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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0:21 PM

風行水雲間 -【保衛國師大人】《連載中》

【書名】:保衛國師大人

【作者】:風行水雲間

【內容簡介】:

  如果他們也有朋友圈——

  大魔王:強弩灰飛煙滅,這天下終究如我所願。[千里江山圖.jpg]

  馮妙君:日常任務「阻撓冤家稱霸天下」完成(1/1),今天又愉快地活下來了呢^0^明天也要繼續加油保住冤家的小命,維他命就是保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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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0:29 PM

楔子

  浩黎歷六百二十七年隆冬,臘月十五,皇都應水城。
  
  惱人的大雪已經下足三天,積雪能覆到成人膝蓋,好在這一晚終於停了。
  
  人人面上不喜反懼,只因觸目所及的一切都被鍍上了濃厚而黏膩的紅光,城垛、屋舍、棚欄……處處都透著濃墨重彩的不詳。城民坐在屋中,望著親人同樣被鍍得通紅的臉,憂恐不安。
  
  再抬頭,天上一輪紅月,其圓如盤、腥赤如血。
  
  這個傳說中的日子,終於到來!
  
  平素車馬喧囂的街巷空無一人,連狗吠雞鳴都不再有。應水城早在七日前就已經變作了孤城,主動切斷對外聯絡,不再允許內外進出,而今日的宵禁更是提前到了申時。太陽還沒下山,商鋪酒樓全部歇業打烊,所有人都被趕回屋中,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能留在街上、往來巡守的,只有鎧甲森然的軍隊。
  
  誰敢踏出宅門半步,全家都要給他陪葬!這是鐵令,不容置疑。
  
  慢慢到了亥時,血月越發紅艷,就像整座應水城都浸到了顏料桶裡。來自天空的光芒逐漸黯淡,城中人呆坐屋裡伸著脖子望天,眼神的不安很快就被恐懼填滿。
  
  天空中布滿絲絲縷縷的紅煙,在同色月光中原是不顯眼的,只是規模越發龐大,竟將照向應水城的光線都擋去了大半。幸好城池上方不知何時支起一層透明的罩子,將紅煙都擋在外頭。普通人本不應看到,然而紅煙彷彿有生命,盤旋扭曲著直往罩子裡鑽,無孔不入,像是要找出一處破洞來。
  
  目力好的,還能在罩子上望見一張張紅煙幻成的臉,有猙獰的、有美艷的,有頭上長角的、有青臉獠牙的,各不相同,卻都是噩夢裡才能出現的臉譜。
  
  或笑,或嗔,或怒,或哭。
  
  光怪陸離,如墜煉獄。
  
  觀眾們上下牙關打架,咯咯作響幾下才顫聲道︰「天、天魔!」
  
  那不是無稽之談,天魔果然來了。
  
  預言成真。
  
  這時哪怕是最執拗的人,也不得不掐斷最後一絲懷疑,佩服聖上的未卜先知。
  
  好在這層透明的罩子也實在給力,無論紅煙怎樣鑽營也依舊是密不透風。天空中又有黑白兩色雲霧飄來,和紅煙糾纏在一起的形態莫名讓人想起一個詞︰
  
  不死不休。
  
  這天上的事離普通人太遙遠了,平民只望見紅煙衝撞透明罩子的舉動越發明顯,力量似乎也越來越大。
  
  它們怒吼著,似乎將自己的生命徹底燃燒,將餘生的能量盡情釋放,哪怕最終下場是撞在結界上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前僕後繼,暴虐而又瘋狂。
  
  到得後來,幾乎每一下都令整座應水城為之震顫不已,每一下都像一記悶錘,重重砸在所有城民心上。
  
  這個層級的較量,盡顯人力之微渺。無數凡人只能跪在地上,面向東方頂禮膜拜,祈求應水城安然無恙。
  
  或許是上蒼感受到眾人赤誠,那一層透明的結界看似單薄,又時常搖搖欲墜,卻奇跡般堅持到了最後也沒被攻破。
  
  度秒如年。
  
  幸好,時間終會流逝。就在眾人的苦苦煎熬中,子時到了。
  
  「當——」
  
  代表了三更天的鐘聲剛剛響起,應水城上空忽然整肅一清。
  
  紅煙沒有了、人臉沒有了、震顫也沒有了。
  
  它們的消失就和到來一樣突兀。
  
  緊接著月光褪去了血紅,重新變得清亮如水,給劫後餘生的都城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靜謐、安詳,一如既往。
  
  新的一天已經到來,方才眾人經歷的種種異象彷彿從未存在過。
  
  天地清明,乾坤朗朗。
  
  這便是說,天魔退卻,浩黎國……保住了?
  
  應水城裡,有人長舒一口氣,有人疑慮盡去,有人笑著流淚,有人翹首癡望呆晌,而後歡呼聲幾乎掀動了整座都城!
  
  裡啪啦,鞭炮聲像是會感染,飛快地由少變多,由零星變作濃烈。
  
  此時還不能出門,這卻不妨礙欣喜若狂的城民點上幾掛鞭炮慶祝,空氣中漸漸彌漫硝煙氣味,比起年關猶有過之。
  
  死裡逃生,可喜可賀。
  
  也就在這陣喧嘩當中,白石大街上有車行轆轆,由遠及近,卻是一輛漆黑大車堂而皇之奔向城門。戍守城門的兵衛飛快迎上前去,抬眼望見車身上的印記,剛要出口的喝罵就憋回了嗓子眼裡,猶豫一下仍然抬手道︰「城門已落,此道不通,貴人請回!」
  
  車簾子掀起,一名錦衣少年露出臉來,生得細皮嫩肉、眉清目秀,然而雙眼紅腫。他扯著嗓子高聲道︰「開門,我有急務出城!」
  
  城門郎大步奔來,向他行禮。動作雖然恭敬,拒絕之意卻很明顯︰「宵禁未過,請寅時五刻晨鐘敲響後再來。」
  
  「你欺我不懂?天魔襲城已過,還有甚危險可言?」這少年瞬間變臉,手裡卻晃出一塊黑色權杖,「快開城門,誤了我的大事,要你這奴才拿狗頭謝罪!」
  
  城門郎熟知各府權杖,見狀呆了一下,面露難色。不過這會兒邊上已經快馬奔來幾人,當先那位開口就將一個「哦」字吊得百轉千回︰「是什麼大事,能抵得過當今聖令?」
  
  聽到這把尖利的嗓音,城門郎面色一變,垂首肅立,再不吭出半聲。他知道,這裡沒他的事了。
  
  連那錦衣少年望見來人,都收起了驕縱之色,大聲道︰「蔡公公,我曾祖母在城外莊子上休養,前日就傳來惡訊,說她老人家身體不大好了……天魔襲城已過,我得趕去看她!」
  
  「前日得的消息麼?」蔡公公咭地一笑,「這會兒怕是……」他年紀很大了,臉上乾皺如樹皮,這一笑倒像裂開條縫,瞧起來非但不溫和,反倒平添兩分詭異。
  
  「你、你!」料不到他出言不遜,錦衣少年實打實呆住,接著才是勃然色變︰「你好大膽,敢對我們相府口出惡言!她老人家可是梅妃的……」
  
  「她也是梅妃的曾祖母,我知道。」蔡公公打斷他的話,「應水城對外封鎖七日,你是怎麼拿到消息的?」
  
  錦衣少年一怔,面現躊躇︰「這、這個……」
  
  「罷了,你是為盡孝道而已,都說法理不外乎人情。」蔡公公慢條斯理打了個響指,「好,我這就送你去見她。」
  
  錦衣少年這才面色稍霽︰「那還不快些開……」
  
  「門」字還未出口,眼前一片雪亮。卻是蔡公公身畔的護衛一劍刺出,不聲不響斬下他半邊腦袋!
  
  骨碌碌,首個滾地,無頭屍身往後便倒。
  
  車廂內一片腥紅,漿腦塗地。血腥氣彌漫開來,中人欲嘔。
  
  前頭的車夫滾落下車,望著腿腳兀自抽搐的屍首長聲哀嚎。可還沒嚎出兩聲,侍衛嫌他聒噪,同樣是一抬手送他歸了西。
  
  「罔顧聖令,嘿嘿!」蔡公公哼了一聲,這才露出滿面不屑,「膏粱紈褲!」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當槍使了。
  
  數九寒冬,城門郎卻覺得背上噌噌噌直冒虛汗。內侍殺外臣,死的還是相府的小公子,偏偏就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是當沒看見呢,還是沒看見呢?城門郎只恨不得自己眼瞎,目光卻忍不住在蔡公公侍衛抱著的金劍上打轉。
  
  見金切玉劍,如聖上親至,這才是蔡公公最大的倚仗。可是一言不合就當街斬殺重臣之子,未免太駭人聽聞。
  
  哪有這種先例?恐怕、恐怕變亂不遠了。
  
  這裡發生的事奪人眼球,加之夜色昏暗,誰也沒注意到貼在城門上的一張紙符突然微動,那幅度小得人眼幾不可見,卻有一縷淡得幾不可見的紅煙趁機從門縫裡鑽了進來,緊貼著牆根兒逸走了,不出一息就消失不見。
  
  它格外生動地詮釋了什麼叫作「一溜煙兒」。
  
  「把這裡清理乾淨。」蔡公公拂了拂袖子,轉向城門郎,「都站好了,我看看陣結封印!」
  
  鎮守城門的兵衛見了他,個個身軀不動、只抱臂行禮是有原因的。除了城門郎外,門前共站著一十八人,錯落有致,每個站位都有講究,都不能動彈。
  
  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過的,生辰八字過硬、血烈之氣噴薄欲出,手上還拿著特製的法器,這才能成為鎮住結界的釘鉚。
  
  能抗得住天魔的陣法,原本就需要精心佈置。想保住整個應水城,那就要連一絲錯漏都不能有。
  
  否則,前功盡棄。
  
  雖然天魔襲城看似已經過去,知情者卻沒有一個膽敢鬆懈。
  
  蔡公公挨個兒觀察他們面相,見他們神志清明、目光有神,這才點了點頭,去檢查封住城門的紙符。
  
  雖名為「紙」,實則是祭煉過的精銅片,每片約一指厚、五指寬。上面的文都以特殊的塗材書寫,如果靠近,甚至可以嗅到很淡的血腥氣息。
  
  封門的紙符共有九張,每一張都在原來的位置上,方正妥當,甚至散發著淡淡的黃光。方才天魔襲城造成的震動雖大,卻沒有撼動它們一半一毫。
  
  這場保衛戰,看起來十分完美了。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才知道浩黎帝國為了這場勝利,到底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蔡公公滿意了,緊繃的臉皮終於鬆動。他刻意叮囑幾句,轉身上馬去巡查其他地方了。
  
  如果站在高空俯瞰下來,當會發現這樣的結界陣腳分佈全城各個角落,共八十一處,每處都有同樣數量的紙符和人員。方才頑強抵禦天魔入侵的結界,就是由這大陣激發出來的。
  
  待蔡公公走遠,才有人過來將方才那一場血案的馬車和死者搬走,再將血跡清理乾淨。
  
  城門前的兵衛這時略顯放鬆。天魔襲城的危機已過,大夥兒雖還不能動彈,卻已經有說有笑,有人就打趣道︰「石頭,你家小石頭生下來沒?」
  
  被稱作石頭的大漢愁眉苦臉︰「我趕過來時,婆娘就在使勁了,穩婆來不了,我還搭了把手……也不知這會兒怎樣了。」
  
  站在前頭的城門郎眼皮一跳,轉頭瞪著他︰「你給婆娘接生?」
  
  他臉色難看,額上青筋跳個不停,像是平空見了鬼。石頭被他嚇了一跳,吶吶道︰「啊,才、才一刻鐘,我就被叫過來了。我小時候給牛羊順過崽兒,不難……」
  
  城門郎厲聲打斷他︰「上頭嚴令,守門時不許我們觸踫穢物,你全當耳邊風?」
  
  石頭頓時吱聲不得,臉上卻滿寫委屈。
  
  城門郎心底也明白時機非常,這當口兒根本沒有穩婆能上門接生。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關鍵時候沒人能搭把手就是一屍兩命。可是——
  
  「萬幸大陣無礙,否則我們就是千古罪人、拖累這城中二百餘萬城民!」所幸門前再無旁人,他心中下了個決斷,目光從手下臉上一一掃過,沉聲道,「你們聽好了,這事必要爛在肚子裡,從今往後誰也不許再上酒館買醉。但凡有一字走漏,在場一十九人連我在內,舉家都要受連坐之刑!」
  
  眾兵衛的臉色在寒風中更顯發青發白,轟然一聲應「是」。天魔退走,他們守住了應水城,人人有功,必受嘉賞,何苦要把這殺頭的大罪說出去?
  
  這件疏忽,的確應該爛在肚子裡。
  
  然而都城居民的歡慶沒能延續多久。僅僅兩天之後,浩黎國突然宣佈︰
  
  有天魔混入城中。
  
  為防其附體,因此這一日出生在應水城的嬰孩,無論男女,統統殺之!
  
  大喜變作大驚,舉國嘩然。兵丁搜家入戶查找嬰孩,整個都城哀號四起,打罵聲一片。混亂中,與官兵衝突而遭屠戮者,一萬二千餘人。
  
  又因王廷下令,獎勵街坊互相揭發,一時間也不知道造成多少冤假錯案。
  
  朝野震動,舉國驚嘩。
  
  此後天災頻至、旱澇不斷,各地異象頻現,浩黎國鎮壓不止,常用酷厲。
  
  其法,殺人甚眾。
  
  有心者以此為端、藉機起事而逐鹿中土,天下從此風雲變幻,王權不穩。
  
  復十五年,浩黎國亡。
  
  沉舟側畔,總有千帆競過。時光荏苒,一轉眼又是三百餘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0:34 PM

第一卷 風雲際會

第1章 雨夜中的搏殺

  天上連續滾過兩記震天響雷,將她從沉睡中敲醒,緊接著臉上點滴沁涼,竟有雨水當頭澆下。
  
  還未睜眼,四肢百骸就傳來劇烈痛楚,像是被大石磨狠狠碾過幾輪,五髒六腑都險些移位。
  
  這一下痛得淚水嘩嘩,她心底卻不驚恐,反而湧上一陣狂喜︰
  
  還活著。
  
  自己大概又雙叕撐過了一臺手術,還能感受到疼痛。

  她從來務實,只要能活下去,連疼痛都可以是這般鮮靈可愛。
  
  而後,她才捕捉到周遭傳來的奇異動靜︰
  
  有沙沙聲,似是枝葉在暴風雨中搖曳,但近在耳邊;她能感受到勁風刮過被雨水打濕的肌膚,毫不留情地奪走僅剩無幾的熱量,讓身體在寒冷中簌簌發抖。
  
  這感覺太真實了,絕不像身處安靜封閉的手術室裡!
  
  那一點朦朧昏沉瞬間退散,她驀地睜眼,而後陷入絕對的驚愕當中︰
  
  怪不得風雨吹打的聲音如此清晰,原來婆娑枝葉真就在她眼前搖來晃去!她費力地左右觀望,發現自己好似掛在某棵大樹上,上方烏雲密佈,天幕漆黑好比墨盤。
  
  雨點簌簌而下,如天落銀針,幸好大半都被濃密已極的枝葉擋去,葉片能抵得過她兩個巴掌寬,積滿了雨水再嘩啦一下兜頭澆下,那滋味別提有多麼爽酸了。
  
  她就是這麼硬生生被澆醒的。
  
  她記得自己前一刻還因器官再一次衰竭而被推進手術室搶救,怎麼一睜眼就落到了樹上?再說軀體雖然疼痛,可是身體內部生命力被一點一點侵蝕的感覺卻沒有了,天知道那苦楚已經陪伴她三年之久,發作起來每令她痛不欲生。
  
  唔,慢著,手掌?她舉手放在眼前。
  
  因為長年臥床掛瓶,自己的手枯瘦如柴、青筋浮起,手背上還布滿針孔。眼前這隻白白嫩嫩還明顯袖珍了兩個號的小手,怎麼可能是她的?
  
  五指依從她心意,張開又合上。
  
  ……還真是她的。
  
  而後,陌生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瞬間塞進她的頭腦裡,卻因為有些單薄而不能將她的意識盡數佔滿。她喘著氣,猶有餘力觀望四周陌生的環境,企圖理出一個頭緒來。
  
  首先出現的,是她的名字︰
  
  馮妙君。
  
  再者,她今年只有十一歲。
  
  更準確地說,她附著的這具身軀只是十一歲的女童,年幼力弱。然而舉目四顧,自己好似掉進一個不規則的天坑當中,其面積大約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往上看,四壁森然如牆上的畫框,把天空定格成黯沉的色調;往下望去,腳底下黑黝黝地深不見底,四周峭壁近乎九十度。
  
  看起來她是從上方懸崖掉下來的,萬幸岩壁的縫隙中有幾棵樹頑強生長,她那麼幸運,被最粗壯的一棵掛住了,才沒有落進天坑中摔一個粉身碎骨。
  
  原來她不知不覺已在鬼門關上打了個轉兒,又險險地回來。
  
  她心有餘悸,拍拍身下的樹枝以示感謝,而後開始發愁怎麼攀出去。以自己現在這副小身板,爬不上兩丈就會掉下來罷?
  
  不過此時的情況當真印證了那句老話︰人切切不要因為眼前一時的挫折而灰心喪氣,因為——
  
  因為往後的生活還等著給你致命一擊。
  
  她這裡坐困絕境,正愁著插翅難飛,天坑深處忽然傳出一記震耳欲聾的長嘯!
  
  那嘯聲宏大悠遠得連天上轟隆隆的雷聲都能蓋過去,她更不會錯認充斥其中的憤怒和仇恨。
  
  最最重要的是,那絕對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
  
  她趕緊低頭望去。
  
  恰好一記霹靂劃過,照亮天地,也照亮了下方的深淵,讓她更清楚地觀察自己所處的環境︰
  
  天坑如深桶,她就掛在桶壁的大樹上,再往下約十餘丈也就到底了。可是底部乃是一口深潭,潭水幽幽,不知其深幾許。
  
  這倒也罷了,可是閃電將底下照得亮如白晝,也教她看個分明︰那潭水中有個巨大的身影正在狂躁撲騰!
  
  此物身長八丈(二十六米多)有餘,身披金鱗、背上有鰭,身後散尾甩得水花四濺,看形狀像是一尾大魚。她倒是知道鯨魚能長出這麼大塊頭,可是哪有鯨魚會出現在山中的深潭裡
  
  難道這裡連通了大海?不過看到這貨的腦袋,她一下就打消了這個猜測。
  
  此物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竟似傳說中的生物、她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圖騰——龍。
  
  這赫然是隻龍首魚身的怪物。
  
  她只覺心臟怦怦跳個不停,趕忙一把按住自己胸膛,跌坐在樹枝上。
  
  又繞回那個該死的問題︰
  
  這是什麼鬼地方!
  
  沒等她滿心的疑問像蘇打水裡的汽泡一樣冒上來,她的目力又捕捉到一個細小的白影。
  
  它的動作太快,又在這樣昏天暗地的深淵之中,當真容易被無視掉。可她瞪大雙眼瞬也不瞬地盯緊,才發現這身影大概是個活人,在淵底的龍首怪物、水波和巨石之間倏忽來去,與其說像鬼魃,倒不若說是點水的燕子,夭矯靈動。
  
  她也看出來了,盡管雙方體型懸殊,可這人竟似在獨鬥龍首魚身的怪物。
  
  她沒有夜中視物的眼力,惟有借助雷霆激發的電光,才能往下投去驚鴻一瞥。於是這一場雨夜寒潭中驚心動魄的廝殺,就被掩蓋在深沉的黑暗當中。
  
  對了,底下偶有火光一閃,像是怪物能噴火。
  
  那個人悄無聲音,她只能聽見龍首怪物掀起的巨大響動,還有震天的怒吼。它攪動的大風呼嘯在整個天坑當中,峭壁上的古樹瘋狂搖頭,她離得這樣遠都幾乎抓不穩樹枝,卻不知底下直面怪物那人,又要承受怎樣的壓力?
  
  慢慢地,那吼聲越來越悲憤,卻也越來越絕望,她心裡只覺古怪︰莫不是那個人要贏了?
  
  黑暗中的戰鬥也不知持續了多久,怪物的聲響忽然戛然而止。
  
  而後,就是一片長久的靜默,只有雨聲簌簌,敲打在樹葉和水面上。
  
  這聲音無端令她覺得安全。
  
  終於又等到接連幾記閃電劈過,照亮了深淵中的場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0:39 PM

第2章 絕處不逢生

  怪物肚皮朝上浮在水面,再不動彈。那人半跪在它喉部,手裡舉著長劍從它耳中刺入,一頓挖鑿,也不知剖出來什麼東西置在掌心,任雨水沖刷了幾息才放到嘴邊,一口吞了下去!
  
  生吃獵物?她眼睜睜瞧著,沒來由幾分噁心,好似吞下活物的是她。
  
  這人就在怪物的肚皮上垂首坐下,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跨步躍到潭邊,往上攀去,動作卻不如先前靈活,大概是經歷方才一番苦鬥也感疲乏。但他到底是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姿態依舊優雅。
  
  攀到離大樹六、七丈開外(二十米),恰有一塊突出的堅岩,他也停下來休息。先前他挖取戰利品時背對著她,現下兩人離得近了,他又轉過身來,於是她終於看清了這人的模樣,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這人長眉入鬢,眼尾向上微挑,竟是好標準的一雙桃花眼,笑起來不曉得要教多少姑娘心神蕩漾,不過方才的惡鬥帶出的殺氣未褪,現在他眼中可沒有溫情脈脈。只是這樣一來,反倒像雪地中開出的一枝寒梅,料峭中帶著冷艷,同樣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的唇形如弓,偏薄了些,又失了血色,緊緊抿起來就顯得寡情而高傲。然而這兩個詞放在他身上好似就變作了褒義,彷彿他的寡情和高傲其實都是恰到好處的。
  
  他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詮釋什麼叫作顏值就是正義。
  
  總之,她從前見過那麼多人氣偶像、國民老公,竟然沒一個及得上眼前的美男子。即便是外貌上的打分可以勉強持平,可在氣勢上,那是快馬加鞭也追不及了。換作別人,被大雨從裡到外澆了個透也只剩下狼狽,這人倒好,懶洋洋的模樣倒像是坐在金馬玉堂的大殿中欣賞外頭的明媚春景,而非同她一樣是個落湯雞。
  
  望著雨珠從他額上落下,劃過眼角、淌過薄唇,她下意識吞了下口水,頭一次明白「秀色可餐」這個詞的真實涵義。
  
  ……呵呵呵呵,真佩服自個兒,生死不明之際,還能對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起色心。
  
  她轉眼就回過神來,默默鄙視自己。
  
  那人調勻了氣息,目光一掃,忽然向她這裡看來。
  
  那眼神像鷹、像狼,更像刮骨的鋼刀,刺得她渾身雞皮痱子都爬了起來,雙手更是止不住地顫抖。
  
  好可怕的眼神,好濃烈的殺意!
  
  她迅速閉眼、微微低頭,不敢與他對視。在這樣風雨交急的夜晚,她藏身的樹冠又如此濃密,他卻依舊可以察覺到她的目光嗎?
  
  這人的感官,真是敏銳得嚇人!
  
  這時她也慶幸身上穿的是一襲翠綠衣裙,昏暗的天色中恰與樹影融為一體,是渾然天成的偽裝。
  
  好在此刻風大雨急、樹影幢幢,他惡戰之後待在這樣的環境裡也很不舒服,當下收回目光,繼續往上攀去。
  
  老實說,這一刻她天人交戰。要不要求救呢?這人有高來高去的本事,帶她離開天坑絕境應該是小菜一碟;可是心底有個聲音很堅定地告訴她,這人比表面看上去還要陰冷無情,要是被他發現全程有人窺伺在旁,她的下場恐怕不會比橫屍水潭的那頭怪物好上多少。如是這樣,她老實待在樹上興許還能多活兩天。
  
  不知為何,這念頭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她眼睜睜看他攀到峭壁盡頭,而後一個閃身,連最後一抹衣角都消失不見。
  
  那人走掉了。
  
  她這才放鬆下來,找了一處最茂密的枝葉,將自己蜷成小小一團避雨,也盡量保住身體那一點微小熱量不再流失。
  
  忍不住頹然︰最後一絲希望也走掉了,她拿什麼來逃出生天?雨水順著她的眼角淌下,流進嘴裡全變成了苦澀︰
  
  好不容易活下來,為什麼又會陷入這樣的絕地?老天爺為什麼讓她又活一回,難道是要她轉眼就再送死?
  
  風很大、雨很涼,樹葉的沙沙聲又單調得很,像是能持續萬年。她又冷又餓,聽著聽著不覺睡去。
  
  ¥¥¥¥¥
  
  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像是永遠都不必醒來。
  
  她幾乎忘掉了恐懼、饑餓和其他煩惱,只想這麼一直睡下去。不過有個蠻橫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
  
  「喂,醒醒!」
  
  它又絮絮叨叨了什麼,她沒聽清,而後它說︰
  
  「還要再睡多久?再不醒,你就要死了!」
  
  她對「死」字格外敏感,這時就掙扎著撐開眼皮,卻見一抹影子在眼前飄來蕩去。
  
  這是個小小男童,看面貌不到十歲,身形卻是虛的。最關鍵是,他憑空站在樹前盯著她,臉上寫滿不耐煩。
  
  什麼鬼?
  
  或許是這半天見到的怪事太多,又或許因為頭腦昏沉眼皮發燙,她居然不太吃驚,只木訥問他︰「你又是誰?」
  
  能立在半空中的東西,應該不是人吧?
  
  這男童往潭底一指︰「那是我的真身。」
  
  潭底黑乎乎一片,但她知道那裡有一頭翻著白肚皮的怪物屍首載浮載沉。她往後縮了縮,發現自己實在沒力氣害怕︰「你是那頭怪物?」
  
  「你才是怪物!」男童氣憤道,「你連鰲魚都不認得嗎?」
  
  「哦。」原來龍首魚身的怪物叫作鰲魚,她的確不認得,動物世界也沒介紹過,「喊我有事?」鰲魚這是死了……吧?沒聽說什麼大型生物被掀開腦殼子還能繼續活下去的,那麼飄在半空中的男童就是它的魂魄?
  
  怪力亂神之事,她從前不信。不過自己一覺醒來就到了這裡,還藏進一副不知道模樣的女孩身體當中,現在就算這頭鰲魚跟她說世界是天圓地方她也能平靜接受。
  
  「你這人類太弱小。」鰲魚魂魄的形體雖然很淡,但眼裡的不屑還是清晰可見,「你撐不過兩天。」
  
  她聞言來了精神︰「你能幫我上到懸崖頂端去?」
  
  「不能,我已經死了。」鰲魚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再說,我為什麼要幫你上去?」
  
  她耷拉下眼皮︰「那你要幹嘛?」
  
  「你下去。」
  
  「神經病!」她毫不客氣地開罵。
  
  他又指了指黑乎乎的深潭,「你下去,就可以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0:49 PM

第3章 你死他也死

  「憑什麼?」她只愁插翅難飛,為什麼反而要下到淵底?那不是離目標越來越遠?
  
  「你掛在樹上也只能等死。」鰲魚不知哪裡生出兩分耐心,「你下去了,我有手段教你活著。」
  
  「先說給我聽聽?」又餓又累,她整個人都不好。可為了活下去,她可以忍饑挨餓弄清真相。
  
  「你無處覓食,又生起了病,恐怕不等餓死就先病死了。」他豎起兩根指頭,「不超過兩天,你就要步我的後塵。」
  
  她默然。風吹雨淋一整晚,鐵打人都未必受得起,何況這副脆弱的女童之軀。眼前直冒金星,不必摸腦門,她也知道自己體溫飆高。他說得輕鬆,這樣下去她熬不過一天就死。
  
  「底下有什麼能幫我活命?」她轉了轉眼珠子,「鰲魚的肉嗎?」
  
  他滿面怒容︰「我的龍珠!」
  
  他又進一步解說︰「服了我的龍珠,你就得到我剩餘的生命力,可以活很久很久了。」
  
  雨早就停了,天空微亮,像是曙光將出。她將信將疑︰「我怎知道你沒騙我?」
  
  「騙你有甚用?就算我活著想吃你,你還不夠我塞牙縫!」
  
  想想鰲魚的體型,再想想她自個兒的嬌小,這話也真沒錯。「怎麼下去?」留在這裡,一樣是死,不如下去找活路。
  
  「跳下去唄。」也就十來丈,底下還是深水,跳不死她!
  
  底下暗沉沉地,她還是決定再等等,橫豎天也快大亮了︰「那人殺了你,你怎麼還能……」對著他比劃一下,「還能出來?」
  
  鰲魚咬牙切齒︰「我不敵他,被他剜去了龍珠。不過他也錯估了我的道行,不知道我能元魂出竅。可是肉身已死,我這樣也堅持不了太久了。」
  
  人有一死,魚也不例外。她現在自身難保,也沒功夫替他難過︰「那人是誰?」
  
  「雲崕。」
  
  只得一個名字?「身份呢?」
  
  「不知道。」
  
  他死得可真冤。「他也是人類?」
  
  鰲魚沉默了一會兒︰「或許吧。」
  
  「他要你的龍珠做什麼?」
  
  這句話觸到鰲魚的怒點,讓他面露猙獰︰「自然是想截取我的道行和生命力,活得長長久久!」
  
  「我積潛多年,原本趁著今日這場風雨就要化龍而出,結果他來截殺!」他看向她的目光都變得惡狠狠,「你們人類命短,不比我們生命力強大,總要千方百計來延壽!」
  
  這話倒是真沒說錯,她也想活得長長久久。看來雲崕一直密切注意這頭鰲魚,待它龍珠效用最大時,才來截胡。「你在這裡,多久了?」
  
  「三百年。」
  
  看來,雲崕也是個慣於隱忍的人。「現在是什麼年代了?」
  
  「年代?」
  
  「現在外部是幾方勢力,由誰掌權?」這地方怪異得很,想來政體與她原本的世界不同。
  
  「盛極一時的浩黎國三百年前就消亡了,後面的事我都不知道。」鰲魚看向她的眼神很怪異,「你從外面來的,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她摸摸自己的臉,厚顏道︰「我還小。」這張小臉手感很好,滿滿都是膠原蛋白,裝嫩並不可恥。
  
  「你的龍珠不是被雲、雲崕吃掉了嗎,怎麼還能再給我?」
  
  「我說過,他錯估了我的道行!」鰲魚冷笑,「我年過四百歲以後,就能再凝出第二枚龍珠。他只取走了一枚。」
  
  她在瑟瑟發抖中問出重點,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你為什麼救我?」
  
  鰲魚咧嘴,顯出了得意的神情︰「你活下去,就能替我報仇了。」
  
  「這龍珠吃了,能讓我也有……道行?」她想了半天,現學對方的新詞。「可是你都打不過他,我更不用說了,怎麼給你報仇?」老實說,她要能從這裡出去,一定從此躲著雲崕走。那人一看就不是好路數的。
  
  「你想得倒美,他的本事在人類裡面是很厲害的,你在他面前算哪棵蔥?」鰲魚嗤笑一聲,「可是你服下這顆龍珠,和他就是同生共死的狀態了!你死,他也活不了!」
  
  想到歡喜處,他不由得縱聲大笑。空穀中回蕩著童子尖利的笑聲,別提有多麼瘆人了。
  
  她趕緊安撫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痱子,一邊驚奇道︰「意思是我活他也活,我死他也死?」
  
  「對!」鰲魚得意洋洋,「反過來也一樣!這便是我臨終前下的詛咒。可是他先死的機會不大。只要你服下龍珠以後死掉,就算是給我報了仇!」
  
  「……」這貨的腦回路好生清奇,她竟無言以對。
  
  「下去吧。」鰲魚笑嘻嘻,顯得心情舒暢,「你該不會想不開、不吃龍珠罷?」
  
  「吃,我吃!」她沒好氣瞥他一眼。鰲魚把自己的伎倆和盤托出,就是算準了她拒絕不得。
  
  現在她根本顧不上對方有陰謀還是有陽謀。她不吃鰲魚龍珠就撐不過兩天;吃掉了,好歹還能多活些時日,就算飲鳩止渴她也認了。
  
  這時天色已亮,她終於能看清潭底的景象,於是瞅準了落腳點,睜著眼就往下跳。
  
  倘若這頭鰲魚再有些城府,當能看出她的古怪之處。換作別個孩童,絕沒有勇氣從三十米高處一躍而下。可惜它已經死了,新的亡魂往往偏執於生前最後的遺念,對其他事情漠不關心。
  
  耳畔風聲呼呼,她瞄得很準,落腳點就在龐大的鰲魚身上。這生物的肚皮極其柔韌,彈簧床一般將她反彈進水裡,得一個安然無恙。
  
  掉進潭裡,她才發現水下盤踞著大小數個魚群,其中每一條都張嘴擺尾、狀似瘋狂,把平靜的潭水給攪成了滾粥一般。
  
  「它們在搶食我的血液。」鰲魚看出她的疑問,氣悶道,「我也是龍屬,流出來的血於它們來說都是大補,假以時日說不定能成精化妖。」
  
  深潭養大魚,最大的能比過她的腿長,口中密佈銳齒。幸好這時魚兒急著吃血,誰也顧不上理她。她遊到岸邊撿了塊石片又遊回鰲魚屍首旁,費力地爬上去,抓著石片比劃︰「從哪切割?」
  
  「你切得動?」鰲魚的魂魄又在冷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0:57 PM

第4章 逃出生天

  這石片是方才大戰中鰲魚甩擊岸邊的巖石而得,邊緣鋒利。她順著魚耳邊的傷口用盡全力劃了一道,結果連條白痕都沒留下。
  
  原來這生物不僅皮厚,連肉質都硬得沒天理。這麼一對比,她方知雲崕的本事。這人一劍就能劈開這麼深廣的傷口,固然可能有神兵之功,大半卻要歸結於他自己的深不可測。
  
  她也不生氣,平心靜氣問這新魂:「怎麼取珠?」
  
  對鰲魚來說,被人取走龍珠已是奇恥大辱,最憋屈的是偏偏還在自己指點之下。可他報仇心切,也是無法了:「第二顆龍珠在咽喉底部的嗉囊裡。」
  
  「……」這貨又不是鳥類,怎麼生出嗉囊來!她暗自腹誹,知道這意味著自己必須爬進鰲魚銳齒森然的大嘴裡。
  
  罷了,進就進吧。
  
  這可真是終生難忘的經歷。
  
  幸好雲崕下手狠辣,倒是無意中替她打開一條通道,她只要鑽進創口就行了。
  
  這一路的黏膩腥臊就不用多說了。
  
  不過龍珠一旦取出,周圍的魚群就像瘋了一般要往她身上撲。眼看自己就要被無數尖牙分屍,她急中生智,將珠子直接甩到了岸上的亂石堆裡。
  
  果然,魚群又回去搶食鰲血,不理她了。
  
  她鬆一口氣,這才遊回岸邊,揀出龍珠。
  
  這珠子入手圓潤,有珍珠的光澤。鰲魚的魂魄跟在她身邊,不停催促:「快吞下去!」
  
  她拿在手裡端詳半天,卻搖了搖頭:「不吞。
  
  「為什麼!」鰲魚急了,「你不要命了?」
  
  「有這珠子,我就餓不死了。」她輕笑一聲,將珠子湊近潭水。
  
  「嘩啦」,一條大魚衝出水面,張嘴朝它吞來。她將珠子一抬,這尾倒楣的魚就掉在無水的石灘上,空自撲騰不已。
  
  她舉起石片,幾下就將魚頭剁了下來,再切割出幾條魚肉,放在嘴裡細細啃嚼。從前她也願意吃生魚片的,這魚肉倒也不腥,很容易入口。
  
  鰲魚魂魄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失算,真是失算了,她拿這龍珠當餌,就能釣起一條又一條魚來供自己食用,還有什麼非吞龍珠不可的必要?
  
  「這潭裡的魚可真不少,看來十天半月內是餓不死我了。」她聳了聳肩,他這才注意到她臉蛋上原本不正常的紅暈也消褪下去。
  
  話說回來,她方才好像也喝了好幾口鰲魚的鮮血。這東西是大補,不僅僅對潭裡的游魚而言,也同樣能增強她的體質、補充她的體力,倒教她退了高燒。
  
  「你、你……」鰲魚魂魄指著她話不成句,偏偏又奈何她不得。
  
  「這樣看來,你的時間好似比我更緊迫。」她眨了眨眼,「比起方才,你的身形又淡了一點。」
  
  鰲魚忽然冷靜下來:「你要怎樣才肯吞下龍珠?」
  
  她斂起笑容:「只怕我剛吃下去,你下一步就要計劃著弄死我了。」
  
  鰲魚盯著她,不說話。這本來就是他的計劃,怎麼粉飾太平都無用。
  
  她忽然又道:「這樣罷,只要你替我想出離開天坑寒潭、重返外界的辦法,我就吃下龍珠。」
  
  鰲魚森然道:「你要脅我,還想離開這裡?天底下哪有這種美事!」
  
  「不然怎辦?」她兩手一攤,「我就算吃下龍珠,光待在這裡也死不了。你怎麼能如願報仇呢?」
  
  鰲魚魂魄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炸裂。
  
  是啊,她如果不離開這裡就死不掉,那麼他花恁大力氣幫助她吞下龍珠又有什麼意義!
  
  其實她看起來又小又弱,出去以後說不定就死在外面,那才能讓他如願以償。
  
  可他怎麼就感覺這樣憋屈呢!
  
  鰲魚魂魄板著臉道:「水潭與地下暗河相連,最近的出地點在半里之外。」
  
  水下溶洞眾多,否則潭裡也不會聚起這麼多魚了。她換算了一下,半裡地就是二百多米,換作她從前身體健康時絕無問題。可是這副女童之軀太過弱小,又是高燒剛褪,渾身都是軟綿綿地,哪有可能在水底憋氣遊過二百多米?
  
  更別說水下環境復雜,又沒有光線,萬一找錯了路,那她就要生生憋死在暗河裡了。所以她很乾脆道:「我游不到,怎麼辦?」
  
  鰲魚魂魄想磨牙了:「我送你出去!」說出這句話時只想吐血三升,再死一遍。面對這小小女童,好似比雲崕更教他嘔心瀝血啊!「可是你須立誓,一定會吞下龍珠!」
  
  「好。」她也不矯情,作了個手勢,狠狠發了個毒誓,當然沒忘記條件是離開天坑後再吃珠子。否則它操縱大魚故意停在地底暗流,立刻就能給自己報仇了。
  
  鰲魚這才道:「我會將魂魄附在最大一條魚身上,操縱它載你游入暗河。你只管抓住它的鰭別滑脫就行!」
  
  這裡的魚最大長過四尺,要拉動年幼體輕的她並不難。
  
  她看看潭中的大魚,再看看浮在空中的魂魄,不語。鰲魚知道她在想什麼,無力道:「你是人,萬物靈長,我只剩一縷殘魂,並無力量控制你的軀體,放心吧!」
  
  大家品種不同。它已是風中之燭,勉強能附在普通水族身上,想對她動手腳卻是不能了。
  
  她解下腰帶,不慌不忙將想要的東西都隨身捆好,再用剝下來的魚皮把龍珠包起,然後外面再裹上她脫下來的外衣,如此包起好幾層。
  
  而後,她再把吃剩的殘魚都踢進水裡,看岸上乾乾凈凈一點人類待過的痕跡都沒有,這才放心躍到鰲魚魂魄附身的大魚身上。
  
  她拿石片紮進它的後背作為支撐,而後深吸一口氣,隨它一起潛入水底。
  
  游魚的速度自然比人類快上很多,即便在上下幾排縱橫交錯的水道中也就是十幾個呼吸的功夫即遊到半里之外,嘩啦一聲躥出水面。
  
  目力所及,青天白日,河道兩岸綠草幽幽。
  
  她逃出生天了。
  
  她從魚背上翻下來,剛踏上實地就覺腿腳一軟,癱在草叢中喘息不已。
  
  「你的承諾!」鰲魚魂魄緊盯著她,經過這一番折騰,魂體已經淡得像是隨時都會消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1:00 PM

第5章 金枝玉葉

  她掏出龍珠,一口吞了下去。命運真奇妙啊,大半天前她才覺得雲崕生吞龍珠噁心,沒料到現在自己也要如法炮製。幸好這東西入口軟滑,還帶著淡淡的甜味,居然並不難吃。
  
  鰲魚看她不似作偽,終於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等著這個女童死掉了,那個該死的雲崕也就活不成了。他心懷大暢,正要笑上幾聲,卻聽她忽然問道:「我什麼時候掉進天坑的?」
  
  「……」笑聲頓時就卡在了他嗓子眼裡,「雲崕到來前半天。」
  
  她掉下來時天氣晴朗,他看得清楚,當時嫌這塊肉太小不值得費勁兒吸下來吃掉,這舉動放到現在看來很明智啊!後來風雨交加混淆視聽,雲崕又忙著殺怪,也就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哦了一聲。
  
  經過這麼一打岔,鰲魚魂魄更不成了。他惡狠狠說了一句:「快點死!」
  
  她忍不住哈哈兩聲,心情暢快:「我走出這裡就去找雲崕。他和我同命相連,怎樣也該護著我、保我平安。」
  
  鰲魚斜眼看著她,像聽到天大笑話:「嘿嘿,他要是找到你,你想死都不容易,你看看我……」它忽然放聲大笑,「就怕到時候你恨不得一死!你若不信,盡管去試!」
  
  笑聲未完,它的身影就緩緩消散,終至不見。
  
  看來,它已經魂飛魄散了。
  
  珠子吞下去,即化作一股暖流沁入五臟六腑,她原先所受的內外傷勢都好了大半,四肢不再酸軟,更覺身體深處有一股蓬勃的力量湧現出來,似乎每走一步都能借勢彈起。
  
  若非她精神疲憊,這會兒真可稱得上神完氣足。
  
  載她過來的那條大魚不再受人控制,飛快遊走。此地是一片向陽的山谷,無風無浪,水面很快恢復了平靜。
  
  溪水流速緩慢,她低頭湊近,藉著水中倒影基本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樣。
  
  眼睛圓而大,眸色深黑,像白瓷匙裡養著兩丸黑水晶。鼻子嘴唇都是小而翹,兩頰粉嫩得像是可以掐出水來,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長大了十有八九會出落得花容月貌。
  
  她大病之前,臉蛋也只是普通而已。老天對她倒是不薄,這回給她換了一副好相貌。
  
  她再仔細瞅上幾眼,認清自己面部和身上的特徵,也就抬起頭來辨認方向。一陣風吹過,她裹緊了身上的衣物,卻得不到多少溫暖。衣物早在潛渡暗河時濕透了,她這大半天來連番驚嚇,又只啃了幾口生魚肉,晨風挾帶著的寒氣順勢侵入身體,若非剛吞下鰲魚龍珠,她早就再度病倒。
  
  到底還是個人,是人類的幼童。唯今之計,要趕緊找個避風的地方弄乾身上衣物,再弄幾口熱食,否則她堅持不了多久。
  
  她看看天色,信步向東行去,與水流同向,卻特意避開了溪邊。鰲魚生長的地方都是靈山大澤,說白了遠離人煙,都是荒山老林。這時恰是清晨,猛獸最喜歡伏擊到溪邊飲水的動物,她可不想才出絕境又被捕獵。
  
  沿著河流走,往往就能脫困,她借助鰲魚龍珠提供的力量猶能健步如飛,一點兒也不像童子。幸好這一路都沒遇上危險,她奔出去數里之後就遇見了一個向陽的山洞,躡手躡腳在洞口嗅了半天,沒嗅到食肉動物巢穴特有的臭味,於是放心大膽走進去。
  
  她隨身帶有一口荷包,裡面其實有火摺子,但是浸了水就不能用。翻掏物件時,有樣東西掉出來,叮地一聲在地上鑿起兩點火花。
  
  是鰲魚的一枚斷牙,有她巴掌大,邊緣布滿細鋸。積年的妖怪,牙齒比金剛石都硬,這是鰲魚死前惡鬥時磕掉的,她當作銳器信手收起,這會兒倒成了意外之喜。
  
  山林裡剛下過雨,柴禾都是濕的,不易點燃。再說讓她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鑽木取火也實在太為難人了。不過她想起洞口不遠處的兩棵木棉結出的果實都落在地上,不由得笑了起來。
  
  木棉果實裡柔軟的絨絮是最好的引火材料,她舉著鰲魚斷牙在堅石上啷啷撞擊了幾十下,果然有幾點火星再度蹦出,幸運地引燃了棉絮。
  
  她不曉得,鰲魚雖是水生,卻也同為龍屬,有噴火的本事。它上下牙互磕就能引出火星,龍息從喉底升起,噴出嘴外就變成了火柱。
  
  引個火,不過是雕蟲小技。
  
  但是尋常小姑娘的力氣和耐力也絕比不上她,否則這火也不會恁快點上。
  
  火堆終於燃起,驅散了周身的濕寒。她把衣物脫下來晾起,又抓出寒潭裡帶出來的魚肉,架在樹枝上炙烤。吞下龍珠令她饑餓感劇增,大概是氣血運行加快之理?這當口她得吃肉才有力氣,可是自己在野外哪有本事抓住獵物?因此她從潭裡順了幾大塊魚肉出來,萬一遇上猛獸,這點餌料或許還能替她贏取一點逃跑的時間。
  
  烤魚期間,她從荷包裡掏出一隻小巧木雕,細細打量起來。這雕的是某種鷹隼,刀工不錯,栩栩如生,卻看不出有什麼神奇的地方。不過她繼承了原主的記憶,這時就走出洞外,將木雕舉在唇邊,把一個名字反復念誦了三遍,這才振臂一拋!
  
  怪事發生了,木雕被甩到空中,忽然就撲騰起翅膀,旋而身形放大,居然變作了一頭真正的鷹隼!
  
  翼展達到四尺開外,有鉤喙有利爪那種。
  
  它在空中盤旋一圈,清唳兩聲,就朝著東方飛去了,十幾息後身影消匿於高空之中。
  
  這個世界的怪事,真是層出不窮呢。她嘆為觀止,而後回洞裡吃魚。
  
  沒有調味料,魚肉就沒有鹹淡。可是帶著煙火氣息的肉食落進肚裡,那種飽腹和愜意真是幸福得讓人想要哭出聲來!
  
  她去撿柴禾時,林間的樹樁上還長著各式各樣的小蘑菇,看著就覺美味,可惜她沒有多少荒野求生的經驗,不敢貿然採摘,免得翹辮子成為出場活不過五集的女人。
  
  重活一次的機會太寶貴,她萬分珍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1:04 PM

第6章 我叫馮妙君

  說到自個兒,她雙親去世得早,家裡也沒甚背景,全憑自個兒白手起家。她行事素有謀劃,又趕上了遍地掘金的好時代,很快賺足了幾輩子也花不完的錢。若非不幸得了絕症,她上輩子應該過得比多數人都舒坦。可就算知道自己藥石難愈,她也從未放棄過求生的希望,錢流水一般花出去,換得一臺臺手術做下來,捱到了最後一口氣。
  
  幸運女神不眷顧她,但她從不後悔。
  
  多少人熬不過這種苦,哭著喊著想要放棄治療、順其自然,她卻不同。她只信好死不如賴活,多活一天,才能多看一眼世界的美好。
  
  死了,才真正是什麼也沒有了。闔眼斷氣的那一刻,你敢說自己捨得這花花世界?
  
  會不會就因為這份執著和渴望,上天才給了她第二次機會?
  
  衣服烘乾了,她取下來一件件重新穿好。
  
  這裡的服飾與原世界大不相同,她頭一次穿戴,穿錯了好幾回。不過整理起來雖麻煩,穿好以後倒是很輕便,也不妨礙行動。只憑這一點,她就基本肯定外頭可不是什麼太平盛世。
  
  「從今往後,我就叫馮妙君了。」她凝視著火堆,鄭重其事對自己道。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前的自己叫做什麼、做過什麼都不重要。自今日起,她就是馮妙君,馮妙君就是她。
  
  她套在最外的是一件小羔裘,烘乾以後格外保暖,穿在裡頭的衣料滑軟輕薄,大概是上等的緞子製成,光從這一點看,身軀的原主出身就挺不錯。
  
  她繼承了人家的記憶,此刻才有時間從頭到尾細捋一遍,不由得吃驚。馮妙君原先竟然也不叫這個名字,她本是安夏國國君的幼女,小名安安,封長樂公主,兩年前被送出王宮,掛在王后的遠親名下撫養,從此隨養父母姓馮。
  
  馮氏夫婦的親生女兒也是在兩年前沒的,後來收了這個養女,也就移情到她身上,對她視若己出。
  
  可惜,好景不長。
  
  也不知是不是馮妙君命格太硬,約莫一年前馮老爺在外頭經商感染了疫疾,強提最後一口氣到家就歿了,後面就剩她和養母、養兄相依為命。
  
  理到這裡,她輕輕嘿了一聲,沒想到白撿來的身軀還是個金枝玉葉。
  
  馮妙君是兩年前被送出宮的,九歲的童子已能記事,她貴為公主,接觸到的秘辛要比普通孩子更多一些,也更可靠些。對照原有記憶,她就明白鰲魚魂魄說得無錯,這片浩瀚廣袤的中土世界原本有妖、魔相爭,最後的勝者卻是人類。
  
  後來人建立起統一的大帝國,即是浩黎國,它空前強大也空前繁榮,將妖怪都逼進了深山大川,也庇護著人類在陽光照耀之地繁衍生息。
  
  不過同樣順應「合久必分」的道理,浩黎國在立國六百年後也盡了氣數,轟然解體,天下群雄並起,至今中土也有六大王國和許多諸侯小國並存——嗯,不算安夏。
  
  這個背景,看來也不太平呵,她的心情沒來由地沉重。自己生在和平年代,沒有經歷過戰火紛飛,可是老祖宗的話有道理,寧當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想到這裡,腦海裡不知怎地浮起一張盛世美顏來。
  
  那個叫做雲崕的男子帶給她的直覺,是與外表不符的極度危險!
  
  其實,她在天坑中可遠沒有鰲魚看起來的那麼淡定。即便是餓不死,她也不想在那絕境裡再多逗留。
  
  抱著大魚潛入水底時,她抬眼恰好望見鰲魚尾部鎖著一條粗大的鏈子,也不知什麼材質打造,一頭釘死在最大的一塊山巖上,也就是一石成壁的那塊,怕不有億萬斤。這也解釋了水底明明四通八達,鰲魚卻只能在深潭裡活動的原因:
  
  它是被人困養在這裡的。
  
  從本質上來說,這頭可憐的妖怪和農人圈養的豬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等著養肥了被殺的。無論養豬,哦不對,是養鰲魚的人是不是雲崕,他都很可能在事後重新折回來察看。她若還停留在那裡,屆時就是甕中的鱉任人宰割了。
  
  鰲魚既為龍屬,必定渾身是寶。元崕只要它的龍珠,說明這人財大氣粗不缺寶貝;她也只要了龍珠,一是因為她連鰲魚的皮肉都切不動,遑論帶走,二來還有極重要的一點:
  
  她吃掉的龍珠,雲崕並不知道它的存在也就罷了;可她若是動了鰲魚的其他部分,這人返回時發現了,必定知曉後頭此地有人來過。她初來乍到,並不清楚這個世界還存在什麼玄妙手段,萬一被他追蹤過來就不好了。
  
  這麼燙手的寶貝,她可不敢覬覦。
  
  早在天坑中她就已經打定主意,吞下龍珠以後就退避天涯,離這位狠人越遠越妙,最好此生別再相見。
  
  這樣大家相安無事地活著,才是妥妥的她好他也好。
  
  反正她向鰲魚立下的誓言裡,並沒有自行送死這一條。
  
  她馮妙君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有滋有味,才不枉到這世上多走一遭兒。
  
  吃飽穿暖,睏意上湧。這具身軀畢竟年幼,她終敵不過瞌睡蟲的包抄,抱膝沉沉睡去。
  
  馮妙君不知道,她的決定很正確。
  
  在她離開的第二天,就有個影子踏足天坑。
  
  見著鰲魚浮屍,它忍不住縱聲長嘯,嘯聲中充滿憤怒。而後,它在周圍細細探查,又將魚屍處置一番,這才離去。
  
  接下來兩天,哪怕馮妙君心焦如焚也都留在原地,沒有再向前行。
  
  她在等人,也在憑借著原主的零星記憶賭個運氣。希望越來越渺茫,如果再過五個時辰還沒能等來,她就要在第二天天亮後另作打算了。
  
  幸好在這天傍晚,山洞外有影子一閃,前幾天放出去的鷹隼居然飛了回來,落地就重新變成了木雕。它後頭跟著一個瘦削男子,眼中精光四射,先將她從頭到腳察看一遍,確定她安然無恙,這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蓬拜來遲,請小姐降罪!」
  
  「起來。」她向他伸手,「可有吃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1:07 PM

第7章 故國故事

  「啊?」這麼直接,蓬拜不由得一怔,「有、有的!」不假思索解下乾糧,臨遞去才想起臘鹿肉硬得像木柴,眼前這嬌貴人兒怎能吃得?
  
  馮妙君早餓得前胸貼後背,哪裡還會挑食,接過來就啃。她從寒潭裡帶走的魚肉早就吃完了,野林裡有鹿麂兔子,水裡有魚,卻不是此刻的她能捕到的,她又懼外頭危險,這幾天就盡量不在林地走動,也就沒有新食入口。
  
  可憐她吞下龍珠後飯量大增,這饑餓感也就格外強烈。所幸她的牙口似乎也因此變得鋒利,成年男子都覺磕掉大牙的鹿肉乾,她嚼起來卻不費勁。
  
  女娃娃吃起東西兩腮一鼓一鼓像小鼠,狀甚可愛,卻在幾息內吃掉了巴掌大一塊鹿肉。蓬拜這才如夢方醒,趕緊將水囊遞過來:「喝點水,小心別噎著。」
  
  她接過來咕嘟幾口,緊接著又吃一塊,肚子裡才沒了那種火燒火燎般的感覺。等她一轉頭,就在蓬拜臉上看到了痛惜和心酸。
  
  他的確要老淚縱橫了:我的小公主,這幾天到底受了多大苦!
  
  緊接著又是自責。他接到小主人的飛訊就匆匆忙忙追著鷹隼趕過來,卻沒想到她走失多日必定又餓又疲,也就沒準備好吃食。唉,要說細節,他這樣的糙漢子終歸不如侍女心細啊!
  
  肚裡有料,馮妙君終於緩過勁兒來,擦了擦手道:「帶我回去吧。」
  
  「是!」蓬拜從包裹裡取出毛氈將她包住,才小心翼翼將她抱出山洞,跨到馬背上一路往東。
  
  小主人身份尊貴,他連她的肌膚都不能觸碰。
  
  離那天坑越遠,她心情就越好。這麼多天來,馮妙君終於能完全放鬆下來,舒舒服服地窩在手下懷裡打呵欠:「這是哪裡?」
  
  「升龍山。」蓬拜駕馬行得又快又穩,一邊回答小主人的話,「離家約二百里。」
  
  「這麼近?」她還以為鰲魚一定養在十萬大山中,常人難至。她放出飛訊求救,其實只抱著萬一的希望。單憑她自己肯定是走不出這片荒山老林的,之所以過去兩天裡能窩在山洞裡安然無恙,很大程度要歸功於鰲魚——它是天地靈物,應該在這大山中也佔有一席之地。其他大型猛獸在發覺鰲魚的氣息消失之前,大概不會踏足它的地盤。只要別走太遠,馮妙君至少能享有幾天的相對安全。
  
  至於蓬拜,那是安夏王后指派給馮妙君的侍衛,七年來長伴在她身側,身手了得、忠心耿耿。馮妙君方才見到他眼底有著暗青,顯然接到飛訊後並無停頓,日夜兼程趕來,心中對他最後一點疑慮也消散了。
  
  她心裡正轉念頭,就聽到蓬拜問她:「小姐,您怎麼到了這裡?」公主出宮後他就改口稱小姐,免得露餡。想他當初跟著飛訊往這裡趕,路越荒僻,他就越不敢置信:
  
  小公主怎麼會到這荒山野地裡來!
  
  「我也不曉得呢。」她幽幽道,「我只記得那一日聽聞僕婦出言不遜,怒推了她一把就跑出來,又在河邊吹了風,頭腦昏昏沉沉地,不知怎地……醒來就到了這裡。」
  
  她說的全是實話。
  
  安夏國早在兩年前就被吞滅,從時間上算,長樂公主應該是在國破前夕被偷送出來。當時安夏王后怕她哭鬧動靜太大,親手餵她吃了昏藥。因此長樂公主醒來時已經出了王城,只見到城池方向火光沖天,並未見到宮內的慘狀。
  
  九歲的孩子記憶力不錯,安夏國難成為她的心頭刺。幾天前她在自家莊子裡玩耍,無意中聽到一個粗使婆子與人閒聊,言語中輕慢安夏國,也侮辱了她的雙親。她氣不過,趁婆子跨出門檻時將她用力推摔在地,自己負氣跑出了莊子。
  
  偏巧當時蓬拜出門給她買東西去了,她無人傾訴,乾脆出去散心。那外頭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她沿著河岸走,不一會兒就被冷風吹得頭重腳輕,後來腳邊一滑,再然後——
  
  再然後馮妙君的身體就換了個人接手。
  
  無論如何,小姑娘也不可能一個人跑進莽荒之地。這路程可不是區區二裡地,而是連好馬也要飛奔兩天的二百里!
  
  但是馮妙君原身的記憶當真只到這裡為止,她也沒有辦法呀。
  
  蓬拜攥緊了拳頭,恨恨道:「愛嚼舌根的狗奴才!」出去一趟回來,小主人就走丟了。他當然要去瞭解前因後果。
  
  馮妙君聽到的消息並不連貫,這時就要找他求證:「父王和母后……從前我一直不敢細問,現在你把這事跟我說清楚了!」
  
  蓬拜剛張開口,她又搶先補充一句:「不準有半點疏漏隱瞞,否則我再不要你!」
  
  這句話說得聲色俱厲,雖然脫不開小姑娘聲調特有的軟糯,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斬釘截鐵,顯然不容他糊弄過去。
  
  蓬拜心裡難過,嘆了口氣才將原委道來。
  
  兩年前敵軍攻入王都,安夏王自刎而亡,臨死前恐妻女落入敵手受辱,賜飲毒酒。安夏王后早知大勢已去,捨不得愛女還未來得及綻放就先凋零,遂按照事先做好的佈置,提早一步將長樂公主送出宮去,自己則在諭旨下來後就追隨丈夫於九泉之下。
  
  她給馮妙君留下的遺言就是莫要報仇、好好活著。
  
  安夏王后不願女兒再背負國仇家恨,也不認為女兒有能力復仇,只希望長樂公主能平安到老,像個普通姑娘一樣成長、嫁人、生子,順遂一生。
  
  這是一位母親對愛女最後的庇護和祝福。
  
  馮妙君不由得動容,心中微妙難言。
  
  安夏王后對女兒的慈愛的確教人感動,可是馮妙君向來敏銳,不會漏過蓬拜話外透出來的另一層含義:敵人若知長樂公主未死,必定不會放棄對她的搜捕。安夏王后既能謀劃至此,怎不會替她放置一個替身呢?
  
  因為安夏王后的慈愛,另有一個小姑娘就要替長樂公主去死,同樣在花骨朵一般的年紀來不及綻放就已調零。
  
  可沒有她,就沒有今日之馮妙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1:11 PM

第8章 重返人間

  同時她又感嘆這樣的亂世,連一國之君後都身不由己,掌控不住自己的命運,普通人又該何去何從?
  
  「老太婆說,我父王都被人斬頭換了軍功,是真是假?」
  
  蓬拜默了默,目光沉重,於是馮妙君懂了,冷笑道:「魏國連最後的尊嚴也不給他?」從這副身軀殘留的記憶來看,原主人性格柔和溫淑,若非經受重大刺激,不會暴起傷人;反過來說,她知道家國破滅的消息後也壓抑了太久,一朝突然爆發。
  
  被逼急了,兔子還咬人呢。
  
  「兵荒馬亂。」蓬拜嘆了口氣,安夏國滅時他已經護著幼主逃出,沒有親見那一幕。不過圍殺安夏王宮是個多麼慘烈的過程,哪個將軍不是慫恿手下人:放開了殺?
  
  亂局當中,什麼變數都有。
  
  「您長大了,這些舊事我也不再瞞著您。」他也不知是欣慰還是難過,「魏君許諾,會重賞第一支攻破宮門的軍隊,因此魏軍都是如狼似虎。我王雖是自刎以謝江山,卻被搶先入宮的魏人斬首獻功。不過最後入殮時身首復原,同王后一起風光大葬,魏王親自寫了悼詞。」
  
  魏王此舉,或許出於對另一名君王的敬重,又或許是給天下人看的,看自己的胸懷。
  
  所以那老太婆其實並沒有說錯,只是言語間帶著戰勝國特有的傲慢。
  
  馮妙君長久不語,蓬拜以為她難過得說不出話,出聲安慰道:「王后必不願見小姐這般難過。我這趟能尋到您,想來也是托了她的福氣。」
  
  馮妙君笑了笑:「我沒事,哭了幾回已經好多啦。」
  
  蓬拜看她雖有戚戚,神情卻很鎮定,心頭不由奇怪,暗想小姐經此變故,莫非連性子也改了?要知道長樂公主自幼得君後寵愛,過繼給馮氏後,也從來無人敢喝斥於她,雖說她生性乖巧,畢竟有金枝玉葉的嬌貴,遇事又沉不住氣,哪似如今的鎮定冷靜?
  
  他方才也想過,公主流落在外多日,該不會被什麼山怪幽鬼給附了身?畢竟這等深山老林什麼精怪沒有?可是看她言談清晏,還能問起從前之事,顯然是她本尊無疑。
  
  若真有此轉變,也是好事啊。畢竟,安夏國已經不在了,她也不是公主了。
  
  馮妙君也知自己和原主必定不同,現在再怎樣掩飾,日後也要顯露,乾脆大方本真些。見他臉上異色漸去,她才開口:「那個婆子,你怎麼處置她的?」
  
  蓬拜哼了一聲:「我已經給您出了氣!」
  
  馮妙君搖頭,神色平和:「我不氣她,只是我推倒她後還踢過一腳、罵過一句『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說我父王母后壞話!老妖婆,你的狗頭連軍功都不配去換』!就怕她到處亂傳這話,有心人聽到了,會給我們招徠麻煩。」
  
  蓬拜只覺小公主今日帶給自己的驚奇太多,他居然有些麻木了。下人妄議安夏國破的消息在前,馮妙君表現異常在後,在場幾個下人都看見了,她們要是對外提起,那就是落了口實。要知道安夏國是被魏國所滅,而馮氏一家現在就定居在魏國境內!
  
  小姑娘怎會替亡國發怒,莫不是安夏餘孽?只要有人得出這結論,天大的麻煩就會跟來馮家。
  
  蓬拜知道這些不奇怪,馮妙君幼時被貼上的標籤一直是聽話乖巧而非聰穎,被送出宮時僅有九歲,這兩年就如同普通孩子一般成長,怎麼會想清楚其中的利害?
  
  他吐出一口濁氣:「小姐放心,那婆子姓王,再不會開口說三道四了。離得最近的廚娘是我們的人,除了她,旁人都聽不清你對她說了什麼。」
  
  馮妙君輕輕「啊」了一聲,明白了。
  
  她原以為蓬拜會震懾之,哪知他直接就給滅了口。這倒是很乾脆地絕了後患,畢竟這些人能八卦安夏國,同理也能八卦她。只是她受法理薰陶多年,從來沒有動輒殺人的念頭,便不往這方面考慮。
  
  聽到他殺人如宰雞一般的輕描淡寫,她心底也不知是什麼感覺。
  
  「你殺了……」她噎了一下,勉強出聲,「殺了幾個?」
  
  「不敢,只設計作掉了王婆子,其他人不能動。」蓬拜解釋道,「當時小廚房裡還有旁人,若都一起死了,我們嫌疑太大。再說您在天井邊單獨推倒她說話,旁人是聽不真切的。」可是王婆子是非死不可的,因為她清楚分明地聽見馮妙君所說的「父王母后」這幾個字。
  
  聽他強調了兩遍,那麼她對王婆子說的話應是不會有外人知道。看來,這樣的亂世也不是沒有王法,殺人善後照樣要小心翼翼。蓬拜說那廚娘是「我們的人」,應是意指安夏王后派在她身邊的罷?
  
  蓬拜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吱聲,當即反應過來:自己說得太血腥直接了,小姑娘怎麼受得了?
  
  他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可是公主給他的感覺可真不似十一歲的女娃啊。
  
  蓬拜待要引開話題補救幾句,卻聽馮妙君再度打了個呵欠:「我睏了,睡會兒。用飯時喊醒我。」
  
  蓬拜中途換了馬,馮妙君回到淄縣聚萍鄉用了三天。
  
  養母徐氏早接到消息趕到莊上,待兩人進屋就一把抱住馮妙君不鬆手,邊哭邊道:「嚇死我了!要是連安安都沒了,我可怎麼是好!」
  
  馮妙君能感受到她身體發顫,又見她眼底黑青。這些細節都不易作偽,顯見這位養母對她真心愛護。馮家人口簡單但命都不好,徐氏兩年前失了愛女,一年前沒了丈夫,早將感情都傾注在馮妙君身上,否則如何受得住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
  
  徐氏也想到從前的苦難,正哭得情難自已,馮妙君低聲道:「我好餓好累,還想沐浴。」
  
  「好,好!」徐氏趕緊擦擦眼睛,吩咐下人擺飯燒水。滿桌子好菜剛擺到一半,馮妙君碗裡就被她挾來的菜堆滿了。
  
  馮家可沒有食不語的規矩,徐氏在飯桌上竹筒倒豆子一般提問,馮妙君一一都答了,一張嘴動個不停,就是沒機會吃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8 11:17 PM

第9章 陰私

  徐氏聽罷,恨恨道:「老虔婆該死,果然有其子必有其母!」
  
  王婆的兒子?馮妙君一轉念就明白了:「他來挑事?」
  
  徐氏給她挾菜道:「這些不該你煩心,別打聽了。」
  
  「我想知道,總歸是與我有關。」馮妙君伸手扯著她的袖角搖晃,「告訴我嘛,否則我出門說不定被他堵了。」
  
  馮氏冷嗤一聲:「他敢!」可是馮妙君自來到馮家以後,還從未在徐氏面前作此小兒女狀,徐氏不由得有些恍惚,低頭見她滿眼堅定,也不知怎地話就說出來了:
  
  「王婆回家,隔天就不見了。眾人去找,最後在他家後頭的河下游找到了。」徐氏頓了頓,「她兒子趙大召找仵作來驗屍,發現王婆掌心破了皮,膝蓋被撞得瘀紫,肘關節錯位腫起。」
  
  聽起來都是摔傷,馮妙君扁了扁嘴:「我只推她,可沒殺她。」
  
  「是,所以趙大召一口咬定是你推罵王婆,她才羞憤難平、投水自盡。」徐氏氣惱道,「你失蹤這幾天他來了三次,次次都坐在莊子門口哭天號地,最後一回還往門上潑了汙物!」
  
  「要錢?」馮妙君抬頭看著養母,「您給了?」
  
  徐氏嘆了口氣:「他整日價上門來鬧,對馮家的聲名也不好。再說……」再說養女畢竟也推搡了王婆,理虧在前,但這話她沒說出口,「給了五十兩銀子,打發他走了。」馮家畢竟是鄉紳,做生意要門面,被趙大召這麼一鬧,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馮妙君皺起細眉:「聽起來趙大召不老實。」
  
  「鄉裡有名的潑皮無賴。」徐氏冷笑一聲,「據傳他拿錢第二日就鑽賭坊了。」
  
  馮妙君目光閃動。對上這樣的人,光給錢似乎不是好辦法。不過她只是十一歲的小姑娘,不好對養母的做法指手劃腳,因此也就不再吱聲。徐氏自己消了氣,轉眼將一盤茶油煎魚推到她面前,「我記得安安最愛吃魚,怎麼不動?這是新打上來的禾花魚,味兒鮮得緊。」這魚兒都放養在水田裡,揀吃掉落下來的禾花,肉質細膩無腥不說,還帶一點點穀物的香氣,價格可比普通魚類高出不少。
  
  「……」原主愛吃,可她無愛啊,尤其過去幾天都以生魚片裹腹,現在聞著魚味兒都反胃。盤裡的魚果然很新鮮,眼珠子都是鼓的,直勾勾瞪著她。馮妙君一抬眼,瞪了回去。
  
  「我不愛吃了。」她怏怏道,「我改吃肉!」
  
  徐氏一怔,伸向魚盤的筷子頓時轉向醬牛肉,給養女挾上幾大片。「吃肉好,長得快。」
  
  馮妙君忍不住笑了,真心地。
  
  被人關心的感覺還挺不錯。
  
  蓬拜早在這家的女主人掉金豆子時就知趣地退下,馮妙君吃飯時仔細端詳徐氏,見她雖然雙眼紅腫未消,可是芙蓉面柳葉眉,美人兒該有的配備一樣也不少,只是比起原主記憶裡的模樣又顯得清瘦了幾分。
  
  馮氏是安夏王后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沒人當過官兒,乃是中等富足的商賈之家,經營糧食和布匹生意。馮老爺病逝以後,重擔都落到徐氏一介女流身上,想必這一年來她過得辛苦。
  
  其實養母性格大度爽利,賢惠會理家,為一家之主母足矣,卻撐不起爺們兒才能幹的生意。
  
  一個漂亮寡婦帶著女兒做買賣,怕是難免吃虧。
  
  飯後,馮妙君泡在大木桶裡,舒舒服服地享受初臨本界的第一次熱水澡,心下盤算不已。
  
  頭髮才剛擦乾,她不顧夜色已深,將蓬拜招了過來:「我推倒王婆子時,離我最近的廚娘是你的人?」
  
  「是……」蓬拜總覺得這話問得怪異,「是王后派給您的人,在您及笄前暫時歸我調派而已。」
  
  「好,你將她喚來,跟我對口供。」
  
  「您是擔心?」蓬拜懂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馮妙君心裡總有些忐忑,好似後頭有事等著她,不讓她安享太平,「你怎麼處理王婆子的,細說一遍,莫要遺漏。」殺人非她本意,但既然王婆子是她手下人殺掉的,那麼她就要盡量把麻煩擺平。
  
  做好這件事,權當是替真正的馮妙君解決麻煩,大家扯平了。誰讓她鳩占鵲巢了呢,盡管也不是出於她的本意,可是再活一次的機會多麼寶貴,人家到底是讓給她了。
  
  她不追求公正,但恩怨向來分明。
  
  這些陰私骯髒的事情,蓬拜以前哪敢跟她說?可他現在已不將她當作十一歲的孩子,全盤托出時居然沒有多少心理負擔。
  
  馮妙君聽罷,眉心微蹙,暗道這事情其實處理得不大好。蓬拜神奇地看懂了她的表情,解釋道:「那會兒我著緊出去找您下落,事情就交給手下去辦了,太倉促了些,他們辦得不夠細致。」
  
  考慮到這個忠心耿耿的護衛當時的心境,馮妙君也不追究了,又問他:「蓬拜,你的功夫有多強?」這是安夏王后專撥給她的護衛,在忠心耿耿會辦事以外,應該武力值也是杠杠的吧?
  
  蓬拜想了想:「如是軍中百練之兵,我能以一挑十二。」
  
  「你有十二人之力啊。」她若有所思,「這在人類當中算厲害嗎?」
  
  她眼裡寫滿了好奇,蓬拜覺得這時的公主終於又有了懵懂孩童的可愛,不由得笑道:「與庭衛相當。」
  
  庭衛是王前近侍,武力值遠超一般武士。她側著腦袋,眼中流露求知的光芒:「那麼,和妖怪相比呢?」
  
  「妖怪也分很多很多種,最弱的不比虎狼厲害。」
  
  「最強呢?」
  
  「最強的,曾有翻山倒海之能。」蓬拜笑道,「公主也知道,這世界上有過許多通天徹地的大妖怪,人類中只有少數強者才能抗衡。直到人類結成國邦,傾一國之氣運以蓋之,這才贏過了妖怪,它們不是被殺滅就是遷進深山大澤,鮮少露面。」
  
  「如果是龍,或者——」她一點一點問最終目標,「或者龍屬呢?」
  
  「那就不是單個人力可以抗衡的了。」蓬拜趕緊搖頭,「那至少也要動用州郡之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9 10:00 PM

第10章 攔路告狀

  「是嘛?」她的小臉垮了下去,彷彿看到自己黯淡的未來。蓬拜說,龍屬不是單個人類可以對付的,可她在天坑明明收看了雲崕單槍匹馬獨鬥鰲魚的直播全過程!
  
  被鏈子鎖住的鰲魚,戰力可能稍有下降,也不是上千歲的大妖怪。但無論如何,它是龍屬!這說明什麼?雲崕的戰力指數爆表,安夏王后留給她的力量,也根本抗衡不得。他若想一指摁死她,就絕對不需要伸出兩根手指!
  
  她原本還想著,如果雲崕的本事和蓬拜相差無幾,她就不必擔驚受怕了。現在看來,果然還是她太天真了。
  
  無知者才無畏,現在她能吃飽穿暖,就開始為未來的自由發愁。
  
  唉,為什麼她一過來就能招惹上這種妖孽?
  
  她可不會傻乎乎地以為,和這種牛人生死相連是好事。假設雲崕發現真相,固然不會要了她的命,卻可能將她束之高閣,哪裡也不許去,令她和自己都活得長長久久——被鎖在深潭裡的鰲魚就是她的前車之鑒。
  
  這還是最好的預測。倘若他的心腸再狠一些,將她弄成植物人也不是沒可能呀,那時她可真像植物那樣只能栽在一個地方,倒是方便他管理。
  
  越想越覺不寒而慄。
  
  她只能祈禱這位大咖永遠不要發現有另一人和他命運相連,同生共死。這樣,他過他的恣意人生,她享她的太平日子,就像兩根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蓬拜感受到小主人身畔出現的低迷氣壓,一臉莫名地退下了。
  
  好在馮妙君的低落來得快,去得也不慢,第二天清早就將這份擔憂暫時拋到腦後。她喚來廚娘,細談了一小會兒。
  
  馮家平時不住這裡,現在又是農忙時節,莊子上除了賬房和後廚,就只有兩三個短工。馮妙君的身份很敏感,為避風險,她在城裡用的是養母最忠心的侍女,帶到莊子上的反而只有蓬拜一人,平日又不喜到處走動,因此這麼多天過去,居然沒有多少人知道她消失又出現。
  
  接下來兩天風平浪靜,徐氏心悸於馮妙君的遭遇,有心補償她,因此拋下極待打理的事務,住在莊上專心陪了她兩天。
  
  出過這場意外,養女好像在短短幾天內突然開竅了,談吐有條有理,人也變得聰明機巧,又和養母親昵了許多,這讓徐氏喜出望外。
  
  對馮妙君來說,這是她前世成年之後就不再享受到的親情,因此倍加珍惜,不過這兩天眼皮直跳,總覺得眼前的日子不會一直這樣順遂下去。
  
  傍晚,赤霞漫天。淄縣的官道上,有十餘騎簇擁著一輛馬車緩緩前進。
  
  這是輛黑檀木大車,外飾平凡無奇,連響鑾也不綴一個,不過是略顯寬敞,外人怎知裡邊別有洞天?
  
  車廂四壁包以軟皮,地面鋪著大塊雲絲絨毯。這是域外特供的珍品,取自雪羊在春季頭二十天換上的細絨毛,每根毫毛僅有人髮的十分之一粗細,毫尖隱現金光,彷彿陽光照在白雲上,謂之「雲絲」,往哪裡一鋪都是倍顯奢華。普通勛貴家裡的擺件上最多嵌個一、二平尺見方,在這車上卻當作普通氈墊,踏上去的每一腳都像踩在雲端。
  
  除此之外,這車上還有博古架、五斗櫃和小小的酒架,住、行、用具一應俱全。車內置軟榻,上覆矮幾,幾上擺著一隻貔貅香爐、一副玉石棋盤,正有兩人執子手談。
  
  其中一名青衣文士面貌俊雅,雙目精光四射,這時盯著棋盤左右為難。對方信手拈來,他卻愁眉苦臉,越下越慢,最後將棋子丟回缽中,長嘆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對面那人低低一笑:「你不應在此,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聲音如玉石棋子相擊,清亮悠長,說不出的悅耳,彷彿能在這侷促的車廂中裊裊回蕩。
  
  「那可未必。」青衣文士抱臂往後一靠,「我來此接你,乃是得了父王的恩準。」
  
  「哦?他讓你來?」這人似乎有些驚奇,「這可是個稀罕事。」
  
  青衣文士笑了,正要再說什麼,外頭忽然傳來「咚」地一聲,緊接著馬匹希聿聿長嘯,連帶整架馬車都一個急剎,停了下來。
  
  震蕩劇烈,他對面那人忍不住輕咳一聲,青衣文士已經怒聲道:「駕車不長眼了?」
  
  卻聽外頭似有人呼號,而後又有自己護衛的斥罵聲,長隨靠到外頭窗邊,快速道:「公子,前頭有人攔車喊冤,稱安夏國餘孽殺人。」
  
  安夏國餘孽?青衣文士目光微亮,瞥了對面人一眼卻斥聲道:「有冤就去找縣裡報案,敢在這裡衝撞貴人,定不能饒!」
  
  他對面那人卻抬手虛虛一按:「無妨,我也想在淄縣多盤桓幾天。」
  
  他居然要管這閒事?青衣文士看過來的眼神頓時充滿了不可思議,彷彿見到有人舉著大錘砸螞蟻。不過他立刻回過神來,高聲道:「召。」
  
  不一會兒外頭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有人撲通一下跪在車前,顫聲道:「小人趙大召,老母被安夏國餘孽害死,小人申訴無門,只得攔車喊冤,求好心的貴人給我家討回公道!」
  
  青衣文士哼了一聲:「何謂申訴無門?」
  
  「害我母親那一家子是聚萍鄉的富紳,鄉官都與他家交好,不肯給我公道!」
  
  青衣文士看對面那人點頭,這才輕嗤一聲:「那就送縣裡審罷,你這案子我接了。不過你敢攔車告狀,衝撞了我的貴客……」
  
  話未說完,他的「貴客」就替他接了下去:「按律該受十刀剮刑。」
  
  外頭那鄉民「啊」了一聲,大驚,顯然不知道攔車告狀還要承擔這等後果。不過大魏國確有律令,敢私攔王親申冤者,要先受嚴刑。
  
  「……」青衣文士厲聲道,「你還想告嗎?」
  
  鄉民期期艾艾,打起了退堂鼓:「那、那小人就不……」
  
  「想告就告,想撤就撤,哪有這樣的美事?」青衣文士對面那人不急不徐,卻偏偏能打斷他的話,「這案子已接,刑罰不可免。念你快要上堂,改作二十鞭吧。」聲音慵懶,卻帶著不可抗瀆的威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10 10:17 PM

第11章 且慢!

  還有硬逼著人告狀的。只要在這人身邊,青衣文士覺得自己總有小開眼界的機會。
  
  那鄉民大聲求饒,馬車卻已轆轆啟動,只有青衣文士的聲音從中傳出:「拉到路邊,上完刑送去醫館。對了,下手輕些,還要留他對簿公堂。」
  
  刁民這麼容易退縮,說明為母復仇的決心並不堅定,多半只想討些好處。
  
  所謂安夏國餘孽,呵。
  
  換在平時,他可不會給人這樣當槍使,不過眼前這位貴客看起來挺有興致呢。
  
  那他就只能奉陪到底。
  
  淄縣接下王婆案,兩日後開審的消息傳來時,馮家人正在吃飯。徐氏聽到消息,指尖一顫,飯碗險些掉到地上:「豈有此理!」
  
  馮妙君伸箸,一下擋住了她的碗:「水來土淹。」聲音鎮定,心裡卻是微微一沉。她原以為趙大召至多是再訛幾次錢,卻沒想到他直接繞過鄉裡告上縣衙。一個潑皮哪來這樣的膽氣和本事?
  
  最古怪的是,這案子光從證據來說根本立不住腳,縣衙那一幫子人也不是吃飽了撐的,怎麼會接下開審?
  
  傳訊人是鄉裡的嗇夫派來的,收了徐氏二兩碎銀子即低聲道:「我聽說有貴人路經淄縣,趙大召半道兒攔車,自己先受了二十記鞭子,這狀才告成了。」
  
  這話裡訊息量很大,引出來的疑團更多,徐氏怔怔道:「哪位貴人?」他們這小地方,來個大官兒都很不得了。趙大召去求援還要先受刑,對方的身份是有多尊崇?
  
  人家願意替趙大召「申冤」,這讓她心裡滿滿都是不安。
  
  「不知,我們都不曉得,只聽說身份尊貴得很。」
  
  送走了傳訊人,徐氏才慢慢坐回椅上。即便她不知道殺王婆的兇手正是馮妙君的手下人,但她清楚養女的真實身份,這會兒心底隱隱泛出的揣測就加深了自己的恐懼。
  
  她忍不住吩咐侍女:「喚蓬拜過來!」
  
  可是話未說完,馮妙君已經拽著她的衣袖道:「蓬拜出去辦事,明日下午才回來。清者自清,您怕什麼?」
  
  徐氏低頭,望見養女明眸澄澈如一泓清泉,暗道她年紀小,蓬拜殺人也不會告訴她。這人是公主的貼身侍衛,不須賣她徐氏面子,也不聽從她的調派。她質問,他未必就肯說。
  
  馮妙君嘴角彎起:「反正這事情與我們無關,縣令老爺怎麼審都不能給我們定罪,您別怕!」她和蓬拜都不願讓徐氏知道王婆的死因,免得在問訊中流露異狀,為他人所覺。
  
  她篤定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徐氏看著看著,心裡慢慢沉靜下來,也知道自己不該再深究。這時一轉念,忽覺怪異:遇上這種事,不該是養女被嚇得哭啼不休嗎,怎麼反而變成小姑娘一臉笑容來安慰她這個當家人了?
  
  「收拾東西,準備進淄縣。」
  
  說起來十鄉當中,聚萍鄉是離縣衙最近的一個。馮家的位置好,從這裡騎馬過去,只要三個時辰。
  
  兩日後,淄縣縣衙開審王婆溺水案。
  
  苦主是王婆的獨子趙大召。他原本就生得瘦小,捱了二十鞭子之後身形搖搖欲墜,那架式看起來是風一吹就倒,臉也白得像死人。馮妙君不錯眼地盯著他,暗暗奇怪。
  
  這種潑皮一瞧便是貪生怕死之流,從頭到尾想要的只有錢吧?他報仇的心志不誠,又怎麼肯去捱上二十鞭子告狀?
  
  是她看錯了這個人,還是其中又有隱情?
  
  趙大召一上來就跪在堂前,先訴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之不易,而後將王婆在馮家莊子上的遭遇添油加醋說了,最後道:「馮家小姐聽完安夏國舊事以後大發雷霆,推搡我母親,不久就後悔了,殺我老母滅口!」
  
  徐氏在一邊氣得冷笑連連:「胡說八道,我女兒才多大年紀能殺人……?」
  
  縣令姓許,橫了她一眼,語帶警告:「沒輪到你說話。」轉向趙大召,「即使她打罵了王氏,也沒有殺人滅口的理由罷?」這種證據明顯不足的案子,若非沾上了「安夏餘孽」這幾個字,又有貴人授意辦理,他平時怎肯理會?
  
  趙大召咬牙,強忍後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兩天了,背上的鞭痕還沒有消褪的跡象:「那就要聽聽她推倒我娘親以後,還說了什麼。在廚房幫忙的吳嬸聽得分明,回來告訴了我,我才、才曉得這馮氏一家是安夏國的餘孽,馮小姐聽到我母親的議論才會那般狂躁!」
  
  馮妙君目光為之一凝。還有第二個人聽到了原主和王婆的對話?
  
  這段沒寫在卷宗上,許縣令皺眉:「吳氏呢,上前來。你怎會聽到那兩人說話?」
  
  即有一名膚色黝黑的婦人走入堂中行禮,而後道:「天井裡種著一顆玉蘭樹很是高大,枝葉伸到樓上去。馮夫人想吃油炸玉蘭片,我就爬到二樓摘花,才摘了幾朵,沒料到底下就起了糾紛。我躲在二樓,先聽見撲通一聲,王婆唉喲叫喚,然後馮小姐惡狠狠說……」
  
  馮妙君氣鼓鼓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小姑娘特有的尖利打斷她的下文:「當時所有人我都見著了,就沒見到你。你說你在二樓,有誰看到啊?你怎不說你飛在天上,抻著順風耳什麼都聽得見?」
  
  她說話又清又脆,又快又急,連珠炮一般放完了,外頭的百姓都笑了起來。許縣令衝她一瞪眼,斥道:「住口!徐氏,好好管住你女兒的嘴!」
  
  馮妙君往後縮進養母懷裡嘟起嘴,小臉上寫滿委屈,眼底卻有微光流轉。孩子自然有孩子的特權,她懵懂喊出這一聲,縣令也不願像處罰成人一樣罰她。不過,她想說的話眾人都已聽到了。
  
  吳嬸趕緊分辯道:「馮小姐說出來的話嚇人得緊,我沒敢往下張望。後來馮小姐哭著跑出去了,我也悄悄下了樓,不敢讓人知道。」
  
  果然許縣令長呼出一口氣:「她說什麼了?」
  
  「馮小姐說……」
  
  馮妙君將腦袋埋在養母懷裡,眼珠子骨碌轉個不停,正要想法子再打個岔,外頭忽然有人搶先她一步。
  
  「且慢!」
  
  這聲音聽著年紀不大,卻有淡淡威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11 11:41 PM

第12章 橫插一腳

  最重要的是,許縣令可沒有訓斥它擾亂公堂。緊接著人群隨聲而分,有兩人一前一後越眾而出。
  
  當前一人身著錦袍,天庭飽滿、劍眉朗目,走進這裡就如鶴立雞群,自有凜然威風,一看便知久居上位。
  
  這也是一枚少見的美男子,但與身後那人相比,竟是一下黯然失色。
  
  如今已是春夏交季,雖然早晚微涼,但眼下近午時分已現暑熱,就連許縣令在這裡坐久了,都覺後背微濕。然而這人卻披著一襲雪白輕裘,翻領處是閃著光毫的白獺皮。
  
  這可是隆冬時節的行頭。包得這麼密不透風,別人瞧著都替他熱,他的面色卻蒼白得幾乎透明,額頭更是光潔一片,哪有半點汗珠?
  
  全場忽然鴉雀無聲。無論是誰,望見他的面龐都移不開目光,哪裡還有閒暇去笑話他?
  
  什麼玉樹臨風,什麼畫裡謫仙,用來形容他似乎都有不足。平頭百姓們搜腸刮肚翻墨水,最後還是放棄了,打心底只用一個字來形容他:
  
  俊得五官沒有一丁點兒瑕疵,也俊得沒朋友了,像是老天將所有眷顧都集中在他身上,不肯撥給別人半分。
  
  倘使這樣也就罷了,偏他的目光秀致如春潭,乍一看清澈明凈、平靜無波,可若想要一探究竟,卻再也辨不清深淺,反而把自己深深沉溺,再移不開眼。
  
  也就是這雙眼,讓他即便長得再好看也沒人敢錯認了他的性別。
  
  他目光從場中掃過,被他望見的人都忍不住垂首,自慚形穢。
  
  堂上的徐氏自然也不敢多看,剛要移開目光,卻覺鉆在自己懷裡的養女突然發抖。她低頭一看,馮妙君的臉色也如後頭走進來那俊美郎君一般蒼白。
  
  見到他,別人都覺得滿庭生輝;馮妙君眼前倒像是哢嚓閃過一記霹靂,險些將沒有一點點防備的她劈得魂飛天外。
  
  就算昔日只是驚鴻一瞥,可這人就算燒成了灰,她也絕不會認錯。
  
  雲崕!
  
  誰能告訴她,這傢伙怎麼突然出現在淄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就在她放鬆下來,以為這個危機已經過去的時候。
  
  馮妙君站在場中,也是最顯眼的幾個人之一。雲崕的目光終於也落在她身上。
  
  說起來,這是她第二次與他對視了,感受截然不同。他的神態雖然平和,眼中卻藏一泓幽深,旁人根本看不透他的真實情緒。
  
  而後,他的目光從她身上一掃而過,毫無停留。
  
  事實上,他雖然望向場中眾人,眼神卻很空洞,彷彿視同無物,無一人能入其法眼。
  
  馮妙君緩緩地、不動聲色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沒事的,盡管兩人曾經相隔十丈不到,可他在深潭裡並沒有發現她。當時沒見著,現在對她當然沒有印象。
  
  對雲崕來說,她也只是素昧謀面的陌生人,就和衙內外的百姓們一樣。
  
  別怕,別自亂陣腳,這場風波就能平安渡過!
  
  這時許縣令也回過神,站起來衝著錦袍男子一揖到底:「王子衍駕到,有失遠迎!」
  
  觀瞻的人群中頓時引出一陣騷動。魏王蕭平章有三子,其二子名衍。他們今日居然有幸看到了王親國戚!
  
  蕭衍擺了擺手:「我只帶貴客湊個熱鬧,你們該幹嘛還幹嘛。」
  
  許縣令邊上擺起兩張椅子,蕭衍作了個手勢,竟要引身後人坐去上首位置!
  
  這動作看得眾人面面相覷,也看得馮妙君眉頭直跳。原以為雲崕就是功夫厲害些,哪知他混得這麼開,和官家也能搭上關係。這可不好辦,有時候武力還真不如勢力好使。現在連王子都要恭敬以讓,這個跟她同命相連的傢伙越發顯得深不可測了。
  
  真不是個好消息。
  
  她就見到雲崕大喇喇坐了下來,笑而不語,連一句謙詞也沒有。最妙的是蕭衍端起衙差奉上來的茶就喝,居然也沒有介紹他的背景。
  
  這絕非看不起他之意,反倒是認為在場之人壓根兒沒有資格知道雲崕的身份!
  
  許縣令的面色也變得微妙起來。原本他就覺得奇怪,王子怎麼會管地方上的小事?原來不是蕭衍要管,而是這位俊得出奇也神秘得出奇的貴客想管?
  
  他正要開口,就見到雲崕掃了蕭衍一眼,後者趕緊咽下茶水:「是了,且慢……當時聽清這個小姑娘——」他朝著馮妙君一指,「——和死者爭執對話的人,還有誰?」
  
  「還有民婦胡萍。」馮家莊的廚娘上前一步行禮,「民婦負責兩位女主人的每日膳食,當天恰好湊得近,聽見馮小姐對王婆說……」
  
  「怎麼也是這個毛病?」蕭衍擺手打斷,「別在這兒說。」轉頭對許縣令笑瞇瞇道,「要防這兩人互相串供。我越俎代皰,倒有一法。」
  
  許縣令當然只能笑臉相迎:「請說。」
  
  「將這兩人都帶去暗室裡,分別問訊。」
  
  許縣令道一聲「妙」,就交差去辦了。
  
  在這期間,大夥兒只能等了,許縣令又問了些前後細節,包括仵作交代的情況,排除了王婆在別處被殺拋屍入河的可能,基本斷定她就是溺斃的。「你母親會水?」
  
  趙大召搖頭。
  
  不會游泳的人,遇見了河塘總是下意識退避,王婆失足的可能也基本可以排除。看來她被殺的可能增大,那麼在她死前發生過爭執的人果然很有嫌疑。
  
  馮妙君雖然只是個小姑娘,馮家雖然不及以前風光,但請人下殺手的錢還是有的。可是普通的爭執構不成殺人動機,除非小姑娘對王婆失口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足以給馮家惹禍的話,否則他們怎肯冒著巨大風險買兇殺人?
  
  這種情況下,兩個證人的口供就格外重要。蕭衍的作法很正確,分別問訊才能保證供詞不被互相污染。
  
  徐氏也是有問必答,神情毅然。無論蓬拜做過什麼手腳,至少她本人在這件事上是清白的,因此從神情到目光都是坦蕩磊落。她原就生得貌美如花,這番昂著螓首更添一股倔強不屈的風骨,蕭衍一時看得目不轉睛,暗道鄉下小地方居然也有這樣的美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5-12 10:55 PM

第13章 顛倒黑白

  馮妙君卻站在養母身側,帶著十一歲小姑娘的好奇掃視全場,餘光瞥過雲崕好幾回,見這人仿若病中,那一身淩厲都無影無蹤。人要是長得好,就連病時都可以是美的,尤其他捂著胸口咳嗽幾聲,蒼白如冰玉的面龐飛起幾絲暈紅,不知看呆了多少女觀眾。
  
  他的聲音很緊,蕭衍轉過頭關切道:「國……身體未癒,不若回去休息?」
  
  雲崕展顏一笑:「無妨,我撐得住。再給我添些熱茶,越燙越好。」
  
  蕭衍也不強求,喚人過來給他換茶,果然熱氣騰騰,馮妙君站在幾丈開外都看得額上冒汗,雲崕卻面不改色地啜了幾口,彷彿還對這溫度很是滿意。
  
  只有身罹虛寒之症者,才會在暑天裹裘襖、喝滾茶。想起這人在天坑中戰力爆表的模樣,馮妙君決不信他病了,只好奇他玩的是什麼把戲?
  
  這時,吳嬸和胡萍在暗室分別說出的供詞都抄出來了,呈到許縣令案上。他接過來看了幾眼,傳給蕭衍、雲崕。
  
  這幾人面色不變,但馮妙君知道,供詞內容必定完全不同。胡萍是她的人,這麼一攪場子,吳嬸作為人證的可信度是要直線下降的。
  
  這時許縣令點了她的名:「馮妙君,你推倒王婆以後說了什麼?」
  
  這是整個案件最核心的疑點,馮妙君有沒有殺人動機,全著落在這個答案上了。
  
  她小嘴一噘,眼中迅速浮起盈盈淚光:「縣令大人,我推倒王婆不是故意的!」
  
  「哦?」
  
  「她走在前面,我穿過半月門時被門檻絆住了,不小心將她推倒!」
  
  趙大召猛地抬頭:「你胡說!不是這樣……」
  
  許縣令一拍驚堂木:「安靜!你要藐視公堂?」
  
  馮妙君扁著嘴沮喪道:「那個門檻真是太高了。」十一歲的小姑娘個頭還沒抽條兒,門檻比她小腿都高,想跨過去確實吃力。她在馮家兩天,險些被絆倒三回,因此這句話實是有感而發。
  
  「既然你是不小心絆倒,為何又踢打王婆?」
  
  「我沒有!」她一張小臉上全是委屈,「我摔在她身上,努力想爬起來,這當中或許不小心碰到王婆,但絕非故意踢她!」
  
  許縣令沉默了一會兒,召目擊證人上前問訊。馮家莊裡人少,當時在場看見這一幕的,包括胡萍在內也只有三個人。胡萍剛被帶回來,另外兩人則誠惶誠恐道,他們離半月門有數丈之遠,視線又被高大的玉蘭樹擋去了大半,只能望見馮小姐和王婆都摔倒了。馮小姐先爬起來,手腳都有動作,可他們看不清她是踢打人還是掙扎爬起。
  
  也就是說,「馮妙君聽到王婆調侃安夏國所以失態推打她」的控訴,當事人要全盤否認了。
  
  雲崕坐在這裡聽市井小事原是百無聊賴,這會兒嘴角倒是彎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來。「安夏餘孽」,這幾個字是誰沾包誰倒楣,小姑娘倒也不笨,著急和它撇清干係。
  
  馮妙君大聲道:「我無意推罵王婆,更不想殺她!我願意起誓,若有一字虛言,教我這罪魂當場灰飛煙滅。」
  
  場外的蓬拜聽見她的毒誓,嚇得險些肝膽俱裂,只因這世上真有鬼神,立了誓真地會應驗哪。
  
  馮妙君卻鎮定無比。
  
  這副身體已經換了主人,推倒和踢罵王婆都是原主所為,和她沒有干係,她也沒想讓王婆死掉。
  
  這邏輯,沒毛病。
  
  誓言再毒也應驗不到她身上。
  
  她好好兒站在當場,許縣令只得道:「那麼,你對王婆說了什麼,為何又要哭著跑出去?」
  
  「我想扶王婆起來,可她太重了,嘴裡還叨咕『小喪門星』,反復說了兩三回。」馮妙君咬唇道,「我知道她說的是我,心裡難過,再不想扶她,就跑出去了。」
  
  趙大召和吳嬸都瞪圓了眼珠子,沒想到這小蹄子瞎話一籮筐接著一籮筐。王婆已死,馮妙君往她身上潑多少污水都不會被揭舉。吳嬸指著她,手都抖了:「你、你信口雌……」一轉眼見許縣令陰著臉要發作,趕緊閉了嘴。
  
  許縣令一口氣嘆得老長。
  
  他在地方幹了七、八年,審到現在怎不知這樁案子已經說不清楚了?所有證據都是模棱兩可,拿不出實錘,也就定不了馮家的罪,更不能排除兇手另有其人的可能。平時倒也罷了,現在兩個大人物都在堂上看著,他審出這種結果也實在是……
  
  他這裡暗自發愁,蕭衍忽然道:「其實還有一法,或可乾脆俐落地定案。」
  
  許縣令一喜:「請公子指教!」
  
  「讓王婆回魂指證。」話說出來,高堂裡忽然就變得陰森森地,大夥兒忍不住一哆嗦。鬼神之事,向來陰詭神秘。
  
  許縣令緊接著一愁:「回魂秘術只在傳說中聽聞,本鄉哪裡有那等人才?再者,聽說回魂之法只能用在新亡之人。王婆的頭七都過了,又是死在聚萍鄉,離這裡有幾十里路,現在喚不回魂兒啦。」
  
  「非常人才能行非常事。」蕭衍笑了,目光往雲崕那裡瞟去,「別人辦不成,不代表沒人能辦到。」
  
  這即是說,王婆的亡魂能被喚回來!許縣令看懂了他的眼神,大喜:「煩請公子——」轉身向雲崕作禮,「請貴人援手!」
  
  雲崕斜睨了蕭衍一眼,哂然道:「你倒是懂得指使人幹活。」
  
  蕭衍聳了聳肩:「這兒不是您要來的?」接下這案子既是雲崕授意,他不出點力怎麼行?
  
  馮妙君乖乖巧巧垂著眼,心裡卻因這句話炸起萬丈波濤:審訊現場是雲崕自己要求旁聽的?
  
  自蕭衍二人走進來,她即知道趙大召攔住的貴人就是這兩位了,只不清楚看審是哪一位的意思。
  
  現在,她知道了。
  
  難道雲崕察覺出不對勁了?
  
  她現在的處境,是不是岌岌可危?
  
  「好,我向地府借魂。」雲崕微微一笑,總算是應承下來了,「將王婆屍首運來這裡。今晚,我召她回來作證。」
  
  許縣令喜出望外,命人快車去聚萍鄉運來王婆屍首後就宣佈退堂,四個時辰後重開夜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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