和睦安寧的。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們都沒臉見人了,別的村不拿咱們當笑話啊?往後咱們村的小子娶媳婦,怕是都得受影響。」

    「是啊是啊……」

    杜寅生聽得這些話,那臉簡直黑成了鍋底。

    桃花村村子雖不大,人口不多,口碑卻很好,原因無他,蓋因這裡打六十年前起,本村的落弟秀才見科舉無望,就在村裡辦了私塾。因收的束不多,便有不少村人送兒子過來念書。雖說念書的孩子並沒多少人因此而取得了功名,最有出息的就是杜錦寧死去的父親杜雲誠,年僅二十三歲就中了秀才,但因著識了字,他們大多能在縣城找到不錯的活計。

    因著這個原因,越發引得大家爭相念書識字,村裡能吃得上飯的,戶戶都願意送孩子來念幾天書,識上幾個字。故而桃花村整體的素質都要比外村好,經濟條件也比別村強許多,引得其他村子十分羨慕。而且因村裡束收得比縣裡便宜許多,不管是隔壁村子,還是更遠些的村落,都有送孩子過來上學的。為著此事,桃花村人走出去,都是十分自豪的,自然也越發地要維護村裡的聲譽。

    現如今桃花村杜夫子的親弟弟,如此地心狠手辣,虐死親孫子、孫女,桃花村的名聲怕是要一落千丈,杜寅生自己,也沒臉在私塾裡任先生了。

    他也不打招呼,掀簾進了杜辰生的屋子,一個耳光扇在了杜辰生的臉上。

    「哥……」杜辰生被打懵了,捂著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杜寅生。

    他們兄弟感情一向很好,便是小時候調皮鬧矛盾,哥哥都不曾打過他。現如今老了老了,他都已五十多奔六十的年紀了,卻還挨哥哥的耳光,這怎不叫他震驚。而且,還當著眾人的面,這叫他往後如何在村裡自處?

    那等掀了簾子往裡看熱鬧的,看到這一巴掌,不由暗暗叫起好來。

    「先拿錢出來給寧哥兒抓藥,其他事一會兒再說。」杜寅生黑著臉道。

    杜辰生也知道今兒這事做得過火了,引了村人的全體不滿,也不敢再說什麼,轉頭就吩咐牛氏拿錢。

    牛氏卻是不情不願,嘴裡嘟嘟囔囔,開櫃子取了錢,一個個地數了兩遍,遞了十文錢過來。

    杜寅生氣得七竅生煙,對著杜辰生喝道︰「一條人命,就值十文錢?你們要是不想在這兒呆,趁早滾出桃花村。」

    杜辰生也氣這老婆子沒有眼色,平日裡吝嗇小氣些倒也罷了,如今當著全村人的面,還這麼地小氣巴拉,那不是給人落下話柄,讓人再一次看笑話麼?

    他朝牛氏吼道︰「拿一百錢出來。」

    牛氏一聽一百錢,頓時不幹了,對杜辰生回吼過去︰「家裡哪裡有一百錢?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前兒個給壽哥兒交束那三百文,還是年哥兒在城裡借的呢。如今家裡統共就剩了十五文,愛要不要。」說著,又從袖子裡摸出了五文,扔到了地上,轉身氣咻咻地進了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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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07 PM

第九章 溫暖

    「這杜家,統共這點家當,誰信唄。」看熱鬧的眾人紛紛搖頭。

    村子就這麼大,誰家日子過得怎麼樣,大家就沒有不知道的。

    杜家老太爺是外村來的,一來就花大價錢建了寬宅大屋,還買了五十畝田地佃出去,實是個有錢人。杜辰生跟杜寅生一起上的學堂,屢試不中,他也不耐煩再念書,就去縣城裡的酒樓做了賬房,也積攢了些家底。後來老人過世分家時,他就起了這麼一處跟老宅一樣氣派的大屋。如今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不再做事了,但大兒子杜雲翼卻接替了他的活兒,每月收入都是不低的。杜家老二杜雲年雖好吃懶做,但膝下只一個兒子,負擔也不重。杜家三房一群婦孺,卻也不是吃閑飯的,杜辰生名下的二十來畝田地都是她們在耕種侍弄,每年種出來的糧食菜蔬,完全能供全家老小嚼用。

    也因此,杜辰生等人住著大屋,穿著體面,隔上十天半月就買些葷腥改善生活,平日裡在村裡受人艷羨,十分自得,這會子說沒錢拿出來給孫子救命,簡直就像是一個大笑話。

    杜寅生已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杜辰生道︰「好,好,你別後悔。」說著,他走了出去,對著擠在人群裡看熱鬧的老伴蒙氏道,「拿兩百錢來,給寧哥兒看病,不夠再拿。實在沒錢就叫人去城裡找昌哥兒想辦法。」

    蒙氏跟生性吝嗇的牛氏自來處不到一塊兒去,因此今兒出了事,她也只擠在人群裡看熱鬧,並不上前幫忙。這會子聽得自家老頭兒發話,她二話不說,應了一聲就轉身出去了。

    杜寅生不再進杜辰生的屋子,轉身去了杜錦寧屋外,叫人請了莫郎中出來,道︰「只要把我這佷孫救活,要用什麼藥你盡管使,藥錢我出。」

    莫郎中點點頭,遞了手中的藥方給他︰「那你便叫人去抓藥罷。不過話要先說清楚,這副藥用了人參等貴重藥材,沒有三百錢下不來。你叫人多帶些,現在藥貴,我怕三百錢還不夠。」

    杜寅生接過藥方,看也不看,先吩咐一個孩子︰「去跟你師娘說,叫她拿五百錢。」又將藥方遞給他身後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春哥兒,你跟你爹趕車去縣裡,車錢回來一塊兒算。抓藥的時候你看著些,別叫夥計抓錯了,誤了大事。」

    那鄭仲春是鄭桃兒的雙胞胎哥哥,其父鄭林是趕車的,算算時間,現在是他下工回來吃晚飯的時間,應該在家。鄭仲春接了藥方,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跑。可還沒動身,就聽屋裡一陣驚喜的叫聲︰「醒了醒了,寧哥兒醒了。」

    原來這屋子壁薄透風,十分不隔音,屋外莫郎中和杜寅生這一番話,都聽進了杜錦寧的耳朵裡。聽得要花三百錢,她哪裡還裝得下去?如果這錢是杜辰生那老頭兒出的倒也罷了,可杜寅生跟這事又沒關系,無緣無故花了他的錢,她於心不安。如今的物價她不清楚,三百錢到底值多少她沒有絲毫的概念。但筆債好還人情難還,要是今兒個杜寅生真花了幾百錢把她「救活」,陳氏和杜方菲幾人怕是要背一輩子的人情債。

    所以,她不得不及時的「甦醒」過來。

    聽得屋裡說「醒了」,莫郎中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滿意地笑容。不過他很快就斂了笑,先跟杜寅生道了聲︰「先等等,我看看再說。」說著推門進去,先給她拿了脈,然後跟杜錦寧對視一眼,趁人不注意跟她眨了下眼楮,然後便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摸著鬍子點頭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杜錦寧的瞳孔瞬間睜大了一下,旋即心裡放鬆下來,臉上若有所思。

    她輕咳了兩聲,虛弱地對莫郎中道︰「我無礙,不用抓藥了。我、我不想花錢。我大姐……」

    她話沒出完,但誰都聽得出她是什麼意思。上次她高燒不退,杜方菲把自己的婚事許了出去,換了點錢來給她抓藥。這一次,她是不願意再花錢看病了,否則二姐的婚事怕是也得許出去。

    跟著進屋的杜寅生臉色又黑了幾分,對杜錦寧道︰「寧哥兒別怕,這次是伯祖父給你拿錢,你把病治好了再說。」

    杜錦寧搖搖頭,很堅定地道︰「不用,我好了。」

    莫郎中出聲道︰「別急別急,讓我再看看。」說著,伸出手指,搭在了杜錦寧的手腕上。

    不一會兒,他收回手去,點頭道︰「不錯,這醒來了就好了。」轉頭對杜寅生道,「不吃藥也行,慢慢調養幾天也能恢復。」

    杜寅生雖說在私塾裡做先生,但收入並不高,而且他兒子還在念書考秀才,平日裡開支也甚大,拿這五百文錢出來,他的妻子蒙氏的臉色就不大好看。此時聽莫郎中說不用吃藥,他便也沒堅持,只是交待杜錦寧︰「有病就得看病,要是有什麼不舒坦的地方,一定要跟你娘說,再請了莫郎中來,萬莫強支撐。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你娘你姐姐們。」

    「是,多謝伯祖父。」杜錦寧對杜寅生很是感激。

    陳氏也抹著眼淚一個勁地對杜寅生表示感謝。

    杜錦寧醒來,杜家的事也算得告一段落,這時候也是該回家吃晚飯的時候了,村裡人都紛紛散去。杜寅生卻留了下來,去了杜辰生的屋子,對他道︰「你可知道,寧哥兒身具過目不忘之資。」

    「什麼?」杜辰生抬起頭來,詫異地望向大哥。

    「今天他路過我私塾,聽得裡面的孩子背《三字經》,張口就背了出來,一字不錯。」

    杜辰生實在不想再聽關於杜錦寧的任何事,沒等杜寅生說完,他就打斷道︰「這有什麼?私塾裡整日念三字經,壽哥兒回家也念,便是個牛都聽會了,他會背也不算什麼。」

    見弟弟這樣,杜寅生嘆了口氣,繼續道︰「可我發現他這樣,便拿了《大學》、《中庸》裡的句子來考他。這些可是我沒在私塾裡說過的。我只念一遍,他就能把整段話背得一字不錯。這孩子,確實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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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11 PM

第十章 相談

    杜辰生先是詫異了一下,旋即皺眉低下頭去,一聲不吭。

    「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雲翼、雲年他們三個,我就不多說了。你的兩個兒子是什麼樣子,你最清楚。我們家的雲昌,差不多三十歲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以榜末的位置考了個秀才,想要再進一步,著實不容易。小的一輩,程哥兒、德哥兒也跟著我念過幾年書的,他們什麼資質,我最清楚;壽哥兒就更不用說了,能識得幾個字,往後去城裡找個事做,就不錯了。就他們這樣,咱們家能指望誰去?現放著寧哥兒這天生讀書的料不培養,難道你就不想家裡出個舉人、進士,光宗耀祖,風風光光地回老家去,完成父親的遣願?」

    杜辰生仍低著頭,默不作聲。

    杜寅生皺了皺眉,低喝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吭聲!」

    杜辰生這才抬了抬眼皮,道︰「我對他都這樣了,我就不相信他心裡沒有怨恨。到頭來我花了錢,栽培出一個對我心懷恨意的人,我圖什麼?」

    杜寅生愕然地看著杜辰生,旋即沉默,久久沒有說話。

    他知道弟弟說的很有道理,換作誰,知道對方對自己心懷恨意,不先要了他的性命就已不錯了,哪裡還肯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去培養他?這不是養虎為患麼?

    可讓他舍棄杜錦寧,卻又不甘心。

    他想了想,道︰「要不這樣,打今兒往後,你對他和他們那一房好些,緩和緩和關系,也看看這孩子的心性。要是他是個記仇的,這事就不提了;要是他性子是個寬厚的,能理解你的喪子之痛,咱們就再提供他讀書的話?雖說他年紀大了些,都十歲了,再不上學怕是來不及了。但以他的資質,便是比別人遲上一年半載的,想來也沒問題。」

    見杜辰生只管低著頭不答應,杜寅生就知道他不情願,當即便沉下臉來︰「你要清楚,就算沒有資質不凡這一條,有了今兒的事,寧哥兒的事我也是要插手的。這已不光是你一房的事了,你虐待親孫子親孫女,不光程哥兒、德哥兒他們說親的時候影響甚大,我沒臉再做孩子們的先生,便是雲昌取得的功名都要受到詬病。現在村裡誰不對你指指點點?對自己的親孫子尚且沒有半點慈愛,別人還能指望你對別人好?咱們杜家的名聲都被你毀得一乾二淨了,我要不插手,這個桃花村咱們就別呆下去了。」

    今天村裡人的議論和別樣的眼神,杜辰生也是受夠了。他也是要臉面的人。他們杜家有些家底,他跟杜寅生兄弟兩人都曾念書識字。他資質不行去做了賬房先生,杜寅生則考了個童生,做個私塾先生也甚體面,兄弟兩個名下又各有二十來畝田地,在村裡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便是裡正也不敢不給他們面子。

    可今兒個出了這樣的事,平日裡尊重他奉承他的那些人,背地裡不知如何嚼舌根呢,這讓他一想起就心頭煩躁。

    況且杜寅生說的也是實情。

    「那你說,怎麼辦?」他悶聲道。

    見弟弟沒有一條道走到黑,杜寅生的臉色便緩了緩,道︰「首先,菲姐兒的婚事,你明兒個趕緊去退了,收了人家什麼聘禮,當著眾人的面還回去;其次就是住的地方,雲翼他們也不常在家住,就算偶爾回來,程哥兒和德哥兒兄弟倆也能住一間,你把一間屋子騰出來,給老三媳婦和菲姐兒她們住;寧哥兒十歲了,男女七歲不同席,他也不能老跟母親、姐姐住在一起。壽哥兒不是一人住一間嗎?你在他房裡再鋪張床,讓寧哥兒跟他一間。另外,就算你不想跟他們一起吃飯,這米糧菜蔬也得跟你們一樣,不要區別對待,落人話柄。」

    杜辰生家一共九間好房子,正屋三間,杜辰生兩口子住一間,一間做會客及一家子吃飯的場所,另一間則是杜辰生平時坐臥寫字算賬的地方,順便還在那裡教導三個孫兒。東西廂各三間,東廂三間住著杜雲翼夫婦倆及他們的女兒杜方芷、小兒子杜錦德;西廂三間,兩間是杜雲年夫妻倆和杜錦壽住,一間則住了大房的大兒子杜錦程。

    原先三房也佔了兩間好房的,可杜雲誠死後,杜辰生和牛氏在逼陳氏溺死杜錦寧不成,就把他們一房趕到了牛棚裡。牛對於農家人來說金貴,當初杜家便把牛棚建在了院子裡。後來城裡出身的大兒媳婦張氏嫌臭,便叫二老在外面建了個牛棚,這個牛棚收拾幹淨後就廢棄下來了,正好給了三房容身之所。當初陳氏為保杜錦寧性命,也不敢跟公婆抗爭,領著幾個女兒老老實實搬去了牛棚,這些年對牛棚敲敲補補,便住到了如今。

    杜辰生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變,道︰「房子、糧食都好說,可這婚事既已說定,哪有那麼好退的?就算我答應,牛氏也不會答應。」

    「你這人……」杜寅生指著杜辰生,恨鐵不成鋼,「要是她不答應,你就休了她。否則你們一家就滾出桃花村。」說著,他也懶得再理會杜辰生,一甩袖子就怒氣沖沖地出去了。

    牛氏是個只進不出的貔貅性子,她嫁進來幾十年了,杜寅生難道還不知道?但杜辰生也不是振不起夫綱的,只要他下命令,杜寅生就不相信牛氏能死 著不把聘禮拿出來。可杜寅生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說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杜雲昌的名聲會受影響,他這個私塾先生也不好再當下去,杜辰生卻仍只顧著那點子聘禮,不把哥哥一家的死活和前程當回事,這讓杜寅生實在寒心。

    杜辰生在村裡有些臉面,除了他自己家境殷實之外,全靠著杜寅生。杜雲昌可是秀才,便是跟縣令也能說得上話的。村裡像杜雲翼這麼大的三四十歲的當家人,可有許多都是跟著杜寅生念過書,喚他一聲「先生」的。要是杜寅生放出風去跟杜辰生一家斷絕來往,杜辰生一家在村裡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了。

    杜辰生站起身來,長嘆了一口氣,起身進了裡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13 PM

第十一章 能分出去嗎?

    裡間跟客廳就隔了個簾子,杜寅生的話,牛氏在裡屋聽得一清二楚。見老頭子黑著個臉進來,她便知要說什麼了,不待杜辰生說話,她便嚷嚷道︰「其他都好說,嫁婚的事休想。」

    杜辰生即下了決心,便不容牛氏反駁。他兩眼一瞪︰「你也聽大哥說了,要不休了你,要不咱們一家都搬離桃花村。你選一樣吧。」

    「他又不是皇帝老子,憑什麼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牛氏氣道,「咱們就不走,難道他還能叫衙門來趕咱們出去不成?」

    杜辰生今天本就窩了一肚子火了,見老婆子還敢跟自己 嘴,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老娘們,頭髮長見識短。」

    「你打我?啊,我不活了。」牛氏往地下一坐,便哭嚷起來。

    「不活就去死。離了你這吝嗇娘們,我好多著呢。」

    「杜辰生你這沒良心的,我給你生兒育女,侍候你吃侍候你喝,你就這樣對老娘!你別以為只有你杜家有人,我牛家也不是吃素的。你要鐵了心退婚,就等著我佷兒們來砸門吧。」牛氏說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拿了個包袱皮就要收拾東西回娘家。

    牛氏家就是隔壁村的,家裡兄弟好幾個,膀大腰粗的佷兒也有七八個,人丁單薄的杜家完全不夠看,這是牛氏的底氣,杜辰生平素也不敢招惹的。這會子見老婆子要回娘家搬救兵,杜辰生頓時慫了,一把搶過牛氏手裡的包袱皮,吼道︰「回什麼娘家?七老八十了還天天往娘家跑,也不怕你佷兒媳婦們嫌棄你?行了,婚事一會兒再說,叫老二家的趕緊弄飯吃。」

    「哼,餓死你老頭子。」見老伴語氣雖凶,言語裡卻有了退意,牛氏這才得勝似的扔下手裡的衣服,從衣襟裡取下鑰匙開了櫃子,量了些糧食出來,準備叫姚氏做飯。

    杜辰生見狀,忙又道︰「拿些米給三房,叫他們自己做,免得礙眼。」

    牛氏一聽,不樂意了︰「統共就這麼些糧食,如今田裡荒著,還沒開始種稻穀吶,哪裡來的那麼多米?給了他們,你老頭子喝西北風去?」

    「先給幾斤,以後再說。」杜辰生道。

    牛氏這回不敢不聽話,嘴裡嘟嘟噥噥,手下還是稱了兩斤米,一並拿出去了。

    三房那低矮的屋子裡,陳氏正對著躺在床上的杜錦寧抹眼淚呢,見得婆婆黑著個臉進來,將手裡拎的一個布袋往她懷裡一扔,嘴裡罵道︰「真是一群討債鬼,我是欠你們的。」說著,轉身出去了。

    陳氏捧著那個布袋,愣了愣神,這才將布袋打開,看到裡面白花花的米,心裡一驚,望著牛氏的背影道︰「這、這是……」

    杜方菲在灶間燒了一碗水來喂杜錦寧,伸頭看到是白米,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剛我看伯祖父從祖父屋裡出來,想是他說了什麼,祖母拿出來給寧哥兒補身子的,收著吧。」

    陳氏正不知如何給從鬼門關回來的杜錦寧補身子呢,這袋白米倒送得及時。生怕杜方苓姐妹做得不好,她親自去了灶間,給杜錦寧熬白米粥。

    「姐,我不會讓你嫁給那傻子的。」杜錦寧看著杜方菲,十分認真地道。

    杜方菲摸了摸杜錦寧的腦袋,眼眶一紅,搖了搖頭︰「在這家裡也是累死累活,挨打受罵,嫁到那家去也沒甚區別。反正我年紀大了,總得嫁人,祖父祖母還能給我挑什麼好人家不成?你莫把這事情攪到自己身上去,不關你事。」

    「可再窮再累,也不至於打死人。姐,咱們還是去求求伯祖父,叫祖父給你換一家親事吧。」杜方苓忽然從外面掀推門進來,開口道。

    杜方菲搖了搖頭︰「不用。」眼裡卻閃過一抹懼意。

    杜錦寧張了張嘴,望著屋外走來走去的人,還是閉上了嘴。

    晚上,只有杜錦寧喝的是白米粥,陳氏和三姐妹還是喝玉米糊糊。杜錦寧想要勻她們一些,她們也不要,陳氏還喝斥她道︰「別鬧,趕緊吃,你把身子養好,比什麼都強。」

    杜錦寧只得食不知味地把粥都喝了。

    牛棚窄小,不大的空間,不光隔了個裡間和外間出來,外面還留了一小部分做了三房的灶房。杜錦寧打小就跟陳氏擠在一張床上。待夜深人靜,外面正院和東西廂的燈都熄了,外面三個姐姐似乎也沒有了聲響,杜錦寧才推了推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著的陳氏道︰「娘,咱們說說話。」

    陳氏睜開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問道︰「有哪裡不舒坦麼?」

    「沒有。」杜錦寧搖搖頭,輕聲道,「娘,既然他們嫌棄我克父,為什麼不把咱們一房分出去?」

    陳氏「噌」地從床上爬起來,床本來就窄,她睡在外面,這會子動作激烈了點,差點就從床上掉了下去。

    她坐穩身子,借著微弱的月光,盯著杜錦寧︰「你、你從哪裡聽來的胡話?什麼克父,盡瞎說。」

    她這一激動,聲音便大了些,杜錦寧聽到外間的動靜,忙扯了扯她的衣襟︰「小聲些。」見陳氏一直盯著她,她只得道,「這還有什麼可瞞的?今天村裡人都這麼說,我可都聽見了。」

    「胡說八道!」陳氏怒道,「那是你祖父祖母老糊塗,聽你二伯母挑唆,才信這樣的話。你爹去世後半日,你才生出來的,怎麼可能是你克了他?誰還沒出生就能把人克死?要克自打懷上你就應該克了,還要等到那時候?你祖父母因你爹的死遷怒你,你二伯母向來看不得咱們三房好,這才有這一說,你可別信這個!」

    「嗯,我不信。」杜錦寧見陳氏越說越激動,聲音又高起來,只得無奈地保證著,又把話題扯了回來,「不管我信不信,反正他們是信的。既然這樣,為什麼他們不把咱們分出去?難道他們就不怕我把他們給克了?」

    「你到底胡說八道什麼?你好好一個孩子,能克誰?」

    這大概是陳氏最不能觸踫的一個話題,向來說話柔聲細氣的陳氏,聽到這話就激動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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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15 PM

第十二章 婚不能退

    「娘,您別激動,小心被祖父祖母聽見。」杜錦寧小聲提醒,又拉了拉陳氏,示意她躺下。

    陳氏這才又躺了下去。

    杜錦寧道︰「這是他們這樣說,我又不這麼想,娘您別急。」安撫了陳氏一句,她這才又道,「娘您難道就不想為幾個姐姐的親事做主,我生病的時候手裡能有錢看病?大姐這樁婚事要退掉,但她總得出嫁,難道您就不想為她準備點嫁妝?」

    這些話真是戳中了陳氏的心。她流著淚道︰「想,怎麼不想?我做夢都想。」

    「要是不分家,咱們家就一直得過這樣的日子,大姐今兒個也說了,即便退了孟家的親事,祖父祖母也不會給她訂好親事的。我想讓大姐過好日子。娘,咱們不為他們作牛作馬,跟他們分開過吧,好不好?」

    黑暗裡,陳氏苦笑了一下︰「你這真是孩子話。父母在,不分家,這是祖訓。而且律令上說了,男丁得十二歲才能立戶(架空,作者就是這片時空的神,規矩由俺定,大家莫打我)。即便咱們想分出去,沒有立戶,你祖父祖母想要作主你大姐的婚事,照樣可以;咱們賺的每一文錢,他們都有資格來要。再者,分了家,咱們住哪?去哪裡找田地來種?莫非你還指望著你祖父會分你幾畝田不成?收成之前一家子的口糧呢?種子、牛、耕田的犁耙等家什呢?咱們手頭一文錢都沒有,分家出去,就擎等著餓死吧。」

    杜錦寧摸了摸下巴。她之前確實想得太簡單了,她沒想到十二歲才能立戶,而且錢和糧食,她還能想辦法憑本事賺回來;可房子是大開銷,她可沒有信心能一下子賺到這麼多錢。

    看來,還是先賺錢,才能想別的。只是這大姐的親事……

    她道︰「明兒個我找伯祖父商量商量。至少,先把大姐的親事給退掉。」

    陳氏點點頭︰「也只有你伯祖父能幫咱們了。」

    杜錦寧是個對自己很有信心的人,相信杜家三房在她的籌劃下,日子會過得越來越後。所以心裡有了成算,她便放下心思,沉沉地睡了過去,倒是陳氏,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日杜錦寧睜開眼時,陳氏和三個姐姐已去田裡了,床上的桌上,倒扣著的碗裡裝著一碗白米粥,還有半碟子鹹菜。她起身到灶間洗漱了,回來把粥吃了,復又躺回了床上。

    她心裡著急,希望早些改變現狀,但今天卻無可奈何。昨日裝病裝得太過,今天要是跑出去,被村裡人看見了,怕是會心裡起疑。她還得在家裡躺上一兩天,才能行動。

    好不容易挨到天快黑時,陳氏她們回來,杜錦寧把衣服穿好,走到外面,對正準備做飯的杜方菲道︰「大姐,你陪我去一趟伯祖父家。」

    事涉自己,昨晚杜方菲又豈能睡安穩?牛棚裡外間相隔的就是薄薄的木板,陳氏和杜錦寧的對話,她一字不落地聽在了耳裡。此時看到杜錦寧矮矮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裡,還是個丁點兒大的孩子,卻要為自己操心,杜方菲心裡酸澀的不行。

    昨晚的話杜方苓也聽見的,聞言連忙催杜方菲道︰「大姐,你快去吧,我來做飯。」說著從杜方菲手裡拿過鐵鍋,催著杜方菲趕緊走。

    陳氏也道︰「你好生去求一求你伯祖父,沒準他能讓你祖父把親事給退掉。」

    杜方菲自然也是不願意嫁給孟強的。她擦了擦手︰「好,就去。」說著上前扶住杜錦寧,「寧哥兒趴大姐背上來吧,大姐背你過去。」

    「就是,叫你大姐背你。」陳氏也道。

    「我能走,不用背。大姐累一天了,該歇歇。」杜錦寧說著,率先往門口走去。

    見杜錦寧如此懂事,杜方菲又心酸又心疼,趕緊上前扶住她,一起出了門。

    一出門,兩人就看到牛氏黑著個臉站在院子裡。見杜錦寧出來,她打量了她兩眼,問杜方菲道︰「你們去哪兒?」

    「我……」杜方菲有些慌亂。要是被牛氏知道她們去隔壁求助,還不知要如何對待她們呢。

    杜錦寧卻是不怕,坦然道︰「伯祖父叫我們過去一趟。」

    杜寅生的屋子就在隔壁。就是她們不說,牛氏也能看見,不如大大方方地說出來。

    牛氏的臉越發黑了。她陰惻惻地盯著杜錦寧好一會兒,見她竟然沒再理自己,兀自往前走,不由氣急。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用過去了,你們的住處,我給你們換。」說著指著杜錦程住的那間屋子,「程哥兒的東西我收拾妥當了,往後你們娘兒四口就住那間。寧哥兒大了,不能再跟你們住,就跟壽哥兒塊一間屋子吧。」

    杜錦寧聽著這話,心裡奇怪之餘,也聽出了些許端倪。

    看來是杜寅生發了話,讓杜辰生和牛氏對他們好點,才有了昨晚的兩斤米、今天的好房子。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

    她望著牛氏道︰「祖母,那我大姐的婚事……」

    這樁婚事卻是牛氏的逆鱗,她就像那被踩了尾巴的貓,恨不得跳起來︰「婚事既定了,哪有退婚的道理?一個姑娘家,要是被退了婚,哪裡還嫁得出去?那孟家有什麼不好?二十來畝田地,高屋大瓦,又只得孟強一個獨子。菲姐兒你嫁過去,就是個少奶奶,那孟婆子可跟我說了,不讓你下地,只在家裡做些針線就可以。這樣的好親事,別人求還求不過來,你倒還想退?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要人供著你吶?」

    杜錦寧的臉沉了下來。

    她不知道牛氏這老婆子叫她們搬房子是誰的主意,但她能肯定的是,昨日杜辰生絕對受到了來自杜寅生和村裡人的輿論壓力,才有了昨兒晚上的兩斤白米、今兒個的房子。但於她而言,現在吃的差點也不打緊,搬不搬房子不要緊,最要緊的就是大姐的婚事。要是大姐的婚事不退,別的都是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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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17 PM

本帖最後由 楊柳‧子沫 於 2018-2-4 09:00 PM 編輯

第十三章 求

    牛氏也不是跟來她們討論這些的,說完那一大番話,就指著屋子道︰「趕緊搬,別三更半夜了還搬不清楚,弄得人沒法安生。」說著轉身走了。

    聞言都跟出來的杜方苓幾姐妹都看著陳氏,等著她的示下,卻發現陳氏的目光投向了杜錦寧。

    「不搬。」杜錦寧扯了扯神色黯然地杜方菲的袖子,「大姐,你背著我去伯祖父家。」

    杜方菲看向陳氏。

    「聽你弟弟的。」陳氏道,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往後都聽你弟弟的。」

    昨兒晚上,她驟然發現,杜錦寧長大了,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比她要強。雖說她心裡明白杜錦寧是女孩兒,但對外說是男孩兒的說久了,她自己下意識裡也把杜錦寧當成了男丁。一個家裡,男子可不就是主心骨麼?再過兩年杜錦寧就可以立戶成戶主了。她們聽戶主的,也是應該。

    杜方菲猶豫了一下,蹲下身去,背起杜錦寧出了門。

    牛氏還在正屋的廊下站著呢,見杜方菲姐弟倆出來了,去的方向不是西廂,而是大門,她愣了一愣,旋即下了台階,追了過來,嘴裡叫道︰「你們兩個免崽子,這是往哪兒去?」

    杜錦寧拍拍杜方菲的背,催她道︰「別停,快走。」心裡十分慶幸自己的英明決定,叫杜方菲背而不是扶著她走。雖然她能也走得快,但如此一來就露餡了,露餡的結果實在太嚴重,還是小心些好。

    牛棚離大門極近,杜方菲幾步就出了大門,牛氏的叫罵聲在大門裡戛然而止。昨天杜家才鬧了一場,她可不敢再在人前打罵杜家小三房的人。

    進了杜寅生家,杜寅生一家正在吃飯,見了姐弟兩個來,杜錦寧還被杜方菲背在背上,杜寅生吃了一驚,站起來從堂屋裡出來,問道︰「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你祖父他又打你了?」

    「沒有。」杜錦寧示意杜方菲把她放下,站在院子裡,仰頭看向站在台階上的杜寅生︰「伯祖父,您先吃飯吧,吃過飯我有事想跟您談一談。」

    看到杜錦寧巴掌大的小臉上滿臉的鄭重,杜寅生驚愕之餘,沉默了片刻︰「好。你先進來坐坐。」

    杜方菲正要蹲下身去背杜錦寧,卻被她輕輕推開,聽她道︰「扶我走就行了。」

    也不知怎麼的,杜方菲忽然覺得眼前的人不是她從小帶到大的那個杜錦寧。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沉穩、有主見,面對牛氏和杜寅生,都能泰然自若,而且她渾身散著出一種上位者的氣息,讓人不自覺地聽她的話,順從她。

    她看著杜錦寧,扶著她一步步上了台階,進了杜寅生家的堂屋。

    杜寅生跟妻子蒙氏生了三個兒子,但前頭兩個都沒站住,蒙氏生二兒子時也傷了身子,養了好幾年才又生下了如今唯一養活的兒子杜雲昌。所以杜寅生雖是老大,兒子卻比杜辰生的兒女都小,今年才二十八歲。杜雲昌身子骨不好,不能幹農活,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他也算得出息,去年剛中了秀才,算是不負老父的重望,往後即便不能繼續進學,也能坐館教書混口飯吃。

    杜雲昌成親多年,膝下也只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今年九歲,兒子才五歲,名字分別喚作杜方芷和杜錦福。見到杜方菲和杜錦寧進來,兩個孩子都站了起來,喚了一聲;「大姐,四哥。」這才坐下吃飯,顯然教養極好。

    杜方菲和杜錦寧也叫了一圈人,又推拒了蒙氏和杜雲昌妻子章氏的讓飯,直道︰「吃過了。」這才在旁邊的小凳子上坐下。

    農家待客沒那麼多講究,堂屋既是待客的地方,也是主人家吃飯說話幹活的地方。有村裡人來竄門,正遇上主家吃飯的時候,主人一邊吃飯一邊跟客人說話,也是常有的事,彼此並不覺得尷尬。

    杜寅生卻沒心思吃飯,他隨意將碗裡的飯扒淨,便對杜錦寧道︰「你進來。」

    杜方菲見杜錦寧站起來,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跟著一起進去。杜錦寧卻拉了她一下︰「姐,一起。」

    杜方菲見杜寅生沒有反對,便扶著杜錦寧一起跟著進了杜寅生他們的臥室。

    杜寅生自己在床上坐下,指了指牆前的兩張椅子,叫兩人坐了,這才問杜錦寧︰「什麼事?」

    「伯祖父,我知道我家的事您不好插手,但我也是沒法了,才來求您。您能不能跟我祖父說說,讓他把我姐那門親事給退了?」杜錦寧開門見山地道。

    聽得這話,杜寅生的眉頭皺了皺,沒有馬上說話。

    杜方菲以為他為難,開口道︰「伯祖父,如果這事讓您為難,那就算了。」

    杜寅生一擺手︰「不是為難,也不是不好插手,昨天我就跟你祖父說了這件事,叫他讓你們搬房子,給你們糧食,並且把這門親事給退了。」

    他抬起眼眸︰「他一樣沒做?」

    杜錦寧點頭︰「做了兩件,昨兒晚上給了我們兩斤米,今天晚上叫我們搬到西廂去住。不過,我姐的親事他們卻不答應退。我問過我祖母了,她還把我們罵了一頓。」

    「這個老娘們。」杜寅生低罵了一句,安撫道,「沒事,明天我再去跟他說說。」

    「那就麻煩伯祖父了。」杜錦寧站起來躬身行了一禮,「伯祖父的大恩大德,錦寧絕不敢忘。以後我長大了,定然回報伯祖父的恩情。」

    杜方菲忙也起身跟著行禮。

    「你這孩子,說哪裡話?」杜寅生見杜錦寧目光清澈,態度十分真誠,而且一個沒念過書的孩子,卻行止有度,說起話來不緊不慢,有條有理,沉穩而有主見,竟然是個極好的孩子,他的臉色緩了緩,對杜錦寧越發和言悅色,「我是你伯祖父,幫你難道不應該?」

    他頓了頓,問道︰「寧哥兒我問你,你祖父祖母這些年這麼對你和你娘你姐姐,你對他們心中可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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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1-28 03:18 PM

第十四章 拿到文房四寶

    杜錦寧便知道,這是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問題了。如果回答得不好,不光是杜辰生,便是杜寅生往後也不可能對他好。

    他想了想,答道︰「怨有,但沒有恨。我是孫子,又豈會恨自己的祖父?沒有他,何來我?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如果長輩對你不好,定然是你自身沒有作好。我以前便有過這樣的疑惑,覺得是不是我們做錯了什麼,才惹得祖父祖母厭棄。只是問我娘,我娘總不說。今天我才知道答案,卻原來是我祖父覺得是我克死了我爹,這才對我們這樣。白髮人送黑髮人,喪子之痛,我能理解,所以那份怨也沒有了。我只是覺得命運對我們不公而已。這樣的事,我祖父也不願意發生的。」

    杜寅生愕然,看向杜錦寧的目光既有驚訝,又有驚喜,甚至還帶著激動。

    他招手叫杜錦寧過去,握住他的手,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這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杜錦寧困惑地看向他,點了點頭。

    杜寅生長吐了一口氣,仰頭道︰「老天有眼啊。」說著,眨了眨眼,眼楮裡有些濕潤。

    杜方菲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伯祖父為何這樣失態。

    杜錦寧卻對杜寅生的心理很清楚。

    她是故意這麼說話的。她就要在杜寅生面前表現出一種非凡的資質,否則,他怎麼能下決心幫她呢?

    果然,接下來,杜寅生就給了她一個承諾︰「寧哥兒放心,你大姐的婚事,伯祖父幫你處理,一定會把婚給退了。」

    聽到這話,杜錦寧就放下心來。今天看到杜寅生打杜辰生耳光,杜辰生卻不敢有一句重話,她就知道杜寅生能壓得住杜辰生。既然杜寅生這樣說了,想來這事就沒問題了。

    她又鞠了一躬︰「既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伯祖父了。」

    「天黑了,路上小心。」杜寅生叮囑。

    杜錦寧扶著杜方菲的手走到門口,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杜寅生道︰「伯祖父,我能不能悄悄在你學堂的窗外聽課?」

    望著杜錦寧那清澈透亮又帶著期許的眼眸,杜寅生點了點頭,頓了頓又喚住她︰「你且等等。」說著,從旁邊的書案上拿了一迭紙,又取了兩支毛筆和幾塊墨條、一個硯台,用一塊布包好了遞給杜錦寧,叮囑道︰「你偷偷藏好,別讓你祖父看見。」

    這一下杜杜錦寧驚喜了。想要重操舊業,以寫手的身份賺第一桶金,沒有文房四寶是不可能的。可沒有錢,她又沒辦法買到文房四寶,這就走入了一個死循環。她想念書,就是想解決這個問題。沒想到念書的承諾沒有得到,倒是這文房四寶卻無意中拿到手了。

    她行了一禮,真心實意地感謝杜寅生︰「多謝伯祖父。」

    「行了,去吧。」杜寅生揮了揮手,望著她們姐弟二人慢慢出了大門,這才嘆了一口氣,走了出去,先叫媳婦帶了孫兒孫女去歇息,這才對蒙氏和杜雲昌道︰「你們進來,我有話說。」

    待蒙氏和杜雲昌在屋內坐下,他把那天他用《大學》《中庸》來試杜錦寧的事說了,又道︰「寧哥兒那孩子不光有過目不忘之資,而且我觀他行事,很有章法,行事果決,小小年紀就十分沉穩,是個做大事的人。最難得的是心地敦厚,不是那等心胸狹窄,睚恥必報的人。」

    說到這裡,他看向妻子和兒子,緩緩道︰「咱們這一房,人丁不旺,我想把寧哥兒過繼過來,好好培養。你們覺得如何?」

    杜雲昌面露喜色,正要說話,就聽母親在一旁斷然道︰「不行。」他轉頭看了母親一眼,識趣地閉上了嘴。

    杜寅生將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裡,眉頭微微蹙了蹙,問蒙氏道︰「為何不行?」

    「他有克父之名,不管真假,咱們就雲昌一根獨苗,你敢拿兒子去冒險?」蒙氏道。

    杜寅生神情一變,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他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杜錦寧今年十歲,把他過繼過來,一般來說是要過繼到杜雲昌的膝下。他跟蒙氏生了三個兒子,獨獨養活了這一個,而且杜雲昌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要是杜錦寧真的克父,那他豈不是害了自已兒子?

    雖說看好杜錦寧的資質,但跟兒子的性命之比,那還是差得太遠。

    見老爺搖頭嘆氣,顯是否決了自己原先的打算,杜雲昌忙開口道︰「三嫂也說了,寧哥兒是三哥去世後才出生的,克父的說法完全不對……」

    他話還沒說完,蒙氏就激動地打斷他︰「不管他是不是克父,我們都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險。」見兒子還想說服自己,她又道,「再說,那邊三房母女幾個,可就全指望著寧哥兒頂門立戶呢,又豈能把他過繼出來?你們也太想當然了些。」

    杜雲昌也被說得無言以對。

    「唉,那真是可惜了。」杜寅生嘆道。

    開始杜錦寧露出過目不忘之資,他還僅僅是想讓他念書,光耀杜家門楣,並未想過過繼。可剛才杜錦寧表現出來的思想、品性,都深深打動了他,他是打心眼裡喜歡和看好這孩子的前程,這才起了把他收歸自家的打算。可現在……唉。

    杜雲昌見老父這樣,眼珠一轉,道︰「爹,我倒有個好主意。」

    「什麼主意?」杜寅生期待地問道。

    「你把雲誠過繼過來,這樣寧哥兒不就成了您的親孫子了嗎?這樣三嫂也成了您的兒媳婦,幾個佷女自然也就跟著一塊過來了。能脫離那個家,估計她們還巴不得呢,哪裡會不同意過繼?再說,您不一直在氣那邊把菲姐兒嫁給傻子,壞了杜家的名聲嗎?菲姐兒成了您的親孫女,那邊還怎麼在她的親事上做文章?退親也就名正言順了。」

    杜寅生眼楮一亮,正要說話,可忽然想到什麼,眸子頓時黯淡下來。

    他搖搖頭︰「不可能的。你叔叔把雲誠看得比什麼都重,否則這麼多年,也不會這樣遷怒寧哥兒了。即便雲誠不在了,但他是絕對不會把這個兒子過繼給我的。」

    杜雲昌沉默下來。

    堂兄杜雲誠是個資質出色的人,自打上私塾之後,就不斷地受到先生的誇贊。省裡的學政大人到縣學裡巡查的時候,考校過他的功課,曾說了一句︰「日後必成大器。」杜雲誠果然不負重望,才二十出頭就考上了秀才,這還是他的老師怕他成才過早,易驕傲,有意壓了他三年的緣故,否則他取得秀才功名只會更早。這在文風並不興盛的桂省來說,已是十分出色了。

    杜雲誠不光資質好,相貌也十分出眾,雖出身農家,卻是翩翩佳公子一個,走出去雖沒有引起擲果盈車,卻也很是吸引人的目光。這樣的兒子,杜辰生向來十分引以為傲的,誰曾想他會如此短命,聽聞妻子生產,走夜路從縣裡急切趕回村之際,翻車進溝裡殞了命呢?

    這些年杜辰生對那邊三房一家那樣的態度,又何嘗不是喪子之痛太深,無法從悲痛裡走出來?

    他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我回房了。」

    望著兒子有些沒精打采的背影,杜寅生也長嘆了一口氣。

    兒子身體羸弱,資質也不甚佳,一篇文章要背上二十來遍才能記住,偏他還得負擔起杜家門戶支撐的重擔,這身上的壓力實在不小,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把杜錦寧過繼過來,好轉移自己這個作父親的注意力。

    蒙氏也感覺到了兒子情緒的低落,她不忍地轉頭看向杜寅生︰「咱們雲昌既已考上秀才了,要不就別逼他念書了吧?坐館做個先生,也夠他吃用了。」

    杜寅生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蒙氏不敢再多嘴,走出屋外去檢查了門戶一遍,見四處都下了鎖,雞鴨也進了欄,這才放心回了屋裡,歇下不提。

    且說杜錦寧和杜方菲回去的時候還提心吊膽,生怕牛氏拿著棍子在院子裡守著。以前這樣的事常有,一旦小三房的幾人不聽話,或是惹得牛氏不高興,她就拿著棍子往大家身上亂打,這也是小三房母女幾人看到她跟杜辰生就跟老鼠看到貓一樣的原因。今天杜錦寧和杜方菲沒有聽牛氏的,竟然還敢跑到大房那邊求助,牛氏這樣對待她們很是正常。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們回到院裡時,牛氏已回屋去了,院子裡空無一人。

    「快,咱們快些走。」探頭去看情況的杜方菲縮回頭來,拉著杜錦寧就往牛棚處跑。

    進了門,兩人就看到陳氏和杜方苓兩姐妹在收拾東西。

    「娘,這、這是……」杜方菲有些傻眼。剛沒在院子裡看到牛氏,她還擔心牛氏會來找陳氏和兩個妹妹的麻煩呢,沒想到什麼事都沒有,杜方苓臉上還帶著笑,正跟杜方蕙說著什麼,氣氛十分好。

    「你們回來了?」陳氏直起身子,神色急切地問杜方菲,「你伯祖父怎麼說?」

    「伯祖父說,這件事他會處理,叫我們別擔心,他明兒個會來跟祖父說的。」

    「阿彌陀佛,那就好,那就好。」陳氏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來。

  「姐,真的?」杜方苓驚喜地跑過來,一把挽住杜方菲的手,「伯祖父真這麼說?那你的婚事指定能退了?」

    杜方菲點點頭︰「應該吧。伯祖父跟寧哥兒說了,他一定會把這事處理好的。」

    「啊,那太好了。」杜方苓跳了起來,差點撞到矮矮的房梁上。

    杜方蕙則跑過來,摸摸杜錦寧的手,問她道︰「冷不冷?餓不餓?娘把粥做好了,四姐端過來給你喝?」

    杜錦寧心裡生暖,正要說話,就聽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外邊傳來︰「東西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趕緊搬,別黑燈瞎火的還在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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