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香彌 -【聖誕夜的交換人生Ⅱ之】爺兒露醫手
頁: [1]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香彌 -【聖誕夜的交換人生Ⅱ之】爺兒露醫手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要不是經歷過這麼離奇的事兒,他不會明白,
老婆是寶不是草,把她捧在手掌心疼寵是第一要務!

當年母親為替兄長疏通謀個好官位,逼他娶富商之女換取銀子,
偏偏這女人規矩比牛毛還多,惺惺作態的模樣令他不喜,
直到遭遇互換身體這等怪事,他才知道自己的成見有多可惡,
她這也不肯吃那也不能碰,看到誰都是端著張死人臉,
是因為她患有心疾,飲食需格外注意,情緒起伏也不能過大,
都說她善妒心狠,故意推了有孕的妾室一把導致滑胎,
事實上她柔弱得風一吹就倒,沒摔死就不錯了哪有力氣推人,
看清了這些後再重新審視,他發現她其實溫柔體貼、說話風趣,
甚至有一手不錯的醫術,許多被她幫助過的人感激涕零,
這樣的好妻子若不挽回,他就是呆到深處無怨尤的大傻瓜了,
因此身體換回來後他處處呵寵,要大家知道她是他心尖上的人,
只是礙於她身子不好,兩人和好至今都沒再行周公之禮……
再這樣下去,他這個戶部侍郎不會是憋死的吧?

【出版日期】    2015/12/23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9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2 10:26 PM 編輯

【第一章】

        瞅見風雪越颳越大,前方的路積雪甚厚,已越來越難行,一名隨從驅著馬來到一輛馬車旁,朝坐在裡頭的主子請示。

       「二爺,風雪太大,今晚怕是趕不回京城,盛家家廟就在前頭不遠,咱們是不是去家廟那裡暫歇一晚?」

        候了須臾,沒聽見馬車裡傳來聲音,曹方心忖主子該不會是睡著了,略一遲疑,出聲再問:「二爺,大雪路難行,入夜前怕是趕不到京城,可要在前頭的家廟歇一晚?」

        這次沒等太久,馬車裡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那就到家廟歇一晚吧。」

        盛明封不是沒聽見曹方先前所說的話,而是突然想起八個多月前發生那件事後,他的妻子便搬到家廟住。

        雖已成親四年,可他與妻子卻相敬如「冰」。他出身順安侯府,她是商賈千金,按理說以她這般的身分壓根配不上他,若真要婚嫁,以她的出身也僅能成為他的妾室。

        然而母親為了替兄長覓得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婚事,需要四處打點,順安侯府雖是侯爵門第,卻也只是依靠著曾祖父當年掙來的軍功。如今數十年過去,曾祖父早已仙逝,盛家也遠不如當年,家底更是不如京城那些百年世家來得厚實,雖不至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卻也無法恣意揮霍,於是在母親的謀算下,找上了豐水城的首富胡家,想利用胡家來替盛家賺銀子。

        為了攏絡胡家,母親便拿他來與胡家聯姻,要他迎娶胡家的女兒為妻,好讓疼愛女兒的胡鼎元心甘情願的為盛家所用。

        雖不喜這樁婚事,但這是母親為他定下的,他不得不娶,成親後,他曾試著想善待胡蘭悅,可那胡蘭悅時常關在房裡獨自用膳,不出來與眾人一同用膳,規矩比起官家千金還多,兩人性情又不相合,因此他與她幾乎無話可說。

        而在害得母親另外為他納的妾室滑胎後,胡蘭悅主動表示願意前往家廟,為盛家祈福,翌日,便帶著三歲的女兒離開侯府。

        這八個多月來,兩人連一面都沒再見過。

        不久,馬車抵達盛家家廟,家廟的趙管事前來迎接,並讓下人去知會胡蘭悅。

        盛明封抬手阻止,「無須通知夫人,我住一晚,明早就走。」

        趙管事對著這位神色素來冷峻的主子沒敢再多說什麼,恭敬的道:「是,那奴才命人去燒水,這大雪天的二爺趕了這麼久的路,泡個熱水祛祛寒。」

        他被派來看守盛家家廟,一年裡見不到這位二爺幾次面。說來二爺他們這一房人丁算是單薄的了,二爺的父親是獨子,但在多年前便已過世,他膝下只得兩子,一個是長子盛明東,另一個便是盛明封。

        因身為祖父的侯爺還在世,故而盛家嫡長子盛明東還未襲爵。盛明封雖是次子,官位卻比僅得了一個五品翰林院侍讀的兄長還要高出許多,位居三品戶部侍郎。

        在朝中他的地位雖比兄長高,但在侯府,大爺身為嫡長子,老夫人又處處偏寵他,因此事事以他為重,甚至為了替大爺謀算,不惜委屈二爺迎娶個商家女。

        因著這事,京城那些顯貴們沒少在背後笑話二爺,不過二爺倒也爭氣,自十九歲那年摘得了探花郎後,可說是平步青雲,短短七年內,便從六品官一直升到如今的三品官,這升官的速度令那些笑話他的人看得眼都紅了,如今二爺可是朝堂上最年輕的侍郎。

        「嗯。」盛明封頷首應了聲,隨著趙管事走往要暫住一夜的廂房。

        這座盛家家廟約莫有兩百年歷史,在曾祖父被封爵後曾重新修整過,家廟擴大了一倍,也在旁邊蓋了幾間廂房,以便前來祭拜時可以暫住。

        走在廊下,他聽見有琅琅的讀書聲傳來: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他仔細聽了下,發現念誦的是一名女子和一名孩童,而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他那久未見面的妻子。

        他一時好奇,朝著聲音來到一間廂房前,聽見稚氣的嗓音疑惑的詢問:「娘,為什麼狗不會叫呢?」

        心知女兒誤會了,胡蘭悅卻用帶著寵溺的語氣,循循善誘的反問她,「那瑩瑩認為狗為什麼不會叫?」

        廂房裡一名三歲的小女孩紮著兩根辮子,托著下巴,歪著小腦袋很認真的想了想。「是不是狗狗的嗓子啞啦,或者是……牠在睡覺,所以不會叫。」

        胡蘭悅讚許的摸摸女兒的頭,「嗯,瑩瑩說的很好,這些都有可能。」

        聽她胡亂教導女兒,站在外頭的盛明封眉頭微皺,抬手推門要進去,但緊接著便聽胡蘭悅再說:「不過娘適才教妳念的苟不教的意思呢,不是狗不會叫,而是說假使不及早教導孩子正確的道理,他善良的本性就會逐漸改變。」

       瑩瑩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瑩瑩明白了,所以娘才會每天都教瑩瑩念文章,學道理。」

        「沒錯,瑩瑩真聰明。」胡蘭悅接著解釋方才帶女兒所念的幾句話,「教導孩子的方法,首先就是要使他能專心,從前孟子的母親為了讓孟子有個清淨的環境能讀書,於是搬了三次的家,有次她的孩子不用功,逃學回家,她便剪斷一匹織了一半的布,讓孩子明白讀書同織布一樣,要持續不輟才能有所成。」

        聽到這裡,瑩瑩抬起小臉認真的表示,「娘放心,瑩瑩以後每天都會努力讀書。」

        沒想到胡蘭悅卻輕笑道,「那倒是不用,娘一不求妳做大官,二不求妳名揚天下,教妳讀書識字,只是希望妳能學些道理,日後不被人所騙。」

        由於適才略略推開了一道門縫,盛明封從門縫裡瞧見胡蘭悅抱起女兒,在她白嫩嫩的臉頰上親了口,唇瓣漾開一抹笑,她的眼裡也閃動著笑意,兩人成親四年來,他未曾見過這樣的她,不禁怔住。

        「瑩瑩這麼聰明才不會被騙,誰敢騙我,我就用表舅教我的方法踩扁他。」小女孩兩手扠在腰上,仰起小臉蛋。

        胡蘭悅抱著女兒,淺笑道,「那娘偷偷告訴妳一件事,昨天妳特地留下來,想今天吃的那塊芙蓉酥是被娘偷吃了的。」

        瑩瑩驚訝的瞠大眼,「啊,是娘偷吃的?那娘妳怎麼騙瑩瑩說那塊芙蓉酥是被小老鼠吃掉了?」

        她捏捏女兒的腮頰,輕笑的問:「娘騙了妳,那瑩瑩要踩扁娘嗎?」

        瑩瑩噘著嘴,搖搖頭。

       「為什麼?」

       「因為妳是瑩瑩的娘,不能踩。」

       「這表示瑩瑩又懂事了一些,知道有時候就算被人騙了,也沒辦法做什麼。」胡蘭悅趁機教導女兒,「妳要知道有些人欺騙咱們,是基於好意,他是不想讓我們難過,才會騙咱們;但也有些人是心懷惡意,可咱們又拿他沒辦法的時候呢,便要暫且忍著。」

        她一頓,還想再說什麼時,忽聽外頭傳來貼身侍婢青眉的聲音,「二爺,您怎麼來了?」

        她抬頭望向房門的方向,從被推開的門縫裡瞅見站在門口的盛明封,心中訝異,不知他怎麼會突然過來。

        她牽著女兒走上前,打開房門,朝他福了個身,神情不冷不熱的問了句,「二爺怎麼來了?」面對著自家丈夫,她秀美的臉上斂去了適才面對女兒時的盈盈淺笑。

        盛明封那張素來冷峻的臉上也沒有流露太多的表情,只解釋了幾句。

       「我離京辦事,回京時半途遇上大雪,便來家廟暫住一夜,待明天雪一停便要趕回去。」他與她之間話不投機,故回了話後也沒打算多留,僅再說道:「看妳和瑩瑩在這兒住得似乎不錯,我也放心了,妳繼續教瑩瑩吧,我先去歇息了。」說完便轉身離去。

        胡蘭悅見女兒張嘴想叫他,他卻連與女兒說句話都不願便離去,眸光幽沉的目送他離開。

        她不在意他的冷淡,但女兒難得瞧見父親一面,他卻連句關懷的話也沒有,她忍不住為女兒感到心疼,柔聲安慰抿著唇的女兒。

       「瑩瑩,妳爹事情忙,又趕了大半天的路,怕是累了,有什麼話待晚飯時再同他說好不好?」

        瑩瑩點點小腦袋,她年紀雖小,卻也能感受到父親待她的冷淡。以前仍住在侯府時,她便知道不只爹,就連祖母也不喜歡她,只喜歡那個還在吃奶的小堂弟,不過不要緊,她還有疼愛她的娘和青姨。

*             *             *

        晚膳時分,盛明封先進了膳堂,妻女隨後才到。

        胡蘭悅輕握了女兒的手,示意她叫人,瑩瑩這才將埋在娘親懷裡的小腦袋抬起來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盛明封。

        爹從來不抱她,更沒摸過她的頭,爹這麼不喜歡她,她也不要喜歡爹,可是娘的話她不能不聽,所以不情願的喊了句,「爹爹。」

        盛明封看了女兒一眼,應了聲,「嗯,吃飯吧。」舉起筷子時,他才發現滿桌都是清淡的素菜。

        胡蘭悅淡淡的出聲解釋,「不知二爺要過來,所以沒讓廚房多備些葷食,請二爺勉強將就些。」

        「無妨,這段日子辛苦妳了。」嘴上雖這麼說,但依他先前所見,她帶著女兒住在這兒,倒是比在侯府時來得要快活許多,就連氣色都變好了,面色不再像在侯府時那般蒼白。

        兩人本就不熟稔,如今同桌而食,也沒什麼話可說,安靜的用了飯後,盛明封離開前對胡蘭悅說道:「妳帶孩子也累了,晚上就不用來伺候我,待明日一早雪停,我便要趕回京裡,若這兒有什麼欠缺的,妳待會告訴趙管事,讓他記下,我回京後會差人替妳送過來。」

        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是不想與她同房,她也沒多說什麼,神色淡淡的頷首,「多謝二爺。」

        初嫁為人妻時,她也曾希冀能得到丈夫的呵寵,期望與他恩愛白首,但隨著他四年來的冷待和誤解,早已磨光了她當初那份期盼之心。

        如今面對他時,心早已冷了,只冀望自個兒能活得久一些,好好將女兒撫養長大,然後為女兒覓個好歸宿,萬不要像她一般,許了一個無情無義的夫家,嫁了一個無情無心的丈夫。

        回到寢房後,青眉氣忿道:「二爺竟然一句也沒提讓您搬回侯府的事!」

        「這樣正合我意,他要提了,反倒教我為難。」胡蘭悅笑了笑。

        侯府那些人一邊伸手拿著她父親給的錢,一邊卻又輕賤她商賈之女的出身。在八個多月前秦詠雪滑胎後,所有人都認為是她所為,對她全沒好臉色,若非為了胡家的錢,只怕早把她給休離了,面對這樣的夫家,她早已生了離去的心,不想再回去面對那些人的嘴臉。

        「可是您受了那麼多委屈……」青眉是打心裡心疼自家主子。

        「這世上誰能不受些委屈呢,這點委屈不算什麼。」就連盛明封也是,他明明學問才智皆優於他大哥許多,只因身為順安侯府的次子,所有的事都得屈居於他兄長之下。

        當初他母親想替長子覓得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姻緣,便迫使盛明封娶她這個上不了檯面的商人之女,令他遭受不少人嘲笑,他何嘗不是滿腹委屈?

        她和他既然做不了鶼鰈情深的夫妻,那麼往後少見就是,以免再徒惹彼此心煩。

        另一邊,盛明封回到房裡洗漱後,躺在床榻上,眼前不禁浮現了先前妻子在教導女兒時,那眼含笑意輕言細語的神情。

        成親四年來,他從未在她臉上見到那般歡愉的笑容。她常常鎮日待在房裡哪兒也不去,還以身子欠安為由不去向母親請安,更從未主動向他這個丈夫表示關懷親近之意……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或許就如他不願娶她為妻,當年她亦不願嫁給他吧,因此才會在離開侯府,帶著女兒來到家廟後,反而舒心開懷許多。

        可她能逃離府裡那些人,他卻逃不了,順安侯府是他推卸不了的責任。

        想著這些,他緩緩入睡。

        夜裡他作了個夢,夢見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眼前出現一棟藍頂白牆的木屋,他抬目望著門楣上那面圓形紅底白字的招牌,低聲念著上頭的字,「人生販賣店?這店名好奇怪,人生也能拿來販賣嗎?」

        裡頭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客人請進。」隨著話落,大門從裡面打開。

        他瞥見門口站了一名奇裝異服的女子,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裙裝,那樣式是他不曾見過的,整件衣裳連衣帶裙直接由一塊布料裁製而成,簡單俐落。

        盛明封走進去,面露懷疑的質問她,「妳是何人?這是什麼地方?」

        「我名叫莫湘,是這家店的新店員。」莫湘那張精緻的五官沒有流露一絲情緒,猶如雕精巧琢的木頭娃娃似的。

        「你們東家是誰?」盛明封覺得這家店與眼前這名面無表情的奇怪女子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想盤查清楚,這究竟是何種店鋪,若是害人的,可不能讓它繼續開著。

        「東家?你指的是我們小路老闆嗎,他不在,他這人既神祕又狡猾,向來只出主意,從不管事。」她語調雖無抑揚頓挫,卻微微流露出對這位神祕老闆的抱怨。

        盛明封見她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怪異的感覺,心中暗自警惕,喝問:「你們主僕開這家店究竟是在做什麼買賣?」

        主僕,這僕指的難道是她?莫湘糾正他,「我是店員,不是僕人,至於小路老闆在做什麼買賣我也不知道,我只知他富可敵國,交遊廣闊,常常神出鬼沒,他這回一時心血來潮,把人生販賣店挪到這裡,是為了來送聖誕禮物。」

        盛明封狐疑的問:「什麼是聖誕禮物?」

       「是海外某個地區在某個特殊的節慶時所贈送的禮物。」回答完後,莫湘接著問他,「你來到我們店裡,便是我們的客人,我們會為你達成一個心願,請問你有什麼心願?」

        盛明封絲毫不相信憑這區區一家店就能助人完成心願,冷峻的喝斥,「你們這家店莫非是專門以此為幌子,誆騙別人」

        莫湘臉上仍一臉木然,不疾不徐的澄清,「小路老闆會不會騙人我不敢向你保證,但我從不騙人,我知你心中對自己的人生有著很多不滿,你可以說出來,我會替你完成你的心願,讓你當一個你最想當的人。」說著這話時,她漆黑的眸瞳裡微不可見的閃過一抹幽光。

        「我不信世上真有這種事,倘若妳真有這般神奇的能力,豈不是神仙了。」他把她所說的話斥為無稽之談。

        「我不是神仙,但我真能實現你的願望,你試一試便知。」

        盛明封仍是不信,「那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倘若世上真有此事,想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你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不過如果你反悔了,想換回原來的人生,那麼就必須在過年前,找到一個叫聖誕禮物的東西才能換回來,否則你將永遠成為那個人。」莫湘那雙深幽如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蠱惑般的說道:「說吧,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盛明封陷進她那雙深黑又洞悉世事的眼睛裡,他腦子先是一片迷茫,接著不禁想起今日見到胡蘭悅的事,不經細想便脫口而出,「我想遠離順安侯府,過著舒心自在的日子。」

        莫湘聽見他所說,輕點螓首,「好,如你所願。」

        隨著她話聲結束,他整個人彷彿穿越了重重迷霧,從空中墜落,整個人陡然驚醒過來,睜開眼,瞅見房裡仍一片黑暗,他愣了片刻,喃喃道:「原來是在作夢。」閉上眼又睡了過去。

        翌晨清醒,盛明封坐起身準備下床,忽察覺四周有異,抬頭細看,發現這寢房並非他昨晚所睡的那間,正訝異他怎麼會在這裡時,他的手不經意碰到胸前,感覺到異常柔軟的觸感,他低頭一看,望見胸口處那兩團高聳的渾圓時,不禁愣住了。

        他懷疑自個兒是不是看錯了,抬手揉捏,手上的觸感與這副身子傳來的感覺都不像是假的,他驚駭的迅速扯開衣襟,看見自個兒竟穿著一件女子的繡花抹胸,他整張臉都青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急忙下床,三步併兩步來到梳妝台前照著銅鏡。

        銅鏡裡出現的並不是他原來那張清俊的面容,而是換成了一張清美秀麗的面孔,他震驚的瞪大眼,下一瞬胸口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痛,令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他佝僂著背,抬手按著發疼的胸口,試圖平緩突來的疼痛,可是沒用,那尖銳的痛楚讓他幾乎要昏厥過去,他慌忙在椅凳上坐下。

        他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一覺醒來,他竟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時青眉推開房門,端了洗漱的水進來,瞥見她臉色異常難看的按著胸口,急忙擱下水奔過去。

        「夫人,您怎麼了,可是又犯了心疾您等等,我去拿藥過來。」青眉快步從櫃子的抽屜裡取來一只瓷瓶,倒出一顆藥丸餵到她唇邊。

        盛明封已經疼得有些意識不清,下意識的吞下藥,接著又再被餵了杯水,便被青眉扶著回到床榻上躺著。

        「自咱們搬來這兒,夫人都沒再犯病,怎麼突然又發作?」青眉替她蓋上被褥,一邊叨念著,「定是昨兒個二爺突然過來的緣故,又激起了您的情緒,這才好端端的又發病。這二爺真可惡,難得來一趟,卻對您和小姐半點都不關心,那生疏的模樣就彷彿您和小姐不是他的妻女,只是旁的陌生人,簡直無情的讓人心寒。」

        數落到這兒,她瞅見自家主子蒼白的臉色,趕緊又安慰道:「夫人,您別再去想二爺,多想想小姐,她年紀還那麼小,爹不疼,祖母也不憐她,她就只有您了,就算是為了小姐,您也要保重好身子……」

        就在青眉說著這番話時,另一間廂房裡,胡蘭悅也已甦醒了,睜開眼後,她沒有立刻下床,而是先躺在床上練習吐納之術,為了能多活幾年,陪伴女兒長大,她很認真的練著吐納,深深吸進一口氣,再徐徐吐出。

        察覺今日似乎有別於往日,她一口氣竟能吸得比平時還久,並且胸口處一點都沒有窒悶的感覺。

        她沒有多想,以為這是這幾個月來她持續不輟練習的成果,心中十分高興,比往常多練了幾次,這才起身下床。

        她自幼有心疾,平日裡不僅情緒不能過於激動,就連動作也得十分謹慎,不能跑不能跳,一切都得慢慢來,以免影響到身子。

        就在她站起身時,眼前陌生的擺設令她忽地一怔,這裡並不是她住了八個多月的那間廂房。

        她詫異的輕蹙眉心,不明白昨夜她在房裡睡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換到這裡來,而且屋裡除了她並沒有其他人。

        她張口想喚人,「青眉……」話一出口她便愣住,這嗓音不是她的,聽起來像是男子的嗓音,「這是怎麼回事?」她再說了句,耳畔聽見的那嗓音確確實實不是她的。

        她驚疑不定的低頭一看,發現她身上穿了一件男子的中衣,原該挺起的胸脯一片平坦,她抬手摸了摸那結實的胸膛,確認這是男子的身軀。

        她整個人僵住了,一時想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她怎麼會變成了男人?

        她連忙找來房裡的一面銅鏡,望見映照在鏡裡那張清俊的臉龐時,她整個人呆住了。

        察覺到自個兒的心緒浮動了,她下意識的抬手按著胸口處。

        那裡每當她情緒激動時便會疼痛,可此時往常折磨著她的疼痛竟絲毫不見,她垂眸一看,遽然想起她現下的這副身子不是她自己的,而是盛明封的。

        她變成盛明封了,所以不會再因心情起伏而犯心疾嗎?那盛明封呢,莫非成了她?

        她急著想去自個兒的房裡,證實心中的猜測是否正確,剛要出門,曹方便端了盆水進來要服侍梳洗,她只得暫時按捺下焦急的心情,洗漱完,在曹方要伺候更衣時把他趕了出去。

        「你出去吧,把衣裳拿給我,我自個兒換就成了。」

        「這……」曹方很意外,出門在外,一向都是他伺候二爺更衣,二爺從不曾趕他出去過。

        看出曹方心中定是很納悶「盛明封」的異常,但她無暇顧及他,催促道:「我趕著要去看二夫人,你快把衣裳拿給我。」

        曹方被這麼一催,只好取了一套衣裳遞過去後便退了出去,心中暗自咋舌,二爺竟然會急著去見二夫人,這可真是奇了。

        用一只銀環束好髮,換上件灰藍色錦袍後,胡蘭悅便匆忙走出房間,前往她住了八個多月的廂房。

        心急之下,她步履匆促,越走越快,最後不知不覺跑了起來,快來到她先前所住的廂房前,她停下腳步,先是低頭瞅了眼自個兒的雙腳,接著再抬手按著左胸處,訝異經過先前那番奔跑,那裡竟一絲痛楚也沒有。

        從小到大,她身子從沒這般輕鬆過,心跳平平穩穩,不再因為稍微跑動便覺窒息,這就是一般身子康健的人的感覺嗎?真好!

        顧不得再多想,她急不可待的推開門,繞過一扇花鳥屏風進到內室,望見躺在床榻上滿臉痛楚、臉色蒼白的自己時,霎時明白她的猜測沒錯,她變成了盛明封,而盛明封則變成了她。

        他定是今早醒來發現這事,一時心緒過於激動,這才引發了心疾。

        看見「盛明封」一步步朝床榻走來,青眉防備的問:「二爺,夫人還沒起身呢,您來做什麼?」

        主子當初嫁進順安侯府時,因老爺和太太有意隱瞞,沒讓盛家的人知曉她自幼患有心疾的事,擔心盛家會因女兒的病而嫌棄她,故而在嫁進盛家後,主子不得不遮掩此事。

        原本這事也很難瞞得密不透風,可偏生二爺冷待主子,因此侯府的人僅知道主子身子虛弱,卻不知她是因天生心疾之故。

        正被胸口那劇烈的疼痛折磨的盛明封,聽見青眉的話抬起眼,親眼覷見自個兒出現在他面前,他先是一驚,接著便明白了一切,難道,正如他變成了胡蘭悅,胡蘭悅也變成了他?

        胡蘭悅來到床榻前,出聲遣退青眉,「我與夫人有話要說,妳先出去。」

        青眉擔心自家主子的身子不想離開,「夫人身子不適,奴婢……」

        她話未說完,就聽變成胡蘭悅的盛明封冷冷說道:「出去。」

        青眉聽見那挾著冷意的嗓音有些意外,不放心的看向胡蘭悅,卻見自家夫人連一眼都沒看向她,兩隻眼緊緊瞪著二爺,那眼神既怒又冷。

        她不明白夫人怎麼會這般看著二爺,心中奇怪的退了出去。

        待青眉一離開,盛明封便坐起身,怒視胡蘭悅,質問她,「妳說,這是怎麼回事」他這一動怒,已稍稍平息下去的疼痛又復發了,疼得他不得不再躺回床榻。

        見他情緒這般激動,為了自個兒的身子著想,胡蘭悅冷靜的安撫他。

       「你先別激動,有事慢慢說。我過來也正是為了這件事,今晨我醒來便變成了二爺,我也不明白怎麼會這樣,不知二爺最近是否有遇上什麼不尋常之事?」她覺得他一來便出了這事,問題恐怕是出在他身上。

        「不尋常之事?」盛明封忽然想起昨晚作的那個怪異的夢,夢裡的事他仍記得一清二楚,他記得夢裡那女子說,要完成他一個心願,讓他當一個他最想當的人,難道是……

        那該死的女人,他怎麼會想變成一個女人,而且這女人還是他的妻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09:29 AM 編輯

【第二章】

  胡蘭悅見他神情驚疑不定,似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眉目了?」

  盛明封猶豫著該不該說,但思及如今兩人的處境,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便將昨晚所作的夢告訴她。

  他臉色陰沉的說:「那女子說,若是我反悔了,想換回原來的人生,那麼就必須在過年前,找到一個叫聖誕禮物的東西,才能換回來,否則我將永遠成為那個人。」那叫莫湘的女子哪裡是在成全他的心願,這分明是在耍弄他。

  聽畢,胡蘭悅疑惑的問:「聖誕禮物?那是什麼?」

  「我也沒聽說過這東西。」

  胡蘭悅蹙眉忖道:「這會兒離過年約莫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時間所剩不多,若是找不到,那兩人豈不是換不回來了?

  「我會命曹方加派人手出去找!」盛明封陰沉著臉,接著警告她,「在找到前,你不準離開家廟!」此時她頂著他的身子,他必須看好她,以免她利用他這副身軀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聽出他的意思,胡蘭悅淡然頷首,「你放心,只要二爺好好的待在家廟裡休養,我絕不會離開。」她更擔心自己那副虛弱的身子,她的身子可不比旁人,是禁不起折騰的。

  談完這事,胸口處傳來的疼痛讓盛明封無法忽視,忍不住質問:「你這身子是怎麼回事,為何我一早醒來,胸口便痛得快無法喘息?」對著自個兒的臉說話感覺真是詭異,明明是看了二十幾年無比熟悉的臉龐,此刻竟覺得有些陌生。

  而胡蘭悅看著自己那張蒼白虛弱的臉龐,也有些恍惚的怔了怔,這與攬鏡自照的感覺迥然不同,她忍不住抬手撫摸自個兒那張臉。

  盛明封一愣之後,拍開她的手,「你做什麼?」

  「我從沒有這般看過自己。」

  她沒有,他又何嘗有,再說這種離奇的事,怕是除了他們外再沒人經歷過了,他沉下臉呵斥她,「現下該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要想辦法換回來!」他接著想起適才詢問她的事,「你這身子胸口為何會這般疼痛?青眉說你這是犯了心疾?」

        她靜默須臾,頷首承認,「沒錯,我自幼便患有心疾,大夫叮囑我不能大喜大悲大怒,要清心寡欲,飲食要清淡,也不能跑不能跳,凡事都要慢慢來,以免犯病。」既然他變成了她,這些事情自然也無法再隱瞞下去,只好一一告訴他。

  聞言,盛明封這才明白,成親這幾年來,她規矩為何特別多,又總是獨自待在房裡用膳,不出來與大家一塊吃,原來一切都是為著這病。

  他接著質疑道:「當初談婚事時,為何沒聽你娘家人提起這事?」

  事已至此,胡蘭悅只好坦白將原因告訴他,「因為我爹娘擔憂我會因病被婆家嫌棄,所以才隱下了這事未提。」見把事情說開,她索性趁此機會再提醒他,「二爺,我這身子可嬌弱的很,這段時日請你務必要好好照顧它,盡量維持心境的平和,以免若是出了什麼事,咱們倆換不回來。」

  她這話隱隱透著一絲警告,她費心的照顧了這麼多年的身子,可不希望一個不小心毀在他手上,她可還冀望著陪女兒長大。

  盛明封覷向她,她坦然迎視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卻,那眼神平靜中卻又流露出一抹堅持,似乎不曾因這番奇異的遭遇而生起一絲慌張。

  他忽然想起兩人成親四年來,他一直以為她性子淡漠矜持,如今想來,必是她顧慮到心疾,為了不讓心情起伏過甚,影響身子,而克制了自個兒的心緒。

  拖著這樣的病體,卻還能這般剛毅堅強,他不得不佩服她,允諾道:「你放心,你這身子我定會好好照看,不讓它出一絲差錯。」

  「娘,瑩瑩來看您了。」這時穿著一襲湖綠色棉襖的小丫頭咚咚咚的跑了進來。

  看見女兒,胡蘭悅很自然的蹲下身子,張開雙手想擁抱她,不想女兒竟直朝床榻而去,沒搭理她。

  瑩瑩來到床邊,趴在床榻旁,擔憂的皺著小臉。

  「青姨說娘又犯病了,胸口這兒還痛嗎?瑩瑩幫娘呼呼,把痛痛都趕跑。」她抬起小手按在娘親的胸口,一邊輕揉著一邊呼著氣,「痛痛快走、痛痛快走……」盛明封神色不自在的僵住,他沒與女兒這麼親近過,此刻被女兒這般疼惜,有些不知所措。

  可看著女兒那張布滿關心的小臉,不知怎地,他心頭霎時軟了下來,再瞟見站在一旁的胡蘭悅,因為不明真相的女兒只顧著和他說話,絲毫不理會她,而一臉失落,他心中不由得感到一絲快意,一掃他今天在發現兩人互換了身子後鬱怒的情緒。

  「娘好一點沒有?」瑩瑩抬頭有些奇怪的問。以往只要她這般幫娘揉揉吹吹,娘很快就會說「瑩瑩乖,娘好多了」,今天怎麼沒有?

  盛明封哪裡知曉這些事,與女兒大眼瞪小眼,他覺得這心疾哪裡是她揉揉吹吹就能好,所以沒有回答她。而瑩瑩不知母親的身子裡已換了個人,睜著圓圓的眼睛期待的望著。

  胡蘭悅見這情狀,明白是怎麼回事,失笑的抬手揉揉女兒的小腦袋,哄道:「瑩瑩乖,娘好多了。」

  瑩瑩訝異的轉過頭看向她,爹怎麼會對她說這種話?這是娘才會說的話。胡蘭悅一把抱起女兒,動作輕鬆,不像往常那般吃力,她覺得渾身彷彿有用不完的力氣,忍不住抱著女兒轉了幾圈。

  「……爹?」瑩瑩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爹,爹從不會這般抱她,也不會對她笑,怎麼會突然……難道爹也病了?她忍不住抬起小手按在爹的額頭上。

  胡蘭悅心中明白女兒定是發現「爹」的異樣,才會這般,她輕笑問道:「瑩瑩這是做什麼?」

  「爹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爹很好。」她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好過。

  她吶吶問道:「那爹怎麼會抱瑩瑩,以往爹都不理瑩瑩的。」

  聽見她稚氣的話,胡蘭悅看向盛明封,他默然的垂下眼,為自己這三年來對女兒的疏忽感到歉疚。

  原來女兒年紀雖小,卻也能感受到他的冷待。

  懷著愧疚的心情,盛明封很快再抬起頭來,朝胡蘭悅說道:「把瑩瑩抱給我。」

  胡蘭悅有些意外,不過仍依他的話,將女兒抱給他。

  他坐起身,有些僵硬的抱著女兒那小小軟軟的身子,學著胡蘭悅哄了女兒一句,「瑩瑩乖。」

  瑩瑩抬起小臉,笑咪咪道:「瑩瑩很乖,娘生病,瑩瑩不吵娘,瑩瑩自己去念書。」親昵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之後,瑩瑩便爬下床榻,咚咚咚的跑了出去。

  盛明封一直望著女兒那小小的身子,直到她出了房門後,他抬手撫摸著適才被女兒親的臉頰,有絲異樣的感覺在胸口處漫開。

  胡蘭悅藉著這機會說出心裡話,「瑩瑩很是乖巧懂事,盼望二爺日後能多疼惜她一些。」

  盛明封沒答腔,只微微點了下頭。接著,他思及一件事,仔細交代她,「我待會兒會擬一份向聖上告假的奏摺,連同我先前已寫好的奏報,一塊讓曹方交給我的護衛送進宮裡,並在送完奏摺後回侯府找莫總管,讓他多派些人手去打聽聖誕禮物的事。」

  胡蘭悅頷首,依言先回房裡拿了他說的奏報和文房四寶過來,再扶他坐到桌前,替他研了墨,讓他寫告假的摺子。

  待他寫完,她收拾好,轉身要去交代曹方時,剛走了兩步,又被盛明封給叫住。

  「你可別在曹方面前露了餡,發生在我們倆身上的事太駭人聽聞,可不能再讓其他人察覺。」

  不消他提點,她也明白這事的輕重,「這事我自有分寸,二爺也得仔細著別在青眉面前曝露了,青眉服侍我多年,她是最了解我的人,二爺可得小心應付。」相比起來,她更擔心他在青眉面前洩了底,令她起疑。

  被她一提,想起自個兒變成女子的事,盛明封頓時沉下臉來,雙眉緊鎖,「你讓曹方辦完這些事,帶幾個人去附近打聽打聽那聖誕禮物的事。」有曹方和莫總管兩邊分頭進行,也許能儘快打聽到那東西的下落。

  看著自己那張臉上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胡蘭悅不禁覺得莞爾,這次離奇的互換身子,算起來倒是她佔了便宜,得了他這副健康的身軀,整個人從裡到外無比舒坦,而他卻得忍受她那副病殃殃的身子帶來的痛苦和不便。

  因罹患心疾,打小什麼事都做不了,她心忖倒不如趁著與他換回來前,去做些以前想做卻不能做的事。

  想起現下是男兒身,她第一個想做的事便是去騎馬,待她學會,就可以帶著女兒一塊騎。

  這麼一想,她眉眼俱是笑意,興匆匆離開。

  瞅見自個兒那張臉上露出的歡快笑容,有一瞬間,盛明封幾乎都要認不得那是自己的臉了。

*             *             *

  端來早膳,服侍主子用飯時,青眉想起一件事,說道:「夫人,您覺不覺得二爺今兒很古怪?」

  盛明封不動聲色的抬眸覷了青眉一眼,「哪裡古怪?」

  「整個人都怪,那神情和那說話的語氣都不像以前的二爺,而且二爺今早居然會那般和顏悅色的來看夫人,還有啊,二爺昨兒個不是說今天一早就要趕回京城,這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沒回去,還說要多停留幾日。」

  「那以前的二爺該是什麼模樣?丄他有些好奇的想知道在青眉眼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青眉故意齜牙咧嘴的擠出一副醜臉給他看,「就像個鬼一樣討人厭。」

  聽她竟拿他來同鬼相比,盛明封不悅的呵斥她,「放肆!」

  從未被夫人這般斥責,青眉有些訝異,「奴婢說錯了什麼嗎?」以往她沒少批評過二爺,夫人可從來不曾為此責罵她,因為夫人明白自己是一心向著她的。

  「誰准你在背後罵他的。」胡蘭悅究竟是怎麼教的下人,連規矩都不懂,竟在背後議論主子的不是。

  夫人一向很縱著她,陡然被這般斥責,青眉一愣之後委屈的道:「夫人,二爺這般對您,您怎麼還護著他?二爺他身為丈夫,對您不聞不問,放縱小妾誣陷您,逼得您為了不想再被雪姨娘陷害,不得不搬來家廟避開她;還有啊,二爺身為父親,對自個兒的女兒毫不關心,沒有半點慈愛之心,像這樣無情又不慈之人,豈不比鬼還不如!」

  盛明封顧不得責備青眉指責他無情又不慈之事,在聽她說起當初竟不是胡蘭悅害得秦詠雪滑胎,而是秦詠雪陷害胡蘭悅時,心中暗自驚疑不定。

  為了問出真相,他試探的說道:「雪姨娘那天在園子裡滑了一跤以致落胎的事,我這幾日想了想,也許她那時並不是存心想要誣陷我,只是因為失去孩子,心中一時傷心……」

  他話還未說完,青眉便不平的脫口而出,「她有什麼好傷心的,那天分明是她見您在園子裡散步,故意過來寒暄,卻趁機扯住您的手,刻意讓自個兒摔了一跤,再反咬您一口,說是您故意推了她,才害得她滑倒落胎。設下這般毒計陷害您,把您逼得離開侯府,她都不知有多得意呢。」

  提起這件事,她沒好臉色的再說:「您自幼有心疾,身子虛弱,那雪姨娘可要比您結實多了,您哪裡能推得了她,可老夫人和二爺卻聽信了她的污陷之詞,認準了是您推了她,才害得她滑胎,老夫人還把您叫去痛責了一頓,二爺雖沒斥罵您,卻自那以後就再沒同您說過話,直到昨兒個來到家廟,這才說上了幾句話。」

  若只聽青眉這番話,也許盛明封會半信半疑,但如今變成胡蘭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副身子究竟有多虛弱,自然信了她的話。

  此時青眉又再說起另一件事,「要不是當初您冒著生命危險生下小姐,身子也不至於損耗得這般嚴重,想到那時您差點連命都救不回來,奴婢仍心驚膽顫呢。幸好當時太太從梧州帶來了一位醫術精湛的大夫,這才救回您一命,可在您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生下小姐時,二爺卻不在府裡,老夫人也只關心您生下的是兒子還是女兒,一聽說是女兒,連來看您一眼都沒有。」

  胡蘭悅生產時所經歷的兇險,盛明封先前一點也不知情,他那時奉命到外地辦事,待回來時,只聽說她生下了個女兒,並不知她是冒險產女。

  此刻回想起來,他才恍然明白為何在懷孕後,她鎮日都待在寢房裡,日日湯藥不斷,就連該去向母親請安的事都找理由給推了,令母親十分不諒解,也更不待見她。

  原來那時她是為了能順利產下女兒,而不得不躺在床榻上養胎。

  想起她那時所遭受的罪,他心疼又歉疚,所有的事她全都默默一人承受了,他這個做丈夫的竟渾然不知。

  「她在哪裡?」他忽然間很想見她。

  「您說的是誰?」青眉納悶的問。

  「我說的是夫……二爺。」

  「奴婢聽說二爺在讓曹方教他騎馬。」

  「騎馬,我本就……」會字他及時吞了回去,改口道:「我過去瞧瞧。」他起身便要往外走。

  青眉急忙攔下,「您先前才剛發了病,這會兒可不能出去,得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我已不礙事了。」

  「還是不成,外頭雪雖然停了,可天氣冷,您這一出去要是受了寒那還得了。」  

  盛明封想斥退她,但顧慮到此時自個兒的身體,只得忍住氣說道:「我都說了我沒事,要是你還不放心,最多我穿暖和點就是了。」

  「這……」青眉還是有些擔心,但見夫人堅持,只得去拿了一件外袍和一件雪貂大氅來服侍著穿上,這才扶著她緩緩朝馬房走去。

  一出房門,寒風吹來,讓盛明封不禁瑟縮了下,這風以往他吹著也不覺得有多冷,這會兒卻覺得這風彷彿霜雪鑄就,颳在臉上凍得他全身冰冷,宛如連血液都凝結了,只這一小段路他都有些受不了,思及以往蘭悅是怎麼度過這些酷寒的冬天,他的心忍不住又疼了。

  頂著那讓他感到刺骨的寒風,盛明封低垂著臉,一步一步緩緩的朝馬房走去,好不容易來到馬房,他覺得彷彿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抬眸望去,看見不遠處胡蘭悅頂著他那副身子爬上馬,但走沒兩步便被馬兒給甩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很快再起身,跨上馬,駕著馬兒再走了沒兩步,又摔下來,這回跌了個狗吃屎,她還不死心,爬起來後再次上馬,這次她似是記取了之前的教訓,總算多走了幾步才摔下來,這次臉先著地,疼得她痛呼一聲。

  盛明封見狀,臉都要黑了,他好歹也被封為京城十大公子,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狼狽過,若是教人給瞧見了,他的臉都要丟光了,也不知他的鼻樑有沒有摔斷。

  而一旁的曹方也看得目瞪口呆,「二爺,您這是怎麼了……」

  被曹方這麼一問,胡蘭悅一滯,接著想起盛明封那冷峻的性子,淡淡朝他投去一記冷淡的眼神,也不多解釋什麼。

  曹方也就噤聲沒敢再多問下去。

  胡蘭悅揉著摔疼的鼻子,站起身,想再爬上馬試一次,一抬眼,望見杵在不遠處的盛明封,她急忙跑過去,「這大冷天的你跑出來做什麼,快回去,當心受了涼。」

  「哼。」他冷哼一聲,「你倒是快活,還有閒暇在這兒騎馬,我讓你辦的事你辦了嗎?」那聖誕禮物還不知是什麼,她倒是一點都不著急,拉著曹方在這兒用他的身子騎馬,摔了一次又一次,也不怕把他的身子給摔壞了。

  胡蘭悅不知他來了多久,不過必是瞧見了她適才摔馬的事,心虛的摸摸鼻子,回了句,「東西已送出去了。」接著她朝曹方擺擺手,「我方才吩咐你的事,你快帶人分頭去打聽。」

  曹方隱約覺得奇怪,看了她和盛明封一眼,總覺得這兩人哪裡不太對勁,二爺先前可不待見二夫人,這會兒怎麼……想不透緣由,他也沒再想下去,應了聲後便轉身離去。

  待他一離開,盛明封便質問胡蘭悅,「好端端的,你騎什麼馬?」

  「我……」胡蘭悅正要開口,趙管事過來,看向盛明封稟道:「二夫人,何婆婆帶著她家的媳婦過來,說她媳婦今早有些不舒服,想讓您幫她瞧瞧。」

  盛明封皺眉,何婆婆的媳婦病了不去找大夫,來找胡蘭悅做啥?

  他剛要出聲,便見胡蘭悅以手肘碰了他一下,插口說道:「我昨日過來時,聽說這附近的村民有病便來找夫人瞧瞧,這何家婆媳是不是也要來找夫人看病?」

  盛明封聞言一怔,她竟然還懂醫術?可眼下兩人互換了身子,他於醫道可半點不通,要怎麼幫人看病?他張口要拒絕時,胡蘭悅又說話了。

  「趙管事,外頭冷,快去請她們到廳裡,免得凍著了。」這何嫂子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孕了,受不得寒。

  盛明封抬手扯了下她的衣袖,見她看過來,他朝她使了個眼神,表示他不會醫術,讓她趕緊將人打發走。

  胡蘭悅也回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放心,她會暗中教他。

  接著,她便擠開青眉,扶著盛明封前往前廳,趁機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何嫂子已懷胎八月,她丈夫幾個月前遭了意外死了,她腹中的孩子是何家唯一的骨肉,這會兒何家婆婆親自帶著媳婦求上門來,定是身子真的不適,我現下是男兒身,不適合切脈,不過尚可以透過觀察氣色和問症來診斷病情,待會你只要按住她的寸關尺,假裝號脈即可。」

  盛明封輕輕頷首。

  而被擠到一旁的青眉滿腹疑竇的想著,二爺怎麼會突然間和夫人變得這般親昵?

  來到前廳,盛明封瞥見一對婆媳已候在那裡,見到他們進來,何婆婆連忙扶著大腹便便的媳婦起身,朝他們躬身行禮。

  「見過二爺和二夫人。」她們先前已聽趙管事說起二夫人的夫君如今也在家廟的事,雖沒見過盛明封,但見扶著二夫人的男子身著一襲錦衣華袍、儀錶出眾,也明白這人應當就是盛家二爺。

  胡蘭悅見盛明封只是朝她們點了點頭,也不出聲,為免令人起疑,主動開口招呼兩人,「兩位不用多禮,我聽趙管事說,何嫂子身子不適,所以來找我夫人看診?」

  「沒錯,要不是因為阿秀真的不太好,我也不敢來打擾二夫人。」何婆婆面帶憂慮的說道:「今兒一早阿秀的肚子便疼了起來,下體還有些出血,她這腹中的孩子是我們何家唯一的苗子了,我擔心出事,所以才帶著她來求二夫人瞧瞧。」

  盛明封瞥見胡蘭悅暗中朝他使來的眼神,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望向何家媳婦出聲道:「把手伸出來。」

  何嫂子忙坐到一旁的椅上,伸出手擱在几案上,盛明封正要伸出手佯裝切脈時,青眉拿了個脈枕過來,擱在何嫂子的腕下,他不著痕跡的將伸出去的手縮回來,攏了攏衣袖後,再抬手按住何嫂子的脈搏。

  一旁的胡蘭悅趁機觀察她的氣色,一邊暗中教導盛明封,「我聽人說這懷胎的婦人脈象與常人不同,滑如走珠,按之流利,不知是不是這樣?」

  盛明封聞言,仔細感受何嫂子的脈象,須臾後才出聲應了句,「沒錯。」那脈象確實如走珠般滑利,十分好認,原來這就是喜脈。

  「我還聽人說這懷孕的婦人有時下體會少量流血,時流時止,並有腰酸腹痛的情形,這是胎動不安,安胎即可,不知何嫂子是不是也是這般?」胡蘭悅以引導的方式詢問她病症,若是她的出血量不多,那麼就沒什麼大礙。

  何家媳婦連忙頷首,「沒錯,我正是這般情形。」

  一旁的青眉聞言訝道:「咦,二爺怎麼也知道這些?」

  胡蘭悅氣定神閒的說了個藉口,「這是因為詠雪又有了身孕,所以我對婦人懷胎的事多少略知一些。」

  秦詠雪懷胎的事她是不久前聽趙管事說的,趙管事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前往京城置辦些祭拜的用品,回京時,他會順道回侯府一趟,向老夫人問安,因此才會知道秦詠雪已懷有三個月身孕,回來後就對她說了這事。

  聽她提起秦詠雪,青眉沒好臉色的撇了撇唇,雪姨娘懷孕,二爺倒是很關心,當年夫人懷孕生產時,可沒見他這麼關心夫人。

  盛明封聽出胡蘭悅適才是在暗示他,因此順著她的話對何婆婆表示,「她這情形是有些胎動不安,我開帖安胎的藥給她。」

  趙管事很快備了紙筆,盛明封提筆不著痕跡的覷了胡蘭悅一眼,這藥方要怎麼開,他可不知道。  

     只見她淡淡的開口,「詠雪安胎時,大夫開的藥方是當歸、白芍、川芎、黃耆、甘草、艾葉、厚朴、枳殼、荊芥、羌活、生薑、川貝母、菟絲子這十三味藥,不知夫人是否也要開這帖藥方?」其實這帖藥只適合接近臨盆的婦人服用,懷孕前期並不適合吃,她不過是借秦詠雪的名兒罷了,好在在座的人都不懂醫,可以糊弄過去。

  「沒錯。」他頷首,從容的提筆在紙上寫下這十三味藥。他十九歲那年就在金鑾殿上被陛下欽點為探花,博覽群書,記性自是極佳,只聽她說了一遍就全記下,很快將藥方寫下來。

  一旁的胡蘭悅見藥箋上的筆跡與她素日所寫不同,怕被青眉認出來,連忙擋住青眉,待他一寫完,便將盛明封寫好的藥方折起來,遞給何家婆媳。

  「何婆婆,你們就按著這藥方去抓藥吧。」

  何婆婆滿臉感激的道:「多謝二爺、多謝二夫人,我知道二夫人一向心善,不收咱們這些窮苦人家的診金,這幾個是我瓜田裡最好的瓜,還望二夫人能收下。」她說完將她帶來的一籃子南瓜,恭敬的遞給盛明封。

  盛明封看著那竹籃裡的南瓜一愣,在胡蘭悅輕扯了下他的衣袖後,他才回神接過來。

  見他收下,何家婆媳高興的離開。

  盛明封若有所思的覷看著何家婆媳離去的背影,再低頭看了眼已被趙管事接過去的南瓜,雖然僅僅只是幾個南瓜,但卻是那對婆媳真心實意給的,她們是真心感謝他……不,她們感激的是替她們看病的胡蘭悅。

  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她竟會醫術,更不知道她如此心善替人免費診病。

  才不到一天,他就像發現了一座寶藏一樣,發現了她以前不為人知的一面,他不禁為過去四年來對她的忽視感到遺憾,若早知她是這般的心性,他便不會那樣待她了。

  見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胡蘭悅有些不明所以,盛明封也沒多加解釋,主動扶著她的手,說道,「扶我回房吧。」他才出來這麼一會兒,就有些累了,這些年來她究竟是怎麼過的?

  青眉一臉見鬼似的看著自家主子,夫人竟讓二爺扶她回去?然而就像剛才過來時一樣,二爺也二話不說便扶著夫人往外走。

  他們兩人的感情是何時變得這般親密,她怎麼一點都不知情,是她錯過了什麼嗎?跟在後頭的青眉滿肚子疑惑。

  回到房裡,盛明封又將青眉和丫鬟們趕了出去,只留下胡蘭悅一人。

  「你怎麼會醫術?」他想知道在她身上,還有多少他不知曉的事。

  胡蘭悅在他對面坐下,飲了杯茶後,緩緩答道:「我小時候常發病,我爹便請了個大夫常住在家中,以便隨時替我看病,我沒發病時,就跟著那大夫學些醫術,後來那大夫年紀大了,回鄉去了,在那位大夫的傳授下,我略通一些醫理,想再進一步鑽研醫道,便央求我爹再請個大夫來教我,如今我服的藥,全都是我自己所配。」

  「那麼這些村民怎麼會找上你治病?」盛明封再問。

  胡蘭悅慢條斯理的說起原由,「先前我來到家廟時,在途中治好了一名生病的孩子,這消息傳出去,附近幾個村落村民都知曉了我會醫術的事,不久,就有人上門求診,那是個孝子,帶著自個兒五十幾歲的母親過來,他母親已病了許久,吃了不少藥都治不好她的病,她兒子聽聞我曾治好了一個相同病情的孩子,遂抱著一絲希望求上門。」

  診治後,那婦人吃了幾帖她開的藥,病情便逐漸好轉,因著前後這兩件事,她會醫術的事便傳開,附近村民若遇著什麼難治之症,便會上門求醫。

  盛明封看著她頂著自個兒的臉,不疾不徐的說著,那平靜寧馨的神情柔化了那原本冷峻的五官,讓他幾乎都要認不得自己,他忍不住探手摸去。

  她一愣,下意識的避開。「二爺要做什麼?」

  她的迴避讓他的手尷尬的僵了下,收回來後,他粗聲警告她,「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身子,但也請你別太糟蹋我的身子,那馬就別再騎了。」看把他那張臉都給蹭破了皮。

  聞言,胡蘭悅抬手朝微感刺痛的左頰摸了摸,訕訕道:「對不住,我沒想到那馬那麼不馴,一直把我摔下來。」

  「不是那馬不馴,是你不懂怎麼駕馭它。」

  「那你教我,我想學會後,載瑩瑩出去遛遛。」一時衝動的脫口而出,胡蘭悅也沒抱什麼希望,覺得他不可能會教她騎馬。

  「好。」

  在聽到他答應後,她不敢置信的愣住了,「你說什麼?」

  瞥見她一臉驚訝,盛明封眼中閃過笑意,「我教你騎馬。」他雖是文官,但騎術並不差。

  雖然很高興他答應了,但胡蘭悅想了想,搖頭道:「還是罷了,我們互換了身子,被你教騎馬,別人見了怕要起疑。」

  「屆時屏退下人便是。」

  「這……」她仍有些顧慮。

  「你若想學騎馬,只能把握這段時間,待我們換回來,你就沒機會了。」他明白拖著這樣的身子,她是不可能有機會騎馬的,不如趁著這段時間,讓她借用他的身子,做些她想做的事。

  胡蘭悅沒想到他竟反過來勸她,心中微訝的望過去,發現他的眼裡少了絲冷峻,多了抹縱容。

  是因為兩人這奇異的遭遇,才讓他有了這樣的縱容嗎?

  「那就有勞二爺了。」此刻兩人算是在同一條船上的人,誰出了事對另一個人都不好,她心忖他約莫是擔心她再瞞著他學騎馬,摔傷了他的身子,才會主動教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1:03 AM 編輯

【第三章】

  青眉一臉凝重的站在門外,看著緊閉的房門沉思著。

  不對勁。

  從昨兒個二爺忽然來家廟開始,一切都不對勁了。

  想起今早二爺的異常,彷彿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陰謀在暗處醞釀,就像先前雪姨娘陷害夫人那般,這回她絕不能再讓侯府那些小人的陰謀詭計得逞。

  自打兩年前雪姨娘進府後,二爺雖然也沒怎麼寵著她,但比起夫人明顯偏向她,這次沒準又是雪姨娘向二爺進了什麼讒言,二爺才會親自過來家廟,還假稱是路過想掩人耳目。

  倘若二爺真是因大雪阻路而不得不暫歇在家廟一宿,那今日一早雪停,二爺就該上路回京,沒道理還留在這兒,甚至打算再多留幾日,這也太不尋常。

  俗話說事反常必有妖,二爺今日忽然對夫人這麼殷勤,絕對有鬼。她得告訴夫人,好讓夫人心裡先有個底,省得她不小心被二爺騙了。

  因此待「盛明封」一離開寢房,青眉攔下其他丫鬟,自個兒獨自進屋,一進去便出聲問道:「夫人,方才二爺同您說了什麼?」

  「沒什麼。」盛明封搖首沒打算多言,多說多錯,方才胡蘭悅交代了一些她自個兒的事情,也同時把青眉的性子約略說了下。

  見主子不願多說,青眉擔心主子遭人矇騙,心急的勸道:「不管二爺對您說了什麼,您千萬別相信他的話!」

  盛明封雛起眉,「這是為什麼?」他現下約莫知道,青眉是因他先前冷待蘭悅的事而不滿於他,因此提及他時總沒好話。

  「他是順安侯府的人,盛家的人沒一個是有良心的,您忘了嗎?

  聽見她把盛家一家子都算了進去,盛明封一滯,不知該說什麼,也無可辯解,自蘭悅嫁進盛府,母親確實沒好好待過她,他這個做丈夫的也沒善待她,兄嫂見他們這般,對她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也難怪青眉要認為盛家人沒良心。

  對此他只能沉默不語。

  「我想這回二爺突然過來,又對您這麼親近,定是有什麼緣故,咱們可得小心提防,免得被他所害。」

  盛明封瞪了青眉一眼,好端端的,他做啥要害自己的娘子,縱使先前冷待她,他也不至於那般心狠要害她吧。

  青眉誤以為主子是聽了她的話後感到不忿,不想她因心緒不平而影響到身子,她緊接著再說:「您別惱,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事交給我,不管二爺來這裡想做什麼,咱們想辦把他趕走就是。對了,過兩日表少爺要給您送藥材過來,我想到了一個法子,讓表少爺幫幫忙,屆時一定能把二爺給氣走。」

  說到這兒,她忽然幽幽嘆了口氣,「唉,當初若是您能嫁給表少爺就好了,他自小對您就好,要不是他娘嫌您自幼有心疾,怕是無法生養,不肯讓他娶您,您也不會嫁到盛家去,平白受了這些罪,我瞧著表少爺似乎還對您餘情未了,才會每回都親自給您送藥材過來,可惜哪……」

  可惜什麼?盛明封臉色沉了下來,胡蘭悅既已嫁給他,就是他的妻子,他絕不容許還有別的男人覬覦她,他語氣有些陰森的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讓他幫忙?」

  青眉沒有留意他的臉色,興匆匆回答,「這簡單,屆時只要表少爺以您表兄的身分,找機會挑二爺的刺,尋他麻煩,並指責盛家只貪圖胡家的錢,卻沒照顧好夫人,二爺那人一向自命清高,哪裡受得了這種指責,必會惱怒的拂袖而去。」

  呵,還真是好方法,盛明封冷笑,若是不知道這件事,聽了蘭悅表兄的指責,他興許真會拂袖離去。

  他不像母親和兄嫂貪圖胡家的錢,他當初娶蘭悅完全是被迫的,與她成親四年,他沒拿過胡家一分錢,他所花所用全是自個兒的俸祿。

  「夫人覺得這主意如何?」青眉認為自個兒想的這主意極好,一臉自信的請示。

  他原想讓她打消這餿主意,但下一瞬思及如今他和胡蘭悅互換了身子,屆時她表兄尋釁的人是她,他不禁有些好奇,想知道面對這種事時她會如何應付。

  略一沉吟,他倒也沒有反對,只道:「你看著辦吧。」

*             *             *

  晌午時分,江柏松來到盛家家廟,這日天氣晴朗,冬陽略略驅散了些寒意。與做油糧生意的胡家不同,江家做的是漕運,因此胡家固定每隔兩個月會托江家從豐水城運送一批藥材給女兒。

  將藥材交給下人後,江松柏跟著青眉前去探望自家表妹。

  「青眉,蘭悅這陣子一切可還好?」走在廊道上,江柏松關切的詢問。他生得濃眉大眼,身量魁偉,性情颯爽,不拘小節,因為人仗義,家中又做漕運的生意,結交的朋友三教九流皆有。

  「一切都還好,只是前兩日二爺突然來了家廟,讓夫人的心疾又犯了。」提起這事,青眉緊蹙眉心,一臉憂容。

  聽聞自家表妹因為盛明封又犯了病,江柏松皺起眉,「他不是一直對蘭悅不聞不問,怎麼會突然過來了?」

  「也不知二爺來家廟打算做什麼,這兩日古古怪怪的,我擔心他再不走,夫人會心煩的又再發病。」提起盛明封,青眉便沒好臉色。

  江柏松當即便道:「若蘭悅不想見他,不如我接她回胡家吧。這趟姨母原本是想隨我同來探望蘭悅,可不想出發前一天,小孫兒突然病了,一時走不開,這才沒來,不過她託我轉告蘭悅,若她真在盛家待不下去,隨時可回胡家去。當時得知蘭悅遭盛明封那小妾陷害,逼得不得不自請到家廟來,就把姨母給氣壞了,鬧著要將她接回去呢。」

  「太太是心疼夫人,不捨得她遭罪,夫人心裡也惦記著胡家,不想給胡家添麻煩,這才寧願待在盛家家廟裡,沒回娘家去,只求能在這兒安安穩穩度日,撫養小姐長大,可……」說到這兒,青眉猶豫的看了江柏松一眼,欲言又止。

  見她這模樣,江柏松心知她定是有話想說,直接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兩人這時已來到寢房附近,青眉站在廊下,見左右無人,低聲說出自個兒的盤算。「表少爺,這盛家怎麼對待夫人,您也是知道的,好不容易夫人才能在這兒清清靜靜的過日子,這二爺一來,就把安生日子給破壞了,所以我想,能不能請表少爺幫個忙,趕走二爺,讓夫人得回清靜。」

  江柏松有些為難,「這家廟是盛家的,我一個外人,要怎麼趕走他?」他是有心想幫忙自家表妹,卻也不是魯莾之人,這事於情於理,他都沒有立場趕人。

  「表少爺聽我說,二爺那人心氣高傲,您可以……」青眉將自個兒先前想到的主意告訴他。

  聽完,江柏松摸著下顎忖思須臾,拍著胸膛頷首答應了。「好,這事就交給我。」

  而此刻,胡蘭悅正與盛明封在房裡教瑩瑩讀書。

  她在一旁聽著盛明封一板一眼的教女兒念誦,「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

  女兒一邊跟著念,一邊不時拿眼偷啾著她,每當女兒看過來時,她便會偷偷擠眉弄眼,惹得女兒驚訝的睜大眼。

  盛明封察覺女兒沒有專心,輕斥了句,「瑩瑩,別東張西望。」他接著睞向胡蘭悅,「你也給我規矩點,別逗弄她,惹得她不專心。」以為他沒瞧見她在給女兒扮鬼臉嗎,他真沒想到自己那張臉扮出各種古怪表情竟是那麼滑稽,連他瞥見都想發笑。

  「好好好,我什麼都不做成了吧。」她伸手摀住嘴,朝女兒眨了眨眼。

  瑩瑩睜著大眼睛,臉上有些迷惑,一向不理她的爹,這兩日竟對她格外的親近,而平日裡總是親密呵寵她的娘,卻有些生疏。

  她小腦袋裡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然而她卻忍不住想親近那個陌生的爹。「你既然在這兒,不如就給瑩瑩解釋方才那段話是什麼意思。」盛明封將這事丟給她。前兩日剛來時,他聽見她教導女兒時教得頭頭是道,他想聽聽,這段話她會怎麼教。

  「這段話很簡單,」胡蘭悅微笑的看向女兒,「它是說,孩子生下來父母只知道養活他們,卻不教導他明辨是非與做人的道理,那就是做父母的過錯;同樣的,老師教導學生時,也要嚴明公正,將道理清晰明白的教給學生,假使老師授課時草率馬虎,也不督促學生勤奮學習,那就是老師偷懶怠惰。」

  聽到這裡,瑩瑩稚氣的嗓音提出疑問:「瑩瑩做錯事會被娘責罰,那做父親的沒好好教孩子,還有做老師的偷懶,要不要處罰他們呢?」

  聽見女兒的話,胡蘭悅看向盛明封,不懷好意的笑道:「這問題不如就由你娘來回答。」

  盛明封知曉她是存心的,這幾年來他從沒有教導過瑩瑩,是他失職,沒做到父親的責任,如今聽女兒這麼一問,他也不知女兒是有意抑或無意,一時間倒也不好回答。

  胡蘭悅嘴角愉悅的往上揚起,真想好好誇獎寶貝女兒一番,這問題問得太好了,她倒要看看他會怎麼對女兒解答這問題。 
  略一沉吟,盛明封回答女兒,「做父親的沒盡到教養孩子的責任,自是他有錯,但有句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倘若這個父親能知過、改過,那咱們就要原諒他,給他機會。」

  瑩瑩聽完看向胡蘭悅,可愛的小臉若有所思,接著她點點小腦袋,小聲的說:「如果爹知道錯了,那瑩瑩就原諒他吧。」

  聽見女兒自言自語的話,胡蘭悅瞅見盛明封那微僵的表情,摀著嘴低笑,忍不住一把抱起女兒,「瑩瑩真乖,爹以後會好好待你。」

  她相信盛明封適才那番話是出自真心,經過這次的事後,往後他應不會再忽視女兒,所以才替他向女兒許諾。

  盛明封張嘴想說什麼,喉腔卻乾澀得說不出話來,這些年來他沒盡到一天做父親的責任,甚至也沒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令她們母女倆受了委屈,他在心中發誓,往後他會好好補償她們母女,盡到做丈夫和人父的責任。

  默默看著她們母女倆,他胸口處漫開一抹暖意,他目光從女兒身上移到胡蘭悅臉上,隔著自個兒的那張臉,他彷彿看見了胡蘭悅那清美秀麗的面容,她嘴角漾著開懷的淺笑,那模樣美得令他心動。

  他突然很想擁抱她,身子情不自禁的站起來,緩緩走向她,正當他舒開雙臂時,房門猛然被人打開,傳來青眉的聲音!

  「夫人,表少爺來了。」

  他回過神,很快的縮回手,轉過身暗暗打量進來的江柏松,這就是對他妻子餘情未了的人?!

  他想起以前也見過這人幾次,這幾年來,他常替胡家送東西來給胡蘭悅,因他先前對與胡家的這門親事心有不滿,故而也不願與胡家的人走得過近,因此即使遇見他,也只是打個照面,並沒有多談什麼。

  他接著想起每次江柏松遇見他,都橫眉豎目的瞪他,他那時以為這人的臉就是長得那般兇相,倒也不以為意,此刻回想才恍然明白,他定是為蘭悅在盛家的遭遇感到不平。

  江柏松見到變成胡蘭悅的盛明封,十分熱絡的大步走過來,來到他面前,他咧嘴笑道:「兩個月不見了,蘭悅一切可好?」

  面對他那關切的眼神,盛明封眼裡掠過一抹寒光,冷著嗓回了個字,「好。」她現下佔了他的身子,可是好得不能再好。

  江柏松察覺她似是有些異樣,卻又一時說不上來哪裡不對,便不再多想,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她,「這是姨母讓我帶給你的信,這趟她原是要隨我一塊來探望你,誰知你小侄兒忽然病了,她走不開,說下回再來。」

  說完,他瞥見杵在一旁的胡蘭悅和她懷裡抱著的瑩瑩,他對變成盛明封的胡蘭悅視若無睹,走過去直接從她手上抱過瑩瑩,在她粉嫩的小臉上用力親了一口。

  「瑩瑩有沒有想表舅?」

  「有,瑩瑩很想表舅,表舅上回教瑩瑩打壞人的招式,瑩瑩都練熟了哦。」她小手親昵的摟著他的頸子,臉上笑得燦爛,顯然很喜歡這位性情颯爽的表舅。

  「好,那這回表舅再多教你兩招。」他托著瑩瑩的小屁股,睨了胡蘭悅一眼,彷彿這時才發現她似的,意有所指的道:「喲,瞧我這是看見誰了,盛大人沒在京裡摟著愛妾恣意風流,竟出現在這裡,莫不是我眼花看錯了?」說完,他邇騰出一手裝腔作勢的揉揉眼。

  胡蘭悅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家表兄,雖然他平素也對盛明封冷待她的事不滿,可他一向不是那種會說話帶刺之人,這回怎麼一見面就冷嘲熱諷?

  盛明封已明白原委,也存了看戲的心,想看胡蘭悅要怎麼應付她這表兄,可聽他一開口就是諷刺,仍忍不住沉下臉,即使早知道這是青眉事先與江柏松串通好,想拿話激他,卻仍是有些惱怒。

  胡蘭悅臉上擺出盛明封素日裡的冷峻表情,淡淡的朝他頷首,沒理會他那諷刺的話,只道:「表兄難得來一趟,一路辛苦了。」

  江柏松將瑩瑩抱給盛明封,轉過身望向她時,毫不客氣的酸道:「我若不辛苦點,咱們蘭悅這日子怕是都要過不下去了!你們盛家縱容小妾陷害她,把她逼得不得不躲來家廟,這幾個月來不僅對她不聞不問,甚至連該她的分例也不給她,倒是時常藉著各種理由向胡家討要銀錢,盛家這般貪圖胡家的銀錢,卻絲毫不顧惜胡家的女兒,你說你們還要不要臉面?堂堂順安侯府這般作為,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

  表兄這是怎麼了,為何一再出言挑釁?胡蘭悅有些納悶的心忖,他這是在心疼不捨,替她抱不平嗎?

  胡蘭悅接著瞄見盛明封一臉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似是早就知曉表兄刁難一事,她再覷向青眉,青眉卻別開臉,迴避她的眼神,她略一思量,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瞥了眼盛明封,他想看好戲,她便演一齣戲給他看。

  她看向江柏松,一臉虛心受教的表情,「表兄罵的是,此事確實是我盛家做的不對,我是個不孝不仁不義之人。自我娶了蘭悅以來,不僅沒有好好待她,還不時擺冷臉給她看,沒有一點夫妻情義,這是不義;在我母親刻意刁難她時,我冷眼旁觀,沒有制止,使我母親成為一個不慈的婆婆,這是不孝;當母親為我納小妾時,我沒有拒絕,還放任那小妾欺辱她,並冷落女兒多年,這是不仁,我做了這些不孝不仁不義之事,也莫怪表兄見了要生氣。」

  這番自責的話,令房裡的幾人都聽得傻眼了。

  盛明封愕然的瞪著她,她竟把他眨損得如此不堪,當著他的面說他是不孝不仁不義之人!

  而江柏松和青眉則是滿臉意外和驚訝,他們本意是要激怒盛明封,好讓他盛怒的拂袖離去,怎知他不僅不怒,還自責成這般。

  江柏松看向青眉,事情不如他們先前的計劃,這接下來要怎麼做,還要繼續罵下去嗎?

  在三人錯愕之時,胡蘭悅神色自若的再道:「表兄遠道而來,想必是累了,青眉,你帶表兄先去歇會兒,再吩咐廚房中午擺宴,宴請表兄。」

  青眉聞言,不得不應了聲,「是。」事情沒有成功,她有些不甘願的領著江柏松往外走。

  江柏松順便帶走了瑩瑩,房裡只剩下胡蘭悅與盛明封。

  盛明封沒好臉色的橫眉瞪她,「我是不仁不孝不義之人?!」

  胡蘭悅慢條斯理的回道:「我若不這麼說,怎麼平息表兄的怒氣,你總不希望我順表兄的意被氣走吧。」

  「你知道了?」盛明封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看出江柏松的意圖。

  「表兄平素不是會說刻薄話的人,今天忽然當著我的面冷嘲熱諷,實在不尋常。」她看向盛明封,問道:「這事八成是青眉的主意吧,但她不會沒徵得我的同意便這麼做,在做這事前,她定請示過你,對不對?」

  盛明封見她說得絲毫沒錯,不知該誇她還是責備她,教出了青眉這麼膽大妄為的侍婢;還有方才她所說的那番話,與其說是為了應付她表兄,也許更多的是在向他表示她這些年來的怨忿。

  屋裡氣氛有些凝窒,須臾後,胡蘭悅忽然靠近他嗅了嗅,然後皺起眉嫌棄的道:「你這兩日是不是都沒清理我的身子,都有些味兒了!」

  他一愣,臉色羞赧的辯解,「這是你的身子,我不便清理。」雖然她是他的妻,可清洗她的身子他總覺得彆扭,如廁時得蹲著已教他夠難為情了。 

        剛開始他甚至一時忘了,是站著的,結果尿濕了鞋子,怕被青眉發現,他騙青眉說那鞋子壞了,讓人拿去扔了,其實他是偷偷把那鞋給藏起來。

  見他說這話時耳根都紅了,胡蘭悅心中暗笑,她能理解他的感覺,互換了身子,一開始她也一樣不習慣,小解時仍習慣蹲著,在看見下腹多了個她以前沒有的東西,還呆愣了半晌,接著拿著那物好奇的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

  洞房花燭夜那時她一來緊張,二來吹滅了熄火,房裡一片漆黑,她與盛明封摸黑圓房,怕是不只她,就連他也沒瞧清她的身子吧。

  她望向盛明封,心忖依他那冷峻又嚴肅的性子,要清理她的身子,他恐怕會有所顧忌,想了想提議,「要不這樣吧,今晚咱們倆互相清洗自個兒的身子。」她想得很簡單,自個兒的身子自己洗,這就沒什麼好顧忌了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一時沒會意過來。

  「就是你洗自己的身子,我洗自己的身子。」

  「這……」

  「在找到那件聖誕禮物,換回咱們的身子前,二爺也不想頂著發臭的身子過日子吧?」

  最後盛明封不得不點頭答應。

*             *             *

  在宴請江柏松前,盛明封特地叫來青眉囑咐她,「先前二爺說的話你也聽見了,趕他走的事就此作罷,別再提了,這事你跟表兄說一聲。」

  「夫人,您這樣就原諒二爺了嗎?」青眉有些不平。

  盛明封對她說了句心裡話,「我看出二爺是真心後悔了。」他確實是後悔了以前沒好好待蘭悅母女的事。

  「這麼輕易就原諒二爺,那您以前和小姐受的那些罪怎麼辦?」

  盛明封想起這四年來的事靜默了片刻,他沒有資格代替蘭悅和女兒原諒自己,這種事要她們母女說了才算,他甚至不知她願不願意原諒他。

  見他這般神情,青眉誤以為自家主子心中對二爺仍是有怨的,略一忖思,登時又有了主意,「要不咱們來試探二爺,看他是不是真的真心悔過了。」

  這丫頭怎麼沒個消停,先是想趕他走,現在又想試探他,他心中雖不贊成,可仍不免好奇的一問:「你想怎麼試?」

  青眉想了想說道:「不如咱們同表少爺商量商量。」

  聽見她又提起江柏松,他忍不住皺眉,「表兄難得來一趟,你別老拿這些事去煩他。」

  「表少爺與夫人一塊長大,他一向關心夫人,有什麼只消開口說一聲,他定會幫忙。二爺先前話是說得好聽,可誰知道他心裡是不是真這麼想,不試他一試,奴婢總不放心。今日表少爺在,剛好可以替咱們拿個主意。」青眉說完,便急著走了,「我這就去找他。」

  盛明封扶額,蘭悅究竟是怎麼慣著這丫頭的,餿主意層出不窮。他心一橫,既然是她自個兒養出來的丫頭,那這些餿主意她就自個兒承受吧。

  接著他想起她先前說今晚兩人要互相清理身子的事,臉孔不禁燒紅起來,他下意識探手撫向自個兒的胸脯,摸到那兩團高聳時,胸口一悸,心跳忽然失序,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趕緊縮回手,大口吸吐著氣,這身子真是要命,單單隻是摸了胸脯一把就受不了,倘若晚上與她裸程相見,豈不又要犯病了。

  成親四年來,他們兩人只行房了一次,就是洞房花燭夜那次,瑩瑩也是她在那時懷上的。

  後來因她有意無意的迴避,兩人不曾再行過房,以前他以為她是不想同他行房,現下他明白了,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的身子承受不住。

  盛明封喃喃道:「待換回去後,得找人治好她的心疾。」

  沒多久,午宴準備好,去找江柏松的青眉也回來了,她帶著一臉歡快的笑意說道:「夫人,成了,事情我已同表少爺安排好,他會看著辦的。」

  盛明封以為她又讓江柏松找碴,心裡也沒在意,經過這兩天,他已發現自家妻子異常聰慧,擺平江柏松應是綽綽有餘,他絲毫沒有想到,青眉這回不是要找胡蘭悅的碴,而是找他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1:52 AM 編輯

【第四章】

  到膳堂,盛明封瞧見瑩瑩正與江柏松在一塊,瑩瑩被江柏松抱在懷裡,兩人十分親昵的說著話,也不知江柏松說了什麼把她逗得咯咯直笑,而胡蘭悅則獨自坐在一旁看著兩人,微揚的嘴角噙著笑,眼神也透著暖意,令他那張素來冷峻的臉龐流露出一抹溫柔。

  他突然很想瞧瞧,當兩人換回來時,她是否也會露出這般溫柔的神情。

  見到他進來,江柏松抱著瑩瑩迎上前來,殷勤的扶著他坐下。

  「蘭悅,你來啦,快坐,我這趟過來帶了你愛吃的香芋,讓廚子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他就旁邊坐下,懷裡抱著瑩瑩,也不管主客之分,逕自就舀了一碗香芋羹遞上,「你快嚐嚐合不合胃口?」

  盛明封素來不愛吃香芋,可聽說蘭悅愛吃,他總不好這時突然改口說自個兒不喜歡,在江柏松的注視下不得不接過嚐了口。

  「怎麼樣,可好吃?」

  「嗯。」他微不可見的輕蹙了下眉,敷衍的點了頭。

  江柏松很快又再夾了個芋泥丸子給他,「你再嚐嚐這個。」

  盛明封逼不得已再吃了口,就這樣,被逼著連吃了幾道以討厭的香芋做的菜,見江柏松又要再替他夾菜,他忙阻止。

  「表兄別忙了,今日的午宴是我與二爺宴請表兄,怎好讓你一直為我夾菜,表兄自己也快吃吧。瑩瑩過來我這兒,別打擾表舅用飯。」他一邊招手讓女兒過來,一邊瞅了眼坐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胡蘭悅。

  她氣定神閒的坐在主位,優雅的品嚐滿桌子香芋料理。

  瞅見他投來的眼神,再見被他叫到一旁坐著的女兒,拿著一雙眼頻頻朝江柏松看去,胡蘭悅心知瑩瑩與她表舅感情好,江柏松難得來一趟,她想跟他在一塊。

  她索性讓趙管事將瑩瑩抱過來,坐到她身邊,揉著她的小腦袋,哄著她,「你表舅後天才走,明兒個爹請他帶你出去玩可好?」

  「真的嗎?」瑩瑩登時露出燦爛的笑顏。

  「真的。」她剛好可以趁這機會讓盛明封教她騎馬。

  「謝謝爹。」她歡喜的拉著爹的手,也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爹爹身上有種讓她很熟悉的感覺。

  「快吃吧。」她為瑩瑩夾了些菜,讓她慢慢吃。

  看見碗裡都是她喜歡吃的菜,瑩瑩小手拿箸,高興的吃著。

  捏了捏女兒的小臉頰,胡蘭悅抬頭望向盛明封與表兄,瞥見表兄仍殷勤的不停為盛明封佈菜,夾的都是她愛吃,但盛明封不喜的香芋,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

  她剛嫁進盛家時,就聽說了盛明封不喜香芋的味道,因此不吃香芋做的菜,而此刻他卻得忍住氣,把他不喜歡的香芋一一吃下肚,也不知他心裡是不是氣壞了。

  她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須臾後發現,表兄今日似乎格外殷勤,且也不知是刻意抑或無意,他捱著盛明封坐得極近,態度親昵的就彷彿他們兩人才是夫妻。

  以往表兄待她雖親近,可因她已出嫁,表兄恪守男女之防,倒也不至於有什麼過於親昵之舉,眼前這情形是怎麼回事?

  瞥見江柏松朝她投來的一抹挑釁眼神,她微微瞇起眼,他這是……在向她示威嗎? 

     而盛明封則快被江柏松給煩死了,在他又替他舀來一碗湯時,他忍不住沉下臉說:「你吃你的,別管我了。」

  江柏松有些訝異,表妹因心疾的原故,素來很克制情緒,鮮少動怒,且兩人一塊長大,情誼深厚,更不曾這般對他說過話,難道是因他表現得過於親近惹惱了她?

  不過他這也是為了試探盛明封,難道青眉沒告訴她嗎?

  青眉這時才想起,先前似是忘了對主子說清楚,他們打算要藉此試探盛明封的事,但這時要說也已來不及了,只能暗暗朝自家主子使眼神,偏生自家主子不知怎麼回事,完全沒會意過來。

  不明原委的盛明封陡然想起一件事,這江柏松以往面對蘭悅時,莫非也這般親近?

  這念頭一起,他臉上不由得更冷了幾分,指向坐在一旁的正牌胡蘭悅,低聲警告,「二爺就坐在那裡看著呢,表兄這般莫不是要教我難堪?」他存心要讓江柏松清楚的知道,蘭悅是他的妻子,要他死了心,別再對她存有不軌之心。

  江柏松一愣,看了眼對面悠哉吃著飯菜的胡蘭悅,這該說話的人沒反應,不該說話的人卻開口了,是怎麼回事?

  一般男子見有別的男子對自家妻子這般獻殷勤,早該心生不悅了,更有甚者,也許已拳腳相向,可盛明封卻兀自吃得津津有味,對此一點也不在意,這分明是沒將蘭悅給放在心裡,因此才不在乎她與誰親近。

  這麼一想,他越發覺得盛明封十分可惡,憤而拍桌而起,痛斥胡蘭悅,「盛明封,你究竟把蘭悅當成什麼?你心裡若是沒有把蘭悅當成妻子,不如就放她回胡家吧,省得她繼續留在盛家受氣。」

  聽見他的話,盛明封這才省悟過來,原來方才的一切是江柏松在試探變成他的蘭悅。

  他心中惱怒,這事青眉竟沒事先稟告他,如此擅作主張的丫頭,他得替蘭悅好好懲治懲治,否則再放縱下去,還不知日後會不會做出更膽大包天的事來!

  胡蘭悅聽了江柏松的斥責,慢條斯理的吃下一口菜,再擺出一副冷峻的神情開口駁斥,「表兄為何突出此言?我見表兄與蘭悅久未相見,即使覺得表兄對蘭悅顯得過於逾禮,也忍著沒發話,只當你們兩兄妹久未見面,難免親近些,莫非不是這般?若是如此,那麼表兄置我於何地?我敬重表兄,表兄若有存有這般心思,可對得起我?」

  江柏松被她說得一時有些心虛。

  他與蘭悅一塊長大,心中對她確實有情,可當她嫁給盛明封後,這份情他也只能深埋心中,在得知她嫁進盛家後受了不少委屈,他心疼極了,曾一度萌生想接她離開的念頭。

  可他明白依她的性子,她必是不會肯的,她不願讓娘家的父母為難,因此後來即使她被盛家冤枉,她也寧願前來盛家家廟這裡暫避,也不肯回胡家。

  他也知曉她一直視他如兄,並不像他這般對她有男女之情,也因為如此,當初娘反對他娶她時,他並沒有強求。

  當年在得知她要嫁給盛明封時,他雖萬分不捨,卻也盼著她嫁進盛府後能過著好日子,不想盛明封並沒有好好疼惜她,還讓她遭受了無數的委屈。

  想到這些,江柏松忍不住怒目質問,「娶了蘭悅這些年來,你捫心自問,你可曾好好待過她?你若有好好對她,她又何至於躲來盛家家廟?」

  方才聽見表兄斥責她的話,再想起他適才殷勤對待盛明封的作態,胡蘭悅稍加思索便省悟,八成又是他和青眉想藉機來為難盛明封,無奈她現下變成了盛明封,這刀口便對上了她,她微一沉吟,索性將這棘手的問題丟給盛明封回答,橫豎表兄質問的人本就是他。

  「這事你何不問問蘭悅,聽聽她怎麼說。」

  盛明封沒想到她會一甩手把問題扔給他,他看她一眼,卻也沒怪她,因為江柏松原本就是針對他而來,理該由他回答,問題在於要如何回答才能讓江柏松滿意,不再刁難他,且還不能曝露了他目前的身分。

  理了理思緒,他啟口答道:「當年我倆是盛家與胡家為了各自的利益,才被迫成親。這其中又因我的心疾造成了對彼此的誤解,但日前我們已把話說開,如今已沒了誤會,往後,我希望我們夫婦能成為比翼鳥,永結同心。」他藉著這番話,同時也在向胡蘭悅表明心跡。

  聞言,胡蘭悅詫異的望看他,她不知他這番話究竟是出自於真心抑或只是為了應付表兄所說。

  江柏松在親耳聽見表妹這番表白,臉上一怔,心情複雜的瞅著頂著胡蘭悅那張臉的盛明封一眼,接著再望向變成盛明封的胡蘭悅,朗聲道:「既然蘭悅都這麼說了,我希望你日後能善待她,別再辜負她,否則我饒不了你!」

  說完,他起身離去。多年來他一直傾慕表妹,如今親耳聽見她說出希望能與盛明封永結同心的話,心情不免有些黯然。

  他一走,瑩瑩也邁著小短腿追了出去,「表舅,等等瑩瑩。」

  他停下腳步,看向有幾分肖似胡蘭悅的小瑩瑩,嘆了口氣,說了句玩笑話,「不如表舅等你長大,娶你好了。」

  瑩瑩似懂非懂的睜著圓黑的大眼看著他,「表舅要娶瑩瑩當新娘子嗎?」

  他抱起她,揉著她的小腦袋,自嘲道:「表舅亂說的,你別當真,走吧,表舅帶你去遛遛。」

  膳堂裡,盛明封看向胡蘭悅,神色認真的表示,「我方才所言,全是肺腑之言。」

  侍立在一旁的青眉聽見他的話,暗自驚疑不已,夫人這是怎麼回事,為何會突然對二爺說出這些話來,難道她真的想與二爺共度白首嗎?二爺以前那麼對她,她就一點都不在意了?

  聞言,胡蘭悅靜默好一會兒,才徐徐說了句話,「多謝。」言畢,她也起身離去。

  他們夫妻疏離了四年,如今乍聞丈夫親口表白,她心緒一時複雜難言,釐不清是何滋味。

  當年嫁進盛家時,雖不是她所願,但也曾萌生能與丈夫琴瑟合鳴、白首偕老的念頭,她甚至想過要將患有心疾的事告訴他。

  可洞房花燭夜圓房後,她身子有些承受不住,翌日心疾便又犯了,為了隱瞞病情,起初那幾天,她不敢見他,也因此被他誤解了什麼,此後,他便待她十分疏離,她也沒有機會再向他坦承她有心疾之事。

  當年看著婆婆為他納妾,她沒能克制住自個兒的心緒,令心疾又犯了,那時她告訴自己,唯有讓自個兒死心了,心疾才不會再複發,因此她對他和秦詠雪的事不再聞問,只專心的撫養女兒。

  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後來她遭秦詠雪陷害,被婆婆斥責,更遭到他的冷待時,她才能無動於衷,不悲不怒的自請前來家廟。

  此時他突然告訴她,欲與她永結同心,她下意識的抬手按著胸口,心跳動得有些快,但她卻不再有窒悶的感覺。

  能有一副健朗的身子真是好,她再也無須憂慮什麼時候心疾會突然發作,她忽然有些壞心的想著乾脆不要換回去好了,下一瞬卻啞然失笑,盛明封一定不會願意。

  也不知為何,她覺得此刻的心情彷彿晴朗的藍天一般,澄澈明亮。

  永結同心啊……若是他接下來表現出的誠意能打動得了她,也未嘗不可。  
  
        她突然想到她先前同他說好要清理自個兒身子的事。

  那時她想得簡單,沒考慮太多,這時才想到,要互相清理自個兒的身子,豈不是要裸裎相見?

  這麼一想,她臉上忽覺燥熱,抬手搧了搧,有些羞窘尷尬,又忍不住有幾分……期待。

*             *             *

  回到寢房,青眉便按捺不住的追問。

  「夫人,您是什麼時候把您罹患心疾的事告訴了二爺?」這事她怎麼一點都不知情。

  「幾日前發病後不久。」他是在那時才得知蘭悅罹患心疾之事,心中一邊思量著她在膳堂對他說的那句多謝究竟是何意。是多謝他的這番心意,並且她很樂於接受;抑或是多謝他的心意,但已太遲來不及了?

  「這事您怎麼能告訴二爺,萬一他告訴老夫人他們……」

  「他不會告訴老夫人。」既然蘭悅不願意讓母親知曉這事,他便會為她保密。

        青眉滿臉疑竇,忽然間發現夫人與二爺之間似乎有不少事她都不知情,可她明明一直隨侍在夫人身邊啊,尤其方才在膳堂時,夫人對二爺說的那番話,更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夫人,您可別……」

  青眉不放心的想叫她別太相信二爺,但盛明封嫌她太吵,揮手讓她出去。

  「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青眉不得不退了出去。

  盛明封走到梳妝鏡前,望著出現在銅鏡裡那張清美秀麗的臉龐,他仔仔細細的看著那張臉,眉如新月,眼似秋水,約莫是因為心疾鮮少外出的緣故,她的膚色異常白皙,他想起那日剛來到家廟時,瞥見她教導女兒時淺笑盈盈的模樣,忍不住抬手撫摸鏡中人的嘴角。

  但那裡此刻卻是緊抿著的,並沒有笑意。

  他試著揚起嘴角,可那笑冷而生硬,一點也不似她,他再擺弄了幾個表情,最後只好悻悻然放棄。

  現下變成蘭悅什麼都做不了,只期望能快點換回身子,那麼他就能對她……

  這晚月明星稀,盛明封來到浴間,裡頭熱氣蒸騰,他遣退了青眉要獨自走進去。

  青眉不願,擔心她的身子。

  「二爺也在裡頭。」他與妻子共浴之事,他想借著她的嘴讓江柏松知曉,好讓徹底他死了那條心。

  青眉震驚得一雙眼珠子瞠得大大的,二爺與夫人要共浴?!待盛明封走進浴間關上門,她仍一臉驚愕得回不了神。這是怎麼回事,她究竟錯過了什麼?夫人與二爺究竟是何時開始變得這般親密?

  盛明封進去時,胡蘭悅已等在裡頭,見到他,她趕緊上來扶著他。

  對她主動的親近,他心中剛升起一抹喜悅,就聽她說:「當心,別滑倒了,我這身子可禁不起摔。」

  他心中那抹喜悅瞬間被她的話給澆熄。

  這浴間頗為寬敞,裡頭除了設有一處浴池,一旁還擺了椅榻和桌几,她小心扶著他在一張椅榻上坐下,「來,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後,咱們再開始清洗身子。」胡蘭悅端來一杯剛沏好的茶遞給他。

  盛明封接過茶,好奇的問道:「你平素洗浴都要先飲茶再凈身嗎?」

  她解釋道:「先暖了身子再進浴池,我的心臟才不會因一時適應不了這熱水又犯病。」為了多活幾年,她可是很嬌養自個兒的身子,就怕太早去了,留下瑩瑩一人。

  盛明封捧著那杯熱茶慢慢啜飮,倘若不是頂著這副身子,他也難以想像她的身子竟是這麼嬌弱,才剛進來一會兒,這滿室氤氳的熱氣已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心中忽然有些發酸,若不是這般精心照顧自己,她怕是早早就死去了吧。

  「你這心疾就沒大夫能治得了嗎?」倘若還有名醫能治得好她這病,即使遠在千里之外,他也願意親自為她去求醫。

  看出他對她的關懷,胡蘭悅搖頭,「我的心臟天生就有缺損,是治不好的,幸運的是我生在富甲一方的胡家,打小我爹娘就為我請來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吊著我的命,我才能活到這麼大,若是我生在窮困人家裡,怕是過不了一歲就夭折了。」說起這事,她心中便對爹娘充滿了感激。

  就連為了她的婚事,爹娘也耗費了許多心思,不想委屈了她,千挑萬選的為她挑上了盛家,想說讓她嫁進盛家當個官夫人,好吃好喝的養著,哪裡想到盛家卻是那般待她,令爹娘懊悔不已。

  說到這兒,她想起一事,正色說道:「二爺,倘若有朝一日我熬不過去,請你好好替我撫養瑩瑩長大,並為她找個好歸宿,家世門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能疼惜瑩瑩。」

  聽她彷彿在交代遺言似的,他心口一緊,斥道:「胡說,不會有那日的,再說瑩瑩也是我的女兒,我照顧她也是理所應當,我說過了,以後我會好好待你們母女倆,你這是信不過我的話嗎?」

  胡蘭悅輕笑一聲,「信。」她知依他的性子,他既已這般承諾,就必會做到。見他已飲完茶,她收起杯子,接著伸手去扒他身上的衣物。

  他冷不防吃了一驚,揮開她的手,「你做什麼?」

  知他性子素來冷峻又嚴肅,胡蘭悅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做什麼?當然是清洗身子,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互相洗自個兒的身子,嘖,聞聞這味道,我這身子要是再不清理,都要臭死了。」說著,她還裝模作樣的抬手搧了搧。

  被她這麼一說,他窘得耳根都漲紅了。而看著自個兒那張臉紅得猶如蝦子,胡蘭悅覺得很新鮮,但又擔心太作弄他,萬一讓他心緒過於激動又發病就不好了,她只好憋著笑決定適可而止。

  「二爺,我先清洗自個兒的身子,待會再換你清洗自個兒的,你看這樣可好?」

  「嗯。」他彆扭的輕哼了聲。

  「那咱們把衣裳脫了吧,這水溫我方才試過了,剛剛好。」說完,她動手除下身上的衣物,踏進浴池裡。

  回頭看向他,只見他磨磨蹭蹭的一件件剝了衣裳,剩下最後的抹胸始終解不下來,有些心急,她失笑的上前,繞至他身後,解開腰後結繩。

  抹胸一除去,盛明封瞥見那兩團白嫩的渾圓,面紅耳赤的別開眼,趕緊走進浴池,想藏住這讓人羞赧的身子。

  突然察覺一雙手摸向他,他神色僵硬的瞪過去,「你做什麼?」

  「咱們不是說好了,由我先清洗自個兒的身子嗎?」見他兩手護在胸前,她突然間有種自個兒彷彿是登徒子,在非禮良家婦女的感覺,又好笑又好氣,她都不羞了,他一個大男人是在羞什麼。

  盛明封發現比起她來,他表現得宛如要被人調戲的女子,不禁赧然的為自個兒辯解,「那什麼……我不是不習慣嗎?」

  為了安撫他,胡蘭悅點點頭表示理解。

  「我也不習慣,但眼下也無他法,只好將就些了,要不二爺把眼睛閉起來吧,我會盡量洗快點。」

  「嗯。」他依言閉起雙眼。

  她拿了條巾帕先仔細洗臉,接著從頸子往下清洗,當她的兩手捧著他身上那兩團渾圓細細搓洗時,盛明封感覺被她的雙手撫摸揉搓的地方彷彿起了一片酥麻,那酥酥癢癢的感覺直傳至他心底,令他的心魂輕輕顫動著。

  他緊閉著的雙眼不禁張開,瞅見出現在他眼前自個兒那張清俊的臉上一臉認真的表情,明明是他的臉,但此刻卻讓他莫名的覺得情動,彷彿從身子深處燒起了一把火,令埋藏的慾望隱隱蠢動著。

        胡蘭悅彎著身專心清洗自個兒的身軀,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她接著很自然的把手伸進他的兩腿之間。

  他整個人一顫,扣住了她的手腕,氣息有些不穩的質問:「你在摸哪裡?」

  她理所當然的回答,「那處也要清洗乾淨。」

  「那裡我自個兒來!」他脫口而出,接著便赧然的窘住了。

  看出他的尷尬,她抿著笑說道:「那你要洗乾淨哦。」

  盛明封漲紅著臉轉過身,背對著她走到角落去,胡蘭悅沒跟上前,趁著在等他時,索性清洗起現下這副身子。

  她先掬水洗了把臉,接著開始搓洗頸子和胸膛,再拿條巾子搓著背部,接著,略一猶豫,見盛明封還杵在浴池角落沒回來,發現池水已有些涼了,她索性彎著身,直接清洗下半身。

  待盛明封洗好,慢吞吞走回來時,覷見她兩隻手竟在搓洗著她身下那物,他臉孔漲得通紅,羞惱的斥問:「不是說好了我的身子由我自個兒清洗嗎,你這是在做什麼?」

  她無辜的解釋,「要不是你磨磨蹭蹭這麼久,讓熱水都變涼了,我用得著自個兒洗嗎?她接著催促,「你洗好就快上去吧,別在浴池裡待太久,免得受了涼,又要犯病。」

  聽聽,她這責備的語氣是怎麼回事,這是他願意的嗎?

  他沒好氣的回了句,「這還不是你身子太差的緣故。」他第一次洗女子的身子難免生疏,且他之所以花了長一點的時間,還不是為了要幫她把那處洗乾淨點,他有錯嗎?

  瞧見原屬於她的那張臉赤紅得彷彿要滴血,她不敢再惹他生氣,連忙好言哄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你快上去吧。」

  「哼。」他丟下一聲冷哼,走上浴池。

  她聽見那哼聲軟軟的,聽起來倒像是在撒嬌,不由得莞爾。

  她也跟了上去,取來大塊的巾子先替他把身子擦拭乾凈,再服侍他穿上衣裳。見她就這樣光溜溜的站在他跟前,儘管眼前這副身軀是他的,但還是有股說不出的古怪。

  他催促她,「你也快把衣裳穿起來。」

  替他將腰帶仔細繫好,胡蘭悅這才拿起衣物一件件穿上,瞥見他滿臉的不自在,她刻意慢吞吞的穿著,一邊說道:「二爺,有了這次的經驗,我想往後咱們就不用再多此一舉的互相清洗自個兒的身子了,雖然眼下咱們是佔著對方的身子,但清洗起來的感覺就如同在洗自個兒身子一樣,你說是不是?」

  哪裡一樣了,他在清洗她的身子時,心跳快得心疾差點要複發,可這話他沒打算老實告訴她。

  待她穿好衣物後,他冷不防摟住她,拉下她的頸子,吻住她的唇,或者該說是自個兒的唇。

  用著她的唇親吻著自己的,這滋味……真是難以言喻的銷魂,兩人唇齒之間漫開一抹酥麻的感覺,整個心魂彷彿都跟著震動了。

  先前她一直調戲他,他原只是想回敬一下嚇嚇她,可一吻之後,他便陷進了那種奇妙的滋味裡,不想這麼快放開她,他用唇瓣吮吻著她,唇腔裡瀰漫著她的氣味,他纏攪著她的唇舌,霸氣的想索取更多,整顆心劇烈的跳動著,整個人更是熾熱得宛如要沸騰似的。

  即使如此,他仍耽溺在這吻裡,捨不得放開她,是她察覺他的身子在發燙,這才強行推開他。

  「夠了,你的身子會受不了!」話畢後,她看著自個兒那張染著情慾的臉龐,改口道:「不,是我的身子受不了。待會回去後,讓青眉拿顆護心丹給你服下。」她說著便扶他坐下,倒了杯茶喂到他唇邊。

  他緩緩啜飲幾口茶,體內那抹躁動的情慾漸漸平息下來。

  他抬眼睇看著她,肅聲道:「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這病。」否則一旦動情,就有生命之危,以後他倆豈不是什麼事也做不了。

  她淡然搖頭,她也是醫者,比誰都明白,她這身子不可能治得好,能多活一年,都是向老天偷來的了。

  他緊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的道:「以前我因誤解而錯待了你,但今後,我必會守護著你,不再辜負你,請你相信我。」

  她怔愣的看著他,他陣光緊緊凝視著她,彷彿她不答應,他便不放開她。

  他眼裡的執著和誠意逐漸融化了她冰冷的心,她唇瓣緩緩漾開暖笑,輕輕頷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2:26 PM 編輯

【第五章】

  翌日一早,瑩瑩被江柏松帶出去玩,盛明封也支開了青眉和丫鬟,悄悄來到馬房教胡蘭悅騎馬。

  盛明封到時,胡蘭悅已等在那裡,現下佔著他這副身子,她不再受心疾所苦,夜裡睡得極好,早晨自然精神奕奕。

  一見到盛明封過來,她便笑吟吟迎上去。今天天晴,但盛明封身披著一襲雪紹斗篷,將整個身子緊緊裹著,這身子畏冷的很,不披著斗篷會受不了。

  見到他氣色不太好,胡蘭悅關切的問:「是不是昨晚身子不舒服,沒睡好?」

  盛明封隱晦的覷她一眼,敷衍的頷首。他總不能告訴她,約莫是因為昨晚兩人共浴的緣故,昨夜他竟作了場春夢,那算是個惡夢,夢裡兩人並沒有換回來,她蠻橫的用著他的身子與他歡愛,他抵抗未果,最後不得不屈服於她身下,然後……他嚇得驚醒過來,到現在還餘悸猶存。

  若是一直無法找到那聖誕禮物換回身子,那後果……他幾乎不敢想像,他凝重的朝胡蘭悅交代,「你晚點讓曹方再派個人回侯府,催莫總管加派人手去找聖誕禮物。還有,我會再另寫幾封信給我幾個朋友,請他們也幫忙留意。」

  見他一臉擔憂,她溫言安撫,「你不用著急,這會距離過年還有好幾日,晚點等表兄回來時,咱們也請他幫忙打探,他交遊廣闊,手底下人也多,說不得能打聽到那聖誕禮物的消息。」

  「嗯。」他臉色稍霽,「把馬牽出來吧。」

  馬房的小廝已被她遣走,她牽出日前她騎的那匹馬,蹬著馬鞍爬上去,拉起韁繩,便要驅馬兒走。

  盛明封站在一旁叫住她,「等等,你要先輕輕拍拍馬兒的頸部安撫它。」

  她依言輕輕拍撫馬的頸部,一邊在它耳旁跟它商量,「馬大哥,幸會幸會,你是我所看過的馬裡最好的,我相信你跑起來一定很威風,吶,咱們商量一下,小妹我呢不會騎馬,待會兒若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就別同我計較,再把我摔下去了,成嗎?」

  馬兒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她的話,打了個響鼻,盛明封見她竟在討好馬兒,好氣又好笑的看她,眼裡不自覺的流露出一抹縱容。

  他接著再出聲教她,「你持韁時要注意它的鬆緊度,不能太緊勒疼了馬兒,但也不能過鬆,另外,操控韁繩的方向,就能左右馬兒的方向。」

  「我知道了。」她試著拉了拉韁繩。

  讓她練習片刻後,他再叮囑道:「你記住,若是馬兒躁動受驚時,你身子不要太過前傾,要用手拉住韁繩,身體微微後仰,蹬著馬鞍,或是以聲音喝止它,讓馬安靜下來。」

  胡蘭悅趕緊記下他說的話,試著練習了一遍他所教的那些方法,才緩緩讓馬走起來。

  馬兒穩穩載著她走了好幾步,她很欣喜,約莫是她適才輕拍它的頸子安撫住了馬兒,她高興的看向坐在一張橫條椅上的盛明封,眉開眼笑道:「你瞧,它沒再把我摔下去。」

  看著自個兒那張臉因她笑得這般神采飛揚,盛明封的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它這會兒只是慢慢走,你想騎著它奔跑,還要再練一段時日。」

  「嗯,這幾日我有空便會來練習,等學會後,就能帶著瑩瑩一塊騎馬了。」聽見她這話,盛明封心情有些複雜,他急著換回自己的身子,可那樣一來,也許時間便不夠她學會騎馬。

  罷了,若是這幾日便能找到那聖誕禮物,他可以多忍受幾日,晚幾天再與她換回來,讓她有機會能親自載著女兒一塊騎馬;否則依她這病弱的身子,若是錯過這次機會,以後怕是永遠都無法如願。

  接下來幾日,每天晌午,兩人皆屏退隨從,相約在馬房後方的空地上練習騎馬。幾天下來,胡蘭悅已漸漸能駕馭馬兒,隨著她的騎術從生疏到進步,兩人也由一開始的疏離到熟稔。

  十幾日後,盛明封站在馬房附近的空地上,看著胡蘭悅將瑩瑩抱到馬背上,瑩瑩欣喜得整張小臉紅通通,一雙圓黑的眼睛充滿了驚奇。

  他的眼神接著移向穩穩坐在女兒身後的胡蘭悅,她披著一件墨色的大氅,將女兒牢牢圈抱在懷裡後,朝他看來一眼,眼裡流露出明朗又燦爛的笑意,接著低頭對女兒說了聲。

  「坐穩嘍,馬兒要走了。」

  「好。」瑩瑩軟糯的嗓音透著一抹興奮和期待。

  盛明封見她夾緊馬腹,緩緩的讓馬兒在空地上徐徐踱步,看著她們母女,他心中盈滿了一股說不出的情感,讓他的心整個暖燙了起來。

  他忍不住想著,待他和蘭悅換回身子後,他定要載著她們母女一塊騎馬,以前他虧待她們母女的也會好好補償,他不會讓她們母女倆再遭受任何委屈,他要讓她們此時此刻的歡喜之情能永遠保持下去。

  騎了一圈後,瑩瑩抬起小臉望向胡蘭悅,脆嫩的嗓音問著,「爹,不能讓馬兒跑快一點嗎?」

  看著女兒那雙歡喜得發亮的眼神,胡蘭悅哪裡忍心拒絕女兒的要求。

  「可以,不過要跑慢一點,這兒地方小,不能跑太快。」說完,她讓馬兒稍稍加快了些速度,在空地上小跑起來。

  她雖已能操縱馬兒,但畢竟習馬的時日不長,又載著寶貝女兒,不敢太冒險,等過一陣子再更熟練了些,便能載著女兒到外頭去遛遛了。

  見馬兒慢慢跑起來,盛明封有些緊張的看著她們,她雖已學會騎馬,可到底不久,隨著她命馬加快速度,他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瑩瑩在馬兒跑起來後,高興得脆笑出聲,「好棒、好棒,爹,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見女兒這般高興,胡蘭悅忍不住應了女兒的要求,再提快速度。

  見她越騎越快,擔心她們的安危,盛明封急忙出聲阻止,「夠了、夠了,快停下來!」

  聽見他的聲音,胡蘭悅慢慢放緩速度,勒停馬兒,再將女兒給抱下馬。

  瑩瑩一下馬,就飛奔到盛明封跟前,拉著他的手,小臉蛋眉開眼笑的說:「娘,騎馬原來這般好玩,讓爹爹也載您玩玩好不好?」

  聞言,盛明封還來不及開口答話,就聽見胡蘭悅一口答應了下來。

  「好啊,夫人請。」避開瑩瑩,她朝他眨了個眼,向他伸出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多年來因著身子的緣故,她一直壓抑本性,如今無須再顧慮心疾的事,令她不再忌諱的流露出原來活潑的性子。

  盛明封看著她做出如此俏皮的表情,心裡不知怎地一片柔軟,沒有拒絕她的邀請,提步走了過去。

  胡蘭悅有些訝異他竟會答應與她同騎,她原本只是想逗弄他罷了。見他已走了過來,她稍稍猶豫了下,心忖只是慢慢騎,她那副身子應當能承受得了吧。

  見他提步要踏上馬蹬,容不得她再多想什麼,她小心翼翼扶他上馬,再跨坐在他身後,用他那兩條結實的胳臂牢牢環抱著他。

  瑩瑩被青眉帶著站在一旁看著,神色似比自個兒騎還要欣喜,小嘴笑得闔不攏,就連眼睛都笑得瞇起來。

  「青姨,爹真的載娘騎馬呢!」

  「是啊。」青眉應了聲,心中納悶的想著,自打二爺來了家廟之後,就彷彿整個人都變了,對夫人和小姐好的不得了,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胡蘭悅讓馬兒徐徐繞著空地慢慢走著,盛明封身子有些緊繃,他從來不曾這般被人圈在懷裡騎著馬,這是打從娘胎出生後頭一遭。

  胡蘭悅也很緊張,用著別人的身子摟著自個兒的身子騎著馬,感覺實在是說不出的新奇。

  察覺到懷裡的身子有些僵硬,明白對方大約同她一樣緊張,胡蘭悅在他耳邊輕聲道:「多謝二爺教會我騎馬,否則今天我也沒辦法如願載著瑩瑩一塊騎馬,你方才瞧見她笑得有多開心了吧。」

  「以後我會載她一塊騎馬。」盛明封接著再說了句,「還有你。」

  她一怔之後,眉目頓時柔了幾分,嘴角噙著笑意。她明白經過這陣子下來,他已將她們母女倆放進了心裡,能這般她已心滿意足,萬一她故去,至少還有他這個做父親的能護著女兒,如此一來日後她也能少為女兒操一分心。

  她含笑輕聲道:「二爺,瑩瑩是我拼了命生下的心肝寶貝,往後,希望你也能如我一樣疼著她寵著她。」

  「我會的。」他承諾,同時在心裡悄悄補了句:我也會寵著你、縱著你。

  剛帶著女兒騎了一圈馬回來,胡蘭悅抱著已睡著的女兒,前來盛明封的房裡,推開房門,就聽見盛明封在喝斥曹方。

  「這都找了多少天,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們究竟有沒有認真打聽?」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聖誕禮物卻仍毫無下落,即便已請託不少人幫著留意,卻遲遲都沒有消息,就連見多識廣的江柏松聽聞這事,也疑惑的表示聞所未聞。看著期限將屆,盛明封自然心急如焚。

  「夫人,咱們已派出所有能派出的人手,甚至還張貼了懸賞告示,可就是沒有人聽過聖誕禮物這東西,您能不能再多給點線索,咱們也好有個方向尋找。」曹方瞟了眼面前神色冷峻的夫人,莫名的覺得那神情有點神似自家主子。

  說來也怪,在尋找聖誕禮物這件事上,一向不管事的夫人竟比主子還更關心,時常召他詢問進展,奇的是,主子竟也囑咐他,這件事全聽夫人的吩咐。

  更讓他詫異的是,主子這段時日竟與夫人、小姐異常親近起來,不若往日那般冷淡疏離。

  他心中很納罕,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曾私下裡向青眉打探,不想青眉也一樣毫無頭緒。

  盛明封臉色陰沉,他自個兒都不知那是什麼東西,如何能給曹方什麼線索。這一切的起因皆是那場荒誕離奇的夢,但這段時間無論他再如何努力,都未能再夢見那家奇怪的店和那名詭異的女子。

  「我沒什麼線索可以給你,你繼續讓他們找,告示多貼幾處。」他煩躁的揮手讓曹方退下,待曹方轉身要離開時,他陡然再叫住他,「等等,我想到一件事,你派人打聽看看,有沒有人見過一家叫人生販賣店的鋪子。」

  「人蔘販賣店?是蔘藥鋪嗎?」

  「不是蔘藥鋪,字是這麼寫的。」桌上剛好擺了一套筆墨,他提筆在紙上寫下當初在夢裡見過的那幾個字,寫完,他將紙順手遞給曹方。 

        曹方頷首接過,出去時盯著那紙上的字,有些訝異,夫人這字怎麼這麼像主子寫的?因顧著看那字,倒教他一時沒注意到剛進門的胡蘭悅,因此也沒行禮,就這麼走了出去。

  胡蘭悅倒是瞥見了他拿在手上的那張字條,和他臉上那抹驚訝的表情,她稍加思索就明白過來,怕是因為字跡的緣故。

  曹方服侍盛明封多年,自然識得他的字,如今見著「胡蘭悅」的字跡竟與他這麼相像,自是吃驚,不過這事倒也不難解釋,只消說她在臨摹盛明封的字即可。

  抬頭,覷見盛明封愁眉深鎖,知他是在擔憂萬一期限到了,仍找不到聖誕禮物,他就一輩子換不回自個兒的身子了。

  眼下這副身子她是很滿意,可讓他委屈的待在她那副病狹殃的身子裡,她也於心不忍。

  將女兒抱到床榻上,為她仔細蓋上被褥後,她走過去安撫道:「二爺莫急,還有幾天的時間,說不得很快便能找到,且那女子說是要許你一個願望,結果卻將咱們倆給互換了身子,這事我怎麼想都像是……」

  見她話說了一半就打住,盛明封追問:「像是什麼?」

  「像是在捉弄你。」

  他何嘗不知那女子是在捉弄他,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眼下連人都找不著,他就怕那女子吃了枰砣鐵了心,不找到聖誕禮物,便當真不將兩人給換回來。

  又過了數日,依然沒有任何好消息傳來。

  眼見距離期限已越來越近,盛明封幾乎死心了,聽完曹方的回稟後,他臉色鐵青的揮手讓他退下。

  心緒起伏過大,令他胸口陡然一陣抽痛,那痛提醒了他現下禁不起大悲大怒,他不得不抑住悒憤的情緒,將臉埋進雙手裡,讓過於激動的心緒慢慢平復下來。

  見他這般,胡蘭悅心中難受,兩手從他的身後圈抱住他,勸道:「別放棄,還有希望。」

  他頹然搖頭,「怕是換不回來了……」

  她抱緊自個兒那副孱弱的身子,想給予他一些溫暖,「不到最後一刻,怎麼知道呢?」

  盛明封沉默半晌,眼見期限已逼到眼前,他不得不收拾心情,開始為之後的事做籌謀,轉過身正色說道:「我當初是以突染風寒為由,擬了奏本向聖上告假一個月,雖然我早已將此次奉命出京所辦的事寫好奏本,一併送進宮裡呈給聖上,不過這一個月的期限一到,仍須回京覆旨。現下我這模樣是萬不可能進宮面聖,得由你代我去面見聖上。之後,你便找個藉口把官給辭了。」

  她不熟稔官場的事,讓她進宮面聖,他委實放不下心,可事已至此,在沒有其他辦法之下,只能讓她進宮一趟。

  「你要辭官?!」胡蘭悅詫道,她知曉他為官以來一直盡心盡力,加上出色的才幹而得到聖上的器重,短短幾年便接連陞官,她還聽說,比起戶部尚書,聖上更加倚重他這個侍郎,許多重要的差事都交代給他去辦。

  這番成就得來不易,且以聖上對他的器重,他尚有大好前途,未來成為一品大員都未可說,若就此辭官,她都忍不住要為他感到惋惜。

  盛明封苦笑,「我現下變成了你,難道還能把這離奇的事稟告聖上嗎?」

  「你真的甘願辭官嗎,要不,我可以暫時頂替你,說不得事情會有轉機。」她不忍心他先前一切的努力就這樣化為烏有。

  他搖頭,「官場上的事十分複雜,官員們彼此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之事層出不窮,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來殺身之禍,你不諳官場之事,還是儘早辭官為宜。我今晚會擬好辭官的摺子,你面聖時再帶進宮裡,呈給皇上。」他不想讓她涉險,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忍下,因為相比起來,她的性命更加重要。

  知他心意已決,她也沒再多勸,「那二爺打算以什麼理由辭官?」

  他望向她問:「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身子看起來像是染了重病?」

  她略一思忖,便明白他是想以此為由來辭官,想了想說道:「我知道有味藥,服下後會令人脈象細沉,看起來看是得了重病。」

  「這藥對身子可有損傷?」盛明封問。

  「倒是沒有,不過服下後第二天身子會排出惡臭。」

  「那麼你明日進宮前,便先服下這藥。」

  她頷首答應,「剛好我這裡有藥材,我晚點就去配藥。」

  這晚,兩人睡在不同的床榻上,卻同樣輾轉難眠。

  深夜時分,胡蘭悅悄悄起身前往祠堂,這裡是盛家的家廟,盛家歷代祖先的牌位都供奉在這裡,她拿著盞燈籠走進來,望著供奉在堂上的祖先牌位,雙膝一曲,在拜墊上跪下,虔誠的雙手合十,希望能以一夜的祈求,來換得盛家歷代先祖們的悲惘。

  半晌後,祠堂裡忽然飄來一抹清香,令她的眼皮不知不覺的闔上,待她再張開眼時,發現自己來到一處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裡?!」她驚疑的問。

  「這裡是人生販賣店,歡迎光臨,我是店員莫湘。」莫湘穿著一襲黑色的束腰長洋裝,那張美麗的臉龐依然像木雕娃娃,沒有一絲鮮活的表情。

  「人生販賣店?」她一怔,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下一瞬登時想起來,這不就是盛明封夢境裡的那家店!她驚喜又激動的抓住眼前這一臉木然的女子,「就是你將我和夫君互換了身子?」

  莫湘低頭盯著被她抓住的手臂,輕輕一揮就掙脫了出來,她抬起眼,那雙彷彿能洞察人心的漆黑眼陣直勾勾的注視著她,問道:「你不喜歡嗎?那是一副很健康的身體,以後你再也不必為心疾所苦。」

  胡蘭悅搖頭,「雖是如此,但那終究不是我的身子,佔據了我夫君的身子而得來的健康,我消受不起。」她接著央求她,「莫姑娘,我不知道我夫君是怎麼得罪了你,令你這般懲罰他,我願代他向你致歉,請你把我們換回來吧。」

  「你確定真的要換回來?那以後你就得繼續承受原來那副身子的病痛。」莫湘再次詢問她。

  胡蘭悅毫不猶豫的回答,「那是我的身子,我本就該承受。」

  莫湘那雙墨黑的雙眼深睇她須臾,指點道:「你若想換回原來的身子,只要將一份你想送給他的禮物藏在樹下,再引他去取,你們就能換回來。」

  聽見方法竟這般簡單,胡蘭悅先是一怔,接著省悟了什麼,「難道這就是你要他尋找的聖誕禮物?」

  「沒錯,這是我們小路老闆送給你們的聖誕禮物。」

  胡蘭悅感激的躬身致謝,「多謝,我明白了,請莫姑娘代我答謝小路老闆,這份聖誕禮物對我和我夫君來說意義非凡,謝謝你們讓我們有了如此難忘的體驗。」

  若非這次的事,她與盛明封之間的誤解也許永遠無法解開,他會繼續冷待她這個妻子,她對他也不會再有任何期盼,寧願獨自在家廟裡撫養女兒長大,而瑩瑩也會一輩子無法得到父親的關愛。

  因為這次離奇的遭遇,改變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命運,這真是一份珍貴的禮物。

  莫湘忽然抬手輕點她的胸口,自言自語的說了句,「我也送你一份禮物好了。」

  隨著她話落,胡蘭悅彷彿從高空中墜落,倏然驚醒過來。

  她看向四周,發現自個兒仍置身在祠堂裡。

  她記得方才去到一個奇怪的地方,遇見一個奇怪的女子,那女子對她說……想到這裡,胡蘭悅驚跳起來,欣喜的奔出祠堂。

  回到廂房,她東翻西找,最後瞥見桌上那瓶她配製好,服下後能讓人看似得了重病的藥,倘若她適才所做的夢是真的,那麼這味藥便用不著了。

  她找了條手絹仔細包起來,悄悄藏在盛明封門前一株青欒樹下。

  放好禮物,胡蘭悅一夜未眠,坐在附近的石椅上。倘若莫姑娘沒有騙她,那麼等天一亮,他們就能交換回來,而這段逍遙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她再也不可能載著女兒去騎馬,不可能恣意的跑跳,更不能再輕易的放任自個兒大喜大怒。

  「就當我作了一場美夢,人生中能有這樣的一段奇遇,已足夠我回味終生了,謝謝,謝謝!」她笑著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仰起臉,靜靜眺望著夜空,當破曉的第一道曙光穿破雲層露出光芒時,她閉起眼,深吸了口氣,徐徐起身,回房去洗漱,將臉擦乾淨,望見鏡裡那張清浚臉龐,她不捨的抬手輕撫著頰面,喃喃道:「看了快一個月,都習慣了,卻不得不還回去,真捨不得呢!」

  她幽幽輕嘆一聲,沒再留戀,換了身天藍色的錦袍,前往盛明封所住的廂房。今天晌午就要啟程回京,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耽擱,得趁著其他人都還未起身時,趕緊與他換回來。

  敲門進去後,她發現盛明封站在窗前,那張臉上有些憔悴,一看就知他定是一夜沒睡。

  她走到他身邊,「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他搖頭,即使已接受再也換不回自個兒身子的事,他心情仍異常低落,一夜都無法入睡,早早便起了身。

  她輕斥,「我不是說我這身子嬌弱得很,禁不起折騰,你開著窗子,萬一吹了風染了風寒怎麼辦?」

  盛明封神色淡然道:「你不用擔心這些,以後這身子的病痛都將由我來承受。」看著面前那張原屬於他的的面容,他心忖這樣也好,這副身子帶給她太多的痛苦了,往後就由他替她來承受吧,她無須再受病痛的折磨。

  「你想承受,還要問我答不答應呢,跟我來。」她拿了斗篷給他披上,拽著他的手,領著他出去,出了房門後,她指著附近一株青欒樹,「看見那棵樹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就在那樹下。」

  「這是何意?」他不解的望住她。

  「你過去看便是。」

  他狐疑的走過去,望見樹下有件東西,他撿起來,打開一看,發現手絹裡包著一隻瓷瓶,他納悶的回頭要問,眼前忽地一黑,一陣暈眩後再張開眼,瞅見胡蘭悅倒臥在那株青欒樹下,他一時沒有多想,情急的奔過去扶起她。

  「蘭悅,你怎麼了?」

  「都說了教你別折騰我的身子,這一夜沒睡,剛回來就睏死我了,我先睡了,你晌午回京時我就不送了。」說完這話,她雙眼一閉,倒在他懷裡睏倦的睡著了。

  他抱著她那纖弱的身子,整個人震住了,不敢置信的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小心翼翼的抬起手,細細撫摸她的臉龐,然後,他低頭注視自己的雙手,這是……他的手!

  他這是回到自己的身子了?!

  他連忙抱著她,起身回到廂房,將她輕輕放到床榻上,為她仔細蓋上被褥後,他快步走到銅鏡前,當銅鏡裡映照出一張清俊的男子面容時,他驚喜的瞠大眼,他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他抬手捏著面頰,那裡傳來的疼痛,讓他清楚的明白這不是夢。

  他快步走回床榻旁,想將這件事告訴她,然而在瞥見她陷入沉睡的臉龐時,他驀地想起方才的事。

  是她來到他的房裡,領他去樹下取了那件東西,他們才換回來,莫非那東西就是他遍尋不著的聖誕禮物?

  他匆忙再回到樹下,找到那隻瓷瓶,帶回房後裡,他打開倒出了一顆黑色的丹藥——這就是聖誕禮物?可這不是她昨晚配製的藥嗎?

  他滿腹狐疑,坐在床榻邊,望著沉睡的胡蘭悅,有很多話想問她,然而看著她的睡顏,他不忍喚醒她,同時也自責,若非他昨晚一宿未眠,她也不會一換回來就撐不住的睡著了。

  他緊握住她的手,「蘭悅,謝謝你!」雖不知原因,但他至少明白,他能回到自己的身子,必是她做了什麼的緣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09:20 PM 編輯

【第六章】

  蘇醒後,胡蘭悅看著陌生的房間發愣,這是哪裡?

  「夫人,您可醒了!」青眉端著碗湯藥走進來,發現睡了一天一夜的主子終於張開了眼,欣喜的快步走到床榻邊。

  胡蘭悅在青眉的攙扶下坐起身,抬眸打量這陌生的房間,不解的問:「青眉,這是什麼地方?」

  這房裡的陳設十分雅緻簡潔,一面繪著山水的屏風隔出了內外室,而擺在房裡的桌椅和櫥櫃,皆是上好的木料所製,雕工細緻,雖然家廟的廂房不差,但遠沒有這裡好,且這房間給人的感覺少了分脂粉氣,多了分書卷氣,從牆上掛著的幾幅字畫就可看出來。

  「這是二爺的寢房。」以前住在順安侯府時,因二爺與夫人感情不睦,故而夫人也不曾來過他的寢房,也難怪夫人認不出來。

  「他的寢房這麼會是這般,我……」胡蘭悅一開始以為青眉說的是家廟裡盛明封所住的寢房,接著一怔,便會意過來,「你是說這是二爺在侯府裡的寢房?」

  「沒錯。」

  「二爺怎麼會把我一塊帶回侯府了?」她詫道。

  青眉納悶的看著她,「您先前不是早就打算跟著二爺回來嗎?」前兩天在家廟時,二爺就吩咐下來,要帶著夫人一塊返京過年,夫人這是怎麼回事,連這也忘了。

  胡蘭悅想起確有這事,但那時是因兩人的身子遲遲未能換回來,商量後才決定要一塊返京。

  可現下她和盛明封已換回彼此的身子,他怎麼還把她給帶回來了?一思及回來就得要面對婆婆和秦詠雪,她忍不住頭疼。

  「瑩瑩呢?」見女兒不在屋裡,胡蘭悅問。她回來了,女兒定也跟著回來了。「您一直沉睡不醒,小姐很擔心,一直守在您身邊呢,方才見她睡著了,奴婢才把她抱回她屋裡去。」

  「那二爺呢?」

  「二爺上朝了,不在府裡頭。」青眉說著將湯藥端給她,「夫人先把這藥給喝了,您睡了這麼久也餓了吧,奴婢待會再給您拿些熱粥來。」

  這湯藥是按著先前夫人自個兒配的方子熬的。因罹患心疾,也不知何時會犯病,因此夫人早準備了幾副方子交給她。

  見她飲下湯藥後,青眉疑惑不解的問:「夫人,您這回怎麼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奴婢擔心死了,要不是二爺特地請了大夫來瞧過您,說您沒事,只是在睡覺,否則真要把我給急壞了。」

  還不是全怪盛明封,她這身子禁不得折騰,定是他連著幾夜都沒怎麼睡,才會導致她一回到自個兒的身子後,就疲憊的沉睡不醒,但這事她無法對青眉明說,只得敷衍道:「約莫是前幾天夜裡沒睡好才會這般。對了,二爺怎麼會把我帶回他房裡?」按理,他該把她送回她住的院子才是。

  「您住的那處院子因咱們不在,竟都沒人打理,裡頭都蒙了一層厚厚的灰,二爺見了,震怒的召來莫總管痛斥了一頓呢,接著便將您給帶回他自個兒的院子來。先前莫總管見您不受寵,常常怠慢您,這回他被二爺給罵了,真是大快人心。」提到昨日的情形,青眉那張圓臉掛著高興的笑。 

  「我倒是情願待在家廟,那邊清靜些,這一回來,剛好又逢過年,可有不少麻煩事要應付。」嘆了口氣,胡蘭悅起身梳洗。

  吃了些青眉送來的熱粥,她看看天色,才晌午時分,既然回來了,就得去給婆婆和臥病在床的順安侯請安。

  給順安侯請安她倒是心甘情願,因為她嫁過來四年,整個侯府也只有他老人家待她好,可因他年事已高,又病得痴痴呆呆的,鎮日不是昏睡不醒,要不就是醒來後誰也認不得,他這病已無藥可醫,她曾為他切過脈,也束手無策。

  順安侯重病,婆婆李氏曾為此奏請聖上,希望能讓長子盛明東襲爵,以繼承順安侯府,不想卻被聖上給痛斥一頓,指她不孝,侯爺仍健在,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讓兒子逾矩襲爵,簡直大逆不道,有違孝道。

  其實因長者年邁體衰,而請旨讓後輩襲爵之事,本朝並非沒有先例,也因此李氏才敢上書請旨,不料聖上不僅不答應,還斥責她一頓,李氏心中不平,卻也不得不急忙再上書請罪,此後便不敢再提讓長子提前襲爵之事。

  胡蘭悅先去探望順安侯,一進到他住的跨院,就見他坐在前面的小院子裡,仰著臉,呆呆傻傻的看著停在枝椏間的一隻鳥。

  一旁服侍的下人見到她進來,連忙行禮。「見過二夫人。」

  昨兒個二爺親自帶回數月前自請去家廟反省的二夫人,還為了她住的院子沒人打理痛責總管一頓的事,早已傳遍整個侯府,他們自然也聽聞了。

  下人之間猜測,二爺親自去將二夫人給迎回來,看來這位二夫人頗有得寵的勢頭。但也有人說雪姨娘又再懷了胎,一旦她給二爺生下了個兒子,屆時母憑子貴,被抬為平妻都有可能。

  胡蘭悅示意他們免禮,走向順安侯,在他坐的椅榻旁蹲下,溫言問道:「爺爺,您這是在看什麼?」

  順安侯沒回答她,仍是看著那鳥一動不動,她也靜靜的等候著沒有催促,半晌後,順安侯彷彿才發現她,顫巍巍的抬起手指,指著那鳥道:「你瞧見沒有,那裡有隻鳥。」

  「嗯,我看見了,是一隻很漂亮的鳥。」

  「好,好,來,這餅給你吃。」順安侯像孩子般咧開嘴笑了,從一旁的木桌上拿了塊糕點塞給她,「你很乖,去玩吧。」

  「多謝爺爺。」胡蘭悅雙手接過那塊被他顫抖著的手給掐碎的糕點,接著勻出一隻手替他攏了攏身上的斗篷,囑咐下人好生照顧他後,這才告退離開。

  她沒嫌棄那被捏碎的糕點,與青眉分著吃了,這才前往婆婆李氏住的院子。

  她進去時,秦詠雪才剛請完安離開,兩人並未碰上,但是盛明東的妻子江鳳雲還在屋裡頭,兩人見到她進來,互使了個眼色。

  胡蘭悅按規矩先朝婆婆行了個禮,再看向江鳳雲叫了聲大嫂。

  「聽說你昨兒個就回來了,我今早本打算去探望你,不想你房裡的下人說你還在睡,便作罷了。」江鳳雲臉上流露關心,但話裡卻在暗指她貪睡,都已回來卻沒先來向婆婆問安。

  胡蘭悅神色淡淡的解釋,「約莫是我房裡的丫頭說錯話,才讓大嫂誤會了,我哪裡是還在睡,而是在家廟時就染了病,才會昏睡不醒。先前剛醒來,我擔心把這病氣過給婆婆,還一度猶豫著要不要過來給婆婆請安,可又擔心遭人誤解我不敬婆婆,便想著只過來向婆婆請個安,不耽擱太久,應當不會有礙吧。」

  她看向李氏,不疾不徐的再道:「您也知道媳婦自打生了瑩瑩之後,身子便不太好,常常患病,心裡雖記掛著您,卻也不敢拖著病體來到您跟前,就是怕把病氣帶給您,可這一趟去了家廟這麼久沒回來,剛回來無論如何也得來向您問個安。」

        李氏神色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夠了,我知道你的一番心意了,你坐吧,你來得剛好,我有話同你說。」

  「不知婆婆有何事?」胡蘭悅坐下後問。

  「你大嫂娘家那裡前陣子讓人帶話過來說,年後都察院左都御史將告老還鄉,我有意讓你大哥爭取這左都御史一職,不過需要有人幫著咱們疏通疏通,這年關將近,府裡花銷不少,你多少幫襯幫襯一些。」

  胡蘭悅頷首道:「我手上倒還有一、兩百兩的現銀,要不待會回去後就拿來給娘。」

  李氏還未開口,江鳳雲便輕蔑的出聲,「一、兩百兩銀子哪裡夠用,這上下打點疏通起碼也要幾千兩。」

  胡蘭悅神色淡然的看她一眼,「大嫂,這半年來我在家廟那兒,府裡的分例我是半分也未領,這幾個月來全靠著我出嫁時娘家給我的陪嫁度日。家廟那兒什麼都缺,花了我不少的銀子,我這身子又需要吃藥調養,那藥錢也花銷不少,如今手頭上的銀子確實只剩下這些。」

  「我知道你娘家還給你不少首飾和店鋪,你可以把它們賣了換現銀。」江鳳雲理直氣壯的命令道。

  胡蘭悅臉色不由得冷下幾分,她丈夫要謀官,她肯拿出兩百兩已是很給面子,她竟還想把主意打到她的嫁妝上?

  「難道當初大嫂嫁過來時沒有嫁妝嗎?那些是我娘家給我的嫁妝,咱們順安侯府,何時落魄到要讓我這個二媳婦變賣自個兒的嫁妝,來貼補兄長一家了?」

  江鳳雲聞言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諷刺我貪圖你的嫁妝,佔你的便宜……」她話還未說完,便被李氏給制止。

  「夠了,我有些累了,這事改日再說,蘭悅,你先回去歇著吧。」她暗橫了長媳一眼,惱她不會說話,一開口就得罪了人。

  「是,媳婦告退。」胡蘭悅福身後,轉身離開。

  跟隨在她身後的青眉一回到房裡,便氣忿不平的抱怨,「老夫人與大夫人也太過份了,竟想讓您變賣嫁妝去補貼大爺,她們還要臉不要臉呀!平常胡家拿給盛家的那些錢還不夠嗎,這會兒竟想貪您的嫁妝。」

  「罷了,你也別氣了,她們拿不到那些嫁妝。」那對婆媳是什麼樣的德性她心裡有數,為了防盛家的人,爹娘給她陪嫁的那些地契、田契和貴重的首飾、金銀,她都另外放置在隱密的地方,不在盛府裡。

  「可是她們簡直太欺負您了!早知如此,咱們就不該跟二爺回來,這一回來發生的都是什麼事啊。」青眉仍為她感到心疼。

  胡蘭悅嘆了口氣,「都已回來也只能看著辦了。」

*             *             *

  而另一邊李氏的屋裡,江鳳雲滿臉不甘的道:「娘,您方才怎麼不讓我說下去?」

  「你倒是好話都不說,淨撿難聽的話說。」李氏沒好氣的道。既然想讓胡蘭悅拿出嫁妝來,起碼也該先說兩句好話哄著她。

  當初盛家與胡家聯姻後,兩家便合夥做絲綢的買賣,可盛家實際上並沒有拿出多少錢,泰半都是胡家出的,這幾年來不管盈虧,胡家每個月都會奉上一筆錢給盛家吃紅,她也常藉著各種理由讓胡家掏出更多的銀子。

  可最近幾個月,胡家卻藉口虧了買賣,不肯再給盛家吃紅,她曾屢次派帳房親自到胡家催討,胡家卻索性將那些虧損累累的帳目攤給她派去的帳房看,還明著說當年兩家是合夥,可盛家卻只拿出了一百五十兩銀子,連說好的十分之一分額都不到,如今虧損嚴重,希望盛家能補足當初說好的分額,反過來朝盛家催討銀兩。

  那些錢她哪裡肯拿再出來,如今連著數月沒了胡家那邊的進帳,這府裡頭的花銷又大,她不得不把主意打到老二媳婦的身上。

  「娘,蘭悅她嫁妝那麼多,讓她拿一些出來變賣,幫著我夫君疏通,難道不對嗎?既然咱們都是順安侯府的人,本就該互相幫襯,她這麼做簡直是不知好歹,她有把咱們當成自家人嗎?」江鳳雲絲毫不認為自個兒有錯。

  李氏冷笑,「她要是真有把咱們當成自家人,哪裡會把那嫁妝守得那麼緊。當初我讓明封娶她為正妻,已算是給足了他們胡家面子,這會咱們不過是需要些銀子來給明東謀官,他們卻百般敷衍。」

  這胡家富甲一方,當年給女兒的嫁妝就有上百抬之多,單是鋪子聽說就有十幾間,還有好十幾畝的良田,其他的金銀首飾更是不計其數。

  當初知道她攜著這麼豐厚的嫁妝嫁進來,可把她樂壞了,以為這個媳婦會懂事的主動把這些嫁妝獻給盛家,誰知胡蘭悅卻隻字不提,把她氣得一口銀牙都要咬崩了,自然看這個兒媳越來越不順眼,時常當著眾人的面嫌棄她出身低,兩年前索性替兒子再納了個出身官家的秦詠雪回來給他做妾室。

  這兩年來不論大小事,她明裡暗裡都偏幫秦詠雪,就是存心想給胡蘭悅添堵。幾個月前她借著秦詠雪小產一事,狠狠責罰了她一頓,不想,她竟自請到家廟去為盛家人祈福,就這麼離開侯府。

  「這事只能這麼算了嗎,那左都御史咱們還爭不爭?我爹說只要有這個數,就能到夏王府那兒去打點疏通,夏王是聖上的皇叔,只要他肯支持夫君,這左都御史還不是咱們的囊中之物。」江鳳雲伸手比了個數,她父親是光祿寺卿,品級是從三品,官位比起正三品的小叔還低了一級。

  李氏想了想說道:「這事我再讓明封想想辦法,看他能不能在聖上跟前替明東說幾句話,聖上現下也算是器重他,說不得會聽他的話。」

  在外人眼中,盛家長子盛明東才能平庸、碌碌無為,但在李氏眼中,卻覺得這個兒子溫馴孝順,事事都聽她的話,反倒是次子個性偏冷,打小就與她不親,因此在很多事情上,她便較偏寵長子,且長子將來要繼承這順安侯府,因此她把更多的心思都花在長子的身上。

  江鳳雲試探的道:「那蘭悅那裡……」不得到那些嫁妝,她心有不甘。

  李氏擺擺手警告她,「這事我自有打算,你暫且別再去招惹她。」胡家可說是盛家的搖錢樹,盛家的進帳有一大半都仰賴胡家,她不想把胡蘭悅逼得太緊,畢竟胡家對這個女兒還是很在意的,她不希望因著這事而讓胡家同盛家翻了臉。

  她聽說胡家似乎想攀上清河王,以清河王在京中的勢力,若真讓胡家搭上線,就怕他們更不會把盛家給看在眼裡了。

  所以無論如何得先穩住胡蘭悅,穩住她才能穩住胡家。

*             *             *

  秦詠雪一得知胡蘭悅已醒了,便領著丫鬟前來探望她。

  「姊姊回來一睡就睡到今兒才醒,真教我擔心死了,憂心姊姊莫不是染了什麼病,才會遲遲不醒,可把我急壞了。」秦詠雪模樣嬌艷標緻,父親是個縣官,雖是庶女,舉止卻也落落大方。

  「多謝妹妹關心,我已沒什麼大礙,不過妹妹有了身孕,還是別在這裡待太久,以免過了病氣,影響到你腹中的胎兒,萬一又滑胎,這罪過我可擔不起。」胡蘭悅說得不慍不火,話裡卻意有所指。

  秦詠雪黛眉輕擰,露出自責的神情,「前次小產之事,姊姊還在怨我嗎?那時我腹中突然絞痛,又摔了一跤,一時意識不清,才會誤以為是姊姊推倒了我,令姊姊受了委屈,這事全是我不好,請姊姊大人有大量原諒我,莫再氣惱我。」說著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躬身盈盈一拜。

  擔心她這一拜萬一出了什麼事,又要賴在自己頭上,胡蘭悅連忙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要攙扶起她,手指正好觸摸到她腕上,忽地一訝,接著不著痕跡的挪動手指按住她寸關尺的位置,一探她的脈象,須臾後才放開。

  她不動聲色的道:「妹妹無須多禮,那事過去就算了。」但你若再敢陷害我,我也不會再饒你。

  秦詠雪盈盈微笑,「多謝姊姊的寬宏大量。」

  「你有身孕,就別在我這兒多待了,快回去養著吧。」她下了逐客令,反正她們之間沒什麼話好說。

  秦詠雪蹙起眉,面露愁色,「姊姊這麼急著趕我走,莫不是還不肯原諒我?」

  胡蘭悅不冷不熱的回道:「自然不是,怕妹妹誤會,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先前在家廟那裡染的病還沒完全痊癒,你正懷著孩子,真不能久待,二爺可還在盼著你腹中的孩子呢。」要是讓盛明封知道真相,她真想瞧瞧他屆時是何表情。

  她望向秦詠雪的侍婢,「雁兒,還不快扶你家主子回房去歇著,她若是有個萬一,我唯你是問。」

  秦詠雪笑著搭話,「欸,姊姊怎麼為難起一個丫頭了,若姊姊真擔心,我回房就是,妹妹這就告退了。」

  胡蘭悅輕點螓首,目送她出去後,玩味的托著腮,嘴邊逸出一抹笑意。

  青眉納悶的看著她,不知怎麼回事,先前在家廟那段時日,夫人和二爺的性子突然變得古古怪怪的,但不知怎地,回到侯府後,兩人倒是又變回來了。

  「青眉,你知道我方才發現什麼了嗎?」胡蘭悅眉目含笑的看向她。

  「您發現什麼了?」見她這般神色,青眉也不由好奇。

  房裡還有其他下人在,雖然都是她從胡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和婆子,靠得住的,不過這事暫時不好讓太多人知曉,因此胡蘭悅招手讓她附耳過來。

  青眉靠過去,在聽完她的話後,驚訝的瞪大眼。「您說她是……」

  「噓。」胡蘭悅急忙示意她噤聲。

  青眉忙抬手摀住自個兒的嘴,一會兒後再移開,瞠大眼低聲道:「她怎麼敢這麼做?」

  胡蘭悅搖頭,「也不知她是不是又想打什麼壞主意,咱們留心點就是。」

  「這事您不打算告訴二爺嗎?」

  「等他回來再說吧。」她其實更想知道秦詠雪究竟想借著這事來鬧出什麼樣的風波,是打算再故技重施陷害她,抑或是另有盤算?

  這日日落前,盛明封回府了,他一回來,便先回自個兒的院子探望妻子。

  踏進寢屋,就看見胡蘭悅已清醒,正在花廳裡教著瑩瑩讀書。

  他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悅,快步走過去,「蘭悅,你可終於醒了!」

  「嗯。」她淺淺一笑的頷首。

  坐在一旁的瑩瑩見著他,跳下椅子,親昵的抱著他的腿,軟軟的叫著,「爹,您回來啦。」她睜著圓黑的眼睛看著他,想要他抱抱。

  先前在家廟那段時日,她同盛明封親近許多,已不再像以前那般畏懼他,只不過她小小的心靈並不知道,那個會載著她去騎馬的爹,其實就是她娘。

  盛明封低頭看著撒嬌的女兒,忙將她抱起來,呵寵的揉揉她的小腦袋。先前變成胡蘭悅時,他照顧了她近一個月的時間,早已真心實意疼愛這個女兒。

  「瑩瑩今天乖嗎?」

  「瑩瑩很乖很聽話,還有照顧娘哦。」她甜甜的說著,一臉等著他誇讚的模樣。

        「瑩瑩做的很好,來,爹給你個禮物。」盛明封毫不吝惜的稱讚她,從衣袖裡拿出一個回來途中買的小孩玩具給她。那是一隻做成鳥兒模樣的竹笛,一吹就能發出啾啾的鳥鳴聲。

  「好可愛!」瑩瑩接過試著吹了幾聲,很喜歡,笑得瞇起了眼,「謝謝爹。」她接著向娘獻寶,「娘您看,這是爹送瑩瑩的禮物。」

  胡蘭悅輕輕捏了捏她的嫩頰,叮囑她,「那瑩瑩要好好收起來,別弄丟了。」

  「嗯,瑩瑩知道。」

  盛明封將女兒放下,讓青眉帶她出去玩,也把房裡的丫鬟全都遣退,看著胡蘭悅,一開口便道歉,「是我先前沒把你的身子照顧好,才令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來。」

  「也不能全怪你,誰讓我這身子天生就有病,禁不起勞累。」方才看見他已經有一個做父親的樣子,還知道帶禮物回來給瑩瑩,再瞅見女兒小臉上那滿足的笑顏,她便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他張臂將她摟進懷裡,在她耳邊低笑道:「先前被你摟著,怎麼都覺得怪彆扭的,眼下這樣的感覺才對。」說著,他忍不住俯下臉封住她的唇。

  這滋味比起在浴間裡那次還要更美好,兩人的唇齒之間像含了蜜,蕩漾著絲絲縷縷的甜意,又像飲了最好的瓊槳玉液,讓他們迷醉在這吻裡,捨不得分開。

  好一會兒後,她已快喘不過氣,推了推他的胸膛,他才放開她。

  她按著急促跳動的心口,粉頰泛著紅暈,他擔心她的身子,連忙扶著她坐下,抬手撫著她的胸口。

  見他緊張得臉都繃了起來,胡蘭悅輕搖螓首,安撫他,「我沒事,你別擔心,歇會兒就好,方才只是一時太突然,我沒準備好。」

  「是我唐突了。」他有些懊惱適才的情不自禁。

  她眼裡噙笑意望著他,徐徐出聲,「我倒是不介意。」這次的親吻比起上次還要讓她悸動。

  她的話令盛明封雙眼頓時發亮,「真的?」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以後還可以再這麼做?

  她神色俏皮的挑起眉,抬指輕點著他的胸口,「咱們是夫妻,若連這種事都不能做,豈不是很無趣。」

  他愛憐的捧著她的臉,「夫人說的是,不過往後為夫會再當心一些。」他知道她的身子有多嬌弱,會更加小心翼翼的待她。「對了,我們當日怎麼會突然換回來?」

  聽他提起這事,胡蘭悅也沒有隱瞞,把那日她在祠堂裡作的夢告訴他。

  「……所以你別怪莫姑娘,我想莫姑娘當初確實是出自一片好心,才使咱們互換了身子,又在最後期限將屆時把法子告訴了我,讓我們能換回來。」

  聽聞她竟為了他跑去祠堂祈求盛家的祖先,他不禁動容,「沒錯,這確實是一個珍貴的禮物。」因為這離奇的遭遇,讓他省悟了自己先前的錯處,了解到他娶了多麼好的妻子。

  他曾以為與他心有靈犀的妻子是不可得的,卻沒想到她就在身邊,只是他以前從未發現。

  胡蘭悅不知莫湘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擁有這等玄妙的能力,但她衷心感激她,讓她得回了她的丈夫,並讓孩子也得回了父親。

  想到孩子,她想起一事,看向他問道:「在家廟時,有個婆婆帶著懷孕的媳婦來求醫的事,二爺可還記得?」

  「記得,怎麼了?」

  「那她當時的脈象你可還記得?」她再問他。

  「我記得,喜脈和尋常脈象不同,按之滑利如珠。」在家廟那段時日,之後又陸續有幾人來求醫,在她的指導下,他也約略知道了幾種脈象,見她突問此事,他疑惑道:「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提起這事?」

  她抿唇一笑,「沒什麼,我只是想若是你忘了,咱們府裡倒是有現成的人,可以讓你回憶一下這脈象。」

  「現成的人?」盛明封微一沉吟,便明白她指的是秦詠雪,「上回她污陷你害她流產之事,我會稟明母親給她該有的懲罰。不過她現下已有幾個月的身孕,我想待她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再行處置,你看可好?」

  她不在意的說道:「這事已過去了,二爺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我現下只盼幾個月後,她能平安生下小孩。」

  盛明封總覺得她似乎話中有話,望住她正色道:「蘭悅,若你有什麼事就直接了當同我說吧,我猜不到你的心思。」與她共同經歷了那場離奇的意外,他對她已是完全交付了真心與信任,希望她也能一樣。

  「這事我想讓你自個兒去察覺,且我已給了你提示,若你還猜不到,我可就要懷疑當初這探花莫不是聖上隨手一指恰好點到了你,這才讓你當的。」她打趣道,秦詠雪的事與其由她告訴他,倒不如讓他親自發覺來得妙。

  盛明封很欣喜她能在他面前展現出她的真實性子,寵溺的接下了這考驗。

  「你竟敢懷疑為夫這探花郎是浪得虛名,為夫若不拿幾分本事出來,倒要教夫人給小覷了,為夫這就去查案。」離開前,他忍不住對她說了句,「蘭悅,在人前你無須過於矜持,就維持著你原來的性子便極好。」他極喜愛她那活潑中有些淘氣的性子。

  她輕笑著搖首,「二爺忘了我的心疾嗎?若是我不克制著自己的心緒,七情六慾過於起伏便易犯病。」她何嘗願意壓抑本性,只是她若不自我克制,怕就活不到這會兒了。

  醫書上言,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五種情志與五臟息息相關,她心臟天生缺損,唯有做到不喜不悲,才能多向老天多掙得幾年的年壽。

  聽她提起心疾的事,他胸口一緊,她那病就彷彿懸在頭頂上的一把利刃,不知何時會掉落,但即使醫治的機會渺茫,他仍不會放棄,他會繼續命人尋訪名醫,醫治她的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0:01 PM 編輯

【第七章】

  「雪姨娘,二爺來了。」

  聽見丫鬟的通報,秦詠雪高興的連忙起身到門前相迎,嬌艷的臉龐露出得體的笑容,福身道。「詠雪見過二爺。」

  「不用多禮了。」盛明封清俊的臉上又恢復了一貫冷峻的神色,暗自打量了秦詠雪幾眼。

  她自進門一向表現得落落大方,知書達禮,溫婉可人,閒暇時還能陪他談詩論道,頗得他歡心,可他已從青眉那裡得知她為了爭寵,明裡暗裡沒少給蘭悅使絆子,甚至狠心得讓自己流產來陷害蘭悅。

  眼下雖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沒即刻責罰她,但她這般心性,待她把孩子生下來後,他沒打算再讓她留在府裡,既然當初她逼得蘭悅不得不避去家廟,那就罰她在家廟懺悔十年好了。

  「你今日是不是去見過蘭悅了?」坐下後,他質問。

  「是,一聽說姊姊醒了,我便過去探望她,可姊姊似是還在生我的氣,沒多久就把我趕出來了。」她話裡隱約流露一抹委屈。

  若是以往聽了這話,他必會以為是蘭悅欺負了她,如今已了解蘭悅的性子,再仔細一聽,就能聽出這是秦詠雪有意為之,想令人以為她受了欺負。

  他沉下臉,冷著嗓告誡她,「往後你沒事就少去吵她,她身子不好,禁不得吵。」

  見他沒如往常那般護著她,話語反倒透著責怪之意,秦詠雪微訝,但她很快掩去臉上的神色,溫馴的應了聲,「是,往後我會少去打擾姊姊。對了,姊姊住的院子莫總管已命人整理好,如今已是一塵不染,可以讓姊姊搬回去住了。」 

  「她現下在我那裡住得好好的,用不著再搬來搬去。」這話表明了日後他將與胡蘭悅同寢同食。

  秦詠雪聞言臉色霎時一變,下一瞬,他卻突然握住她的手。

  「你如今有身孕,該當心點,在屋裡多休息,別再到處走動。」他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佯作不經意的搭在她的脈上,一邊吩咐她,一邊暗自查探她的脈象,先前蘭悅刻意提到脈象的事,多半是與此有關。

  聽見他飽含關懷的話,又見他親昵的握著她的手不放,秦詠雪欣喜的應了聲,「多謝二爺的關心,詠雪這次一定會特別留意身子,讓肚子裡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世。」

  上次懷孕,她腹中的胎兒未足三月就流掉了,她遂嫁禍給胡蘭悅,一來可隱膩真相,二來可讓胡蘭悅被婆婆和丈夫斥責,但這回她不會再故技重施,她已安排好了一切,屆時她會給盛家一個孩子,而且還是個兒子。

  探完脈,盛明封放開她的手,神色震怒的吩咐屋裡的丫鬟,「去給我把替雪姨娘看診的大夫找來!」

  秦詠雪吃了一驚,「二爺,怎麼突然要找大夫?」

  他臉色鐵青,「因為我想知道,究竟是哪個庸醫說你懷孕了!」他先前雖然只診過一次喜脈,但喜脈的脈象極好認,她的脈象壓根就不是喜脈。

  蘭悅先前定是藉機探過她的脈,察覺了這事,才會拿話激他過來找秦詠雪,目的便是為了讓他親自發現真相。

  他萬萬沒有想到秦詠雪居然如此大膽,明明沒有懷胎,竟敢欺騙他和盛家上下。

  秦詠雪心中一驚,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懷疑起她懷孕一事,面上仍努力維持著鎮定。

  「二爺這是在懷疑詠雪嗎?我是真的有了身孕,沒有騙您,您是不是聽了什麼人的話,所以才懷疑詠雪?」她眼眶泛紅、聲音哽咽道,「給詠雪十個膽子,詠雪也不敢欺騙您啊,求您不要信了別人的挑撥!」

  盛明封對她那柔弱可憐的模樣視若無睹,見她房裡的下人竟沒一個出去找大夫,他大怒,「你們這些丫鬟婆子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再不將那個大夫給我找來,所有人都攆出府去!」

  見他撂下重話,下人們嚇得不敢再有所遲疑,其中一個丫鬟連忙跑出去請大夫,盛明封吩咐自己的隨從也跟著她一塊去,並不許她多言。

  見他這般,秦詠雪再也鎮定不了,驚駭得臉色發白,卻仍按捺著住心頭的驚濤駭浪,哭得更加哀柔幽怨,「二爺,您這是要逼詠雪以死來證明自個兒的清白嗎?」見他仍是無動於衷,她把心一橫,說出更加決絕的話來,「好,詠雪這就一死以證清白!」話落,她便從針線盒中翻找出一把剪刀,朝著自個兒的心口要刺下去。

  她的貼身丫鬟雁兒著急的攔住她,「雪姨娘,使不得、千萬使不得啊,您不顧惜自個兒,也要顧著腹中的孩子啊,您若是死了,孩子該怎麼辦?」她是秦詠雪的心腹,自然明白主子究竟有沒有身孕,一旦讓盛家得知這一切全是假的,別說是主子了,就連她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盛明封既然知道秦詠雪懷胎的事是假的,又哪裡會看不出這對主僕尋死覓活的把戲,他冷眼看著,一言不發,打算要看看這兩人要如何演下去。

  見他絲毫不為所動,秦詠雪只得更加賣力的哭喊著,繼續和雁兒搶著那把剪刀。

  盛明封兩手橫胸觀看她們表演,既不勸阻也不責備,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抹寒氣讓屋裡其他的丫鬟婆子不敢出聲,噤聲杵在一旁。

  秦詠雪主僕兩人鬧到最後,在瞅見莫總管親自領著大夫過來時,雁兒一時驚訝的失了手,將秦詠雪手上的剪刀往她胸口刺去。

  「啊——」秦詠雪凄慘的叫出聲。

  莫總管傻眼,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秦詠雪的意外受傷,導致大夫一來就得先為她治傷,幸好那剪刀刺得不深,只是皮肉傷,並無大礙。

  盛明封一直等到她敷好藥後,冷峻的眼神才望向那姓朱的中年大夫,質問道:「朱大夫,詠雪懷胎之事,是你診治的?」

  「是,盛大人無須擔心,雪姨娘的傷無妨,並不會影響胎兒。」沒提前接獲消息的朱大夫,仍依著先前秦詠雪的交代,對外一律表示她懷有身孕。

  「是嗎?」見這人當著他的面還敢睜眼說瞎話,盛明封怒斥,「難不成朱大夫學藝不精,竟診不出什麼是喜脈嗎?!」

  被他一喝,朱大夫嚇住了,驚疑不定的看向臉色灰敗的秦詠雪。

  當盛明封說出喜脈兩字,秦詠雪已明白自個兒佯裝懷孕之事被他給識破了,定是他方才按著她的手時,暗中切了脈,她不知他是怎麼會探脈的,卻知道事情已敗露,她先前安排好的一切都完了。

  見她這般神情,朱大夫哪裡還不知道她假懷胎的事被揭露了,驚惶的跪了下來,結巴的求情,「我全、全是受了雪姨娘所託,才、才會幫著她……求盛大人原諒,我再也不敢了!」

  「她給了你多少銀子,買通你幫著她欺瞞盛家上下?」見他親口承認,盛明封陰怒著臉盤問他。

  「五、五十兩。」朱大夫坦白招認。

  盛明封狠踹他一腳,「身為醫者,你竟為了錢財而做出這等騙人之事,你這等心性豈能再成為醫者。曹方,把他給我扭送官府治罪。」

  「是。」

  就在曹方要將朱大夫拉走時,陡然想起一件事,盛明封喊住他,「等等,我問你,先前雪姨娘滑胎之事,是不是也是子虛烏有?」

  「不,那回她是真的有了身孕,只是不足三個月就小產了,小產後傷了根本,已無法再受孕,但她不敢讓您知道,才會想出這方法來欺瞞大人。」朱大夫回答完,痛哭流涕的再跪下去磕頭求道:「盛大人,求您饒了我這一次吧,我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我母親患有心疾,她每月要服用不少昂貴的藥才能吊著一口氣,我不得不挺而走險,幫著雪姨娘瞞騙您和盛家!」

  聽聞他母親患有心疾,盛明封想起同樣受心疾所苦的妻子,將心比心,臉色當下緩和了幾分,略一沉吟,朝曹方擺擺手,示意他將人放了。

  「這次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本官饒你一次,但倘若讓我知道你不知悔改,再仗著醫術幫著人行騙,我絕不寬貸!」

  見盛明封肯改變心意饒了他這一回,朱大夫激動的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絕不敢了、絕不敢了,多謝盛大人、多謝盛大人!」他爬起來抹了抹淚,躬身一揖後,便趕緊離開。

  處理完朱大夫,盛明封神色嚴厲的看向秦詠雪,「現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她神色凄楚的跪下泣道:「事已至此,二爺要怎麼罰詠雪,詠雪都不敢有怨言,可二爺,詠雪會這麼做,全是因不想失寵於您,上次意外滑胎造成詠雪無法再受孕,這對詠雪來說無異是青天霹靂,詠雪一度傷心得要活不下去,唯恐讓您知道這事會不要詠雪,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只是一次意外小產便就此不孕,她心裡哪能不恨,她怨這種不幸的事為何會發生在她身上,既然她不好過,也不會讓別人好過,所以她誣陷胡蘭悅,要讓盛明封對胡蘭悅徹底寒了心,而為了想讓自個兒在盛家佔有一席之地,她假裝再次懷胎,哪裡料想得到竟會被他拆穿了。 

  盛明封面沉如水的痛斥,「所以你就可以昧著良心誣陷蘭悅嗎?這次你假裝懷胎,又想使出什麼毒計來?」這事若非被蘭悅識破,他到現下都還被蒙在鼓裡。

  秦詠雪緊咬著唇,默默垂淚,一副柔弱得宛如隨時都要昏厥過去的模樣。跪在她身邊的雁兒攙扶著她,也低垂著頭不敢出聲,不想下一瞬便被指名了。

  「雁兒,你來說,倘若你敢不從實招來,就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那惱怒的嗓音令她一顫,嚇得抖如篩糠,不知該怎麼辦。

  見她還不從實招來,盛明封出聲命令,「來人,給我將她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雁兒嚇得連連磕頭,「我招、我招,二爺別打奴婢!」她不敢看向秦詠雪,二爺既已得知一切,她也沒必要再替她瞞著了,為了避免這一頓板子,她老實說出秦詠雪的計謀。

  「雪姨娘之所以假裝有孕,是因她先前已暗中買通了兩個懷胎的婦人,一旦她們兩人之中哪個人產下了兒子,就悄悄接進盛家來,冒充是自個兒所生。」原本秦詠雪只找了一個,但擔心那婦人生下的不是兒子,這才又找了另一個以防萬一。

  聽完她所說,盛明封不敢置信的看向秦詠雪,「你竟然想另抱他人之子充作我的孩子,你簡直是膽大包天!」要是蘭悅沒有發現她假懷胎之事,那麼屆時他豈不是要平白替別人養孩子。

  一旁的莫總管和曹方聞言也暗自咋舌,混淆血統這種事一向被人所忌諱,這秦詠雪也未免太大膽了,竟連這種事都敢做。

  盛明封忍無可忍,寒著臉看向莫總管,「給她一個時辰收拾,一個時辰後將她送回秦家。」

  「是。」莫總管恭敬應道,不敢對二爺有絲毫的不敬。

  順安侯府雖是侯爵門第,但侯爺已病得痴痴呆呆無法識人,而身為嫡長子的盛明東卻是平庸無能,凡事全聽老夫人的話,眼下真正撐起整個侯府的是盛明封這個次子。

  可老夫人卻看不清現下的局勢,一心以長子為重,忽略了次子。但他可不糊塗,明白這整個侯府真正的支柱是誰。

  「還有,給我查清楚這事除了雁兒之外,這屋裡還有誰知情,全都給我攆出去。」交代完,盛明封拂袖離去。

  李氏很快也得知了此事,在知道秦詠雪竟佯裝懷孕,想從外頭偷抱一個孩子進盛家冒充她所生,氣得叫來秦詠雪,重摑了她兩巴掌,再痛斥她一頓後,吩咐莫總管,除了她當初帶進盛家的,但凡盛家之物皆不許她帶走一分一毫,要她淨身離開。

  另一頭,盛明封滿臉狂怒回到寢房。

  胡蘭悅見他氣得不輕,詢問他發生何事,她心忖若只是發覺秦詠雪假懷胎一事,應當不至於令他如此氣忿才是。

  他將事情的經過略說了一遍,怒道:「你說怎會有如此荒唐的事!」

  聽畢,胡蘭悅溫言安撫他,「更荒唐的事咱們倆不是才親身經歷過,比起來,這點事還算不上什麼,何況高門大戶裡,妻妾們為了爭寵,這種事並不算少見。」

  以前在娘家時,她沒少聽娘親說那些大戶人家裡的陰私事。

  聽她這麼一說,他想起先前與她互換身子的那段經歷,比起當初以為差點換不回來,這事確實算不得什麼,怒氣不由得稍斂,嘴上卻道:「哪有你這般安慰人的。」

  她輕笑道:「二爺不如這麼想吧,幸好這事咱們提前發覺了,沒讓她得逞,二爺總算不用替人白養孩子了。」

  看著她臉上的盈盈淺笑,盛明封剩下的怒氣也消散了,有感而發的將她摟進懷裡,「我怎麼會這麼遲才知道你的好。」

  「誰教你傻。」胡蘭悅取笑道。

  「夫人說的是,為夫以前是傻,所幸現下省悟還來得及。」他怔怔凝視著她,覺得她千般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的身子,她就像是易碎的瓷器,一旦力氣拿捏不當就會碰碎,他忽然很害怕有朝一日會失去她。

  思及他今日去太醫院詢問有關心疾的問題時,那些太醫們的回答,就令他心情一沉——

  「心臟天生有缺損之人,這世上無藥可治,這樣的病人年壽都不長,鮮少活過三十歲,泰半的人更在幼年即夭折,一般也頂多活到一、二十歲。」

  思及此,他不由得抱緊她。

  察覺他異樣的神色,她有些納悶,但接著想起秦詠雪畢竟是他的妾室,發生這種事,他難免心情不好,也就由著他。

  她一手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安慰道:「雪姨娘這次雖做錯了,但她因小產造成不孕,心中難免悲痛,一個女子不能生育,這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因此才會一時糊塗做錯了事,你也別再怪她了。」

  他不是為了秦詠雪的事,而是為了她,但即使知道她誤會了,他也沒有澄清,他不會死心,他會繼續查訪,也許會有醫術更高明的大夫,能治好她的病。

  「蘭悅,不要離開我。」他低聲道。

  她聽見了,眼裡漾出一抹暖笑,哄著他,「好,不離開。」

  秦詠雪的事像是一場大風刮過盛府,掀起一陣波瀾,但很快地,隨著過年的到來,這事也就漸漸隱沒下去。

  盛府如今當家作主的仍是老夫人李氏,府中的一切全都依著她的意思安排,胡蘭悅也樂得清閒。

  今晚就是除夕,看著莫總管送來的分例,她指著多出的部分,問:「這是不是多了?」

  莫總管恭敬答道:「是老夫人說雪姨娘先前誣陷您,讓您受了不少委屈,這多出來的是給您的補償。」他不知這位失寵的二夫人是如何得回二爺的心,但他看得出如今二爺一顆心可全都放在她身上,因此他不敢再像往日那般怠慢她。

  「是嗎,那請莫總管代我多謝婆婆。」這點補償她壓根不看在眼裡,娘家今年派人給她送來的年禮,就不知比這些多上幾倍。

  她心中奇怪的是,以往她所受的委屈也不少,婆婆都不聞不問,如今怎麼會特地給了補償?

  「是。」莫總管應了聲,接著再道:「老夫人還交代老奴,二夫人若還有什麼別的要求,但說無妨。」

  「多謝莫總管,我沒什麼別的要求了。」

  「那老奴告退。」

  待莫總管離開後,胡蘭悅略一思忖,心中就有了底,婆婆八成是想打她嫁妝的主意,想先給她點甜頭,再哄著她拿出更多。

  她嫁來盛家四年,該給她這個媳婦的分例常常短少,往常若是府裡有什麼好吃的,也從不會給她一份,但缺銀子時卻要找她掏錢。

  她不是胸襟狹隘、睚怨必報之人,她的心已夠多毛病了,容不得凡事再斤斤計較,人若待她一分好,她會謹記在心十倍還之;待她不好,她會摸摸鼻子算了,可若要她以德報怨,這種事她做不來。

  她將手上分例的單子丟到一旁,拿起娘家送來的年禮,從裡頭挑了幾樣,讓下人送去侯爺那裡,再挑了些給隨她陪嫁過來的丫鬟、婆子,最後另外再選了兩套首飾給青眉。

  「夫人,這些全是太太給您準備的,您怎麼能給我,若讓太太知道,她定要責備奴婢。」青眉不敢拿。

  胡蘭悅再塞回給她,溫言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早過了該成親的年紀,為我耽誤了終生、不過你放心,我已讓二爺幫著留意,若是有適合的,而你也瞧得順眼,就安排你出嫁。」青眉是她奶娘的女兒,自幼與她一塊長大,在她出嫁前奶娘就過世了,除了親人,青眉可說是她最親近的人,兩人之間的情誼自是與其他的下人不同。

  「夫人,青眉不嫁,要永遠伺候您!」要是她嫁了,夫人若是犯病該怎麼辦?

  「傻丫頭,若我自私不讓你嫁人,那就是我的罪過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你嫁得近,平日裡還能跟在我身邊,不過我瞧這府裡頭的下人,壓根沒一個配得上咱們青眉的。」她心裡也捨不得把青眉嫁得太遠,因此早就考慮過府裡的人,卻沒一個合適的……她陡然想起一個人,眼睛一亮。

  「對了,差點忘了他。」她興匆匆問青眉,「青眉,你看曹方怎麼樣?」他這人辦事很牢靠,為人又穩重,人品也不錯。

  青眉忽地臉一紅,忸怩的道:「這也要看曹方瞧不瞧得上奴婢。」

  「這麼說你可是有中意他?」

  「夫人……」她羞澀的跺腳。

  看她這樣,胡蘭悅哪裡還不明白青眉是屬意曹方的;八成是在家廟那段時間看上了,她笑道:「難得有咱們青眉中意的人,我怎麼也得努力撮合你們的好事,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吧。」

  因此當盛明封回來時,她便向他提了這事。

  不想盛明封聽了卻是面露為難之色,「這事恐怕不成。」

  「為什麼,難道曹方看不上青眉嗎?」

  「這倒不是,而是曹方在家鄉有個未婚妻,他已向我告了假,這趟過年要回鄉娶親。」

  得知曹方不只有了未婚妻,還要成親,胡蘭悅難掩失望之色。

  不忍見她失望,盛明封安慰她,「青眉的婚事你不要急,我會替她留意。」

  胡蘭悅點點頭,下一瞬突發奇想,「要不你收了她吧。」這樣一來,萬一哪天她先走了,將瑩瑩交給青眉來照顧,她也放心。

  盛明封聞言臉色一沉,「你可知道自個兒在說什麼?竟要我收了她?!難道在你心裡,我這做丈夫的還不如一個婢女嗎?」她不捨得青眉嫁到別處,居然寧願讓青眉與她共事一夫。

  她沒想到他會因此而生氣,趕緊解釋,「我沒那個意思,青眉是青眉,你是你,哪能混為一談?」

  他始終覺得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似乎還不如一個青眉,冷著臉問她一個問題,「我問你,倘若有一天,我與青眉掉到水裡,而你只能救一個,你會救誰?」

  她傻眼,「蛤?」他竟然同青眉吃起醋來了,還問她這種難以回答的問題。

  「快說。」他催促。

  「這……我誰都不救,因為我不會游水,一下水就會先溺死,你忍心見我溺死嗎?」她反問他。

  「我不會讓你死!」那個死字觸動了盛明封心中的忌諱,他將她圈進懷裡,發覺自個兒方才竟失態的與青眉爭起寵來,他訕訕道:「以後別再提讓我收了青眉的事,我不會再納任何妾室了。」他不會再讓任何人來欺侮她。

  這承諾彷彿暖爐一樣,煨暖了她的心,讓她的身子都跟著暖燙起來,她唇邊漾著甜笑,將臉埋在他懷裡蹭了蹭,「嗯,不說了。」

  這會兒她的願望已不僅是能陪著女兒長大,而是更貪心的希望能陪伴著他一塊到老。

*             *             *

  除夕夜,盛府全家齊聚在廳內吃團圓飯,連痴痴呆呆的順安侯,也穿著新裁製的衣袍被帶到廳裡來,由下人在一旁服侍著他吃飯。

  席上,李氏待胡蘭悅甚是殷勤,頻頻讓服侍的婆子夾菜給她,但泰半都被盛明封給擋了下來,「那菜給我吧。」與她互換身子的那段時間,他知曉她因心疾的緣故,有些菜吃不得。

  李氏見狀,有些不悅的數落兒子,「明封,你若喜歡吃那菜,就讓丫頭給你另外夾,怎麼老是搶蘭悅的?」

  見母親不快,盛明封略作解釋,「蘭悅身子不好,這些菜太燥太補,她得忌口。」

  聞言,江鳳雲存心挑胡蘭悅的刺,刻意說道:「忌什麼口,這是婆婆好意賜給她的,再怎麼樣她都得吃下。」

  盛明封瞥她一眼,神色冷峻的回了句,「大嫂你身子壯實得像牛一般,這些菜倒是可以多吃一些。」

  心中對他的話雖有不滿,但對這位官位比她爹還高的小叔,江鳳雲卻也不敢得罪,只得為自己叫屈,「小叔,你怎麼這麼說呢,我這不是覺得今晚難得全家一塊吃團圓飯,弟妹就算吃幾口也不打緊,小叔何必這麼緊張。」

  「我夫人的事我自有分寸。」盛明封沒再理會她,看向兄長,說了重話,「大哥,你的夫人麻煩你管管,別在這兒多嘴管別人的閒事。」

  被弟弟這般說,盛明東有些難堪的看了江鳳雲一眼,低斥道:「你別再說了。」

  他打小就有些懼怕這個在才智學問上樣樣都比他出色的弟弟,論官位,弟弟是三品侍郎,而他卻靠著母親為他多方打點疏通,才能得個五品的翰林院侍讀,他怎能不妒不羨?

  且弟弟面容清俊,肖似已亡故的父親,而他則面容粗獷,方臉闊嘴,更偏像舅父李輝,有人說這是因外甥肖舅,從裡比到外,他處處都不如弟弟,唯一勝過弟弟的就是母親對他的偏寵。

  「我這還不是好心嗎?」江鳳雲暗恨的橫了胡蘭悅一眼,認為全是因為她,才讓她遭到了小叔和丈夫的責怪。

  李氏也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讓她別再多話,她在這兒收買胡蘭悅的心,江鳳雲卻凈在那兒給她拆檯子,不過她心中對次子這般維護胡蘭悅也有些訝異。

  她是知道自家廟回來後,明封就將胡蘭悅給接到他院子去住。她原以為是因前段時日兒子在回京途中突然染病,因此就近暫住在家廟療養,而胡蘭悅也在那兒,多少照看了他的緣故,兩人這才親近了些。

  可方才明封竟為了她當著全家人駁了他大嫂的臉面,護得這般緊,這事可就有點不太尋常了。

  江鳳雲不情願的閉上嘴。

  李氏接著看向二媳婦,一臉和顏悅色,「既然明封說你不能吃太燥太補的,那就挑些清淡的菜吃。」

  「是,多謝婆婆。」胡蘭悅應了聲,往年婆婆可是連理她都懶得理,今年倒是殷勤又熱絡。

  李氏接著看向次子,囑咐他,「明封,過年這段時日,你抽空陪你大哥去夏王府走動走動。」

  「我明日一早便要陪蘭悅回娘家,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十來天的時間。」這事他先前已稟過母親。

  經兒子一提,李氏也想起了這事,叮嚀道:「你難得陪蘭悅回去一趟,這回可得好好在你岳父、岳母跟前盡點孝心。」先前兒子向她稟告這事,她雖意外卻也極為贊同,她希望兒子能趁這機會與胡家多親近些,也好安撫已漸漸離心的胡家。

  李氏不忘再道:「那夏王府待你回來後,再陪你大哥過去。」

  「咱們同夏王素日又沒什麼往來,大哥怎麼突然想去夏王府走動?」盛明封不解的問。

  「還不是為了我上次同你提的那個左都御史的差事,我讓你幫著你大哥在皇上跟前說幾句好話,你說你份量不夠,說不上話,只好求到夏王那兒,看他能不能替你大哥提個幾句。」

  「但這事怎麼會找上夏王?」夏王雖是皇叔,但聖上一向不喜宗親插手朝政,他不以為夏王肯為大哥冒此大不諱。

  「這事是你大嫂的父親幫忙找的路子,夏王貴為皇叔,與聖上感情又一向親厚,只要他肯幫你大哥美言幾句,聖上總要給他幾分薄面。」

  「夏王素來不介入朝政,豈會破例替大哥討官?」盛明封不以為然。

        「親家說夏王最近看上了一件東西,只要咱們把它買下來,定能討得夏王的歡心,屆時請他說幾句話就不難了。」

  「那東西夏王府難道買不起嗎,還得咱們來送?」盛明封質疑。

  「那東西值五千兩,夏王府雖不至於拿不出來,可眾人皆知夏王府的庫房是捏在夏王妃手中,而夏王妃又十分慳吝,哪裡肯讓夏王拿出五千兩買個賞玩之物。」

  「什麼東西竟值五千兩?」五千兩都夠在京城裡置辦一座規模不小的宅邸了。

  江鳳雲插口道:「那是一整株完好的血玉珊瑚,聽說那顏色鮮紅似血,十分罕見。」這消息是從她爹那裡得來的,她對此事自然一清二楚。

  「五千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難不成娘打算拿出五千兩來買下這株血玉珊瑚,討好夏王?」雖不管府裡的帳,盛明封卻也知道讓府裡一口氣拿出五千兩來買一株珊瑚太過吃力。

  下一瞬,他陡然省悟過來,娘今日對蘭悅異常熱絡,八成是在打她那些嫁妝的主意。

  府裡如今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多銀子的就只有她了,以往母親也不是沒向他叨念過,說蘭悅既然嫁進盛家,就該把那批豐厚的嫁妝也交給盛家才是。

  他當時不贊同的回答,「素來出嫁女子的嫁妝都是歸個人所有,除非夫家落魄,否則哪有讓媳婦交出嫁妝的道理。」

  還記得母親那時雖不悅,卻也沒再提,本以為母親放棄了,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就算我想,可咱們府裡哪有辦法一口氣拿出那麼多銀兩,不過為了替你大哥謀個好前途,就算砸鍋賣鐵,這筆銀子也得籌出來。」李氏說著,有意無意的瞟了胡蘭悅一眼。

  胡蘭悅垂眼斂目,靜靜喂著女兒吃飯,不答腔也不接話。

  盛明封一口回絕了,「夏王的路子是走不通的,聖上不喜宗親插手朝政之事,夏王絕不會為了區區一株珊瑚便犯了聖上的忌諱。」

  江鳳雲反駁他,「那可不是尋常的珊瑚,是難得一見的血玉珊瑚,夏王為了得到它,定會破例的。」

  盛明封淡淡的回應,「我在朝堂多年,雖與夏王沒有什麼往來,可也應當比大嫂還熟知夏王的脾性,這樣一株珊瑚就想收買他絕不可能,若是拿刀子架在夏王妃的頸子上威脅他,倒還有可能。」京裡的人皆知,夏王與夏王妃感情甚篤,夏王十分疼寵妻子,幾乎唯妻命是從。

  「可我爹說……」

  江鳳雲要再駁斥,但李氏見次子擺明了不贊成走夏王的路子,抬手打斷她。

  「好了,這事改日再議,大過年的不提這事了。」

  不久,眾人吃完團圓飯,向李氏和順安侯拜了年,便各自回到自個兒的寢房守歲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0:19 PM 編輯

【第八章】

  回到院子裡,瑩瑩小手牽著爹娘,讓他們並肩坐下,然後她小小的身子跪在兩人跟前,用著稚嫩的嗓音向他們拜年。

  「瑩瑩給爹娘拜年,祝爹身體康泰,鴻圖大展,祝娘無災無病,歡喜活百歲。」說完,她朝他們兩人分別磕了個頭。

  胡蘭悅笑吟吟上前扶起瑩瑩,給了她一個紅色的荷包,「娘也祝瑩瑩一生平平安安,無憂無愁。」這是她對女兒最大的期待。

  「多謝娘。」瑩瑩開心接過,接著看向父親。

  盛明封將她抱坐在腿上,揉著她的小臉,也塞了個事先準備好的紅色荷包給她,「爹祝瑩瑩福慧雙全,一生如意。」

  「謝謝爹。」拿到爹娘給的兩個荷包,她笑得很高興,摟著他的頸子問:「爹,瑩瑩還有一個願望能說嗎?」

  「你說。」

  「瑩瑩希望以後爹都能像現在一樣這麼疼愛娘和瑩瑩,永遠都不要變。」她天真的說出自己心裡最大的願望。

  盛明封毫不猶豫的承諾女兒,「會的,爹會永遠這般疼愛你和你娘。」他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摟著妻子,三人親密的偎靠在一起,「以後咱們一家三口再也不會分開了!」

  青眉在一旁看著鼻子忍不住發酸,四年了,夫人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看著這一幕,她不禁為主子感到高興,即使先前從夫人那裡得知曹方要回去娶親之事,她也不再難過了。

  接著,盛明封與胡蘭悅一起打賞了屋子裡的下人,分賞完,便讓他們各自下去。

  見瑩瑩兩眼已經半閉了,胡蘭悅讓奶娘帶著她先去睡了,這麼小的孩子用不著跟著守歲,她讓青眉也下去歇著,青眉先給屋裡的幾個炭盆都添足了炭火,這才離開。

  小廳裡只剩下她與盛明封,外頭有下人輪值守夜。

  「二爺,咱們來下棋吧。」守歲要守到過了子時才能去睡,眼下還一個多時辰,只好找點事情來打發時間。

  「好。」

  擺出棋盤,兩人一邊下著棋,一邊閒話家常,不久,盛明封見妻子臉上已有睏意,便一把抱起她,「你身子不好,今晚別守歲了,我先送你回房去睡。」

  她搖頭,「不成,要是讓婆婆知道我沒守歲,怕是又要數落我了。」

  「下人都在外頭守著,沒人會知道的,你安心睡就是了。且明天一早,咱們就得回豐水城,這一趟有兩、三日的路程,得養足精神才好趕路。」

  他直接將她送進房裡的床榻上,幫著她寬了衣裳,將她塞進被褥裡,小心替她掖好被角。

  她摟著他的頸子笑道:「你這麼慣著我,當心會把我寵壞。」

  他啄吻了她一口,寵溺的道:「我只擔心不夠寵你,不怕把你寵壞。」

  胡蘭悅將他的手貼在頰畔,這回有他陪著回娘家,爹娘應當不會再為她心疼得又氣惱又愁苦了……她開心的想著,一臉心滿意足,須臾睏倦的闔上眼睡了,他靜靜的看了她好片刻,素來冷峻的面容此刻溫柔得不可思議。

  他心裡也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治好她的心疾,讓她能如同常人一般,再也無須忌諱任何事,能大喜大怒,能跑能跳,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能與他一塊白首到老。

*             *             *

  大年初一,李氏的長兄李輝來訪,李氏娘家原也是官宦人家,但自李老爺子仙逝後便家道中落,如今家族之中,僅剩李氏的三哥在一個偏遠的小縣擔任縣官。

  李氏是在自個兒的院子裡見兄長,盛明東也過來拜見舅父,與李輝敘著話。「我日前聽你母親說,你想爭取左都御史的差事?」李輝看著與自個兒生得有幾分相像的大外甥盛明東,臉上的神色充滿了慈愛。

  「可惜沒有門路。」盛明東搖頭,也許是因為他生得像舅舅,舅舅和舅母打小就特別疼愛他,因此他在舅父面前倒也無話不說,有些埋怨的道:「娘曾讓明封在聖上面前提幫我提幾句,他卻說他份量不夠,說不上話。」這事讓他頗為不滿,認為這分明是弟弟不願幫他的託詞。

  李輝持平的說了句公道話,「明封年紀還輕,在朝中資歷尚淺,你又是他的兄長,他難免要避嫌,這也無可厚非,要爭這官位,還是得走別的路子才成。」

  「我岳父倒是替我找了個路子。」

  李輝關切的問:「是誰?」

  「是夏王。」

  「夏王?」李輝略一沉吟,頷首道:「他倒是個好人選,他是所有宗室裡與當今聖上關係最親厚的,倘若他肯在聖上跟前替你提個幾句,興許聖上就會把這差事給你了。」

  盛明東聽舅父所言與岳父相同,不平的看向母親,「娘,您聽舅父也這麼說,可明封偏說夏王那裡行不通,我瞧他壓根是不想幫我爭取左都御史那差事。」

  聽他這麼說,李輝問:「你說明封不贊成找夏王,這是為何?」

  盛明東便將弟弟昨夜所說的話告訴舅父。

  聽完,李輝說出自個兒的看法,「依我所見夏王的路子行得通,既然夏王喜歡那血玉珊瑚,咱們送了他,他就欠咱們一個人情,請他在皇上面前說個兩句好話,那有什麼難的。」

  「可不是,但明封偏偏說什麼聖上不喜宗親干涉朝政,夏王不會為了株血玉珊瑚犯了聖上的忌諱。只不過是提個幾句話,哪裡就犯了什麼忌諱。」盛明東心中越發懷疑弟弟是存心不想幫他,才這般反對。

  「這明封也太謹慎了些,我倒認為若只花五千兩就能討得夏王歡心,那倒是值得一試。」

  這時,外頭有小廝來通報,「大爺,江公子與何少爺來向您拜年。」

  盛明東向李輝告了個罪,先去前廳招呼前來拜年的朋友。

  屋裡只剩李輝與李氏,他積極勸說妹妹,「我瞧要不你就拿出五千兩,買下那血玉珊瑚,讓明東送去給夏王試試,不成的話也無妨,起碼在夏王那兒露了個臉,往後有什麼事也能說得上話。」

  「我倒是想,可五千兩啊,我一時之間也籌不出這麼多來。」李氏說出自個兒的難處。

  「錢不夠,你同胡家說一聲,讓他們送過來就是。」李輝一派理所當然的道。

  「這事不說我還不氣,先前胡家說虧了幾筆賣賣,損失不少,近幾個月已不肯再送銀子過來,就連今年的年禮也較往年減少許多。」

  盛家的事李輝泰半皆知情,很快便想起先前因秦詠雪滑胎一事,逼得胡蘭悅自請到家廟去的事,推測道:「難道是因為老二媳婦的緣故?」

  「我瞧八成是,我聽說胡家似是搭上了清河王那邊的人,才敢這般搪塞敷衍咱們。」說到這件事,李氏面色陰沉。

  李輝略一思忖,安撫妹妹,「這胡蘭悅是盛家的媳婦,胡家不管怎麼著也不能不顧自家的閨女,眼下刻不容緩的事,是明東倘若真要爭取這左都御史一職,可得把握住機會,錯過這時機怕就沒指望了。」

  「我何嘗不知,可我手上還缺了兩千兩,湊不齊五千兩。」李氏說著望向兄長,「大哥那裡能不能先勻一些……」她話還未說完,就被李輝給打斷。

  「咱們家的情形你還不知道嗎,為了我那兩個不成材的兒子,家底都快掏空了,哪還勻得出多餘的銀子。兩個多月前老二迷戀上一個花娘,竟然將他娘陪嫁的首飾全拿出去送給那花娘,把他娘氣得差點厥過去。」提起兩個兒子,他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李家現在算是個空殼子,祖上留下的家產差不多都被他那兩個兒子給敗光,他還盤算著要怎麼從妹妹這兒掏錢,哪裡有錢能借給妹妹。

  「這兩個孩子本性不壞,我瞧著都是讓他們的娘給慣出來的。」李氏叨念了句。大哥的兩個兒子是什麼德性,她一清二楚,再想想自家的兒子都比兄長的要有出息,心裡十分欣慰。

  「可不是,都說慈母多敗兒,兩個孩子如今這般不成材,全是被她給縱出來的。」李輝不認為自個兒該為沒教養好兒子的事負責任,覺得一切全是妻子的錯,不過還好,他也不只有這兩個兒子,還有另一個沒敎她給教壞了。

  「罷了,大過年的,不提這兩個不肖子,省得掃興。對了,明封媳婦的嫁妝不少,她那兒該有銀子,你讓她拿出來就是。」他替妹妹出了個主意。

  「怎麼會沒有,」提到這事,李氏慍怒的將那日胡蘭悅在她這兒說的話告訴兄長,「她只肯拿出兩百兩,這兩百兩能頂什麼用,連塞牙縫都不夠。」

  「咱們當初讓明封娶她為妻,可是胡家高攀了,如今胡家攀上了清河王,就不把咱們當一回事,就連媳婦都敢這般杵逆你,這樣的媳婦還留著做啥?」他那張粗獷的臉上閃過一抹狠戾。

  李氏一愣,「大哥的意思,難不成是要讓明封休了蘭悅?」

  李輝眼裡流露出一抹算計,「倘若胡家真的攀上清河王,再不聽咱們的話,那休了胡蘭悅豈不是便宜了她。」胡蘭悅當初那些嫁妝,就連他瞧著都眼紅,倘若胡家不再為盛家所用,那麼那些嫁妝,他或許能從中分一杯羹。

  「那你是想……」

  李輝靠過去低聲對妹妹說了幾句話,李氏聽完,臉色驚疑不定。

  「這麼做萬一讓明封和胡家知道……」

  「這事咱們只消做得隱密些,他們哪裡會知道。」

  李氏還是狠不下這個心,她雖不喜這個媳婦,卻也沒想要做得那麼絕。

  「明封陪著她回胡家去了,要不等明封回來,我先讓明封勸勸她,明封現下和她親近許多,說不得由明封出面,她會肯交出那些嫁妝。」

*             *             *

  盛明封這次陪妻子返鄉探親,隨行的馬車共有三輛,為避免過馬車顛簸,一路不疾不徐的走著,為了不讓胡蘭悅受寒,他還命人在馬車裡鋪了厚厚一層氈毯,車裡還設了臥榻,讓她累了隨時可以躺下來休息。

  一路來到豐水城,已是第四天午後。

  胡家早已接獲消息,待他們一到,胡蘭悅的三個兄長和兩個嫂嫂一塊出來迎接他們。

  聽聞這次回來的不只有小妹,還有從未來過胡家的妹夫,胡家三個兄弟紛紛摩拳擦掌,準備好好「招呼」這個難得登門的妹夫。

  以往在盛家的地盤,他們拿盛明封沒轍,這回來到自家地盤,他們定會好好儘儘地主之宜,來招待這個讓他們的手癢了很久的妹夫。

  因此在兩人帶著瑩瑩下了馬車,胡原、胡涯、胡宵與妹妹寒暄幾句,便將妹子交給自家妻子領著先去見爹娘,接著三人一塊上前圍住了盛明封。

  「喲,真是稀客,今兒日頭莫非是打西邊出來了?」老大胡原酸了盛明封一句。

  「瞧瞧,我見到誰了,我還以為這天要下紅雨了呢,大貴人竟然大駕光臨寒舍。」老二胡涯也不客氣的嘲諷。他與老大胡原都長得像胡鼎元,方頭大臉身量魁梧。

  「大哥,我已經忍很久了,可以揍這小子了嗎?」老三胡宵兇猛得如同惡虎一般緊盯著盛明封,彷彿只要大哥說一聲好,他就要撲上去狠狠撕咬。

  與身量魁梧的兩位兄長不同,老三的相貌與妹妹一樣偏向母親鄭氏,五官俊美,身量削瘦,嗜武成痴的他原先在得知妹妹在盛家的遭遇時,一度要上京去揍妹夫和盛家的人,但被爹娘和兩位兄長給攔阻下來,不准他前往京城,他這才不得不忍了下來。

  胡原攔著三弟,「還不可以,要等他見過爹娘再說。」

  胡宵催促,「那咱們快拉他去見爹娘吧,見完之後,我要把他揍得他爹娘都認不出來。」

  「欸,那不成,那樣會讓人說咱們胡家太野蠻了。」胡原裝模作樣的搖頭。胡涯則教導弟弟,「阿宵,俗話說打人不打臉,你若真要打他,別往他臉上打,挑他衣裳底下看不見的地方揍,讓人瞧不出來就成。」

  聽著胡家三兄弟就這樣當著他的面討論揍他的事,盛明封想發作卻又發作不得,他心知因他過去冷待妻子,致使胡家對他不諒解,所以才會一見到面便給他下馬威。 

  他頂著胡宵那宛如惡獸般兇狠的眼神,朝三位舅子拱手一揖,誠心誠意道:「過往的事是我不對,望三位兄長見諒,此後我會好好待蘭悅。」

  「喲,您可是堂堂戶部侍郎,咱們只是平民百姓,這禮可受不起,萬萬使不得。」胡原嘴上雖這麼叫著,身子卻站得直挺挺,沒一點要避讓的意思。

  胡涯裝腔作勢的接著道,「您是大人,怎麼會有不對之處呢,縱有不對,也是咱們的錯,是咱們千錯萬錯,不該把小妹嫁進盛家。」

  胡宵不耐煩兄長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嘲諷,索性一把扣住盛明封的手腕往前拖,「走,跟我去見爹娘。」見完,只要爹娘說可以揍這人,他會把他揍得滿地亂爬!

  胡原也沒攔著他,嘴上卻假意叮囑,「阿宵,侍郎大人金貴的很,你可當心點,別讓他傷著了,否則小心他治你的罪。」老三力大無窮,又自小習了一身的好武藝,被他那手勁一握,縱使沒被捏碎骨頭,也免不了要瘀青。

  胡涯瞥著前頭被弟弟拽著走的盛明封,摸著下頷忖道:「瞧他那樣子,似乎是真的後悔了,決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胡原一巴掌拍向老二的後腦勺,「什麼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瞧你說的,人家堂堂戶部侍郎,怎麼被你說得像是海捕文書上哪個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或是偷雞捉狗的盜賊?」

  「那這話該怎麼說好?」胡涯虛心向兄長討教。

  胡原輕咳一聲,兩手負在身後,神色認真的教導弟弟,「他以前罪大惡極,現在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咱們就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贖罪改過吧。」

  胡涯瞄了一眼兄長,罪大惡極?說得他以前是殺人無數,惡貫滿盈的兇徒似的,他也好想拍大哥一巴掌,不過想到拍下去的後果,只得忍住了。

  「大哥,你說爹娘會這麼輕易饒了他嗎?」

  「這就要看蘭悅的意思了,若是小妹肯原諒他,咱們再為難也是讓小妹難做。」盛明封再怎麼說與妹妹都是夫妻,這夫妻倆的事,旁人是最難介入的。

  「真可惜,咱們原本打算待小妹這趟回來省親時,就不讓她再回盛家去受罪,照這情形看來,八成留不住她了。」方才妹妹與盛明封一塊下馬車時,他留意到兩人舉止和眼神之間流露出來的親昵,那是感情甚篤的夫妻才會有的。

  胡原輕輕踹了弟弟一腳,笑罵,「可惜什麼,蘭悅能過得幸福,不比什麼都重要嗎?」妹妹這次回來,與往年不一樣的不僅是盛明封親自相陪,還有她眉目之間散發出一抹發自內心的歡悅之色,顯見這段時日,妹妹確實過得很好。

  這頭,盛明封被胡宵拽著進到廳裡,胡蘭悅已帶著女兒拜見了爹娘。

  鄭氏抱著外孫女,疼愛的揉捏著她的小臉蛋,「哎喲,姥姥的小心肝,可想死姥姥了。」

  「瑩瑩也想姥姥。」

  胡鼎元瞅見後頭跟著進來的盛明封,假裝沒瞧見,存心晾著他,佯作吃醋的抱過外孫女,「那瑩瑩不想姥爺嗎?」

  「一樣想。」瑩瑩甜甜的回了句,接著說:「瑩瑩做了禮物要送給姥姥和姥爺哦。」她拿出了兩個紅色的錦囊,把一個遞給胡鼎元,一個給鄭氏。「裡面瑩瑩塞了香料,娘說佩戴在身上可以提神醒腦。」

  接過外孫女親手做的禮物,可把兩老給逗得笑咧了嘴,雖然那錦囊縫得有些粗縫,但那是孫女兒的一番心意,哪裡捨得嫌棄,抱著她又親了一通,兩夫妻才笑吟吟的把早準備好要給外孫女兒的壓歲錢給了她。

  斜睨了杵在一旁等著向他們拜年的盛明封一眼,鄭氏抱著外孫女問:「不如瑩瑩就留下來陪姥姥和姥爺,不走了好不好?」

  「那爹娘也留下來不走嗎?」瑩瑩稚氣的問。

  「你爹忙,咱們留不住他。」

  「娘。」胡蘭悅明白爹娘是心疼她,所以刻意晾著盛明封不理,但見已晾著好一會兒,也差不多夠了,她上前將女兒抱下來,吩咐丫鬟將瑩瑩帶去後院找兩位兄長的孩子們一塊玩耍,接著便過去拉著盛明封,一塊來到父母跟前,向他們拜年。

  「小婿拜見岳父岳母。」盛明封撩起袍擺,向他們跪下磕頭拜年。

  這是女婿首次向他們拜年,胡鼎元夫妻互覷一眼,等了好幾年才等到這唯一的女婿上門來向他們拜年,兩人心頭都有萬千的感慨。

  「起來吧。」原本還想刁難他一番,但見女兒含笑侍立在一旁,那氣色相較於以往獨自帶著瑩瑩回來時要好上許多,兩人心頭不禁一軟,也不再為難他,只要他能善待女兒就夠了。

  鄭氏殷勤的招呼女婿,「這次難得回來,就多留幾天吧,咱們也有許久沒瞧見瑩瑩這丫頭,想她想得緊呢。」

  盛明封連忙回答,「岳母說的是,朝廷過了十六才開印,我難得陪蘭悅她們母女回來,本就打算多留幾天陪陪岳父岳母,只要趕得及在十六前回京便可。」

  聽他這麼說,胡鼎元夫婦很滿意,吩咐下人先領他們進去歇著,晚上再為他們設宴擺席。

  而拽盛明封進來的胡宵見爹娘竟沒打算要揍他,那張俊美的臉龐流露出一抹怒色。

  「咱們先前不是說好了,等姓盛的一來就狠狠揍他一頓嗎?」沒能大展身手,讓他很不滿。

  跟在後頭進來的胡原只得拍拍三弟肩膀安撫他,「他看起來似乎已經痛改前非,看在蘭悅的面子上,咱們就先饒過他這次,他要是再敢待蘭悅不好,再讓你揍他。」

  「可我現在不打人手很癢。」胡宵微微瞇起眼。

  胡原推了老二一把,「那你找你二哥練練手。」說完,他趕緊閃人。

  猛不防被推出來的胡涯罵道:「大哥,你怎麼能這麼沒義氣出賣兄弟!」他來不及跑,被老三一把揪住衣襟,拖往練功場去。

  「老二,你先頂著,我晚點再來替你!」胡原沒半點誠意的嗓音笑嘻嘻傳來。胡涯氣得瞪向老三,把話先說在前頭,「阿宵,先說好,我只陪你走十招,十招後你就找大哥去。」

  胡宵沒吭聲,打得正順手的時候,誰還記得十招的事,而且大哥可沒二哥耐打,在他手上走不了十招。

  半個時辰後,練功場上傳來胡涯氣喘吁吁的叫罵聲——

  「胡宵,你是想要謀殺兄長嗎,還不給我住手!」

  「……他在家廟養病那時,我們解開了誤會,盡釋前嫌。」

  鄭氏的寢屋裡,久未相見的母女倆正在敘話。

  胡蘭悅隱下她與盛明封互換身子的事,簡單的述說經過。雖不想隱瞞母親真相,但當初那事委實過於離奇,她與盛明封約好,那事除了他們兩人,對誰都不再提起。

  「這麼說在他養病時,你因照看他,卻意外讓他發現你患有心疾之事,而在得知真相後,他不僅沒有責怪咱們當初的隱瞞,還因此對你生起憐惜之心?這事在女兒先前寫回來的信裡,多少提及了一些,只是她沒多說細節,因此鄭氏才趁這時詳加詢問女兒,聽完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嗯。」胡蘭悅輕應了聲,同時在心中暗暗向母親道歉,她無法把全部的真相告訴母親,只能這麼說。

  鄭氏嘆氣,「要是早知這般,當初咱們就不隱瞞盛家你自幼患有心疾之事。」

     當年也不是沒有其他達官貴人想借著與胡家聯姻,來拉攏胡家為他們效力,然而這些達官貴人都瞧不起胡家乃一介商賈,只願給蘭悅一個妾室的名份,正室就甭想了。

  她共生了三子一女,膝下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哪裡捨得去讓她去當別人的小妾,自然不肯答應。

  結果是順安侯府主動提出願讓次子盛明封迎娶蘭悅為正妻,而盛明封自十九歲中了探花郎以來,可說是平步青雲、官運亨通,頗受朝廷重用,前途不可限量。

  見盛家如此有誠意,願讓盛家最出色的兒子迎娶蘭悅,他們自是很滿意的答應了這樁姻事。

  當時哪裡料想得到,蘭悅嫁過去後,遭到盛家滿門的冷待,盛家只貪胡家的錢,讓他們夫妻為此後悔不已。

  胡蘭悅挽著母親搖頭道:「娘,夫君能因此憐惜我體恤我,並不代表盛家其他人就能接受。」

  「哼,他們若敢嫌棄你,咱們就不回去了。」提起這事,鄭氏拉著女兒的手,興高采烈的告訴她一個好消息,「你三哥幾個月前,意外救了落難的清河王世子,還同他義結金蘭,成為異姓兄弟呢,清河王因為感激你三哥救了他兒子,把好幾筆買賣交給咱們幫忙打理。有了清河王當靠山,往後咱們就用不著再看盛家的臉色了。」

  心知這幾年來盛家貪得無厭的需索,早就令爹娘和幾位兄長心生不滿,如今聽母親這般說,胡蘭悅心中也很欣喜,好奇的問起三哥是怎麼救下清河王世子的事。

  鄭氏約略向女兒說起,原來,清河王世子被家中的惡僕勾結外人擄走,並向王府勒索巨額贖金,然而那些人在拿了贖金後,卻因被世子見過真容,打算殺之滅口,就在他們要動手之時,恰好胡宵路過,仗著過人的身手,打跑了那幾名惡徒,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世子。

  就在母女倆在房裡說著體己話時,胡鼎元也找了女婿談天說地論古今,東南西北扯了一番,最後才意有所指的說了句,「咱們胡家雖然不像前朝陶朱公、石崇那般富有,可家裡多養幾個人吃飯還是不成問題的。」他想試探盛明封是不是真心對待女兒。

  「岳父多慮了,小婿的俸祿雖然比不上胡家的財富,但也養得起妻女,請岳父無須擔憂,倘若今後岳父不想再與盛家合作也無妨。」

  胡鼎元抬眉訝道:「這是老夫人的意思?」

  「不,這是我的意思。我知道當年盛家與胡家在名義上雖是一塊合作,但盛家並沒有拿出多少錢,這些年來胡家給盛家的早已超過許多。」他心中既已認定了蘭悅,就不願讓盛家繼續向胡家討錢。

  「你真這麼想?」胡鼎元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沒錯。」盛明封正色頷首。

  胡鼎元見他這話似是真心實意,暗自欣慰,「你能這麼想倒是不錯,不過你母親想必不會同意。」

  自家母親是什麼樣的人,盛明封心裡明白,但兒不言母過,他也不好當著岳父的面批評母親的不是,只委婉的表示,「母親那裡,我回去會同她說。」

  盛家的情形胡鼎元多少也知道一些,明白盛家的事全由李氏作主,而她哪裡捨得放掉他們胡家這株搖錢樹,只怕盛明封也說不上什麼話,因此擺手道:「這事你就不用管了,你母親那裡我自會應付。」只要盛家能善待蘭悅,他不會真斷了盛家的財路。

  與女婿談到這兒,確認他是真心對待女兒,胡鼎元也總算是安下心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0:37 PM 編輯

【第九章】

  盛明封在胡家待了六日才啟程回京。

  這幾日胡蘭悅帶著女兒陪在爹娘跟前,而胡家三兄弟則輪流陪著盛明封,老大、老二都好應付,最讓盛明封頭痛的是老三胡宵。

  胡宵說要傳授他防身術,可他練了一天下來,被他摔了八、九次,挨的拳頭更是多的數不清,令他不得不懷疑,他是以教導之名行揍他之實。

  胡原、胡涯卻說他們與老三練手時,也免不了要挨個十幾拳,多挨幾記拳頭,皮肉也就變得厚實耐打了,但他又不是需要上戰場與敵人拼殺的武將,要耐打來做啥?

  而就在他轉身要走時,盛明封卻聽見那兩人摟著胡宵的頸子,大力稱讚,「揍得好!」

  他猛然回頭,冷峻的眼神冷冷盯著他們。

  胡原趕緊嘿嘿一笑解釋,「我是說阿宵做得好,這防身術挺實用的,練好了,一個打三個都不成問題。」

  胡涯也忙搭腔,「除了咱們兄弟,阿宵可不隨便教人,妹夫回去可不要懈怠,好好練,能強身健體。」

  胡宵也說:「要想學得快,讓我多揍幾下也就會了。」

  盛明封在胡家幾天下來,對這三位舅子的性情多少了解一些,不像老大、老二那般性情圓滑,胡家老三性子直,不喜拐彎抹角,知道他說這話倒也不是在嘲弄,而是真心這麼認為。

  「多謝小舅子,我回去會好好練。」他認真的道。

  等他們要回去時,一家子全站在門口,鄭氏捨不得女兒,紅著眼眶殷殷與女兒話別,瑩瑩也與在一起玩了幾天的表兄弟姊妹們抱在一塊哭紅了鼻子。

  盛明封也同三位舅子有幾分熟稔了,幾個男人雖不至於哭鼻子,臉上卻也流露出不捨之情,說了幾句叮囑的話。

  最後三人在胡家人的相送下坐上馬車,緩緩駛離豐水城。

  馬車內,瑩瑩兩隻眼睛哭得紅通通,偎在母親的懷裡,「娘,明年咱們還可以再來嗎?」她捨不得疼她的姥姥、姥爺,還有表哥、表姊和表妹她們。

  不等妻子回答,盛明封便先承諾女兒,「明年爹還會再帶你來看姥姥、姥爺他們。」

  「太好了!瑩瑩最喜歡爹爹了!」瑩瑩立刻破涕為笑,親昵的揪著爹的衣袖蹭著。

  「瑩瑩這是有了爹爹就不要娘了?」胡蘭悅佯作吃味的道。

  「才不是,瑩瑩最最最喜歡娘了。」在她小小的心中,即使再怎麼喜歡爹,但還是娘最重要。

  路上三人說說笑笑,帶著歡悅的心情返回京城。

  一抵達順安侯府,盛明封便被李氏叫去。

  「後天就要開印上朝,你怎麼到今天才回來,我不是讓你陪你大哥到夏王府去走動走動,這會兒才回來,這年都要過完了,還拜什麼年?」李氏一見兒子,便不悅的斥責他。

  「我上回不是同娘解釋過了,娘怎麼還惦記著夏王的事?」盛明封眉峰微蹙。

  「那分明是你的推拖之詞,這事連你舅舅都認為可行,我已決定了,你明天就陪你大哥到夏王府走一趟。」長子官位低,若讓他自個兒過去,她擔心夏王不會見他,這才會堅持要次子陪著一塊去,他好歹是個侍郎,夏王多少會給他個面子。

  交代完這事,李氏接著探問兒子,「你這趟陪蘭悅回去,胡家的人可有說什麼?」

  盛明封自嘲,「胡家的人剛見到孩兒,都恨不得揍孩兒一頓。」

  「他們打你了?!」李氏聞言皺起眉,即使與次子不親,可到底還是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她容不得外人欺了他。

  他搖頭,「胡家的人很明理,在孩兒向他們表明往後定會善待蘭悅,他們也就沒再計較過往的事。」

  李氏不滿的哼了聲,「咱們肯娶胡家的女兒,可是抬舉了他們,不管咱們怎麼對待蘭悅,他們都得感恩戴德才是,豈能有什麼怨言。」接著,她語帶命令道:「你待會去同蘭悅說,讓她先拿五千兩過來,我已同親家說好,要買下那血玉珊瑚。」 

  聽母親居然說得這般理所當然,盛明封心中不豫的駁斥,「蘭悅手上的銀兩全是胡家給她的,咱們豈能拿,盛家難道已落魄到得靠媳婦接濟的地步了?」

  被兒子這般頂撞,李氏惱怒的斥道:「瞧你說的是什麼話,蘭悅是盛家的媳婦,就該為盛家分憂解勞,讓她拿出些錢財來有什麼不對?何況她既嫁入咱們家,除了她的人,就連她的嫁妝也是盛家的!」

  見母親依舊貪圖蘭悅的嫁妝,盛明封臉色登時沉了下來。

  「娘口口聲聲說她是盛家人,可這些年來您有真心把她當盛家人看待嗎?再說,本朝律法早有明文規定,媳婦帶進來的嫁妝,歸屬媳婦私有,夫家不得強佔,娘讓她交給盛家,這依法不合。」為了不讓母親再打蘭悅嫁妝的主意,他不得不抬出律法來警告母親。

  李氏被兒子這麼一說,惱羞成怒,重拍一旁案几,喝斥道:「好啊,你現下是一心向著你媳婦,沒把娘放在眼裡了是嗎?你說,是不是你在家廟養病那段時日,她給你下了什麼蠱,以至於你現在事事護著她,連娘都敢忤逆!」

  知道母親不待見妻子,盛明封不想為廣這事讓母親日後更加為難她,因此退讓了一步,「她沒有給我下蠱,您若要銀子,我去籌給您就是,這事與她無關!」

  李氏不僅沒因他的退讓而消氣,反而怒火更盛,「怎會與她無關?當年娘讓你娶蘭悅為妻時,你心裡便老大不願意,所以這幾年才會冷待她,哪裡知道你去了趟家廟,回來後整個人就變了,處處呵寵著她,定是她從中搞鬼,怕就連詠雪的事也是她從中作祟!」

  「娘您想到哪裡去了,孩兒之所以改變對待蘭悅的態度,是因為當初誤解了她,如今已明白過來,才會待她好。沒錯,當初孩兒是不情願娶蘭悅為妻,可現下孩兒很感激母親,能娶蘭悅為妻,是孩兒這一生最大幸事,我真心希望娘以後也能同孩兒一樣善待蘭悅。」說完這些,明白再與母親說下去只會更加惹怒她,他轉身離去。

  他素來不喜母親那想將所有的人都掌控在手裡的強橫性子,因此從小就與母親不親近,及長更屢屢因看法不同而多有爭執,可無論如何,她都是生他養他的母親,即便不贊同她的所作所為,他也無可奈何,就像當年她強迫他迎娶蘭悅為妻,最後仍是不得不從。

  但他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竟會因這事而感謝母親。

  五千兩不是一筆小數目,盛明封身為大凜皇朝的戶部侍郎,一整年的俸祿大約也只有百來兩左右,他為官幾年下來所存下的銀兩還不夠千兩,哪裡夠給母親。

  把所有的身家全都攤在桌案上,盛明封才發覺自個兒原來這般窮,想起當初他竟在岳父面前誇口說自個兒的妻女他會自個兒養,憑這些俸祿,都還不夠她每個月的藥錢,他不禁羞愧得要沒臉見人了。

  曹方進來時,瞥見擱在桌案上那些銀兩和銀票,再瞅見二爺那張素來冷峻的面容上竟罕見的露出沮喪的神情,他不禁納悶,「二爺,您這是在做什麼?」

  「數銀子。」他悶聲答了句。

  「您這是要買什麼嗎?」

  「一株價值五千兩的血玉珊瑚。」

  「五千兩?!」曹方咋舌,接著瞄了瞄桌案上那些銀兩,忍不住說了句,「桌上那些銀子恐怕不夠吧。」

  這他當然知道,盛明封有些煩躁的抬指敲著桌子,眉心緊蹙的覷向曹方問:「你替我想想,我有哪個朋友家裡是能借得上錢的?」他現下有些心煩,一時間倒也想不出來。

  曹方認真的替他想了想,說了幾個名字,「二爺的這幾位朋友都有些家底,不過要一口氣拿出五千兩來,怕也辦不到。」

  略一思量後,盛明封吩咐,「替我備車,我分頭去借,說不定能湊得出來。」他平素裡並沒有太多講究,既不鋪張也不揮霍,這一生可說從未為錢財發過愁,可這次為了五千兩卻不得不向人折腰。

  曹方知自家主子一向簡樸,沒道理突然間竟要花五千兩去買下一株賞玩的珊瑚,不解的問:「二爺,您為何非要買一株五千兩的珊瑚不可?」他過年前一天便回鄉去了,直到今早才回侯府,因此並不知血玉珊瑚的事。

  「不是我要,是我娘要。」其他的盛明封沒再多說。

  曹方沒敢多問,出門備車去了,才剛離開書房不久,便遇見青眉。

  無緣與他做夫妻,青眉雖遺憾,對曹方倒也並沒有什麼芥蒂,啾見他,上前關心的問了句,「曹方,你這次不是回鄉去娶親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她聽說他告了一個月的假回鄉娶親,按理不該這麼快回來。

  「甭提這事了。」曹方嘆了口氣。

  「怎麼了?」

  「因我久未回去,我那未婚妻跟人跑了。」這親事是幼時阿爹替他訂下的,他也沒見過對方,這次是接到阿爹的來信,讓他回去娶妻,誰知道那姑娘早有了心上人,不願嫁他,便跟著情郎跑了。

  「蛤?」青眉一愕之後,不由得微露一絲喜色,「所以曹方你不娶妻了?」

  「嗯,我要趕著替二爺備車去,他要出門找人借銀子。」曹方說著便要走,卻被青眉給拽住。

  「等等,你說二爺要找人借銀子,這是怎麼回事?」青眉詫問。

  曹方被她這麼一問,陡然想到,二夫人出身富商之家,手上定有不少銀子,二爺與其問旁人借錢,倒不如同二夫人說一聲,何須再跑去向別人借錢,因此便將主子要買血玉珊瑚的事說給青眉知道。

  除夕那晚,青眉也在膳堂伺候著,一聽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她想了想,領著曹方去見自家主子,讓他將這事告訴她。

  胡蘭悅聞言,思忖須臾,讓青眉帶了五千兩銀票去給婆婆,自個兒則親自前往書房見丈夫。

  「二爺,婆婆讓你買血玉珊瑚的事怎麼不告訴我?」

  見她一進書房便提起這事,盛明封眉心微攏。

  「是誰多舌把這事告訴你?」

  胡蘭悅溫言解釋,「是青眉方才遇見要去備車的曹方時,從他那裡得知的,你別怪他多嘴,他也是不想你四處去向人借錢,又遇上青眉,這才說了出來。」她接著說道:「咱們是夫妻,發生這種事你該告訴我才是。」

  她相信依婆婆的性子,必不會讓兒子掏錢去買那血玉珊瑚,婆婆的原意恐怕是想讓她拿錢出來,但他不肯,這才自個兒私下想辦法。

  盛明封走過去扶她在椅子上坐下,「那血珊瑚原就不關你的事,沒道理讓你掏錢。」他不願再讓她受委屈,才沒把這事告訴她,不想還是讓她知道了。

  聽見他話裡的維護之意,胡蘭悅心頭暖甜,覺得他能事事與她同心,便已夠了,「回來前我娘塞了些錢給我,我已讓青眉送了五千兩銀票過去婆婆那裡。」

  「你不該這麼做,你這樣只會讓娘以後更加得寸進尺。」母親已在貪圖她那些嫁妝,往後只怕會越發變本加厲。

  「我總不能看著你出去四處向人借銀子。」她哪裡捨得他為了籌足那些銀子向人低聲下氣。

  「可你這麼做,只怕會後患無窮。」娘的性子他知道,若是不掏光她那些嫁妝,娘不會收手。

  「無非就是銀子罷了,婆婆想要,給她就是了。」她在乎的是他和女兒,只要他們都安好的在她身邊,她受點委屈不算什麼。  

  如同她不捨得他去向人低聲下氣的借銀子,他也捨不得她在家中繼續受母親的刁難,略一思忖,盛明封說出自己先前便曾考慮過的一個打算,「我和大哥都已成親,等這件事了,我想請幾位族老出面,向母親提分家之事。」

  「你想分家?」胡蘭悅詫道。

  「嗯,不過依娘對大哥的偏寵,分家後我所能分得的家產大概不多,但你放心,當年爹還在世時,曾為我和大哥分別買了一座宅院,我的宅子就位於城東那裡,雖然沒有侯府這般寬敞,但也夠咱們一家三口住了。」

  能搬離這裡,又聽他對分家的事心中已有了安排,胡蘭悅忍不住高興的漾開笑顏。

  「只要咱們一家三口能住在一塊,在哪都一樣。」她對他能分得多少家產不在乎,娘家給她的那些嫁妝只要不過度揮霍,足夠他們一家子數十年的生活。

  她唯一擔心的是婆婆不會輕易答應分家。

  在李氏的院子裡,青眉依著自家主子的吩咐,將錢送過來給李氏,同時說道:「老夫人,這五千兩是二夫人這次回胡家探親時,太太拿了她的私房,私下裡塞給二夫人的,二夫人聽說您要買那血玉珊瑚,便把這錢全都拿出來了。」

  言下之意是,二夫人已把錢全掏出來,手上也沒別的錢,讓她往後別再打她家夫人的主意。

  李氏哪裡會聽不出來青眉的話意,讓心腹婆子上前收下那些銀票,便橫眉冷目的訓斥青眉,「你一個低賤的奴婢也敢在我面前搬弄口舌,你回去告訴她,她是我盛家的媳婦,替盛家分憂是她該盡的本份,她若真賢惠,就當知道該怎麼做才是!」說完,便像攆蚊子似的揮手喝退她。

  接著李氏便讓人將五千兩送去親家那裡,託他幫忙買下那株血玉珊瑚。

*             *             *

  翌日,盛明東便帶著血玉珊瑚去夏王府,盛明封也不得不陪著兄長一塊前去拜見夏王。

  夏王、齊永貞從總管那裡接過盛明封的拜帖,面露玩味的道:「盛明封與本王素無來往,怎麼會突然上門?」他對一塊遞過來的盛明東的拜帖連看都沒看一眼。

  「依奴才看,盛侍郎似乎是陪著他兄長前來拜見王爺。」王府總管答了句。方才接待盛家兄弟時,他留意到盛明東一臉殷勤期待,而盛明封卻面容冷淡,顯見是盛明東想求見王爺,而他的兄弟只是作陪。

  齊永貞擱下手上的拜帖,撣了撣寬大的袍袖,起身說道:「那本王就給盛明封一個面子,見見他兄長吧。」

  眼下朝堂最有前途的官員,非盛明封莫屬。年前盛明封曾奉旨離京去辦事,那事辦得極好,讓朝廷查抄了十幾個地方官員,追回被貪污的數萬兩銀子,聖上龍心大悅,準備開春後便要加封盛明封為資政大夫,讓他能直接參與朝廷重要的朝政。

  這都還未而立之年便能成為資政大夫,可是十分罕見,也足見聖上對他的器重。

  候在廳裡的盛家兄弟,看見身穿深紫色常服的夏王出現時,雙雙起身相迎。

  「下官拜見王爺。」兩人拱手作揖。

  「不用多禮了,兩位坐吧。」齊永貞在椅上坐下,看向盛明封,打趣的問:「盛侍郎真是稀客,今兒個是吹了什麼風,竟把盛侍郎給吹到本王府上來了?」他略顯福泰圓潤的臉上笑得一臉和氣。

  「叨擾王爺了,是家兄有事求見王爺。」盛明封不卑不亢的回答。

  齊永貞睨向盛明東,彷彿這才瞧見他也在一旁,「哦,不知你找本王有何事?」

  盛明東連忙恭敬的答道:「是這樣的,下官偶然得到一株珊瑚,聽人說起王爺也愛玩賞珊瑚,故而才想送來給王爺監賞監賞。」說著,他從隨從手裡接過那株裝在錦盒中的珊瑚,殷勤的親自遞上前去。「請王爺您瞧瞧,這珊瑚品相如何?」

  「說起珊瑚,本王日前倒是曾見過一株鮮紅似血的珊瑚,那珊瑚倒是極品……」齊永貞話還未說完,就覷見盛明東揭開錦盒的蓋子,露出裡頭的那株血玉珊瑚,他眼神微瞇,笑呵呵道:「喲,還真巧,這株瞧著竟像本王說的那株。」他捧起來,細細欣賞。

  見狀,盛東明心頭一喜,果然如他岳父所說,夏王很中意這株珊瑚,忙熱絡的說道:「是嗎,這株珊瑚是下官意外得到,倘若王爺喜歡,就留在這兒給您賞玩。」

  「本王記得這珊瑚可是價值不菲,你找來這株珊瑚必是花了不少心思吧。你倒說說看,是有何事想求本王?」盛明東突送此重禮,必是有所求,齊永貞也不同他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

  「這……」盛明東有些緊張的搓著手,看向弟弟,見他垂眸斂目,無意幫腔,只能自個兒說出目的,「是這樣的,年前原任左都御史的何大人告老還鄉,下官想請王爺在聖上面前替下官提個幾句。」

  「原來如此。」齊永貞聽了既不答允也沒拒絕,再欣賞了那血玉珊瑚幾眼,便藉故送客了。

  盛明東離開夏王府後,一臉狐疑,「明封,你瞧夏王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夏王不會答應的。」盛明封仍是這句話。

  聞言,盛明東惱怒的橫他一眼,「他禮都收下了,必是答應了。」

  見他不信,盛明封也懶得與兄長為此事再爭執不休,沒再答腔。

  果不其然,當晚那株血玉珊瑚便被送回了盛家,夏王的意思已很明顯。

  正當盛家為這事驚愕萬分時,夏王府裡,齊永貞一臉討好的看著自家王妃——

  「王妃說的沒錯,那玩意猛一看是很讓人驚艷,可看久就膩味了,哪像王妃你,不論本王看多久都不膩。」

  「當初是誰吵著想買?」一抹輕輕淡淡的嗓音涼涼的響起。

  「哎,後來不是沒買嗎。」齊永貞得意洋洋的說,「不過這盛明東倒是個傻的,竟以為憑一株珊瑚就能收買本王,嘿嘿,本王豈會蠢得為了區區一株珊瑚,就跑去聖上那裡替他討官,這豈不是找罵嗎?所以待本王瞧過癮後,便給他退回去了,這樣一來,本王也不算是收人賄賂。」

*             *             *

  「我爹說,這都是咱們的禮送得太晚,聖上心中約莫已有了人選,夏王才得不把這珊瑚退回來給咱們。」

  因著江鳳雲這番話,李氏母子怨怪起胡蘭悅,認為當初都是她不肯拿錢出來,那血玉珊瑚才會拖得這麼晚送去給夏王,以致讓盛明東錯失了左都御史一職。

  李氏為此還將胡蘭悅叫去責備了一頓,「要是當初你肯早點把銀子拿出來買下那珊瑚,何至於此!你既嫁進盛家,就是盛家人,盛家的榮辱一切都與你休戚相干,你大伯若好,你也會跟著沾光,如今這便宜倒叫別人佔了去!」

  一旁的江鳳雲也刻薄的說:「娘,在她眼中,只怕咱們盛家的事還沒她那點錢重要,她守那些嫁妝就跟守著她的命根子一樣呢。」

  胡蘭悅明白她們這番作態不過是想激怒她,逼著她拿出自個兒的嫁妝給盛家,因此她沒答腔,任憑她們你一言我一句的罵著,一臉平心靜氣也不反駿。要是她因這點小事就動怒,早不知要死多少回了。

        之後,就連盛明東也特地跑來她住的院子責備她。「你不過一個低賤的商戶之女,咱們當初肯讓你嫁給明封,是你燒了好幾輩子的高香才得來的福氣,若是我早知道你是這般心胸狹隘,嗜財如命的女人,我定攔著明封不讓他娶你過門,咱們盛家娶了你這般沒品沒德的女子,真是家門不幸!你若再不知好歹,不聽娘的話,我便讓明封休了你,把你趕出去!」

  這話讓剛好回府的盛明封給聽見了,他面如寒霜,上前護在妻子身前,厲色道:「蘭悅是我的妻子,她是好是壞,還輪不到大哥來說,既然大哥如此不待見她,我帶她搬出去便是!」

  盛明東聞言吃了一驚,「明封,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哥與我如今都已成親生子,也該分家了,我明日就請幾位族老過來談。」兄長適才那番責備妻子的話徹底惹怒了盛明封,他的嗓音透著三分冷意和七分狂怒。

  盛明東情急的解釋,「明封,我方才只是一時情急,才對弟妹話說得重了些,我沒要趕你們出去的意思。」

  盛明封扶著妻子走進內室,不再理會留在小廳裡的兄長。

  胡蘭悅想了想勸他,「要不分家之事晚點再說。」此刻正在風口浪尖上,婆婆非但不會答應,恐怕還會以為是她從中挑唆。

  不願讓她操心,盛明封溫聲安撫她,「你別擔憂,這事我會看著辦。」他沒想到在他不在時,大哥竟上門來羞辱他的妻子,把那珊瑚被夏王退回來之事全都遷怒於她身上。

  他擔心她那身子會受不了他們一再的苛責,決意今日便要向母親提分家之事。從內室走出來時,發見兄長已不在小廳裡,盛明封略一沉吟,便知他定是已跑去向母親告狀他想分家之事。

  果不其然,待他來到母親的院子,便聽見兄長忿忿不平的數落他——

  「我不過是說了他媳婦兩句,他竟然就給我擺臉色,還鬧著要分家,娘,您瞧瞧他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大哥給看在眼裡!」

  一旁的江鳳雲幫著丈夫出聲罵道:「娘,我看這一定是蘭悅唆使小叔,她這分明是蓄意想挑撥離間他們兩兄弟的感情,這事您可不能姑息,得好好懲治她,否則還不知道她要把咱們盛家給鬧到什麼地步呢。」

  盛明封走進屋裡,冷冷掃了兄嫂一眼,「把盛家鬧到這種地步的從來都不是蘭悅,她在盛家這麼多年來,可曾跟誰爭過什麼?卻要被你們說的這般不堪,若非今日親耳聽見,我還不知你們竟昧著良心欺負她!」適才進來時聽見他們的話,讓他分家的心意更加堅決。

  「明封,你怎可如此說你大哥大嫂?」李氏斥責兒子。

  盛明封神色冷沉的駁道:「娘不許我說大哥大嫂,卻任憑他們這般污衊詆毀蘭悅?」

  李氏不滿的指責兒子,「他們可有說錯,難道你不是為了蘭悅,才同你大哥鬧著要分家?」

  「若非蘭悅在盛家受盡委屈,我何至於提分家之事!」

  聽見兒子親口提要分家,李氏大為震怒,「你還說不是她挑唆你?!打從你自家廟回來後,這家裡就沒個安寧,你說那賤人究竟是喂你吃了什麼,竟讓你失了魂,連娘親都不要!」

  盛明封對一意偏袒著兄嫂,責怪妻子的母親感到很失望。「分家不是蘭悅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娘不要什麼都往蘭悅的頭上扣,何況我與大哥都已各自娶妻,分家是早晚的事!」

  李氏臉色鐵青,「我不答應,你都還沒三十呢,分什麼家,只要我活著的一日,我就不允許你們兄弟倆分家!除非我死了,否則這事休要再提!」這要真分了家,她哪還有辦法叫老二媳婦交出來嫁妝。

  見母親說出如此重話,盛明封一時也無法再說什麼,面色陰怒的拂袖離開。

  這結果卻是胡蘭悅早就料想到的,她好言安撫帶著一臉怒意回來的丈夫。「你別惱,這事也不是沒辦法解決。」

  「你有辦法?」盛明封詫異的望向妻子。

  胡蘭悅溫聲道:「這事簡單,只要捨得下財就成。」

  「你的意思是……」盛明封一怔之後,便會意過來,「不成,我絕不會讓他們拿你的嫁妝。」

  她親昵的摟著他的手臂,溫言細語的勸說,「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能用這些身外之物買得咱們的安樂,豈不是很值得嗎?再說既然婆婆想要我的嫁妝,趁這時咱們同她談條件,我把嫁妝給了她,她讓咱們分家,我沒了那嫁妝後,她也不會再成天盡打我的主意,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他不贊同,「那是岳父岳母給你的嫁妝,豈能就這樣給出去,倘若讓岳父岳母知道我竟連你的嫁妝都護不住,豈不是要怪罪我。」

  「我爹娘若知道我是用嫁妝來買日後的安樂,他們也會贊成的,還是你覺得我沒了那嫁妝,你就養不起我了?」

  「當然不是,今日上朝時,聖上封我為資政大夫兼戶部侍郎,我這俸祿又增加不少,養你和瑩瑩綽綽有餘了。」以往他從不計較俸祿有多少,而今他很慶幸自個兒又升了官,讓他的俸祿能多些,說這話時也有了底氣。

  聞言,胡蘭悅面露喜色,「二爺又陞官了?這可是喜事,你回來怎麼沒先說呢,我也好讓廚房多做幾道菜,替你慶賀慶賀。」

  「原本一回來便要同你說,哪裡知道會撞見大哥侮辱你之事。」那時聽見兄長辱罵她,把他回來時的欣喜也全給罵跑了。

  她抬手輕撫他的胸膛,「你放心,我早就練就了八風吹不動的能耐,任憑別人笑罵都無動於衷,大伯說的那些話傷不了我。我不生氣,你也別惱了,我讓青眉多煮兩道菜,今晚咱們好好賀一賀。」說著,她便吩咐青眉用這院子後頭的小廚房再多炒兩個菜。

  這小廚房是盛明封先前吩咐人砌的,為的是能隨時替她熬藥,而有一手好廚藝的青眉,平日裡也常利用這廚房做菜。

  聽她這麼說,盛明封更加不捨,心疼的將她摟入懷裡。

  不想讓她再繼續留在盛家,受母親和兄嫂的刁難辱罵,為了帶她早日搬離盛府,他接受了她適才的提議,語帶歉疚的道:「與母親談條件的事由我來吧,最多只能給她一半的嫁妝。」他想為她保留一半下來,而交給母親的那一半,日後他也一定會想辦法還給她。

  他開始暗地盤算著要同岳父和幾個舅子做些買賣,否則只依靠他那些俸祿,絕還不了她那些嫁妝。

  「嗯,晚點我把當初娘給我的嫁妝清冊找出來給你,你再看著要怎麼同婆婆談。」比起這些身外之物,丈夫的心才是最珍貴的寶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0:58 PM 編輯

【第十章】

  翌日,盛明封請來盛家兩位德高望重的族老過來,幫著他同母親談分家之事。四人閉門密談,沒人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麼,只知道約莫一個多時辰後,盛明東被叫了進去,再過不久,盛明封便親自送那兩位族老離開。

  臨走前,那兩位族老惋惜的問:「明封,你為了提早分家,犧牲這麼多值得嗎?」除了城東那座宅子之外,其他盛家的家產他一分也沒要,不僅如此,還倒貼了媳婦的嫁妝,這虧得可大了。

  盛明封沒有多言,只朝兩人拱手致謝,「這次多謝二伯公、五叔公幫忙。」 

  五叔公搖頭嘆氣,「唉,你娘也真是偏心得厲害,除了要你媳婦的嫁妝外,這盛家的家產竟真的一分都不給你。」他都忍不住要懷疑起明封是不是李氏的親生孩子了,哪有人這般對待自個兒的兒子。

  二伯公則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不過幸好你是個有出息的,我聽說聖上又給你陞官了是不是,你這孩子打小就不凡,二伯公相信你日後定能掙下比順安侯府還要大的家業。」

  「多謝二伯公。」

  送走兩位族老,盛明封回到寢院,將分家的結果告訴妻子。「蘭悅,娘答應了,過兩天挑個日子,咱們就搬去城東那座宅子。」

  「婆婆沒生氣嗎?」胡蘭悅問。

  盛明封心寒的搖頭,「當我說你願將嫁妝交給盛家時,娘便不氣了。」

  一開始他並未提及嫁妝之事,只對母親說,只要她答應讓他分家,除了城東那座宅子,盛家的家產他可以全留給大哥,但母親仍不肯同意,直到他說出妻子願將嫁妝交出來,娘才答應。

  娘還說:「方才是你自個兒親口說,除了那座宅子,其他家產都留給你大哥,你往後可不能再來找你大哥討要。」

  「娘若不放心,咱們就在二伯公和五叔公的見證下,立個分家的書契吧。」他將蘭悅給盛家的嫁妝一筆一筆的寫在書契裡,同時也親筆寫下除了城東的宅子,盛家的家產他一分不取。

  聽他述說完事情的經過,胡蘭悅抑制不住心緒動了怒,「婆婆這麼做也太過了,你也是她兒子,她怎麼狠得下心這麼對你!」她並不是心疼那些家產,而是心疼他,兩個都是她的兒子,她怎麼能偏袒得這麼過份!

  情緒一時過於激動,她的心臟又揪疼起來。

  盛明封連忙扶她坐下,讓青眉取來護心丹給她服下。

  「蘭悅,你別氣惱,快靜下心來。」他一手輕揉著她的胸口,一邊安撫她,「咱們連你的嫁妝都能捨了,又何必在乎盛家那些家產,正如你先前所說,那區區的家產能買得咱們日後的安樂,也是值得的,你要相信為夫,日後我定能掙得比順安侯府更大的家業,我不會讓你跟著我吃苦。」

  胡蘭悅服了藥,片刻後,抽疼的心臟緩緩平復,她的心情也重新平靜下來,抬眸望著他,「待會你帶我去瞧瞧咱們的新家好嗎?」他娘不疼他不要緊,今後她疼他就是了。

  他寵溺的應道:「好,用過晚膳,咱們帶瑩瑩一塊過去,你瞧瞧哪裡有不滿意之處,我讓曹方儘快找人來修整修整。」再沒什麼比她的身子更重要,往後只有他們一家三口住在一塊,不會再有人給她氣受,讓她受委屈了。

*             *             *

  同一時間,李氏和盛明東坐在屋裡。

  李氏很不滿次子竟因為個女人就要分家,為了懲罰這個不聽話的兒子,才不分給他家產。

  倒是盛明東猶豫的問了句,「除了那座宅子,咱們真的不分給明封其他的家產嗎?」

  「這事是他自個兒提的,可不是咱們苛待他,再說他有個富甲一方的岳家,還愁沒錢嗎?」

  「可聖上昨兒個又給明封升了官,要是讓外人知道咱們這麼對明封,會不會遭人非議?」昨日就是得知弟弟又陞官的事,他又妒又恨,回來後才會遷怒的辱罵胡蘭悅。

  「他又陞官了?」李氏有些訝異,「這怎麼豬不肥,全都肥到狗身上去了。」

  聽娘把他們兄弟倆形容成了豬跟狗,盛明東臉一黑。

  李氏接著冷著臉道:「縱使分了家,但你同明封還是親兄弟,我也還是他親娘,他別以為這樣就能甩了咱們。」

  兩日後,李輝聽聞盛家兄弟分家的消息,連忙趕到盛家來。可他在妹妹那裡多方打探,也沒探問出她究竟拿了胡蘭悅多少的嫁妝。

  「大哥怎麼對蘭悅的嫁妝這麼上心,那些可都是盛家的。」她執掌盛家這麼多年,也不是個笨的,不至於看不出自家兄長的那點心思。

  「欸,我這不是關心嘛,我原是想著,胡家給的嫁妝定然不少,怕你一時打理不來,才想著要不要叫我那兩個兒子過來搭把手,既然妹妹你多心,那就當我沒提!」惱怒的撂下話後,李輝板著臉走了。

  但他並未離開盛家,而是轉去找盛明東,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在盛家留下了後手,現在也到了該收成的時候。

*             *             *

  城東那座宅子雖然多年沒人住,但這些年固定有僕人在那裡看守和打掃,他們倒也盡心儘力,把園子打理得不錯,沒太多需修整之處。

  因此盛明封攜妻女來看過之後,決定二十三日便要遷入。

  除了這座原本就歸在他名下的宅子外,盛明封沒再要盛家的家產,所以連歸屬盛家的奴僕他也不能帶過來,只有曹方和幾個跟隨他多年的侍從能跟著。

  而胡蘭悅那裡除了青眉之外,當年胡家還給了她六、七個丫鬟婆子,倒是可以全跟著她過去。

  這兩日青眉和曹方領著一群下人,忙進忙出的一邊整理城東的宅子,一邊清點著要帶過去的物品。

  這日午後,胡蘭悅剛帶著女兒去探望順安侯回來,順安侯的病如今已越發沉重,這幾日裡他泰半陷入昏睡中,她悄悄診過脈,約莫就在這幾天了。

  她想這對順安侯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痴痴傻傻了這麼多年,若是能在睡夢中無知無覺的離開,也算是一種福氣吧。

  回來後,瑩瑩在旁幫著整理要帶去新家的物品,想起什麼,問:「娘,那咱們要不要帶太爺爺一塊去咱們新家?」以往娘帶她去看太爺爺,有時太爺爺會給她一些糕點,所以她心裡也喜歡這位太爺爺。

  胡蘭悅輕搖螓首,「咱們不帶太爺爺過去,太爺爺要留在這裡。」

  「那以後咱們可以請姥姥、姥爺他們來咱們家玩嗎?」瑩瑩抬著小臉期盼的再問。

  胡蘭悅將要帶過去的隨身物品收進箱籠裡,微笑的回答女兒,「等咱們安頓好之後,娘會找個日子請他們過來。」

  「太好了!」小臉蛋興奮得紅通通,瑩瑩吱吱喳喳的在母親身邊說起日後要在新家生活的事。

  胡蘭悅帶著笑和女兒說著話,房外忽然一陣喧嘩,有個丫頭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也顧不得行禮,神色驚惶的稟告——

  「二夫人,不好了,大爺和舅老爺說青眉姊和荔兒跑去大爺的房裡偷銀子,被大爺和舅老爺撞見,荔兒當場就被打死,青眉姊則逃走了,大爺和舅老爺這會兒要來抓青眉姊!」

  聞言,胡蘭悅震驚的站起身,「青眉和荔兒絕不可能出這種事來!」

  「奴婢也是這麼認為,可大爺和舅老爺一口咬定是他們親眼瞧見,上門要求夫人您交出青眉姊給他們處置。奴婢說青眉姊還沒回來,可他們不信,這會兒正指使人在咱們院子裡大肆找人。」婢女說得又急又氣。

  「別說青眉還沒有回來,就是青眉回來了,我也絕不會把青眉交給他們,我出去見他們!」

  胡蘭悅讓奶娘將女兒先帶回她的房間,接著來到前頭,看見盛明東和李輝兩人領著幾個下人裡裡外外東翻西找,臉色一沉。

  「都給我住手!大伯、舅舅,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盛明東略略遲疑,這畢竟是弟弟住的院子,他不敢太放肆,但李輝卻沒有任何顧忌,蠻橫道:「自然是找那個膽大包天跑去明東房裡偷錢的丫頭,你要是知道她藏在哪裡,就快把她交出來!」

  李輝不是盛家的人,胡蘭暫時沒理會他,目光嚴厲的看向盛明東,「我聽說荔兒被打死了,可有這事?」

  「不、不是我,是舅舅,誰讓她膽大包天的跑去我那裡偷銀子!」盛明東有些心虛的閃躲她的眼神。

  胡蘭悅面色冷凝,這兩人不由分說闖進她這裡搜人,還在青眉和荔兒身上扣上了偷錢的罪名,其中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而且定很重要,他們才會不惜殺人滅口。

  她不能讓青眉也被他們殺了!

  她抬手按住隱隱作疼的心口,努力穩住心緒,在這當口她絕不能犯病,否則救不了青眉。

  她沉聲質問;「倘若真如大伯所說,荔兒偷了錢,那也罪不致死,她是我的丫鬟,大伯該做的是將她抓起來送到我這兒治罪,而不是擅自叫人打死她,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盛明東沒答腔,李輝則一開口就指責她,「敢偷主子的錢,打死又怎麼啦?你的下人做出這種事,你不僅不慚愧,還如此袒護她們,你這個主子是怎麼當的,莫怪手下的丫鬟都當賊去了!」

  「青眉和荔兒跟隨我多年,我不相信她們會做出這種事,若她們真要偷錢,我的錢豈不是更多,她們為何要捨近求遠的跑去大伯那裡偷錢?」胡蘭悅寒聲詢問。

  盛明東被她給駁得答不出話來,他原本就因不久前得知的秘密驚得心緒不寧,這下又鬧出人命,他幾乎亂了方寸,所有的事全聽憑李輝指使。

  李輝此刻一心只想抓住偷聽到秘密的青眉,不願與她再多糾纏下去,不耐煩的推了她,「少囉嗦,咱們說她們偷了錢就是偷了錢,你給我滾開,別再擋著老子找人,今日老子非要把那丫頭揪出來不可!」若是讓那丫頭把那秘密洩露出去,他們就完了!

  胡蘭悅冷不防被他用力推了一把,身子不穩的跌向了一旁,胸口先撞向旁邊突出的桌角,再整個人摔倒在地。

  她臉色慘白,雙手緊按著劇烈疼痛的胸口,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喘不過氣,旁邊的丫鬟婆子們見狀,趕緊上前要扶起她,她抬起一隻手想說話,最後什麼都說不出來,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丫鬟婆子嚇壞了,「夫人、夫人——」

  有個婆子下意識的伸手探了她的鼻息,驚叫出聲,「啊,夫人沒氣了!」

  幾個下人頓時慌成一團。

  一個丫鬟悲憤的怒指李輝,「咱們夫人與舅老爺無冤無仇,你怎麼下得了毒手,害死咱們夫人!」

  屋裡其他的婆子丫鬟聞言,也紛紛悲怒的指責李輝,「沒錯,你闖進來殺了咱們夫人,你要給咱們夫人賠命!」

  瞥見胡蘭悅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似是真的死了,李輝和盛明東臉色愀變。

  李輝連忙撇清責任,「與我無關,是她自個兒沒站好才撞向桌角,不是我害她的!」

  「舅舅,別說了,咱們快走!」盛明東嚇白了臉,神色倉惶的拉著他趕緊離開。

  荔兒是下人,死了無所謂,但胡蘭悅可是盛明封的妻子,她這一死關係可大了。

  他們前腳一走,有個丫鬟忽然發現自家夫人的胸口隱隱有起伏,似乎還有氣息,再探了探她的脈博,喜道:「張嫂,你看錯了,夫人沒死,還有氣,快把夫人的護心丹拿來,先讓她服下,再去請大夫過來!」

  日落時分,盛明封剛走進院子,就有丫鬟上前將先前發生的事一一稟告他。

  「夫人當時被舅老爺給推得撞向桌角,昏厥過去,至今未醒,小姐嚇壞了,一直守在她床榻邊哭著,還有青眉姊到現下都還不見人影,也不知是不是被大爺他們給抓了,還是同荔兒一樣被打死了……」

  乍然得知妻子被李輝和兄長給害得昏厥不醒,盛明封又驚又怒,他比誰都清楚胡蘭悅的身子有多嬌弱,哪裡禁得起這般粗暴的對待,心急的快步走向寢房。

  進到房裡,他就看見女兒小小的身子趴在床榻邊,一聲聲叫著,「娘、娘、娘……」

  那彷彿幼獸般的哀鳴聲讓人聞之鼻酸。

  他走過去,瑩瑩見到他回來,小臉佈滿淚痕,傷心的撲到他懷裡哭喊著,「爹,剛才有壞人來欺負娘,害得娘昏倒了,瑩瑩好害怕,怎麼叫娘都叫不醒,你快幫瑩瑩把娘叫起來。」

  盛明封顧不得哄女兒,著急的看向床榻上的妻子,見她面無血色,雙眸緊閉,他心口一緊,輕撫妻子那宛如沉睡般的臉龐,試著想喚醒她,「蘭悅、蘭悅……」

  他連喚了數十聲,與女兒一樣遲遲喚不醒她,他回頭詢問房裡的下人,「可有請大夫來瞧過?」

  守在旁邊的一個婆子抬袖拭了拭淚,出聲答道:「先前已請了個大夫來看過夫人,大夫說……」她吞吞吐吐的不敢說下去。

  盛明封焦急的催問:「大夫說什麼?」

  「大夫、大夫說,讓咱們……」那婆子舉起衣袖摀著臉,哽咽的說不下去。

  盛明封一時沒明白那婆子的意思,「讓咱們怎麼樣?!」

  「大夫讓咱們、讓咱們準備夫人的後事!」那婆子說完哭了出聲。

  盛明封整個人彷彿被凍住,一動不動,須臾,他才眨了眨眼,看向那婆子,嗓音很輕的再問道:「你方才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

  屋裡的丫鬟婆子全都跪倒在地上,自責的垂淚道。「是奴婢們沒有保護好夫人,請二爺責罰!」

  望著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盛明封咽喉緊澀的出不了聲,胸腔裡的那顆心彷彿被緊緊掐住似的。

  他兩眼赤紅,緩緩回頭看向躺在床榻上無知無覺的妻子,胸口痛得宛如被人一刀刀的凌遲著,他彎下身,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不可能,蘭悅不會死,我不相信……對了,還有太醫院!我帶她去太醫院,那些太醫一定有辦法治好她!」

  說著,他急不可待的抱起她,大吼著吩咐曹方備車。

*             *             *

  「舅舅,到現在還找不到青眉那丫頭,萬一她把那秘密說了出來,咱們可怎麼辦?」盛明東又急又慌又害怕,整個人驚得魂不守舍。

  他不禁恨死了李輝,不久前,他竟跑來對他說出了件天大的秘密,還拿此事威脅他,命他從母親剛得手的那筆嫁妝裡暗中撥一些給他,正當他為這秘密震驚時,豈知這事竟被不巧經過的荔兒和青眉聽見,以致事情演變成這般。

  「你先鎮定下來,明封那院子咱們已經叫人暗中守著,一旦青眉出現,就……」李輝面露狠戾的抬起手,比了個手勢。

  「可萬一、萬一又讓她跑了呢?」

  李輝安撫他,「那也不要緊,這事無憑無據,憑她一個丫鬟,縱使說出來你娘也未必會信,屆時只要咱們一口咬定是她誣陷咱們就成了。你現下先回去,把她偷錢的事告訴你娘,先坐實她的罪名再說。」

  「可弟妹的事,明封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

  李輝拍著胸膛道:「人是我推的,他只管衝著我來,而且他那媳婦要是真死了,說不定你娘還高興呢。」嘴上雖這麼說,但他已在尋思要怎麼撇清這事。

  他語帶威嚇的警告盛明東,「你要記住,咱倆現下可是拴在同一條船上,我好你就好。」

  盛明東抑下心中的憤怒,被迫點頭,「我先回去見娘了。」

  而李氏也剛從莫總管那裡得知長子與自家兄長今天去胡蘭悅那裡鬧了一番,還差點打死她的事。 

  李氏先前在見過兄長後,便因頭痛而回房去休息,睡至方才才起身,莫總管只好一直等著她醒來,才將這事稟告。

  李氏很是納悶,「蘭悅身邊那兩個丫頭平時瞧著也挺安份的,怎麼會跑到明東房裡去偷銀子?」至於媳婦的死活,她一點也不關心,甚至心中覺得她最好死了乾淨,為了次子要分家的事,她早就恨上這個媳婦。

  莫總管沉默的看了李氏一眼,似有話要說,卻又有些躊躇。

  瞧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李氏不耐煩的擺手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就是,這屋裡又沒外人。」

  「稟老夫人,事發時有下人瞧見青眉和荔兒神色驚慌的從怡春園西側那裡跑出來,跑在後頭的荔兒很快就被舅老爺追上,並拿石頭砸死了她。」事發後,他叫來下人盤查,因而問出了這事。

  李氏沒聽明白,皺眉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怡春園西側並不靠近大爺所住的院子,那兒接近後門,二爺要遷過去的那座宅子從後門過去較近,這兩日青眉和荔兒常從那裡進出,老奴先前找了守後門的下人來查問,據他說,事發前不久,他才看見她們兩人剛從外頭回來,按理是不可能有時間跑去大爺住的後院。」

  「那明東為何要說她們兩人上他那兒去偷錢?」李氏疑惑。

  莫總管索性把自個兒的推測給說了出來,「為了這事,舅老爺甚至親手砸死荔兒,怕是……她們撞見了什麼不該撞見的事,為避免洩密,大爺和舅老爺才會跑去二爺的院子想抓住青眉,鬧出這場風波。」

  「那她們倆究竟撞見了什麼事?」聽莫總管這麼一說,李氏也起了疑心,讓人叫來長子想問個清楚。

  就在這時,有人闖了進來——是青眉!

  她一進來就淚流滿面的跪下,開始述說荔兒被打死的真相——

  「老夫人,奴婢絕沒有偷大爺的錢,奴婢和荔兒先前從後門那兒回來,不慎聽到舅老爺在拿大爺的身世威脅大爺,才會被舅老爺和大爺誣陷偷錢,荔兒更是因此活活被舅老爺給打死滅了口!」

  李氏聽到這裡滿臉驚疑,「明東的身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舅老爺說大爺並非是您的親生兒子,而是他的,他在三十年前偷偷把舅太太與您在同一天產下的兒子暗中調換了。」

  先前經過怡春園,因荔兒戴在腕上的一串珠鏈突然斷開,珠子滾了一地,她和荔兒撿拾珠子,無意間走到假山那頭,聽見這個秘密,她們摀緊了嘴,不敢出聲,正準備悄悄離開時,突然有隻老鼠竄了過去,把荔兒給嚇了一跳,低呼一聲,兩人因此被發現,遭舅老爺他們一路追趕。

  她腿力好逃得快,原本想逃回主子那裡,但想到得知了這天大的秘密,要是回去定會為主子惹來麻煩,因此便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她鑽進了廚房後頭一個空的大木桶裡,一邊在裡頭擔憂著不知荔兒逃掉沒有,一邊想著這事要怎麼辦才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有幾個丫鬟到廚房後頭洗菜,她們說起大爺和舅老爺鬧到夫人那兒,誣陷她和荔兒偷錢,荔兒還因此被打死,夫人因不肯相信,結果被舅老爺失手打死。

  得知自個兒竟拖累了主子喪命,她悲憤的想出去找他們拚命,就在要離開時,又聽見有個人過來說,夫人沒死,只是昏厥過去,已請大夫過去。

  她這才沒貿然跑出去,思忖一番後,她料想大爺和舅老爺一定不會饒了她,她唯有先一步把這個秘密告訴老夫人,才有活命的可能。

  整個侯府都有大爺的人在找她,為了避開那些人,她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終於闖進了老夫人的院子。

  李氏聞言,震驚不已,「你說什麼?!」

  一旁李氏的心腹婆子厲聲喝斥,「這種事你若是膽敢亂說,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青眉跪在地上,啜泣道:「奴婢絕沒有亂說,倘若奴婢有一句虛言,就教奴婢不得好死!」

  她的話讓李氏想起三十年前,她即將生產,大哥突然帶著也即將臨盆的嫂嫂過來,說是讓嫂嫂過來陪著她,加上嫂嫂先前已生了兩胎,可以傳授一些經驗。

  因此嫂嫂就暫時在盛家住下來,沒隔兩日,兩人就在同一天,差不多前後腳一塊生下了男丁。

  待了幾日,大哥便來把嫂嫂和孩子接走,想不到沒過幾日,她便聽說大嫂生的兒子因奶娘照看不周不幸夭折了。

  想到這裡,李氏已起了疑心,喝問青眉,「你還聽見了什麼,全都老實說出來!」

  青眉遂將那時所聽見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當時舅老爺為取信大爺,說他腿根處有塊胎記,同舅老爺身上的一模一樣,且他們兩人面容又生得這般相像,不是親父子還能是什麼。舅老爺還說,他和舅太太打小就特別疼愛他,正是因為他是他們的親生兒子,還說是為了替大爺謀得更好的前途,才會做出將嬰孩調包一事。而老夫人所生的兒子帶回去不久,就被舅老爺給親手悶死了。」

  聽完她所言,李氏神色陰鷥,兩隻手緊緊的扳住了椅子扶把,「當時孩子都有奶娘和丫鬟照顧著,他如何能調包?」

  「舅老爺說當時穩婆已將孩子抱給老夫人看過,趁著交由奶娘帶到一旁的房間去餵奶時,假借看望的名義,抱著自個兒的兒子過去,然後找了個藉口支開奶娘,將兩個孩子給調換,由於剛生下的嬰孩都皺巴巴,一時也難以看清五官,因此所有人都沒發現。」

  聞言,李氏想起當年生下兒子後,穩婆將兒子抱來給她看,那臉確實是皺巴巴,連五官都瞧不清,那時兒子已裹上衣物,因她產後身子虛得厲害,也沒仔細去瞧兒子的身子,直到兩天後,待她身子恢復得差不多,這才細看了兒子全身,發現他腿根處有塊胎記。

  倘若孩子真是在穩婆把孩子清洗乾淨後,再交由奶娘帶去餵奶時遭到調換,那唯一知道她兒子腿根處有沒有胎記的人,就只有當年為孩子洗身的穩婆了。

  為了將這事查個明白,李氏臉色陰沉的吩咐心腹親自去將當年那穩婆帶過來。

  那婆子前腳剛離開,盛明東也回來了,他一走進來就瞧見他和舅舅遍尋不著的青眉在母親的屋裡,神色頓時一變。

  李氏望見兒子這般神色,心裡已有底了。

  盛明東驚愕之後,急忙依照舅父先前所教說道:「娘,青眉怎麼會在這裡。她先前到我房裡去偷了錢,不管她說什麼,您可千萬別被她的胡言亂語騙了,那全是她為了脫罪而誣陷我的。」

  李氏一語不發的打量著兒子的面容,她是早知道長子生得像兄長,可那時外人都說外甥像舅舅很常見,因此她不以為意,從未懷疑過什麼。

  她接著再想起明東小時候,大哥和大嫂常過來看他,有次,她無意間聽見嫂嫂抱著明東說:「你可千萬不要像你那個老是冷著臉的弟弟一樣,你嘴巴要甜一點,事事順著你娘、哄著她,這樣她才會多疼你一點,以後也才會把這盛家的全部家產留給你。」

  當時她以為是因為明東與大嫂夭折的兒子在同一天出世,因此大嫂才特別偏寵明東,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她分明是別有用心。 
 
        若她兒子真早早就被害死,代表她這三十年來是把殺子仇人的兒子如珠如寶的呵寵著,甚至為了他冷待親生的二兒子……想到這裡,李氏整個身子憤怒得直發抖。

  見母親什麼話都不說,只用可怕的眼神直瞅著他,盛明東心頭惶恐不安,一腳踹向跪在地上的青眉,「你說你這惡毒的丫頭都在我娘跟前編造了什麼謊話!」被他踹得趴跌在地,青眉爬起來,兩眼恨恨的瞪著他,「奴婢沒有說謊,奴婢說的全是實話,這事是真是假,老夫人自會查個清楚!」

  盛明東聽見她全都說了,心中驚駭的看向母親,脫口而出,「娘,您不會真相信這丫頭的鬼話,以為我不是您的兒子,而是舅舅的吧?」

  李氏陰惻惻的開了口,「你才剛進來,怎麼知道這丫頭說了什麼?」

  被她這麼一問,盛明東心裡嚇得直發顫,驚慌的解釋,「我、我只是想這丫頭這般惡毒,定會用最惡毒的話來、來誣陷我!」

  娘知道了,她定是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他該怎麼辦、要怎麼辦才好?!李氏再看他一眼,便閉上雙眼,不想再開口,等著心腹婆子帶回當年替她接生的穩婆。

  見狀,盛明東方寸大亂,試著想挽回一切,「娘,您千萬不能相信她的話,她是想要挑撥咱們的母子之情,您別中了她的毒計!」

  李氏陡然張開眼,暴怒的喝斥,「你給我閉嘴!她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待會就能查個清楚!」倘若他真不是她的兒子……她眼裡透出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住盛明東。

  盛明東不敢再出聲,揣揣不安的候在一旁。

  半晌,被派出去的婆子終於帶回了當年替李氏接生的穩婆,當年她約莫三十歲,如今三十年過去,已是白髮蒼蒼的老婦人。

  見她進來,李氏也不多說廢話,直接了當的問:「你可還記得當年替我接生時,我那兒子身上可有什麼胎記?」

  穩婆答道:「回老夫人的話,老身記得當年孩子身上並沒有任何胎記,全身乾淨得很。」帶她過來的婆子先前已問了她這事,明白這八成牽涉到了豪門大宅裡的陰私事,因此她不敢怠慢,坐在馬車裡,前前後後仔細回想了當時的情形。

  換了一般人家,這種事她多半已記不太清,可盛家是侯爵門第,因此當時她格外小心的替孩子洗去全身血污,同時全身上下仔仔細細檢查了遍,所以這事她倒也還記得清楚。

  她接著想起一件事,「對了,老身記起一件事,那年這府上除了您,還有位夫人也在同一天臨盆,是我一位妹子幫她接生的,事後她曾對老身說,那位夫人生的兒子在腿根處有塊胎記。」

  聞言,盛明東臉色一片死白。

  李氏面無表情的揮手讓人帶那穩婆退下,待她再看向盛明東時,那眼神狠戾得讓他不寒而慄。

  「來人,給我把這孽障打死!」

  對她這命令,屋裡的下人驚疑的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沒人敢動手。

  一直默然侍立在一旁的莫總管,直到這時才出聲勸阻,「此事還請老夫人三思,勿要衝動。」

  「你讓我三思什麼?那對畜牲殺死了我的兒子,我不能殺了他們的兒子嗎?!」

  李氏失態的叫罵,撲過去狠狠捶打那個被她嬌寵了三十年的人,「你把我兒子還來,把他還來——」

  這些年來她處處替他謀算,還為了他把明封逼走,結果她竟然是替別人白養了三十年的兒子!

  她可憐的長子當時才多大啊,就這樣無辜的被人生生害死!

  聽著李氏一聲一聲凄厲的要他把她兒子還來,盛明東抱著腦袋,痛哭流涕的吼道:「不是我要這樣的,這事不是我做的!」

  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一切真相,他是無辜的,不是他讓舅父把他調包成盛家的孩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1:10 PM 編輯

【第十一章】

  太醫院。

  「盛大人,請恕下官無能為力。」幾個太醫前來為胡蘭悅看診後,都說了相同的話。

  「蘭悅明明還有氣,你們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盛明封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失控的朝幾位太醫嘶吼。

  「請盛大人節哀。」幾位太醫只能搖頭嘆息著離開。

  盛明封兩眼通紅的緊緊抱著妻子不放手。不會、不會的……她不會死,她不會就這樣丟下他和女兒一走了之!

  曹方忍不住拭了眼角,不忍心的勸道:「二爺,咱們帶夫人回去吧。」讓她最後能安詳的離開,但這句話他不敢說出來。

  盛明封悲不可遏的抱著妻子踏出太醫院,他沒有帶妻子回到盛家,而是轉往了即將遷入的新家。

  他將人放在新訂製的床榻上,摟著昏厥不醒的她沙啞的道:「蘭悅,你在盛家這些年來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現在又因盛家……我想你定是不願再回去,所以我帶你來咱們的新家,從今以後,咱們就住在這裡,再也不回盛家去了……我求求你,別拋下我,瑩瑩還這麼小,你忍心就這麼丟下她嗎?」

  聽主子提起女兒,曹方思及夫人已命不久矣,得讓小姐見見母親最後一面,因此稟告了句,「二爺,我回去把小姐帶過來見夫人。」

  說完,見主子悲切的緊摟著夫人也沒出聲,曹方沒再多等,逕自趕回去將小姐帶過來。

  一路上他讓馬夫趕得很急,一回到盛家便直往盛明封的院子跑,一進去,就在屋裡見到了原先一直不見人影的青眉,正哄著哭個不停的瑩瑩。

  「瑩瑩要去找娘,青姨你帶我去見娘……」

  「二爺帶夫人去看病了,瑩瑩乖乖在家裡等他們回來好不好?」

  曹方顧不得問她先前是怎麼回事,語氣急促的催道:「青眉,快,抱著小姐跟我走!」

  雖然訝異,但見他一臉急切,青眉還是依言抱起瑩瑩跟著往外走,一邊問著,「這是怎麼了,咱們要帶小姐上哪去?」

  「夫人她……」曹方搖頭,神色凝重的走在前面,後面的話他打住沒說出來。青眉渾身一震,快步上前,騰出一隻手拽住走在前面的曹方,「你說夫人她怎麼了?!」

  曹方看了她懷裡的瑩瑩一眼,朝她輕輕搖頭,沒回答,「你快帶小姐跟我走就是了。」

  青眉臉色發白,抱緊了瑩瑩,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怎麼會這樣?!不是說二爺帶她去太醫院了嗎?為什麼……」

  曹方什麼都沒說,只默默在前頭領路。

  青眉一邊跟著他,一邊哭得泣不成聲。

  是她害的,若今日她沒有聽見李輝對盛明東說的那番話,他們就不會為了找她而闖進夫人那兒,夫人也就不會……

  她恨不得去殺了李輝和盛明東!

  瑩瑩抬起小手幫著她擦著不停跌落的眼淚,稚氣的問著,「青姨,你怎麼哭了?」

  她直搖著頭,悲戚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抱著她加快腳步跟上曹方。

  就在曹方帶著青眉和瑩瑩趕來時,悲慟的盛明封再次聽見了莫湘的聲音——

  「我當初送給你妻子一個禮物,能護她一年不死,但在這一年裡,你得替她積十萬善功,才能留住她的性命,否則一年期限到了,她將真的死去。」

  「要怎麼做才能救她,你快告訴我!」他心神一震,激動的抬眸四處尋找方才在他腦海裡說話的人,然而此刻房裡除了他和蘭悅,再無第三人。  

        他站起來,朝著虛空大吼,「莫姑娘,我知道是你,求你出來,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救我妻子?!」

  等了許久,那道曾出現在他腦海裡的聲音遲遲沒有再出現。

  「什麼是十萬善功,我該怎麼做?」他不死心的再問。

  房裡仍是沒有任何人回答他,適才那番話彷彿是他的幻覺。

  不,不可能,他絕沒聽錯,方才真的有聲音在他腦子裡響起!

  他回到床榻邊,抱著仍昏厥不醒的妻子,彷彿想向她求證什麼,語氣急切的問:「蘭悅,我方才沒有聽錯對不對?你也曾見過那位莫姑娘,那時她是不是曾贈送過什麼禮物給你?」

  但等了半晌,始終無法得到她的回答。

  所有診過胡蘭悅的大夫都搖頭嘆息,讓他們準備後事,但出乎他們的意料,已隔了數天,她那口氣一直沒有散去。

  盛明封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眼見都這麼多天了,妻子就宛如睡著了似的,令他更加堅信了那出現在他腦中的聲音不是幻想,為了救她,他無論如何都要趕在一年內積累十萬善功。

  胡蘭悅出事後第七天,接到信的胡鼎元夫妻與胡涯、胡宵連夜趕到京城,老大胡原則留守豐水城。

  鄭氏見女兒安靜的躺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唯一能證明她仍活著的證據,是胸口那微不可見的細微起伏。

  她哭著責問盛明封,「蘭悅為何會變成這般?你當初不是親口允諾過我們會好好照顧她?」

  他撩起袍擺,向岳父岳母跪下謝罪,「是我盛家對不起蘭悅,才會令她受累至此,不過請兩位放心,小婿定會用盡一切辦法救醒她。」

  他前幾日已從青眉那裡知曉,這一切的災禍都是緣自於舅舅在三十年前,將母親和舅母兩人所生下的兒子暗中調包所造成。

  那個備受母親寵愛的盛家嫡長子,竟不是他的親兄長。

  母親在得知真相後,已將舅舅夫妻給告進了官府,至於那在盛家被呵寵了三十年的盛明東,被痛打一頓趕出盛家,就連他的妻兒也一併被攆了出去。

  翌日,母親讓莫總管前來告訴他這事,並要他搬回盛家。

  他讓莫總管帶話給母親——

  「蘭悅在盛家受牽累至此,她一天不醒,我便一天不踏進盛家。」

  看著女兒變成這副模樣,胡鼎元心痛的問:「不是說就連太醫都束手無策,你要怎麼救蘭悅?」

  「不瞞岳父岳母,去年在家廟時,我與蘭悅曾有一場奇遇,遇上了一位世外高人,蘭悅有幸得到那世外高人所贈的靈藥,能保她一年性命無虞。數日前,那高人又指點我,只要在一年內為她積累十萬善功,就能讓蘭悅醒來。」他隱下兩人互換身子的事,簡單的將這事告訴他們。

  「十萬善功?這是何意?」胡涯皺眉問。

  胡宵抱著瑩瑩,站在床榻邊看著昏厥不醒的妹妹,回頭惡狠狠盯著盛明封,恨不得揍他一頓替妹妹出氣,但過來前二哥說,這次妹妹出事不是盛明封所害,是他舅舅害的,所以不能揍他。

  「我想這是要我替她做十萬件善事,在這一年裡,我會想辦法為她完成十萬件善事。」他相信莫湘不會拿這種事來騙他,這一年內縱使拼了命,他也會為蘭悅做到十萬善功。

  「十萬件善事?」鄭氏抹著淚,急忙扯著丈夫衣袖,「老爺,你快讓人在城裡四處施粥贈藥,要是有十萬個人來喝粥領藥,是不是就有十萬善功了?」

  聽妻子這麼一提,胡鼎元為救女兒也不吝惜錢財,忙吩咐下人去置辦這事。

  盛明封自然全力相助,連著數日,京城四處和城外都有人搭棚施粥贈藥,來領粥領藥的人不計其數。

  但蘭悅依然昏厥不醒。

  瑩瑩坐在床榻旁的椅凳上,沒有再哭鬧,才短短幾日,她圓圓的臉龐已消瘦一圈,她不敢哭,因為爹說要做善事娘才能醒來,所以她每天都跟著爹和舅舅他們去幫忙遞碗拿藥,可是娘還是沒有醒來。

  「我讓人估算了這些日子來領粥領藥的人,已超過十萬人,怎麼蘭悅還是沒醒。」鄭氏面露愁容的看著床榻上靜靜沉睡的女兒。

  「這十萬善功會不會沒這麼簡單?」胡涯忖道。

  盛明封點頭,「也許憑著這些小恩小惠還不足以達到十萬善功。」

  他想起前幾日進宮向聖上辭官時的對話——

  「臣妻因故昏厥不醒,臣有幸蒙一世外高人指點,需為她積十萬善功,才能讓她趨醒過來,臣為救妻,眼下實無法再分心朝政之事,盼聖上能體察臣心,允臣辭官。」

  皇上說道:「既然愛卿要為妻子積十萬善功,那就更不該辭官,一介平民百所能行的善舉畢竟有限,只有身居高官,才有能力為百姓造更多的福,行更多的善。愛卿可還記得當年朕欽點你為探花郎,你所提的那番如何得民心的策論?」

  「記得。」

  「你說說看。」

  「臣當時說,要得民心,得官不貪,吏不苛,興百業,獎農桑,減賦稅,輕徭役,朝廷行事須得依法而為,依法而治,不得擅權侵擾百姓……」

  「既然你有心為善,那麼若朕命你為欽差,代朕巡視四境,查察民心、糾舉不法,你可願意?如此所積之善,必然大於你們施粥贈藥之功。」

  「臣多謝聖上隆恩,但此事可否容臣再考慮兩日。」一旦受命為欽差,就得離開京城,他不願在這時離開妻子。

  此時細想,也許真如聖上所說,單單施粥贈藥所積的善功還不夠,略一思量,盛明封將此事稟告岳父母。

  「……小婿若領欽差一職,將無法再守在蘭悅身邊,這段期間能否請岳父岳母代為照看蘭悅母女。」

  胡鼎元見眼下也別無他法,頷首答應,「既如此,你儘管去吧,蘭悅和瑩瑩有我們照顧著,你無須擔心。」

  兩日後,李氏在得知兒子被任命為欽差,即將離京,代天子巡察四境時,親自來到城東的宅子,趕在兒子出京前見他一面。

  見到李氏,盛明封沉默無言,李氏是他生身之母,他不能怨她恨她,卻也無法原諒她。

  李氏看見兒子,聲淚倶下的懺悔往昔的所作所為。

  「我知道蘭悅變成這般,你心中怨我,此事我責無旁貸,當初若非我心生貪念,覬覦蘭悅的嫁妝,也不會造成這場災難,這一切全是我的錯,為彌補這些過錯,我會每日吃齋念佛,日日在佛前祈求,希望能讓蘭悅早日清醒過來。」

  疼了三十年的兒子不是親生的,而她親生的兒子卻被她逼得與她徹底離了心,她痛心懊悔,卻已無法挽救。

  她痛恨造成這一切的兄長,痛恨那個被她白疼了三十年的兒子,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們,但最後莫總管的一句話點醒了她——

  「老夫人,他們是有錯,可這些年來縱著他們的人不是別人哪!」

  是她,是她的私心讓她親手把自個兒親生的兒子狠狠推開了。

  她痛改前非,卻已不知要如何才能挽回兒子的心。

  盛明封看著彷彿蒼老了十歲的母親,心中百感交集,最後只說了一句話,「希望在我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母親不要來打擾蘭悅。」

  李氏聞言心中一痛,明白兒子終究還是不能原諒她。

  而就在盛明封離開京城的第三天,順安侯在睡夢中走了。 

        李氏盡心的為公公料理了後事,從此潛心禮佛,不再理會世事,順安侯府以後是興也好、衰也罷,都已不重要,現在於她而言,真正重要的不是那些榮華富貴、名利榮耀,而是兒子的心。

*             *             *

  屋外知了高聲的鳴叫著,毒辣的日頭曬得人頭昏眼花,熱得汗流浹背。

  瑩瑩拿著乾淨的巾子浸了冷水,小心翼翼的為沉睡不醒的胡蘭悅擦臉。然後搬了椅凳坐在床榻邊,如同這幾個月來一樣,每日都將學會的詩文背給她聽。

  「娘,瑩瑩有乖乖跟著夫子讀書,夫子今天教的瑩瑩都記下了,瑩瑩念給娘聽。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

  青眉在一旁聽著忍不住濕了眼眶,轉過身悄悄抬袖拭淚,不敢在小主子面前落淚,怕惹得她傷心。

  二爺一去都半年多了,這半年來老爺和太太仍持續施粥贈藥、鋪路造橋,可夫人仍昏迷不醒,這十萬善功,也不知究竟還要多久才能達到?

  而這時,在皇宮御書房裡,夏王齊永貞與皇帝弈棋,也提起了這件事。

  「這半年多來盛明封查辦了三十二個貪官,平反九十六樁冤案,剿滅了在烏月山一帶為非作歹多年的匪寇,他馬不停蹄的算算也做了不少事,這樣竟還達不到十萬善功。」

  齊永貞自數月前從他這位皇帝侄兒嘴裡聽說了盛明封為了救妻子,要完成十萬善功的事,便關注起胡蘭悅,好奇的想知道她究竟會在何時清醒過來。

  皇帝拈了顆白子落下,有些漫不經心的問了句,「八皇叔,你說當初指點他這件事的是何方高人?」他五官有幾分肖似齊永貞,但比他稍瘦些,膚色偏白,嘴角慣常的微揚,令人常錯以為這位至尊是個好脾氣的。

  齊永貞眼珠子一轉,問道:「聖上莫非懷疑這人是在欺騙盛明封?」

  皇帝搖頭,「朕召了當時替他妻子診治的幾個太醫問了,他們皆異口同聲說,依盛卿妻子當時的情況,已是無藥可救,拖不到兩日必死無疑,可你瞧,她直到現下也還沒咽氣,可見當初指點他的高人確實有些本領。」

  「聖上莫非是想見這高人?」

  「高人行蹤難測,怕是難以見到。」皇帝接著突然提起另一件事,「去年潮州連下數月大雨,今年卻大旱,那裡已鬧起瘟疫,為免瘟疫擴散,潮州太守已傳令,將附近幾個瘟疫嚴重的城鎮全都封鎖起來。」

  聽到這裡,齊永貞點頭道:「為了不讓瘟疫擴散,管太守這般處置也無可厚非。」

  皇帝看了他一眼,徐徐再道:「今早朕收到管太守的奏報,說數日前欽差盛明封帶著大批藥材和糧食,領著幾個自願的大夫,親自進入那幾處封鎖起來的城鎮,去為他們治病送糧。」

  「這也太冒險了,他就不怕感染癒疫嗎?」齊永貞很是詫異。

  瘟疫的可怕在於傳播速度極快,發病的也快,往往一發病,沒幾天人就死了,因此每逢有地區傳出瘟疫,為防止瘟疫散播出去,地方官首先便會下令封鎖該區,

  以免使病情擴散,造成更大的傷亡。

  「為了那十萬善功,他這是把命都豁出去了。」皇帝端起茶盞飲了幾口。

  齊永貞不禁有感而發,「說來盛明封也算痴情了,要是這麼做都還掙不到十萬善功,我都要替他不值了。」

  皇帝突然幽幽說了句,「若是當年朕也有這機會……」

  聽他提及當年的事,齊永貞噤聲沒敢接腔,皇帝也沒再說下去。

  蕭瑟的秋風夾帶著絲絲初冬的寒意,凋零了一地的落葉。

  經過幾個月的救治,潮州總算快要度過這場瘟疫帶來的災難。僅管整個潮州死於瘟疫的人將近一半,但至少還有一半的人倖存了下來,眼下只剩下最後一個村落的人還沒有完全治癒。

  日落時分,幾個人從村子走了出來,往搭在村外數棟簡陋的木屋走去。

  那是臨時搭建起來的住所,為的是給前來救治這些村民的大夫和欽差大人一行人下榻歇息。

  這些出來的人臉上全都覆著面罩,只露出了兩眼,一時也辨不出長相,其中一人摀著嘴頻頻咳嗽。

  來到屋前,有個大夫朝那咳嗽之人出聲勸道:「盛大人,您都病成這樣,明日就別再進村子裡去了,有咱們幾個人就夠了。」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是啊,盛大人,咱們會盡心盡力醫治這些村民,您儘管放心休息吧,這幾個月來,您帶著藥材和糧食,馬不停蹄的親自送往各個地方,來往奔波,不得休息,瞧這都把您給累出病了。」

  「沒錯,您要是再抱著病體進入村子,萬一染了瘟疫,導致病上加病,那可就不好辦了。」

  扶著自家主子的曹方也跟著勸道:「是啊,二爺,您這幾日就好好歇著,別再過去了,只剩下這最後幾十個村民,有姚大夫他們在,不會有問題的。」

  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下,盛明封疲憊的頷首,「好吧,那這兩天就勞煩幾位大夫了。」

  那幾個大夫拱手告退,各自進了自個兒暫住的房間。

  「二爺,奴才先去打桶水。」曹方將他送到他的房門前。

  盛明封取下臉上的面罩,抬了抬手讓他去,接著一邊咳著一邊推開房門,走進屋裡。「咳咳咳咳……」

  屋裡不知是誰點起了燭火,他抬起眼望過去,目光忽地凝住了,胸口驀地緊縮,雙眼眨也不眨,唯恐眼前所見的幻象會在瞬間消失。

  「蘭悅……」他的聲音輕得像呢喃一般。

  已快十個月了,只剩下兩個多月,他若是再積不到十萬善功……不,他不能休息,他轉身要再出去,那幻象突然出聲,「二爺要去哪裡?」

  那魂牽夢縈的聲音止住了他的腳步,盛明封心魂倶顫的旋過身子,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幻影。

  那幻影一步一步走向他,就在他身前停下。

  那張不知在他夢裡出現過多少次的面容,此時就近在眼前,他屏住了呼息,不敢置信的怔怔望住那張清美娟秀的臉龐,他張著嘴,咽喉被一股熱氣堵住,發不出聲音,只能緩緩朝前方抬起手。

  下一瞬,他的手便被一雙溫熱的手給緊緊握住,接著,一具嬌軟的身軀投入他的懷裡抱著他,在他耳邊呼喚著,「二爺、二爺,是我,我沒事了、我沒事了!」

  「這是……真的嗎?」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蘭悅是真真切切的?不是他憑空想像的幻影?

  「是真的、是真的!」胡蘭悅眼泛淚光,欣喜的抓起他的手,按向她的胸口,「我全好了,就連我的心疾也不藥而癒了!」她無所顧忌的放任自己抱著他又哭又笑,「這全是你的功勞,謝謝你為我所做的!」

  不久前,她蘇醒過來,在得知他為了替她積累十萬善功,不惜冒險帶著藥材和糧食以及四處徵召而來的大夫深入各個感染瘟疫的村鎮,為那些染病的百姓治病,她不顧父母的勸阻,非要親自過來,她告訴爹娘——

  「他為了救我都能親自前往疫區,我如何還能繼續待在這裡等著他回來,我不能不去找他!」

  盛明封捧著她的臉,驚喜激動得好半晌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好,好,太好了,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十萬善功已積到了!

  他緊緊把她抱在懷裡,喜極而泣的眼淚淌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衣裳上暈開了一片濕痕。

  兩人久別重逢,都有千言萬語想說,可此時此刻,他們只想牢牢的擁抱著彼此,再也不放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1:15 PM 編輯

【尾聲】

  每年到了十二月,盛明封便會攜著妻子前往盛家家廟祭拜,拜的不只是盛家的歷代祖先,還有名叫莫湘的姑娘和那位神秘的小路老闆。

  今日,兩人帶著已六歲的瑩瑩祭拜完,盛明封讓已在兩年前嫁給曹方的青眉帶著瑩瑩先回廂房,他與妻子則攜手來到當初她放置聖誕禮物的青欒樹下。

  盛明封從衣袖裡取出當年她送給他的那隻瓷瓶,裡頭裝著的是一顆能令人看似染了重病的丹藥。

  他笑道:「當年多虧了你這份禮物,才讓我們換了回來。」

  胡蘭悅與丈夫十指緊扣,眼裡盛滿溫柔的笑意,「也不知還有沒有人像咱們一樣,幸運地遇上了那莫姑娘?」

  「不管是誰,那都是他們的福氣。」看著身畔面色紅潤,不再受心疾所苦的妻子,盛明封今生已心滿意足,再無所求。雖早已積累十萬善功,但兩人仍持續行善,盡一己之力幫助更多的人。

  胡蘭悅與丈夫心意相通,相視而笑。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3-30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13 11:17 PM 編輯

【後記 蛻變 香彌】

  最近與一個失聯十年的高中同學重新聯絡上,再次相聚,彷彿十年的分離不曾存在,對彼此仍如從前那般熟悉。

  我們一見面,不約而同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怎麼都沒變!」說完,兩人相視大笑。

  話匣子一打開,接下來便忙著訴說和傾聽彼此這些年來的近況。

  同學在三、四年前罹患了乳癌,她沒埋怨和訴苦,反而說這是上天送給她的禮物,因為這場病讓她更加認識自我,也讓她徹底釋放了自己,她說這場病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轉捩點。

  同學是個要求完美的人,以前在人前總是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壓抑在心裡,在得到乳癌前,有一段時間她對什麼都提不起勁,甚至食不下咽,一向愛美的她也開始不愛打扮,情緒很低落,看什麼都不順眼,彷彿世界上再沒有什麼可以吸引她的事,當時她不知道自己其實已有些憂鬱症的情形。

  不久後她發現罹患乳癌,剛開始也無法接受,她一向維持著規律的運動,也很注重飲食的健康,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會得到癌症。

  之後她在家人的介紹下,開始上一些心靈課程,才了解到原來她會得到癌症,是因為心中堆積了太多的負面情緒,沒有適當的抒發出來,這些情緒就像毒素一樣累積在她的身體裡,讓她的身體病了。

  她一邊持續治療,一邊繼續上著心靈的課程,去年回到醫院做最後的複檢時,醫生宣告她已完全康復。

  她告訴我,其實得到癌症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恐懼。她第一次做化療時,反應比別人還要強烈許多,導致身體處於一種很痛苦的狀態。

  她透過心靈課程的老師得知,這一切全是源自於她內心的恐懼,於是她學著釋放心中的恐懼,接下來經歷多次的化療,便漸入佳境,那些不適和疼痛都已在她能承受的範圍。

  同學說這場病令她有新的銳變,讓她由內而外,從身體到心靈都得了到新的脫變,因此對這場病她充滿了感謝。

  看著同學臉上煥發出來的自信微笑,我衷心為她感到欣喜和敬佩。

  藉由這個故事,在此祝福大家,在新的一年,每個人都能充滿了勇氣與智慧,去應付生活中所遭遇的一切。

  下本書再見囉。

  註:相關書籍推薦:

  1、聖誕夜的交換人生II之一《書蟲鎮豪門》;

  2、聖誕夜的交換人生II之二《良婿自個教》;

  3、聖誕夜的交換人生II之三《爺兒好孕到》;

  4、聖誕夜的交換人生II之四《爺兒露醫手》;

  5、聖誕夜的交換人生II之五《爺兒守婦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