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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金萱 - 福妻安家【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上一世,她穿越而來,怕外來的身分曝光被當作妖,便認真學做古人,
讀《女誡》,學禮儀,從父命,怎知卻不得善終,被寵妾滅妻的渾球給害死,
這一次,她江夕荷不再窩囊的過,她要做自己,活出屬於她的錦繡榮華!
話說得大聲,但她千防萬防,仍被自己薄情貪財的母親所設計,
以上香為由,實則想毀她清白,讓她嫁給那暴虐好色的「前夫渾球」,
她逃進深林,卻險遭蛇吻還掉進陷阱,幸好被一個路過樵夫所救,
沒想到高手在民間,狀元藏山林,這大鬍子樵夫大叔竟是當代狀元郎!
他不讓她自毀容顏躲逼婚,開口說娶她,助她逃離魔掌,
這男人也太瘋狂了吧,他們才相識一天就說要共度一輩子?!
但看他白紙黑字寫下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嫁了,
誰知她跳了這坑落那坑,他家的糟心事不比江家少,父親繼母的手段更狠,
但她也不是好惹的,前兩世磨下來的爪子已夠利,加上腦袋有許多賺錢點子,
有丈夫挺,有錢財靠,這次她一定要護他倆一世安穩、幸福圓滿!

【出版日期】    2018/2/7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藍海E458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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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6-1 04:50 PM 編輯

【序言】

        【作者簡介】

  金萱,1996年出道至今,天秤座女子,

  同時也是一個生活得很懶散、很隨興又很爽的宅女。

  心無大志,隨遇而安,愛睡覺,愛看文,也愛吃,

  希望世界和平,人人平安健康。

  【編輯推薦 不能選擇父母,但可以選擇過怎樣的人生】

  中國人重視孝道,所謂「父母養我小,我養父母老」,這是個好美德,但是,如果遇上無法講理的父母,這個美德將會成為一個痛苦的人生桎梏。

  多少父母以愛為名,行親情勒索之實,開場白通常都是「我是為你(你)好」,然後就是「你(你)應該……」,要不然就是「我養你(你)這麼大,你(你)就應該……」。

  金萱最新作品《福妻安家》這個故事裡的男女主角,都攤上了薄情無理的父母,男主角的父親任由續弦欺負兒子,甚至下毒手殺害兒子,他都沒說上一句話,因為他覺得兒子的存在,提醒了自己被元配娘家接濟的落魄過往,這些過往是已當大官的他不想去回想的。

  女主角的父母薄情重利,養女兒就是為了嫁給有錢有權的人,換取金錢與前程,管那人性格多麼暴虐、名聲多麼不堪,對他們而言這不過是場交易,銀「貨」兩訖,恕不退換。

  歷經苦難的男女主角決定要過自己的人生,就在此時他們遇到了彼此,或許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很快懂得彼此的心情,培養出某種革命情感,進而互重相愛,建立了他們得來不易的美滿家庭。

  我們不能選擇父母,但可以選擇過怎樣的人生,要脫離桎梏便要先強大自己的裝備,學習技能、賺取生活費,讓自己有能夠獨立生活的能力,這個過程肯定很辛苦、充滿血淚與怨恨,但我們更要堅強自己的心志,不要被「孝順」兩字束縛,孝順沒有錯,但不是愚孝,無條件地順從只會壓垮自己的人生。

  更重要的是要學會愛自己,告訴自己很棒,絕對沒有像父母口中的一無是處,懂得愛自己、明白自己要什麼,就有能力去愛人,去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庭。

  就如書中的江夕荷與池少霆,當真正揮別心中的小女孩、小男孩後,他們便能成熟而理性的去處理與原生家庭的關係,擺脫羈絆,成立自己的家,過自己的美滿人生。  



【第一章】 再重生,江夕荷

        初春,乍暖還寒。

        江夕荷躺在房裡窗邊的竹製躺椅上木木呆呆的望著窗外的天空,腦袋似在放空,又好像有些卡卡的轉不動。

        她已經整整想了三天,腦袋也整整轉了三天,但還是想不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到底是在作一場永無止境的輪迴夢呢,還是真被老天給耍了?一世的穿越重生還不夠,竟然又來第二世的重生?

        是在開玩笑吧?

        她閉上眼睛,希望眼前這一切都是場夢,再睜開眼時,不管是回到第一世的江夕荷也好,又或者回到穿越前那一世的李荷也行,就是別讓她二次重生為江夕荷,因為這實在是太像惡夢一場了。

        可惜,當她再度睜開眼睛時,天空還是原本的天空,就連天邊那朵雲的形狀都沒有改變。

        她依然還躺在她未出嫁前的閨房竹椅上,房裡的一切、她身上所穿著的衣裳,還有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手也沒有一絲變化。

        她依舊還是十四歲的江夕荷,又一次重生在十四歲的江夕荷身上,連重生點都和上輩子剛穿越過來時一模一樣。

        前世十四歲的江夕荷在大病一場後香消玉殞,讓原本身在現代病逝的李荷魂穿重生在江夕荷身上,用江夕荷的身分在這個古代世界裡重活了一世,只是那一世的她卻活得畏畏縮縮、窩窩囊囊的,吃盡了太多的苦楚。

        江家其實並不是什麼名門世家,只是一個普通的五品官之家罷了,可是接連三代出了一個進士兩個秀才,江家的進士老爺又正巧被派回故里做了五品官,便讓江家人自詡為書香世家,架子擺得十足十。

        在有樣學樣的薰染下,江家人從爺字輩到孫字輩不管男女老少都驕傲得不行,又愛與人攀比,間接也格外重視教養與規矩,畢竟這可是關乎到面子上的問題。

        上一世,李荷剛穿越而來,怕外來的身分曝光被當作妖,便很認真的學做古人,讀《女誡》,學禮儀,從父命,遵孝悌,怎知結果卻得不到一個善終。

        江家父母薄情,兄弟寡義,先是為自身利益將她秤斤論兩給賣了,而後見她沒了利用價值還來踩她兩腳搧她兩巴掌怪恨她沒用,這就是她的家人,她江夕荷血濃於水的至親。

        上一世她對江家這些人最後的感觸真的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那就是哀莫大於心死。

        問她不恨嗎,只是心死而已嗎?

        其實她倒是想恨,可是她有什麼權利去恨呢?她又不是真正的江夕荷,而是一個借屍還魂的外來者,而江家人的所作所為在這男尊女卑、賣女求榮的世道中更是習以為常,她這個鳩占鵲巢的外來者要如何去恨?

        上一世乖乖做江夕荷的她,僅活到三十歲便被那個寵妾滅妻的渾球連同他身邊的賤人給害死了。

        臨死時她既沒有遺憾也沒有怨恨,有的只是解脫,因為她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留戀,沒有家人,沒有兒女,沒有喜歡或在乎的人,一個人安靜地來,安靜地走,挺好。

        可是他媽的,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她死後竟又再度重生回到十四歲的江夕荷身上?

        為什麼?

         Why?!

        江夕荷覺得既鬱悶又無力,因為她已經連續觀察了三天,終於確認她真的又一次重生了,而且還是重生在上一世的那個身子上,又一次成了薄情寡義的江家二房中的長女江夕荷。

        她真的很無言,只能告訴自己,不幸中的大幸是,前兩世的記憶她都沒有遺忘,也就是說,這回她根本不需要再像上一世那樣擔心自己會因格格不入,而曝露自個兒是個冒牌貨的事實,更不會再傻愣愣的任人擺佈,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

         這一次,她不會再畏畏縮縮、窩窩囊囊的過一生,她要做自己,要活出屬於自己的錦繡榮華來!

        沒錯,既然老天又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而且還是這種可以預知未來、作弊般的重生,她若再不活出個精彩人生的話,肯定會被天打雷劈。

        江夕荷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覺得整個人精神了起來,身子似乎也不再那麼沉重,感覺輕盈了許多,就像突然掙脫了許多無形綑綁在她身上的鍊條一樣。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身側,想尋找那鍊條,結果當然什麼也沒見到。

        她微微一笑,覺得此刻的自己好像有些傻氣,但是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這是她由李荷穿越重生變成江夕荷之後,就從未感覺過的一種類似無拘無束或無憂無慮的輕鬆感受。

        莫名其妙穿越變古人,還身處在這種男尊女卑、人命賤如草芥的世道,對她來說真的是壓力太大了,這才會讓她綁手綁腳,枉費老天給她重活一世。

        她會再次成為江夕荷該不會就是老天極度不滿意她上一世的表現,這才要她再重活、重當一回江夕荷吧?她心想著。

        所以,這是懲罰也是機會嗎?

        「沒錯。」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江夕荷嚇得猛然坐起身來,左右張望的出聲問道:「誰?」

        房裡一片靜默,沒人應聲。

        「誰?出來!」她又出聲喝令了一回,但房裡依舊是靜悄悄的。

        她倏然一僵,後知後覺的發現到一件事,那便是剛才那句「沒錯」,並不是從她耳朵傳遞給她,而是從她心裡……不對,從腦袋?也不對,感覺就像飄飄渺渺又實實在在的從四面八方,或由內而外的突然間就冒了出來,就像神諭一樣。

        神諭?

        那句「沒錯」該不會真是老天給她的回答吧?

        老天!

        江夕荷有些神色不定的轉頭看看窗外的天空,又轉頭看看四周,最後伸手搔了搔頭,決定還是別胡思亂想了。她都能穿越重生又重生了,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呢?

       總之,立定目標,她這一世一定要活出自我,活得精彩,不再枉費人生就對了!她暗暗發誓著。

*             *             *

        帶著這一世必定要活出自我的堅定決心,江夕荷躺在躺椅上,細細思索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心想事成。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與確認,她可以肯定除了她之外,周遭的一切人事物都還是照著上一世她所記得的原軌跡在走。

        這些日子,在她臥病時前來探望她的人還是那些人,所說的話也和她記憶中的差不多,負責服侍她的奴僕們沒變,而這些一一出現在她面前的人,性情也一如她前世的記憶,虛偽的、嘲諷的、貓哭耗子的、敷衍了事、假情假意的,全都還是那副嘴臉沒錯。

        因為她年紀還小的關係,這些人暫時不會來威脅她或迫害她,因此現階段可以置之不理。

        不過其中有一個吃裡扒外、心思不正的丫頭倒是可以先處理掉,免得天天看了礙眼。

        「姑娘,該吃藥了。」

         一名穿著淡綠衣裳的丫鬟,端著一碗藥湯走進房裡。

        她是迎夏,江夕荷身邊的兩大丫鬟之一,長得有些黑有些胖,性子沉默寡言,但是做起事來卻是手腳俐落、有條不紊的,因而才能成為江夕荷的兩大貼身丫鬟之一。

        江夕荷從躺椅上坐起來,接過她遞來的藥碗,仰頭一口氣將那碗苦澀濃郁的藥湯喝進肚。

        她得快點將身子養好才行,這樣才有大展身手的力氣。

        「姑娘吃顆蜜餞去去嘴裡的苦味。」迎夏貼心的捧來一盅蜜餞。

        江夕荷隨手拿了顆漬梅丟進嘴裡,甜中帶酸又帶鹹的滋味立刻將滿嘴的苦澀蓋去,讓她緊蹙糾結的眉頭也跟著被撫平。

        「姑娘已經在這躺椅上待了一個多時辰了,要不要奴婢扶妳回床上休息?」迎夏柔聲詢問。

        「今日天氣好,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就躺這裡休息吧,不回床上去了。」江夕荷搖頭道。

        確定她身邊不需要留人服侍後,迎夏帶著那只空了的藥碗告退離開。

        江夕荷在竹躺椅上翻了個身,看著窗外的天空,繼續先前被打斷的思索。

        原主江夕荷在生前一直以來都是個沒啥主見的乖乖牌,所以她上一世穿越來後,才會學做乖乖女,認真的扮演好江夕荷這個人,結果卻將自己給坑了。這一世她說什麼也不再照著原路走,做一個認命的乖女兒。

        其實在認清了江家人的薄情寡義與自私自利後,她就沒再把江家人當成親人了,雖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把賣女求榮這種事做得這麼理所當然又理直氣壯,而且還全家上下齊心的冷血人家也是少見。

        她這輩子若要壽終正寢而非不得善終的話,唯有離他們愈遠愈好。不過在她還有利用價值之前,江家人有可能會放過她嗎?

        江夕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知道對江家人來說,她除了聽話之外,有張漂亮臉蛋是唯一可取之處,也是她最大的價值,難道她要用毀容的方式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再過七個月,她的婚事就會在她滿十五歲的當天被正式提起,然後在短短一個月內,那個毀了她上一世人生的混蛋就會雀屏中選,只因為江家看中了對方家族在京城中的人脈,期許以姻親關係讓江家能更上一層樓。

        這門親事對江家所有人來說,除了她這個受害者之外,可以說是樂見其成。

        江家老太爺之下共有三房,江家大老爺負責掌管家族事務,江家二老爺輔佐,江家三老爺是江家的驕傲,也是江家唯一的進士老爺,任五品知府,為現任的懷州太守。

        江家三房中,大房掌家,三房為官,在家中皆有一定的說話權,唯有二房勢弱,只有靠賣女兒為江家的未來鋪路這個方式來刷存在感,而這種刷存在感的方式,明顯一致獲得江家所有人的認同與肯定。

        對江家人來說,三老爺在仕途上若能更上一層樓是大好事,對江家二房來說,能讓三房感恩,又能讓大房因三房而不敢輕忽怠慢二房,絕對是件雙贏的事。除此之外,還能平定二房後宅裡的內亂,可謂一箭三鵰。

        江夕荷是二房的嫡長女,其母王氏在生下她之後虧了身子,養了好多年後才又有孕生下嫡長子,可是在此之前,二房裡的三位姨娘卻早已先後為二房添了三名庶子與四名庶女,並且還個個才貌不俗。

        為此,二房妻妾之間鬥得極兇,王氏這個二房主母的地位一直都不太穩固,直到她為自個兒的女兒找到一個家族勢力極大的夫家並敲定婚事後,她這才得以翻身,穩固主母的地位。

        至於這門親事適不適合她心性膽小怯弱的女兒,又或者女婿的品性為人優劣好壞,她從未關心更未在乎過。

        總而言之,如果要江夕荷弄個江家人厭惡度排行榜的話,她的父母親絕對是榜上有名,而且還是名列前茅,也因此她對他們的孺慕之情早已在前世被消耗得一乾二淨了。

         上一世她就這樣被江家人為自身的各種利益給賣了,至於這一世,那些人別想再得償所願。

        現在,她還有半年多的時間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江夕荷靜靜地躺在竹躺椅上,閉目思索著該如何闖過半年後的這一關時,原本寧靜的四周卻讓一串腳步聲給打破了。

        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停在她身邊,接下來響起的是丫鬟迎春的聲音。

        「姑娘,妳睡著了嗎?」

        迎春是江夕荷的另一名貼身丫鬟,性子和沉默寡言的迎夏可謂是南轅北轍,不僅能說會道、巧舌如簧,還冰雪聰明、蕙質蘭心,是她上一世最為倚重的心腹,也待她情同姊妹。

        可是,誰會想到她根本就是個吃裡扒外、狼子野心的蛇蠍女呢?

        上一世害她早死的兇手一共有三人,寵妾滅妻的混蛋是一個,被那混蛋捧在手心的賤女人是第二個,最後一個便是眼前這個恩將仇報、背主求榮的賤丫頭,也是她第一個要剷除的禍害。

        江夕荷緩緩地睜開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說:「我即便是睡著了,也被妳吵醒了。」

        「奴婢知錯。」迎春嘴上這麼說,臉上卻不見任何一絲認錯知錯的表情。她接著說:「二夫人身邊的喜雀姊姊剛來過,說二夫人午膳用得極少,姑娘要不要過去關心一下?」

        「妳懷的是什麼心?」江夕荷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問道。

        「什麼?」迎春呆了一下,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妳姑娘我病體未癒,妳卻要我拖著病體去探視母親,妳是想害我病情加重,還是想害我被母親責備輕重不分?」江夕荷目不轉睛的盯著問她,「妳是什麼心態?」

       「啊?」迎春沒想到會被道破心機,嚇得臉色都變了,但她仍然迅速回神,拚命的搖頭否認自己的居心不良。她誠惶誠恐的說:「姑娘,奴婢沒有,奴婢冤枉,奴婢—— 」

        「停。」江夕荷冷淡的打斷她。

        這命令讓迎春反射性的停住,但不甘一輩子為婢為奴、直想翻身做主子的野心又讓她再度開口,漠視了主子的命令,她紅著眼眶,用著我見猶憐的模樣說:「姑娘,奴婢真的沒有,奴婢只是—— 」

        「出去。」江夕荷再次打斷她,並伸手指向房門的方向。

        「姑娘?」迎春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

        「這已經是妳第二次無視並且違背我這個主子的命令,我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江夕荷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說,並再次下達命令,「出去。」

        迎春猶豫不決的看著主子,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留在原地沒有離開,只因為她比誰都了解自個兒的主子。

        她的主子是個膽小怯懦,沒有主見的姑娘,只會唯唯諾諾、聽命行事,難過哭,委屈哭,不知所措也哭,無所適從更哭,簡直沒用到狗見了都懶得理。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她的主子,只因為她比她會投胎,投生在江家這麼一個富裕的書香門第之家,而不像她投生在一個三餐不濟,得靠賣女為婢為奴才能養活其他孩子的窮苦人家。

        她真的是既不甘心又不平衡,更不想認命,她明明就比這個沒用的主子更聰明、更優秀,連長相也沒遜色多少,憑什麼江夕荷這樣的人都能當主子,而她就只能當奴婢呢?所以她一直都在思考,在籌謀,想著如何取得這個愚蠢主子的信任與依賴,進而靠她讓自己翻身。

        可是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原本總對她和顏悅色、親善有加,甚至是言聽計從的姑娘怎會突然對她這麼冷淡,好似有所不滿?

        她得搞清楚才行。

        她吸了吸鼻子,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低聲懺悔的說:「姑娘,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請姑娘告訴奴婢,奴婢一定會改,不會再惹姑娘妳生氣。」

        「看樣子妳真沒把我放在眼裡。」江夕荷冷笑了一下,然後揚聲喚道:「外頭有沒有人?」

        不一會兒,迎夏便應聲進房,看見迎春在房裡抹淚雖然有些訝異,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朝主子恭敬的揖身,「姑娘。」

        「把她帶下去,還有,請李總管過來一趟。」江夕荷指示道。

        迎夏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謹守本份的聽命行事,走到迎春身邊伸手輕拉她的衣袖,示意迎春跟她走,怎知迎春卻一把將她的手揮開,瞬間跪了下來。

        「姑娘,奴婢知錯,請姑娘息怒原諒奴婢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有下次了。」迎春朝姑娘磕頭求饒。

        「那妳說說看妳錯在哪裡?」江夕荷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奴婢未聽從姑娘的命令。」迎春淚眼汪汪的低聲說。

        「只是這樣?」

        迎春咬了咬唇瓣,吸了吸鼻子,又說:「姑娘要奴婢停住別說話,奴婢還一直說;要奴婢出去,奴婢卻沒有聽令還待在房裡。」

        「還有呢?」

        「還有、還有……奴婢也不知道自個兒還犯了什麼錯惹惱了姑娘,請姑娘明示。」迎春可憐兮兮的抹淚道。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江夕荷冷笑出聲。「妳違背我的命令不只一回、兩回,而是連續三回。在第三回之前我甚至直接開口對妳說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不料妳根本就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除此之外,妳真以為我不知道妳都背著我做了什麼,心裡又在打什麼主意嗎?我給過妳太多次機會了,但妳卻一次又一次的令我失望,這樣的婢女我留著有何用?」

         說完,江夕荷直接轉頭對迎夏下令道:「把她帶出去交給李總管,告訴他我不管他如何處置,從今以後別讓我再看見這丫頭,否則唯他是問。」

        「不!」迎春驚恐的大叫,「姑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她磕頭哭求,真的怕了。

       「迎夏,妳還愣在那裡做什麼?沒聽見我剛說的話嗎?」江夕荷面不改色,心硬如鐵。

        迎夏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聽從主子的命令強硬的將迎春從地上拉了起來,將她拉扯到屋外去。也幸好她的體格強健壯實,不同於迎春的纖細嬌柔,不然肯定得更費勁。

        「姑娘現在正生著氣,妳若再不聽從姑娘的命令,下場可能會更糟。」迎夏開口勸導掙扎不休的迎春。

        「姑娘都要將我交給李總管處置了,我的下場還能更糟到哪裡去?妳快點放手讓我進去求姑娘網開一面,迎夏,算我求妳了。」迎春哭求道。

        「我認為妳與其去求正在氣頭上的姑娘,不如去求二夫人。」迎夏認真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

        迎春呆愣了一下後,立即用力的點頭,說:「妳說得沒錯,我現在就去求二夫人開恩赦罪。」說著她已轉身飛奔而去。

*             *             *

        庭芳苑近日來的氣氛有些草木皆兵,不管是在苑裡當差的,又或是有事得進苑裡去的下人,沒有一個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謹言慎行,然後匆匆來又匆匆去,連多待一刻或多說一句話都不敢。

        發生了什麼事?

        不明所以的人暗自打聽,結果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庭芳苑裡那位被眾人戲稱為人畜無害的小白花主子,也就是二房唯一嫡出的荷姑娘,竟不知為何大發雷霆的將在她身邊服侍了五年的丫鬟迎春給處置了,連二夫人出面阻攔都沒能改變荷姑娘的決定,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迎春那丫頭究竟是犯了什麼大錯,惹怒了小白花主子?」有人問。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白花主子竟然違逆二夫人的命令,你們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代表什麼?」

        「小白花不再是小白花,已經變成會傷人甚至吃人的食人花了。」

        「你別說得這麼嚇人!」

        「這哪是在嚇人,根本就是事實。瞧,迎春那丫頭不就被打得只剩半條命,若不是大夫人出面喝止,差點就要被趕出府去了。若是真如此的話,她那條小命還保得住嗎?這跟被吃了又有何差別?」

        眾人聞此言後頓時面面相覷,此後再也不敢針對庭芳苑那位主子多作議論,進而也讓江夕荷在江家下人心中的地位提升了一個高度。

        這大概就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後的最佳結果吧?

        江夕荷懶得管下人們對她有何看法,也不在意這些,她現在煩惱的是別的事—— 她在煩惱自己該用什麼方法才能離開江家,並與江家斷得一乾二淨,不會糾纏不清。

        她想過離家出走的方法,但這明顯不是個好辦法,因為除非她能保證離得遠遠的,一輩子不會再遇見江家人或被江家人找到,否則未來肯定會糾纏不清。

        自主性的離開不能達成目的,那麼就只剩下被動的方式,讓江家人主動將她驅離了。

        可是這方式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以江家人的自私自利來看,即便她自毀容貌或是名節,他們恐怕也會想辦法將她賤賣,從她身上榨出最後一丁點的利益或用處,又怎麼可能就這樣將她趕出家門輕易的放過她呢?

        前世的經歷讓她對江家人了解到骨子裡,也因此她對於自己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徹底脫離江家這件事充滿了謹慎,絲毫不敢大意疏忽,就怕行差踏錯那麼一步,自己可能就會跌入像前世人生的萬丈深淵之中。

        所以,近來江夕荷每天都在苦苦的思索這個問題,想尋找一個比較可靠的萬全之策,期許能夠一勞永逸。

        「姑娘……」

        安靜的房內突然響起迎夏欲言又止的聲音。

        「什麼事?」江夕荷轉頭問道,她深知以迎夏憨實的性子,若是沒事是不會出聲打擾她沉思的。

        「再過三個月就是老夫人的生辰了,姑娘是否已經想到要送什麼賀禮給老夫人了?」迎夏猶豫的輕聲問道。

        江夕荷頓時傻眼,因為她壓根兒忘了這件事。

        她回想一下,是了,上輩子剛穿越來時,遇見的江家第一件大事就是江老夫人六十一歲的生辰大壽,那時是迎春提醒她這件事的,也是那丫頭為她獻策抄寫經書再送到廟裡祈福,過過香火這點子,結果她的賀禮頗受老夫人喜愛,也令她對迎春那丫頭更加的信任與依賴,種下日後的苦果。

        「妳這樣問我,是不是妳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她不答反問迎夏。

        迎夏急忙搖手,道:「奴婢駑鈍,哪裡想得到什麼好主意啊,就是看老夫人生辰愈來愈近了,姑娘卻好像依然苦思不出送什麼的樣子有點擔心。」

        江夕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失笑道:「不是看我苦思不出來在擔心,而是看我好像壓根兒忘了這件事在擔心吧?」

        迎夏顯得有些尷尬與不知所措,沒想到姑娘會一眼就將她看穿。「姑娘,奴婢—— 」

        「妳是個好丫鬟,迎夏,只是跟了我有點可惜了。」江夕荷驀然嘆息道。

        「姑娘?」迎夏臉上寫滿了疑惑與不解。

        「沒事。」江夕荷輕搖了下頭,對她說:「我已經想到要送老夫人什麼賀禮了。」

         迎夏頓時鬆了一口氣,真心道:「太好了,若是姑娘有需要奴婢做什麼,請姑娘儘管吩咐。」

        「我確實有事要妳幫我去做。」

        「請姑娘吩咐。」

        江夕荷看了她一眼後,徐徐地開口道:「老夫人近年誠心禮佛,我想來想去決定抄份經書送給老夫人做為賀禮。妳幫我去請示娘親對此有無意見?如若沒有,請娘親替我選冊佛經,以及抄寫經書所需要的紙墨,再到庫房去替我領回來。」

       「姑娘這個想法定能獲得二夫人的讚揚的。」夏迎歡喜道,卻不解的問:「姑娘,妳怎麼不親自去與二夫人說這事,要奴婢替妳去請示呢?」

        「妳忘了我在不久前頂撞過娘親,娘親至今都還不想理我嗎?」江夕荷說。

        迎夏愣了一下,道:「也許二夫人早就氣消了,就等姑娘妳親自前去,姑娘何不趁這機會—— 」

        江夕荷輕輕地搖頭,打斷她說:「我了解娘親的性子,要她氣消太難,與其讓她見我一次氣一次,還不如我少出現在她面前,所以這事還是麻煩妳幫我跑一趟吧。」

        「不麻煩,奴婢這就去。」迎夏迅速地搖頭道,對於姑娘這般客氣,與她對二夫人了解的評論感覺有些驚訝與不解,因為這完全不像姑娘會說的話啊。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先前姑娘為處置迎春而頂撞二夫人的事更不像姑娘會做的事,而姑娘卻偏偏做了,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姑娘這回大病痊癒之後,性子似乎變了許多,感覺好像長大成熟了,只是長大成熟通常都應該更懂事聽話才對,但姑娘卻又好像有點反其道而行,竟做出頂撞二夫人的事,真是讓人萬分不解。

        不論如何,身為奴婢的她對主子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她只要聽從命令,安守本份便行。

        端正自己的心思與想法後,迎夏照著姑娘的吩咐去見了二夫人,並轉達姑娘的意思,然後低著頭站在原地聽二夫人破口大罵姑娘不孝,足足罵了一盞茶時間,這才達成姑娘交付的任務,從二夫人那裡得到一冊經書,與得以到庫房領取紙墨的手諭。

        只不過……

        迎夏低頭看著手上的經書,忍不住翻了翻書冊。雖然她不識字,但至少看得出來這書冊裡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而且重點是這冊經書特別厚,這還只是整部經書的三分之一而已,還有中下兩冊在二夫人那裡。

        二夫人說了,等姑娘抄完上冊後,再拿上冊去與她換中冊。

        所以,這二夫人給姑娘所挑的這部佛經到底有多少字啊?老夫人的壽辰就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而已,姑娘真能抄完這部佛經嗎?

        回想起先前姑娘說要二夫人氣消太難的話,迎夏不禁苦笑起來。

        她覺得姑娘還真是沒說錯,要二夫人氣消真的是太難了,如果二夫人真氣消了,又怎會故意這般為難姑娘,懲罰般的選如此厚重的一部經書給姑娘抄寫呢?就是不知道一會兒等姑娘看見她所帶回去的這部佛經之後會有何反應,她不禁有點擔心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6-1 07:22 PM 編輯

【第二章】 備賀禮,惹注目

        江夕荷有何反應?

        除了剛開始呆愣了一下之後,她啥反應也沒有。

       《楞嚴經》共十卷,全文有七萬多字,是部很長很長的經書,但要在三個月內抄完它還難不倒上輩子活了三十餘年,卻有一半時間都花在抄經唸佛上的江夕荷。

        她一開始會愣住的原因是,上輩子她經由迎春的建議,找娘親參詳要抄寫的經書時,娘親讓她抄的是一、兩千字的《阿彌陀經》,而這回她竟只因為頂撞了娘親一回,結果要抄寫的經書就從幾千字的《阿彌陀經》變成了幾萬字的《楞嚴經》,真是讓她無言以對。

        所謂見微知著,她那個便宜娘親王氏在這二房的處境幾乎可以用四面楚歌或獨木難支來形容時,王氏竟然連唯一的親生女兒都不懂得拉攏,還蠢得用這種方式將已與自己有了隔閡的女兒推離得更遠,當真是個愚不可及的蠢婦!

        由此可知王氏會在二房中始終被小妾姨娘們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完全就是理所當然的事。這麼愚蠢的婦人又怎會是個宅鬥高手呢?王氏至今還能活得好好的當她的二夫人,已是僥天之倖了。

        不過這一切已與她無關,現在的她只想趕快思索出一個萬全之策,讓自己脫離江家,離開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無情又無義的江家人。

        要她抄寫整部的《楞嚴經》嗎?

        也好,她正好可以藉此機會龜縮在自個兒的小院裡,不必去理會江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事物,好好的想一想自己未來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心想事成的與江家人一刀兩斷。

        江夕荷眉頭輕蹙的讓迎夏替她在窗邊整理出一個舒適的座位,讓她可以長坐於此抄寫經書。

        窗外,桃花初開,粉嫩喜人。

        她讓迎夏替她鋪了宣紙,磨了墨後,平心靜氣的坐下,提筆,開始抄寫這部長達七萬多字的《楞嚴經》—— 

        卷一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祇桓精舍……

*             *             *

        轉眼,窗外桃花的花期已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翠綠色中夾雜著一顆又一顆的小青桃掛滿樹梢,果實纍纍。

        拜抄經所賜,江夕荷過了整整兩個月的平靜生活。

        原本她是可以擁有三個月的平靜生活的,可惜攤上一個愚蠢的生身之母王氏,讓她的平靜生活從三個月縮短成了兩個月。

        這話怎麼說呢?

        事情是這樣的。

        當初王氏拿出《楞嚴經》給江夕荷抄寫時,原本就是不安好心,想教訓膽敢頂撞她的女兒,罰她抄寫兩個月的經書,等距離老夫人生辰最後一個月時,再讓她改抄寫《阿彌陀經》做為壽禮。

        王氏的想法是《阿彌陀經》的字數不多,一個月內定能抄寫完成,只要誤不了女兒準備壽禮這件事便成。

        她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花三個月抄寫七萬多字,和花一個月時間抄寫五千多字,這兩者之間所耗費的誠意與心力所準備出來的壽禮差別會有多大。

        王氏的愚蠢由此可見。

        對於王氏的打算,江夕荷根本就不知道,即便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對她來說,在三個月內抄寫完一部《楞嚴經》沒什麼困難度,以此做為老夫人的壽禮也算誠意十足,所以她欣然接受這安排,並按部就班的照著自定進度抄寫經書,一天不落。

        這麼做有個大好處,那便是沒人會來打擾她,即便來了,她也有合理的解釋謝絕打擾。

        老夫人的壽辰可是江家大事,如若她這個孫女為老夫人精心準備的賀壽之禮出了差錯,原因還是出在自家人身上,那可是在賓客面前自打他們江家的嘴巴,誰敢?

        於是有此憑恃,江夕荷便宅在自個兒的小院裡樂活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直到愚蠢的王氏前來打斷她這份寧靜。

        王氏是算準時間來的,在罰女兒閉門思過抄寫了整整兩個月的經書後,這才帶著《阿彌陀經》前來,要女兒改抄此經書做為老夫人的壽禮。

        這本經書只有兩千字左右,王氏心想她的女兒再不濟,應該也能在一個月完成這份壽禮才對。

        對於這點她信心十足,所以當初才敢在這事上算計女兒,要不然她膽子再大也不敢拿要祝壽老夫人的賀禮開玩笑啊。

        可是當她來到這兒,看見她所抄寫的經書後,整個人都傻眼了。

        「這……這些真的都是荷兒妳寫的?」

        看著眼前堆疊整齊的佛經,和上頭那一手工整漂亮得令人驚豔的簪花小楷,王氏簡直不敢相信。

        「是。」江夕荷低眉斂目的回答,其實是壓根兒不想多看王氏一眼。

        「這……娘怎麼從來不知道荷兒的字寫得這麼好?」

        妳不知道的又豈止這點,妳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江夕荷垂首撇唇,不以為然的在心裡應答著,面上卻低聲答道:「女兒只是盡力,擔不上個好字。」

        「可是娘見了就是覺得好,比妳大伯家的萱姐兒和芸姐兒,還有妳三叔家的蘭姐兒和蕙姐兒都好,更別提那四個臭丫頭了,哼!」王氏口中的臭丫頭自是江夕荷那四個庶妹了。

        江夕荷沒有應聲,反正王氏也不是真在誇她,純粹是為了貶低他人罷了。

        「怎麼會有這麼多?妳是抄了多少啊?」王氏伸手翻看桌面上那疊抄好的佛經。

        「已經抄了三分之二,女兒一定能在老夫人壽辰之前將它完成,請娘放心。」江夕荷說。

        「什麼?妳說已經抄了多少了?」王氏被嚇到,瞠目結舌的轉頭看向她。

        「三分之二。」江夕荷應道。

        「妳在開玩笑?」王氏瞪著她,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女兒現在正在抄第七卷經書,再過兩天應該就能完成。」江夕荷徐徐答道,一頓後又補充道:「《楞嚴經》一共有十卷,完成近七卷,應有三分之二了。」

        王氏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震驚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這部《楞嚴經》有七萬多字啊,前七卷總共有多少字她不知道,但這個在她看來始終一無是處的女兒怎可能在兩個月內抄寫完經書的前七卷呢?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而且重點是,她相信女兒應該也沒那個膽子敢欺騙她才對。所以,她真不是在作夢?

        王氏忍不住又翻閱起桌上那疊抄好的佛經,第一卷,第二卷,第三卷,直到未完成的第七卷,卷卷字跡皆盡相同,明顯出自一人之手而非有人幫忙代抄……

        「娘前來找女兒有事?」江夕荷出聲問。

        「沒、沒事……就是來看看妳經書抄寫得如何了,既然妳說能在老夫人生辰之前完成,為娘就放心了。那妳繼續抄,娘不打擾妳了。」王氏表情有些僵硬的微笑道,說完立即帶著手上抱著《阿彌陀經》的貼身丫鬟,頭也不回的匆匆離去。

        江夕荷原本對此插曲毫不在意,以為王氏離開後,自己便能恢復先前寧靜悠然的時光,怎知這卻是整個麻煩的開端。

        王氏離開女兒的院子後,當下立刻迫不及待的到處宣揚女兒的優秀,得意忘形的替女兒引來一堆麻煩與仇恨。

*             *             *

        對於王氏把自個兒那個膽小懦弱的女兒誇出花兒來的事,江家大多人都是嗤之以鼻的反應。

        二房的荷姐兒是什麼樣子,江家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字寫得極漂亮?那是與妳這個寫了一手狗爬字的二夫人相比吧。抄《楞嚴經》做為老夫人壽辰禮?那又是花了二夫人多少私房偷偷請外人幫忙抄寫啊?

        總之,誰也不信王氏所說出來那些讚揚荷姐兒的話,直到有幾個不懷好意的小輩帶著嘲諷與戲弄的壞心眼前去庭芳苑企圖打臉,結果卻反而自個兒腫了一張臉回來,眾人這才意識到不太對勁。

        大房裡。

        「妳說什麼?荷姐兒真的在抄寫《楞嚴經》,而且已經抄寫到第八卷了?就她一個人,沒找幫手?」

        「嗯。」

        「妳如何能確定?」

        「筆跡一樣。」

        「那也不能確定那筆跡是荷姐兒的,也許是別人—— 」

        「娘,女兒就站在旁邊親眼看她提筆寫字,那些字確定是出自荷妹妹之手,而且……」大房嫡長女萱姐兒咬了咬唇瓣,面露出些許不甘,道:「女兒雖不想承認,但荷妹妹那一手簪花小楷寫得比女兒還要好,甚至與蘭妹妹相比也不遑多讓。」

        三房的嫡長女蘭姐兒是江家出了名的才女,琴棋書畫皆有不凡造詣,但最出彩的是她那一手簪花小楷,曾得名家點評,極為優秀。

        江家大夫人聞言頓時瞠眼驚叫,「什麼?」

        同時間的三房裡,跟著大房兩位堂姊跑去庭芳苑湊熱鬧的蕙姐兒,也正向母親訴說她先前看見的不可思議事情。

        「娘,女兒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您。荷姊姊寫的字真的跟大姊一樣漂亮。」蕙姐兒一臉發誓狀的對母親說,事實上她覺得荷姊姊寫的字比大姊寫的還要漂亮,可是她不敢這麼說,怕被娘罵。

        三夫人許氏伸手點了點小女兒的額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斥聲道:「妳這丫頭不懂就別亂說,妳大姊的字可是得到過書畫大師許大師的肯定,哪是二房那個荷丫頭比得上的!」

        蕙姐兒伸手揉了揉被娘點疼的額頭,滿臉無辜。結果,她還是被娘罵了,早知道她就什麼都不說了。

        「大房的萱姐兒不是也去了?她看了荷丫頭的字之後有何反應?」許氏問小女兒。

        「娘,就是萱姊姊說荷姊姊寫的字幾乎跟大姊一樣漂亮的,不是女兒說的,女兒又不懂,哪敢胡亂批評。」蕙姐兒嘟著嘴,覺得自己真的好無辜。

        「這話竟然是萱姐兒說的?」許氏既意外又震驚,眉頭也隨之緊皺起來。

        如果這話真是萱丫頭說的話,那她就不得不認真對待了,畢竟萱丫頭可是江家唯一稍有本事能與蘭兒較勁的丫頭,見識自是不會太差。

        難道二房那個懦弱膽小的荷丫頭真的深藏不露?

        可是既然決定深藏不露了,這回又為何想要出風頭呢?

        不對,那丫頭和大房的萱丫頭與她的蘭兒年紀相差不遠,同樣都會在今年先後及笄,也就是說府裡將會同時間有三個姑娘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而王氏之所以會決定讓她一直深藏不露的女兒在老夫人壽宴上以祝壽禮出風頭,該不會就是衝著想要替荷丫頭尋上一門好親事這一點吧?

        她倒是打了個好主意,但如果真有那好人家、好親事,自然是屬於她家蘭兒的,荷丫頭憑什麼與她的蘭兒爭啊?真是不自量力!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得想個萬全之策來防範未然才行。

        許氏眉頭緊蹙,開始細細思量了起來。

        與此同時,二房後院裡的幾個姨娘也聽聞了風聲,紛紛想辦法找人去探虛實。

        身為姨娘的她們能在二房占有一席之位,靠的就是她們生的哥兒姐兒都比正妻夫人所出的大姑娘小少爺優秀,倘若那個向來懦弱又無用的小白花荷姐兒突然一鳴驚人的入了二老爺的眼,那她們這些姨娘、庶子、庶女們未來可還能有好日子過?

        絕對不能讓二夫人那對母女在老夫人的壽宴上出風頭,否則未來只會有苦日子等待他們。

        不管如何,一定要阻止!

*             *             *

        「姑娘,芙姑娘和蓉姑娘來了。」

        看見姑娘終於放下筆休息,迎夏這才出聲向主子稟報此事。

        最近幾天庭芳苑的客人可謂是絡繹不絕,不是這房的姑娘來,就是那房的姑娘來,三房的姑娘沒一個落下的,讓江夕荷整個不堪其擾,煩不勝煩。

        「不是說過了,接下來直到老夫人的壽辰日之前,我要專心抄寫佛經,不管任何人來,我都不見嗎?」江夕荷轉頭對迎夏蹙眉道。

        「奴婢說了,但兩位姑娘卻執意說要見姑娘,還說她們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前來的。」迎夏道。

       「老夫人?」江夕荷忍不住嗤笑一聲,道:「老夫人身邊有多少下人,這種奉命跑腿的事需要她們來做嗎?妳被騙了,迎夏。」

        「奴婢知道,可是奴婢總不能向兩位姑娘挑明說她們在撒謊吧?所以只能過來請示姑娘了。」迎夏苦笑道。

        「委屈妳了。好吧,我坐了一上午,也該起身活動筋骨,休息一下了,就去看看她們倆想幹麼。」江夕荷說著便站起身來,舉步往外走去,迎夏緊隨其後。

        庭芳苑是二房所有姑娘的居所,江夕荷雖是二房唯一的嫡女,還是長女,但住的院子卻是在庭芳苑中最偏僻的一角,由此可見她原本的不受重視。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卻覺得這偏角的位置很好,既清靜又悠然,前提是如果沒有人一直來打擾她的話。

       「兩位妹妹帶著老夫人的命令前來,可是有何指教?」

        見到來人,江夕荷直接開口就問,整個就是懶得浪費時間與她們廢話的態度。

        「姊姊,咱們進房裡說好嗎?今日外頭的風有些涼意。」蓉姐兒開口問道。

        她是二房慧姨娘所出,在二房姑娘中排行老三。與她同來的芙姐兒則是排行第二,兩人是一對雙生姊妹花。

        「不好。」江夕荷直截了當的拒絕,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我覺得今日的風舒爽宜人,站在這裡邊吹風邊說話挺好。」

        「但妹妹覺得有些冷。」蓉姐兒縮了縮身子,露出令人憐惜的模樣求道:「姊姊,咱們還是進屋裡好嗎?」

        「不好。」江夕荷心硬如鐵,現在也不過才五月初,她卻已穿著夏天薄衫,冷,怪誰?

        「姊姊,妳房裡是不是藏有金子才不讓人進去?」站在雙胞胎妹妹身旁的芙姐兒忍不住衝口道。

        「我房裡是不是藏有金子與妹妹何干?倒是兩位妹妹這麼想進我屋子,該不會就是打著想偷我的金子的主意吧?」江夕荷似笑非笑的嘲諷道。

        「姊姊真愛開玩笑,妳房裡哪有什麼金子啊。」芙姐兒滿臉不自在的說。

        「是啊,我房裡既然沒金子可偷,兩位妹妹又為何如此想進去呢?我記得以往即便是我出口相請,妹妹們也是一臉嫌棄。」江夕荷直言道,連一絲面子都沒留給她們。

        「姊姊怎麼說這種話,妹妹何時曾如此不敬姊姊?」蓉姐兒一臉委屈狀。

        雙胞胎中她雖為小,但心計可不小,再配上她柔柔弱弱、溫溫婉婉的模樣,在江家三房十多餘位姑娘中的名氣可也是拔尖的,僅遜於大房的萱姐兒和三房的蘭姐兒這兩位,重點是,那兩位可是嫡出,而她卻是庶出,其心計厲害程度可見一斑。

        「敬不敬咱們都心知肚明。」江夕荷實在懶得再與她們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好了,有事說事,沒事就走吧,老夫人的壽辰快到了,我還要趕時間抄經書,沒空陪妳們在這裡廢話。」

        「姊姊,妳怎麼這樣說話?」芙姐兒面有怒色。

        「我願意出來見妳們,而不是直接讓迎夏到爹爹那裡去稟報,說妳們倆膽子大到連老夫人都能拿來充幌子,對妳們已經夠客氣了。」江夕荷冷笑道。「說不說?不說的話我要進屋繼續抄寫經書了。」

        蓉姐兒輕咬唇瓣,臉色不由自主的變了變才細聲道:「姊姊,我們聽聞妳寫了一手好字,所抄寫出來的經書讓母親稱讚不已。老夫人的壽辰過後三個月就是母親的生日,我們姊妹倆不自量力,想觀摩姊姊抄寫經文,想向姊姊看齊,請姊姊成全。」說完,她拉著雙胞胎姊姊一起深深地一鞠躬。

        江夕荷撇唇冷笑,若非她重生一回,八成會被她們的低姿態所騙。可惜啊可惜,她已經笨了一世毀了一世,這一世她是絕不會再被任何一個江家人所迷惑的。

        「既知不自量力卻還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且還選在我最忙碌的時候,妳們這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吧?」她直接拆穿她們虛偽的假面具。「況且,成全妳們對我有什麼好處,我為什麼要成全妳們?」

        「姊姊?!」

        芙蓉兩姊妹都被她毫不留情的直言不諱給嚇呆了,兩張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上皆是難以置信又目瞪口呆的神情,差別只在於蓉姐兒較芙姐兒眼底多了一抹明顯的不甘與恨意。

        「大姊,妳怎能這麼說?我們是姊妹!」芙姐兒氣憤的發出不平之鳴。

        「親兄弟都要明算帳了,姊妹又如何?我有欠妳們嗎?」江夕荷嘲諷的挑高眉頭。

        「可是—— 」芙姐兒還想說什麼,卻讓妹妹扯了下衣袖而停了下來。

        「姊姊似乎和以前變得不太一樣。」蓉姐兒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緩聲說道。「以前姊姊總是沉默寡言,妹妹們與妳說話說了半晌也等不到妳說上一句話,不似今日這般能言善道。」

        「是啊,以前的我太善良了,總以為自個兒在姊妹中最為年長,應友愛弟妹,凡事能忍則忍,能讓則讓,以和為貴,可惜卻忘了白眼狼是養不熟的,根本就不應該白白浪費我的善心與良心。」江夕荷說著露出一臉感嘆的表情搖了搖頭。「不過還好,亡羊補牢,時猶未晚。」

        蓉姐兒倏然沉下臉,道:「大姊莫不說我們是白眼狼?」

        「我有這麼說嗎?妳要對號入座可不關我的事。」江夕荷聳肩道。「好了,我還有事就不陪妳們閒磕牙了。迎夏,替我送客。」說完,她直接轉身,頭也不回的回屋裡去。

        「妹妹,現在該怎麼辦?」芙姐兒心急的問。

       蓉姐兒迅速的瞥了一旁的迎夏一眼,對姊姊說:「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第三章 】  甘泉寺,詭計現

  「姑娘,該起了,今日要去甘泉寺。」

  冬、迎夏的聲音傳進江夕荷耳中時,她正在作夢,作著離開江家後,自己如何利用在現代所擁有的知識與技能發家致富的美夢。

  她夢得正開心,迎夏的聲音卻突然冒了出來,美夢也隨之煙消雲散,讓她悵然若失。

  不過沒關係,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夠美夢成真的!

  「姑娘?」

  「嗯。」江夕荷輕應一聲,讓床帳外的迎夏知道她已經醒了過來。

  甘泉寺?是啊,她想起來了,今天她要陪她那個便宜娘親王氏去甘泉寺上香。

  唉,終究她還是讓那些有心人得逞,讓他們利用了愚蠢的王氏,今她不得不落入他們的陰謀詭計之中。

  可是那些人真以為靠這一天的耽誤與浪費,她抄寫的經文就會趕不上進度嗎?又或者那些人將她調離此地還有其它目的,倒如一不做二不休的乾脆一把火毀了她辛苦抄寫了兩個多月的所有成果?

  江夕荷不禁冷笑。他們真以為她還是前世的那個她,既蠢又畏縮的不懂得防範與反抗,只會逆來順受,吃了虧受了委屈也不敢吭上一聲嗎?

  讓迎夏為她理好身上的衣服後,江夕荷開口吩咐,「迎夏,今日你留下來,讓秋葉隨我去甘泉寺,我有事要你去辦。」

  迎夏愣了一下後,恭敬的點頭應道:「奴婢遵命。」

  一時三刻,江府的南側門被打開,一串人影魚貫而出。

  門外已停了四輛馬車在外頭等候,今日去甘泉寺的人不只有二房的人,大房和三房也都來了,差別只在於二房不分嫡庶,五位姑娘都到齊了,而另外兩房主母卻只帶著自個兒的嫡女一同前往,庶女一個也沒有。

  由於二房人數較多,故佔用了三輛馬車,再加上不少的護衛,一行人浩造蕩蕩的朝甘泉寺而去。

  甘泉寺位於懷安城南邊,因一口甘泉接連幾次在大旱救民無數,後來得善男信女友願損贈銀兩而建成。

  當今聖上在身邊太子時曾途經此地,飲過寺裡甘泉,後又親手提字賜匾。

  而後隨著聖上即位,此事一度被盛傳,甘泉寺因此水漲船高的成為了懷州第一大名寺,香火鼎盛。

  今日到甘泉寺上香之行對江夕荷來說覺得有些突然,因為一般女眷出門,事前沒準備十天半個月,將一切事宜安排妥當,根本不可能成行,更別提此次同行的還有位是懷州太守夫人。

  可是,她卻是在兩天前才得知此事。

  突然要去甘泉寺上香也就罷了,還非要她同行不可,說什麼她現在在抄佛經,怎麼能身上連一點香火味都沒有,這抄出來的佛經還有誠意嗎?要說這一切沒有鬼,她才不信。

  總之說出一堆亂七八糟的理由就是非得要她同行不可,即便她以會耽誤佛經抄寫的進度為理由回絕,那愚蠹到被人洗腦還不自知的王氏也聽不進去,直接開口命令要她同行,她想不從都不行。

  罷了,現今的她還沒有與這些人翻臉的底氣,除了忍耐與順從之處,還真沒其它條路可選擇。

  不過話說回來,她不記得上輩子有這趟甘泉寺之行,還是上輩子因她初來乍到、畏畏縮縮又畏於見人的關系,這才沒注意到有這事?

  江夕荷眉頭輕蹙,想了半晌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她想,如果是她沒注意到也就罷了,但倘若這事是因她重生後所產生的變數的話,那麼她可就不能再那麼憑恃著上輩子的記憶與印象來行事。

  總之,她還是先搞清楚這回的甘泉寺之行究竟是誰出的主意要緊。

  她抬頭看向王氏,直接開口問道:「娘,你坦白跟女兒說,今日甘泉寺之行到底是誰的主意?」

  突聞女兒的詢問,王氏微怔了一下,這才皺眉道:「這問題你不早問過了嗎?都跟你說是為娘的主意了,只有為娘會為你設想、替你打算。」

  「娘,你若不跟女兒說實話,此行若發生什麼會被老夫人怪罪之事,你可別怪女兒事前沒提醒你。」江夕荷漠然的直接打斷她的話。

  王氏呆了一呆,不滿的瞪她一眼,質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會發生什麼事?你是不是聽到什麼消息?」

  「會發生什麼事要看今日的甘泉寺之行究竟是誰的主意。」江夕荷直視著她,「娘該知道府裡真心待咱們母女的人少,想看咱們笑話,對咱們落井下石的人多,娘別被人一哄就分不清東南西北,掉進了別人設下的陷阱還不自知。」

  「胡說八道!」王氏斥道,「你嬸娘要啥有啥,既是誥命夫人,又兒女雙全,得官老爺三叔敬重,又得老夫人稱許,她做什麼要來哄你娘、設計你娘?」

  「意思就是今日之行是三房的主意?」江夕荷喃嘀自語,終於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率先按捺不住出手的竟是三房,為什麼?

  江夕荷僅思考了一下便有答案,這事恐怕與她抄寫佛經時所寫出來那一手令人驚艷的簪花小楷有關。

  三房的蘭姐兒是江家出了名的才女,其中又以字畫見長,如今卻和她這個名不見經傳——不對,應該說是二房出了名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草包小姐相提並論,自詡高人一等的三房又怎能得下這口氣?

  所以,三房這回策劃出這趟甘泉寺之行究竟打著什麼主意,打算怎麼暗算她呢?

  江夕荷邊思考這個問題。

  王氏在那邊碎碎念,講的無非都是對三房的種種羨慕與嫉妒,後又轉而妒恨起大房,指稱大房藉著嫡長的身分把持江家財務大權,不把二房放在眼裡,說到後來又怪夫婿無用、自己命苦、二房姨娘個個是賤人、庶子庶女個個是賤種……

  江夕荷聽了厭煩,直接閉上眼睛裝睡,卻在馬車的搖晃下不知不覺間真的睡了過去,直到馬車抵達目的地才被丫鬟輕聲喚起。

  甘泉寺住持老早便收到太守夫人要來上香的消息,派了兩位小師父在寺外相迎,直接帶領江家一行人至寺後的廂房先行安置,之後大夥才一同前去上香。

  上完香後,三房各自帶開,有的人去祈跪拜,有的人去抽簽求解,有的人則直接回廂房休息。

  至於二房,由於有個愚蠢的主母,除了她這個倒大霉的嫡女被王氏拘著不許她走開外,其餘四名庶女早被放牛吃草,轉眼便從大廳裡消失不見,不知去了哪裡。

  江夕荷為此心煩不已。

  雖然她已知此行是由三房牽頭而起,但誰知虎視眈眈的二房姨娘庶妹們有沒有摻和在其中,又或著等著伺機而動,讓她們離開根本就是不智之舉,偏偏王氏不聽她的規勸執意趕走庶女們。

  蠢,愚蠢!都跟她說了今日之行恐會有變故了,她竟還不知要注意提防,真是太蠢了。罷了,隨她去吧。江夕荷心想著,她只需要顧好自己,不落單,不飲食,不隨他人走,她就不信還有誰能設計陷害得了她?

  深呼吸讓自已的心平靜下來,她遵母命的陪著王氏在大雄寶殿裡跪拜祈福了一個時辰,而後才隨著她朝寺後的廂房行去,只是走著走著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娘,咱們的廂房在那個方向,你走錯路了。」她開口道。

  「娘又不是第一回到這甘泉寺,怎會走錯路?」王氏沒好氣的白女兒一眼。

  「既不是走錯路,娘是要去哪兒?」江夕荷問她。心想,這愚蠢的王氏該不會是想親手陷害自個兒的女兒吧?

  「後頭有個林子,娘想去那裡走走。」

  「娘,你都在大殿裡為老夫人祈福跪拜了一個時辰,應該很累了,咱們先回廂房休息一會兒吧,況且林子有何好看的?如果娘真想去,等休息好了,晚些女兒再陪你去那裡就是。」

  「晚些天就要黑了。」

  「那麼明天去也行,咱們今晚住寺裡,要去明早還有機會。」

  「你這個孩子哪時變得這麼多話了?我說現在去就現在去。」王氏不耐煩的瞪眼道,逕自舉步繼續往前走。

  「娘若一定要去就讓秋葉陪你去吧,女兒累了,就先回廂房休息了。」江夕荷站在原地出聲道。

  王氏的步伐戛然而止,怒不可遏的轉身怒罵,「你敢不陪娘去?你這個不孝女還不給我過來。」

  江夕荷搖搖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女兒不懂娘為何這麼急著要前往那無人的林子,難道那裡有什麼人或事在等著娘或女兒嗎?」

  王氏臉色丕變,神色瞬間閃過一抹不自然,隨即怒聲罵道:「你這不孝女在胡說什麼?娘會害你嗎?」

  「那可不一定。」江夕荷直言不諱。

  「你這個死丫頭!就算娘要害你,你也得給我受著,誰讓你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還不給我滾過來!」王氏氣得破口大罵。

  江夕荷緩慢地搖了搖頭,道:「娘當女兒是個傻子嗎?明知娘要害女兒,還趕上去讓娘害?螻蟻尚且貪生,女兒既然腦子沒壞又是個貪生怕死之人,想女兒難以從命。」說完,她直接轉身就走。

  王氏怔然了好半晌,這才怒吼出聲,「你給我站住!」

  怎知那丫頭卻置若未聞的愈行愈遠,氣得她立即轉頭朝呆杵在一旁的僕婦怒吼,「柳財家的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去將那個不孝女給我捉回來。」

  「是。」柳財家的回神應道,急忙追了上去,瞬間便攔住了江夕荷的去路。

  帶著些許為難的神情,柳財家的好聲好氣開口說:「姑娘,你也聽到夫人的吩咐了,請你跟奴婢回去夫人身邊吧,奴婢實在不想對姑娘動粗。」

  江夕荷看著她,突然輕聲問:「嬤嬤可知道林子那邊有什麼事情在等著我?」

  柳財家的臉上表情一僵,眼中迅速閃過一抹慌亂,其中還來雜了一抹同情與掙扎的神色,但最終全化成了平靜。

  「奴婢不知姑娘在說什麼。」她搖頭道。「請姑娘回夫人身邊吧。秋葉,還不過來幫我侍姑娘到夫人身邊去?」

  說著她已上前一把扶扣住江夕荷的一隻手臂,並示意讓秋葉扶住她另一隻手,將人往夫人身邊帶去。

  江夕荷神情冷漠,既沒有掙扎也沒反抗。

  她不是怕,也不是無力掙扎反抗,而是認為現在反抗逃走的時機不對,一來理由不正,二來退路不優。此刻反抗逃跑無法讓她逃離危機,只會讓她的處境更糟而已,所以她得再忍忍。

  女兒的抗命讓王氏氣得一句話都不想再與她多說,待柳財家的將女兒帶回來後,便直接轉身往寺後的林子方向走去。

  主僕一行四人愈往前走,四下愈無人。

  終於,走在最前方的王氏停了下來,轉頭看了下四周之後,回過頭來開口道:「柳財家的,你們先退遠點,我有話要和荷兒說。」

  「是。」柳財家的立即聽令應是,轉身就扯著猶豫遲疑的秋葉尋來時路退了下去,愈走愈遠。

  「娘將下人遣退是想做什麼?」江夕荷開口問道,至今仍有些難以置信想坑她的竟然真的是這個愚蠢的娘親。

  「自然是為了你。走吧,再往前走一會兒就到了。」王氏有些不耐煩,說完便逕自轉身繼續往前走。

  江夕荷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才舉步跟上。

  她實在是太好奇王氏帶她來此的目的了,不弄清楚她心不安,況且會聽命於王氏的兩個江家下人都離開了,她自信一會兒即使有所變故也能脫成功,畢竟她上輩子曾在這甘泉寺住過一段時間。

  隨著王氏又往前走了約莫百步的距離,前方原本無人的小徑突然人影一晃的冒出兩個人,江夕荷一看清楚那站在方錦衣華服的公子哥的面容便猛然止住。

  「可是江太守家的二房夫人?」華服公子哥身旁的小廝出聲問道。

  「正是。」王氏迅速點頭道,一雙鳳眼直勾勾的打量著眼前的華服公子,小心詢問道,「這位儀表堂堂、氣度非凡的公子可是張世凱公子?」

  張世凱「啪」的一聲將手中扇子打開,故作瀟灑的搧了兩下,才緩緩地傲然道:「正是小爺我。」

  「哎呀,張公子果真如傳言般玉樹臨風,一看就是人中龍鳳。」王氏奉承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張世凱不客氣的打斷。

  「好了,這種奉承話小爺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我要先看人,小爺看不上的就算是送給小爺做妾,小爺都不要。」

  「這是自然的,江家想與張公子結的是親,可不是怨。」王氏討好的點頭微笑,然後轉身喚女兒,「荷兒——」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因為在她身後竟空無一人,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都不見。

  她張口結舌,隨即怒氣揚升。「荷兒,別頑皮了,快點出來。」她出聲喚道:「荷兒,你再不出來娘就要生氣了。荷兒?江夕荷!」

  她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明顯已是怒不可遏,可是林間依舊無聲無息,無人現身。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江家是在耍小爺我嗎?」

  張世凱冷峻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響起,令王氏不由自主的渾身一僵。

  她僵硬的轉過身面對張世凱,勉强的微笑解釋道:「荷兒應該是太過害羞了,所以才忍不住躲了起來。,小女的性子——」

  「小爺才不管她害不害羞,敢耍小爺……」

  「沒耍、沒耍,嬸子可以對天發誓,荷兒……小女她自幼臉面就待別的薄,所以今天相看之事我連提都不敢提,就怕她知道了害羞不肯前來。她剛剛明明就在我身後,一定是剛才張公子現身後把她給嚇到了,這才會害羞的躲起來,江家絕對沒有要耍公子的意思,真的!」

  王氏面無血色,急急的解釋,就怕惹火眼前這位張家最受寵的公子哥,進而得罪了張家。

  「少爺,小的剛才似乎看見一位黃衫姑娘鑽進了左邊的林子裡。」張世凱身後的小廝猶豫的出聲道。

  「沒錯,沒錯,小女今日穿著的正是一襲淺黃色絹紗金絲繡花長衫裙。」王氏忙不迭的迅速點頭接聲道。

  「混帳!」張世凱倏然轉身踹了小廝一腳,怒罵道:「看見人跑了你不會去追啊?還要小爺教你?!」

  「小的知錯,小的這就去把人給追回來。」小廝亡羊補牢,立即朝江夕荷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江夕荷躲入樹林內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躲在一棵大樹後,側耳傾聽王氏和張世凱的對話,直至弄清楚一切後才悄悄地往深林中退去。

  張世凱!王氏竟是帶她來此見張世凱的,怎麼會?

  張世凱,她前世的夫婿,她今生最想遠離,最不想與之有所牽扯的人。

  江夕荷既震驚又不解這個人怎會在此時出現?他不是應該要在參加江老夫人的壽宴時才會被王氏注意到,成為王氏眼中最佳的女婿人選嗎?他們倆怎會在這時就已勾結上了?

  她一邊往林中深處走去,一邊眉頭緊蹙的回想剛才兩人之間的對話與說話的語氣。

  他們倆似乎之前未見過對方,才會一開始相互詢問對方的身分,難道這次的碰面,雙方之間還有個中間人在做橋梁不成?

  是了,一定是這樣,而且她根本不需要去猜想揣測那個中間人是誰,肯定是促成此次甘泉寺之行的江家三房。

  試想,她若能入張家,除了王氏之外,受益最大的便是任職懷州太守的江家三老爺,為此三房又怎能不使勁促成這件事?

  思及此,江夕荷猛然一驚,難道上輩子她之所以會嫁給張世凱這麼一個荒淫無度,成天吃喝玩樂、不務正業、寵妾滅妻的紈绔子弟,也是三房在暗地裡推波助瀾而成的?

  江夕荷臉色難看,暗罵自己一聲蠢蛋,這麼明顯的事,她上輩子竟然不知不覺,甚至這輩子重生了也還這麼的後知後覺,真是太愚蠢。

  好個江家三房!

  他們有本事賣女求榮怎不賣自個儿的女兒,三房又不是沒閨女,竟將主意打到她這個二房嫡女身上來,當真是黑心爛肺、無恥至極!

  薄情薄義的二房也有責任,總而言之就是江家沒一個好東西就是了。

  江夕荷撇了撇唇,有些憤憤不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將她嫁給張世凱這事的主使者就算是三房好了,今日這事也是出自於他們嗎?如果是的話,前世和今生怎會有此不同呢?

  江夕荷有些想不明。

  是因為她抄寫了經書展露出不輸三房才女的才能嗎?就算這樣,三房也犯不著多此一舉的安排今日之事,畢竟按照前世軌跡來看,她這個二房嫡女根本就逃脫不了入張家的命運,不是嗎?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事的時候,她得先想辦法逃過眼前這一劫才行,否則最後結局不過是個死字,根在不需費精神去想那些事。

  逃逃逃,她一定要逃離姓張的魔爪,絕不能落入那家伙的手中。

  張世凱那家伙本性好色,仗著著張家的財勢權力,明裡暗裡不知糟蹋了多少姑娘家的清白,她若在這荒郊野外落入他的手中,下場絕對逃不過被糟蹋的命運,即便她是懷州太守的侄女,事後只要賠償給江家的好處給夠,她的死活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江夕荷瞬間悚然一驚。

  難道這就是三房算計她的目的,用她的清白、名節,甚至是死來要脅張家,以換取最大的利益?

  是了,一定是這樣!

  以江家人利欲熏心、薄情寡義的品性,加上原主江荷的懦弱無用,對江家掌權的大房和三房來說,犧牲一個一無可取的二房侄女,來與京城朝中有人的張家換取一個巨大的利益,這絕對是個穩賺不賠的好交易,他們又怎會心慈手軟的放過這麼一個好機會呢?

  沒錯,雖然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測,既無憑也無據,但她相信事實肯定與她猜想的八九不離十。

  就是不知道這些江家人心狠到只是想毀她清白,還是要她的一條命了。

  她噙著冷笑,腳步飛快筆直地往深林裡跑去,心想著即便今日真逃不過此劫,她也寧願死在深山野林裡的野獸口中,死無全屍,也不願讓江家人如意,甚至拿她的死來作文章。

  跑,不斷地向前奔跑。

  心臟在她胸腔裡狂跳,耳邊充斥的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聲,聽不見其它的聲音。

  她不時的回頭,想看身後是否有人讓,卻一個不小心被腳下的樹根絆了一下,跌了跤,撲倒在地上,然後與一條嘶嘶吐著蛇信的蛇四目相對。

  她這輩子——不,是連三輩子最怕的東西就是蛇,所以這刻她壓根兒就忘了自己正在躲藏逃命這回事,不過即使沒忘,她也遏制不住自己瞬間衝口而出的尖叫聲。

  「啊!」倏然響起的尖叫聲在寧靜的山林中顯得突兀又清晰。

  尖叫聲衝出口後,江夕荷立刻意識不好,伸手摀住自己的嘴巴,但卻為時已晚。

  「少爺,在那邊!」距離她不遠的後方立刻傳來聲響。「聲音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她渾身一僵,暗叫一聲「完了」,立刻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跑。

  拜託,拜託,別讓他們追上她。她一邊在心裡不斷地祈禱著,一邊慌不擇路的往前奔跑,拼了命的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6-1 11:07 PM 編輯

【第四章】   野樵夫,池少霆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簡單說就是禍不單行,例如當你在拼命逃離追兵時,卻又不小心掉進一個洞裡,想跑都跑不了。

  什麼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簡單解釋就是在困難中遇到轉機,也就是當你掉進一個洞裡跑不掉,原以為會被甕中捉鱉時,追兵卻沒發現到附近有這麼一個洞,讓你在絕望中誤打誤撞的逃過一劫。

  什麼叫天無絕人之路?

  這句話應該用不著解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若真有人不慎,需要舉例說明的話,那也簡單,你因為掉進洞裡裡好不容易逃過追捕後,卻又發現這個洞深得無法自救,掉進洞裡的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到最終終究逃不過死劫而感到絕望時,頭上的洞口處卻突然冒出一個山野樵夫,然後對方二話不說就伐木做梯將你從洞裡拯救出來。

  「謝謝大叔的救命之恩,謝謝。」

  從一個比人還高的深洞裡爬出來獲救後,江夕荷感激涕零的立即朝敖命恩人九十度鞠躬道謝。

  她的救命恩人是個臉上蓄著大鬍子,臉曬得有些黑,身材看起來瘦削但卻挺拔,穿著樸素,衣著有些破爛,腰間插了一把斧頭的山野樵夫。

  這個山野樵夫大概這輩子從未見過像她這種穿著華美又年輕貌美的大戶千金,因而雙眼發直的呆立在原地上,瞪著她看了好半晌都沒有應聲。

  經過前世,江夕荷早已習慣身分貴賤在這個時代代表的尊卑差距,因而對這樵夫的反應是見怪不怪。

  她直接開口問:「大叔可知從這裡下山的路?可否請你送我下山?」不再與他客氣是為了免除這樵夫的不知所措。

  樵夫眨了眨眼,終於緩慢地回過神來。他朝她點了下頭,答道:「從這裡下山有很多條路,通往不同的城鎮,不知道姑娘要去哪兒?」

  江夕荷被問住了。

  去哪兒?回江家嗎?不,她不由自主的搖了下頭。她若是要回江家,剛剛就會直接開口請樵夫送她回甘泉寺了,又怎會要求要下山?

  可是不回江家她又能去哪兒呢?

  一早出門前她並未想過會碰上這麼個能讓她逃離江家的好機會,因而身上並未攜帶什麼值錢的東西出門,她全身上下算起來,值錢的東西也不過只有一支插在雙環髻上的紅玉梅花簪、一對紅玉耳環和普通的紅玉鐲罷了,憑這三樣成套的飾品或許能典當出一些銀子來當她離家出走的跑路費,但江家可不是吃素的,不可能會這麼輕易放過她,肯定會循線來將她捉回江家。

  典當飾品之路明顯不可行,可身上沒銀兩她一樣寸步難行,除非她能厚著臉皮請人收容。

  其實找人收容不是問題,畢竟這時代純樸的百姓不少,但問題在於她既年輕又貌美且是一個人,難保不會引來一些居心不良者或好色之徒而招惹事端,即便是在窮鄉僻壤之地的人,恐怕也難逃人性貪婪與卑劣的一面。

  她難道真的只能選擇返回江家這條路嗎?

  回江家其實她並不害怕,畢竟有上輩子的經驗,應付江家那群豺狼虎豹她暫時還遊刃有餘,她怕的是江家人不按前世的牌理出牌,像今日這樣又設計張世凱來對付她。

  若真如此,她下回是否還能有今日的幸運,能夠逃離得了這種惡毒的詭計與陷害?

  別的不提,就拿今日這事來說,如果今日事發的地點不在府外,而是安排在江家或張家府內的話,在有心人的縱容與放任下,她真能逃過張世凱的魔爪,不被茶毒與糟蹋嗎?

  要她相信今日這事只是個意外,打死她都不信。而既然不是意外,以江家人的品性來看,肯定是會一不做二不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那麼可想而知,她回江家就是自投羅網和自尋死路了。

  可是她能去哪兒,又惑者是該怎麼做才能逃過江家和張世凱的毒手,逃過此劫呢?

  「姑娘不知道自己家在何處嗎?」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大鬍子樵夫出聲回她。

  江夕荷抬頭看他,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開口要求道:「大叔,我可以到你家待一晚嗎?」

  雖說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但能晚一刻回江家她就能多擁有一刻思考如何自救的時間,說不定多這一晚,她就能想出讓自己脫困的方法。

  「啊?」大鬍子樵夫明顯一愣,被她突如其來的要求驚得目瞪口呆。

  「我會給你報酬的,只需要讓我借住一晚。」江夕荷看著他誘之以利,怎知大鬍子樵夫卻露出了為難的神情。

  「姑娘,這事………」

  她沒讓他有開口拒絕的機會,打斷他强調道:「只需要一個晚上。」說著就將手腕上的紅玉手鐲給摘了下來,遞給他說:「這個你先拿著,就當今晚的住宿費。」

  大鬍子樵夫見狀急忙向後退了一大步,說:「姑娘,我不是怕你會欺騙我,而是小的家真的不方便讓姑娘借住。」

  「我只需要有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度過一晚就行了,不會要求別的。」江夕荷趕緊聲明。

  大鬍子樵夫毫不猶豫的搖頭。「對不起,真的不方便,請姑娘見諒。」

  「家裡不方便的話,我可以睡柴房。」江夕荷退而求其次。

  「姑娘為何不去住客棧呢?我知道有幾間客棧。」大鬍子樵夫為難道。

  「我有不能投宿客棧的理由。」江荷再次打斷他,請求道:「請大叔幫個忙,救人救到底可好?」

  大鬍子樵夫沉默了一下,問她,「姑娘不能投宿客棧的理由是什麼?」

  「如果我告訴大叔理由,大叔就會答應讓我借住一晚嗎?」江夕荷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大鬍子樵夫頓時面露難色與猶豫,但他還來不及搖頭拒絕,江夕荷已先手為强的强迫他接受了這個交易。

  「我不能投宿客棧的理由是因為有人會去那裡找我,一旦我被他們找到或捉到,我接下來的人生也就完了,再慘些可能連命都保不住。」她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

  她有些危言聳聽,但大鬍子樵夫聽後卻沒有露出太多震驚的神情,反倒是蹙了蹙眉,然後冷靜地建議說:「如果有人要謀害姑娘,姑娘何不直接去官府報案,求救於官府?」

  江夕荷愣了一下才搖頭道:「官府不會管這件事的。」

  「為何?人命關天的事——」

  「即便是人命關天的事,官府也不會管。」江夕荷斬釘截鐵的告訴他。

  「清官難斷家務事,因為要謀害我的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家人與父母親。」更何況還是懷州太守家的家事。她在心裡補上這麼一句。

  大鬍子樵夫突然渾身散發出一服冷意,因為太過突然與明顯,讓江夕荷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害怕。

  「大叔,我說的都是實話,並沒有撒謊。」她有些心慌的向他發誓道。

  「如果一切真如姑娘所說的,姑娘借住我家一晚又能改變什麼?」

  大鬍子樵夫問她,身上的冷意出現和消失都一樣的突然,讓江夕荷不禁懷疑剛才那感受是不是只是她的錯覺。

  「不知道。」她老實搖頭答道。「我只是想多爭取一點時間來想辦法,如果能想到辦法,自然能改變一此事,如果想不到,至少我也曾努力過。」雖然這麼說,她語氣中仍帶著絲對自己未來命運的茫然與無奈。

  大鬍子樵夫聞後啥也沒說,只是突然轉身將丟在一旁的柴拿起來背到身後,然後轉身就走。

  「大叔!」江夕荷連忙出聲喚道,不知他這舉動是何意。

  「時間不早了,若姑娘真要借住小的家一晚的話就得趕緊下山,因為下了山之後咱們還得走上一段不短的路。」大鬍子樵夫頭也不回的說。

  江夕荷頓時喜出望外。

  她用力的點頭,歡喜的大聲應答道:「好,謝謝大叔,謝謝!」

*             *             *

  江夕荷三輩子加起來,也從未像今日這樣,一口氣走了這麼遠的路。

  她覺得自己的腳累得都快要舉不起來了,不只腳酸,腰也酸,還有汗流浹背、口乾舌燥、頭暈眼花、渾身虛脫無力,總而言之,就是再到不了目的地的話,她就要暈倒了。

  「到了,前面的屋子就是我家了。」

  樵夫大叔的聲音有如天籟般的響起,讓她瞬間精神一振的猛然抬起頭向前方看去。

  只見前方是一戶帶著院子的土坯房,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孤伶伶的,還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味道。

  事實上也是,因為從她隨著大鬍子樵夫一路翻山越嶺走來,就沒遇見任何人,也沒看見任何住戶,好像這座山谷裡的居民只有大鬍子樵夫這麼一戶人家。

  突然間,江夕荷心裡咯噔了一下,後知後覺的醒悟到一件非常非常嚴重的事情,那就是自己怎會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回家,而且對方還是個粗勇的男人?倘若這人真對她心存什麼惡念的話,她此刻豈不就是羊入虎口?

  冷汗瞬間從江夕荷額頭冒了出來,她簡直不敢相信活了三輩子的她竟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

  現在該怎麼辦?轉身逃跑嗎?但她此刻根本連多走幾步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她忐忑不安、驚疑不定、懊悔不已時,走在她前方的大鬍子樵夫已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家口,揚聲朝院裡叫喚道:「莊伯,我回來了!」

  院裡的人聽聞聲響,立刻跑了出來,用著帶點緊張與擔憂的語氣道:「表少爺,你終於回來了,可讓老奴好一陣擔心。」

  池少霆完全來不及阻止他的口快,只能亡羊補牢的提點他說:「莊伯,咱們家來了客人。」

  莊伯倏然一怔,立即抬眼望去,只見一個穿著淺黃色長衫華服的小姑娘正愣愣地站在不遠處,圓瞠著雙眼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小姑娘長得很美,有著光潔白皙的肌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嬌俏的挺鼻,不點而朱的紅唇,帶著三分清純,兩分可愛,還有五分含苞待放的嬌柔艷色,含人驚嘆。

  即便此刻她的模樣有些狼狽,額頭貼著被汗水沾濕的頭髮,臉頰上還明顯沾著污泥,衣著也有些髒,但仍難掩自身所散發出來的華貴與美麗。

  「表少——呃,少霆。」莊伯原本要叫表少爺的,卻在表少爺警告的銳利目光下硬生生的轉而直呼其名諱。「這位姑娘是哪來的?」

  他的目光閃著八卦的光芒,實在是太好奇了。「山裡遇到的,迷了路,家又遠,所以今晚要在咱們家借住一晚,明日一早我會送她回家。」

  沒理會莊伯一臉熱切好奇的神情,池少霆言簡意賅的交代完來龍去脈,一頓後又像突然意識到什麼而補了一句,「莊伯應該不介意我私自決定帶客人回家來吧?」

  「當然不介意。少霆見人有難能熱心助人,莊伯很安慰,真的。」莊伯高興道,旋即迫不及待的越過他,熱情的上前去招呼少爺所帶回來的客人。

  「姑娘貴姓,家住哪裡,家裡有什麼人,許人沒有——」

  「莊伯!」池少霆突然大聲喊道,將他遏止。「客人隨我走了這麼長的路已經很累了,你先帶人進屋休息可以嗎?」

  莊伯轉頭對他訕然一笑,不敢再造次的點頭,然後換上正經的神情重新招呼眼前的嬌客。

  他躬身正色道:「姑娘可以喚我莊伯。來者是客,寒舍簡陋還望姑娘別嫌棄了。姑娘請跟我來。」

  江夕荷眨了眨眼,眼前這不合理的一切讓她的腦袋突然間變得有些不夠用。

  那大鬍子大叔不是個樵夫,出身平民百姓之家嗎?怎麼眼前這個莊伯一點也不像個尋常百姓,倒像大戶人家的管家似的?

  還有,她剛才若沒有聽錯的話,這位莊伯似乎朝那大胡子大叔叫了聲「表少爺」,還自稱為「老奴」,這稱呼應該不是尋人家裡會用到的吧?可偏偏眼前這間土坯屋卻是他們的居所,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帶著滿腦子的問號與迷茫的神情,江夕荷跟著莊伯進了院門,走進屋裡,完全忘了先前的忐忑不安與驚疑不定。

  房子雖是泥土建造的,也不大,但是以三合院的格局建造,莊伯將她領進正房堂廳裡,請她坐下後又倒了杯茶給她。

  「姑娘應該餓了吧?你先在這裡坐會兒,喝杯茶,休息一下,我去廚房準備飯菜,晚飯一會兒就好。」

  江夕荷哪好意思坐著等吃飯,立即起身道:「我來幫忙吧。」

  「不用,不用,來者是客,怎能讓姑娘動手呢?」莊伯立即搖頭又搖手的謝絕她的好意,迅速轉身去了廚房。

  廚房裡,表少爺已在等在那裡,似乎知道他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而特地前來向他解惑。

  「表少爺,這是怎麼一回事?那姑娘是誰?你怎會將她帶回家裡來呢?她的來歷不會有問題吧?」莊伯壓低聲問道。

  「放心,她沒問題。」池少霆說。

  「表少爺知道那姑娘的來歷?」

  「不知道。」

  「我在甘泉寺後山看見有人追捕她,追她的是懷州出了名無惡不作的惡少張世凱。」

  莊伯皺了皺眉頭,也曾耳聞這個懷州惡少。「那惡少為何要追這個小姑娘?」他問。

  「看那姑娘的長相,莊伯難道還不知為何嗎?」池少霆唇角勾岀一抹譏諷的冷笑。

  「那姑娘的打扮分明就是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那惡少怎敢?」莊伯義憤填贗,怒不可遏。

  「倚仗著張家在京城裡的那位,那家伙有何不敢的?」池少霆輕飄飄的說。

  莊伯頓時啞口無言,他皺了皺眉,依舊有些憤憤不平,「看那小姑娘的衣著不像是尋常人家,那惡少就不怕惹到不該惹或惹不起的人?」

  池少霍淡淡的搖搖頭,「只可惜她不在這兩者之中。」

  莊伯怔愣了一下,「表少爺不是說不知道這姑娘的來歷?」

  「一個神智清醒,又明顯受過禮教的年輕姑娘,莊伯覺得她為何會冒險選擇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男子回家,而不願投宿客棧或是返回自個兒的家?」池少霆丟了幾根柴進灶膛內,看著柴火。

  「表少爺的意思是,她家中有人欲對她不利?」莊伯瞠眼道。

  「用她的話說,要謀害她的不是旁人,是她的家人與父母親。」

  「父母親?!」莊伯瞬間瞠大雙眼。

  池少霆勾唇譏諷一笑,道:「都說虎毒不食子,沒想到例外的還真不少。」

  「難怪表少爺會收留那姑娘,同意讓她到咱們這兒借住一晚。」莊伯忍不住輕聲嘆息,原來是因為同病相憐。

  莊伯本名莊有財,是芳州第一富戶家裡的一位管事,因受主子的信任而被委以重任派到池公霆這位表少爺身邊,貼身照顧表少爺的生活所需。

  池表少爺是已故莊家大小姐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也是當今太子少傅池正煥大人的嫡長子,可惜這個顯貴的身分並未帶表少爺多大的好處,相反的還為他招來不少禍害。

  俗話說有後母就有了後爹,也不知池大人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填房夫人是位蛇蠍美人,還是假不知道,始終都由著那位繼室夫人暗害自己的嫡長子,害表少爺的成長之路險象環生,幾經生死關頭,差點就長不大了。

  三年前,表少爺十七歲考上狀元,成了大靖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名傳千里。

  同年,表少爺的外祖母過世,代父前往芳州奔喪途中遇襲,摔落斷崖,若非福大命大跌落在長在崖壁上的一棵大樹上,如今早已成了斷崖下魂斷異鄉無人收屍的白骨一堆。

  大難不死的表少爺獲救後,卻因傷重不得不待在一個幾乎與外界斷了聯繫的僻壤小村落裡養傷,足足養了半年多又花了兩個多月才走出那僻壤之地,重回世人眼中。

  表少爺對那次的遇襲心存懷疑,因而第一時間並未與京城池家聯繫,而是選擇去了芳州的外祖莊家。

  事實證明表少爺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因為聽聞表少爺出事之初,莊家二老爺和三老爺,也就是表少爺的二舅與三舅立即趕去了京城,只留大舅待在芳州主事。

  可是兩位舅爺去了京城池家後,完全受到冷遇。

  現任池夫人也就算了,畢竟是池正煥的填房,與他們莊家無關係。

  可是池正煥是怎麼一回事?對他們的態度是客氣有餘親熱不足,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想盡早將他們打發離開的模樣。

  還有池家大多數下人亦未將他們當成親家舅爺對待。

  然而最令他們難以接受的是,池家對於大少爺池少霆在外遇劫、生死未卜,下落不明這件事,竟沒有流出太多傷心難過或擔憂心急的神色,甚至在草草派人前往事發地點搜尋了一次未果之後,前後也不過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就發喪,對世人宣布池少霆已死的消息。

  莊家兩位舅爺怒不可抑的在池家大鬧一場,最後卻換來池正煥宣告與芳州莊家斷絕關係,從此將不再往來的決定。

  姓池的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自小與其寡母承蒙莊家收留與照顧,一路栽培扶持他上京考試、升官發財,還將莊家大小姐嫁給他做妻子,結果呢?

  他卻在大小姐不在後,把表少爺照顧到生死不明的情況,他不對莊家懺悔自責、負荊請罪也就罷了,還說翻臉就翻臉!總之,在民不與官鬥的情況與劣勢下,莊家只能暗自吞下滿腹的怨恨與憤怒,怪自己瞎了狗眼識人不清才會有今日這苦果。

  池正煥忘恩負義、冷血無情,可以置親生兒子的生死不理,莊家卻沒辦法像他這般冷血。

  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未親眼見到表少爺的屍首前,莊家一刻也未停止他們的搜救行動,也因此早在表少爺抵達芳州莊家之前,莊家二老爺和三老爺已先行收到消息,並迫不及待的親自前來確認,舅甥仨人見面,淚灑衣襟。

  表少爺從莊家舅舅那裡得知其父對於他遇難後的一切反應與作為後,憂鬱了一段時間,之後便與外祖父和舅舅們商量回京城池家的事。

  表少爺認為池家現今在京城所擁有的一切,雖說有其父的努力在,可是母親的娘家更是功不可沒,池家不該翻臉無情、過河拆橋,所以他要回去扭轉這件事。

  表少爺向莊家三位舅舅承諾,只要有他在池家的一天,芳州莊家永遠都是京城池家的親家,受到京城池家的敬重與庇護。

  告別莊家,表少爺在一群莊家護衛的護送下出發回京,怎知卻在途中接二連三遭遇截擊刺殺。

  消息傳回莊家後,莊家主子們各個勃然大怒,三老爺親自率領數十名護衛連夜出發,馬不停蹄的趕去營救,終於在最緊要關頭趕上,千鈞一髮地將表少爺從殺手刀口下救了下來。

  三老爺覺得狀況不對,很明顯有人不希望看見表少爺活著回京城,表少爺即便能平安到家,未來在池府內生活也將凶多吉少,便勸表少爺暫時隱忍先別回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保住性命最重要。

  於是過去兩年來,他和一位伍姓護衛便一直陪表少爺隱居在此地,伍師傅負責教導表少爺習武、鍛煉身體,他則負責照顧表少爺的日常生活所需。

  這段期間表少爺雖潛伏隱藏於此,卻沒少關注池家的動向,知道池家為了逼他現身,沒少利用權勢阻撓、禍害莊家的生意,也因此在一年前,表少爺終於忍無可忍的開始替莊家謀劃獻計,正式與那些欲害他之人針鋒相對。

  一個多月前,伍師傅帶著表少爺的新計謀返回莊家,並留下來助老爺們成事,因而此刻家中才會只剩下他們主僕兩人。

  表少爺說,此計順利達成那一日,也將是他重返京城,重回池家當他的池家大少爺的那一日。



【第五章】   毀容貌,他不許

  日出東方。

  江夕荷一夜未睡,眼睜睜的看著窗外的天空,由漆黑一片到微露曙光再到光亮一片。天亮了,她卻仍想不出讓自己從江家那個泥沼之地脫困的好方法。

  怎麼辦?難道她真的只有認命回江家,面對那群豺狼虎豹將她生撕活吞這一條路可以走嗎?

  如果毀容或毀名節可以讓自己脫離江家獲得自由,她會毫不猶豫的毀了自己的容貌和名節以換取自由,但是以江家人的品性,他們是絕對不會讓她的未來好過的,更別提是放她自由了。

  所以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心想事成,一勞永逸的脫離江家與張家的魔爪呢?

  她一整晚想了很多,搞失蹤、躲藏、詐死、遠走他鄉等等,但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遠走他鄉這個方法比較靠譜,偏偏這又需要一大筆錢來支持她離家出走,此刻的她要去哪兒變出那一大筆錢啊?

  總而言之,難難難,以她現在的情況和能力,要逃離江家人的魔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唉,真希望時間能停止,這樣她就能一直窩在這個小小的避風港,不必去面對接下來未知的一切。

  「姑娘,醒了嗎?」

  門外突然傳來那位莊伯的聲音,瞬間她的白日夢打醒。

  她輕嘆一聲,接受現實的起身去開門門,走出房間。

  「莊伯,早。」她對站在院子裡的莊伯微笑道,卻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牽强,臉上有多蒼白難看。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會如此難看?難道你一夜未闔眼嗎?」莊伯看著她憔悴的模樣驚呼道。

  江夕荷愣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姑娘是因為房間簡陋,睡不習慣?」莊伯問她。

  「不是。」江荷迅速搖頭,「房間很好,乾淨又寧靜。是我自個兒心裡有事才會睡不著。」

  莊伯聞言輕嘆了一口氣,正色對她說:「姑娘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雖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人生百態,總有些是例外的,若真發生一些令人髮指,畜生都不如的——」

  「莊伯,早飯吃什麼?」池少霆的聲音橫插進來打斷他。

  「野菜粥和昨晚剩的一些山豬肉。」莊伯轉頭看向他回答。

  「那麻煩你老快去準備吧,吃完早飯後我還得送這位姑娘回家。」池少霆說。

  「欸,知道了。」莊伯也知道表少爺不想多管事的考慮,只能遵命轉身去了廚房。

  「大叔不必擔心,昨日我說了請大叔收容一夜就是一夜,不會賴在這裡不走的。」看出這位身分似乎有些不尋常的鬍子樵夫不欲與她牽扯太多的心思,江夕荷開口聲明,讓他放心。

  「姑娘也看到我這兒就我和莊伯兩個人住,都是男子,實在不適合讓姑娘在此多留。」池少霆簡單解釋,一頓後又提醒她,「昨晩姑娘在此住一晚的事最好也別告訴任何人,免得影響了姑娘的名聲。」

  江夕荷不以為然的輕搖下頭,似笑非笑的說:,「即便不與人說這事,一個姑娘家在外頭失蹤一天一夜的事也足以毀名節了。」

  池少霆瞬間就皺起眉頭。

  「大叔不必為我擔憂,因為這事對我來說是福不是禍。」江夕荷見狀反過來安慰他,畢竟承蒙他收留一晚,她總不能恩將仇報讓他為她背負害她毀名節的罪名與罪惡感吧?

  「名節被毀叫是福不是禍?」池少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這話說出來誰會相信?

  「我說的是真的,因為名節受損有了瑕疵,原買主還要不要我這個貨色還很難說。偏若對方真嫌棄不要,我就真的因禍得福了。」江夕荷笑道,有些自朝也有些期許。

  「買主?」池少霆只注意到這兩個字,皺起的眉頭緊得都能夾死蚊子了。

  「哦,這是我的說法。」江夕荷聳肩道,「用我家裡人的說法那是良配,是有為青年,是求之不得的好姻緣、好對象,是我的福氣,以上。」

  「你說家人要謀害你,是因為他們替你尋了個你不滿意的親事?」池少霆鬆開眉頭,在恍然大悟之間又覺得有些離譜,覺得她太過任性了,姻緣本是父母之命,媒約之言,哪能由著自己挑個自己滿意的啊?

  「不知道大叔有沒有聽說過張世凱這個人,如果大叔沒聽說過,今日送我回家時,不妨在城裡隨便找個人問問,大叔就會明白了。」

  江夕荷本不想多說的,但他的目光與言詞似乎帶著責備與不贊同,像在嘲諷她的小題大作似的,讓她忍不住就將張世凱這家伙給說了出來。

  張世凱?池少霆才剛鬆開的眉頭瞬間又緊緊地蹙了起來。

  他作夢都沒想到會聽見這個名字,這位姑娘的家人腦袋是被驢給踢過嗎?張世凱那個人叫什麼良配,什麼有為青年,什麼求之不得的好姻緣、好對象啊?難怪這姑娘要逃婚了。

  「姑娘的家人……」池少霆開口說了個開頭就停了下來,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安慰她或是評判她的家人,畢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實在不適合交談言深。

  「大叔什麼都不必說,反正這就是我的命,不過我是絕對不會輕易認命的。」江夕荷握起拳頭,目光炯炯的誓言道。

  池少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心裡不知被什麼隱隱地觸動了一下。

  「欸,大叔,我想稍微梳洗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方不方便?」江夕荷然露出些許尷尬的表情開口問。

  池少霆見到她可愛的表情,差點失笑,道:「我讓莊伯送些水來給你。」

  「謝謝大叔。」

  簡單梳洗,並且用過早飯後,江夕荷在莊伯欲言又止的目光下與莊伯道別,然後跟著池少霆的腳步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池少霆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江夕荷則是滿心煩躁,根本就沒心情開口說話。

  約莫走上一刻鐘的時間,前方竟然出現人煙,今江夕荷有些訝異,原來這附近就有個村落,並非人煙罕見之地。

  他們一走進村裡,立刻有人朝池少霆出聲喊道:「霆小子,最近何時要上山啊?若有獵到什麼好獵物,記得給我家留點啊。」

  「霆小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咦,怎麼會有這麼俊俏的姑娘?」

  「霆小子,你身後的姑娘是打哪兒來的啊?我怎麼好像從未見過。」

  「池老弟,你老實說,這個長得跟仙女似的姑娘跟你是什麼關係?該不會是你這小子未來的媳婦吧?」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一路走來,村民與大鬍子樵夫的招呼就沒停過,但不管那些村民說了什麼,江夕荷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村民對樵夫大叔的稱呼上。

  第一個叫樵夫大叔「霆小子」的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爺爺,用「霆小子」來叫樵夫大叔很正常,但第二、第三個叫樵夫大叔「霆小子」的卻是兩個年紀看起來不過三、四十歲的中年漢子,最讓她吃驚的是,第四個叫樵夫大叔「池老弟」」的那個人看起來頂多不過二十歲的模樣,可是他卻叫樵夫大叔「老弟」?

  所以,誰能告近她樵夫大叔到底是幾歲啊?該不會從頭到尾她都把人家給叫老了吧?

  小村不大,在池少霆明顯加快些的步伐下很快就穿越過了,兩人旋即又回到四下無人,只有濃密森林的林蔭路上,一步一腳印的往前走著,只不過這回江夕荷卻無法保持沉默了。

  「喂。」她出聲喚道。

  「什麼事?」走在前頭的人頭也不回。

  「你到底幾歲啊?」她問他。

  池少霆沉默了一下,才答道:「二十。」

  江夕荷差點沒暈倒,「那我叫你大叔,你怎麼都不糾正我?」

  「我沒差。」

  「你沒差,我有差!」江夕荷氣憤的道,「明明就與我同輩,卻讓我將你當長輩稱呼,你這是佔我便宜,我吃了大虧。」

  走在前頭的池少霆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撇唇道,「我年紀輕輕卻莫名成了別人口中的『大叔』,吃虧的人應該是我吧?」

  「你的年紀又沒寫在臉上,寫在你臉上的只有『大叔』的長相,錯不在我。」江夕荷為自己辯駁。「況且你一開始就能糾正我的錯誤,是你自個兒不糾正的,不能怪我。」

  「我似乎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怪你的話。」他說。

  江夕荷頓時啞口無言,只因為他說的是真的,雖然她開口閉口的管他叫大叔,直接把他叫老十幾二十歲,但他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生氣,也沒有怪過她。

  這麼一想,好像真是她錯的比較多。而且重點是,他還是她的救命恩人,昨天還收留了她一晚,光從這點上來說,她就欠他一個道歉。

  「欸,對不起。」她開口道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你沒有做任何需要向我道歉的事。」池少霆平靜地回答。

  「那你就當沒聽見吧。」江夕荷有氣無力的說,反正她已經道了歉,還了欠他的那聲抱歉就夠了。

  沉默再次在兩人之間蔓延,林蔭路上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和偶爾的鳥叫聲外,再無其它聲響。

  江夕荷低著頭走路,一邊分神思索著待她回到江家後可能會面臨的種種情況,一時間竟沒注意到一枝橫生在他們行經路上的樹幹,然後一頭撞了上去,被那樹幹上的一截斷枝給刮了一下臉頰。

  「嘶。」她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抽氣一聲,伸手摀住被刮痛的臉頰。

  「怎麼了?」走在前應的池少霆瞳間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

  「沒事。」江夕荷答道,一邊將摀住臉頰的那隻手拿到眼前看了一下,竟在指腹上看見了血絲。這是被刮傷了?難怪會這麼痛。

  「你受傷了?」池少霆兩個大步便來到她面前。

  「只是被刮了一下,流了一點血,不要緊。」江夕荷不在意的說。

  「你一個姑娘家,臉受了傷,流了血,還說不要緊?你不怕毀容嗎?」池少霆莫名有些生氣。

  他看著著她臉上那道明顯泛著紅腫與血絲的傷痕,眉頭蹙得緊緊的,她的肌膚白皙細緻,即便只是刮傷,看起來也顯得悚目驚心。

  「如果毀容能讓我免除成為家用來與人利益交換的籌碼,我寧願毀容。」江夕荷扯唇自嘲的一笑。

  「你不是說一夜未歸讓你名節有損便能因禍得?」

  「那只是我的希望。」江夕荷苦澀的一笑。「事實上以我對家中那些長輩的了解,只要還能得到利益,張家也同意的話,讓名節有毀的我由妻變妾進張家門就行了。」

  「他們真會這麼做?」

  「八九不離十,所以……」江夕荷看著剛才刮傷自己臉頰的樹枝,表情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麼?」池少霆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在想,如果毀名節還不能改變既定命運,那麼再加上毀容的話,是否就能改變了?」江夕荷嘀喃自語般的說。

  「不要做傻事。」池少霆倏然沉聲道,語氣嚴厲,「你尚未回到家又怎知家中長輩的反應?也許令尊令堂在經歷你這個女兒失而復得之後,想法會有所改變,之前的決定也會跟著改變。」

  「你不了解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江夕荷緩慢地搖頭道,然後突然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說:「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幫我在臉上再劃道傷口,最好是能留下疤痕的。」

  「你瘋了!」池少霆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瞪著她。

  「沒有,我很清醒。」江夕荷冷靜而認真的看著他,「能我這個忙嗎?」

  「不幫。」池少霆毫不猶豫,拒絕得斬釘截鐵。

  江夕荷輕嘆一聲,無奈的低下頭自言自語道:「我想也是,看樣子我只能自己動手了。」說完,她擰頭看向剛才將自己臉頰刮傷的枝幹,露出堅定的神情,猛吸一口氣後,閉上眼睛,大步往那樹枝衝撞而去。

  從先前就一直有種不祥預感的池少霆眼捷手快的把將她拉住,怒不可遏的朝她吼道:「你要做什麼?」

  江夕荷張開眼睛,眉頭輕蹙的抬頭看他,無奈的開口答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你這是在逼我?」池少霆怒視她。

  「並沒有。」江夕荷平靜地回視著他,「我早知道不會有人幫我這個忙,但我總要試一試,因為靠自己動手不僅需要勇氣,下手輕重也不好拿捏。」一頓,她又承認道:「其實我是怕靠自己動手,第一回下手輕了還得再來一次,卻又失去再來一次的勇氣而導致前功盡棄,這才會想請你幫忙,可是你若不願意,我也絕不會强人所難,這是我的真心話。」

  「我不幫就是見不了這種事,可是你卻在我面前這麼做,這不是强人所難是什麼?」池少霆說。

  「你可以背過身去,不要看。」江夕荷告訴他。

  「我不做掩耳盜鈴的事。」

  「沒讓你掩耳盜鈴,只是讓你不要看,不要管。」

  「在我還待在你身邊的時候,要我不管這事是不可能的。你真要自殘毀容就等我送你回家,等我離開管不著這事之後再去做。」池少霆直視著她冷酷的說。

  他是氣極了,才會故意說出這麼冷血無情的話,怎知她聽後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完全面不改色。

  江夕荷對他搖了搖頭,一臉誠懇的對他說:,「我不是故意要為難你,而是我必須在返家前受傷才能用意外來解釋那個傷口,若是等我回家之後才自毀容貌的話,那不僅會拖累服侍我的丫鬟,我的下場可能會落到比嫁給張世凱還要慘,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你這是在恐嚇我?」池少霆瞇眼道。

  江夕荷無言以對的看著他,實在搞不懂到底是她態度不夠誠懇、詞不達意,還是他理解能力或耳朵有問題,要不然怎麼她說了半天,他都沒能聽懂她的意思呢?

  她沉默了半晌,終於對他了搖頭。

  「算了,」她說。「你還是告訴我回家的路怎麼走,我自個兒走就行了,這樣你也可以先離開,眼不見為淨。」

  「我說過會送你回家。」

  「我知道,所以我心領了,也由衷的感謝你。」江夕荷一本正經的朝他點了點頭。「可是現在情況不同,我有一定要做而你卻不讓我做的事,咱們既然意見不合,還是分道揚鑣的好。」

  池少霆差點被她的不知好歹給氣到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不想看你後悔一輩子。」他瞪著她說。

  「我不會後悔。」江夕荷堅定道。

  「你才幾歲,一輩子有多長你可知道?」池霆說著撇唇嘲諷一笑。「你可知一旦容貌被毀,你就必須帶著那張被毀的容顏過一輩子,一輩子被人關心詢問,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甚至一輩子被人嫌棄嫌噁。這種生活你能相像,能忍受嗎?更甚至說不定哪天你成了親,你的夫婿厭了糟糠妻,要以此為由納新人進門,你能得下這口氣,還能堅定的說你不後悔嗎?」

  「夫若無情我便休,有何好後悔?」江夕荷面不改色,毫不猶豫的接口答道。

  池少霆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比這麼一席話來。

  休?如此違反禮教與婦德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還說得如此理所當然?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她明明就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怎麼會有如此偏激的想法?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面容嚴肅,沉聲問她。

  「我不僅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和要什麼。」江夕荷真視著他,雙眼眨也不眨的答道,一頓後又說:「我以為我自始至終堅定不變的態度與決定,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池少霆靜默了一會兒,問她,「你要的是什麼?」

  「我要張世凱和張家再也看不上我,要江家人覺得我再無任何利用價值,即便是賤賣也要再打上三折才賣得出去。」江夕荷遏制不住的冷笑?

  「江家?」

  他都堅持要送她回家了,遲早會知道她的來處與身分,因此江夕荷也不再隱瞞,大方的說出自己的來歷。

  「懷州太守江守田大人聽過吧?」

  「懷州太守?」池少霆遏制不住的輕愣了一下,「他是你的……」

  「他是我三叔。我爹在江家三兄弟中排行第二,我是江家二房的嫡長女。」江夕荷向他吐露自己的真實身分。

  懷州太守江家和張家。

  池少霆輕愣了一下,終於明白了她的無奈、掙扎與執著了。

  江家與張家在官場上的地位根本不可比,一個只是地方五品官,一個卻可以在京城裡橫著走,這兩家的親事客氣來說是聯姻,直白說就是巴結。

  而這位二房出身的江姑娘就是被選中的祭品,甚至是投石問路的一顆棄子,無論成敗之後都無人會關心她的生死未來。

  可是這些都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江家要她嫁的那個人是張家岀了名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紈绔惡少張世凱,這是活生生的將她推入火坑啊,難怪她會想以自毀容貌的方式反抗與自救了。

  江夕荷從他蹙眉沉默不言就知道他已經想明白一切了,遂開口問他,「現在容我毀容貌嗎?」

  池少霆沉默了一下才問道:「難道除此激烈手段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有,遠走他鄉,從此不再回懷州、回江家,不要讓江家或張家人撞見或是抓到。」江夕荷一本正經的點頭答道。

  池少霆有些無言的看著她,問她,「你這是逃婚還是逃命?」

  「都有。」江夕荷老實道,「你不了解江家人和張家人的品性,我若真做出逃婚的事,丟盡江家的臉事小,害江家得罪張家卻是事大,江家人是絕對不會輕易饒過我的,不把我找出來挫骨揚灰是絕對無法令他們洩恨的。」

  「他們是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池少霆皺緊眉頭。

  「有利用價值才是家人,沒利用價值還壞了他們事的那是仇人。」江夕荷嘲諷道。

  「你似乎對家人帶著不小的怨恨,他們在這件事之前也曾經做過其它今你傷心失望的事?」」池少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沒有期望又何來傷心失望?」江夕荷自嘲的,對他說:「你可知我昨日為何出現在甘泉寺後山中?因為我是被江家三房女眷聯手騙到甘寺泉上香,又被我的母親親自帶往後山,將我身邊的丫鬟驅離,然後親自將我送去與那張世凱私會的。」

  池少霆遏制不住臉上吃驚與目瞪口呆的神情。

  江夕荷繼續語帶嘲諷的說:「我不信我母親沒聽過張世凱的大名,不信這件事主謀人是我母親,更不信那些所有知情者會沒聽過張世凱吃喝嫖賭樣樣精的豐功偉業,可是卻沒有一個人事前給過我一個提醒或是句警告。你瞧,這就是我的家人。」

  池少霆聞言後也覺得心沉沉的,就像當年從舅父那裡得知父親迫不及待的為他發喪,宣布他的死訊時的感覺一樣,充滿了壓抑、憤恨、沉郁與心痛的感覺。

  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以父親當年對他做的事,以及江姑娘所面臨的處境,誰還能堅持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呢?

  父母慈而子女孝,父母若有不慈,為人子女的當真只能接受,只能乖乖地聽命去赴死嗎?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這種死法絕不是他想要的,他不做那種愚孝之人,絕不!不過他倒是沒想過會遇到這麼一個與他有相同想法的人,而且對方還是個小姑娘,這讓他想不佩服、不對她伸出援手都難。

  「你該知道,一旦讓你拒婚成功,你未來在家裡的日子絕不會比嫁到張家好過。」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提醒她道。

  「不好過總比過得生不如死的好。」江夕荷答道,一頓後又補了一句,「我不信他們會因此就將我打殺。」

  「倘若他們事後將你隨便許人發洩怒火呢?」

  「我倒是希望他們能將我隨便許人,只可惜廢物也有利用的價值。」江夕荷露出一惋惜的表情。

  她說:「身為江太守家二房嫡出的姑娘,即便是失了節、毀了容,還是會有人願意付出一些代價將我求娶回家的,因為娶了我就能和江太守家沾上邊。」

  池少霆無法反駁她的遠見,問她,「所以你打算下回要用什麼方式逃婚?」

  江夕荷怪異的看了他一眼,說:「下回我沒打算要逃。」

  池少霆呆了一下。「什麼意思?」

  「只要不嫁給張世凱、不嫁到張家,我嫁誰都不反對。」江夕荷淡然的聳肩道,因為成親後她就會想辦法和對方和離或讓對方休妻,從此一個人自由自在,海闊天空,誰也管不著她。

  「即便是嫁鰥夫、嫁老頭或是要你嫁給一個殘疾之人,你也不反對嗎?」池少霆緊緊地盯著她問道。

  「不反對。」江夕荷毫不猶豫的回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6-2 12:32 AM 編輯

【第六章】   我娶你,定協議

  山林間一片寂靜,有如無人之境。

  江夕荷和池少霆兩個人站在山道上,一人在前一人在後,面對面,動也不動的佇立在那裡,活像兩尊雕像一樣。

  池少霆目不轉睛的看著臉上只有坦然,沒有任何一絲退縮或害怕神情的江夕荷,完全無法接受她的答案。

  不反對?她竟然說她不反對嫁鰥夫、嫁老頭、嫁殘疾人?

  她如此趁命的掙扎,不惜自毀容貌也要和嫁給張世凱的這個命運搏鬥,為的難道就是在最後落得嫁給一個鰥夫或一個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裡的老頭當填房嗎?

  她可以接受這樣一個結果,他卻無法接受。

  命運不該是如此的,如果拼了命與不幸的命運對抗之後,最終得到的還是個換湯不換藥的苦果,那麼天底下的人又為何還要不認命和不服輸?

  反正不算如何努力拼命掙扎的結果都和原本的半斤八兩,那根本就沒有太大的差別,不是嗎?

  命運不該如此對待她。如果是因為她的努力不夠,未拼命到足以改變命運的程度,那麼就讓他幫她一把吧,畢竟他們同是不服輸、不認命的同道中人。

  池少霆看著她,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口說:「如果你真的嫁誰都不反對的話,那就嫁給我吧。」

  「啊?」江夕荷瞠目結舌的看著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呆滯了好一會兒才眨了眨眼,回過神來,然後帶著不確定的表情與懷疑的語氣開口問他,「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如果你真的嫁誰都不反對的話,那就嫁給我吧,我娶你。」池少霆回答得輕描寫,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江夕荷突然有一種風中凌亂的感覺。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瞪著他說。

  「自然知道。」

  「你知道才怪。」她不客氣的接口道,然後連珠炮似的丟出她的質疑。她說,「你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即使是同情我、想幫我,那也不該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開玩笑,難道你不怕我當真,就此纏上你嗎?還有,成親的事不是向來都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父母難道都已經不在世,家中也已無其它長輩,所以可以做主自己的婚事?倘若不是,你又憑什麼能夠說出『我娶你』這三個字,又憑什麼要我相信你能夠說到做到,而不只是信口開河?」

  換作一般人肯定會被她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敗退在「父母之命」這四個字上,可惜池少霆並不是一般人。

  他面不改色的回答她,「我的確是想幫你,但其實也是在幫我自己,理由我之後會告訴你。我不是在開玩笑,自然不怕你纏上我。我的生母已不在世,父親還在,家中也有個填房的繼母,但只要我不願意,他們就不能也沒機會左右我的婚事。」

  「這話是什麼意思?」江夕荷忍不住問道。

  「此事得等我們的婚事確定之後我才能解釋給你聽。」池少霆搖頭道。

  「這樣我如何相信你不是在欺騙我?」江夕荷挑高眉頭。

  池少霆回以挑眉,反問她,「騙你我有何好處可得?」

  江夕荷頓時被他反問得啞口無言。

  是啊,他騙她有什麼好處呢?沒嫁妝還可能賠上一大把聘禮銀子,然後八成會受到江家的刁難,甚至是張家的遷怒,他是瘋了才會為她這個萍水相逢的人來瞠這趟渾水。

  「如果這個婚事能成,讓我能成功脫離江家的掣肘,成親當天咱們就和離,還你自由。」江夕荷朝他點頭,信誓旦旦的承諾道。

  池少霆瞬間挑高了眉頭,「你的意思是,等你成功脫離江家就要對我過河拆橋,翻臉不認『夫君』?」

  江夕荷嘴巴微張,無言以對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是怎麼理解她所說的話。

  「我的意思是,咱們的親事只是權宜之策,不必當真,事後你只需要給我一封和離書或休書也行,將來你若遇到自己喜歡的姑娘時,還能上門提親,明煤正娶的以八人大轎迎娶心上人做你的正室嫡妻。」

  「你忘了我剛才所說的話了嗎?」

  「什麼話?」

  「幫你也是為了幫我自己。」

  「我沒忘,但你沒說理由,所以——」

  「理由我暫時不能說,」池少霆直接打斷她的話,「但我可以告訴你,我需要的是一個勇於向命運挑戰,不對命運低頭,也不服輸、不認命的妻子,就像你這樣。所以我才說幫你也是幫我自己。」

  「所以你是真的想聚我為妻?」江夕荷認真的問。

  「我說了,我並不是在開玩笑。」

  「可是咱們才認識一天,你怎麼能確定我就是你要的?」

  「從你寧願自毀容貌、忤逆父母也不願嫁給張世凱的種種行為與決心就能看得出來。」

  他說的篤定,卻讓江夕荷忍不住伸手搔了搔頭,露出了些許為難的表情,猶豫了半響才開口說:「可、可是,你中意我,不代表我也中意你啊。」

  池少霆頓時錯愕的看著她,目瞪口呆。

*             *             *

  莊伯看著才離開一個多時辰就去而復返,一前一後走進院子大門裡的兩個人,訝異的瞠大了雙眼。

  他愕然的眨了眨眼睛,出聲問道:「表少——呃,少霆,你們怎麼回來了?」

  池少霆沒有應聲,卻是埋頭筆直的往屋裡走去,反倒是走在他後面的江夕荷停下腳步來回答他的問題。

  「莊伯,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在這裡多打擾你一天了。」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莊伯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沒事,姑娘想多待幾天也沒關係。」

  他搖頭道,說著忍不住壓低了嗓音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少霆那孩子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

  聽見「那孩子」三個字,江夕荷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怪異的神情。

  她眨了眨眼,學莊伯壓低嗓音問他,「莊伯,請問你一個問題,那家伙真的是二十歲嗎?」

  「啊?」莊伯呆了一下,不知她為何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也知道她不是什麼可疑人士,便老實的點頭回答了她的問題。「是啊,這個月初剛滿二十歲,可惜我們身在這個地方條件不好,沒辦法好好地替他辦場冠禮慶祝慶祝。」莊伯滿惋惜。

  「原來他真的才剛滿二十歲啊,怎麼看起來這麼『臭老』,害我之前都一直管他叫大叔。」江夕荷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語道。

  「什麼?」莊伯一陣傻眼,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問道:「你真叫他大叔啊?」

  江夕荷一臉正色的點點頭。

  莊伯張口結舌了好半晌,才轉頭朝屋裡的方向瞄了一眼,小心翼翼的低聲問道:「所以他是為了這件事在生氣?」

  「那倒不是。」江夕荷搖頭道,口無攔的說:「他生氣是因為他說他中意我做他的妻子,我卻告訴他他中意我不代表我中意他。」

  莊伯再度瞠目結舌,呆若木雞的看著她,整個人都嚇呆了。

  她說什麼?他剛才究竟聽到了什麼?表少爺竟然動了春心,主動看上人家姑娘,還向人家姑娘表白,最後卻被人家姑娘給拒絕了?這事怎麼聽起來那麼不可置信,就像是個笑話一樣?

  可是人家姑娘就站在他面前親口說的,臉皮再厚的人也不可能敢這樣胡說八道吧?莊伯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想看她到底有哪兒特別的,竟然能讓表少爺動春心。還有,她又是憑什麼看不上表少爺?

  表少爺不僅年輕有為,長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還是大靖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是多少名門閨秀和千金貴女的夢中情人。結果呢?生平第一次主動喜歡上一個姑娘,卻讓人家給拒絕了,這小姑娘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拒絕了什麼人啊?

  莊伯愈想愈覺得不是滋味,正欲開口與這有眼不識奏山的小姑娘說說時,就聽到屋內傳來表少爺的聲音。

  「莊伯,請江姑娘進屋來。」一頓又道:「莊伯,你也一起進來。」

  莊伯看向江姑娘,就見後者朝他聳了聳肩,模樣看起來無辜又俏皮,和稍早離開時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不由得想是什麼事讓她有此改變,難道是表少爺嗎?可她剛不是說她不中意表少爺?

  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真是愈想愈迷糊了。

  江夕荷在他出神時已朝屋裡走去,他回神見狀也趕緊跟上。

*             *             *

  和一般山村百姓之家一樣,池家這個小型三合院的正房裡有個炕床,床下有張四方桌是吃飯用的,桌四方備有張長板凳,然後靠牆邊上還有兩張靠背椅,便是全部家當。

  此刻,池少霆正坐在其中的一張靠背椅上,臉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江夕荷走進屋裡,也不必他招呼,逕自尋了一張長板凳坐下來,隨後進屋的莊伯沒得選擇,只好走到炕邊坐下。

  屋裡一時間無人開口說話,呈現出一種奇怪的靜默氣氛。

  滿心好奇的莊伯第一個受不了這奇怪的氣氛,開口打破沉默,他直問道:「少霆,你不是說要送這位姑娘回家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倆怎麼返回來了?」

  「莊伯,她姓江,你叫她江姑娘就行了。」池少霆對莊伯介紹道。「我們去而復返是因為她堅持要在回到江家之前自毀容貌來促使對方退婚,我不同意,所以送她回家的事自然得延後。」

  莊伯震驚的瞠大雙眼「這……你說的是真的嗎?」

  池少霆無言的點頭。

  莊伯倏然轉向江夕荷,以一臉嚴肅的表情朝她輕斥道:「江姑娘,你怎能有這麼魯莽的想法,你是個姑娘家,臉上若是受了傷留了疤,可是會影響你一輩子,自毀容貌這種傻事你怎麼可以做呢?太胡來了!」

  江夕荷露出尷尬的表情,小聲為自己辯解道:「我也是情非得已,無計可施才會出此下策。」

  「再怎麼情非得已、無計可施也不能傷害自己!」莊伯厲聲斥道。

  江夕荷滿臉尷尬,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些承受不了長輩的關愛,因為從上輩子至今,她連一這都不曾感受過類似的關懷,突然面對這種久違的關心與真心,她真的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莊伯繼續義正詞嚴的對她說:「江姑娘,你要聽我的話,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年紀還小,經歷的事情少才會做出這麼衝動的決定。今日幸好有少霆攔著你沒讓你做傻事,否則將來你肯定後悔莫及。」

  「聽見了嗎?還不向我道謝?」池少霆見縫插針。

  江夕荷忍不住白他一眼,脫口道:「你都要我以身相許了,還要我道什麼謝?」

  「以身相許!」莊伯驚訝的叫道,來回看著他們倆。

  「你不是已經拒絕我了嗎?」池少霆不甘示弱的與她針鋒相對。

  「本來是打算要拒絕的,可你卻不讓我事後用銀子回報你的救命之恩,我有什麼辦法?只好如你所願的以身相許了。沒辦法,誰叫我這個人向來有恩報恩,從不做忘恩負義的事。」

  江夕荷說得委屈,也說得大義凜然,讓池少霆頓時只覺得無言以對。

  「你們倆到底在說什麼?」莊伯著急的插口問道。「什麼以身相許,什麼救命之恩,你們誰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池少霆看向他,簡單扼要的說:「江姑娘是懷州太守江守田的侄女,江家決定投靠京城張家做為靠山,選擇她做投誠的獻禮,準備將她許配給張世凱。她不想認命,所以打算用失節和毀容來讓張家主動退了這門婚事。」

  「然後呢?以身相許和救命之恩是怎麼一回事?」莊伯追問,哪有人話說一半的?

  「她在我面前企圖自殘自毀容貌,我總不能眼旁觀吧?」

  池少霆用下巴指了指江夕荷,輕描淡寫的接著說,「所以壞了她計劃的我自然得替她想辦法解決這件事,而與她成親則是我能想到唯一可以勞永逸的辦法。」

  莊伯張口結舌的看著他,突然覺得渾身都不好了。

  婚姻之事向來都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決定的,表少爺的父親仍在世,生母雖已不在,卻也還有外祖父與三位舅父在,他怎能不先問過長輩就私定終身呢?而且還是以這麼隨便亂來的方式!

  況且說實話,以表少爺的條件,京城世家裡的貴女完全可以任君挑選,一個地方知府的女兒,不對,是侄女,根本連成為表少爺的妾的資格都沒有。

  當然,他不是對眼前的江姑娘有意見,而是按照一般常理來說。

  總之就是,現今表少爺的身邊只有他在,雖說以他一個下人是不能管表少爺的,可是該說的話,該盡責的提醒,他還是得認真的跟表少爺說一說才行。

  「少霆,咱們私下聊一聊。」他一臉嚴肅。

  池少霆回以嚴肅的點頭,卻開口道:「莊伯有話直說就行,不必在意江姑娘,她不久後就會成為咱們自己人,沒什麼好避諱的。」

  莊伯表情怪異,神情猶豫的看向江夕荷。

  「快中午了,我去廚房做些吃的。」江夕荷不想他為難,直接起身道。

  「你坐下。」池少霆攔住她,認真的又對莊伯重申了一回,「莊伯,我剛說了,沒什麼好避諱的。」

  莊伯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終於輕嘆了口氣的點了點頭。

  「既然表少爺堅持,那小的就有話直說了。表少爺剛說要娶江姑娘的事是認真的嗎?」他直言正色的問。

  「自然是認真的。」池少霆斂容答。「莊伯與我朝夕相處了兩年,應該知道我從不與人開玩笑,更別提是拿婚姻大事來開玩笑了。」

  「表少爺也知道婚姻是大事,您有父母,即便池大人和那位填房夫人對您薄情寡義,他們在名義上依然是您的父母,您這般私下隨意訂親的事日後怕會受到阻礙,江姑娘甚至會不被池家所認同與接受,您最好三思而後行。」

  「名義上我已經是個死人了,他們即便是我的父親與母親,也管不著一個死去兒子的親事。」池少霆面無表情的嘲諷。

  江夕荷聞言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頭。死人?她對這個說法感到好奇,不過卻沒有插口打斷他們倆的對話。

  「那麼莊家呢?」莊伯又問。「表少爺的外祖父與三位舅老爺也管不著表少爺的親事嗎?」

  「江姑娘是我所選擇的人,外祖父和三位舅舅一定會認同也會尊重我的選擇與決定。」池少霆堅定不移的直視著莊伯的雙眼。

  「如果老太爺和三位老爺不認同呢?」莊伯不避不讓的與他對視著。

  「我會讓他們認同。」池少霆堅定道。

  「表少爺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莊伯搖搖頭。

  「是莊伯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池少霆搖頭說,「我需要的是個勇敢堅毅,能陪我一起面對池家那潭深水的妻子,江姑娘有勇有謀,是最合適的人選,我想不出會令外祖父和三位男舅不認同的理由。」

  「等一下,容我插句話,池家那潭深水是什麼意思?」江夕荷忍不住出聲問道,她怎麼愈聽愈覺得不靠譜呢?她為了脫離江家人的掣肘所要付出的代價該不會是要掉入另外一個坑吧?

  池少霆轉頭看她,面無表情的對她說明自己的處境。他說:「我家中繼母心懷鬼胎,表裡不一,幾度欲害我性命卻查無證據。父親對此似不知不覺,可在我三年前遇害,生死不明時,草草宣告了我的死亡,事後亦無追查凶手之舉動。

  我死裡逃生,兩年多前欲返回池家路上,再度遇到伏擊,一路追殺不肯罷休,主謀未知。池家雖是我家,卻是一潭又黑又冷,讓我絲毫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的地方,但又是我非回去不可的地方。」

  「原來你比我還要可憐。」江夕荷睜大雙眼,心直口快的驚訝道:「我的父母只是自私自利,薄情的拿我好處而已,而你的卻是冷血無情想要你的命。」

  莊伯聽得目瞪口呆。

  池少霆無奈的看了一眼被她嚇得呆住的莊伯,對她說:「你說話就不能含蓄點嗎?」他是已漸漸習慣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話方式,但莊伯可不。

  江夕荷瞄了莊伯所坐的方向一眼,歉疚的喃喃說聲,「抱歉。」旋即便言歸正傳。

  「你要娶我就是為了要我陪你去池家這樣一個可怕的地方嗎?這和我嫁到張家有什麼差別?」她問他。

  「至少我不是張世凱。」池少霆直視著她。

  「世上除了張世凱本人之外,誰都不是張世凱。」江夕荷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但他們不會為你去得罪江家,去挑戰張家的權威。」池少霆不避不讓的直言道。

  江夕荷愣了一下,這點倒是真的。她點點頭,道:「即便如此,為何我還是覺得與你做這筆生意對我而言好像不太划算,就像是從一個坑爬起來又掉進另一個坑一樣,重點是後面這個坑似乎比前面那個坑還要深。」

  「重點不是坑的深淺,而是身旁有無並肩作戰的同伴,孤軍奮戰、孤掌難鳴是什麼感受你一定比我更清楚。」池少霆深深地凝視著她。

  江夕荷突然怔住了,因為她從未想過這一點,從上輩子穿越來之後,她始終就是個人,一個人害怕,一個人堅强,一個人掙扎,一個人流淚,一個人無依無靠、孤立無援,始終是一個人。

  並肩作戰的同伴嗎?

  如果是這個理由倒是讓她有些心動,可以接受,不過——

  「我怎麼知道會不會有人突然翻臉不認人,背信忘義?到時我該怎麼辦?」她故意刁難他。

  「我記得有人說過一包話,夫若無情我便休。」池少霆挑眉看她。

  江夕荷呆呆的看著他,頓時間啞口無言,有一種搬石頭砸到自己的腳的感覺。

  池少霆大概覺得她的反應很好笑,突然輕笑了一聲。

  莊伯驚訝不已的轉頭看向他,因為與表少爺朝夕相處了兩年多的他知道,表少爺在經歷池家的背叛後就幾乎變得不會笑了。

  在過去兩年多來,表少爺笑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想到眼前這位江姑娘什麼也沒做,竟輕而易舉的就把表少爺給逗笑了,真是太不可思議!

  池少霆收起短暫的笑,目不轉睛的視著她,對她說:「孤軍奮戰的感受你比我清楚,但被人背叛的感覺卻沒有人比我更深刻與痛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會背叛人,除非那個人先背叛我。」

  江夕荷可以感受到他的認真與誠摯,不過她還有個疑問。

  「感情上的背叛算不算是背叛?」她問他。

  「什麼意思?」池少霆輕怔了一下,不太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江夕荷先朝他露出一個有些意味不明的怪異表情之後,這才緩緩開口說:「一般有身分地位,有本事的男人家中多是妻妾成群,我不知道你是否也是這種人,但我卻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可以與別人共事一夫的人。所以你若真娶了我,就不許再有通房丫鬟,更不許納妾,只你再有除了我以外的女人,那對我而言便是感情上的背叛,就是這個意思。」她開門見山的告訴他。

  莊伯臉色極為難看,覺得她真是愈說愈不像樣,忍不住插口,「江姑娘——」

  「莊伯,你先別說話。」池少霆打斷他,目光卻始終注視著江夕荷,須臾未離。「如果我真娶了你,還有什麼是你所不允許的,你何不一一說清楚?」他說。

  「感情上的背叛是我絕不允許的,就只有這一點。」江夕荷看著他,以一臉平易近人的表情對他說:「我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

  旁的莊伯忍不住撇了撇唇。

  「簡單說,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妻關係就對了?」池少霆明白了。

  「對。」江夕荷大方承認。

  「好,我可以答應你。」池少霆快點頭應允。

  「口說無憑,得白紙黑字立約簽字才行。」江夕荷正色要求。

  「可以。」

  於是,兩人的婚前誓約協議書就此成立。

  莊伯從頭到屋目睹了這兩人是如何達成這看似兒戲又無比荒謬的協議,偏偏卻無權置喙也無力阻止,只能在一旁愁眉苦臉的看著,一邊惴惴的為日後不知怎麼面對回應莊家幾位老爺而憂慮不安。

  唉,他命苦。



【第七章】   回江家,攤牌去

  隔日一早,池少霆、江夕荷和庄伯三人在用完早飯後,一同離開谷村前往懷安城。

  這一回莊伯與他們同行的目的,是為了以防萬一有什麼突發狀況時,有他在,池少霆在懷安城裡才不會孤立無援。

  莊家在懷安城裡其實也擁有不少產業,尤其是在兩年多前,池少霆避居隱匿於此地之後,莊家在懷州的產業版圖更是擴張不少。

  不過由於出面聯繫的人都是莊伯和伍師傅兩個人,池少霆從未出現在人前,因而懷安城裡那些莊家產業的掌櫃與夥計們根本就無人識得他是誰,真需要人或錢救急時也只有靠莊伯出面才行。

  三人埋頭趕路走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出山林,走上官道,上了官道後再走上一刻鐘,懷安城便已遙遙在望。

  「莊伯,一會進城後就照昨天咱們所說的,你先到茶莊去等我,如若過兩個時辰我還沒回去,你再到江家來找我。」池少霆轉頭對走在他身後的莊伯說。

  「表少爺,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莊伯憂心忡忡。「兩個時辰實在是太長了,如果他們想對您不利的話,這樣的安排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的。」

  其實這個問題他們昨日就已經談過了,可是他還是想再勸勸,看能否讓表少爺改變心意。他所擔心的並不是江家人,而是張家人。

  兩個時辰這麼長的時間已足以讓江家派人去通知張家,再讓張家人前來對付表少爺。

  張世凱那個人惡名昭彰,誰也不知道那惡少會怎麼對付表少爺,他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唉,如果伍師傅在就好了,這樣他就不必為表少爺的安危擔心到頭疼了。

  「這問題不是昨天就已經說過了嗎?」池少霆看了他一眼,一副不想再說的表情。

  莊伯見狀也只能嘆息的閉上嘴巴,不再多說。

  「莊伯,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他不會讓他出事的。」江夕荷突然轉頭對莊伯承諾道。

  此話一出,不僅是莊伯,連池少霆都露出了一臉怪異外加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要怎麼保護我?」池少霆對此還挺感興趣的。

  「以死相逼就行了。」江夕荷說。

  池少霆聞言臉都黑了一半。他微瞇雙眼,用著警告的語氣問她,「你又想做什麼傻事?」

  「只是假裝威脅罷了。」江夕荷忍不住給了他一記白眼。

  「如果他們不上當或不受威脅呢?」池少霆問她。

  「不可能。」江夕荷說得斬釘截鐵。「江家人從不做虧本生意,即便開始不上當,但最終只要不想偷雞不著蝕把米就一定會受威脅。」

  「什麼叫不想偷雞不著蝕把米?」池少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江夕荷沉默的看著他。

  「怎麼不說話?」

  面對他的礎礎咄咄逼人,江夕荷忍不住抱怨的說:「你很討人厭。」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問的問題。」池少霆不為所動,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

  江夕荷又與他大眼瞪小眼的對峙了半晌,這才不甘不願的開口答道:「我把以死相逼演得像點,讓他們信以為真,怕最後什麼也得不到,這就叫做不想偷雞不著蝕把米。行了嗎?」

  「如何叫演得像點?」他又問。

  「付出點代價就行了。」她沒好氣的瞪眼答道。

  「要付出什麼代價?」他再問。

  江夕荷有些怒了,真的是被他打破沙鍋問到底問到火氣都上來了。

  「受點傷、流點血這樣行嗎?」她氣道,問他,「你到底為什麼非要打破鍋問到底,說穿了受傷流血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問這麼多要做什麼?在我尋死撞牆時助我一臂之力,還是要替我準備把匕首,在我要以死相逼時幫我遞刀子?你問這麼多有趣嗎你?」

  池少霆呆呆的看著她,有些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氣給嚇呆了。

  不僅是他,一旁的莊伯也是目瞪口呆,甚至連江夕荷自己在連珠炮似的說完這一串話之後,也被自己驚呆了一下。

  她這是怎麼了,竟然敢用這麼我行我素的態度和語氣與他說話?她有多久不曾展露自己的本性了?好像從上輩子穿越到這個古代世界之後便再沒有過,一次也沒。

  上輩子她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的,每次開口說話都得先三思而後行。

  這輩子雖不再那麼謹慎、謹言慎行的,卻也壓抑著本性絲毫不敢展露她有口無遮攔的氣性,直到遇見了池少霆之後。

  算起來,他們相遇至今也不過才三天而已,她怎會這麼快就對他卸下心防,不知不覺的在他面前展露本性呢?

  是因為她即將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還是因為他一次又一次自然流露出來的對她的關心,侵蝕了她層層的防備之心,才會讓她現出原形?

  總而言之,感覺挺好。

  「那個,對不起。」她清了下喉噓,開口道歉。「因為就快要回到家了,我既緊張又害怕,情緒才會有些失控,剛才我說的話你們就當作沒聽到好嗎?」她期待的看著池少霆。

  池少霆有些無言的看著她,真的很想問她,你的樣子哪裡有像緊張又害怕的樣子了?根本就是迫不及待、躍躍欲試、蠢蠢欲動好嗎?

  他搖了搖頭,潛步走道。「走吧。」

  江夕荷輕愣了一下,大步追上他。「你不問了?」

  「我怕再問下去,你就會把我從遞刀子的角色變成了捅刀子的角色。」池少霆目不斜視。

  江夕荷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沒想到他還是個冷面笑匠。

  她看著他被大鬍子占據大半張臉的側臉,不由得想像著他刮除鬍子後會是什麼模樣?一定是比現在更年輕,更俊俏,更讓人心動喜歡吧?她從來就不喜留有鬍子的男人,可是對他卻……

  「放心吧,我又不是真的想死,最多就是受點皮肉傷流點血罷了,我會注意輕重的。」她柔聲道。

  池少霆轉頭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了一下才開口要求她,「我希望你能答應我,非到必要絕不傷害自己。」

  「好,我答應你。」江夕荷柔順的點頭允諾。

*             *             *

  「姑娘回來了!荷兒姑娘回來了」

  隨著江夕荷踏進江家大門,通往江家各房各院的路上都能聽見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叫喊聲音,就好像她是死了三天而不是失蹤三天突然回來的人一樣。

  然後,沒見到有人露出一絲驚喜的表情,全都是驚嚇的神情,並且無一人前來關心與問候她一聲。

  江家的下人就和他們的主子一樣,也全都是薄情趨炎附勢之輩,倘若她不是二房的女兒,而是大房或三房的小姐,那待遇肯定不同。

  有過上輩子經歷的江夕荷對此習以為常,池少霆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全是些沒規矩的下人。」他不滿道。

  「自然不能與少傅大人府上的家丁相比。」江夕荷低聲與他說,提醒他道:「不過你可別忘了你現在所扮演的身份,挑剔下人沒規矩這事可不是一山野樵夫會做的事情。」

  在立約確定兩人的婚約關係之後,池少霆便向她坦白了自己是太子少傅之子的身分,讓她著實吃驚不已。誰也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偏僻山村裡的山野樵夫會有一個如此顯貴的身分。

  可是說實話,她還寧願他真是個山野樵夫或者是什麼商戶之子,也不想他是高官之子,更別提他除了有一位從二品的爹爹外,竟然本身也是位有官階品級的七品文官,真是讓她欲思無淚,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然而白紙黑字的協議書簽都簽了,她又能如何?只能認命了。

  原是為了拘束他的協議書,沒想到卻先拘束了自己,她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整個就是悔不當初啊。她自由自在、海闊天空的美夢頓時就從她眼前飛走了,嗚嗚嗚。

  沒理那些一驚一乍的江家下人們,江夕荷逕自領著池少霆朝江家正院迎賓的花廳走去,她相信過不了多久,江家那些主子們自會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

  果然,在他們到達花廳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有人匆匆趕來了。

  然而率先出現在花廳的既不是江夕荷的母親,也不是掌事的江家大房,而是三房的夫人許氏。

  這位最受江夕荷猜疑的主謀夫人還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啊。

  「荷姐兒,你可回來了,這三天你是去哪兒了啊?真是把你爹娘、嬸嬸和和大夥們都給擔心壞了。你沒事吧?嬸看看有沒有哪裡受傷了?還好,沒缺手也沒缺腿的,真是萬幸。我可憐的孩子,過去三天你一定是嚇壞了吧?吃了不少苦吧?沒事了,都過去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三夫人許氏進花廳後就一邊垂淚,一邊緊緊地拉著她的手不放,一會兒關心的梭巡她全身上下有無受傷,一會兒又心疼的抱著她不斷地拍撫安慰,整個就是很會演。

  不過比起她來,江夕荷更會演,因為她根本就不需要演,只需要將上輩子那個膽小瑟縮的自己端出來就行了。

  因此在面對許氏時,她就一直抽抽噎噎的淚如雨下,只用點頭和搖頭來回答所有問題,直把一旁的池少霆看得目瞪口呆。

  隨三夫人之後上場的大夫人葉氏,一樣是個會演戲的主,不過身為掌中饋的江家長媳,她除了關心江夕荷這個失蹤三天的侄女外,對於站在一旁的池少霆更多了些關注。

  「這位是?」

  「他、他是……」江夕荷畏畏縮縮的說了半天也沒把他是誰給說出來。

  「唉,你這孩子過去三天是不是嚇傻了,怎麼話都不會說了呢?別怕,你已經回到家了,好好的把話說清楚就行了。」葉氏眼底閃過一抹不耐,嘴巴上卻好聲好氣的對她說。

  「他………他是、是……是——大伯母,荷兒的娘呢?荷兒要先跟娘說。」江夕荷是了半天卻突然改口道。

  葉氏差點沒被她氣到吐血。

  「來人!去給我看二夫人到底在做什麼?失蹤三天的女兒回來了,她到現在都還不趕來,到底是在忙什麼?」她怒不可遏的轉頭朝門外大聲吼道,話聲剛落,便聽見門外下人的聲音。

  「夫人,二夫人來了。」姍姍來遲的二房夫人王氏終於出現。

  「我的荷兒啊,你有沒有受傷?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天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跑了,你知不知道為了你,娘給張公子賠罪到頭都快要抬不起來了,你這個死丫頭是存心要氣死娘是不是?果然是個討債鬼!」

  王氏果然是王氏,假意關心的話勉强說了一句就開始與她算帳,怪她連累她,罵她是死丫頭討債鬼,還不忘動手拍打她幾下,果然是她那愚蠢的母親王氏,沒人冒充得了。

  「娘,女兒是被突然冒出來的一條毒蛇嚇到,才會慌不擇路的跑進林子裡。那條毒蛇不知怎麼的就好像認定了女兒,一直追著女兒,女兒才會愈逃愈遠,然後在林子裡迷了路,走不出來。」江夕荷抽噎著說。

  「這不可能啊,娘只和張公子說了幾句話,花不了多少時間,你怎麼可能就跑得如此遠了?張公子還帶著他的小廝追進林子卻沒追到你,這實在是不應該啊。」王氏側頭喃喃自語道,一副想不明白的表情。

  江夕荷在心裡冷笑,面上卻抹著淚道:「他們是不是追錯了方向?女兒迷路後還叫了救命,卻沒人尋來。娘,女兒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為了表示真的好害怕,所以要說三遍。

  「誰讓你亂跑,你活該。」王氏當真一點父母對子女的舐犢之愛都沒有。

  一直在打量池少霆的葉氏聞言緊皺了下眉頭,趕緊出聲為王氏不當的言詞遮掩道:「荷姐兒,你娘也是對你愛之深,才會責之切。」畢竟現場還有個外人在,江家人的名聲可不能因為王氏的愚蠢而被人說三道四。

  一頓,她趁機將主導權給拿了回來,說:「荷姐兒,你剛才不是說有話要先跟你娘說嗎?你娘這不是來了。」說著,她看向池少霆所在的方向,無聲的提醒她是關於這人的事。

  「娘,女兒、女兒有事要和你說……」江夕荷從善如流的開口,語氣有些遲疑。

  「什麼事?」王氏疑惑的看著她。

  「就是、就是……」她欲言又止的看了池少霆所在的方向一眼,低頭囁囁嚅嚅的小聲說:「就是女兒和池大哥……女兒和他……我們……我……」

  「你到底要說什麼?吞吞吐吐的做什麼?」王氏一整個沒耐性,不耐的朝她吼道。

  江夕荷頓時就像被嚇到一般,立即脫口迅速地說道:「女兒和池大哥在山洞裡過了一夜,已經是池大哥的人了!」

  此話一出,花廳內除了早知道她會說什麼的池少霆之外,其它所有人都瞬間睜圓了雙眼,嚇呆了。

  許氏第一個回過神來,她眨了眨眼,用著難以置信的神情和語氣,緊盯著江夕荷問她,「荷姐兒,你、你剛才說什麼?」

  江夕荷瑟縮了一下,低著頭沒有應聲。

  「荷姐兒,嬸在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說啊!」許氏焦急的催促。如果這丫頭真失了身,不再是完壁,那她要怎麼向張家交代?「荷姐兒,你快點說話啊!」

  「是啊,荷姐兒,伯母也沒聽清楚你剛才說了什麼,你再說一遍。」葉氏也回過神來了,好聲好氣的誘哄著她說話。

  接著王氏也回神了。

  「你這個死丫頭、討債鬼,你再說一次,你剛剛說什麼?」王氏尖聲叫道,接著便是哭天搶地的開打開罵開哭。「你說是誰的人?你說跟誰在哪裡過了一夜?你說啊!哎呦,我的老天爺啊,我不要活了啊!什麼讓我生下你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老天爺啊!我不要活了啊!」

  江夕荷不發一語的低頭啜泣著,任由王氏的拳不斷地招呼在自己身上,腳步隨之踉蹌後退用以卸力。

  不過即便如此,池少霆還是看不下去,忍不住一個箭步便來到她們母女身邊,伸手將江夕荷拉到自己身後護住她,鏗鏘有力的開口道:「你要打就打我,別打她。」

  王氏瞬間呆住,高舉在半空中的手僵在那裡,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王氏這個人向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池少霆光是身高就要她抬頭仰望,還留了一臉嚇人的大鬍子,光是用看的就讓她覺得害怕,哪裡還敢動手?

  所以只猶豫了眨眼的時間,她立即往後退了兩大步,直到與池少霆拉開一些安全距離之後,這才敢色厲內荏、虛張聲勢的朝他怒聲吼道:「你是誰?我教訓我女兒要你多管閒事?」

  「她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媳婦。」池少霆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此話一出真的是一石起千層浪。

  「你說誰是你的媳婦?」許氏尖聲叫道。

  「你這個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怎敢在此胡說八道?」葉氏怒聲斥道。

  王氏的反應又慢人半拍,她瞠大雙眼,有些迷糊又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瞪著池少霆,問他,「你在說什麼,我女兒又還沒成親嫁人,怎麼會是你的媳婦呢?她要嫁的人是張公子,在京城裡權勢滔天的那個張家的張公子,張世凱公子。」

  一頓,她又瞇眼道:「你是誰啊?是哪裡來的家伙,長得又老又醜又窮的,竟然也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肖想我的女兒?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二嫂,現在不是關心他腦子有沒有問題的時候,而是要先清楚他們剛才所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許氏受不了她的輕重不分,倏然插口道。

  「沒錯。」葉氏出聲附和,接著便端出長輩的姿態朝江夕荷嚴詞厲色的喝令道:「荷姐兒,別再哭了,過來大伯母這裡,大伯母有話問你。」

  「你們有話就和我說。」池少霆開口道。

  「這是我們江家的事,你一個外人管什麼閒事,插什麼嘴?」葉氏冷冷地瞪著他。

  「夕荷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池少霆堅定的回道。

  「我女兒要嫁進張家,嫁給張世凱公子,你是哪裡來的乞丐,再敢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王氏氣急敗壞朝他怒叫道。

  「你一定是夕荷的後母吧?」池少霆看著她說,一臉認真的表情。「不然絕對沒有哪個母親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張世凱那種人的。」

  王氏臉色丕變,惱羞應怒的衝口反駁道:「「張公子有什麼不好的?長得英俊挺拔,風流倜儻,又出身名身分尊貴,出入有鮮花怒馬,家中有奴僕成群,你這個窮乞丐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他是懷州出了名的惡少,知道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還知道他曾因强搶民女和淫人妻女被人告到官府。」池少霆答道,語氣强硬而堅定。

  王氏一呆,沒想到這個窮乞丐竟然有膽子這樣反駁她:「那、那些……那些是……」她因詞窮而有些反應遲鈍。

  「那些全是以訛傳訛的謠言!」許氏忍不住出口幫她說。

  「沒錯,就是謠言!」王氏點頭如搗蒜。「那些全都不是真的,是別人亂傳亂說的。如果是真的,我家小叔是懷州太守,還有我三弟妹是太守夫人,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事,還極力幫忙撮合兩家的婚事呢?」

  此話一出,換許氏臉色劇變。

  葉氏瞄了她一眼,嘴角輕諷的撇了一下。

  低著頭的江夕荷則是在心中笑,心想著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樣,一切都是三房搞的鬼。

  可是即使如此,無知可悲的王氏卻也不是無辜的,因為上輩子的她在得知自己即將嫁入後曾使盡一切辦法打聽到張世凱的為人。

  在她得知張世凱是怎樣一個人後,她曾經鼓起勇氣,壯著膽子去和王氏說這事,求王氏別將她許配給張世凱,結果王氏卻要她認命,還斬釘截鐵的告訴她就算她去死也得嫁,只因為她已經收了張家給的鋪子,把鋪子拿出來還給張家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王氏說到後來甚至還得意的告訴她,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一樣養出這麼一個值錢的女兒,她辛苦懷胎十月又將她養大,等的就是這一天,不然她養一個賠錢貨有什麼用?

  聽到這麼一席話之後,她從此以後便未再求過王氏任何事,反之,厚顏無恥的王氏卻在將她嫁到張家後,還一次又一次的上門要求她為江家、為她弟、為她爹,為每一個她口中的人做這做那的,就是從未替她這個女兒著想一次,或是做任何一件事。

  為此,她也只能自我安慰,告訴自己幸好她不是真正的江夕荷。

  池少霆轉頭看回三夫人許氏,直接開口回道:「不知太守夫人家中有無待嫁閨女?如果有的話,張世凱又真是個乘龍快婿,太守夫人怎不將這樣一個好女婿的人選留給自個兒的女兒?」

  王氏聞言呆了一下,這才懷疑地看向許氏,皺眉道:「對啊,弟妹,蕙姐兒與荷兒一般大,也到了要說親的年紀,你怎麼不先替蕙姐兒著想呢?」

  「長幼有序,荷姐兒畢竟比蕙兒大,哪能姊姊的婚事沒著落就先忙妹妹的呢?」許氏表情僵硬的微笑道。

  「長幼有序?不對啊,那萱姐兒的婚事也還沒有著落啊,萱姐兒比荷姐兒還大,照理說你該先為萱姐兒著想才對。」王氏終於有不對勁的感覺了。

  許氏的臉色變了變,急中生智的對王氏說:「大嫂身為江家長媳,人面比我還廣,萱姐兒的婚事哪需要我來操心?倒是二嫂熟識的人不多……算了,既然二嫂嫌我多事,那我以後就不再管荷姐兒的婚事了,免得好心還要遭質疑。」

  「弟妹,我不是這個意思,荷姐兒的婚事還是得仰仗你,不然我與張家人又不熟,要怎麼與他們談聘金聘禮的事?」王氏心急的趕緊說,真怕她會就此罷手不理。

  「我簡直不敢相信。」池少霆遏制不住的出聲道,「你真的是夕荷的親生母親嗎?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打算要取消這門親事,還在想聘金聘禮的事?」

  王氏轉身面向他,不可一世的看著他說:「你這個窮乞丐給我聽著,我要把我女兒嫁給誰就嫁給誰,像你這種低賤又貧窮的家伙是一輩子也別肖想我女兒!」

  「我不是乞丐。」池少霆說。

  「在我看來不是乞丐也跟乞丐差不多。」王氏嘲諷道,挑剔的目光還故意將他從頭看到腳,接著又嗤笑了一聲。

  「你女兒已經是我的人了。」池少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

  「那又如何?」王氏拍高下巴。「只要張家和張公子還要她,即便做不了正妻,做妾也行。」

  池少霆震驚的睜大雙眼,簡直難以置信。

  這真的是江夕荷的親生母親嗎?他終於能理解江夕荷為何要選擇要用自毀容貌這麼激烈的方式來逃婚了,有這麼自私自利又愚蠢、不可理喻的母親,她早知道能靠自己,只能靠劍走偏鋒的方式來爭取那能夠改變命運的一絲希望。

  此刻,他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小就沒有母親的他比較不幸,還是有這樣一個母親的江夕荷比較不幸了。

  又或許,他們兩人都是不幸的,有父母跟沒父母一樣,有家跟沒家一樣。

  想想,他們倆還真是同病相憐,可憐又可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6-2 10:54 PM 編輯

【第八章】   不為妾,撒銀兩

  花廳裡一片沉靜,大家全被王氏的薄情冷酷給震驚了,就連想將江夕荷嫁到張家換取利益的主謀人之一的許氏都不由得輕皺了下眉頭。

  所謂空穴不來風,張世凱的為人品性如何暫且不說,就拿他對女人的態度來說,都說他喜新厭舊,好色薄情,換女人如換衣服般尋常。

  若是做他的女人,唯有名正言順的嫁給他當正妻才有那麼一點希望,畢竟只要能生出個嫡子,總歸是張家的嫡系子孫,也能母憑子貴。

  可若是做妾,那結果就是大不同了。

  張世凱的小妾多不勝數,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失寵妾室的死活,更別提這個妾室在進門前就已不是完壁之身,而是個殘花敗柳。

  王氏這麼做無疑是要女兒去送死,她的心可真是狠毒啊。

  葉氏瞄了江夕荷一眼,心裡有些同情這個可憐的侄女。她怎會如此倒霉投胎到王氏這個冷血無情的娘親肚子裡呢?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不過同情可憐歸同情可憐,那是二房人家母女之間的事與她無關,她還是別多管閒事,免得妯娌間生隙。忖度間,她微微瞄了一旁的許氏一眼。

  江荷不動聲色的看著幾人的反應,從母親的勢利無情,到三嬸的噓諷冷笑,再到大伯母自掃門前雪的漠然,她們果然個個不負她所望,兩世皆是如此自私自利與薄情寡義。

  她又瞄了池少霆一眼,心想他這下應該明白她的意思了吧?江家連後宅的婦人都如此心狠手辣了,江家的男人又怎會有心軟的好人呢?

  所以,與江家人說理是行不通的,只能用威脅的方式才有可能達到目的。

  「娘,我不要給人做妾。」江夕荷淚眼汪汪的搖頭道。

  「你的清白都沒了,不給人做妾還能做什麼?就算是做填房都不夠格,你還敢說不要給人做妾?」王氏冷嘲熱諷的對她說,絲毫無為人母親的模樣。

  「娘,我不要做妾也不要做填房,池大哥說他會負責、會娶我的,我要嫁給池大哥做妻子。」江夕荷抹著淚說。

  「池大哥?你說的是這個窮乞丐?」王氏看向池少霆。

  「池大哥他不是乞丐,他是樵夫。」江夕荷低泣著糾正她,說得一本正經。

  「樵夫?」王氏像是聽見什麼荒謬的笑話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諷刺的問她,「荷兒,樵夫和乞丐有什麼差別,不都是吃了這餐不知下餐在哪兒,鎮日吃不飽穿不暖的嗎?你真以為嫁給一個樵夫比嫁給一個乞丐好嗎?」

  「女兒寧願吃苦也不願做人小妾。」江夕荷吸著鼻子,聲音小,態度卻堅定的說。

  「你以為你不想嫁就能不嫁嗎?這事還輪不到你來做主。」王氏冷哼道,漸感不耐。「這事就這麼定了,你不要再說了,現在就回房去抄你的經書,耽擱了三天的時間,你也不擔心要送給老夫人做壽禮的經書會來不及抄完,還敢在這裡哭啼啼的浪費時間?」

  雖然早知道王氏是個自私自利又沒腦子的人,但見她這麼輕重不分還是讓人覺得很無言。

  「娘,你是不是要逼荷兒去死?」江夕荷也懶得再與她拖下去,直接上演重頭戲。

  「什麼?」王氏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一副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的表情,「你剛才說什麼?」

  「你是不是要女兒去死?」江夕荷泣聲問道。「好女不事二夫,女兒都已經是池大哥的人了,娘卻還要逼我給別人做妾,女兒不能接受,女兒寧死不屈。」

  王氏呆若木雞的看著她,從未想過一向唯諾聽話又畏縮膽小的女兒會有這麼强硬的一面,雖說自從幾個月前她大病一場痊愈了之後,性情就有些不同,可也不會突然長膽子長到膽敢違逆她的決定吧?

  是誰給了她這個膽子?

  她下意識的看向那個窮乞丐——不對,是窮樵夫。

  她怒不可抑的瞪著他,質問道:「是不是你教我女兒這樣說的?你以為她以死要脅,我就會順著你們的心意讓她嫁給你嗎?你想都別想!」

  沒等池少霆開口說話,江夕荷已先行激動的哭聲叫道:「娘,你真的要逼女兒去死嗎?」

  「有本事你現在就死給我看!」王氏血無情的看向她說。

  王氏敢這麼說其實是壓根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有尋死的膽子,相信她這麼說只是想嚇唬她和威脅她罷了。

  可是,讓她萬萬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她的話聲剛的瞬間,那一向膽小怕痛的女兒竟快速轉身,毅然決然的朝廳內牆柱的方向一頭撞了過去。

  她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驚嚇的脫口大叫,「不要!」然而卻已是來不及。

  「咚!」這一聲響,撞在花廳每一個人的心上,也把在花廳內的每一個人都撞得臉色發白。

  江夕荷倒地不起。

  池少霆第一個衝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將她扶進自己的臂彎裡。

  「夕荷?」他輕聲呼喚她,聲音不知為何有些緊張有些抖。

  他明明知道她是在作戲不是嗎?可是剛剛這一下她卻撞得那麼用力,那麼的「視死如歸」,她這真的是在作戲嗎?真是太胡來了!

  「荷姐兒?」

  葉氏和許氏也都跑了過來,這並不代表她們是真正的擔心她或關心她,而是老夫人的壽辰在即,如果夕荷這丫頭真在這時候出了什麼事,在場的她們肯定逃不過責難。

  王氏是最後一個到達江夕荷身邊的,她似乎被嚇壞了,一張臉蒼白如紙,腳步跌跌撞撞的。

  「荷、荷姐兒?」她結巴的喚道,有些害怕的伸手輕觸女兒雙眼緊閉、額頭泛紅的小臉。

  「你別碰她!你不是要她去死嗎?」池少霆抱著江夕荷避開王氏的碰觸,朝她怒目而視。

  王氏迅速的搖頭,心慌意亂的結巴解釋著,「我不是……我沒有……我、我以為她是隨口說來嚇我的,我、我並沒有要她去死。」

  「你逼她去給張世凱做小妾難道就不是逼她去死嗎?」池少霆咄咄逼人的厲聲質問她。

  「張家有權有勢又有錢,嫁到張家能一輩子吃穿不愁,我、我也是為她好。」王氏說到後來連自己都覺得很心虛而結巴。

  「為她好?」池少霆譏道的笑。「為她好到逼得她不得不選擇去死嗎?」

  「我沒逼她去死,我沒有。」王氏不斷地搖頭,無法接受這個罪名。

  池少霆沒理她,繼續說:「如果你不要這個女兒,我要她!你堅持要將她嫁到張家,貪圖的不就是張家的聘金和聘禮嗎?你要多少?我給!」

  「你給?你憑什麼說這句話,你身上值錢的東西加起來有沒有一兩銀子?」王氏諷刺的看著他說。

  提到錢,王氏頓時就把受傷昏迷的女兒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有沒有錢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告訴我要多少銀子就夠了。」池少霆冷聲道。

  「我想想,至少也需要——」

  「二嫂。」許氏倏然出聲打斷她,提醒她道:「這可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事,還得聽聽二哥的意見,況且咱們在口頭上都已經答應張家要把人嫁過去,你這樣突然反悔不怕激怒張家,得罪張家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

  王氏瞬間就被許氏這一席話給嚇醒了,臉色大變的立刻朝池少霆叫道:「多少銀子都不夠,你把我女兒還給我。」只因為她根本得罪不起張家。

  不過她叫是敢叫,卻不敢上前去把江夕荷從池少霆懷中給搶回來。

  池少霆冷冷地看向王氏,又瞪向從中作梗的許氏,緩聲開口恐嚇道:「你們真以為將不願為妾的夕荷送去張家,就不會激怒張家、得罪張家嗎?你們就不擔心一心想尋死的夕荷會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的在被你們送到張家之後,玉石俱焚的拉張世凱一起去死嗎?到時候你們江家就承受得起張家的怒氣嗎?」

  此話一出,江家三位夫人頓時全變了臉色。

  在今日之前她們從未擔少更不必擔心此事,因為荷姐兒性子膽小畏縮又懦强無主見,根本不可能會有自己的想法或是做出什麼極端的行為,可是在經過剛剛所發生的事之後,她們卻無人能再敢保證不會。

  王氏看向許氏,葉氏也看向許氏,後者被兩人的目光看得一陣惱火,不由得出聲道:「你們看我做什麼?」

  「荷姐兒的事是由三弟妹一手牽線作媒促成的,如今這丫頭擺明了不樂意,難道這事不該由三弟妹你來解決嗎?」葉氏說。

  「我只是牽個線而已,決定要不要嫁女兒的是二嫂,倘若真出了問題,該出面解決問題的也應該是二嫂才對,干我什麼事?」許氏臉色微變,瞬間便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什麼?要我出面?」王氏露出臉驚嚇的表情,然後用力的搖頭道:「不行不行,我哪有什麼本事解決什麼問題啊?每回家中有什麼事情不都靠大嫂和弟妹兩人一同想辦法解決嗎?我何時曾幫上忙過了,所以真的不行。」

  葉氏和許氏兩妯娌頓時面面相覷,無言以對,只因為王氏說的是大實話,靠她?愚蠢的王氏若真靠得住的話,母豬都能上樹了。所以倘若真出了什麼事,最後出面解決問題的一定還是她們倆。

  「三弟妹,這件事是因你而起的,你來解決。」葉氏拿出長嫂的姿態出言道。

  許氏臉色丕變。「要嫁女兒的人是二嫂,我能解決什麼事?」她將皮球踢給王氏。

  「那荷兒不嫁了。」王氏趕緊說。

  「二嫂要承擔張家被毀婚的怒火?」許氐看向她。

  「這不行。」王氏立即瞠大雙眼用力的搖頭。

  「所以二嫂到底是要讓荷姐兒嫁還是不嫁?」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讓大嫂和弟妹幫忙想辦法啊,弟妹這麼問我不是又把問題丟還給我了嗎?」王氏難得聰明一回的又把問題丟還給她。

  許氏忍不住想咬牙切齒。

  「你們不需要再相互推逶了。」池少霆倏然開口,怒不可抑的告訴她們,「既然你們無人想為夕荷承擔張家的怒火,那麼我來承受。你們把夕荷嫁給我,張家人若要找碴就讓他們來找我。」

  「口氣真大。」許氏冷笑的看向他,諷道:「但是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張家要碾死你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你根本連承受張家人的怒火都不夠格,說什麼大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至少我願意承受,但你們呢?」池少霆諷刺的回嘴道。「你們是夕荷的家人,是她的母親、伯母、嬸嬸,結果你們有誰願意為她站出來了?」

  「摟子是你們倆捅的。」許氏腦筋轉得快,瞬間又把責任推到他們頭上。

  池少霆懶得與她唇槍舌劍,直接認罪的點頭道:「是,所以我願意負責,也帶著誠意隨她回家來見她的家人,可是沒想到……」他的目光一一的從三人臉上掠過,接著一臉失望的搖了搖頭,沒再往下說。

  「你說的誠意在哪裡,我怎麼沒看到?」葉氏開口問他,被他剛才的目光看得有些不悅,以此反擊。

  「我問了你們要多少聘金才願意將夕荷姑娘嫁給我,不是嗎?」池少霆答道,意思就是,我都送上門來隨你們坐地起價了,難道還不叫誠意嗎?

  葉氏斜睨他一眼,冷嘲熱諷的問他,「我們要多少你就給多少嗎?你給得起嗎?」

  「你們不說說看,怎麼知道我給不給得起?」池少霆硬氣的回答她。

  「二弟妹,荷姐兒是你女兒,你告訴他要娶你的女兒,要準備多少聘禮。」葉氏不想越俎代庖,轉頭示意由王氏來回答他這個問題。

  「這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窮人,咱們幹麼還要多此一舉的在這與他浪費唇舌?」許氏皺眉道。

  其實她心裡還是傾向將江夕荷送給張世凱,先將好處拿到再說,至於日後會不會出什麼事誰又說得準呢?也許根本什麼事也不會有,況且若真出了什麼事,她就不信以張世凱一個爺兒們難道不是荷姐兒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的對手嗎?

  葉氏沒理她,徑自問王氏,「二弟妹,要多少聘禮才同意荷姐兒下嫁?」

  王氏看了穿著落魄又寒酸的池少霆一眼,猶豫了一下才以不確定的語氣試探的開口說:「五、五千兩?」

  這價對她已是心痛價,因為如果將女兒嫁到張家的話,三弟妹向她保證至少也有五千兩的聘金可收,再加上聘禮少說也有上萬兩,所以此刻她真的很心疼,直接少了一半啊。

  葉氏被她的獅子大開口驚得目瞪口呆,眼前這人別說是五千兩了,五百兩……不,五十兩說不定都不見得能夠湊得出來,王氏竟然能說出五千兩這個數字,她到底是有多愚蠢啊?

  「二弟妹——」她開口想讓她重開個讓人接受得了的數目,沒想到卻聽見那山野樵夫出聲回答。

  「我知道了,我會準備好。」池少霆豪不猶豫的點頭道。

  眾人聞言皆驚愕。

  「真的?」王氏雙目圓瞠,既驚又喜。

  其實她也知道五千兩對眼前這個窮樵夫來說是强人所難,但她好不容易才把女兒養大能撈上一筆,讓她從原先的一萬兩直接虧損一半已是極限,再低是不可能的。

  說真的,她其實也有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可是誰想得到眼前這家伙在聽見五千兩的聘金時,竟是臉不紅、氣不喘、眼不眨的毫不猶豫就點頭應了下來。

  這……她不是在作夢吧?難道說她們都看走眼了不成,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麼窮鬼,而是個家財萬貫的土財主嗎?

  想到這兒,王氏趕緊反悔改口叫道:「等一下,我說錯了,不是五千兩,是一萬兩。我要一萬兩聘金!」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被她的無恥震驚到目瞪口呆。

  花廳裡一片靜默。

  眾人還沒能從王氏那令人傻眼的無恥要求中回過神來,因此當江夕荷突如其來的開口說話時,聲音在花廳裡顯得清晰無比。

  「娘,女兒不嫁了,女兒一會兒就去找間尼姑庵削髮為尼。」

  江夕荷不知在何時已經醒過來,她從池少霆臂彎裡掙扎坐起身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口宣佈自己的最新決定。

  王氏呆了一下,立即生氣的朝她瞪眼罵道:「你這臭丫頭怎麼一醒過來就胡說八道。」

  江夕荷在池少霆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她看著王氏開口問道:「娘,女兒醒過來就聽見你向池大哥要一萬兩聘金,女兒沒有聽錯吧?」

  「沒錯。」

  「那女兒剛才所說的話也不是在胡說八道。」江夕荷一臉認真的看著她說:「池大哥是女兒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池大哥的話,女兒早在三天前就已經死在深山裡,屍身早被野獸啃食乾淨。女兒這條命是池大哥救的,即便池大哥要女兒以身相許女兒也無話可說,又怎能恩將仇報呢?」

  「什麼恩將仇報,誰叫你恩將仇報了?」王氏蹙眉道。

  「娘開口就向池大哥索要一萬兩,要池大哥去哪兒借這麼多錢?池大哥救了女兒,又送女兒回家,娘不感激也就罷了,竟還向他索要一萬兩,咱們這不是恩將仇報是什麼?」

  江夕荷一邊抹淚,一邊啜泣道,「所以女兒寧願不嫁,寧願到廟裡去做尼姑度一生,也不要拖累池大哥為了對女兒負責而背債萬兩。」

  「什麼背債萬兩?我說五千兩,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說好,一萬兩和五千兩又差沒多少,你少在這邊幫他哭窮。」王氏不以為然的撇唇道,一頓後又刻薄地說:「你都還沒嫁人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向著他?果然生女兒就是生個賠錢貨。」

  習慣王氏刻薄的嘴臉,江夕荷聽而不再的轉頭問池少霆,「池大哥,你有五千兩?」

  他們當初的確有討論過要給江家一些錢,權當她的買身錢,可是卻沒過論過數目。

  在她的想法裡,最多幾百兩就夠了,畢竟他現在的身分是個山野樵夫,也生不出那麼多錢來,可是他怎麼能一開口就管應五千兩呢?他難道不覺得這數目字配上他此刻的身分真的很不合理嗎?

  「沒有。」池少霆搖頭道。

  「沒有?」發出高亢驚叫聲的人是王氏。「那你先前說什麼知道了,你會準備好?」

  「我家有塊祖傳玉珮,我娘在世時跟我說過它很值錢,我打算拿它去當鋪當錢。雖然不知道它究竟能不能當到五千兩,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想辦法湊足五千兩來交給給你。」池少霆一臉誠懇與堅定。

  王氏傻眼,張口結舌的瞪著他,整個人呆若木雞。

  江夕荷見狀,差一點忍不住就要笑出來了

  「噗。」許氏倒是先笑了出來,只是笑聲裡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她看著池少霆,用著裝模作樣的尖細嗓音開口道,「什麼玉珮值五千兩這麼貴重啊,我這輩子可都沒見識過,你要不要拿出來借看一下,也讓我開開眼界?」

  「你在開什麼玩笑?」王氏終於回過神來,怒目而視的朝池少霆咬牙切齒道:「什麼玉珮值五千兩銀子你告訴我!」她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是京城裡一位王爺的玉珮。」池少霆說。

  一旁許氏臉上嘲諷的表情立即斂起,換上凝重而認真的神情,她情不自禁的上前問道:「什麼王爺?哪一位王爺?為什麼你們的祖傳玉珮會是王爺的玉珮?」身為官夫人的她自然知道王爺兩個字的輕重,不得不認真以對。

  「不知道。」池少霆很不負責任的丟出這三個字。

  「什麼叫不知道?」許氏有些氣急。

  「我娘沒告訴我。」

  「那你怎麼知道那是王爺的玉珮?」

  「我娘跟我說了玉珮的來歷。」

  「什麼來歷?」

  池少霆這回沒有再立刻回答她,而是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問她,「你為什麼要問這事?這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許氏被問得一愣,忍不住蹙起眉頭,不悅的對他說:「我是荷姐兒的嬸嬸。」

  「之前提到得罪張家得承受張家的怒火時,怎麼沒聽見你說是她的嬸嬸?」池少霆不客氣的直言諷刺她,一頓後又道:「況且你問再多,那玉珮不久之後也會成為當鋪的東西。」

  「你把那玉珮來歷說清楚,如果它真值錢,你也不必拿它去典當,直接拿那玉珮當聘禮就成。」許氏按捺下被他諷刺的怒氣對他說。

  「什麼?那不成。」王氏聞言立即激動的反對道。「我要那玉珮做什麼?還不如銀子實在。好,我不要一萬兩了,五千兩就五千兩,你趕緊把玉珮拿去典當,等五千兩湊齊了就來聚我女兒。」

  王氏說得極快,好像怕晚一點眼看就要到她手上的五千兩就會被許氏給搶走一樣。

  「二嫂——」許氏皺起眉頭,正想開口說什麼卻被王氏打斷。

  「好了,就這麼決定了,荷兒可是我的女兒。」王氏果斷的說,說完立即轉向池少霆作促道:「你快點去湊錢,快去快回。」深怕再讓他在這兒多待下去就會節外生枝。

  「二嫂,我覺得這事你還是和二哥商量一下比較好。」許氏迅速地開口說,明顯還沒打消她想指染那塊什麼王爺的玉珮的意圖。

  「不用了,二爺從不管荷兒的事,這事我能做主。」王氏難得硬氣,說得斬釘截鐵,隨後她又再次朝池少霆催促,「你還在發什麼呆?難道不想娶我女兒了?」

  「我去想辦法湊足五千兩聘金,你等我?」池少霆看向江夕荷,言下之意其實是在她這樣算不算成事了,如果算,我就真取五千兩來了。

  「池大哥,如果不足五千兩就算了,我不想恩將仇報的讓你救了我還得為我付出一切,四處舉債,負債累累。」江夕荷看著他說,意思就是告訴他,這錢不能來得太容易,得表現出是費了九生二虎之力才出來的。

  「你這臭丫頭說什麼呢?湊不出來他怎麼娶你,難道你真想嫁給張世凱公子做妾啊?我可不想養你一輩子。」王氏不滿的瞪了女兒一眼。

  「娘不必擔心,到時候女兒自會到廟裡去削髮為尼,青燈古佛伴此一生。」江夕荷對她說。

  「你這個臭丫頭氣死我了?」

  王氏聞言後怒不可抑,看著這個打小就惹她嫌、上不了心的女兒,再也忍不住的吐露心聲,對著她撂下狠話——

  「我告訴你,我辛辛苦將你養大不是為了讓你去當尼姑,而是為了等你長大出嫁能讓我收聘禮的!如果這家伙湊不到五千兩聘金來娶你的話,你就給我乖乖地嫁到張家去。如果連張家都嫌棄你,不要你,只要有人岀得起這五千兩聘金,不管是要娶你去做填房還是小妾,你都得給我嫁,不嫁也得嫁!」



【第九章】   啃饅頭,要迎夏

  不到半天的時間,二夫人王氏對其女兒在花廳裡所說的那席幾近冷血無情的話,已傳遍整個江家。

  江老夫人得知後,立即差人把二媳婦給叫了過去,狠狠地訓斥了她一頓,但最終結果也沒有制止她的「賣女兒」行為,因為她已從老大媳婦那裡得知荷丫頭已經失身的事。

  一個失身毀名節的丫頭竟還能值五千兩,這門生意……不是,這門親事她也覺得能行。

  至於老三媳婦在意的那個王爺的玉珮,誰又能保證那個山野樵夫說的話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好了,既是「祖傳」下來的,就表示那位王爺八成也早已作古,他們要那玉珮做什麼呢?還不如白花花的銀子實在。

  不得不說,江老夫人和王氏在這方面還挺像的,都一樣是薄情寡義又重利愛錢的主。

  江夕荷才懶得江家這些女人心裡各自在打些什麼算盤,回到庭芳苑自己的院子後,她先讓迎夏替她準備熱水,舒舒服服的從頭到腳冼了個熱水澡,又謝絕所有訪客,美美的睡上一覺。

  一覺醒來,外頭天已全黑,屋裡也不知在何時掌了燈,可見她睡得有多麼的沉。

  她不確定這是因為走了一個早上的路累了的關係,還是因為未來命運已改變放下心的關係,總之這一覺她睡得是從未有過的好,睡得心滿意足。

  睡飽了,就覺得肚子餓,她出聲喚道:「誰在外面?」


  「姑娘,你醒了。」迎夏應聲進屋。

  「我餓了,你幫我到廚房去看看有什麼吃的。」她吩咐道。

  「好。」迎夏應聲點頭,臉上神情卻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奇怪。

  江夕荷見狀也不急著問她,反正她現在都睡飽了,一會兒再吃飽兒,有得是時間。

  趁迎夏去端餐的時候,她站在自個兒的房間裡左右張望了一下,想看看有什麼東西是需要打包帶走的,不過看了半天好像還真沒什麼值錢或值得紀念的東西需要帶的。

  她妝奩內的東西不多,值錢的也沒幾樣,以池少霆不缺錢的身分,她未來應該也不會缺錢用才對。

  嗯,這些東西可以送給迎夏,那丫頭雖木訥,卻是守本份會做事的好丫頭,只可惜嫁給「樵夫」的她是不能順道將她帶走了,不然江家裡,她唯一想帶走的大概也只有這丫頭吧。

  飾品不需要,衣服倒是需要帶上幾件,只是這些紅紅綠綠、花枝招展的廣袖衣衫著實不適合樵夫之妻啊,要不要在回谷村之前,讓池少霆在城裡的成衣坊裡幫她買幾套平民百姓的穿著呢?

  不行,不行,她怎麼忘了為了籌那五千兩聘金的事,他們得表現出一貧如洗的模樣呢?

  看樣子她得將屋裡的東西全都打包了,凡是值錢用得上的,她都得做做樣子全部帶走,這才是一個懂得為自家打算的好妻子好媳婦。

  想罷,江夕荷立刻動了起來。

  她先找來一塊小布巾,將妝奩內的首飾一股腦的全倒出來,包起來,再找來一塊大布巾,將箱籠裡的衣裳全拿出來。

  「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去為她端回晚飯的迎夏訝異的問道。

  「打包行囊。」江夕荷答道,轉身面向迎夏時,卻瞬間就被她手上端來的晚餐吸引去全副的注意力。「那是什麼?」

  迎夏表情歉疚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端來的兩顆饅頭和兩碟小菜,然兒先將東西放到桌面上,這才柔聲開口道:「姑娘,時間已晚,廚房裡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吃了,姑娘就先湊合一下,吃點饅頭配點小菜。」

  江夕荷現在不需要問,也知道迎夏先前的臉色為何會顯得怪異了,因為眼前這吃食明明是就是下人的伙食配給,而不是給主子吃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迎夏。

  迎夏無以對。

  「迎夏,我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再次說道,語氣並不嚴肅卻很堅定。

  迎夏猶豫了一下才輕嘆了一口氣,道:「是二夫人的命令。」

  「命令什麼?給我吃下人的伙食?」江夕荷輕挑秀眉。

  迎夏搖頭,無奈的老實答道:「晚膳時間到的時候,奴婢見姑娘睡得熟便沒吵醒姑娘,去了一趟廚房想請廚娘替姑娘留些鰧食讓姑娘晩點醒來後再吃,不料卻讓剛巧路過的二夫人撞見,夫人聽見姑娘正在睡覺顯得很生氣,便對廚娘下令說既然姑娘睡著了就不必吃了,不必替姑娘留膳。」

  江夕荷忍不住冷笑,出聲嘲諷道:「她還真是我的好母親啊。」迎夏忍不住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姑娘會這麼諷刺二夫人。

  「不是說不必留嗎?那這些東西又是哪裡來的?」江夕荷看著桌上的饅頭和小菜問。

  「這是奴婢留給姑娘吃的。」迎夏說。

  「這是你的晚餐。」江夕荷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說。

  「奴婢能留給姑娘吃的也就只有這些,姑娘別嫌棄。」迎夏有些不好意思。

  「不嫌棄,怎麼會嫌棄呢?」江夕荷搖頭道。「你有這個心已經讓我很感動了,我看整個江家,唯一一個真心關心我的人也只有你這麼一個傻丫頭了。謝謝你了,迎夏。」

  「姑娘別這麼說,奴婢是姑娘的丫鬟,自當要為姑娘著想,要關心姑娘了,又怎能讓姑娘餓著肚子沒東西吃,自己卻先填飽肚子呢?」迎夏有些誠惶誠恐的搖頭道。

  「所以才說你是個傻丫頭。」江夕荷失笑的搖了搖頭。

  她走到桌邊拉張椅子坐下來,拍頭對她說:「迎夏,饅頭有兩個,咱們一人一個,你坐下來陪我一起吃。」

  「這不行,萬萬不行。」迎夏睜大雙眼使勁的搖頭道。

  「有什麼不行的?」

  「姑娘是金枝玉葉、是主子,奴婢只是個下人,哪有人和主子同桌而食的。」迎夏搖頭道。

  江夕荷看了她一眼,緩聲道:「你應該也聽說了吧?我就要嫁給一個山野樵夫了,未來可不再是什麼主子,而是尋常百姓。你在官家裡做奴婢,未來的吃穿用度、一舉一動可能比我還要講究,咱們同桌而食又有何不可?除非未來咱們有機會在外面遇見,你會瞧不起我這麼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村婦嗎,迎夏?」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當然不會了。」迎夏立刻回答道。「奴婢的爹娘弟妹也是尋常百姓,一樣是穿著粗布衣裳,在田地裡刨食、山林裡狩獵的老百姓,奴婢又怎會瞧不起爹娘,瞧不起姑娘呢?」

  「那就坐下來和我一起吃飯——不對,是啃饅頭。」江夕荷說道,說完自己覺得好笑就笑了起來。

  「姑娘感覺起來好像有些不一樣。」迎夏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的笑臉說道。

  「怎麼個不一樣?」江夕荷微笑問她。

  「奴婢也說不出來,就是覺得姑娘像很開心。」迎夏說著停頓了下來,然後出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著她。

  「有什麼話就直說沒有關係。」江夕荷對她說。

  「姑娘是真心想嫁給那樵夫嗎?奴婢聽說他長得又老又醜又很凶狠的樣子,姑娘不怕嗎?」迎夏好奇的問她。

  「你聽誰說他又老又醜又很凶狠的?」江夕荷整個哭笑不得。

  「奴婢聽春花說的。」

  「春花?」

  迎夏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後又老實承認道:「春花是聽迎春說的。」

  「迎春?」江夕荷愣了一愣,她還真的是好久沒聽見這個名字了。

  沒想到經過了那回的教訓之後,她竟然這麼快又在江家後院活躍了起來,甚至還敢再來置喙有關於她的事,當真是好了傷疤就忘了痛啊。

  「迎春說的話你也信?」她嘲諷道,「那丫頭向來愛慕虛榮,喜歡攀高踩低,在她眼中也只有身分尊貴或家財萬貫的人是長得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彬彬有禮的,其余的全是凡夫俗子、不堪入目。」

  像張世凱那人渣在迎春眼中就是英明神武、氣宇非凡了,呵。

  「迎春她其實人不壞,只是比較懶和比較愛銀子。」迎夏輕聲道。

  「算了,別提她了。」江夕荷搖頭道,「坐下來吃吧,你應該跟我一樣餓了。」

  迎夏點頭,有些拘謹的坐了下來,伸手接過姑娘遞給她的饅頭,有些羞澀的開口道:「謝謝姑娘。」

  「配點小菜,別只啃饅頭。」江夕荷指了指桌面上的兩碟小菜。

  「好。」迎夏點點頭。

  「等我離開這兒之後,你有什麼打算?」江荷邊吃邊問,絲毫沒有什麼寢不言,食不適的規矩。

  上輩子迎夏並沒有隨她嫁到張家,當初的她因自顧不暇也沒去注意這丫頭後來去了哪裡。

  迎夏老實的搖搖頭。「奴婢不知,主子要奴婢去哪,奴婢就去哪。」

  「你年歲也不小,可以嫁人了,沒打算贖身回家成親嫁人嗎?」江夕荷問她。

  「奴婢賣的是死契。」

  「是嗎?」江夕荷皺了皺眉頭。她原本還想如果迎夏想回家的話,她就厚著臉皮向池少霆要些銀兩送給她,沒想到迎夏當初賣的竟然是死契,這樣就無解了。

  「姑娘不必替奴婢擔心,奴婢到哪兒不是服侍人?」迎夏搖搖頭,卻是憂心忡忡的看著她,說:「倒是姑娘以後身邊就沒人服侍了,以後洗衣燒飯什麼都靠自己來,姑娘肯定會很辛苦。」

  「剛開始的確會辛苦些,不過習慣就好了。」江夕荷隨遇而安的微笑道。

  「如果奴婢可以跟姑娘一起去就好了,不過家裡多個吃飯的人,姑爺的家人恐怕會不太樂意。」迎夏說。

  「你姑爺家倒不是問題,問題在於江家放不放你跟我走。」江夕荷搖頭道。

  「二夫人收了姑爺那麼多聘金,難道連一個陪嫁的奴婢都不給嗎?」迎夏愕然的瞠大雙眼,有些難以置信。

  「以我娘那性子恐怕有些難,不過我會開口試試看。如果我娘同意,迎夏,你真的願意跟我走,隨我到那窮鄉僻壤之地去過苦日子嗎?」江夕荷認真的問她。

  「只要有地方住,有東西吃不會餓肚子,奴婢不怕苦日子。」迎夏點頭道。

  她覺得跟著姑娘挺好的,因為姑娘性子好,從不會隨意打罵下人或强人所難,她喜歡這樣的主子。

  「好,如果娘同意把你給我,你就跟著我吧,迎夏。」

*             *             *

  池少霆又過了五天之後才再登江家門。

  在這五天裡,江夕荷一直都待在庭芳苑裡拒絕會客,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有一堆不請自來的人硬闖進她房裡。

  那些人個個嘴上都說是來關心她的,來到她面前之後說的話卻全是奚落與嘲諷,尤其在池少霆又遲遲不現身的情況下,落井下石的嘴臉更是連遮都不遮掩了。

  她們大多數都認為池少霆被那五千兩的聘金給嚇跑了,當初會一口答應全是為了能夠脫身的權宜之計,壓根兒就沒打算要付那五千兩。

  少數人則是認為池少霆是有心無力,一輩子也湊不足五千兩,自然也就沒力法上門來娶她。

  總之不管是哪種認為,結果就是大家都認定她已經被那個池姓樵夫拋棄了,這輩子註定了是要給人做填房或小妾的命。

  迎夏大概是唯一一個有不同看法的人,因為只有貼身服侍姑娘的她知道,姑娘只有在人前才會顯露出愁眉苦臉、忐忑不安、垂頭喪氣的模樣,私底下卻是笑容滿面,時不時還會哼唱幾句她聽不懂的小調,開朗開心得不得了。

  第六日一早,江家大門被人敲響,原以為不會再出現的大鬍子樵夫池少霆帶著一臉疲憊的神情,風塵僕僕的帶了五千兩上江家求親了。

  江家嘩然。

  池少霆這回還是被人請到了江家正院的花廳,不過這回前來見他的可不只有江家三位夫人,還有江家大老爺江守財和二老爺江守富兩位老爺,三老爺因官務在身不在府內,因而才沒出現。

  各自入座後,王氏第一個迫不及待的率先開口。

  「五千兩帶來了嗎?」

  「二嫂,你急什麼呢?大哥和二哥都還沒說話呢。」

  許氏因得不到老夫人與大房的支持,二房又偏說不通地選擇要銀錢不要王爺玉珮因而正滿心不悅著,說話語氣便顯得有些尖酸刻薄。

  王氏瞄了她一眼,撇了撇唇,卻也沒有再開口說話,畢竟廳裡的確還有能做主的男人在,輪不到她們女人開口說話。

  不過她早與二爺說好了,不管如何一定要把這五千兩掌握在自己手裡,不然未來分家時,大房掌中饋可以偷藏銀子,三房當官有收不完的紅包謝禮,只有他們二房坐吃山空如何是好?

  二爺也與她有相同想法,有利於江家的事他們不會不從,唯獨要把屬於他們二房的銀子拿出來公用,他們夫妻倆是萬萬不可能妥協的。

  江守富輕咳一聲,開口朝池少霆問道:「你五千兩聘金準備好了嗎?」」夫妻倆一個樣,完全是換湯不換藥。

  「準備好了。」池少點頭答道

  江守富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脫口道:「快點拿來。」

  「二弟。」江家老大江守財有些看不過去的出聲警告,這迫不及待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傳出去江家還要不要臉啊?

  江守富訕然一笑,開口讓賢道:「大哥,這裡你最大,你說話,你說話。」

  江守財看了二弟一眼後,轉頭對池少霆說:「我是荷丫頭的大伯父,聽說你救了荷丫頭,是荷丫頭和我江家的恩人,我在此向你說聲謝謝。」一頓,他語氣忽然變得疾言厲色。

  「可是你毀了荷丫頭的名節這事卻不能輕易原諒!荷丫頭是我江家二房的嫡長女,是金枝玉葉,你一個山野樵夫根本就配不上她。我二弟媳是個婦道人家,心腸軟,聽說你願意負責就應了這門親事,在我看來,應該要立刻把你扭送官府治你個大罪才正確!」

  池少霆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有些像是被嚇呆了,也有些像是無動於衷、完全沒被威嚇到的樣子。

  江守財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不太滿意這效果。

  「你有沒有聽我的意思?」他問他,然後把話說得更明白些。「我們江家原是可以把你送進牢房的,我二弟妹卻只收你五千兩的賠罪禮,還同意把女兒嫁給你,你應該要感恩戴德懂嗎?」

  池少霆無言以對。

  這江家人厚顏無恥的程度還真是他生平僅見,完全就是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就對了。

  他救了他們家的女兒,他們一句謝謝就了事。他為保他們家女兒名節願出面提親求娶以示負責,結果他們卻要他賠上五千兩的「賠罪禮」,還要他「感恩戴德」,這種話他們怎麼說得出口啊?真是太無恥了。

  「你怎麼不說話?」江守財蹙眉道。

  「池大哥正在後悔當初根本就不應該救我。」江夕荷的聲音突然在花廳外響起,在眾人驚愕中一步步走進花廳裡。

  「荷兒,你怎麼來了?」王氏對女儿皺眉道。

  江夕荷看了她一眼,接著緩緩地看過江家在場的每一個人。

  「池大哥正在後悔當初根本就不應該救我。」她再次說道,「因為他救了人不被感激之外,還得賠上自己的祖傳玉珮,還得賠上自己的姻緣,還得四處舉債借錢,最後還得要對被救之人的家人『感恩戴德』,不然就會被扭送官府去坐牢,所以他正在後悔。我也一樣正在後悔,後悔當初為何不直接死在山林裡就好,免得拖累池大哥,讓咱們江家對他恩將仇報。」

  「住口!」江守財臉色難看的喝令她,然後轉頭對二弟怒責道,「你平日是怎麼教導她的?」

  江守富的臉色也很難看,被大哥怒責後,立刻轉向媳婦王氏,照本宣科的將怒氣發洩在她身上,斥責道:「你平日是怎麼教導她的?」

  王氏也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主,受了氣,直接就朝女兒那個罪魁禍首怒聲斥道:「誰讓你到這裡來的?誰讓你說話的?一點規矩都沒有!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還不快給我退下去。」

  江夕荷置若未聞,逕自轉身面向池少霆,開口道:「池大哥,我決定不嫁給你了,你回去吧,記得把借來的錢都還了,還有祖傳玉珮也記得要去贖回來。」

  王氏聞言,驚惶失色的立即朝她大叫道:「住口!你這臭丫頭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嫁不嫁這事不是由你來決定的,你還不給我閉嘴,過來這裡!」

  江夕荷轉頭看她然後搖了搖頭。她看著江家眾人,堅定的開口道:「爹、娘、大伯伯母,還有嬸嬸,咱們江家可以做恩將仇報之人,但是我江夕荷卻做不到。」

  說完,她突然伸手從頭頂上拔下一支髮簪,以尖銳的那頭抵著自己的脖子,把眾人嚇得大驚失色。

  「荷姐兒你要做什麼?別亂來,快把手放下來。」葉氏驚慌的朝她叫道。

  「胡鬧!」江守財臉色沉沉的怒道。

  「荷兒,別做傻事,聽的話,快把手放下來。」王氏則是臉色泛白,披嚇到有些渾身無力,說話的聲音因而顯得柔軟溫和。

  「丫頭,把手上的簪子放下。」江守富則是直接朝她下令。

  江家人中,唯有三夫人許氏不發一適,而是挑高了眉頭,興致勃勃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完全就是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模樣。

  池少霆驚疑不定的看著江夕荷,不知她這回是認真的,還是又在作戲,如果是作戲,一樣以死相脅的招數會有用嗎?如果不是……

  「夕荷姑娘,別做傻事。」他表情嚴肅的沉聲勸道。

  「池大哥你走吧,就當你沒救過我,如果有來生,夕荷來生再報你的救命之恩。」江夕荷一臉生無可戀的對他說。

  「不可以,我不同意!」王氏忍不住大聲叫道,她絕對無法接受煮熟的鴨子飛了的事。她迅速道,「荷兒,別做傻事,娘一切都聽你的,你隨時都可以跟他走,只要他留下五千兩的聘金就行。」

  「女兒不信娘,不信你們全部的人,你們總是說一套做一套。」江夕荷以一臉防備的表情看著他們搖頭道。

  「你這臭丫頭說什麼呢!」」王氏不由自主的罵道。

  「丫頭,那你說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們,相信爹和娘?」江守富沉聲問女儿,其實他比王氏還擔心那快要到手的五千兩就這麼飛了。

  「我要你們白紙黑字寫張切結書,保證以後不再找池大哥麻煩。」

  「可以。」江守富迫不及待地答應下來。

  「爹,女兒的話還沒有說完。」江荷差點忍不住就要翻白眼了。

  「你還有什麼條件?」

  「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想必今後爹娘也不會再理女兒這個不孝女了吧?」江夕荷看著眼前這對便宜爹娘,緩緩的說道,然後就見那兩人竟不約而同的頷首點頭,當真是薄情至極。

  因此,她接下來說的話,說起來也毫無心理負擔。她說:「既然爹娘都點頭了,那麼就請爹和娘在切結書上一並寫上與女兒斷絕關係的聲明。從今往後,我江夕荷與懷州懷安城江家再無任何瓜葛。」

  江守富這回略微遲疑了一下,轉頭看了妻子一眼,只見王氏毫不考慮的對他頷首,他也就不再猶豫了,直接開口點頭管道:「可以。」

  江守財則皺了皺眉頭,隱約覺得有些不妥,「荷丫頭,你想做什麼?」

  「想必大伯也不想江家有這麼一門窮得揭不開鍋的女婿,不想見到這個女婿在未來日子過不下去,打著江家的名號在處頭四處借錢過日子,或是四處借錢還債吧?」江夕荷看著他說。

  江守財聞言,眉頭不由自主的皺緊了些。

  江夕荷再添一把火,說:「說不定真到日子過不下去,侄女還得厚著臉皮帶著一家大小回來投奔——」

  江守富再也聽不下去,倏然起身道:「好了,不用說了,我現在就去書房寫那切結書。」

  「爹,等一下,女兒還有一個要求。」江夕荷喚住他。

  「你還有什麼要求?」江守富一整個後悔莫及,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要說那麼多,直接讓那樵夫把那五千兩交出來,帶著這個不孝女走就是了。

  「女兒要帶迎夏走。」

  「迎夏?」江守富一臉莫名的轉頭看向妻子。

  「臭丫頭身邊的一個丫鬟。」王氏先向他解釋,再對江夕荷說:「一個木訥嘴笨,長得又胖又醜的丫鬟也只有你稀罕,你要就帶走。」

  「那就請娘把迎夏的賣身契連同爹寫的切結書一起交給女兒吧。」江夕荷說。

  「可以。」王氏大方答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6-3 12:34 PM 編輯

【第十章 身分曝,定不負】

  白紙黑字,簽名,蓋手印,一手交錢,一手交切結書,江夕荷與江家自此親情恩義永斷。

  銀票到手後,江家二房夫妻顯得很開心,眉開眼笑地看著手上的五千兩銀票,遮都不遮掩他們此刻的愉悅神情。

  江夕荷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心裡卻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有種大局底定的感覺——她終於能脫離江家這個泥沼,永遠不再與江家這此薄情寡義的人扯上任何關係了,這真是太好、太棒了。

  既然斷親恩的文書已到手,江夕荷也懶得在此再浪費時間,直接轉身對接到通知提著包袱等在一旁的迎夏與池少霆開口道:「我們走吧。」

  在她身後,沒有一人不捨的出聲挽留她。

  「姑娘,你的東西都讓二夫人叫人强行留在庭芳苑裡了,他們只肯讓奴婢帶走了你和奴婢的幾件衣裳。」迎夏一臉歉疚的向她稟報道。

  江夕荷忍不住轉頭看向王氏,後者挑了下眉頭,絲毫不覺得羞愧,反倒理所當然的說——

  「你是要去做樵夫之妻,要去住的地方是深山野林、窮鄉僻壤,所以你在府裡用的東西、穿的衣裳都不再適合你以後的身分與生活。既然不適合就留下來給你四個妹妹用,她們用來正好合適。」

  江夕荷連一句話都不想再與她說,轉過頭再次對池少霆與迎夏說:「我們走吧。」說完不再停留,率先舉步往花廳外走去,卻意外被人堵在了花廳出入口處。

  「荷丫頭,你先別急著走。」出聲擋路的是江家三老爺,也是現任懷州太守的江守田。

  他並不是獨自一個人出現的,身旁還帶著兩個人,一個是化成灰江夕荷也能認得出來的張世凱,另一個人她也認得,因為同樣是張家人,卻是京城二房裡的張家人,名喚張世昌。

  與張世凱這個紈絝堂弟不同,張世昌是張家世字輩的領頭人之一,自小聰明絕頂受器重,進入官場後更是官運亨通。上輩子在她含恨而終前,聽說已是朝堂上的三品大員,頗受皇上倚重。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人怎麼會在這個時侯出現在這裡?他來這裡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江夕荷不動聲色的忖度著。

  張世昌的突然出現不僅讓江夕荷怔然不解,也讓池少霆不由自主的緊皺了下眉頭,只因為他也識得張世昌。

  張世昌是京城張家人,更是與他同年參加科考同榜的探花郎。

  那年若非自己這隻黑馬突然竄出壓他一頭的話,最風光的人就非這家伙莫屬了,二七出頭歲長得相貌堂堂,又是張家嫡系子弟的探花郎,有哪個姑娘不喜不愛啊?

  不像他雖是個狀元郎,年紀也輕,但生母是個商戶之女,親父雖是朝中新貴,家底卻太過薄弱,最重要的是爹不疼,繼母又對他心懷鬼胎,讓他始終處在一種尷尬又有些岌岌可危的地位之中,稍有眼力之人就不會將女兒許配給他,嫁入池家這麼個是非之地。

  現在這家伙不好好的待在京城裡,跑到這懷州來是有什麼目的嗎?

  「三弟,你怎麼回來了?」坐在花廳裡的江守財見狀訝然的出聲問道。「還有這兩位公子是?」對張世凱他只聽過其名,未見過其人,因而不識。

  「這位是京城張家的張世昌大人,這位是張世凱世侄。兩位,這是我大哥江守財,二哥江守富。」江守田為雙方做了簡單的介紹。

  京城張家的張世昌大人?

  江家老大和老二兄弟倆面面相覷,有些惴惴不安了起來,他們不知道這位大人突然來江家有何貴幹?難道是為了他們毀婚之事來的嗎?

  張世昌大概看出他們的不安與疑慮,主動用著和善的面容與語氣開口道「不需要叫大人這麼見外,我和世凱是兄弟,等他娶了貴府千金之後,你們可都是我的長輩,所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此話一出,江家兩兄弟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當,尤其是二老爺江守富更是不由自主的伸手壓在剛剛才揣進懷裡,還沒有焐熱的五千兩銀票上,擔心它們下一刻就會不翼而飛。

  「聽太守大人剛說的話,想必這位就是夕荷姑娘,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兒吧?」張世凱走到江夕荷面前,色迷迷的打量著她說道。

  不知是不是受前世陰影的影響,江夕荷忍不住的往後退,直到背後猛然撞到人才不得不停下退後的腳步,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意識對張世凱有多厭惡與畏懼。

  她轉頭看了一下被自己撞到的人,發現是池少霆之後,突然間整個人整顆心都安穩了下來。

  「我的確是叫江夕荷,但卻不是江家人,更不是這位公子你的未婚妻,請這位公子慎言。」她冷漠的開口對張世凱說。

  「不是江家人是什麼意思?」張世凱轉頭問在場的江家眾人。

  江守田也是一臉莫名,他嚴肅的沉聲問道:「大哥、二哥,荷丫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二弟,你自己跟三弟解釋。」江守財一點也不想攬這責任,直接將問題丟給老二。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嗎?那丫頭堅決要嫁那樵夫,她要嫁我就給她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所以從今以後她就不再是江家的人了。」江守富眼神飄移,避重就輕的說。

  「二哥怎不說你和二嫂是為了收那樵夫五千兩的聘金才同意與荷姐兒斷絕親情關系的?」三夫人許氏忍不住開口嘲諷道。

  「不斷絕關係,難道弟妹願意讓那樵夫未來三不五時的上門借錢還債,還是願意讓他打著三弟的名義,四處借錢騙吃騙喝的?我這不是在為大家著想嗎?」江守富挺直背登,說得義正詞嚴。

  「所以你和荷丫頭斷絕了父女關係?」江守田滿臉嚴肅。

  「是江家和荷姐兒斷絕了一切關係,白紙黑字,簽名蓋手印。」許氏糾正夫婿。

  江守田臉色難看的轉頭對江守財說:「大哥,你怎麼由著二哥胡鬧也不阻止?」

  江守財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反問他,「你在做什麼決定的時候,曾聽過我的阻止嗎?」

  「我和二哥不一樣!」

  「不都一樣是我弟弟,你們當我是兄長嗎?」

  江守田聽了臉都黑了。

  一旁的江夕荷卻差點沒笑出來。江家人當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就是標準的一丘之貉,沒有一個好人的,不過這一切都已經與她無關了。

  「池大哥,咱們走吧。」她轉頭對池少霆說。

  「嗯。」池少霆點頭應聲。他也看膩這些無情無義又自私自利的江家人嘴臉了。

  「等一下,誰讓你走了,我的媳婦兒?」張世凱突然痞痞的橫插到他們面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回池少霆未再讓江夕荷出頭,而是一步上前的擋在她面前,挺身面對張世凱。

  「讓開。」他冷冷地開口說。

  「你又是什麼東西,膽敢跟小爺這樣說話?」張世凱挑高眉頭道,隨即臉色一變,凶狠暴戾的朝他咆哮道:「滾開!」

  池少霆面不改色的看著他,絲毫未被他的凶狠給嚇到。

  他的沉穩冷靜倒是令張世凱有些意外的皺了下眉頭,但卻依然未將他放在眼中。

  在他眼裡,這穿著粗布衣,留著大鬍子,一看就是個沒權沒勢沒銀子的窮老百姓不過是隻螻蟻罷了,是生是死還不是隨他張大少爺高興。

  「叫你滾你沒聽到嗎?」他瞇眼道。

  「我是人,有雙腳,用走不用滾的。」池少霆平心靜氣的開口答道。「倒是閣下,難道沒聽過好狗不擋路嗎?」

  「你!」張世凱臉色劇變,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隻螻蟻譏諷為狗。

  他怒目而視的蹬著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整個人怒火中燒,但最後卻是怒極反笑。

  「不錯啊,膽子夠大啊,難怪敢來跟本少爺搶媳婦兒。難道沒有人跟你說過,膽子大卻沒眼力就等於找死嗎?而且不僅你自己死,你全家都得陪葬,知道嗎?」他陰森森的對池少霆瞇眼微笑道。

  「本朝律法殺人奪命,他日我若真死非命,閣下今日之所言皆可成為呈堂證供而伏誅於後。」池少霆面不改色的說。

  張世凱一聽,怒火一下子就竄了上來,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你說什麼?誰能幫你作證,誰敢幫你作證?!」他怒不可遏的吼道,狠毒暴虐的目光從江家人臉上一個一個的掠過。

  「我敢。」江夕荷以一臉堅定無畏的表情開口答道。

  「你?哈哈哈……」張世凱像是聽見什麼大笑話般的哈哈大笑出聲。「等你成為本少爺的女人之後,我看你還敢不敢開口說一個字!」

  「我寧願一死,也絕不會成為你的任何人。」江夕荷斬釘截鐵的誓言道。

  「我張世凱看上的女人,就算是死也只會死在我身下,死在我懷裡。」張世凱殘忍而淫邪的道。

  「我不信這天下會沒有王法,任你胡作非為。」池少霆說。

  「王法?在這懷州我就是王法,張家就是王法!」張世凱在懷州囂張慣了,大逆不道的話隨口就說,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一旁的張世昌和江守田卻都變了臉色。

  「世凱,別亂說話。」張世昌朝他喝令道。

  「張公子,請慎言。」江守田皺眉說。

  沒理那兩人對張世凱的喝令與制止,池少霆冷笑一聲,道:「在這懷州張家就是王法?我以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士;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道這懷州已不是皇上的王土?還是這天下已改成姓張——」

  「住口!」張世昌面無血色的大聲打斷他,目光冷厲的緊盯著他問道:「你到底是誰?能夠說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士;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些話的人絕不會是什麼山野樵夫。你宄竟是誰,要如此曲解陷害我張家對聖上和朝廷的一片赤誠與忠心?」

  「曲解?陷害?」池少霆嘲諷出聲,「難道剛才說出『在這懷州我就是王法,張家就是王法』的人不是你們張家人嗎?」

  「我這堂弟自小不愛讀書,平日只會吃喝玩樂,根本不知所謂,所說的話自然當不得真。」張世昌說。

  「張探花愛詭辯的性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池少霆譏諷道。

  張世昌瞬間瞠大雙眼,表情驚疑不定,只因為曾經也有個人嘲諷過他說他愛詭辯,那人說話的語氣幾乎與眼前這人一模一樣,連聲音都很相像,可是那個人在幾年前就已經不在這世上了,不是嗎?

  但是為什麼他愈看眼前這個人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僅是因為他所說的話,或是他說話的語氣和聲音,還有那雙漆黑如墨,一樣煙炯有神,流光溢彩的俊眸……

  張世昌目不轉睛的緊盯著池少霆的臉看,愈看愈震驚,愈看愈難以置信。

  「不可能,那個人已經死了,你不可能是他。」他喃喃自語的搖頭道,拒絕相信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二哥,這家伙究竟是什麼人?」張世凱開口問堂哥,陰毒目光須臾未從池少霆臉上移開。他一定要讓這小子死無葬身之地。

  張世昌沒理他,逕自瞪著池少霆看了半響之後,終於忍不住以試探的語氣問:「池少霆?」

  池少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既沒承認也沒否認。他轉頭對江夕荷說:「咱們走吧。」

  江夕荷點點頭,領路往花廳外走去。

  「站住!」

  張世凱欲阻止他們離開,卻讓張世昌伸手阻擋了下來,然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三人離去。

  「二哥,你為什麼要阻止我、不讓我攔住他們?」他怒氣衝衝的問道,「那家伙膽敢不將咱們張家、不將我放在眼裡,我定要他死——」

  「住嘴!」張世昌倏然朝他怒喝道。

  「二哥?」張世凱呆呆地看著他,有些不相信他會在外人面前這樣斥喝他。

  「那家伙不是你惹得起的,你若想繼續過著現今這種無憂無慮、橫行霸道的生活,最好離他遠一點。」張世語氣稍微和緩些的給堂弟忠告。

  「那家伙到底是誰,我惹不起,難道咱們張家也惹不起嗎?」張世凱眉頭緊蹙,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一個能夠死而復生的家伙,誰也惹不起。」張世昌望著池少霆離去的方向,表情晦暗不明。

  「他到底是誰?」張世凱還是沒聽懂。

  「大靖史上最年輕的狀元郎。」張世昌告訴他。

  「誰?」張世凱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因為他聽說過這個人,也知道這個人已經死了。二哥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還是自己聽錯了?他記得大靖史上最年輕的那個狀元郎名叫——

  「池少霆。」

*             *             *

  「「抱歉,因為我的關係讓你曝露了身分。」

  走出江家大門後,江夕荷第一時間便開口向池少霆致歉,她知道他隱姓埋名藏身於山野小村子裡定有其目的,而今卻因她的關係曝露了身分,這讓她深感愧疚,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壞了他什麼計劃之類的。

  「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客氣。」池少霆搖頭道,「況且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是什麼時候了?」江夕荷愣然問道。

  「我未死的消息傳出去的時候。」池少霆說。

  江夕荷眨了眨眼,自動解讀道:「意思就是你回京城池家了?」

  池少霆看了她一眼,糾正她,「不是我,是我們倆。」

  江夕荷頓時露出一張苦瓜臉,自言自語道:「我才剛從江家的泥沼中脫身,難道這麼快就又要掉進池家的泥沼裡了嗎?」

  「泥沼?」池少霆輕笑了一聲,點頭道:「這個說法還挺合適的。」

  「那你要不要大發慈悲,就別拉我進池家那泥沼了?」江夕荷希冀的看著他。

  「你這是打算過河折橋?」池少霆似笑非笑的挑高眉。

  「沒,絕對沒有。」江荷堅定的搖頭道,一臉正氣凜然的表情。「不過咱們現在去哪兒啊?不會是直接就出發去京城吧?」

  「不會,咱們還會在谷村里待上一段時間。」

  「太好了。」江之荷頓時鬆了一口氣。「對了,回村之前我想採買點東西,你身上還有銀子吧?」

  「你要買什麼?」池少霆問她。

  「衣裳、食物、鍋碗瓢盆啥的,我那天看咱們家徒四壁,什麼都缺的感覺。喔,對了,這是迎夏,我身邊的丫鬟,也是在江家中唯一真心對待我的人,她以後都會跟著我,所以咱們還得買些棉花替她做床被子才行。」江夕荷向他介紹迎夏。

  池少霆因她那句「咱們家」而不由自主的微揚嘴角。

  「需要些什麼,一會兒你跟店裡夥計說一聲就行了,他們會負責將東西送到谷村給咱們。」他對她說。

  「這裡還有貨送到府的服務?」江夕荷驚訝的問。

  「服務是什麼意思?」池少霆不解的看向她。

  「喔,就是客人上門跟店家買東西,店家還會負責把客人所買的東西運送到客人府上的意思。」一頓,江夕荷又補充了一句,「我指的是遠距離的運送,就像幫咱們送貨到谷村這樣。」

  「一般大戶人家自有人會把主子所買的東西送回府,尋常百姓大多買了自己扛回家,要店家送貨除非是大訂單,否則沒這樣的服務。」池少霆現學現用。

  「那你怎麼說店裡的夥計會幫咱們將東西送到谷村?」

  「是自家的鋪子。」

  「你的鋪子?」江夕荷雙眼發亮。

  「外祖家的。」

  「那就不是咱們的了。」江夕荷有些頹然喪氣。「看樣子咱們得自己創業掙家產了,任重而道遠啊。」

  「你要銀兩跟我說就行,錢我這裡有。」

  「外祖家給的?」

  「莊家有自己的錢莊,去那儿領就有了。」

  「那畢竟是莊家的,不是咱們的,咱們總不能輩子靠外祖家,永遠向外祖家伸手要錢花吧?」

  「舅舅他們不缺銀子。」

  「但他們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咱們這般用得理所當然總是不太好,況且人心隔肚皮——我說的不是你舅舅他們,而是或許有其它人他們會看不順眼,會心裡不平衡,覺得你憑什麼用莊家的錢,你又不姓莊,不是莊家人是不是?所以咱們還是得想辦法自己掙錢,手上有自己的錢,不求人,心不慌,不是嗎?」

  池少霆原本不介意的神情慢慢變得認真,他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慎重的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會和莊伯討論這件事,讓莊伯幫咱們出個主意。」

  「何須麻煩莊伯。」

  江夕荷說的是肯定句,池少霆卻把它當成了疑問句,解釋的對她說:「我對經商之事不在行,莊伯自小生長在莊家,又替大舅管過十年商鋪,一定比咱們懂得多,主意也多。」

  江夕荷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說:「你不在行,不代表我也不在行啊。」

  「你?」池少霆懷疑地看著她。

  「怎麼,不相信嗎?」江夕荷挑高秀眉。

  「先別問我相不相信,先問你身邊的丫鬟相不相信吧。」池少霆說。

  江夕荷轉頭看向迎夏,只見後者正以一臉說不出的驚訝與訝異的表情看著她。

  「迎夏,你這是怎麼了?我說我懂得經商之事就這麼令人難以置信嗎?」她有些哭笑不得的說。

  迎夏毫不猶豫的用力點頭,老實得讓江夕荷無言以對。

  「為什麼這麼難以置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也許我天生就對經商之事特別敏銳,是個商道高手啊,這事怎麼就這麼念人難以置信了?」江荷不服氣。

  「可是姑娘,奴婢服侍你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你對經商之事流露過任何一絲一毫的興趣啊。」迎夏一臉無辜的回答道。

  「我那是隱忍,在江家太過出色那就是找死的行為,尤其是生長在江家二房裡,懂嗎?」江夕荷一本正經的告訴她。

  迎夏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著姑娘點了點頭。她只是木訥並不笨,聽姑娘這麼一說,再仔細的一想便已明白一切。

  江家的確非良善之地,主子們一個個自私自利、親情淡薄,奴才們似乎也一個一個的有樣學樣,讓不喜歡這樣的她只能愈來愈沉默寡言。

  她一直覺得姑娘很可憐,比終生賣身為奴之前,即便生活困苦,經常吃不飽穿不暖,但至少爹娘一直都待她極好,一直都是真心的疼愛關心她,不像姑娘連生病病得都快要死了,二老爺和二夫人都鮮少到庭芳苑裡來探望姑娘,更別提什麼擔憂或者是心疼難過了。

  不過讓她想不到的是始終不吭聲、溫溫順順、逆來順受,甚至被府內下人私下戲稱為小白花的姑娘竟早看明白江家人的一切而有所防範,真是太讓她意外了。

  看樣子江家中最聰明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姑娘,江家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的了解姑娘,今日他們用五千兩賣了姑娘,來日必定會後悔今日的決定,悔不當初。

  「你真對經商之事有興趣,真想做生意?」池少霆若有所思的看著江夕荷,慎重其事的問她。

  「不管我有沒有興趣,你不覺得咱們倆一定要有一個人懂得如何賺錢營生嗎?」江夕荷表情認真的看著他。「我與娘家已斷絕關係,你和池家關係也不好,雖說還有外祖家可以依靠,但畢竟咱們倆都是外姓人,也不能一輩子都靠莊家啊,況且俗話說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是靠自己最好。」

  「我怎麼沒聽過這話?」池少霆忍不住插口道。

  「我隨便說說,你別這麼認真行嗎?況且,這是重點嗎?」江夕荷忍不住朝他翻了個大白眼。

  「噗!」一旁的迎夏見狀,一時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覺得姑娘在離開江家之後,整個人似於都變得活潑有趣了起來。
  她正捂摀著嘴偷笑時,準姑爺卻突然轉頭看了她一眼,銳利的目光嚇得她立即收斂笑容,渾身發僵。

  江夕荷注意到這一幕,忍不住白了池少霆一眼,對他說:「你別嚇我的丫鬟,不知道你蓄著大鬍子的模樣很凶惡嗎?」

  「我?凶惡?」池少霆錯愕的看著她,又看向她身邊的迎夏,只見她們主僕倆都在點頭,讓他頓時無言以對。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蓄著胡鬍子的臉,有些難以相信有一天竟會有人「凶惡」兩個字來形容他,因為以往別人提到他的長相時,太多會用文質彬彬、玉樹臨風、美如冠玉這類的形容詞,不管是凶還是惡字都與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他只不過是多蓄了鬍子而已,差別真有那麼大嗎?

  「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沒理會他的大受打擊,江夕荷言歸正傳的說,「既然咱們倆要成親做夫妻共組一個家,那麼就得好好的為這個家做打算。你身負功名,回京城之後必定會入朝堂為官走仕途,那是多麼勞心的一條路,不用我說你自己應該也知道。因此行商賺錢之事自然該由我來擔著,因為家是兩個人共同擁有的,總不能什麼事都靠你一個人,是吧?」

  「我是男人。」池少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感覺心跳莫名的加快了許多,心也熱了起來,然後熱度迅速蔓延至全身。

  「但我卻不是一個只會靠男人的女人。」江夕荷堅定的回視著他,「況且你要娶的也不是一個只會拖累你的妻子,而是個能幫助你的妻子不是嗎?」

  「謝謝。」池少霆對她說,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啞。

  「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客氣。」江夕荷搖頭道,頓後又調皮的對他嘴一笑道:「這是你剛才對我說的話,現在原封不動還給你。」

  池少霆沒有笑,而是一臉嚴肅的看著她,然後鄭重其事的向她承諾道:「卿不負我,我必憐卿,今生今世定不負。」



【第十一章】   三道菜,嫁人了

  去了一趟莊家經營的酒摟,將江夕荷所要採買的東西條列給那裡的掌櫃,交給他們去辦之後,池少霆便點上了一桌的酒摟招牌菜,解決他們的午餐。

  江夕荷和迎夏都是第一回上酒樓吃飯,迎夏吃得那是眉開眼笑,一張嘴除了吃東西沒停過外,那咧嘴的笑意也沒停過。

  相較她,江夕荷卻是吃得眉頭輕蹙,心不在焉的,整個吃飯過程都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麼,讓一直努心想謹守食不言、寢不語的池少霆忍不住破了功。

  「不好吃嗎?」他出聲問她。

  江夕荷輕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迎夏也抬頭看了過來。

  「你吃得眉頭深鎖。」池少霆解釋他會有此一問的原因,旋即又問了她一次,「這些菜不好吃嗎?」

  江夕荷放下手上的筷子,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卻是先轉問迎夏,「迎夏,你覺得這些菜好吃嗎?」

  「好吃。」迎夏立刻點頭如搗蒜。「姑娘,奴婢這一生中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萊,真的是太好吃了!」

  「是這樣嗎?可是我卻覺得很普通。」江夕荷緩聲道,令在場另外兩人皆是一臉錯愕的表情。

  「普通?」池少霆愕然重複她的評語,心想如果這話被三位舅舅和這酒樓的掌櫃聽見了,他們不翻臉才怪。

  「姑娘,這麼好吃的菜怎麼會普通呢?」迎夏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咱們在府裡吃的根本不及這兒的一半!」

  「我沒拿它與江家的飯萊相比,而是以開店做生意的標準來衡量。」江夕荷說。

  「你常上酒樓吃飯?」池少霆懷疑地問她。

  「這是姑娘第一次上酒樓吃飯。」迎夏一句適就將她出賣了。

  「就是因為之前都沒上過酒樓吃飯,我才會一直以為酒樓裡賣的飯菜肯定特別好吃,要不就是別具風味,怎知結果卻是這樣的普通。」江夕荷回答得理直氣壯。

  「賓悅樓不僅在懷安城內首屈一指,更是名聞遐邇,聽說還有不少老饕不遠千里而來,只為吃這一桌賓悅樓的招牌菜。」池少霆告訴她這個不爭的事實,也讓她知道她的以為很不靠譜。

  「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這些菜色的味道太過普通,拿它們當招牌菜實在是太過名不符實了。」江荷搖頭晃腦的說道,臉上滿是嫌棄之色。

  「照姑娘這話,要怎樣才叫做名符其實?」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包廂外響起,隨後包廂被推開,賓悅樓的掌櫃有些怒不可抑的走進來,冒火的雙眼筆直的瞪著江夕荷。

  「李叔,不可無禮」池少霆出聲喝止。他雖非莊家人,但身為莊家表少爺也算半個主子,自是有權喝令莊家的下屬。

  「表少爺,對不住了,不過這賓悅樓是三老爺和小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經營起來,擁有現今的名聲與成就的,小的絕不容許有人輕蔑咱們酒樓,三言兩語就否定了咱們酒樓的招牌菜。」李掌櫃一臉嚴肅的說。

  「掌櫃大叔,我並沒有輕蔑或否定你們的努力,只是覺得這些菜色普通了點,拿它們做招牌菜並不能真正的讓酒樓賺大錢。」江夕荷柔聲解釋道。

  李掌櫃瞬間沉默了下來,因為賓悅樓在莊家眾多產業中的收益的確一直都是排在中下,無論他多麼努力經營,每年結算時的營收總是突破不了那個瓶頸。

  「掌櫃大叔不說話是不是已經承認了我說得沒錯?」江夕荷微笑問道。

  池少霆好奇的看著他們,想聽李掌櫃怎麼說,因為對經商之事他真的不在行。

  在他看來,賓悅樓總是高朋滿座、座無虛席的,生意如此之好又怎麼可能賺不了大錢呢?

  「姑娘說得沒錯,但綜觀做酒樓賣吃食的,生意好過咱們悅賓樓的也寥寥無幾。」李掌櫃沒有否認她說的話,卻也不承認自家酒樓的招牌菜有她說的那麼普通,如若真普通,酒樓的生意又怎會在同行間名列前茅呢?

  「掌櫃大叔,我記得我說的只是不能真正的賺大錢,並沒說酒樓生意不好啊。」江夕荷笑聲道。

  李掌櫃頓時無話可說。

  「你突然說這些是不是有什麼建議要拾李叔的?」池少霆出聲問她,覺得她應該不是一個無的放矢之人。

  江夕荷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自信滿滿的說:「我先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對經商之事挺在行的嗎?我就趁這機會給你開開眼界好了。」

  池少霆瞬間挑高了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拭目以待。」

  江夕荷朝他自信的一笑後,轉頭對李掌櫃說:「掌櫃大叔有沒有絕對信得過的太廚師傅?我這兒有三張食譜可以做為酒樓的招牌菜,你要不要先讓師傅將這三道菜做出來過味道之後,咱們再進一步詳談?」

  李掌櫃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向表少爺。雖然他知道這位姑娘是表少爺的未婚妻,也算得上是自己人,可是可以做為招牌菜的食譜——先不說真假,是可以隨便給人的嗎?他真的能收嗎?

  池少霆朝他點了點頭,道:「先照江姑娘的話做,如果真能行,事後李叔再將此事稟報給舅舅他們知道便行,舅舅他們自會有所定奪。」

  李掌櫃點點頭,轉頭對江夕荷說「那就有勞江姑娘了。」

  李掌櫃吩咐小二送來文房四寶,迎夏立刻上前收拾桌面,為姑娘展紙、磨墨,待墨濃度適中後,江夕荷提筆醮墨,落筆書寫食譜,一手工整漂亮的簪花小楷躍然於紙上,瞬間驚艷了池少霆。

  「上頭有明確的材料與做法,掌櫃大叔千萬要將這食譜收好,一旦不小心流傳出去,這三道菜就算再好吃也不值錢了。」江夕荷將寫好的食道交給李掌櫃時認真的交代他。

  「自然,請江姑娘放心。」李掌櫃慎重其事的點去應道。

  李掌櫃轉身去安排做菜的事,再度留下他們主僕三人在包廂裡。

  迎夏對自家姑娘三不五時就出人意表的表現早已見怪不怪,甚至習以為常了,因而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倒是池少霆始終目不轉睛的看著江夕荷,好像她臉上長了朵花似的,讓江夕荷忍不住朝他睨了一眼問道:「我臉上是不是長了朵花?」

  「什麼意思?」池少霆不解的問。

  「若不是長了花,你為何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江夕荷聳肩道。

  一旁的迎夏聞言後拼命的忍笑,覺得她家姑娘真是太有趣了,準姑爺完全不是姑娘的對手。

  「我只是沒想到你如此多才多藝,不僅懂廚藝,還寫了一手這麼漂亮的字。」池少霆正經的答道。

  「我的才藝多不勝數,這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江夕荷大言不慚。

  池少霆瞬間就被她逗笑了出來。「我會拭目以待的。」」他笑聲道。

  賓悅的招牌菜普通,下酒的小菜倒是還不錯,江夕荷拿它們當零嘴配茶吃了好些之後,李掌櫃這才帶著三名與他一樣神情激動的廚房師傅,小心翼翼的端著三盤菜進包廂。

  那三盤菜不用看,江夕荷光是聞那飄散在空氣中的香氣與辣味就知道是她所寫下的那三道食譜料理——魚香肉絲、水煮肉片和麻婆豆腐。

  這三樣都是下飯的好料理,最重要的是食材普通又不貴,花點錢人人吃得起,這才叫做招牌好菜。

  「江姑娘,你嚐嚐是不是這個味道?」李掌櫃激動到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了起來。

  他作夢都沒想過,明明看起來都是些普通又廉價的食材,只是煮法不同,配料不同,卻能煮出完全不一樣美味佳肴,光憑這三道菜,他就已經能預料未來酒樓門庭若市的現象了。

  表少爺的未婚妻絕對是他們賓悅樓的大貴人啊。

  江夕荷拿起筷子,分別試了下三盤菜的味道,然後點了點頭,慢條斯理的開口評道:「大致上是這個味道沒錯,不過麻婆豆腐這道菜可以稍微煮久一些,讓湯汁的味道能浸入豆腐會更香。這道水煮肉片最後澆的熱油好像燒得有點不夠熱,蒜末的香味沒熗出來。魚香肉絲很不錯,完全煮出我想要的好味道了。」

  「多謝江姑娘指教。」李簞櫃滿臉感激的朝她抱拳躬身道然後轉頭對那三名掌杓師傅道:「你們聽清楚江姑娘說的話沒?」

  「聽渣楚了。」三名師傅異口同聲道,學自家掌櫃的也朝江夕荷抱拳躬身。「多謝江姑娘指教。」

  「不客氣。」江夕荷起身回禮。

  「你們先下去吧。」李掌櫃對那三人道,待那三人退出包廂後,他搓了搓手,露出些許諂媚的神情,滿懷期望的看著江夕荷,說,「江姑娘,你先前說進一步詳談?」

  「這三道招牌菜掌櫃大叔可滿意?」江夕荷笑咪咪的看著他,不答反問。

  「滿意,滿意,滿意。」李掌櫃立刻點頭如搗蒜的連說了三遍滿意。「江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會向東家如實稟報。」

  江夕荷得意的看了池少霆一眼,一副看見沒的表情。

  池少霆眼泛笑意,覺得她孩子氣的模樣既好笑又可愛。

  「你對這酒樓有什麼建議要給李叔的,你還是快點說吧,沒見李叔都著急到滿頭大汗了?」他對她說。

  「不急、不急,江姑娘慢慢來便可,不趕時間。」李掌櫃趕緊搖頭道。

  江夕荷笑了一下,對他說:「掌櫃大叔先坐下來,咱們慢慢談,因為這事我說快了你可能也聽不太懂,我還真得慢慢來、慢慢說才行。」

  「好,那就有勞江姑娘指教了。」

  因為在賓悅樓裡耗去了不少時間,後來李掌櫃乾脆找來三匹馬,兩匹馱人,一匹馱貨,直接送他們去谷村。

  江夕荷自然是與池少霆共騎,迎夏則與悅賓樓的一名夥計共騎,那夥計長得瘦削,又足足高了迎夏一個頭,兩個人站在一起實在是很有喜感。

  另一名夥計則單獨騎乘一匹馬,負責運送江夕荷指名要採買的那一堆東西。

  五個人三匹馬幾乎是踩著天邊最後一道晚霞入村的。

  因天色已晚,回城之路遙遠又不安全,那兩名夥計只得留下來過夜。

  池少霆家只有三間廂房,池少霆與莊伯各住一間,另一間是伍師傅住的,伍師傅人不在此地,借給那兩名酒樓夥計住正好,不過江夕荷和迎夏主僕倆就沒地方睡覺了。

  以前江夕荷在此借住兩晚時,池少霆君子風度的將廂房讓出來,自己去住伍師傅的星子,可如今伍師傅的屋子也住了人,總不能要他去和聽說睡覺很會打呼的莊伯睡一間吧?

  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委屈她們主僕倆到谷村一戶老獵戶人家裡叨擾一晚。

  江夕荷沒意見,離開江家那個泥沼之地後,不管是要她住茅屋或是睡柴房,她都甘之如飴,因為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憑她的能力,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未來會沒好日子可過。

  老獵戶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但家裡只有一對老夫妻,並未與兒孫居住在一起生活,嫁出去的女兒不說,三個兒子除了老二一家在城裡開了間鋪子而住在懷安城裡,餘下兩個兒子都住在谷村裡,擁有各自的屋舍,平日都很孝敬兩老,可以說是家和萬事興的福氣人家。

  晚上江夕荷和迎夏同房,雖然睡在陌生人家裡,四周環境陌生,但她卻睡得很安穩,就像是回到兩輩子前尚未穿越時一樣,睡到非要有人叫她起床,她才會從深沉的睡眠中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姑娘,該起來準備了。」

  耳邊響起迎夏的聲音,忽遠忽近又恍恍惚惚的,她左耳進右耳出,翻個身,繼續睡。

  「姑娘、姑娘,改起床了,你該起來做準備了。」

  聲音不斷地侵擾進耳朵裡,讓江夕荷不得不閉著眼睛喃喃地應道:「好。」然後繼續睡。

  「姑娘,你再不起來,花婆婆就要進到房裡來叫你起床了。」

  江夕荷倏然睜開眼睛,終於想起了自己此刻正借住在花姓老獵戶家裡的事。

  她掙扎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回想起剛才迎夏叫她起床時所說的話。

  「迎夏,你剛剛叫我起來準備什麼?」她開口問道。

  「做新娘子。」迎夏對她咧嘴一笑。

  「什麼意思?」江夕荷眨了眨眼睛,還沒有完全清醒。

  迎夏失笑。「姑娘這是還沒睡醒是不是?做新娘子還能有什麼意思,就是姑娘今天要做新娘子嫁給池公子的意思——不對,從今天開始要叫姑爺了。」

  江夕荷眨了眨眼,然後慢慢地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姑娘別發呆了,快點起來梳冼,花婆婆已經替姑娘燒了熱水,奴婢去將熱水提過來,等姑娘梳洗之後,花婆婆還要替姑娘梳妝換穿衣,沒時間耽擱了。」迎夏催促她道。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今天是我成親之日?」江夕荷眨了眨眼,終於回過神來疑惑的問迎夏。

  「姑爺說姑娘這陣子經歷的事太多,勞費心神太多,所以成親的事就別讓姑娘操煩了,姑娘只需要等著做新娘上花轎就行了。」迎夏照本宣科的把池少霆昨日在賓悅樓裡告訴她的話說岀來。

  「我是當事人,他好歹也該通知一聲吧?就不怕我反悔不嫁嗎?」江夕荷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姑娘不就是為了堅持要嫁紿姑爺,這才與二老爺、二夫人和江家斷絕關係的嗎?姑娘又怎會反悔不嫁姑爺?」迎夏茫然不解。

  江夕荷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放棄了解釋。「不是說沒時間耽擱了嗎?去取水吧。」她嘆氣道,決定聽天由命了。

  其實她不該用聽天由命這四個字,聽起來有點消極,因為嫁給池少霆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撇開池家那一子的事不提,池少霆這個人心地好,沒有男主外女主內的陳腐思想,對於她總是出人意表的行為接受度極高,亦沒有任何追根究底的意圖。

  所以,待在他身邊總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心感,才會一次又一次不知不覺的流露真實性情。

  如果說成親在這時代是必須,那麼她能遇見池少霆這麼一個人,真的是她的幸運。

  這麼一想後,江夕荷對於突然要成親嫁人之事也就沒那麼惴惴不安了。

  洗了澡,花婆婆的大媳婦就捧著嫁衣進房裡來幫她著裝,替她梳頭。

  花家大嬸是谷村裡的全福人,上有公婆,下有子女、媳婦、孫子孫女的,因而只要村民有人家要辦喜事嫁女兒,都會請她做全福人。

  梳好頭,花家大嬸本來還想替她化新娘妝的,卻被她謝絕了。

  她才不要頂著一張可笑的大花臉見人。

  所以,她動手給自己化了個淡妝,描眉,胭脂點紅唇,再抹淡淡的腮紅便是全部,可效果卻是驚人的。

  「姑娘,你這樣子好美啊。」迎夏看著她驚嘆道,木訥口拙的她除了美字也不會說什麼其它形容詞了,但顯露在臉上的驚艷神情卻已是最好的讚美。

  江夕荷微笑,如花朵盛開。

  這是一場非常熱鬧的婚禮,雖然雙方父母長輩甚至是親人都無一出席,但卻有整個谷村的村民幫他們慶賀,歡笑聲、祝賀聲從頭到尾都沒有停過。

  江夕荷還記得上輩子被逼嫁給張世凱的那場婚禮,她渾身緊繃恐懼的任人牽來拉去,整個過程漫長又複雜的有度日如年之感,不像今日似乎轉眼間就被人送進了洞房,可是整個熱鬧的成親過程,包括每一張笑容滿面的臉,每一句恭喜祝賀的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的,清楚到大概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江夕荷正坐在新房裡傻笑時,房門突然被推了開來,著大紅喜服的池少霆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立刻正襟危坐,有些赧然的抬頭看向他,卻在下一秒鐘雙眼發直,呆若木雞。

  「你……」她愕然的看著眼前,懷疑的問:「池少霆?」

  池少霆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清的下巴,好笑的問她,「只是把鬍子剃掉而已,有差這麼多嗎?」

  江夕荷用力的點頭,心想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蓄著大鬍子又身著粗布衣裳時的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個莽夫粗漢,渾身都透露著一股匪氣,不說話光是站在那裡八成都能把孩子嚇哭,可是現在就是玉樹臨風的大帥哥,俊逸非凡,完全是她的菜。

  「現在不凶惡了吧?」

  江夕荷用力的搖頭,感覺心臟怦怦跳。眼前這個大帥哥竟然是她老公,是她的,她賺到了。

  「那就好。」池少霆聞言後滿意的一笑,又再一次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覺得這鬍子還真沒白剃。

  「你很在意我說你長相凶惡的事?」江夕荷突然像發現新大陸般的盯著他。
 
 池少霆一開始表情有些尷尬,隨後又大方認道:「是有點在意,誰會希望自己的媳婦兒覺得自己的夫君長相凶惡的?」他走到她身邊坐下來。

  「可是我認為長相凶惡、但心地善良的人遠比相貌堂堂,卻衣冠禽獸、人面獸心的人好千百倍。」江夕荷認真的對他說。

  「所以在張世凱與一個山野樵夫之間,你才選擇了我?」池少霆挑眉道。

  「你又不是真正的山野樵夫。」江夕荷忍不住白他一眼,旋即滿臉失望的嘆氣道:「唯一的美中不足,太可惜了。」

  「敢情我這狀元郎的身分還不如一個樵夫?」池少霆被氣笑了。

  「如果沒有池家那一攤子的事,誰都不如你。」江夕荷直白的老實道。

  池少霆頓時洩了氣,「你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咱們倆已經成親了。」他告訴她。

  「本來我之前是有那麼一點後悔情緒的,但現在沒了。」江夕荷看著他說。

  池少霆挑了挑眉頭,無言的在問為什麼?

  江夕荷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俊逸的臉龐,喃喃地說了四個字,「秀色可餐。」

  池少霆呆了一下,臉色不由自主慢慢地紅了起來。他橫她一眼,問道:「你一向都這麼大膽嗎?」

  「我做了什麼大膽的事了?」江夕荷莫名其妙的問道。

  「挑逗我。」池少霆說完突然就將她撲倒,半個身子橫壓在她身上,俊臉懸在她臉上方,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帶著淡淡酒氣的氣息隨呼吸不斷地輕拂在她臉上。

  江夕荷的心跳一下子就失速了起來,臉色潮紅。「你做什麼?」她問他,因為是明知故問,所以有些氣虛。

  「我知道要再過幾個月你才十五及笄,這事本不該著急的。」池少霆目光深深地視著她的雙眼說,醇厚的嗓音較乎日低沉了許多,更顯性感迷人。

  「那你還壓著我做什麼?」江夕荷望著他俊逸迷人的臉龐,心怦怦得厲害,腦子有些無法思考。

  「本不該急的,可是你卻誘惑挑逗了我。」池少霆目光深邃卻又明亮的看著她,沙啞的指控道。

  「我什麼時候誘惑你了?」

  剛剛,現在,從她被花家大嬸從屋裡牽出來那一刻起,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他。

  池少霆看著眼前面如芙蓉,目似秋水,眼角眉目間全都充滿了柔媚之色的女子在心裡答道。

  「秀色可餐。」他沙啞低喃的緩緩低頭,吻上她的紅唇。

  如此的甜美又柔軟……

  如此的……令人迷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6-3 09:45 PM 編輯

【第十二章】   夫妻和,話朝事

  成親第一天,江夕荷就睡到日上三竿,原因除了昨晚池少霆真的有些禽獸的折騰到她外,還有就是安靜無人打擾的環境讓她完全可以睡到自然醒。

  醒來的瞬間,江夕荷有些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不過等她一動身體,感覺到來自雙腿間傳來隱隱的疼,她便立刻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她已成親嫁人並成為人妻之事。

  昨晚的新婚之夜對她來說完全就是個意外,雖然她沒有和池少霆討論過圓房的事,但卻和池少霆有著相同的默契,都覺得她年紀還小,不適合這麼早圓房,可是怎知昨晚他們兩人會情不自禁的變成那樣。

  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罷了,反正都生米煮成熟飯,她再懊惱也沒有用,只要小心別懷孕就成,否則以她現在這個身板還真不知道挺不挺得過生孩子那一關。

  想到這兒,她趕緊回想上回小日子來的時間,再屈指算了算日子。

  還好,昨晚是安全期,應該沒事才對,今後她得小心點,要不然就讓池少霆暫時別碰她,免得真不小心受孕就有得煩惱了。

  「少奶奶還沒醒嗎?」門外忽然傳來池少霆的聲音。

  「還沒。」回答的人是迎夏。

  「我醒了。」江夕荷趕緊出聲道,以免被外頭的兩人當成豬。

  房外的池少霆聞聲推門而入。

  「醒了。」他一臉精神奕奕、神清氣爽的對她微笑道。

  江夕荷暗暗嫉妒他的好精神,好體力。「什麼時候了?」她問他。

  「差一刻就午時了。」

  「午時了?你怎麼不叫我?」江夕荷整個傻眼,這大概是她穿越重生兩世以來第一回睡這麼晚——當然,生病時不算。

  「叫你做什麼?家中沒長輩,又不需要敬茶、見親戚。」池少霆在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溫柔的將她散亂在頰邊的髮絲撥到她耳後,柔聲問她,「身子還好吧?」

  江夕荷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她嬌瞋他一眼,故意道:「不好。」

  「怎麼了?是不是昨晚我太粗魯,力氣用得太大了?我看看。」池少霆著急的說道,說著就要手扒下她裹在身上的被子。

  「我開玩笑的,你別亂來。」江夕荷趕緊出聲制止他。

  池少霆僅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與她拔河,一邊拉扯著她身上的被子,一邊說,「迎夏說你從未睡這麼晚過,只有在身子不舒服生病的時候才會這樣。你讓我看看,好讓我安心。」

  一頓,他又補了一句,「你都是我媳婦兒了,有什麼不能讓我看的?」

  「昨晚是昨晚,現在是現在。」江夕荷抵死不鬆手。

  「昨晚和現在你都是我媳婦後。」

  「昨晚天是黑的,現在是亮的。」

  「昨晚房裡也點了燈。」

  「點了燈房裡還是昏暗的。」

  池少霆終於停下與她拔河的手,哭笑不得的看著她,「所以你是因為害羞才不讓我看?」

  江夕荷瞪他一眼,不服氣的反問他道:「大白天的要你脫光衣服給別人看你不會害羞嗎?」

  「我為什麼要脫光衣服給別人看?況且,我對你來說是別人嗎?」池少霆瞇眼道。

  「我只是舉例說明,讓你將心比心?」

  「我是你的誰?」池少靂將臉逼近她問道,非常在意自己的名份。

  「是我的夫君,我的相公,行嗎?」江夕荷迅速投降答道,對他愈來愈靠近的俊臉很沒抵抗力,心臟又撲通撲通的狂跳了起來。

  可是池少霆卻沒有因為她的投降認輸而停止逼近,迫得她不得不往後縮去,直到撐不住又躺平在床上為止,而這或許才是他逼近她的真正目的,因為下一刻他的唇已覆在她唇上,溫柔繾綣的深吻著她。

  不一會兒,江夕荷便被他吻得暈頭轉向,氣喘噓噓,不知今夕是何夕。

  池少霆拼命壓抑體內血脈債張的喧囂,抬起頭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他凝視著她情迷氤氳的雙眼,沙啞的低語道:「妖精。」

  江夕荷眨了眨眼才慢慢聽明白他的意思。

  「這次我沒有挑逗你,也沒有誘惑你。」她開口啞聲為自己辯駁。

  池少霆嘴角微挑,又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這才坐起身來,溫柔卻認真的詢問她,「身子真的很不舒服嗎?如果真不舒服,今天就別起床了,好好的在床上休息一天。」

  「沒這麼嚴重,我剛才真的是開玩笑的。」江夕荷坐起身道。「不過我想洗個澡,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讓去準備熱水。」池少霆說著便迅速起身走到房門外去交代這事,然後在過了一會兒之後又親自為她端來盥洗用的東西。

  「你別為我忙這種事。」江夕荷有些不好意思,心裡又覺得甜蜜蜜的。

  「忙什麼?不就是把迎夏準備好的東西端進來而已。」池少霆不以為然。「你先漱洗一下再吃點東西。你的丫鬟沒想到你會想洗澡,所以沒有準備太多熱水,還需要再花點時間燒水。」

  說完,他又轉身走出房間,過了一會兒,又替她端來早膳——不,應該說是午膳比較恰當。

  江夕荷看他這樣為她忙裡忙外的,只覺得心裡熱熱的,對他的喜歡愈來越多,愈來愈多。

  「你別忙了,你應該也還沒吃午飯吧?坐下來和我一起吃。」她對他說。

  「這是你的早飯,不是午飯,快點吃,不然一會兒又要吃午飯了。」池少霆對她說。

  「我又不是豬,早飯才剛吃完接著又吃午飯。」江夕荷哭笑不得。「我這餐叫早午餐,早飯和午飯一起吃,下一餐吃的就是晚飯了。」

  「你太瘦了,只能多吃不能少吃。」池少霆霸道的說。

  「我哪裡瘦了?」江夕荷覺得自己現在的身材挺好的,除了還在發育的胸部小了點外,其它部分都穠纖合度。

  她的問題讓池少霆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胸口上。

  「你在看哪裡?」江夕荷哼了哼。「我這不是瘦,是還在發育成長中,是未完成——不對!」她倏然停了下來,然後慢慢地瞇起雙眼緊盯著他問道:「你怎麼知道有胖瘦的差別?你見過胖的、瘦的,還是全都見過?」一頓,她乾脆直接問道:「你是不是有相好的姑娘?」

  池少霆瞬間臉都黑了一半,他蹙眉輕斥道:「胡說八道什麼?」

  「那你怎會知胖瘦之別?」江夕荷追根究底。

  見她一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池少霆只好回答她,「你忘了我幾歲了嗎?我又不是十三、四歲,該經歷過的事都經歷過了,又怎會不知道?」

  江夕荷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這世道裡的通房丫頭。池少霆自小生長在京城,父親又是太子少傅,加上生母娘家不缺錢,家裡肯定不缺丫鬟奴僕之類的,他房裡沒幾個漂亮的大丫鬟才怪。

  「哼哼哼。」她故意連哼三聲。

  「這是什麼意思?」池少霆不解的看著她。

  「你房裡有幾個通房丫頭,自己說。哼!」

  「你這是在吃醋嗎?」池少霆哭笑不得。

  「別岔開話題,快說。」

  「你這是打算與我翻舊帳了?」池少霆挑了挑眉頭,「我以為咱們約定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咱們在成親之後的事。」

  「是沒錯,可是咱們不是不久後就要回京城池家了嗎?你總得讓我知道,回池家之後我得面對些什麼舊帳吧?」江夕荷自有辦法自圓其說。

  「三年前我被宣布死訊,在池家被除名遺忘了之後,你認為在我房裡的丫鬟,尤其是和我關係匪淺的還會被留在池家嗎?」池少霆看著她說。

  江夕荷側頭想了一下,覺得也是。池家連他這個少爺都容不下了,又怎會容許原本跟在他身邊的人繼續存在呢?他房裡的人大多應該被遣散了吧,如果有留下來的,八成就是背主的奸細了。

  不過他們不是在討論他過去有多少風流韻事嗎?怎麼就歪樓歪到這裡來了?

  「你有很多個關係匪淺的丫鬟?」她問他。

  池少霆哭笑不得的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在意這事。「如果我知道自己未來會娶個醋壇子媳婦,我肯定會為你守身如玉。」他認真道。

  江夕荷瞬間就被他那句「守身如玉」給逗笑出來,她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說:「好吧,這個理由算你有理,我就不再跟你翻舊帳了。」

  池少霆笑著搖了搖頭,完全包容了她的無理取鬧。

  「快點吃吧。你丫鬟的廚藝不錯,至少比莊伯的好,我和莊伯也算是托你的福,以後能吃得好一些了。」他對她說。

  「不會只是好一些的,我教過迎夏如何做菜之後,包管讓你們以後天天吃得津津有味,餐餐吃得欲罷不能,回味無窮。」江夕荷大言不慚的保證道。

  「那我就在這裡先謝過夫人了。」池少霆拱手道。

  「你客氣了,夫君。」江夕荷回禮道。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新婚第一天,夫妻倆已是琴瑟和鳴。

  江夕荷上輩子雖已在這古代世界裡活過一世,但都居住在深宅內院裡,偶爾出門門不是去寺廟上香,就是到別人家的府邸去做客,周圍又永遠都有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幾乎可以說在這個古代世界裡,根本從未有過快活的一日。

  可是,自從來到這個小山村嫁給池少霆之後,她每天都快活得不得了。

  山村裡的生活很單純,居民很純樸。

  這些谷村的村民對於她這個從城裡嫁進山村裡的新嫁娘好奇不已,見她笑容可掏,並不排斥與他們這些窮百姓交往後,每天都有愈來愈多人朝她問一些千奇百怪的問題,無厘頭的也超多,逗得她經常忍笑,都快要腸子打結了。

  她很喜歡這些純樸的村民,因而幾乎來者不拒,只要主動與她微笑說話的人,她都會回以微笑與回答,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不拘。

  「小池家的媳婦,你上回不是我問那野菜餅怎麼做嗎?我下午要做,你要不要過來看我怎麼做?」

  老的村民會喚她小池家的媳婦。

  「池嬸嬸,這是我娘要我拿給你的。」

  村裡的孩子則會喚她池嬸嬸,而與池少同輩論交,年紀小的則會喚她一聲池嫂子,年紀稍長的自然就是喚她——

  「池弟妹。」

  「谷二哥。」

  谷村裡有很多姓谷的人家,會叫她池弟妹的男子大多不是谷大哥就是谷二哥,要不就是谷三哥,江夕荷與他們的交集並不多,因而也沒有認真去記誰是誰,只要有男子喚她池弟妹,她大多從三個排行中隨便挑一個來叫,叫對最好,叫錯的話——

  「你又叫錯了,我是長河家的谷三哥。」男子笑著對她說。

  沒錯,叫錯的話對方自然會糾正她,而她只需要——

  「抱歉了,谷三哥,我不擅長記人,總是將你們叫錯。」她羞然歉疚的微笑道。

  「沒事,沒事。」長河家的谷三哥看著她憨憨的搖頭笑道。

  「谷三哥叫住我有事?」」江夕荷問。

  「有有有,我剛到溪裡撈了不少條魚,這條送給你。」谷三哥點頭如搗蒜的立刻從腳邊的木桶裡提出一尾用草繩繫著的大魚,呵呵傻笑的伸長手將大魚遞向她。

  江夕荷眨了眨眼,有些舉棋不定的不知道該接受還是該拒絕他的好意。

  谷村村民的生活雖不至於會挨餓,可是卻鮮少有機會吃肉,不管是山上捕獲到的野味,或是溪裡撈到的魚蝦,他們大多捨不得吃,而是拿到城裡去賣錢貼補家用。

  在明知道這種情況下,她又怎麼好意思無故的接受人家的饋贈呢?

  「谷三哥,這魚我們夫婦倆可不能收。」

  池少霆的聲音突然從江夕荷身後響起,讓江夕荷頓時有種獲救的感覺。她回頭看他,臉上上漾出一抹歡欣的微笑。

  「你回來了。」她開心道。

  今早他與她說有事要進城一趟,問她有沒有需要些什麼。她以為他此一去,沒到傍晚不會回來,沒想到只花半天的時間他就回來了。

  池少霆對她點頭,兩個大步便來到她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再面對著谷三哥說話。

  「谷三哥,這魚我們真的不能要,你帶回家孝敬長河叔和嬸子吧,不然拿去城裡也能賣些錢。」

  「我桶子裡還有不少,沒差這一條。」

  「沒有人會嫌銀子多的。」池少霆堅定的搖頭拒絕。「谷三哥,你的好意我們夫妻倆心領了。我們家裡還有點事就先走一步,告辭了。」

  說完,他直接拉著江夕荷離開,讓後者連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你這是做什麼,谷三哥得罪過你嗎?」待兩人走出谷三哥的聽力範圍外之後,江夕荷開口問他。

  池少霆沉默了一下才沉聲道:「沒有。」

  「那你剛剛是怎麼一回事?」江夕荷問他。他應該知道這樣直接把她拉走有些無禮,尤其對方剛還想送魚給他們。

  池少霆又默了一下,這才悶聲道:「他明顯不懷好意。」

  「啊?」江夕荷呆愕,傻眼。「他哪裡不懷好意了?」她怎麼看不出來?

  「你和他又不熟,他為什麼要送魚給你?」

  江夕荷眨了眨眼,以不解的語氣道:「谷村的村民都很熱情,送我東西的不只有他啊,難道其它人也都不懷好意?」

  池少霆這回沒有應聲。

  江夕荷晃了晃他牽著她的手,認真的問他,「你說實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池少霆這回又沉默了更久,久到江夕荷以為他不會回答她這個問題決定放棄時,他這才悶聲答道:「那家伙喜歡你。」

  「啊?」江夕荷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整個傻眼。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池少霆轉頭看了她一眼,一臉嚴肅。「谷村村民家家戶戶勉强都只夠生活溫飽,沒有誰會平白無故就送他人一條大魚的,他這樣討好你明顯有所圖。」

  江夕荷表情古怪的看著他,問他,「你這是在吃醋嗎?」

  池少霆頓時渾身一僵。

  江夕荷頓時就笑了起來,愈笑愈開心,愈笑愈不可抑止,笑得池少霆的臉色真是愈來愈尷尬。

  「這不是吃醋,是就事論事。」他為自己辯道。

  「可是我喜歡你為我吃醋。」江荷笑容滿面的對他說,然後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周沒有人,她踮起腳尖迅速地在他臉頻上親吻了一下。

  池少霆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壓根兒就沒想過她大膽到這種程度。

  他們這是在外頭啊,若是讓人看見了……想到這,他迅速轉頭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周沒人這才放下心來。

  「以後不許在外頭做出這樣的舉動,若是讓人見了會當你隨便,不是正經人家出來的姑娘。」他一臉嚴肅的告誡她。

  「我有注意周圍沒人。」江夕荷笑咪咪的對他說。「況且別人要怎麼想、怎麼看我不管,只要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就夠了。」

  「我不喜歡見你被人閒言閒語。」池少霆認真的對她說。

  「我與江家斷絕關係的事,早就注定了我一輩子都脫離不了被人閒話的命運。」江夕荷搖頭道。這事她早有心理準備,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這件事。

  池少霆蹙了蹙眉,說:「那件事我也參與其中,若真有人拿此事批判你,你盡管把一切責任都推到我身上,說是我堅持這麼做的,你只是出嫁從夫。」

  「這樣會影響你的仕途。」江夕荷看著他搖頭道。

  「我雖考取了功名,卻不代表非要走仕途,像現在這樣閒雲野鶴的生活其實也不錯。」池少霆安慰她,不想她為此擔心。

  江夕荷言頓時雙眼發亮,滿懷希望的脫口問道:「真的嗎?」

  「看樣子你很不希望我走仕途進官場。」池少霆看了她一眼,一語道破她的真實想法。「可是這條路咱們卻非走不可,沒有選擇。」他看著前方,眼神堅定的老實說,走不走仕途他是無所謂,但現在形勢卻不得如此。

  「為何?」江夕荷不解。

  池少霆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一邊為她分析解惑。

  「我的父親是太子少傅,為了仕途,不管他與我的父子親情有多薄弱,我們都無法像你與江家那樣斷絕關係。」他苦笑道。「父親既在朝中,又是太子親近之人,是逃不過權謀鬥爭的,他若稍有不慎,咱們也不可能幸免於難的逃過那劫數,所以我一定得走仕途,盡可能的了解朝中事以防萬一。」

  「等太子上位,支持太子的人難道不會水漲船高受重用嗎?你說的稍有不慎是什麼意思?」江夕荷因為重生的關係,自然知道當今太子會登上皇位,因此話才會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你知道太子能順利上位?」池少霆轉頭看了她一眼,神情莫測。

  「啊?」江夕荷被他這麼一回才意識到自己剛的話說得太篤定了,只得亡羊補牢的裝傻充愣道:「這太子不就是皇上所指定的皇位繼承人嗎?等哪天皇上駕崩後,不就是太子要上位嗎?」

  「皇上有五個兒子。」池少霆言簡意賅。

  江夕荷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你不看好太子嗎?」她很怕他回京走上仕途之後卻站錯隊。

  「不是我看不看好,而是我那位薄情的父親看不看好。」池少霆目光沉沉。

  江夕荷瞬間瞠大雙眼,脫口道:,「你的意思是——」她倏然驚覺自己音量太高了,而後壓低聲音的吐出最後那四個字,「背叛太子?」

  池少霆深吸一口氣之後才說:「背不背叛我不知道,但他卻已做了牆頭草。」

  「牆頭草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江夕荷低聲說。

  「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偏偏身為少傅的他不知道。」池少霆咬牙迸聲道,明顯壓擔著衝天的怒氣。

  「你人不在京城,怎會知道件事?」

  「為了追查當年害我的主謀,舅舅們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在池家人身上,這些見不得光、暗來暗去的事自然全都在舅舅他們眼中。」池少霆直接說道,並不打算瞞她任何事。

  他這妻子年紀雖不大,出身也不顯赫,但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已讓他明顯感受到她的心智與心計都不在他之下,因此他覺得告訴她這些事,讓自己多個可以商量、集思廣益的人也不錯。

  他說:「舅舅他們雖是商人,對朝中勢力的糾葛不太明了,但為人處事的一些基本道理他們卻不可能會不明白。父親的做法與品性,不管是對我這個兒子,或對太子這個主子來說,讓人見了都會覺得心寒。」

  「那你打算回京之後要怎麼做?」江夕荷蹙眉問道:「好好與你父親說嗎?但我不認為他會聽你的規勸或是建議。」

  「我並不打算與他說什麼,因為就像你說的,他根本就不會聽我的話。」池少霆搖頭道。

  「所以你是要……」

  「另辟蹊徑。」

  江夕荷的眼角不由自主的跳了。「你打算要支持哪一位?」她表情嚴肅的壓低嗓音問道,無法不問這個問題。

  「自然是太子,他才是正統的王儲。」

  江夕荷聞言頓時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還以為他的另辟途徑是要擁立別的皇子上位,真是嚇死她了。

  池少霆繼續說:「咱們支持咱們的,父親要怎麼做與咱們無關,反正池家父子不和之事早晚都會在京城裡傳開,等太子上位之後若真要秋後算賬,那也算不到咱們頭上。」他說著有些無情,卻也是就事論事。

  「一筆寫不出兩個池字,父債子償,你說太子上位後,當真不會把帳算到咱們頭上嗎?」即便他這麼說,江夕荷依舊還是有疑慮。

  「所以回京之後我除了另辟途徑為咱們謀生路外,還得想辦法壞了父親他們牆頭草的行徑才行。」池少霆無奈的嘆息道。

  「辛苦你了。」江夕荷同情的對他說。

  「以前我會覺得辛苦,覺得自己為何要為那些涼薄的家人如此勞心勞力,但現在我為的是你,是咱們的將來,所以一點也不辛苦。」池少霆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搖著頭對她說。

  江夕荷覺得心暖又心疼。「真不知道像你這麼好的人,這麼好的兒子,你父親為何不懂珍惜與疼愛。」

  「就如同你父母和江家那些人一樣。」

  江夕荷頓時無言以對,因為這真的是神比喻。

  她一步靠到他身邊,將頭倚靠在他臂上,柔聲對他說:「還好咱們遇到了彼此,他們不懂得珍疼愛咱們,咱們倆懂得自己相互珍惜疼愛對方就足夠了。」

  池少霆一怔,隨即嘴角微彎的漾出一抹微笑,「嗯。」他輕聲應道,將她的手又握緊了一些。

  執子之手,今生不放。



【第十三章】   舅舅來,回京城

  江夕荷雖然有發家大計,但因不久之後他們就要離開懷州去往京城,故所有發家大計都能留到京城之後再施行,這段期間自然也就只能當個閒妻了。

  這一日她用完早飯後,閒來無事又在谷村裡溜達,聽村民們東家長西家短的打發時間,不料才在東家坐了一會兒,還沒到家去,迎夏就匆匆地前來尋她回家了。

  待離開谷村村民的家,再無旁人在場,江荷這才出聲間問迎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莊家的三舅老爺來了。」迎夏說。

  莊家的……池少霆的三舅舅?

  領悟來人是誰後,江夕荷突然之間就有些緊張了起來,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見池少霆真正意義上的親人。

  如果,她是說如果,池少霆的舅舅覺得她配不上池少霆,又覺得她與江家斷絕關係的事會拖累池少霆未來的官途,對她有所微詞不喜歡她的話,那她該怎麼辦?又要如何應對才不會讓池少霆左右為難呢?

  這個問題拖住了她的膽步,讓她忍不住患得患失了起來,可是腳步再怎麼放緩,回家的路終有走到盡頭時。

  「表少奶奶回來了。」

  隨著迎夏宣告聲音的響起,江夕荷只得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面帶合宜的微笑舉步走進屋裡。

  「夕荷過來見見三舅舅。」

  池少霆一見她出現,立即朝她招手說道,讓她完全沒有束手束腳的尷尬時間。

  「三舅,這就是我媳婦江氏夕荷,你要見的賓悅樓的貴人。」

  待她到他身邊後,池少霆又為他們兩人做介紹,只不過後半段的介紹詞卻讓江夕荷有些愣住了。

  「你就是外甥媳婦,那個給我賓悅樓招牌菜食譜,又幫我賓悅樓推陳出新弄出什麼套餐菜單的江姑娘?不錯不錯,真不錯,哈哈哈……」

  莊三老爺莊守誠撫著下巴的鬍鬚邊打量她邊說,說到後來則是滿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讓江夕荷先前的緊張與忐忑不安頓時全都不翼而飛。

  「外甥媳婦夕荷,見過三舅舅。」她屈身行禮道。

  「免禮免禮,來,坐下來說話,別站著。」莊守誠招呼著她說。

  這位三舅舅一看就知道他是個極好相處、沒有長輩派頭的人,這讓江夕荷很喜歡,朝他咧嘴一笑,嬌嬌柔柔的應道:「謝謝三舅舅。」

  「瞧瞧,多麼水靈靈的一個姑娘。」

  莊守誠哈哈笑道,轉頭對池少霆說:「你小子運氣還真是不錯,窩在這麼一個窮鄉僻壤的山野村子裡,還能讓你娶到這麼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媳婦兒,可見老天還是有眼的。」

  池少霆拉著江夕荷朝三舅舅一起行禮,而後道,「我與夕荷成親之事來得突然,又是擅自做主、先斬後奏,還望三舅見諒,回芳州之後能替我在外公及大舅、二舅面前多說些好話。」

  「本來我來此就是為了要教訓你的,可是誰叫咱們的外甥媳婦是這麼聰明漂亮又可人。我告訴你,我是看在外甥媳婦的面子上才答應幫這個忙的,知道嗎?」莊守誠說完瞪了池少霆一眼。

  「知道,謝謝三舅。」池少霆認真的點頭道。

  「謝謝三舅舅。」江夕荷跟著道。

  「外甥媳婦不用對我客氣,我才要謝謝你了,賓悅樓近來可是一位難求,全靠你的食譜和套餐那個法子讓酒樓不僅賺了銀子,還賺了名聲,三舅舅真得謝謝你。」莊守誠認真道。

  「三舅舅客氣了,都是自家人不需要道謝。」江夕荷搖頭道。

  「那可不行,親兄弟明算帳。」莊守誠搖搖頭,一臉堅定的說道。「所以關於那三道食譜與套餐那法子的要價,三舅舅有兩個方案讓你選擇,是莊家給你一万兩將其買斷,二是讓你入股酒樓享有分紅的權利。你要選擇哪一個?」

  江夕荷沒有立刻選擇,而是先轉頭看向池少霆,見他對她點了點頭,她這才毫不考慮的答道:「我選擇後者。」

  「哈哈哈,我果然沒有說錯,是個聰明的姑娘。」莊守誠哈哈笑道。「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相關文書要等我回一趟莊家讓人辦妥之後再給你,你別心急。」

  「不急,就算一輩子寄放在三舅舅那裡也行。」江夕荷搖頭柔聲道。

  「哈哈哈,你這丫頭不僅聰明還會說話。你這麼討人喜歡,也難怪這小子會如此迫不及待,甚至不惜先斬後奏也要盡快把你娶進門了。」莊守誠笑著調侃他們小夫妻倆。

  江夕荷臉色微紅,池少霆卻無奈的撇了撇唇,然後開口轉移話題。

  「三舅,京城池家那邊近來可有什麼逍息?」他問道。

  提到京城池家,莊守誠臉上的笑容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都變得嚴厲了起來,他下意識的轉頭看向江夕荷。

  池少霆見狀開口道:「夕荷知道所有事,三舅直說無妨。」

  莊守誠不由得朝他挑了挑眉頭。

  池少霆視若無睹,面不改色。

  莊守誠輕笑了一下,隨即斂容正色道:「你們可以收拾行李準備起啟回京了,池少堂已是甕中之鱉,待你們臨近京城時我們就動手,包管池正煥和那個李氏在你們回返池家時忙得焦頭爛額,無閒暇時間找你。」

  池正煥是池少霆的父親,莊家人因為對其有怨懟,因而從三年前開始便一直直呼其名。李氏是填房,池少堂則是李氏所生的兒子,同時也是那對夫妻寄子厚望的兒子,池少霆的二弟。

  「那家伙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池少霆毫不意外的搖頭道。

  「是狗改不了吃屎!」莊守誠不屑冷哼。「就是不知道池正煥那個混蛋家伙是怎麼想的,放著你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不疼不愛,偏去疼愛那麼一個裝模作樣又好色的偽君子兒子,難道就是因為你的母親出身商戶嗎?那他怎麼不想想,當初他們母子倆又是吃用了我們莊家這個商戶家多少銀子他才有今天?忘恩負義的混蛋家伙!」

  池少霆無話可說。

  「三舅舅,咱們莊家在京城裡也有生意嗎?」江夕荷出聲問道,轉移話題,改變廳裡不悅抑鬱的氣氛。

  莊守誠頓時收起臉上的厲氣,和煦的朝她笑道:「當然有了,你這頭是不是又有什麼好食道、好法子要獻計幫三舅舅賺大錢啊?」

  「我想找三舅舅合夥做生意。」江夕荷點頭道。

  莊守誠雙眼一亮,迫不及待的道:「你想做什麼生意,可是有什麼想法?」賓悅樓的套餐之事讓他對這個外甥媳婦天馬行空的想法充滿了好奇與信心。

  「我有很多想法,不過缺資金。」江夕荷說。

  莊守誠揮了揮手,狂妄道:「資金不是問題,咱們莊家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子。」

  江夕荷笑了笑道:「所以我才想找三舅舅合夥做生意,我出法子,給計劃、給建議,莊家負責出錢出力經營,外甥媳婦我就佔點舅舅們的便宜,事成後咱們二八分帳如何?」

  「五五分帳。」莊守誠說。

  「這樣不行。」江夕荷迅速搖頭道,「我只是動動腦,出出嘴皮子而巳,所有的事情,包括投資做生意的資金都是莊家出,我拿兩成已經夠多了,五五絕對不行。」

  「沒你的法子也不會有這個生意,莊家再有錢有人也沒有用,所以五五分帳就這麼說定了。」莊守誠堅持道。

  「這不行。」江夕荷搖頭道。

  「我是長輩,你是晚輩,晚輩要聽長輩的話。」莊守誠拿出長輩的氣勢。

  「除了這件事之外,我什麼都聽三舅舅的。」江夕荷搖頭道,堅定的拒絕這種分配方式。

  「你這丫頭怎麼會這麼不聽話?」莊守誠倏然板起臉來。

  「我看這事大家各退一步,就四六分帳好了。」池少霆突然出聲道。「莊家六分,剛好三位舅舅各分其二,我們夫妻倆就占便宜也各分其二,不過我這個外孫想要孝敬外祖父,分其中一成給外祖父,三舅可不能阻止我的孝心。所以結論已出,那就三七分帳。」

  「這樣好。」江夕荷立刻投下贊成票。

  「你們倆實在是……」莊守誠搖了搖頭,有一種被打敗的感覺。

  「其實……」江夕荷猶豫的開口,接著卻用三分認真,七分打趣的語氣說:「三舅舅,咱們合夥的生意連個影兒都還未見,實在不必這麼急著討論分錢的事。」說完,她還調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莊守誠一怔,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說的也是。」他笑聲道。「那麼丫頭,你現在可以與我說說你的想法與計劃了,你想與我合夥做什麼生意?」

  江夕荷微微一笑,緩慢地吐出四個字,「大棚蔬菜。」

  甥舅倆聞言,面面相覷。

  大棚蔬菜?

  已經在這個古代活過一世的江夕荷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蔬菜在這時代有多難得呢?春夏兩季或許沒那麼明顯,可一入秋冬之後,綠色蔬菜真可謂比黃金還值錢,一盤難求。

  江夕荷便是看中這商機,雖然在這古代要建立大棚因材料不齊而有些難度,但只要大方向、大原則能守住,例如光照的方向、保溫的方式等,就一定能夠成功種植出反季蔬果。

  除此之外,她還打算培育各類可食用的菇類作物,以人工種植的方式來收獲販賣。

  野菇野蕈的價錢因數量不多本就不便宜,新鮮的更是少之又少,等他們的大棚農莊培育出新鮮的菇蕈蔬果上市時,不必想也知道會有多搶手。

  農莊產出的農作物,他們可以自己販售,也可以批發供應給酒樓飯館,銷售方面絕不可能會有問題,只怕供不應求。

  總而言之呢,莊守誠在聽完她的說明,又從她手裡拿到完整的計劃書,內容包含大棚的建設與要求,適合種植的蔬果種類,還有菇蕈的培育方法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離開谷村,先他們一步去京城安排此事。

  「如果我問你,你是如何知曉這麼多聽所未聞之事,你會告訴我答案嗎?」三舅舅離開後,池少霆突然問她。

  「我會告訴你是我作夢夢到的。」江夕荷沉默了一下,這麼回答他,一頓之後又問他,「你信嗎?」

  「只要你說的,我都相信。」池少霆毫不猶豫的點頭道。

  江夕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其實她並不是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只是很多事說的簡單,真要做到真的是太難太難了。

  可是讓她意外的是,他從此以後真的沒再問過她類似的問題,如若再見到她有什麼難以解釋的奇思妙想出現,他也只會似笑非笑的挑眉對她說上一句,「又是你作夢夢到的?」

  之後就真的沒再多問什麼了。

*             *             *

  搬家原是大事,但家徒四壁的房子也實在沒什麼好收拾的,頂多就一人兩套路上換洗的衣裳,其餘什麼也不需要帶走。

  所以將房子託付給村長照顧,又將剩餘糧食交給村長分送給村民之後,他們一行四人提了兩個包袱就這麼瀟瀟灑灑的離開了谷村。

  他們沒告訴村民他們要離開的事,只怕離情依依。

  走出山林,莊家派來接應他們的馬車已然在等著接應他們,坐在馬車車夫位置上的正是許久不見的伍師傅。

  「伍師傅?你何時回來的,怎沒說一聲?」池少霆驚喜的問道,從他臉上的表情便看得出他與伍師傅的感情不錯。

  「昨晚回來的,心想今日就會見面,便沒回谷村。表少爺近來可好?沒荒廢武藝吧?」伍師傅開朗的笑道。

  「自然沒有。」

  「聽聞表少爺已成親之事,我還以為表少爺會沉醉溫柔鄉而荒廢我佈置給你的功課呢。」伍師傅笑著揶揄他,說完看向江夕荷,微笑道:「這位應該就是表少奶奶吧?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夕荷,這位便是教我武藝的伍師傅。」池少霆為她做介紹。

  「伍師傅。」江夕荷大方得體的揖禮微笑。

  雙方見了面就算認識了。

  江夕荷在池少霆的幫助下上了馬車,迎夏則讓伍師傅出手扶了一把,莊伯選擇坐在前方,與伍師傅為伴。

  他們一行五個人也沒再進懷安城,直接上官道就往京城方向出發前進。

  此去京城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不趕時間便邊走邊玩,花的時間也就更長了,不過也因此讓江夕荷真正見識到莊家的富有程度,以及三舅舅那句「莊家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子」的真意。

  因為不管他們走到哪,玩到哪都會有人接應,吃的住的用的穿的全是莊家的產業,根本不需要花他們一分錢。

  然後就見迎夏的反應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與瞠目結舌,到後來變得習以為常與波瀾不驚,沒多久京城終於遙遙在望。

  「咱們要直接回池家嗎?」進城前,江夕荷問池少霆。

  池少霆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望向伍師傅。

  伍師傅朝他輕輕頷首,道:「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他們最遲今晚一定會動手。」

  池少霆點點頭,然後轉頭對江夕荷說:「咱們直接回池家,我帶你去看一場好戲。」

  「看好戲是不錯,但咱們剛好湊在這個時間點回去,不會被牽連到說是咱們帶衰運回家吧?」江夕荷說。

  池少霆愣了一下,倒是沒想過這點。他眉頭輕蹙的沉吟了一下,改口道:「那咱們等事發之後再回去,我倒要看看這樣他們還要怎麼把錯牽連到咱們身上來。」

  「那趁著時間還早,咱們到大棚農莊看看如何?不是聽說那農莊就在京城效外不遠之處嗎?」江夕荷興致勃勃的說道。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池少霆輕愣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

  「畢竟是新的東西,沒人見識過,我覺得我還是去看一比較放心。」江夕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停頓了下又道:「況且等回池家之後,八成有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在等著我,以後想出門恐怕都難。」

  「你想出門就出門,用不著理會那些規矩。」池少霆說。

  「你是要走仕途的人,我可以不理會池家的那些人,卻不能不理會旁人的眼光害你蒙羞。」江荷搖頭道。

  「只是出個門,沒那麼嚴重。」池少霆搖頭道。

  「我是帶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想法,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夕荷告訴他。

  「我支持表少奶奶的想法,小心無大錯。」莊伯插口道。「京城的水太深了,莊家雖然有錢卻沒勢,表少奶奶還是不要太引人注意,愈低調就愈不容易惹禍上身,也就愈安全。」

  握到安全兩個字,池少霆便想起另外一件事。

  「請舅舅暗中安排一些人進池家保護夕荷安全的事……」

  「已經安排好了。」回話的是伍師傅,「原在池家就有咱們的人,負責收集證據、打探消息的,如今表少爺帶表少奶奶回池家,那些人正好可以繼續留在池家保護表少奶奶。」

  「找個時間讓他們來見我。」池少霆說。

  「我會安排。」伍師傅點頭。

  既然有了決定,馬車立即改道去了莊家在京城郊外的柳樹農莊。

  這個農莊原本就是莊家的產業之一,所以伍師傅根本不需要尋人問路,將馬車調了個頭,從官道轉進岔路,左彎右拐了兩回,約莫走上半個時辰就抵達目的地。

  令人意外的是,莊守誠竟然也在柳樹農莊裡。

  「三舅,你不是回了芳州嗎?怎會在這兒?」池少霆跳下馬車,訝異的對容滿面的三舅舅說。

  「我是特地留下來為你們壓陣的,免得你們回到池家之後池正煥和他家裡那個女人,見沒人為你們做主就欺壓你們,真當我們莊家都沒了人一樣。」莊守誠冷冷地笑道。

  「我剛還在為回家的事忐忑不安呢,現在有三舅舅當靠山,我整顆心都安定了下來。有三舅舅在真好,謝謝三舅舅。」

  江夕荷被迎夏扶下馬車,一下車就給三舅舅戴起高帽子,把莊守誠逗得哈哈笑。

  「你這丫頭嘴巴真甜,不過我喜歡,哈哈哈……」

  「三舅舅,我是來看大棚建造的,不知道它建造得順不順利,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江夕荷說。

  提到正事,莊守誠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正經而且嚴肅了起來。「有,遇到了不少問題,工匠們正集思廣益的在想辦法解決,你來得正好,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幫三舅舅解決那些問題。」

  江夕荷立刻點頭,因為她便是為此而來的。

  「你要不要先進屋休息下?」莊守誠問。

  江夕荷搖頭,「一路都是坐在馬車上也沒做什麼,不累。」

  「那——」

  莊守誠看向池少霆,後者二話不說地開口道:「我和你們一起去,也去見識一下所謂的大棚長什麼樣子。」

  然後莊伯說他有些累,便不跟隨先回房休息,伍師傅有事要忙也沒同行,最後只剩忠心的迎夏一路跟隨服侍自家主子。

  正如莊守誠所說,問題還真的是不少,江夕荷極盡所能的忙想解決對策,然而也沒能在當天就把該解決、能解決的問題解決完畢。

  沒辦法,他們只好在農莊住一晚,再多待一天。

  這一晚江夕荷睡得既沉又安穩,不知是不是白天太耗費腦袋思考了,她一上床沾枕閉眼,在幾息之內就沉沉入睡,連枕邊人中途曾經離開過一段不短的時間她都不知不覺。

  相對於她,這一晚的池家人都難以入睡,因為二少爺捅了個天大的摟子。

  大家都知道池少傅是教導太子之師,結果其子卻在暗地裡私下與四皇子交好,這樣也就罷了,他竟膽大妄為到敢動四皇子的愛妾,還被人抓了個正著。

  這下子他不僅為自己惹禍上身,也把他的父親池少傅給拖下了水,因為大家都在猜想,池少堂到底與四皇子好到什麼程度才有辦法接觸到皇子的愛妾,而且以他那八品芝麻官的身分,又憑什麼讓四皇子與他交好?

  這交情中難道真的沒有池正煥這位太子少傅的參與嗎?如果真有的話,那麼池少傅又是在打什麼主意?

  懷疑的種子一旦被埋下,便再也找不回過去的信任感了。

  這一晚池少霆帶著伍師傅悄悄地離開農莊去見了一個人。

  「你們來了。」

  「微臣見過殿下。」

  「免禮。」

  這是一間位在京城南郊一個小村莊內的居房,房子普通到有點寒酸,但坐在屋裡的人卻一點也不普通寒酸,因為他正是當今太子趙勤。

  說起池少霆會與太子趙勤有所交集完全就是個意外,在他隱居於懷州期間,有一回隨伍師傅進入山中狩獵並修行武藝時,無意間發現有一隊人馬埋伏於山林之中。

  他們倆原不想卷入麻煩,打算悄然退離是非之處,怎知卻在臨走前聽見此隊人馬竟是為了刺殺太子趙勤而來,令他們當場騎虎難下。

  兩人討論一陣之後,決定跟上去視情況面定,如果情況允許他們出手相助拉下太子最好,如果不能的話,當然要默默後退以保住小命要緊。

  結果,他們救下了太子,還被太子認出了池少霆的身分,畢竟池少霆是大靖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父親又是太子少傅池正煥,太子想認不出他來都難。

  總而言之,他便是因此與太子熟識結緣的。

  「你終於願意回京城來了?」趙勤看著池少霆說。

  「是,可是明顯臣回來的不是時候。」池少霆苦笑的答道。「臣都還沒踏進家門,沒想到就聽聞發生這樣的事,若非早與殿下有約,臣還真是無顏來此面見殷下。」

  「我知道那些都與你無關,你不必在意。」趙勤說。

  「臣畢竟是那一家的人,也姓池。」池少霆輕輕地搖頭道。

  「當年你救了我的命,我認出你的身分,問你為何不回家要隱姓埋名藏身於小山村之中,你面有難色,後跪地言其為家事,實有難言之隱,請求恕罪。我當時就在想會是什麼事,回京之後也命人調查了一番,得知是後宅女人禍亂致使後,便對你產生了莫大的失望。」

  「只是鬥輸了一個後宅的女人,竟然就連功名、家族與父親都置之不理,此人難擔大任。」趙勤目不轉睛的看著池少霆說。

  池少霆面無表情,沉默以對的接受批評。

  「可是,」趙勤忽又開口續道:「我現在才明白你的難言之隱指的並非是我以為的後宅女人禍亂,而是你的父親吧?」

  池少霆臉色沉沉,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但又有誰不知道沒說話代表的便是默認呢。

  趙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緩慢地搖了搖頭,道:「池正煥這個人呢,有學識也有野心,懂得審時度勢,我本來還滿看好他的,不料卻是個薄情之輩。懂得審時度勢本是優點,但若加上薄情……呵呵……」

  他嘲諷的冷笑兩聲,未意之言已是不言而喻。

  「臣無話可說,只求殿下能給臣一個替父親將功贖罪的機會。」池少霆低頭躬身道。

  「他如此待你,你還要幫他?」趙勤問他。

  「他是臣的父親。」池少霆只答了這一句。

  趙勤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知道我還欠你一條命。」

  「能救殿下是臣的榮幸,臣不敢居功,更不敢挾恩以圖報。」池少霆躬身道。

  「你該知道一條命的意思。」趙勤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臣日前已成親,現今有妻,未來會有子,一條命卻是不足以救全家。」池少霆坦誠的將自己的弱點攤到陽光底下,正色的朝趙勤請求道:「故臣斗膽懇請殿下給臣一個能夠效忠殿下的機會。」

  「你這是在向我投誠?」趙勤問他。

  「是。」池少嚴正應答。

  趙勤目光銳利,幾近嚴苛的注視他好一會兒,見他的神情始終堅定不移,終於滿意的點頭微笑道:「好,本太子接受你的投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6-4 12:16 PM 編輯

【第十四章】   進池府,見公婆

  因為農莊待解決的問題太多,而且顯而易見很多問題都只有江夕荷能夠解決得了,因此原本預定只待一晚避個風頭就回池家的夫妻倆,最後卻在農莊裡待了整整三天之後才離開。他們在未時正離開農莊,馬車在申時三刻來到池家大門前。

  馬車停下後,池少霆率先從馬車上跳下來,把聽見門外有動靜而出來查看的門房嚇得瞠大雙眼,面露見鬼似的表情。

  池少霆視若無睹的沒有理會,逕自轉身將江夕荷從馬車上扶了下來,隨後下馬車的是迎夏,最後才是莊守誠。

  莊伯留在了農莊裡負責管理大棚的事,伍師傅則在那日見過太子之後,便被太子借調去辦事,因而並未與他們同行。

  太子把伍師傅借走時另外給了池少霆兩名暗衛,先不管這暗衛的用意是為了監視他的忠心與否,還是真是為了保護他,以及方便與太子連繫,這對並無二心的池少霆來說都是件好事。

  門房在見到莊家三老爺也從馬車上下來時,終於確定眼前的大少爺是人不是鬼,他迅速回神的伸手推了下身邊一樣被嚇呆的家丁。

  「你還在發什麼呆?」他著急的說,「還不快點去通知老爺和夫人說大少爺沒有死,說大少爺回來了!還有親家莊家的三舅老爺也來了,還不快點去!」

  家丁迅速點頭,轉身飛快往府內跑去。

  池家正房內院中,李氏正在向面色沉鬱的池正煥哭訴,求夫君想辦法救救他們的兒子,因為池少堂可是他們去妻倆現今唯一的兒子。

  然而她作夢都沒想到她這話才剛說出口,門外就有下人冒出來打臉她,說大少爺回來了,說大少爺沒有死,還有親家莊三老爺也來了。

  池正煥夫妻倆聞言後,驚愕之餘,臉色都有些難看了起來。

  對於長子池少霆有死沒死,他們夫妻倆皆是心知肚明,畢竟在三年前宣布長子的死訊後立的是衣冠塚,之後又曾聽聞長子其實根本沒死的消息,至於為何人沒死卻遲遲不見他現身回家來,個中緣由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只是令他們不解的是,既然那孩子都隱姓埋名的在外面躲藏了三年,他為何還要回來?又為何要選擇在少堂出事後現身?這個回來的時間點是巧合,還是另有所圖?他到底想做什麼?

  不管他想做什麼,李氏是千千萬萬的不希望這個繼子出現的,至於池正煥嘛,心情卻是有那麼一點複雜的。

  對於這個長子,他的感情始終都是複雜的,因為其母出身賤商莊家的身分讓他不喜,加之莊家的存在又不斷地提醒他曾經寄人籬下的難堪過去,因而他才會不由自主的厭惡這個兒子,偏心次子。

  可是平心而論,長子真的不如次子嗎?他真有厭惡到非要他死在外頭,一輩子都別再出現在他面前的地步嗎?

  不管他們去妻倆的內心是如何五味雜陳又或是百轉千回,現在池少霆人已到正院廳堂等著要拜見他們了,夫妻倆也只能邁著沉重的步伐前去見人。

*             *             *

  正院廳堂內,莊守誠不客氣的坐在上位,面沉如水的等待那對姍姍來遲的夫妻倆。

  江夕荷覺得那對夫妻真的有點扯,不管他們再怎麼不喜歡、不樂意見到池少霆這個兒子「死而復生」,在莊家有人同來的情況下,他們即便是做樣子也該假裝一下吧?真是讓人心寒。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她的心情,池少霆突然握了下她的手,在她轉頭看向他時,無聲的對她說「對不起」。

  她朝他搖了搖頭,這又不是他的錯,他根本就不需要向她道歉,倒是三舅舅那一頭……她有些擔憂的用下巴努了努那方向,無聲問道:「三舅舅很生氣,怎麼辦?」

  「不是氣咱們就好。」他沒心沒肺的無聲答道。

  若非此時廳外剛好傳來步聲,江夕荷差點就要遏制不住的笑出來了。

  她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轉頭朝大門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對中年夫婦從廳外走進來,走在前方的男人與池少霆長得十分神似——不對,是池少霆與對方長得十分像,讓旁人一見就知是一對父子,絕不會認錯。女的長相福態,從外表上絕對看不出她有副黑心腸,果真完全就是應驗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還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池大人對少霆的『舐犢情深』,今日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一見人出現,莊守誠積了滿腹的憤怒立即噴射而出,冷嘲熱諷的開口說道。

  池正煥臉色難看,但還是勉强擠出一抹笑掛在臉上,在坐下來之後,向莊守誠拱了拱手,致歉道:「三哥,真是對不住,我因為臨時有事,所以——」

  「用不著說謊,你有事沒事咱們都心知肚明。」莊守誠直接打斷他,絲毫不留情面,「我今日來此就是想知道,你到底還要不要少霆這個兒子,如果你不要,那就讓他隨我回莊家,以後改姓莊,不姓池,你就寫封斷絕父子關係的文書給我。」

  「三哥說這是什麼話,我何時說不要少霆這個兒子了?他生是我池家的人,死也是我池家的鬼。」池正煥蹙眉道。

  「你真要他這個兒子?」莊守誠看著他冷笑。「當初少霆在外地出事,你草草派了幾個下人去查看,連屍首都沒見著就迫不及待的宣佈他的死訊,如今他大難不死的回家來,也不見你有任何一絲激動或是欣喜的模樣,就連來見這個三年不見、死而復活的兒子,還要人三催四請,姍姍來遲,你真的有把這個兒子放在眼中、放在心上過嗎?」

  「莊三爺剛進京,因而有所不知,近來家中出了點事……」坐在一旁的李氏忍不住開口,卻讓莊守誠冷聲打斷。

  「我們男人說話,你一個女人插什麼嘴?」

  李氏錯愕的瞪著他,整張臉卻氣到漲紅了起來。

  「三哥,夫人她也是怕你誤會才會出聲為我解釋。」池正煥蹙眉道。

  「怎麼,我就說了這麼句話,你就捨不得,就心疼了?還真是鶼鰈情深啊。」莊守誠嘲諷的看著他們倆,一頓後又感嘆道:「也不知道妹妹她地下有知,見到她生前總對她一板一眼、相敬如賓的夫君如今這麼呵護續弦夫人,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明珠心地好,自是會為我高興。」池正煥僵著身子說。

  明珠是已故莊氏的閨名。

  「是啊,明珠心地好,所以才好人不長命,不像那些王八烏龜總是活得特別好,老天爺還真是不長眼啊。」莊守誠指桑罵槐的冷笑道。

  池正煥被他那句王八烏龜講到一張臉都漲紅了起來,他又怎會聽不出來莊守誠是在罵他,可偏偏他什麼也不能說,說了就是認了自己真是王八烏龜。

  不能說,那就別理了。他轉頭看向三年不見的長子,忍不住微愣了一下。

  眼前這個年輕男子是他的兒子池少霆沒錯,因為五官和他記憶中一樣沒什麼改變,可是為什麼感覺起來卻像判若兩人?

  他認真的看著長子的臉,從中尋找出前後的差別。

  他的膚色黑了些,原本的青澀被成熟取代,原本外放的自信飛揚換成沉穩內斂,還有那雙總是渴望得他的肯定與贊賞的止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對深邃的眼眸,深不可測又莫測高深的令他感到些許忐忑不安。

  「你能活著回來,我很欣慰。」他開口對長子說。

  「呵呵呵。」莊守誠在一旁冷笑三聲。

  池正煥眼角有些抽搐,他告訴自己就當作沒聽見。他看著長子說:「過去三年你人在哪兒?既然活著為什麼沒有回家裡來?知不知道讓爹以為你已死,讓爹白髮人送黑髮人有多麼的不孝?」

  「怎麼,少霆沒死就讓你這麼迫不及待的找他麻煩,想置他於死地嗎?不孝?好大一個罪名啊!」莊守誠怒不可抑。

  「三哥,我沒這個意思。」池正煥不得不再度轉頭對他說。

  「有沒有這個意思,咱們都心知肚明。」莊守誠冷哼道,「我現在就是想知道,你還要不要認這個兒子,不要的話他們夫妻倆今天就跟我回芳州,回莊家去。」

  「夫妻倆?」池正煥無法不注意到這三個字,因長子身邊一直站著個梳著婦人髮式的年輕女子,他先前還在猜想她的身分,沒想到……

  「父親,她叫夕荷,是孩兒所娶的妻子。」池少霆伸手將江夕荷拉到身邊,開口介紹道。這是他在父親與繼母進屋後,首度開口說話。

  「妻子?你成親了?」池正煥錯愕的看著他。

  「是。」池少霆直視著他的雙眼。

  池正煥轉頭去看站在他身邊的江夕荷,雙眼微瞇,目光挑剔。

  「她是哪家的姑娘?」他開口回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

  「是我莊家做主讓他娶妻的,你有意見就來與我說。」莊守誠直接打斷他。

  池正煥眉頭緊蹙的轉頭看他,語帶不滿,「三哥,我知道自從明珠過世之後,你們莊家便對我有所不滿,但是少霆是我兒子,他要成親怎能不告訴我這個做爹的,不先徵詢過我的意見呢?」

  「徵詢你的意見?你不是早當這個兒子死了嗎,需要徵詢你什麼意見?」莊守誠冷笑的與他針鋒相對。

  池正煥不想理他,直接轉頭將怒氣噴向長子,怒聲質問:「你既沒有死,為什麼不回家來?在你眼中、心中還有我這個爹、這個家嗎?」

  不等池少霆開口說話,莊守誠已怒不可遏的從座位上跳起來。

  「你說的是人話嗎?」他破口大罵。「這些年少霆在外頭過的是什麼生活,當年又是怎麼死裡逃生的,你有問過一句、關心過一句嗎?從他回來至今,你就不斷地往他身上扣上不孝的罪名。我這個當舅舅的在此你都如此對他,我不在時,你又是如何踐踏我妹妹用生命換來的這個兒子?池正煥,你就這麼瞧不起我妹妹替你生的兒子,瞧不起我們莊家,當我莊家所有人都是泥捏的沒有脾氣是嗎?」

  池正煥臉色難看。

  莊守誠沒理他,繼續臉紅脖子粗的對他放話,道:「今天咱們就把話說清楚,你若不要少霆這個兒子,我今天就把他們夫妻倆帶走,以後他和你池家沒有任何關係,你以後死了也不必通知他回來奔喪。你若還要這個兒子,就好好地對待他們夫妻倆,不要讓他們在這個家受到一絲委屈或傷害,倘若再發生類似三年前的事,讓他們夫妻倆受到什麼傷害的話,我莊家定會傾盡所有也不讓你池家好過!」

  一頓,他表情狠厲的又道:「你最好別以為我只是在嚇你,根本做不到,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莊家什麼都沒有就銀子多,只要有銀子,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你若不信,儘管試試看!」

  池正煥面色陰沉沒有應聲,一旁的李氏卻已氣到渾身顫抖。

  「你竟敢威脅我們?」她難以置信的瞪著莊守誠尖聲叫道,「你可知道我父親是誰?」

  「我知道李家勢大,李尚書位高權重,可我莊家也不是吃素的,雖是商戶卻認識不少達官貴胄,比李家有權有勢的也不少,我就不信你李家真權勢滔天到無人能治!」莊守誠怒目相向的與她針鋒相對。

  「你——」李氏還想說話,卻讓池正煥壓聲喝斷。

  「夠了!」池正煥警告的看了夫人一眼,然後再度轉頭面對莊守誠。他有些漠然冷淡的說:「我會記得三哥的警告的,但也請三哥記住少霆他姓池,是我池正煥的兒子,做父親的管教子女是天經地義的事,即便是莊家,也干涉不了我管教兒子這件事。」

  「意思就是少霆是你的兒子,你想怎樣對待他就怎樣對待他,即便是我莊家也管不著是不是?」莊守誠陰沉著臉說。

  「三舅,別說了。」池少霆突然開口。他知道再讓他們這樣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的對峙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只會把兩家的關係弄得更糟罷了。

  他一開口,對峙的兩人立刻全都轉頭看向他,他卻毫不怯懦,平靜地看著他們倆,緩聲開口道:「三舅,我相信虎毒不食子。父親,三舅是關心則亂,又對你有些誤會才會口不擇言,你大人大量就別與他計較了。」

  頓了一下,他乾脆把接下來要說的話一次說完,免得還得等上許久才輪得到他說話。他可以等,卻捨不得夕荷一直陪他在這裡罰站。

  他看著父親說:「過去這段日子孩兒不是不想回家,而是當年跌下山崖受了傷,失去了記憶,直到最近才恢復記憶找到回家的路。這段日子讓父親為孩兒憂傷是孩兒不孝,但沒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也算不幸中的大幸。」雖然他很懷疑父親會這麼想。

  「孩兒與夕荷成親之事既已成定局,還望父親能夠接受。」他繼續說,目光溫柔的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孩兒不做那負心人,貧賤不移,富貴不淫,今生今世有夕荷一人足矣。」

  不等父親開口說話,他又道:「最後是太子要孩兒轉達給父親的幾句話。」

  冷不防的聽他冒出「太子」這兩個字,池正煥渾身一僵,目光瞬間專注了起來。

  莊守誠也有些意外,卻只是輕挑了下眉頭,而後完全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太子?」池正煥目不轉睛的盯著長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是何時和太子扯上關係的,太子又怎會要他傳話?

  「是。」池少霆不避不讓的直視著父親的雙眼。

  「你何時與太子見面的?太子又怎會要你傳話給我?」池正煥目光銳利,神情嚴肅的質問他。

  池少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平靜的轉述了太子要他轉達的話。他說:「太子要孩兒轉告父親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否則,多行不義必自斃。」

  血色瞬間從池正煥的臉上褪去,只留下一片蒼自。

  池少霆視而不見的又說:「太子還說,池家近年發生不少事,父親似乎忙得有些焦爛額,進宮講學之事就不煩父親了,他會稟明皇上另擇少傅,待父親忙完家務事後調任文書自會下達。」

  池正煥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整張臉面無血色。

  「這不可能!」李氏尖聲大叫,然後怒氣衝衝的質疑他,道:「你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有機會接觸太子,太子又怎麼可能會和你說這些話?全都是胡說從道!老爺,你可千萬別信他說的話!」

  「是真是假,父親只需要派個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池少霆平靜地說,始終面不改色。

  看著長子平靜無波的臉,池正煥像氣球消了氣一樣的癱在椅子上,瞬間好像老了十歲。

  「太子還和你說了什麼?」他神情疲憊的問。

  「太子沒說什麼了,倒是孩兒與太子說了一句話。」池少霆搖頭道。

  池正煥微怔了一下,問他,「你與太子說了什麼話?」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池正煥原本難看的臉色瞬間又變得更難看一些。「你這是在對為父落井下石,故意要陷爹於不義嗎?」

  「太子有意要孩兒替他做事,卻又擔心子肖父,所以孩兒只能以此話表忠誠,請太子給孩兒一個為池家在太子心中平反的機會。」池少霆平靜地看著他說。

  池正煥怔了一下,臉上表情變得訕訕然的,想認錯又拉不下臉面,只能裝做沒這回事的問:「太子要你替他做什麼事?」

  池少霆眉頭輕挑,不答反問:「父親這是要打探太子的私事?」

  池正煥頓時渾身一僵,啞然無語。

  「老爺這麼問是關心大少爺,擔心大少爺年少不知事會誤了太子的事。」李氏目光淬了毒似的瞪著他說:「大少爺怎麼就不懂得體會老爺的好心,還給老爺扣上這麼一頂會讓人誤會的大帽子?」

  池少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少堂的事已經讓太子現今對父親有所誤解,父親在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更要避嫌嗎?」

  池正煥冷冷地看了李氏一眼,讓本來還想說什麼的李氏不得不抿緊了嘴巴。

  池正煥轉頭看向長子,有些難以啟齒的開口問,「你弟弟的事……你知道了?」

  「進京城就聽說了。」池少霆面無表情的說。

  「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討論,除非是個聾子聽不見,否則能不知道嗎?」莊守誠冷嘲熱諷的開口補充道。

  池正煥臉色極度難堪,但想到那個自己自小疼愛到大的兒子,他還是只能夏著臉皮開口道:「少堂的心地不壞,就是好色糊塗了點,你想個辦法把他從牢裡救出來吧」說完,他的目光往莊守誠那方向飄了飄。

  莊家不是說認識極多的達官貴人,權勢都能與李家對峙了嗎?這回少堂出事,李家為了不想得罪四皇子而不願出斡旋,要他們池家自個兒想辦法,可他能有什麼辦法?他最大的靠山就是太子,偏偏這事是他有了二心之後才搞出來的,太子是何許人,又怎麼可能不察覺到什麼而出手幫他救兒子呢?

  如今官場上太多人對他帶著有色眼光,有些甚至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他根本找不到願意幫他救兒子而可能同時得罪太子和四皇子的人,莊家的財力與人脈是他如今唯一見到的曙光。

  「此事恕孩兒無能為力。」池少霆直接拒絕道。

  「你說什麼?那是你弟弟啊!」池正煥瞠大雙眼。

  「那還是你兒子,你自個兒不去救,賴給少霆做什麼?」莊守誠不客氣的插口道。「況且少霆現在是在為太子做事,你卻要他去接觸四皇子,你安的是什麼心?你有替少霆的處境想過嗎?」

  「我並沒有要少霆去接觸四皇子,只是要他想辦法救他弟弟。」池正煥說。

  「他能有什麼辦法?」莊守誠冷笑的反問他,「少霆才剛回京城,他能使上什麼力?說難聽點,現今幾乎所有人都還當他是個已死之人,知道未死、且擁有權勢之人也不過只有太子一人而已,難不成你要他去求太子幫忙?」

  「除了太子外,應該還有人能幫得上忙才對。」池正煥蹙眉道。

  「誰?」莊守誠問他。

  「他不是還有你這個舅舅可以幫忙嗎?」一旁的李氏忍不住心急的脫口道。

  「原來是想打我莊家的主意。」莊守誠恍然大悟的冷然一笑,覺得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前一刻還瞧不起人,下一刻卻又要人幫忙?他們莊家有這麼卑賤到可以任由他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隨意利用與踐踏嗎?

  他冷冷地看著這對厚顏無恥的夫妻,冷酷無情的開口道:「要我莊家幫忙出錢出力救你們的兒子?你們想都別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15 11:19 PM 編輯

【第十五章】   治媳難,悍名傳

  莊家三舅舅離開了,這回與池正煥夫妻倆的見面不用說,自是不歡而散。

  不過他不姓池,不住這兒,不爽了發了火之後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池少霆和江夕荷可不行,還得留下來面對這對滿心怨怒的夫妻。

  池少霆倒還好,反正他對父親早已沒了任何的期待,對繼母更是冷漠客氣的比對個陌生人還不如,面對兩人的喜怒哀樂他可以視而不見,可以淡漠的以不變應萬變。

  可是江夕荷這個新進門的媳婦能嗎?

  不僅如此,池家下人們大概是仰仗李氏的鼻息久了,整個就是奴才隨主的針對她,讓她在府裡的生活不是缺這就是少那的,當真是讓人厭煩不已。

  這樣的日子讓江夕荷不由自主的愁眉苦臉,心煩到一個不行,跟在她身邊的迎夏則是受她牽連,也是大大小小的無妄之災不斷。

  同病相憐的主僕倆對坐在廂房裡,不約而同的長長嘆了一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的苦笑出來。

  「大少奶奶,再這樣下去真的不行,咱們得跟大爺說才行。」迎夏滿心無奈的開口對江夕荷說。

  「咱們剛回家來,大爺要處理的事很多,我實在不想再給他添事忙。」江夕荷猶豫的搖頭道。

  「可是不告訴大爺,咱們要怎麼解決眼前這些問題?」迎夏嘆氣道,「府裡那些人可以不理會奴婢,甚至對奴婢頤指氣使都沒關係,可是怎麼能對大少奶奶也置之不理、視若無睹,甚至連大少奶奶的命令都陽奉陰違,轉身不當回事呢?他們擺明了根本就沒把大少奶奶放在眼裡!」

  「這就叫做狗仗人勢,偏生狗咬咱們一口,咱們又不能咬回來才煩!」江夕荷嘆氣道。

  迎夏雖然鬱悶煩惱不已,但還是被主子這句話給逗笑了出來。

  她說:「奴婢小的時候就曾被狗咬過一口,雖說就像大少奶奶說的一樣不能咬回來,但奴婢的爹還是拿了根棍子把那條狗打了一頓,替奴婢出了一口氣。如果咱們也能拿棍子將那些人——不,那些狗打一頓就好了。」

  向來不與人爭鋒,逆來受的迎夏連這話都說出來了,可見這段日子在池府中也受了不少抑鬱之氣。

  「是啊,如果能打一頓就好了,偏偏還有這麼一句話——打狗還需看主人,你說,咱們能打嗎?」

  迎夏頓時就蔫了。

  「後悔跟了我沒有?」江夕荷問她。

  迎夏搖搖頭。「奴婢只是在為大少奶奶抱不平,那些人明明都是下人,怎能如此對待大少奶奶,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因為他們的月例銀子不是我給的啊,如果錢是我給的,你看他們還敢不敢這樣!」江夕荷說。

  「可是以前咱們在江家的時候家中下人們的月例銀子統一是由大夫人給發的,奴婢也不見有哪個下人敢這般不把家中其餘主子們放在眼中。」這便是迎夏不解的地方,明明都是下人,怎麼京城裡的下人還能這般做事?

  「大伯母雖掌中饋卻沒有針對任何人,不像正房那位夫人擺明了不喜歡我、針對我,府裡那些向來習慣看主子眼色行事的下人們能不投其所好嗎?」江夕荷語氣淡淡的說道,對此倒是有些不以為意。

  在江家時,那些下人們雖沒針對過她,可不也是對掌中饋的長房和出仕為官的三房巴結奉承,對二房總沒對另外兩房那麼盡心盡力嗎?差別只是沒池家下人們這麼明顯罷了,這本來就是人性。

  不過人性歸人性,眼前的困境她還是得想辦法解決才行,總不能真讓那些下人們柿子挑軟的捏總欺負她們主僕倆吧?她嫁給池少霆可不是為了要過這樣的生活。

  「迎夏,咱們院裡的下人名額配給都全了嗎?」她突然開口問道。

  「只有一半。」迎夏答道。

  「其餘那一半呢?」江夕荷又問。

  「管事嬤嬤說找不著適合的人,又說反正咱們這院裡就大爺和大少奶奶兩個主子,大少爺鎮日往外忙去,根本用不著人服侍,下人一時間不齊也影響不了什麼事,慢慢挑到合適的人比較重要,然後就這麼一直拖著不給人了。」迎夏既無奈又有些氣憤的答道。

  「既然他們找不到合適的,那咱們就自己挑吧。」江夕荷撇唇冷笑道。

  「什麼意思?」迎夏不解的眨眼問道。她們自己挑?要怎麼挑啊?

  「待會兒我寫封信,你找個人幫我將信送到農莊交給莊伯,咱們請莊伯替咱們買批下人送過來。」江夕荷說。

  「這能行嗎?夫人會讓那些下人進府嗎?」迎夏猶豫道,「奴婢當年還在牙行裡時,那裡教導奴婢的牙婆說過,要進大戶人家做事都需要被身家調查的,來歷不明的人是沒有人會收的。」

  「怎會來歷不明?咱們一樣是從牙行挑選一些合適的人,再讓牙行以莊家三舅舅的名義把人送到池府來不就得了?」江夕荷說著冷笑一聲,接著道:「到時候他們要調查就去調查,看他們能調查出什麼不合適的藉口不讓下人們進府。」

  迎夏用力的點點頭,終於明白主子的意思了。

  結果這件事果然進行得很順利,不到三天的時間就有一批工人被送過來,其中有莊伯為他們物色的,也有幾個是被人送過來當眼線的,總之院裡做事的下人補足了以後,迎夏終於能喘口氣輕鬆點了,解決了一個問題,再來解決第二個。

  「廚房那邊還繼續克扣咱們院裡的伙食嗎?」

  「沒有,咱們院裡的下人名額齊了之後,廚房那邊就找不到理由克扣咱們院裡的東西了,不過……」迎夏說著卻突然欲言又止了起來。

  「不過什麼?」江夕荷抬頭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奴婢想太多了,總覺得廚房給咱們院裡的配給都是最差的。」迎夏猶豫道。

  「說說看,你怎麼會這麼認為?」江夕荷秀眉輕挑,起了興致。

  「應大爺的要求,咱們宇軒院自個兒開伙,大廚房只需將每日食材送過來便行。」

  「這事我知道。」江夕荷點頭道。

  她那看起來既成熟又沉穩的相公其實就是個吃貨,完全被她教迎夏所做的菜養刁了嘴,池家廚子做的飯菜難吃,這才會有這麼個令許多人都愕然不解的要求。

  為了這個要求,正房那位大概惴惴不安了許多天,就為了想他這舉動有什麼特別含意吧?

  「那大少奶奶肯定不知道廚房婆子每日送來的食材不是蔫蔫醜醜的,就是一看就知道不新鮮的。上回他們還送了條不知死了多久的魚過來,奴婢與他們理論,他們卻道剛撈起來時還活蹦亂跳的,肯定是送來的路上缺了水才剛死的,可是那魚眼都陷下去了,又怎麼可能是剛剛才死的?」迎夏想起這件事就怒氣衝天。

  「這事你怎麼都沒跟我說呢?」

  「被奴婢指出魚眼下陷的事後,他們有換了條魚給奴婢,奴婢就沒稟報了。」迎夏有些訕訕然。

  江夕荷蹙了蹙眉頭,沉思了一下,道:「既然咱們有了自己的人手,手上也不缺銀錢,以後咱們要用的食材自個兒買好了,廚房那邊送來的東西好的就留下來,不好的退回去。」三舅舅日前在她和池少霆要回池家前才給了她五千兩,說是賓悅樓的分紅,因為知道她進池家肯定會需要用到錢,便先支領一部分方便她使用,所以她現在一點也不缺錢用。

  「這樣好嗎?」迎夏猶豫道。

  「有什麼不好的?」江夕荷問她。

  「廚房那邊會不會向夫人稟報說咱們故意刁難他們?」

  「咱們只是把東西退回去又沒要他們補給咱們,刁難什麼?」

  「可是這樣的話,廚房那邊會不會故意送一些會被退的東西給咱們,然後再私下昧起來?這樣咱們既沒吃到用到,帳又算在咱們宇軒院頭上,咱們不就吃大虧了?」迎夏皺緊眉頭。

  那些她覺得不好、不新鮮的食材其實還是能吃的,對尋常百姓來說甚至是求之不得,她不信那些廚房下人不會趁機中飽私囊。

  「你沒聽說過吃虧就是占便宜嗎?」江夕荷微笑道。

  迎夏點頭又搖頭,然后老實說:「奴婢不懂。」

  「等著看吧,很快你就會懂了。」江夕荷莫測高深的微笑道。

*             *             *

  池府內,兩個粗使婆子在經過宇軒院外圍時,被一陣香吸引的停下了腳步,其中一位猛然深呼吸了一口長氣。

  「好香啊,不知道今天又煮了什麼好吃的?」

  「是啊,真的好香。」另一位也跟著吸了一口,語帶懊悔的說:「早知有今日,當初就該自告奮勇的主動說要去宇軒院當差了,真是後悔莫及,便宜了那個蔡婆子。」

  「你也聽她說了?」

  「她現在是逢人就說,誰沒聽說啊?」

  「她炫耀時的得意勁你瞧見沒?就好像吃了什麼御賜珍饈一樣,滿嘴滿心的贊嘆,完全忘了那位在府中的處境。她就不怕這般贊美那位的事會傳到夫人耳裡去,到時候看她會不會吃不完兜著走!」

  「我不這麼認為,像咱們這些粗使婆子哪裡入得了夫人的眼?夫人即便聽也只會當咱們這些下人窮,從沒吃過好東西才會這般太驚小怪。」說著又深吸了一口氣飄散在空氣中的食物香氣,感嘆道:「總之,我還是羨慕蔡婆子有這口福能吃到這麼香的東西。」

  「唉,別說了,快走吧,再待下去我都要流口水了。」

  「走吧。」

  兩人離開後不久,一個小丫頭來到此處探頭探腦的,確定四周沒人之後,一溜煙又跑得不見人影。

  過了一會兒,就見那小丫頭再度出現,身後跟了一個十歲左右,穿著一件嫩綠色杭綢比甲,立領白綾小衫,綠草百褶裙的華服小姑娘,兩人左看右看確定四下無人後,偷偷摸摸的就從籬笆縫隙中鑽了進去,瞬間消失在宇軒院外圍。

  宇軒院內,江夕荷閒來無事正領著迎夏在小廚房裡做吃的。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加上又在莊家舅舅所開的酒樓插了股,她覺得自己總得幫忙做點事不能乾領錢才行,否則真會過意不去。

  因此,這陣子宇軒院才會飄香四溢。

  當然,她還有另外一個意圖——

  「哼!這下可被我人贓俱獲了,我看你這回還有什麼話可以狡辯,你這賤婦!」

  廚房入口突然跳出一個小姑娘,口氣尖銳而刻薄,完全就像是來捉奸的一樣,與她那張稚氣漂亮的臉蛋和那一身漂亮的衣裙很不搭。

  江夕荷轉頭看了來人一眼,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這就是太子少傅家女兒的家教,對著自個兒的大嫂叫賤婦?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三小姐。」廚房裡的下人一一對來人躬身行禮。

  「三小姐。」迎夏身為奴婢自然也不能例外。

  李氏嫁進池家後,為池家生了一男三女四個孩子,眼前這位三小姐便是府內最小的小小姐,在不久前剛滿十歲。因為是家中老麼的關係,備受寵愛,性子自然也就被養得驕縱任性了。

  「三妹妹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江夕荷明知故問。

  池三小姐沒理她,自轉頭吩咐身邊的小丫頭道:「喜雀,去把灶上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

  江夕荷看了迎夏一眼,迎夏立刻個步上前,擋住那名喚喜雀的小丫頭去路。

  「三妹妹這是要做什麼?」江夕荷問池三小姐。

  「誰是你三妹妹了?不許你亂叫!」

  「好,那請問三小姐這是要做什麼?」江夕荷從善如流的換個稱呼問道。

  「做什麼?自然是收集證據。」池三小姐抬高下巴。

  「什麼證據?」

  「你浪費銀子亂花錢的證據。」池三小姐得意的哼聲道,「我早聽說你最近每天都在這小廚房裡做吃的,而且都是很珍貴的東西,還隨意的打賞給下人吃,我要告訴母親,讓母親懲罰你!」

  「東西再珍貴也是我的東西,我要打賞給誰就給誰,我這樣做犯了什麼錯要被懲罰?」江夕荷挑眉道。

  「你住池家的吃池家的,東西自然全都是屬於池家的!」池三小姐說得心高氣傲,理直氣壯。

  「這話說得可真好笑,難道我的嫁妝也是屬於池家的?」江夕荷哭笑不得的反問她。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進府的時候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帶嗎?」池三小姐嘲笑的看著她,「賤婦就是賤婦,即便是攀上我池家也不可能變成鳳凰!」

  江夕荷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專注的目光看得池三小姐有些不安,就好像要被看穿她來此的真正目的一樣,她才不會承認她也想吃吃看那些下人口中所說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那些東西呢!

  「你、你看什麼看?」池三小姐朝她怒目吼道。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個孩子很不討人喜歡?」江夕荷緩緩的開口對她說。

  「你說什麼?!」池三小姐難以置信的睜圓雙眼,尖聲大叫。

  「說你很不討人喜歡。所以,迎夏,送客,她若不肯離開就找兩個人把她架出去。」江夕荷轉頭朝迎夏命令道。

  迎夏瞬間呆住,怎麼也沒想到大少奶奶會朝她下這樣的命令,這位可是夫人心尖上的人啊,大少奶奶這麼做就不怕得罪夫人嗎?

  「迎夏,還在發什麼呆?沒聽見我的命令嗎?」江夕荷朝她喝道。

  「是,奴婢遵命。」迎夏迅速回神點頭應道,左右尋了一下可以幫忙她的人,卻見那些丫鬟僕婦們一個個頭低到都快要貼到地上去了。

  算了,她還是靠自己吧。

  「三小姐,請。」她上前道。

  「你這賤婢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定要叫母親賞你一百大板,打得你皮開肉綻,痛不欲生。」池三小姐厲聲警告恐嚇她。

  迎夏瞬間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大少奶奶說得對,這位三小姐真的很不討人喜歡。

  「三小姐不肯自己走,那奴婢只好得罪了。」

  跟現在的江夕荷相處久了之後,迎夏也多了一份傻大膽。說完這包話之後,直接就上前一把將池三小姐給抱起來朝廚房外走去。

  「放手!」池三小姐在一陣呆滯後,立刻掙扎的尖叫出聲。「你這個賤婢要做什麼?你竟敢用你這髒手碰我,還不快點放手,放我下來!喜雀,喜雀,救命啊,喜雀快點來救我,喜雀——」

  尖叫聲拖行漸遠,江夕荷看向周遭驚見這一幕而目瞪口呆的下人們,拍拍手,恍若無事,平心靜氣的開口道:「好了,該做什麼事就去做什麼事,別聚集在這兒,全都散了。」

  下人們聞言,立即一哄而散,但對這位大少奶奶生起了敬畏之心,再也不敢輕瞧,畢竟整個池府內,敢這麼對待驕縱任性的三小姐的人,這位大少奶奶還是頭一個。

  只是這事若讓夫人知道了,會輕易善了嗎?

  果然,才不過半個多時辰的時間,池家三小姐卷土重來,這回再來的可不就有她和身邊的一個小丫頭兩個人而已,還帶了一群丫鬟僕婦們同來。

  一群人來勢洶洶的闖進宇軒院,途遇迎夏。

  「就是她!」池三小姐一見到先前敢對她動手的人,立刻尖叫的伸手指著迎夏,朝身邊的僕婦大聲命令道:「快把那個賤婢給我抓起來!」

  迎夏見狀,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一來是為了逃命,二來當然是為了要趕緊去通知大少奶奶這事,那位驕縱的三小姐去而復返還帶了一群丫鬟僕婦同來,一看便知來者不善。

  「別跑!你們快點抓住她啊!」池三小姐大聲尖叫道。

  廂房裡,江夕荷手邊放著一本遊記類雜書,面前剛擺著她花了大把功未才折騰出來的蛋糕和一壺花草茶,正悠閒的喝著下午茶時,卻被外頭吵吵鬧的聲音瞬間打斷了所有興致。

  來得還真快,她無奈的想,本還以為能有足夠時間享受完這頓下午茶的,沒想到她們竟會來得這麼快。

  「大少奶奶,三小姐帶了好多丫鬟和嬤嬤來了,咱們快走。」迎夏倏然衝進屋裡,十萬火急的對她說道。

  「沒事。」她面不改色的安撫迎夏。

  「大少奶奶,她們人很多,奴婢一個人護不住你,咱們還是躲一躲吧。」迎夏著急的說。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在這府中咱們能躲到哪兒去?況且,也已經來不及躲了。」江夕荷看著帶著群丫鬟僕婦們闖進她房裡來的池三小姐,問她,「你說是不是?」

  池三小姐根本不知道江夕荷之前在說什麼,但她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

  「把那賤婢給我捉起來!」她指著迎夏尖聲叫道。

  「誰敢動手!」江夕荷倏然站起來冷聲喝道,可惜根本沒人甩她,兩個粗使婆子置若未聞的朝迎夏逼去。

  江夕荷見狀,想也不想就把桌上那壺依然燙人的花草茶,整壺提起來就朝那兩人所在的方向扔了過去,嚇得那兩個眼捷手快的僕婦急忙往後退開躲避。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瞬間就把大家嚇傻了。

  江夕荷平靜地看著被她嚇到的眾人,緩聲再度說道:「我說了,誰敢動手?」

  池三小姐張口結舌的瞪了她半晌,才難以置信的吶吶出聲道:「你、你怎麼敢?」

  江夕荷面色淡淡的看著她,緩聲答道:「小姑都敢帶人直闖嫂嫂房裡喊打喊殺了,我有什麼不敢的?」

  「誰是你小姑了?我才沒有你這種出身卑賤的嫂嫂!」池三小姐用著仍帶著稚氣的童音尖聲怒道。

  「我出身卑賤?那麼你呢?」江夕荷嘲諷的看著她。「我江家從我父親往上三代共有一進士二秀才,三小姐家呢?據我所知池家三代也就只有公公這麼一個進士而已,這麼算來,三小姐的出身豈不是比我還不如?」

  「你……你胡說!」

  池三小姐不知是著還是氣,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

  「這種事還能胡說?」江夕荷挑了挑眉頭,「你若不信大可去問公公或婆婆。」

  「我、我才不要問。」

  「因為心虛,因為知道我說的才是事實所以不敢問?」江夕荷有些咄咄逼人。

  「才不是!」池三小姐大聲道,「我……我……」她拼命的想理由,終於在飄移的目光瞄到迎夏的時候靈光一閃。「我來這裡才不是要跟你說這事的,我是要抓那個以下犯上的賤婢的!」她大聲說道,伸手指向迎夏。「你們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幫我把那個賤婢給我抓起來!」

  「誰敢動手?」江夕荷輕飄飄的又丟出之前說過的這麼一句話。

  這回在場的下人們再也不敢不將她當一回事,一個個僵站在原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池三小姐見狀簡直就要被氣壞了。「我的命令你們敢不聽?」她跳腳的尖聲怒叫。

  隨她而來的丫鬟僕婦們只得硬著頭皮舉步朝迎夏走去,不料「啪」的一聲響,一只茶杯帶著茶水倏然炸裂在一名僕婦腳邊,不僅飛濺起來的茶水波及到周圍的人,其中竟有一茶杯碎片飛濺而起劃過一名丫鬟的臉頰。

  頓時間,只聽那丫鬟驚叫一聲,伸手去摸臉再將手拿到眼前一看,指腹已沾上了刺目的鮮紅血跡。

  她身邊的另一名丫鬟見狀,不禁脫口驚叫,「流血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被嚇住了,幾個比較愛美的丫鬟甚至不由自主的都往後退了退。江夕荷有些意外的輕挑了下眉頭,沒想到自己這麼一摔,竟還弄到有人見了血?不得不說這個丫鬟還真不是普通的倒霉。

  不過看那傷口和血流量,傷得應該不重,不至於會毀容就好,晚些再讓迎夏送點傷藥或賠禮過去就是。

  所以對此意外,她除了輕挑了下眉頭,臉上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愕或是慌張害怕的神情,讓在場其他僕婦們見狀一顆心都凜了凜。

  這位大少奶奶外表看起來弱不禁風,活像朵無害的小白花一樣,沒想到卻是個硬性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三小姐和她們這回可真是踢到鐵板了。

  「你、你……」池三小姐這回真是被嚇到了,她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由自主的想像如果受傷流血的人是她……

  瞬間,她再也控制不住驚嚇與害怕的「哇」了聲,倏然哭了出來,接著轉身就這麼跑了出去。

  隨她而來的丫鬟僕婦們見狀,對看了一眼,也跟著轉身追了出去,口裡還直喊著,「三小姐,三小姐……」

  迎夏傻眼。

  江夕荷撇唇。

  鬧劇就自此落幕,又或者是——才剛剛升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15 11:18 PM 編輯

【第十六章 】  為錢財,求安穩

  池三小姐哭著跑離開之後,當天並未有人再造訪宇軒院,可江夕荷卻知道這絕對是風雨前的寧靜。

  當晚,她便將與三妹妹發生衝突之事告訴了池少霆。

  池少霆聽完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蹙眉道:「府裡下人這般為難你,你為何都沒告訴我?」

  「我嫁給你可不是為了要給你添麻煩的。」江夕荷白他一眼,告訴他,「這點小事我還能解決,用不著你出馬啦!」

  「所以你現在告訴我,是你解決不了了?你這是把麻煩搞大到解決不了才告訴我,這不是更麻煩嗎?」池少霆有些哭笑不得。

  「誰說我解決不了的?告訴你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江夕荷沒好氣的又白了他一眼,卻不知這模樣風情萬種的讓池少霆見了整個心癢癢的,不由自主的伸手將她拉進懷裡。

  「準備什麼?」池少霆圈抱著她,額頭抵著她問道。

  「我會把事情搞大的心理準備。」江夕荷認真道。

  池少霆微愣了一下,問她,「你準備做什麼?」

  「你說過,你並不在意與他們翻臉過不對?」江夕荷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說。

  「我是說過,但非到必要時,若能夠各過各的相安無事最好。」池少霆猶豫的點頭道。

  「可是你認為從咱們回府至今,咱們與他們真是相安無事嗎?」江夕荷問他。

  池少霆頓時無言以對,從她剛才告訴他的事就知道,若非妻子不與他們計較,一讓再讓,甚至是不惜自掏私房銀子來過生活的話,他所謂的相安無事根本就是一個大笑話。

  「對不起,委屈你了。」他歉然道。

  江夕荷搖搖頭,蹙眉道:「我倒是不覺得委屈,只是覺得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咱們不斷的退讓只會姑息養奸,讓他們愈來愈過分,我不想要在這府中這樣委曲求全的生活一輩子。」

  「你想怎麼做?」池少霆問。

  「像今天這麼做,與他們硬碰硬。」一頓,江夕荷又道:「就怕這樣做不知會不會替你惹上什麼麻煩?」

  「不就是一個不孝之名,有什麼麻煩?」池少霆毫不在意的說,然後支持她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必擔心會替我惹麻煩。」

  「你現在為太子做事,就不怕太子因此對你有什麼看法嗎?」

  「太子知道我與父親不和之事。」

  「不和是一回事,反目成仇卻是另外一回事。」江夕荷忍不住嘆息。「如果哪天有人拿你不孝之事在太子面前說嘴,太子能不理會幾次?現今用人之際可以不理會,未來等那位坐上龍椅之後,他能繼續我行我素的不顧言官們對你的批判嗎?」

  「大不了不做官就是,咱們隱居到谷村去,你不是比較喜歡那種閒雲野鶴的生活嗎?」池少霆親了親她的額頭。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害得你不得不辭官隱居,空有鴻鵠之志卻有志難伸的話,那我豈不是罪過大了?你不會就此怨恨我一輩子吧?」江夕荷問他。

  「我哪有什麼鴻鵠之志?」池少霆失笑道。

  「少來了,男兒志在四方,誰不想成就一番大事業?」江夕荷朝他翻了翻白眼,一點也不信他說的話。「十年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嗎?不然那些讀書人這麼辛苦讀書做什麼?」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如果你真不在意,當初又何必要回來,可以一直隱姓埋名的待在谷村裡生活一輩子不是嗎?」

  池少霆搖搖頭,道:「我即便不為自己,也得為外祖父和莊家回來討個公道,莊家在父親的身上投注了不少心力,本以為將來朝中有個女婿好辦事,怎知卻遇到一個忘恩負義之人,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莊家好心沒好報,更不能任由父親再這麼繼續恩將仇報的一錯再錯,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必須將自己的身分找回來,否則咱們的子孫將來要參加科考仕途的話,身分來歷將會是個大問題。」

  江夕荷愣了下,她還真沒考慮到那麼久遠以後的事,子孫啊……

  「照你這說法,如果哪天你真被迫辭官,難道就不會影響到咱們的子孫後代嗎?」她問他。

  「自然不可能全無影響,但至少身分不會有問題,還有便是面對外祖家時,咱們不必覺得愧對或歉疚。」池少霆擁抱著她輕聲嘆道。

  「其實你根本不想回來面對這一切對不對?」江夕荷問他。

  池少霆沉默了一下才緩聲開口道:「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感覺好像沒什麼必要。他給我一條命,我還他一條命,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各行其道,兩不相欠。」他說得漠然。

  「你這是沒有愛,哪來恨?」江夕荷依在他懷裡,忍不住嘆息。「只可惜血緣這種東西卻不是這麼簡單就可以劃清界線的。」

  「我知道,所以我們現在才會在這裡。」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回池家的目的除了將自己的身分找回來之外,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想幫莊家在京裡找到一個可靠的靠山,例如太子或其它在朝中地位穩固的高官,那麼即便未來你因不孝之名而被言官彈劾辭官,你也不在意嘍?」江夕荷將話題拉了回來。

  池少霆忍不住低頭吻了她一下,稱贊道:「夫人真聰明。」

  怎知她卻忽然哀聲嘆氣了起來。

  「怎麼了?」他關心的問道。

  「沒想到我竟嫁了一個心無大志,不知上進的相公。」江夕荷掬起衣袖抹著根本不存在的淚水說。

  池少霆一陣錯愕,卻見她忽然抬起頭來,眉眼彎彎,雙目燦燦的朝他咧嘴嗤笑,「可是我喜歡。」

  池少霆頓時失笑出聲,搖搖頭後突然就低下頭來狠狠地吻住她,就像要報復她對他的戲弄似的。

  可是唉,怎麼辦?她好喜歡。

*             *             *

  江夕荷預估大概不出三天,她那對便宜公婆大概就會為了他們的寶貝女兒報仇,前來找她這個不討喜的媳婦算帳。

  結果,她還真是高估了他們的修養,竟然只隔了一個晚上,隔日一早就迫不及待的前來尋她麻煩,真是讓她無言以對。

  她在下人通報夫人來了之後不得不放下吃到一半的早餐,禮貌的走出房門相迎,可卻不打算犧牲自己的早餐。

  所以她直接開口道:「夫人一早蒞臨不知有何貴幹?吃早飯沒?若是沒吃不介意就坐下來起吃,若是介意的話,就麻煩你坐一會兒,等我用完餐之後咱們再說。」

  此話一出,眾人一個個都露出了錯愕與難以置信的神情,呆若木雞的瞪著她。

  「放肆!」李氏倏然怒聲斥喝,「你怎麼敢如此對我?我是你母親!」

  這下換江夕荷目瞪口呆了,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嘆為觀止的開道:「這話你怎麼說得出口啊?」

  李氏被她問得一愣,反射性的問她,「我有什麼說不出口的?」

  「你一天也未曾將少霆當作自己的兒子看待不是嗎?兒子都不認了,難道還會認我這個媳婦?你是我母親這句話你說得出口真是讓我既訝異又佩服!」江夕荷冷嘲熱諷的回答道。

  李氏的臉色青紅交織,難看至極。她雙拳緊握,死死的瞪著江夕荷,恨不得能將目光化做利劍當場將她斬殺。她怎麼敢這樣說她,怎麼敢這樣諷刺她,她怎麼敢?!

  四周的下人們一個個被嚇得屏住氣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氣氛凝滯。

  李氏的心腹王嬤嬤見狀,只能硬著頭皮開口,道:「大少奶奶,夫人都來了好會兒了,你是不是該請夫人進屋裡坐?」以此提醒兩人有話還是到屋裡說,免得在這兒讓下人們看笑話。

  李氏聞言頓時驚醒過來,她冷冷地看向四周的下人,見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妄動之後,這才轉頭以高高在上的口吻對江夕荷說:「你隨我進來,我有話和你說。」說完便率先舉步朝屋裡走去。

  江夕荷撇了下唇,懶得與她計較,不然她還真想朝她叫「那是我的房間,非請勿入」,氣死她。

  進到屋裡後,李氏自個兒挑了張椅子坐下來,江夕荷則看了她一眼後,徑自坐到之前用到一半的早飯前,拿起筷子繼續用餐。

  跟隨她們倆進屋裡的人只有迎夏和李氏身邊的一個大丫頭與王嬤嬤,其餘人皆被李氏命人擋在了外頭。

  然而即便如此,江夕荷的舉動還是把屋裡這幾人都驚得瞠圓了雙眼,李氏更是氣得直想尖叫抓狂。

  「你這個沒有教養、目無尊長的丫頭!」她咬牙迸聲道。

  江夕荷挾了筷蛋餅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吞下肚後,這才淡淡的反諷道:「我再怎麼沒教養或是目無尊長,也比不上夫人教養出來的三小姐,不請自來,逕自闖入,沒大沒小,口出穢言,撒潑叫罵,喊打喊殺,這教養可真是讓我望塵莫及的好啊。」

  李氏臉色難看,自己的小女兒有多驕縱難管教她心裡有數,但那也不是一個出身低下又沒教養的賤婦能評論的。

  「面對沒教養的人又何須要有教養。」李氏目光淬毒般冷冷地看著她說。

  「嗯,說得好,面對沒教養的人又何須要教養呢?」江夕荷點頭道,說著伸手又夾了筷蛋餅放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吃著,咀嚼食物的聲音在靜極了的廂房裡顯得持別明顯。

  「你……你這個……這個……」李氏被氣到發抖。

  江夕荷咽下口中的食物,朝她挑了挑眉道:「這個什麼?賤婦嗎?三小姐就是這麼叫我的。她小小年紀會用這兩個字踐踏他人,想必也是夫人教的,這種教養還真的是……嘖嘖嘖……」她嘖聲搖頭,含意不言而喻

  「你……你……你——」李氏真的是快要被氣瘋了。

  江夕荷看了她一眼,涼涼的又開口說:「夫人還是別你了,直接把你今日來此的目的說出來吧,說完了也能盡快離開這兒,免得繼續留在這裡與我相看兩相厭。」

  李氏用力的深呼吸,免得自己失控暴走。

  「不管如何,名義上我都是你婆婆,你今日的所作所為都足以讓你得到一個不孝的罪名。」她冷聲道。

  「那又如何?難道你以為你可以命令池少霆以七出之不順父母之名將我休棄嗎?」江夕荷挑眉道。

  「我可以讓你身敗名裂,被所有達官貴胄之家的夫人小姐們排擠,在京城貴婦圈內無立足之地。」李氏放狠話威脅她。

  江夕荷不為所動,反倒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問道:「像你這麼一個對繼子下殺手,幾度殺人未遂的人都能在京城裡立足了,我只是不敬一個欲害我夫君性命之人,嗯,想必這個解釋應該足以讓大家重新接受我才對。」

  「你、你胡說八道!」李氏臉上血色盡退。

  「你以為過去三年來,莊家三位舅舅什麼都沒做嗎?」江夕荷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但出口的話卻嘲諷又扎心,「你要看證據還是證人?說說看,隨傳隨到。」

  「我不會承認的,這是栽贓陷害,是污蔑!」李氏面無血色的叫道,想不相信她所說的話,但是如果他們真的掌握了什麼證據或證人呢?她該怎麼辦?

  「既然如此,為何你整張臉變得面無血色,神情如此驚慌失措?」江夕荷問她,這不就是標準的作賊心虛嗎?

  「我死都不會認罪。」李氏用著狠毒的目光死死的瞪著她。

  「這樣有意思嗎?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了。」江夕荷嘆息道。

  「我從見到你第一眼開始就覺得厭惡,見到你就覺得噁心,覺得渾身難受。」李氏滿臉憎晉的對她說道。「今天我來此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你把昨日以下犯上的賤婢交出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身為池家主母,掌管著府內大小事,是絕對不容許有以下犯上的賤婢存在,你只要把那賤婢交出來給我處置,昨日之事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不想再與她扯別的,她轉移話題,說明來意。

  「不容許以下犯上的奴婢存在?」江夕荷忍不住嗤笑一聲,嘲諷的拍手道:「那真是太好了,麻煩夫人先將昨日闖進我宇軒院的奴婢們,還有廚房裡的下人們、打掃庭院的粗使奴們,以及府裡的管事嬤嬤,還有……嗯,實在是太多人了,一會兒我讓迎夏將府內所有對我這個大少奶奶『以下犯上』的奴僕名單列一份給你,麻煩你先把那些人處置完了之後再來處置我那個『以下犯上』的婢女,畢竟任何事都應有先來後到,你說是吧?」她皮笑肉不笑的對著她笑道。

  李氏目瞪口呆的瞪著她,險些被她氣到吐血,她深呼吸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後才冷笑的反問她,「昨日之事有很多人證,而你說的『以下犯上』卻是你一個人的片面之詞,你有什麼證據或證人?」

  「府裡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是證人。」江夕荷挑了挑眉頭。

  「呵呵,珍珠,你說你有見到任何人對大少奶奶『以下犯上』嗎?」李氏轉頭問身邊的大丫鬟。

  「等一下。」江夕荷不等那丫鬟開口說話便倏然插嘴,道:「回答問題之前,你先發誓,如果有說半句謊話就死全家,死主子,還有,死無葬身之地。」

  此話一出,不僅那丫鬟瞬間被嚇得面無血色,連李氏的臉色都白成一片。

  死全家、死主子、還有死無葬身之地?這麼狠毒的誓言誰敢發啊,誰敢?她怎麼不自己去死啊!

  李氏怒氣衝天的瞪著她,「你——」

  「怎麼,不敢發這個毒誓嗎?可見根本就是想撒謊,沒打算要說實話,心裡有鬼。」江夕荷打斷她說,然後突然之間就覺得意興闌珊了起來。

  她搖頭道:「算了,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到底為何這般容不下少霆這個繼子?為了怕他爭奪家產嗎?池家並無世襲爵位可繼承,唯一有的也只有家產了,可是以莊家所擁有的財富,你真認為少霆會在意這麼一點錢財嗎?還是——」她瞇了瞇眼,突然想到。

  「你是想霸佔已故婆婆莊氏所留下來的那些嫁妝?」

  李氏臉上的表情不由得變了變。

  「竟是為了錢?」江夕荷簡直難以置信。

  「你胡說八道!」李氏怒然喝斥道。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有數,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難以置信而已,竟然是為了錢?!謀財害命這句話果然是其來有自啊。」江夕荷自言自語般的喃喃道。

  「住口!」李氏惱羞成怒。

  「敢做就不要怕人說。」江夕荷朝諷的看著她。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李氏緊握雙拳,低聲怒吼。

  池正煥是白丁出身,根本就沒有任何家產,所有開銷花費都來自於前夫人莊氏,他卻不知不覺、不管不顧。她在嫁進池家之後才知曉此事,即便用自己的嫁妝來填補家用也撐不下去,在這種情況下她能不將腦筋動到莊氏的嫁妝上頭去嗎?

  她表面光鮮亮麗,人人見了就敬稱她一句少傅夫人,可又有誰知道她為了維持這個家表面上的光華與安樂,她付出了什麼,又拋棄了什麼?她連身為一個人最基本的良心良知都拋棄了,晚上連覺都睡不安穩。

  嫁給池正煥做填房並非她所願,可是卻得由她來吞這個苦果,她心裡的苦與恨又能與誰說?

  只是既然都嫁進來了,孩子也接二連三的出生了,她還能怎麼做?她除了想辦法為自己和孩子謀一個安穩富裕的生活,一路走到黑之外,她已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不懂什麼?你不妨說來聽聽,我其實還滿聰明的,舉一反三不成,舉一反二倒還行。」江夕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

  李氏咬緊牙關,目眥俱裂的瞪著她,活似恨不得能將她吃了似的。

  「怎麼不說話了?」江夕荷挑眉道。

  「我走。」李氏怒不可遏的然起身道。

  「等一下。」江夕荷叫住她。

  「你還想怎樣?」李氏咬牙切齒的怒視她。她將她最不堪最醜惡的面目扒開,讓她鮮血淋漓、面目全非之後,她到底還想怎樣?

  「我只是想趁這機會和你把話說清楚。」江夕荷漠然的看著她,說:「你別再鎮日的想讓人來找我麻煩了,只要你不再找我麻煩,咱們以後就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井水不犯河水?你們會放過我嗎?」李氏不住的冷笑,壓根兒不信她所說的話。

  「只要你別再找我們麻煩,我可以和少霆說說看。」江夕荷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畢竟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要我信你?」李氏朝諷的看著她。

  「信我,或是未來一輩子都活在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生活中,你自己做決定。」江夕荷直視她的雙眼。

  「我不信你。」李氏豪不猶豫的說。

  「那就算了。」江夕荷聳肩道,其實心裡有點兒失望。

  如果能各過各的多好啊,就像她與江家和張家一樣,倘若她謹記著上輩子的苦難與仇恨,非要報仇,與他們弄個兩敗俱傷才解氣的話,她這一輩子豈不是也要賠進去?她不是蠢人,不做蠢事,想必池少霆也和她一樣。

  「如果我相信你,你要怎麼做?」李氏忽又開口問道,好像有些改變心意的味道。

  「簡單,各過各的生活。」江夕荷重生希望的答道,接著不等她回便進一步說明道:「最好能砌一道牆將兩邊一分為二,從此你過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沒有接觸,自然就不會有磨擦與糾紛。當然,如果有人想藉此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話,那以後就等著不死不休的報復吧。」說完她冷笑一聲。

  李氏沉默了一下,問:「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她想不透。

  「好處嗎?」江夕荷看著她,目光突然變得有些迷離而遙遠。她緩聲道:「人生在世每個人所求不同,有人求名,有人求利,而我也有所求。」

  「你求的是什麼?」李氏問。

  江夕荷的眼神慢慢聚焦的落在她臉上,開口輕吐出四個字,「一世安穩。」

*             *             *

  晚上,待池少霆歸家,夫妻倆躺上床準備休息時,江夕荷便將早上與李氏唇槍舌劍的經過告訴他。

  池少霆對於她不想「冤冤相報」的決定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想知道李氏聽後的反應。「之後她又說了什麼?」池少霆問她。

  「什麼也沒說就直接離開了。」

  「看樣子她是打算繼續執迷不悟下去。」池少霆冷冷地一笑。「果然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倒有不同的看法。」江夕荷若有所思的對他說。

  池少霆低頭,挑眉看她。

  「她若真打算執迷不悟下去,根本就不會問我如果她相信我的話我要怎麼做這個個問題,可見她有些心動。」江夕荷依在他胸前分析道。「其實咱們現在也不需要去猜她的想法,只需要等幾天應該就會知道結果了。」

  「等什麼,知道什麼結果?」池少霆問她。

  「等看她有沒有找人砌牆,有的話自然是打算與咱們休戰,沒有自然就是要繼續對戰嘍!」江夕荷抬頭對他微微一笑。

  池少霆失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剛剛怎會問這麼蠢的問題。

  「你認為她會接受這個休戰協議?」他好奇的問道。

  「便宜都讓她佔盡了,她不接受就是傻瓜蠢蛋。」

  「有你這樣罵人的?」池少霆好笑道。

  「我沒罵人啊,就只是這麼一說而已。」江夕荷一臉無辜的表情。

  「你說她佔了什麼便宜?」池少霆問。

  「她對你的迫害,咱們沒找她算帳是其一,其二是婆婆當年留下的嫁妝,那些鋪子田莊這些年來的收入咱們也沒要她吐出來不是嗎?這不叫佔便宜,那什麼才叫佔便宜?」

  「有道理。」池少霆點頭道。

  「本來就有道理。不過我擅自決定不與她讓較過去的事,你不會生氣吧?」江夕荷小心翼翼的問。

  池少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挑眉反問她道:「怕我生氣你還敢這麼做?」

  見他臉上真沒有任何一絲不悅的神情後,江夕荷暗自鬆了一口氣,面上卻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大言不慚的開口對他說:「其實我是知道你不會生氣才敢先斬後奏的。」

  「哦?」池少霆挑高眉頭,一臉懷疑的表情。

  「我是說真的。」江夕荷加重語氣對他說。

  「那你說說看你是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啊,昨晚你不是與我說過,你回來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要找回身分,其次便是想替莊家在京城裡找到一個可靠的靠山,從頭到尾我都沒聽見你說要報仇之類的話,就是平時我也不見你流露出什麼憎恨怨怒的神情。」一頓,江夕荷看著他輕聲道:「我若猜得沒錯,你應該已經放下報復的念頭了吧?」

  「夫人真的很聰明。」池少霆贊賞一笑。

  「謝謝誇獎。不過你真的能做到徹底的放下嗎?」

  「不知道。」池少霆誠實道,表情有些晦暗沉重也有些無奈。「她畢竟是父親的妻子,是我同父異母弟妹的母親,雖然他們對我不仁,我卻無法對他們不義。」

  「你還真是傻。」江夕荷直言評道。

  池少霆輕愣了一下,苦笑的問她,「失望嗎?」

  「為何要失望?」江夕荷不解的說,「我說了我只求一世安穩,你若真要報仇血恨,與他們冤冤相報沒完沒了的話,我才真要失望,這樣很好。」說完,她抬起頭來吻了他下巴一記當作獎賞。

  「謝謝。」池少霆抱緊她說。

  「謝什麼?我又沒做什麼。」江夕荷不解的抬頭看他。

  「謝謝你讓我遇見你。」他深情款款地道。

  她聞言,朝他咧嘴微笑道:「彼此彼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15 11:12 PM 編輯

【第十七章】   棚菜出,購新宅

  近來池府人進人出的引人注目,好事者百般打探之下終於探出原來池家在府內新築了一道圍牆。

  「這是為什麼?為何要在府內多修建一道牆?」有人不解的問。

  「聽說是請了高僧後的指示。池家近日不是接二連三的出了不少事嗎?聽說這麼做是為了要改運。」

  「池少傅近期的確是有些流年不利,這也難怪了。」

  「不過我聽說還有另一個說法。」說此話的人特意壓低了嗓音,就像是擔心隔牆有耳。

  「什麼說法?」聽者也隨之壓低了嗓音,身體還往前靠了靠。

  「聽說是婆媳不和。」那人小聲說,「因為那道牆就築在那位死而復生,還帶了妻子回家的池家大爺夫妻倆居住的小院外。」

  「真假?」

  「聽說那位大少奶奶出身低賤,但對池大爺有救命之恩,池家這才容忍的接受了這個媳婦。可是接受是一回事,相處又是另外一回事,據說那位大少奶奶一言一行都粗鄙不堪,池夫人是忍了又忍,最終實在是忍不住了才會命人在府裡築了那道牆,從此與那位大少奶奶各過各的,眼不見為淨。」

  「真假?」

  「誰知道呢,不過我看是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

  酒樓內,一群吃飽太閒的人在一起八卦這件事。

  酒樓角裡坐著一對主僕,主子頭戴帷帽,婢女身形微胖,皮膚微黑。兩個人同桌而食,安靜地用完餐後,招來小二哥結帳離開。

  「大少奶奶,那些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怎能這樣胡說八道呢?」迎夏一離開酒樓便憤憤的說道。

  「嘴巴長在他們身上,自然任由他們胡說。」頭戴帷帽的江夕荷平靜道。

  聽出她語氣中的平靜,迎夏不解的問:「大少奶奶難道都不覺得生氣嗎?」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們說的都不是事實。」

  「因為他們不知道事實為何啊。」

  「那他們就不應該胡亂說話。」迎夏依舊憤憤不平。

  「謠言不就是這麼來的嗎?」江夕荷好笑道。「其實那些人都與我無關,他們說什麼對我來說又不痛不癢,何必在意?」

  迎夏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後,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奴婢明白了。」

  「走吧,咱們來去看前幾天開幕的蔬果鋪子生意如何。」江夕荷說,這才是她們今日出府的主要目的。

  「嗯。」迎夏點頭,負責帶路道:「大少奶奶,鋪子就開在九華街上,咱們走這邊。」因為不趕時間,主僕倆邊走邊逛,然後在臨近九華街的時候,突然發現周圍的人好像變多了,而且大多與她們一樣朝九華街的方向前進,差別在於腳步的悠閒與急促。

  「大娘,前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大家都往那邊去了,而且腳步還走得這麼急?」迎夏忍不住開口問了路邊的攤商。

  「姑娘難道沒聽說嗎?」攤商大娘道。

  「聽說什麼?」迎夏茫然的問。

  「九華街上開了間賣菜的鋪子。」

  迎夏聞言,忍不住轉頭看向大少奶奶。

  「大娘,賣菜的鋪子有什麼不對嗎?」江夕荷微笑的開口問道。

  「賣菜的鋪子沒什麼不對,不對的是現在都已經入冬了,哪裡還會有什麼菜可以賣啊?可是那間鋪子就有綠油油的新鮮青菜可以賣,我可是親眼見到的,絕對沒騙姑娘。那些匆匆往那邊去的人八成就是聽說了這件事,衝著那些菜去的,不過他們肯定是要失望的。」大娘說著搖了搖頭。

  「為何會失望?」江夕荷問。「大娘不是說親眼見到那鋪子裡有新鮮蔬菜可買嗎?」

  「是見到了,可是那菜價卻不是咱們這些平民百姓買得起、吃得起的。」攤商大娘嘆息的搖頭道。

  「真的賣很貴嗎?這樣還有人買?」江夕荷一臉好奇的問道。

  「姑娘沒聽說過物以稀為貴嗎?這天寒地凍的大冬天,新鮮的青菜本就是有銀子無處買的,可是現在突然有得買了,那些達官貴族和有萬貫家財的老爺太太們哪裡還會捨不得花這點銀子啊?所以那鋪子雖然只開了幾天,卻天天都是車水馬龍,門庭若市,生意好得不得了。說實話去晚了說不定都買不到了,又怎會沒人買呢?」攤商大娘一臉羨慕的說。

  「天天?大娘的意思是他們天天都有新鮮的菜可賣?可是這大冬天的怎會有這麼多青菜呢?可有人打聽過那青菜是從哪兒來的?」

  江夕荷的語氣是既驚訝又好奇,惹得一旁的迎夏都忍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覺得她家姑娘還真的是太會演了,這物以稀為貴的冬季蔬菜是從哪兒來的?不就是姑娘您一手折騰出來的嗎?

  攤商大娘戲劇化的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將身體傾向她們,壓低聲音說:「自然是有人打聽過了,而且還打聽到那些青菜都來自於城外一處農莊。不過那農莊戒備森嚴,聽說昨晚有人起了賊心想在半夜偷溜進去偷菜,結果卻偷雞不著蝕把米的被人捉到官府去了。」

  「這是真的還假的?」

  「當然是真的,姑娘若不信可到官府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聽說現在那個賊還關在大牢裡呢。」一頓,攤商大娘又一次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將聲音壓得更低道:「聽說那個賊來頭不小,結果卻還是讓官府押進牢房裡,姑娘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嗎?」

  「代表了什麼?」江夕荷學她壓低嗓音小聲的問道。

  「代表那個農莊也不是好惹的,至少比那個賊背後靠山的地位更高,權勢更大。」攤商大娘小聲對她說,說完她挺直身體又恢復正常的音量大小,道:「所以啊,這奇貨可居的生意也不是人人都做得起的,大娘我羨慕歸羨慕,卻一點也不敢眼紅,妄想去打探那能讓人賺大錢,甚至一夜致富的賺錢方法。」

  「大娘真是個聰明人,明眼人。」江夕荷出一臉佩服的表情,朝她伸岀拇指吹捧了她一下。

  攤商大娘頓時呵呵呵的笑出聲音來。「大娘我哪是什麼聰明人啊,只是膽子比較小,不想惹禍上身罷了。」

  江夕荷這回沒再接聲,只是微笑,然後在攤商太娘賣珠花的攤子上買了幾朵看起來還算順眼的珠花,付了錢之後便笑笑的離開。

  「大少奶奶,你怎麼往回走了?九華街在那一頭啊。」迎夏疑惑的出聲,不信大少奶奶會突然間就左右不分了。

  「不去了。」江夕荷說。

  迎夏眨了眨眼,一臉搞不懂她怎會突然改變主意的表情。

  江夕荷解釋道:「我想去看鋪子並不是擔心它的生意不好,而是擔心它的生意太好會引來有心人的覬覦徒增麻煩,可是剛才聽了那位大娘所說的話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想岔了,三舅舅在生意上又不是個剛出茅廬的新手,怎會沒事先考慮到『樹大招風』將會引起的後果呢?所以啊,咱們還是逛街去吧,就別去鋪子那裡人擠人了。」

  迎夏點頭表示明白了,反正不管大少奶奶要去哪兒都行,她只要跟著大少奶奶就行了。

  「大少奶奶,那咱們現在要去哪兒?」她問。

  「隨便走走吧,在京城裡待了這麼長的時間,我還不曾認真的看過這個京城。」江夕荷舉目凝望四周的繁華景象,神情有些恍惚飄渺的喃聲道。

  「咱們到京城也不過才三個月的時間,這時間不算長吧?」迎夏愣然說道。

  江夕荷扯了扯唇,沒有應答。

  其實她說的是前世。

  前世,她在這個京城裡住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卻始終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封閉生活,即便偶爾有機會出門,那也只能端坐在馬車上,在抵達目的地下馬車時朝四周偷瞄上一眼,真的是很可悲。

  幸好那都已是上輩子的事,這輩子她已不再是那個畏縮、不敢吱聲、不敢反抗的江夕荷,現今的她能暢所欲言,能大展鴻圖,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最重要的是還能擁有一個尊重自己、信任自己又疼寵自己的好夫君。

  這回重生真是值了,真心感謝老天能給她再次重生的機會。

  「不客氣。」

  耳邊突然傳來這麼一句應答,讓江夕荷倏然轉頭,脫口道:「什麼?」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詢問,迎夏一臉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後轉頭往自己身後看了一眼,再轉回頭來問:「大少奶奶,怎麼了?」

  「你剛才有跟我說話嗎?」江夕荷問她。雖說剛才那聲音明顯不是迎夏的聲音,可是聲音的確是從這個方向發出來的,而且近在咫尺。。

  「沒有啊。」迎夏搖頭道。

  「那你剛才聽見有人說『不客氣』嗎?」

  迎夏再次搖頭。

  江夕荷突然就不再可了,因為她想起來了,在今生再次重生之初,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情形。

  她一個人躺在房裡胡思亂想自問自答時,耳邊突然就冒出一個聲音回答了她腦袋中胡思亂想的疑惑,她那時還把它當成是神諭。

  所以,這回也是嗎?她抬頭看了一眼藍藍的天,嘴角微揚的笑了笑。

  「走吧。」她朝迎夏招呼一聲,腳步輕快的往前走。

  今生一切都已不一樣,今生才是她真正的重生,真正的人生。

*             *             *

  「大少奶奶,三舅老爺來了。」

  「快請。」

  「哈哈哈,不用請,不用請,我已經進來了。」莊守誠哈哈大笑的從門外走進屋裡。

  自從得知外甥與外甥媳婦夫妻倆的院落與池家之間筑了道圍牆,出入有自個兒的小門,完全不需要經由池家大門之後,莊守誠三不五時便會不請自來的上門做客,向擁有層出不窮的生意新主意的外甥媳婦請教那些他作夢都沒想過的生意法門。

  也因此,這個宇軒院他都熟得都跟自個兒家一樣了,根本就不需要下人們帶路。

  「三舅舅,你怎麼又來了?」江夕荷起身笑著迎向他。

  「聽聽,這話就好像是不歡迎我來似的,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待客之道啊,外甥媳婦。」莊守誠嘖聲搖頭道。

  「我這不是沒把三舅舅當客人嘛。」江夕荷笑道。

  「不把我當客人?那我是什麼人?」莊守誠挑眉問。

  「自然是家人、是親人啊。」江夕荷理所當然的答道,瞬間就逗得莊守誠哈哈大笑。

  江夕荷伸手接過迎夏端來的茶盅,送到他面前。「三舅舅請喝茶。」

  「怎麼只有茶,不見上回那個叫什麼蛋糕的配茶糕點?」莊守誠有些不滿意。

  「三舅舅想吃蛋糕的話,下回記得要來之前先通知一聲,這樣我才有時間事先準備啊。」江夕荷有些哭笑不得。

  「我這不是得了好消息,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你們嘛。」」莊守誠有些訕訕然。

  「什麼好逍息?」江夕荷訝異的問。

  「隔壁那間宅子終於讓我買下來了,喏,這是房契。」莊守誠從懷裡拿出個信封遞給她。

  「啊?」江夕荷呆呆的看著他,似乎不太理解他的意思。「隔壁的宅子?」

  「啊?」這下換莊守誠露出了呆呆的表情,他問她,「你不知道這件事?」

  「不知道。」江夕荷很認真的答道。

  「完了完了完了,我是不是壞了少霆那孩子的好事了?」莊守誠懊惱的說,這才知道外甥托他買宅子的事,外甥媳婦根本就不知情。

  「除非這宅子是少霆買來金屋藏嬌的。」江夕荷挑眉道。

  「這怎麼可能?這房契上寫的可是你這丫頭的名字。」莊守誠瞬間瞪大眼睛大聲道。

  江夕荷聞言後忍不住微笑。「那麼這便是他想給我的驚喜,而我的確是驚喜到了,所以三舅舅並沒有壞了他的好事。」

  「可是他事前沒告訴你這事,便是想事成後親自將這驚喜告訴你,怎知卻讓我壞了事。」莊守誠還是覺得懊惱不已。

  「只要三舅舅不告訴他你已將這件事告訴我,我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不就好了?」江夕荷獻上亡羊補牢的計策。

  「就這麼辦,那我先走了。」莊守誠迅速起身道,說完人已來去如風的消失在門外。

  江夕荷呆了一呆,忍不住噗哧一笑就笑了出來,覺得這個三舅舅真的很可愛,不過池少霆比他更可愛一百倍,不,一千倍。

  她壓根兒都沒想過他竟會想將隔壁的宅子買下來,還將那宅子登記在她名下,她真的是太驚喜、太高興了。

  「咦,怎麼只有夫人一個人在這兒?」

  說曹操曹操到。

  池少霆從門外走進來,疑惑的轉頭看了下四周,問道:「我聽下人說三舅舅來了,他人呢?」

  「你怎麼回來了?」江夕荷訝然的問。

  「事情辦完了,沒事就回來了。」池少霆理所當然的回答,再次問她,「三舅舅人呢?」不知道他託三舅舅辦的事辦得如何了,他正想找他問這事。

  「走了。」江夕荷微笑的看著他。

  「走了?不是說才剛來一會兒嗎?」池少霆愕然問道。

  「是呀,不過突然想到有急事所以就走了。」江夕荷笑咪咪的看著他。

  「發生了什麼事?」池少霆看著她。

  「不知道。」

  「我是說夫人你。」

  「我怎麼了?」江夕荷問,臉上依舊是滿面笑容。

  池少霆走到她身邊坐下來,伸手戳了下臉頰上因笑容而顯現的酒窩,好笑道:「你整張臉都在笑,一臉喜不自勝、喜笑顏開的模樣,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江夕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是笑容滿面,原來她竟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啊。

  「發生了什麼事?」池少霆再次問她。

  「你有沒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的?」江夕荷笑咪咪的看著他,不答反問。

  「什麼事?」池少霆輕愣了一下。

  江夕荷沒有提醒他,只道:「你認真想一想。」

  池少霆眉頭輕蹙,認真的想了一下,接著臉上慢慢地露出了開朗的表情,恍然大悟的看著她,微笑道:「三舅舅是不是把那件事情告訴你了?

  「哪件事?」江夕荷眨了眨眼,佯裝不解的問道,殊不知她喜上眉梢的神情早就讓她露了餡。

  池少霆縱容她的明知故問,好笑的答道:「我想買下與咱們宇軒院相鄰的那間宅子的事。」

  「不是想,是已經買下來了。」江夕荷完全壓抑不住內心的歡喜,脫口告訴他事情已成的消息。

  「三舅舅就是來與你說這件事的?」

  「糟糕!我答應三舅舅要假裝不知道這件事,要讓你給我驚喜的,你可不能拆我的台。」江夕荷縮了縮脖子吐舌道,模樣俏皮可愛。

  「知道就知道了,為何還要假裝不知道?」池少霆忍不仼伸手捏了捏她嬌俏柔嫩的臉,好笑又不解的問。

  「你事先沒告訴我這件事不就是為了要給我驚喜嗎?」

  「沒事先告訴你是怕這事沒辦成,會讓你白高興一場,或是讓你失望。」池少霆告訴她。

  「可是事成了,我好高興,好喜歡,謝謝你!」江夕荷笑滿面的對他說。「你怎會突然想到要去買隔壁的宅子?」她問他。

  「那天你不是跟我說隔壁宅子攀過咱們家牆頭的那棵梅樹很美,好希望咱們院子裡也有棵嗎?」

  「就為了這個理由?」江夕荷一臉錯愕。

  「不是。」池少霆搖頭道,「自從那道牆筑起來之後,我便一直覺得咱們的宇軒院實在是太小了,連個能讓你養花種樹散步的花園都沒有,」一頓,他略帶點怒氣又道:「你是我妻子,也沒做錯什麼事,憑什麼要這般委曲求全窩在這麼一個小院落裡生活,出入還得走個偏門小門,不能走正門大門?我每每想到這就無法心平氣和。

  「不分家就不能搬出去,不能搬出去,難道咱們就要和咱們的孩子永遠窩在這樣一個連花園後院都沒有的小院裡生活一輩子嗎?」他搖了搖頭,露出一副他不願也不想更不可能讓其成真的堅定表情。「所以那天聽你提起隔壁宅子的事,我便生出是否能把隔壁宅子買下來,與咱們宇軒院打通成一戶的想法,這才有後來的事。」

  「可是隔壁人家不是住得好好的?他們是什麼時侯透露出要賣宅子的事,我怎麼從未聽人提起過?」江夕荷不解又好奇。

  「他們沒說過要賣。」,池少霆搖頭道。

  「啊?」

  「所以我才會請三舅舅出馬斡旋此事,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

  「啊?」江夕荷一陣傻眼,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說:「所以你們是打算要讓對方獅子大開口,隨人喊價?」

  池少霆點點頭,「畢竟就像你所說的,人家住得好好的,咱們卻要買他們的宅子要他們搬家,不拿出點誠意怎麼行呢?三舅說了,錢財乃身外之物,只要事能成,花多少銀子都行。」

  江夕荷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半晌後才道:「你們可真行,果然是財大氣粗,飽漢不知餓漢飢,那些窮苦的百姓們肯定恨死你們了。」這也難怪正房那位夫人會恨死這個繼子了。

  池少霆啼笑皆非的看著她,說:「那他們一定也很恨夫人你,因為夫人可比為夫還富有,三舅說,大棚菜即便一年只賣這麼一季,也比莊家其它產業辛苦經營一整年賺的還要多得多,夫人將來肯定是個大富婆,所以隔壁那宅子即便賣得再貴,也只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不必心疼。」

  「敢情這買宅子的銀子還是我的銀子啊?」江夕荷哭笑不得。

  池少霆輕愣了一下,問她,「夫人介意嗎?」

  「九牛一毛,小Case。」江夕荷大氣的揮手道,決定也要擺出一次財大氣粗的樣子過過癮。

  「小Case是什麼意思?」池少霆不解的問道。

  江夕荷愣了一下,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竟得意忘形到把兩輩子前的口頭禪給甩了出來。

  「就是沒問題,我不介意的意思。」她有些不自然的解釋道,有點擔心他會接著問她,她怎會如此說,又或者是他怎麼從未聽人說過這個詞之類的問題。

  結果他卻一如往常的絲毫沒有追根究底的意圖,毫無疑問的就接受了她異正常人的一切行為舉止,讓她超級感激的。

  「買宅子的銀子是用外祖父當年給娘的嫁妝買的,夫人的銀子還在三舅那裡,還沒結算呢,放心。」池少霆告訴她。

  「啊?」江夕荷遏制不住的一呆。「娘的嫁妝?」

  「我都活著回來了,還娶了妻子,那位夫人還有什麼理由把持著娘留下來的嫁妝不交出來?那天我與父親提了下,那位不交出來也得交出來。」池少霆說。

  「所以她真的全交出來了?」江夕荷好奇的問。

  「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你說可能嗎?」池少霆冷哼一聲。

  「那……」

  「金銀綢緞那類的東西早已不存在,莊子鋪子倒是還在,不過裡頭從掌櫃管事到夥計雜役卻已全是她的人了。」

  「就像你說的,都已過了這麼多年了,難免。」江夕荷唏噓道。

  「所以我也懶得聽她說各種荒謬的理由與藉口,直接要她拿出一筆銀兩來給我,就當買下那些鋪子和莊子的錢。」

  「她就算是答應了,也不可能一次拿出這麼多銀錢吧?」

  「所以我告訴她,我現在只讓她還鋪子和莊子的部分,如果她還不乾脆還想推托的話,我就讓三舅出馬來與她說這件事,到時候娘所留下的嫁妝她連一根簪子或一錠銀子都別想賴掉,全都得照著嫁妝單子上所記載的一件一件吐出來。」池少霆得意的對她說,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三舅的招牌真的挺好用的。」

  江夕荷瞬間就笑了出來,朝他伸出拇指比了個贊。

  「所以她那麼大一筆銀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她好奇的問。

  「不知道,那是她的事,我懶得理。」池少霆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神情。

  江夕荷笑了下想想也是,關他們什麼事呢?反正他們只要有拿到錢就行了。

  不過——

  「相公,我剛才說的是真的,買宅子用咱們誰的銀子我都不介意,畢竟咱們是夫妻,不必分你我。」她認真的凝視著他,柔聲說道。

  「嗯,我知道。」池少霆朝她微微一笑,「所以隔壁的宅子我才讓三舅買下後到衙門過戶時寫了你的名字。」

  「三舅舅有說房契上寫的是我的名字。」江夕荷點頭告訴他,一頓后後又忍不住露出滿面笑容的看著他,然後好奇的問:「你怎會想將房子登記在我名下啊?」

  「你是我妻子,我未來孩子的娘,咱們家掌中饋的當家主母不是嗎?」池少霆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可以寫上你的名字啊。」她說。

  「你不是說咱們是夫妻,不必分你我嗎?」池少霆挑眉道。

  「是,不過你就不怕嗎?」江夕荷面露調皮之色。

  「怕什麼?」

  「怕哪天我把房子賣了,卷款潛逃啊。」江夕荷笑咪咪的與他開玩笑。

  池少霆瞬間就笑了出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柔嫩的臉頰,說:「我這麼寵你,對你這麼好,還誓言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夫人還要卷款潛逃到哪裡去?要知道像我這麼年輕有為俊逸不凡又一往情深的男子可是世間少有,夫人小心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江夕荷被他逗得樂不可支,東倒西歪的笑了好久。她笑容滿面的舉手抱拳,用著佩服的語氣揶揄他,「相公自吹自擂的功夫真是愈來愈高深了,小女子真是佩服佩服。」

  笑意盈眼,池少霆低聲說了句,「調皮。」伸手捧起她的瞼,低頭便吻住她。

  以吻封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15 11:11 PM 編輯

【第十八章】   有孕了,天行道

  隔壁宅子的房契到手後,江夕荷立刻變得忙碌了起來。

  這可是屬於他們自己的房子,而且還是要住一輩子的房子,她怎麼可能就請工人來開一道門連通宇軒院就這麼算了?當然得好好的規劃,將宅子改成她想要和她喜歡的樣子,住了才會暢快舒爽。

  她喜歡的那棵梅樹就靠牆邊,從宇軒院那邊看來很美,從這邊看來就有些孤單了,所以旁邊要再多種幾棵,未來這邊梅樹成林,等到花季時肯定會很美。

  隔壁的宅子比整個池府還要大上許多,既有花園又有池塘。

  池塘在宅內的東路上,池邊只建築了一個涼亭,感覺很浪費,所以她決定要在池上建個水榭樓,池邊多種些楊柳樹,池裡種蓮花,等到了夏天這裡肯定會成為她最愛待的地方。

  花園在宅內的西路上,因季節的關係,如今花木凋零,看起來有光禿禿的,所以她得好好想想將它重新規劃種植上四季花草與樹木,不能獨厚某一兩季,否則眼前的景象便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鑑。

  除此之處,她還想在花園邊上建個暖房,不管是用來養花或是種些大棚菜都行。

  宅子是兩組並列式的院落,聽說之前住的人家便是一對兄弟。雖是兄弟,但際遇不同,早有嫌隙,因而才讓他們有機可趁的將之說服,將這座宅子賣給他們,然後兄弟倆分家各過各的。

  總而言之,為了改造這座宅子,江夕荷每天都忙進忙出的,忙得腳不沾地,連過年這等大事都不太在意,全權交給迎夏去準備。

  迎夏也是好樣的,雖然平時沉默寡言——不過現在情況好很多,似乎跟她一樣離開江家不再過得壓抑之後,本性就慢慢地流露凸顯出來了。她能屈能伸、學習能力强,統籌管理的才能更强,所以雖是新手上路,也將該辦的年貨、該送的禮處理得妥妥當當的。

  因此,經過這個年之後,她已決定要將迎夏這難得的人才永遠留在身邊,未成親前當個丫鬟,成親後就升她當內院管事,直到迎夏疲了累了或老了想享兒孫福與她告老為止。

  雖說要各過各的互不干涉,大年三十的年夜飯他們夫妻倆還是去了主院用了那一頓餐,過程自然是尷尬、冷場與難熬,最後在那位終於從牢裡被解救出來的二爺池少堂陰陽怪氣與冷嘲熱諷下不歡而散。

  說實在話,江夕荷還滿感謝那位二爺的白目,要不然天知道那個尷尬又虛假的闔家團圓年夜飯還要持續多久?她根本就食不下咽好嗎!

  年初一要朝拜,所以池少霆一早就出了門,江夕荷則懶洋洋的窩在家裡好好的睡覺。

  年初二江夕荷不需要回娘家,池少霆就讓她在家裡悠悠閒閒的過一天兩人你儂我儂的夫妻生活。

  初三夫妻倆去了城郊的柳樹農莊,然後在那裡一連待了三天,一邊享受農莊的清靜悠閒,一邊替回芳州過年的三舅犒賞農莊裡辛苦工作的下人們,在那裡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同歡會,熱鬧的喝了場慶功宴。

  這樣算來,池少霆便陪愛妻江夕荷躲懶了四天整,然後從初六開始便被拜帖轟炸個沒完,一會兒得去甲家喝春酒,一會兒得去乙家喝,然後丙家、丁家、戊家等等等,這般來來去去的走春,走著走著就把元宵節都走完了。

  過了元宵節後,泥水工人們收假復工,隔壁宅子的建改工程再度如火如荼的進行起來,對新宅費盡心力、事事親力親為的江夕荷自然也跟著又忙了起來。

  隨著天氣日漸暖和,府內的改造工程也一個接一個的完工,他們終於搬新家了。

  江夕荷嘿嘿地笑,期待這天已久,因為要等著看池少霆驚喜的反應,結果他隨她在新宅裡逛了一圈後就兩字評語——

  「不錯。」

  「還有呢?」江夕荷眼巴巴的看著他。

  「夫人辛苦了。」他又加了一句。

  「除此之外?」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池少霆愣然的看著她,不確定她到底想聽他說什麼。

  江夕荷整個無言以對,從來不知道他也有這麼木頭的時候。

  「你不覺得這宅子經我改造之後,變得既美麗又實用,如詩如畫、美不勝收的讓人見了就喜歡,住了更歡喜嗎?」她雙手抱胸,腳踏三七步的對他說道。

  「所以夫人是想聽我贊美夫人,還是贊美這宅子?」池少霆認真的看著她問道。

  江夕荷眨了眨眼,瞬間就被他這個問題給困住了。她想聽的是什麼?不對,她幹麼非要二選一啊,不能全都選嗎?

  「我兩者皆想聽。」她嬌蠻任性的對他說。

  「可是為夫覺得……」池少霆轉頭看了一眼四周的美景,欲言又止。

  「覺得怎樣?」江夕荷緊盯著他,一副你敢說不喜歡你就試試看的表情。她花了這麼長的時間、這麼多的精力在這上頭,如果他說不喜歡或說感覺和之前沒太大的差別之類的話,她肯定會哭給他看!

  「為夫覺得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池少霆微笑的看著她,深情款款的說:「唯夫人在足矣。」

  江夕荷頓時眼冒粉色泡泡,整個人都有種想跳起來轉圈圈啊啊叫的衝動。是誰說他木頭了?他根本就是情聖好嗎,是情聖!

  「所以這宅子再美,景色再如詩如畫,只要有夫人在我面前,它也只能黯然失色,懂嗎?」池少霆深情的對她說,因為他眼中真的只有她。

  江夕荷此時此刻只有兩句成語可以形她的心情,那便是嘆為觀止與甘拜下風。

  「相公,你真的是……」她開口想贊嘆他,結果話說到一半突然就感覺胸口一悶,張口欲吐。

  她急忙捂住嘴巴,轉身跑到一旁的花樹下,彎腰就嘔吐了起來。「嘔……」

  池少霆被眼前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傻了,呆愣了一下才急忙跑到她身邊,伸手扶住她,著急的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嘔……嘔……」江夕荷忙著將早上吃下肚的東西全吐出來,根本沒空理會他。

  池少霆不知所措的轉頭,揚聲大叫,「迎夏,迎夏在嗎?」

  每回大爺和大少奶奶在一起時總會避到一旁免得撞見兩人親昵舉動的迎夏在聽聞大爺的呼叫聲後,立刻飛奔而來。在驚見大少奶奶的狀況之後,不等大爺吩咐便立刻丟下一句,「奴婢去叫人請大夫。」說完轉身又飛奔而去。

  池少霆眉頭緊蹙,滿臉憂心的攙扶著江夕荷,待她終於止吐後便將她打橫抱回房裡。

  回到房裡,江夕荷在漱過口之後,感覺便好了許多。見池少霆仍是一副面色沉沉,憂心忡忡的模樣,便開口安慰他道:「可能是我早上不小心吃到什麼不新鮮的東西,吐完就沒事了,你別擔心。」

  「早膳咱們是一起吃的。」池少霆說。意思就是如果是她說的原因,不可能只有她一個人身體不適。

  江夕荷聞言愣了一下,心想也對,如果是食物的問題,怎會只有她一個人有事呢?但她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反胃嘔吐呢?

  她回想近日的自己,並沒有覺得身體有任何不適之處,除了比較忙碌加上有些用腦過度的關係,每天一沾枕就睡得跟死豬一樣,池少霆每晚是何時上床睡覺,早上又是何時起床出門的她都不知不覺。

  想到這兒,她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她這個人妻過得也未免太舒爽了吧,絲毫沒盡到身為一個妻子的責任與義務,而且重點是,這裡可是男尊女卑、三從四德、內外有別的古代,她這樣的懶媳婦若不是嫁給了池少霆的話,恐怕早被休個十回八回了。

  「在想什麼?」池少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與依舊有些蒼白的臉頰,柔聲問道。

  「在想我都要被你寵壞了,以後要怎麼以身作則教導媳婦?」江夕荷對他說道,話一說完她就愣住了,整個人呆呆的看著他。

  「怎麼了?」池少霆擔心得不得了。

  「你……」江夕荷欲言又止。

  「到底是怎麼了?對我你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嗎?」池少霆急死了。

  「不是不能說,而是不確定,不想你跟我一樣為了一件不確定的事心情起伏不定。」江夕荷有些分神的道,思緒還集中在她口中說的不確定那件事上,驚疑不定的想著,可能嗎?

  過去這段時間,她的日子過得真的是太忙碌了,壓根兒就沒去注意過那件事,更不記得「它」上回來訪是多麼以前的事,是一個月內還是一個月前,還是更久之前……

  「夕荷,到底是什麼事?告訴我!我不介意為它心情起伏不定,我想陪著你,喜怒哀樂都一起。」池少霆握著她的手,堅定不移的對她說。

  江夕荷眨眼回神,不由得對他微笑了起來。她說:「不是什麼壞事,我只是擔心告訴你之後,讓你心生希望,最後卻又失望。」

  「希望又失望?到底是什麼事?」池少霆都快要被她搞糊塗了。

  江夕荷正欲開告訴他,卻聽見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步聲,伴隨著迎夏急匆匆的通報聲,「大爺,大夫來了!」

  「快!快請大夫進來。」池少霆立刻揚聲道。

  江夕荷只好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再咽回肚子去,心想著這樣也好,讓大夫確認後再說就不會有錯了。

  聽見主子的吩咐,迎夏立刻領著大夫走進廂房裡間,池少霆則是從床邊的椅凳上站了起來,讓位給大去坐下來仔細的愛妻診脈。

  大夫年紀不大,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看起來還挺威嚴的,應該不是普通的大夫,至少他一定常進達官貴胄之家替那些夫人、小姐們看診治病,不然不會這般從容鎮定。

  江夕荷伸出手來,看大夫凝神定氣的替她把脈。

  房裡一片靜默。

  過了一會兒,只見大夫將搭在她腕上的手收了回去,開口道:「恭喜夫人,是喜脈。」

  江夕荷頓時喜上眉梢,她果然沒有猜錯,她懷孕了。

  「大夫,你再說一次。」池少霆難以置信的要求道,深怕自己剛才沒聽清楚又或者是聽錯了。

  大夫笑了笑,應要求再次開口道:「恭喜池大人,您夫人這是喜脈,兩位不久之後就要做爹和娘了,恭喜。」

  「我沒聽錯對不對?」池少霆看向床上的愛妻問道。

  江夕荷笑盈盈的對他點頭。

  池少霆倏然間就從原地上跳了起來,像個孩子般開心的大叫道:「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

  「恭喜大爺,恭喜大少奶奶。」迎夏滿臉笑容的開口賀喜道,也替主子覺得高興。

  「好,有賞,有賞,哈哈哈……」池少霆開心的哈哈大笑,整個人已經開心到得意忘形了。

  江夕荷真沒想到他會開心成這樣,笑著開口提醒他,「相公,大夫還在呢,別讓大夫笑話你了。」

  「不敢,不敢。」大夫拱手道,一頓後又有感而發的微笑道:「從池大人真性情的反應可以看出兩位伉儷情深,令人生羨。」

  「大夫目光如炬。」池少霆笑容滿面的點頭應道,讓江夕荷瞬間便紅了臉,趕緊開口轉移話。

  「請問大夫,有什麼禁忌需要我特別注意的嗎?」她問道。

  「夫人要多休息,忌勞累,還要多補充些營養的食物。」一頓,大夫又說:「一會兒我寫張飲食所需與禁忌的單子留下來。」

  「那就麻煩大夫了。」

  「應該的。」大夫起身準備告辭。

  「迎夏,你留下來照顧夫人,我送大夫出去。」池少霆開口道,因為他還有好多問題要向大夫請教,畢竟家裡沒有一個有經驗的長輩在,他必須熟知一切與懷孕相關之事以防萬一。

  或許,他該寫封信到芳州,看看三位舅母有哪位可以到京城來住段時間,幫他坐鎮府內看顧他懷孕的小妻子?

  嗯,待會就來寫信。

  孩子……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要當爹了!他要當爹了!

  信,快馬加鞭的送往芳州。

  人,快馬加鞭的趕來京城。

  前後只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莊守誠便已帶著妻子張氏與兩大車的藥材補品上門,入住到他們的新宅裡。

  這邊的舉動雖沒大張旗鼓但三輛馬車的出入自然瞞不住池家正院那頭,這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前段期間大興土木的隔壁宅院竟是被繼子夫妻給買了下來,並且和他們所居住的宇軒院打通了,讓他們的小院擴大了十倍不止,比整個正院——不,比整個池府都還要大!都還沒分家就置私產,他們眼中可還有父母的存在?

  李氏眼紅到不行,又氣得不行。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想破腦袋尋找賺錢的法子,又省吃儉用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存一筆錢,卻在前陣子全賠給了池少霆她就心塞,再得知此事,她血都嘔了出來,當天就病倒了。

  至於池正煥雖對此事也有諸多不滿,可是現今太子對池少霆的倚重與信任,比對他這個前少傅不知勝過多少,他又怎能為這事去懲戒兒子,觸怒太子呢?所以幾番猶豫之後,他還是決定忍氣吞聲了下來。

  池家正院那兩位如何心氣不順都與江夕荷無關,她正忙著適應與享受三舅母張氏無微不至的照顧。

  三舅母張氏是個非常和藹可親的人,長得慈眉善目,身形圓潤豐腴,很有媽媽的味道。

  當然,這個媽媽指的絕不是懷安城江家二房裡的那個王氏,同樣身為母親,王氏連張氏的一個手指頭都不如。

  提到懷安城江家,聽說她那位太守三叔日前因貪瀆被人參了一本,情節雖不是太重大,但畢竟是犯了錯,因而已被調離原職。

  聽說此事與三舅母的娘家似乎也有所牽連,但張家財大勢大,哪是江家那五品地方官家境能比的?所以張家能撇得一乾二淨,江家卻只能成為那隻代罪羔羊。

  然後還聽說——不對,這不是聽說的,是池少霆親口對她說的,說江家從張家那裡得知了他的身分,曾派人送信過來要他想辦法斡旋解決此事,結果他冷然回道:「那奏本便是我讓人參上去的。」把來人嚇得當場傻在那裡。

  江夕荷好奇的問:「那奏本真是你讓人參上去的?」

  「嗯。」池少霆毫不否認的點頭,然後告訴她,「前陣子我幫太子做事,尋線順藤摸瓜發現你那位三叔竟也牽扯到那件事裡,看他的情況應該是不知內情只是被人利用罷了,可是這只是剛開始,誰知以後會成什麼樣子?我想了一下,找了這個理由把他摘岀來,免得日後牽扯過深,最後落到要被抄家的下場。」

  江夕荷愣了好半晌,怎麼也沒想到他這麼做不是陷害江家,而是為了要救江家。

  「其實你根本不要這麼做,我與他們是已銀貨兩訖,再不相干了。」她的表情有些複雜,「況且你這麼做他們也不會感激你,只會反過來怨恨你,我太了解他們了。」

  「我也沒有要他們的感激,只是不想未來事發後他們尋到你這兒來,替你增加煩惱,讓你煩不勝煩。」池少霆搖頭說。

  江夕荷眨了眨眼,感激道:「謝謝。」因為她知道若真有那麼一天,以江家那些人無恥與厚臉皮的品性,那些人絕對會跑到她這裡來賴她一輩子,他的確是在替她免除後患。

  「對我你永遠不需要說這兩個字。」池少霆寵溺的對她說。

  「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有點擔心他們遲早還是會跑來找我,成為咱們或咱們孩子的麻煩。」江夕荷有些憂愁。

  「不會。」池少霆說得斬釘截鐵。

  江夕荷不解的看著他。

  「你那位三叔這次犯的事足以讓他官降三級,我動用關係讓他有個平調的機會,只是那任職地點距離京城非常的遙遠。」池少霆說。

  「他接受了?」江夕荷不由自主的挑高了眉頭。

  「接受了……」

  「那另外兩房……」

  「自然是跟著去,因為懷安城已無他們的容身之地。」

  「你還做了什麼?」江夕荷好奇的問他。

  「沒什麼。」

  江夕荷露出滿臉不信的表情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池少霆無奈的一笑,只好告訴她,「我請三舅找個人到那裡集資做生意,把江家那三位夫人都拉了進來,又利用人性的貪婪騙得她們跟一些交好的人家借錢投入,然後……」

  「然後你們找的那個人就跑了,留個爛攤子給江家三位妯娌,讓她們也只能跟著跑路了?」江夕荷接聲替他說完後續發展。

  池少霆一臉無辜的點點頭。

  江夕荷則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整個人笑得樂不可支,笑得東倒西歪。

  「夫人,悠著點悠著點,你忘了大夫說過孕婦切忌大喜大悲嗎?」池少霆緊張的趕緊提醒她。

  「我沒事。」江夕荷笑不可抑的對他說。

  「早知道這事說出來會讓你笑成這樣我就不告訴你了。」池少霆有些後悔。

  「我只是覺得好笑,又不是什麼大悲大喜。」江夕荷嬌瞋了他一眼,終於止住那有些失控的笑意。

  「這事有這麼好笑嗎?」池少霆不懂她笑意何來。

  「江家人向來為『升官發財』這事而薄情寡義、六親不認,這回卻全栽在了這上頭,你不覺得很好笑嗎?」江夕荷對他說。

  「這也算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了。」池少霆說,他始終記得當初江家人是如何自私自利,薄情寡義的賤賣江家的女兒的,那些人的嘴臉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你的意思是你在替天行道嗎?」江夕荷好笑的斜睨他一眼。

  「不然,惡人總有惡人磨?」池少霆故意裝出凶狠樣說。

  江夕荷被逗笑出聲,然後狠狠地瞋他一眼,凶巴巴的對他說:「我相公是大好人,才不是什麼惡人呢,不許你亂說話!」

  池少霆輕笑出聲,伸手將她擁進懷裡,輕撫著她的肚子,轉移話題道:「咱們的女兒今天乖不乖啊?」

  「你幹麼每回都說女兒啊,難道你不喜歡兒子,不想要先有個兒子嗎?」江夕荷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懷抱裡,疑惑的問。

  池少霆在心裡苦笑,心想著,他這不是擔心她會有一定要生兒子的壓力嗎?

  「太子近來對我的委任愈來愈重,看這情形以後我只會愈來愈忙,陪你的時間相對只怕會愈來愈少。人人都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所以我想先有個女兒可以代替我陪伴你。」他對她說。

  「太子知人善任,將來肯定是個明君。」江夕荷認真道。

  池少霆頓時失笑,問她,「夫人這是在稱贊太子的知人善任,還是稱贊為夫是個人才?」

  「都有。你們倆是一對相輔相成的好伙伴,缺一不可,若能一直並肩同行,大靖盛世指日可待。」江夕荷在他懷裡轉身,認真地凝視著他的雙眼道。

  「傻話,他是君,我是臣,哪能並肩同行。」池少霆低下頭,用額頭輕撞了一下她的,對她說道。

  「這只是一種說法啦。」江夕荷為之氣結。

  「你才不明白。」她又忍不住嘟囔道,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曾重生過一回,現今的太子就是未來的明君,他若能好好輔佐此人,對此人忠心不二的話,將來必定能位極人臣。

  「夫人放心,我不是一個三心二意的人,既然選擇了這位輔佐,我便會忠心不二,盡心盡力。君臣之道,恩義為報,君禮而臣忠,如此而已。」池少霆淡然又帶點傲氣的說。

  君禮臣忠?江夕荷輕愣了一下,真的放下心來了,因為據她所知,那位的確是位禮賢下士的明君。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這樣的兩個人,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胸前蹭了蹭,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後滿意道:「我要睡覺了。」

  池少霆低笑出聲,親昵的抱了抱她,又低頭吻了吻她的髮心,這才柔聲應道:「睡吧。」

  江夕荷帶著微笑閉上眼睛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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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  生麟兒,共一生

  自從那日池少霆與江夕荷說了太子對他的委任愈來愈重後,當真接下來的日子他真的愈來愈忙,有時還得離京去辦事,短則三五天,長則十天半個月的。

  剛開始時,江夕荷真的很不習慣,又擔心不已,不知他去做什麼事、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受傷之類的,擔心到夜不成眠,才三天就瘦了一圈,整個人就像快要枯萎的花朵,憔悴得嚇人。

  那一回真把池少霆給嚇壞了,因此當下回太子又派出要離京的任務給他時,他直接就回絕了,把江夕荷嚇得夠嗆,連忙要他趕緊回去向太子道歉,趕緊去把任務給接了,而他竟還不肯,真是差點沒把她氣到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當然,最後還是由她爭贏了,原因無他,孕婦最大。

  這事后後來被太子知道了,畢竟他總要搞清楚自己手下大將反覆無常的原因是吧?

  然後,池少霆就被太子嘲笑了,笑他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池少霆卻不以為意,還大方承認他就是寵妻,妻子就是他的心頭肉,就是他的弱點,讓太子無言以對之餘,對他卻更加的放心、信任與倚重。

  因為身為一位寬厚仁德的上位者,面對擁有同樣有能力的兩個屬下,一個有弱點又重感情,二個沒弱點又冷酷無情,他是絕對不會傻得不選前者而去選擇後者。

  總而言之,在太子愈來愈倚重池少霆,江夕荷愈來愈習慣他三不五時的「出差」下,江夕荷的肚子愈來愈大,離預產期也愈來愈近了。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夕荷都快要生了,你怎麼還有事要出遠門啊?」面對在這個節骨眼還要出門的池少霆,三舅母張氏第一個跳出來替江夕荷抱不平,不滿的對著他嘮叨。

  「三舅母,夕荷還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要生,我此趟出門最多不超過十天就能回來了。」池少霆既尷尬又有些無奈的說,一邊用眼神向妻子求敖,怎知妻子卻只是在一旁偷笑。

  「出在外總是有突發狀況,你真以為說十天回來就能十天回來嗎?」張氏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嘮叨道:「像你三舅舅,每回出去就像丟了似的,跟我說十天回來,一個月後也見不著人影。跟我說一個月回來,結果呢?過了半年也不見他回來,若不是他還有點良心記得寫封信回家裡,說不定我哪天做了寡婦我都不知道!

  「你們這些男人啊,永遠不會知道我們這些守在家裡等候的女人辛苦,又要擔心又要受怕,鎮日提心吊膽的,就連想睡個安穩的覺都無法如願。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啊?真是氣死人了!」

  池少霆無言地看向江夕荷,臉上寫著我很無辜的表情,把江夕荷逗樂悶笑到一個不行。

  「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有沒有把三舅母的話聽進耳裡啊?」張氏對池少霆的沉默反應感到不滿。

  「有,我聽進耳裡,記在心裡了。」池少霆點頭趕緊道。

  「然後呢?」張氏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然後?還要什麼然後啊?池少霸完全不知所措,無言以對,只得再度轉頭用眼神朝愛妻求救。

  這回愛妻終於沒再對他置之不理,開口替他解圍。

  「三舅母,相公他是接了太子殿下的差事與命令出行的,不去可是違抗命令會出事的。」江夕荷柔聲道。「相公他也放心不下我,也不想在這節骨眼出門,可是想著家裡有三舅母您在此坐鎮,即便我提早生了,有三舅母您在也萬無一失,他這才勉强讓自己硬下心來出門辦事,您就別再責備他了。」

  張氏聽後,臉色微霽,終於沒再為池少霆要出門的事叨念個不停了。

  池少霆投給愛妻一個感激的眼神。

  江夕荷抿嘴微笑。

  十天的時間轉眼即過,可這回池少霆卻沒如以往般準時歸來。

  那晚,江夕荷一直等到隔日東方曙光乍現,這才疲困不支的昏睡過去,但也不過睡了兩個時辰就莫名的驚醒過來。

  「迎夏,迎夏。」她挺著大肚子掙扎的從床上坐起來。

  「大少奶奶,您醒了?」迎夏聞聲迅速進入廂房裡,見她要起床,趕緊上前幫忙攙扶。

  「大爺回來了嗎?」江夕荷問她。

  「沒有。」迎夏老實回答,知道主子八成是在擔心,便開口安撫道:「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什麼事,稍微被耽擱了行程,大少奶奶別擔心,大爺的身手那麼好,身邊又有那麼多護衛,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可是不知為何我心裡就是有種不踏實的感覺。」江夕荷伸手輕放在心口上,緊緊地蹙眉道。

  「大少奶奶一定是因為小少爺快出生了,心情太過緊張,這才會胡思亂想。」迎夏毫不猶豫的說。

  江夕荷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說:「迎夏,我發現你的口才真的是愈來愈好了,我都快要說不過你了。」

  「奴婢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迎夏一本正經的答道。

  江夕荷瞬間就被她逗出了笑意。「所以我是朱還是墨?」

  「大少奶奶自然是朱了。」

  「朱嗎?」江夕荷低頭看了眼自己臃腫的身形和圓滾滾的大肚子,自我揶揄解嘲道:「的確是很像一隻豬,長得圓滾滾的,又整日不是吃就是睡,不是豬也變成豬了。」

  「大少奶奶!」迎夏苦笑不得的叫道。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一隻豬的?

  江夕荷朝她咧了咧嘴。「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差一刻就要巳時了。」迎夏答道。「大少奶奶要再睡一會兒,還是要起了?」

  「起了吧。」江夕荷心想著,反正再讓她睡她也不可能睡得著。

  在迎夏服侍下漱洗完又吃完早餐後,江夕荷一如過去的每一天一樣,堅持到後花園去走上兩圈。

  擁有現代知識的她自然知道愈接近預產期愈要動,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不然等到要生產時肯定會有苦頭可吃。

  這是她三輩子以來的第一個孩子,現在那一世她因子宮內膜太薄難受孕而沒有孩子,前一世她雖曾有孕過一次,卻在懷孕四個月時被迎春那個吃裡扒外的賤婢聯合外人將她害得流產傷身,從此再難受孕。

  所以這一世,即便她明知道年紀太小生孩子對小孩和母親都不好,可是當她得知自己有孕時,她也只有開心,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孩子來得太早或是來得不是時候。

  孩子是血脈的延續,更應該是愛的延續。

  江夕荷和池少霆的父母都不是好父母,才害得他們倆嘗盡苦楚,也因此,他們倆一定不會成為那種薄情寡義的父母,一定會深愛自己的孩子,讓孩子在疼愛與關懷中幸福長大,以彌補他們未曾擁有的遺憾。

  所以孩子,你要和娘一起祈禱爹爹一路平安,早點歸來,他答應過娘說要和娘一起迎接你的到來,你——

  江夕荷倏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大少奶奶?」攙扶著她在花園裡散步的迎夏跟著停下腳步,不解的出聲問道。

  江夕荷沒有回答她,而是捧著肚子,臉色蒼白的痛呼出聲,「啊!」

  迎夏見狀,不再多問,立即轉頭揚聲大叫道:「來人啊,快點來人啊!」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正好前來花園尋她們的張氏迅速的跑了過來。

  「三舅母,我好像要生了。」江夕荷抓住三舅母伸來扶住她的手,在陣痛的間隔間開口道。

  「什麼?不是還有十餘天嗎?」張氏被嚇了跳,卻臨危不亂的轉頭下達指令。

  「迎夏,你和我一起扶夕荷去產房,動作慢點。桃花,你快點去叫人請穩婆和醫婆過來。蓮花,產房和廚房需要準備些什麼,我先前已經教過你了,你快去讓人準備妥善,就說大少奶奶要生了。」

  「是。」兩個丫鬟領命,立即飛奔而去。

  等堅持不願坐轎子的江夕荷在張氏和迎夏的攙扶下,走走停停的走到產房外頭時,一切皆已就緒,就連身在府外的醫婆都讓人用最快速度給請進了府內,正往產房這方向趕了過來。

  兩個穩婆上前接手主導產房一切事宜,張氏和迎夏、蓮花留下來幫忙。

  江夕荷躺在床上,感覺一陣又一陣的疼痛,聽見穩婆叫她忍著點,暫時別用力,孩子還沒有要生,可是她真的痛得不行,怎麼孩子還沒有要生呢?

  一陣一陣又一陣,江夕荷感覺自己都快要痛到麻木了,穩婆還不讓她使勁,到底要等到什麼時侯呢?孩子不會有什麼事吧?她有些恍惚的想,思緒卻被新一波的疼痛衝散。

  「大少奶奶,大爺回來了,就在產房外頭。」

  迎夏的聲音忽然傳進她耳裡,她還來不及多想,便聽見穩婆在她耳邊叫道——

  「大少奶奶使勁!快點使勁,孩子要出來了。」

  她立刻反射性的用力,使盡吃奶的力氣用力,跟著穩婆指揮的節奏吸氣、使勁、吸氣、使勁,不知道來來回回了多少次,直到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她體內滑岀,房裡驀然響起了一陣開心的歡呼為止。

  「生下來了,生下來了,是個帶把的小少爺呢。」有人歡喜的叫道。

  江夕荷雖然累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昏睡過去,卻在聽見這話時,精神一振的睜開了眼睛,疲憊的啞聲冋道:「孩子還好嗎?」她怎麼好像沒聽見孩子的哭聲?

  「好。」穩婆笑聲答道,然後「啪」的一聲響起,房內頓時便響起了孩子哇哇哭的聲音。

  「抱給我看看。」江夕荷迫不及待的要求道。

  「大少奶奶稍等一會兒,我先幫小少爺清洗一下。」穩婆笑著說道。

  江夕荷眼巴巴的等著,過了一會兒,一個被包裹成團子的小娃娃被抱到了她面前。

  「這孩子長得可真漂亮。」張氏贊嘆出聲。

  孩子紅通通的閉著眼睛,鼻子挺挺的,嘴巴小的,秀秀氣氣的,看不出長得像誰,也看不出漂亮與否。可是許是母子連心,江夕荷只一眼便深深地愛上這個小家伙。

  她目光溫柔似水的看著自己的孩子,伸手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小臉頰,心都化成了水,臉上盡是母性光輝。

  「大爺回來了?」她突然想起此事,抬頭問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迎夏。先前那一聲應該不是她想出來的吧?

  「是,大爺回來了,在大少奶奶剛進產房不久就回來了,一直在外頭陪著您呢。」迎夏笑容滿面的告訴她。

  「那快點把孩子抱給大爺看看,他一定也等不及了。」

  「是,奴婢這就抱小少爺去給大爺看。」迎夏笑著點頭應道,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抱出產房。

  江夕荷見狀,終於放心的閉上眼睛休息,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江夕荷再度醒來時已華燈初上,陪在她身邊的不僅有兒子,還有孩子他爹。

  「還好嗎?」池少霆柔聲回她,臉上有著些許歉疚的神情。「對不起,比預定時間晚了一天回來,讓你擔心了。」

  「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她輕輕地搖頭說。

  「是不是因為擔憂我,才讓你提早了這麼多天生孩子?」他問她。

  「不是,應該是兒子迫不及待想出來見我們」她對他微笑道,目光移到兒子安睡的小臉上,揶揄的叫他,「怎麼辦,不是你所期待的女兒,而是個兒子呢,你會不會失望?」

  「自然不會。」他一本正經的搖頭答道,說完卻突然傾身親吻她一下,又朝她眨了眨眼,挑了挑眉,道:「這樣咱們以後就有努力的目標了。」

  江夕荷頓時便笑了出來,嬌瞋他一眼道:「我才剛幫你生了個兒子,你這麼快就在想下一個了啦?」

  「不只下一個,下兩個,下三個夫人都得替我生。」他親昵的摸了摸她的臉,又替她理了理頰邊的髮絲,目光溫柔繾綣。

  江夕荷本想回他她又不是豬,卻被他的溫柔與深情迷花了眼與心,不知不覺的就接聲問了他,「你想要幾個孩子?」

  「自然是愈多愈好。」

  「那如果我只生了這一個兒子呢?」

  「什麼意思?」他不解的看著她。

  「你該知道有些人有子嗣困難的問題,如果我在生了咱們這個兒子之後,遲遲未再有好消息的話,你——」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會納妾嗎?」已習慣了他的寵愛與深情,如果哪天他突然變心有了新歡,她一定會承受不了。

  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傻瓜,我不是承諾過要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可是你想要很多孩子,想要多子多孫不是嗎?」

  「我只想要你替我生的孩子。」他搖頭,認真的凝視著她說:「所以不管咱們將來會有幾個孩子,一個也好,兩個也罷,我這一生就認定你江夕荷是我池少霆之妻,認定咱們的孩子必由你所出,懂嗎?」

  說完,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交,緊握。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便是我對你一生一世的承諾。」他深情款款的說。

  江夕荷看著兩人十指交握的手,終於緩緩地揚起幸福的微笑。

  愛攜手,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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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6-11 09:19 AM

【後記】   詐騙電話 金萱

  話說現在的詐騙電話真的很多,如果是像萱這樣常愛上網購物的讀者們,肯定應該都接過才對。

  美女瓔和簡小薰以及其大姊也是網路購物的愛用者,於是四個女人就常常輪流在line上面說自己接到詐騙電話的事。

  簡家大姊和簡小薰都屬於冷酷理智型的,接到詐騙電話時,二話不說,不是一句 Byebye掛斷,就是連話也沒說一句就直接掛掉。

  萱自認是客氣型的,因為萱會安靜聽對方把話講完,管他說的是什麼鬼話都回以一句,「沒有。」再說一句,「謝謝。」然後才漠然的把電話掛斷。

  美女瓔則比較情緒化,接到會冷言冷語問:「有什麼事?」一領悟到是詐騙電話,二話不說就把電話掛斷,有時候無聊還會詛咒對方一句。

  某天,咱們四人在兩天內都輪流接到詐騙電話,而美女瓔更是連兩天都接到詐騙電話時,LINE群組就看見美女攖發話了,內容是這樣的——

  美女瓔:XX打來

  美女瓔:她說:「是這樣子的,不好意思你在九月的時候……」

  萱:昨天對我的開場白也差不多。

  美女瓔:我就壓低聲音說:「你會有報應的!」

  美女瓔:然後掛了電話。

  萱:貼圖(大笑)

  美女瓔:我自己一直笑。

  美女瓔:覺得自己很無聊。

  簡小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簡小薰:笑死我了。

  簡小薰:我下午也有接到電話。

  美女瓔:今天這個很像客服,昨天那個國語很爛。

  簡小蕙:她說:「小姐嗎,我這邊新竹貨運。」

  簡小薰:我原本以為是詐騙。

  美女瓔:我從昨天覺得自己有被騙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我再接到這種電話的時候,我要怎麼對付他。

  簡小薰:突然覺得聽到「人」的聲音,她真的在門口,而且因為很大聲,我都聽得到。

  美女瓔:宅配在門口。

  簡小薰:沒錯。

  簡小薰:我馬上飛奔出去開門。

  美女瓔:幸好沒掛人家電話。

  以上,笑話共賞,博君一笑。

  咱們下本書再見,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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