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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陽光晴子 -【變身情人之一】廚娘小王妃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救、命、啊!雖說她穿越前是獸醫,什麼猛獸沒看過,
可那都有配備輔助,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要赤手空拳面對老虎呀!
不過說也奇怪,這隻老虎竟不吃她,反而是吃她手上的滷肉?!
結果每天偷餵王爺的老虎成為她穿越後最幸福的時光,
不但可以跟牠抱怨生活瑣事,還可以偷摸牠那蓬鬆柔軟的毛皮,
誰料偷餵的事被發現,正要被打板子時王爺竟出手救她,
將她升職成為王爺的專屬廚娘,對她呵護關懷、細心照顧,
還給她特殊待遇讓她待在他身邊,害得她看到他時總臉紅心跳,
心湖被攪得泛起陣陣漣漪,盡心盡力展現廚藝博得王爺開心,
才發現真是什麼人養什麼虎,這王爺跟老虎還真像,
不只愛吃的料理一樣,就連身上的傷疤位置都相同,
最怪的是,這一人一虎從沒同時出現過,
她的穿越已經夠不可思議了,難道事情會是她想的那樣……

定南王的期盼:
這間古怪的二手書鋪竟無人看管,僅有一群貓咪坐鎮?!
唉,希望他能在此找到解咒的書,令他早日脫離苦海啊……

【出版日期】    2016/2/19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912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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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2 09:42 PM 編輯

【因為是書展 陽光晴子】

  對,因為是書展。(請自己再加兩遍,因為很重要,一定要說三遍!)

  所以,晴子瘋了!

  哈哈哈……不是,晴子該說是好習慣,還是老毛病?龜毛個性再現,所以這本書寫的多了些。

  而且寫的有點走火入魔,檔案名就叫「書展」,電腦螢幕上方貼著便利貼,寫上「書展」再畫上好幾個愛心,這種幾近神經質的使命感,與平常神經大條的晴子實在是南轅北轍。

  但我的麻吉好友說了,我本來就是個矛盾個體,尤其對寫書一事特別執拗,會變成隱士。

  也許,就像我曾跟徐奶奶及編編說的,有時候,明明這樣寫過去就結束了,但晴子的心就是很執拗,覺得太敷衍,覺得這樣會很對不起那些支持陽光晴子的鐵粉!所以,很自虐,有時候,寫出來的不見得適合書寶寶,但卻無愧於心,晴子還是很開心,很像個白痴,是吧?

  總之,這本帶著奇幻風格的書寶寶真的超級特別!

  晴子還特別的去看了世界名著《獅子與我》,甚至還很幸運的在寫作的日子裡,在電影台看到應該是很多年前的西洋老電影〈獅子與我〉,因為影片有些泛黃了,演員晴子一個也不認識,但它真的很好看,感性的晴子看到後面還忍不住地哭了。

  這或許就是晴子寫稿的動力,每個故事都有感人的地方,看了,心就動了,腦袋轉了,就想動筆寫故事了。

  不過,我的男主是變身成虎,但模樣離獅子也不遠嘛。(瞎!)

  這是書展的書,也是新年的第一本書,晴子在這裡祝大家新年快樂,心想事成,當然,錢包滿滿。

  拜!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2 09:50 PM 編輯

【楔  子】

        黃昏夕照下,一輛馬車噠噠駛進都城的市集。

        車內,季紹威面無表情的看著籠罩在橘紅色夕陽下的繁華街道,驀地,一間夾在兩家老店鋪的書鋪捕捉了他的目光。

        他蹙眉,這裡何時開了一家書鋪?

        「停車。」

        馬車停下,季紹威先行下車。

        「你先回去,我走一走。」

        駕車的元志邦已跳下馬車,「我可以陪爺。」

        「不用了。」

        元志邦看著相貌俊美的主子,再想到這幾個月發生在主子身上的事,他難過的眼眶都紅了,可瞧瞧當事人,卻是一副雲淡風輕,萬事也沒放在心上的淡然模樣,讓身為心腹的他更難受。

        「行了,跟著我上戰場殺敵都沒落半滴淚,別在這裡掉下男兒淚。」

        元志邦長得高頭大馬,皮膚黝黑,相較於季紹威的天生貴公子樣,尊卑立現,但熟識季紹威的人都清楚,他將元志邦視為生死之交的兄弟。

        元志邦努力地壓抑想哭的感覺,只敢點點頭,先行駕著馬車離去。

        夜幕逐漸低垂,急著回家的路人在昏暗的路上快步疾走,但還是有不少人注意到高大挺拔的季紹威,急急地向他行禮。

        說起季紹威,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年方二十四,相貌俊秀儒雅,卻是一個運籌帷幄,征戰無數的將軍,因出生將門世家,十六歲就上戰場,二十歲就當上將軍,在戰場上對敵狠辣,迅速掌控局勢,是最受皇上倚重的軍務大臣。

        面對眾人行禮,他只微微點頭,不一會兒,街道顯得冷清,他舉步走向那家新書鋪,這才發現它連個招牌也沒有,推門而入,燈火通明的店內,除了一排排擺放整齊的書籍外,竟有好幾隻花色各異的貓咪盤據,有的慵懶地趴臥在無人的櫃臺上方,有的兩兩相依、相親相愛,還有的像個老大似的昂首闊步走到他腳邊,轉了轉確定他沒有威脅性,才喵喵叫了兩聲,踱步走開。

        店裡都沒人?

        季紹威困惑的目光落在櫃臺上的一只箱子,上方寫著「善良投錢箱」五字,而一隻毛色黃橘的大貓就站在箱子旁,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再警戒的看著錢箱,像個盡忠職守的守衛。

        季紹威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好像這些貓全是人變的……

        他神情悚地一變,對照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詭譎遭遇,這樣的奇想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逛店鋪,走著、看著,他發現這裡賣的都是二手書,書本有的殘頁,有的破損,有的在內容畫上線,寫上讀者的感悟、註解。

        沒有他要找的書?

        他繼續往後方走,一隻純白大貓突然從另一邊踱步過來,還煞有其事的看了他一眼,那雙純淨的大眼眨了眨,接著,轉頭走了兩步,像是要確定他有沒有跟上來,又回頭看他一眼。

        季紹威蹙眉,雖然不解,但仍跟著牠的腳步轉進另一區。

        他眼睛瞬間一亮,想也沒想的就道:「怎麼知道我在找—— 」回頭一看,那隻白色大貓竟以一種得意的眼光看著他,再姿態優雅地轉身走開。

        他的目光回到眼前的書櫃上,一本一本都是有關奇幻咒語的二手書籍,還有不少異族巫師施咒的鄉野奇談,但這些舊書,他大多已經擁有。

        從「那件事」發生後,他就私下命人搜羅巫術施咒等相關書籍,自己也有了逛書鋪的習慣,買回來的書已能倒背如流,卻仍無法解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

        他揉揉疲憊的眉心,再一一巡看書架上的書冊。

        一本略微厚重、字跡模糊的書冊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伸手拿下,打開翻閱,愈看眼睛愈亮,這是一本將各種咒術寫得極為詳盡的神仙志怪總集話本。

        他閤上書本,轉身往櫃臺走去,偌大的書店內還是只有那幾隻性格迥異的貓兒,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那只善良投錢箱上。

        該付多少?

        他翻看書的前頁、後頁,都沒有標上價格。

        看來這家店是讓人自行挑選書籍後,再自己決定書的價值,他從袖口裡拿出一只不曾離身的荷包,這是他最心愛的妻子親手為他所繡,黑色綢緞上繡著一隻展翅高飛的金鷹,他一直很珍惜……

        不過,現在她不再是他的妻子,她太害怕發生在他身上的怪事,哭求他放過她!

        黑眸閃過一道抑鬱之光,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將荷包連同裡面的錢全投進投錢箱內。

        「罷了!過去的人事物難以復返,就當買下新日子。」

        「喵—— 」顧守投錢箱的黃橘色大貓朝他叫了一聲,那雙圓亮的大眼似乎透著一抹讚賞之光。

        他瘋了嗎?他苦笑搖頭,拿著書,步出書鋪。

        隨著他離去的身影愈遠,那家店鋪也緩緩的消失在起霧的夜色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08:33 AM 編輯

【第一章】

        戰火正烈。

        金烈一族乃地處丹嵩皇朝南方邊陲的部落國,為了爭奪土地,不時越界進犯擄掠,迫得丹嵩皇朝皇帝派兵征討。

        殺聲震天的戰場上,旗幟飄揚,敵我雙方殺得雙目猩紅,非傷即亡,哀鴻遍野,血染大地。

        眼見統領丹嵩大軍的主帥季紹威的精銳大軍已攻陷王城,金烈一族的殘兵只能拿著槍戟兵器,或驚慌逃命、或做最後纏鬥,最終不得不跪下投降。

        「杜丌巫師在哪裡?」

        季紹威高坐在馬背上,冷冷的看著被生擒的金烈國王。

        「他已經往東方森林逃走了。」國王一臉悔恨,杜丌是他最信任的軍師,結果他竟然棄他先逃!

        季紹威望向另一名副將,命令道:「處理後續的事。」再向他的貼身副將元志邦點個頭,元志邦立即頷首。

        季紹威一拉韁繩,身下坐騎立即像風似的奔往東方森林,元志邦也策馬追上,手中不忘抓了一只火把,一邊在心裡嘀咕,這次打仗,大破敵軍很重要,剷除惡名昭彰的金烈族巫師杜丌更是必要任務,但老奸巨猾的他跑得真快,腦袋也不差,知道逃往樹木生長濃密到不見天日的東方森林內。

        「將軍,我來引路。」他邊喊著前方的季紹威邊踢馬腹要追上前,前方不遠已見一片黑幽森林。

        「不必,已有人引路。」季紹威以深厚的內力傳音給元志邦,一邊策馬進入黑林中。視線說黑也不黑,路上散發著幾個光點,顯然以貪財聞名的杜丌在逃難時也不忘扛幾袋黃金珠寶,卻在策馬逃命時,布袋不慎開了口,散落一路的珠寶黃金,其中還不乏可以發亮的大大小小夜明珠,讓他得以一路追蹤。

        「嘖!財迷心竅,都什麼時候了,還捨不得這些珠寶!」元志邦衝進森林內,也看到那些閃閃發光的夜明珠。

        不一會兒,季紹威終於看到杜丌策馬疾奔的身影,黑眸一瞇,一個縱身飛掠,朝他擊出一掌。

        杜丌慘叫一聲,從馬背上跌落,嘴角染血,但他顧不得痛,「馬、我的馬啊!」他最在乎的金銀珠寶就隨著奔馳而去的馬兒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可惡!」他憤恨抬頭,胸口卻被硬生生的踹了一腳,他痛得倒地喘息,一仰頭才看到俊美如天祇的季紹威就站在他身前,而他身後站的隨侍,一手拿著火把,一手還拿著他最鍾愛的一顆碩大圓潤的夜明珠。

        杜丌一手撫著胸,一手伸出去,喘著氣道:「那、那是老夫的!」

        「死到臨頭,還在想這個。」

        元志邦真的無法理解,但也多虧這個壞巫師對夜明珠有著執著的狂熱,讓烏漆抹黑的森林中除了火把的光亮外,還多了好幾道光,才能這麼簡單的找到他。

        杜丌臉色一白,像被這句話打醒,他忐忑不安地抬頭,在夜明珠的光亮下,季紹威一身銀色盔甲,更顯得高大俊美,在對上他森冷的黑眸時,他竟覺得全身泛寒。

        季紹威居高臨下冷冷俯視,引起這場戰役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唯恐天下不亂的邪魅巫師,危言聳聽,鼓舞金烈國王進犯,燒殺搶掠,造成生靈塗炭。

        「饒命……別、別殺我。」杜丌身上已經傷痕累累,尤其是胸口那一踹,更讓他吃痛不已,但他忍著痛,急著跪地求饒,一再磕頭。

        「別人可以留,獨你不行。」季紹威黑眸閃動著殺戮之氣,絲毫不見平常的淡然,他抽出腰上的大刀,狠狠的就往杜丌的腿戳下去,鮮血頓現。

        杜丌痛呼一聲,再惡狠狠的抬頭瞪他,「我要詛咒你,拚著最後一口氣也要詛咒你!」

        「是嗎?」他冷冷一笑。

        「我乃金烈一族法力最強大的巫師,一旦我下咒,將軍絕對會後悔一生,除非你放我走。」他陰惻惻的開口威脅。

        季紹威沒回答,只是迅速的將插在他腿上的刀抽起,血液噴濺,引來巫師另一聲的痛呼,狼狽倒地,痛吼著,「該死的……痛、痛死我了!」

        季紹威高舉著染血的刀,寒峻的黑眸沒有任何情緒,但手上的刀緩緩地、慢慢地從巫師的胸口劃下、插入,瞬間,鮮血迸射,巫師痛苦的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狠瞪著他。

        「痛?這樣的死法還便宜了你!」

        季紹威手持染紅的刀刃,以幾近凌遲的速度緩慢地剝開巫師的胸口,腦海中浮現這長達半年的征戰中,那些被金烈俘虜而送上祭壇慘死的士兵,他們的五臟六腑被掏出、臉上表情驚恐的被扔棄在沙場上,他們是活生生地遭受此等酷刑,而下手的就是杜丌。

        元志邦在一旁冷汗直冒,雖然他從小就是將軍身邊的小廝,兩人一起練武、一起長大,但爺一旦進到沙場,就與平時判若兩人,那股嗜血狂霸的威勢,讓敵人都畏懼,不,此刻的冷血神態就連他也怕。

        杜丌一頭白髮披肩,他咬著牙,忍著痛楚,知道在劫難逃,「我、我……不會……放過你……」他開始行使巫術,以猙獰的笑容、嘶喊的嗓音,使盡全身力氣地唸了一大串異族語言的咒語。

        不想讓他完成咒語,季紹威手上的刀子已一刀往他的腰腹間刺去,冷眼的見鮮血不停從杜丌的體內漫流而出。

        但來不及了,此時天際突然雷聲轟隆,風起雲湧,銀月迅速被雲層遮蔽,東方森林顯得更為陰森,夜明珠的光芒將杜丌吐血猙獰的老臉映照得更為詭異青白。

        杜丌只剩一口氣,卻仍露出邪笑,用著氣音道:「我—— 金烈第一巫師詛咒季紹威……呼呼……成為嗜血惡獸……呼呼……失去摯愛……終將……呼……呼……難容於世、至死方休!」

        語畢,他雙眼圓瞪的嚥下最後一口氣。

        由於死狀淒慘,元志邦在回神後,急急地將身上披風解下蓋住杜丌,好遮掩他那死不瞑目的惡毒眼神,再忐忑的看向季紹威,「將軍,你看—— 」他抬頭看著雷聲不斷、閃光不斷、烏雲漫天卻沒落下任何雨水的天空,他頭皮發麻,對這詭異天象感到膽戰心驚,「不會有事吧?」

        「杜丌不過是嘴上逞強。」季紹威蹙眉道,但下一秒,他突然覺得身上有些不對勁。

        元志邦陡地瞪大了眼,他只覺得背脊發寒,「將軍,你—— 你的臉?!」

        季紹威俊美的容貌下好像有東西在流動、衝撞,他開始感覺到疼,他的皮膚緩緩的冒出毛髮,身體像被人拉扯撕裂般愈繃愈緊,伴隨著愈來愈強烈的疼痛感,他被迫跌跪在地,身上的盔甲衣服扭曲碎裂,毛髮變長、變得灰黑,他的雙手迸出鋒利的黑色指甲,身後迸出尾巴,失去人形!

        早在季紹威的臉皮如波浪般浮動時,元志邦已嚇得摀住眼睛不敢看,四周靜到只聽得見他害怕的喘息聲。

        瞬間,地上的夜明珠莫名暗了,從指縫間看去,似乎僅有他剛剛丟在地上的火把仍亮著微光,四周皆是一片黑漆。

        下一秒,風起雲散,銀月現,夜明珠跟著亮起。

        突然間的大放光芒,讓元志邦不由自主得抬頭,緩緩放開手,雲散月開,但那輪銀月卻透著幾抹血紅,他驚悸低頭,眼前不見將軍,卻見一隻強悍的黃毛黑色虎斑大老虎,牠長約三公尺,而地上散落著遭撕裂迸壞的盔甲及衣物,那本該是將軍的,所以、所以牠是?!

        天啊!元志邦嚇得全身簌簌發抖,軟腳的跌坐在地。

        由人變虎的季紹威更是驚駭至極,但他無法說話,他親眼看見自己的手成了爪、佈滿毛,他驚恐的發現他不再是人,成了獸!

        「將、將軍成了老—— 老虎?!」元志邦臉色蒼白、吃力的說著。

        我—— 我成了老虎?!

        季紹威驚愕開口,但他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他只聽到野獸的吼聲。

        不!不!不!不!他使盡力氣狂叫,但聽到的只有一聲又一聲的吼聲。

        元志邦看著在眼前朝自己狂吼怒叫的老虎,下意識的往後挪移,難過的喃喃自語,「怎麼辦?怎麼辦?巫師的詛咒成真,將軍要怎麼辦?!」

        季紹威無法接受,他一直狂喊,吼到力氣用盡,拚命喘息,仍對著血月怒喊—— 

        不不不!呼呼呼……

        「不!」

        季紹威張口狂叫一聲後,陡地坐起身來,他急促的喘息著,怔怔的瞪著前方桌面燭臺上的殘火。

        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此刻的他是人不是虎,他再往四周看了看,他亦不在那個有著血月的幽暗森林,而是在都城肅穆的定南王府內。

       「砰」地一聲,房門被人撞開,他一眼就見到元志邦跌跌撞撞的衝進來,而他也是目前唯一一個能自由進出他這個院落的人。

        元志邦焦急的站在床邊,看著主子又是額冒冷汗、臉色蒼白,口氣就充滿著不忍,「爺又作惡夢了?」

        他苦笑反問:「只是惡夢?」從他領兵出征大破南方金烈一族歸來後,他的惡夢從白日延伸至黑夜,何曾斷過?

        元志邦難過的低頭,杜丌施邪咒,讓主子的人生從此大不同,他們都無計可施。

        季紹威滿身汗,他下床,逕自轉往寢間後方的浴池,元志邦身為他多年的貼身侍從,知道此刻的主子不想多談,他靜靜地備妥更換衣物跟上,待主子淨身更衣後,他直覺地要再跟上侍候。

        「不用了,讓你貼身侍候已經太委屈你了。」季紹威道,金烈一戰,皇上封賜,他從將軍晉升為定南王,元志邦也升為武官,有華宅、黃金白銀,他卻甘於留在他身邊,誓言直到詛咒解除,他才會回自己的宅子。

        「是我自願的。」元志邦一臉認真。

        「做你的事吧!」他淡淡一笑。

        「是。」他也知道爺要去哪裡,遂靜靜地退下。

        季紹威腳步未停的走到寢室另一方,他推開暗櫃,裡面赫然出現另一間書房,收藏的全是施咒或是邪門歪道等相關書籍,牆柱四周則鑲嵌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光亮偏淡黃,讓這間書房也充塞著一股神祕氛圍。

        季紹威腳步不停的走到第三排的書櫃前,抽出一本書,一頁頁的翻閱,但愈看眉頭愈皺,這本書合該有什麼特殊之處才是,但購買至今兩個月,他卻看不出什麼異狀。

        這本書購自那家沒有招牌的書店,但他日後經過,卻再也不曾見過,他問了相鄰的店家、甚至是經常出入該路段的百姓,卻沒人知道那裡曾經開過一家書鋪,而兩家老店鋪之間只隔一道牆,根本沒有其餘空間。

        他也一度以為自己搞錯,但手上的書確實存在,證明了他真的去過!

        還有那些性格鮮明的各色貓咪,自從他被施咒變成老虎後,即使隔一段日子會恢復人形,但動物卻都怕他,就連他專用的坐騎「追風」也是,只要他一靠近,牠就浮躁不安,在大街上專售各色鳥的鳥店更明顯,只要他經過,店裡的鳥就慌張的叫,直想衝撞鳥籠飛出去,他知道這是動物們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的本能反應,但那些貓咪們卻態度從容,一點也不怕他……

        「爺,老夫人說爺若是小憩起床,要爺去見見她。」

        暗櫃外,突然傳來元志邦的聲音。

        他翻閱的動作一停,母親還是不放棄?即使他已一再表達立場,甚至為了逃開母親的催婚,以家事為由向皇上告假,遠赴北城七日,遊走多家書坊,搜尋解咒之書,直至今日午后返家,因連夜趕路,才上床小睡,本以為撐到傍晚生日宴開始,才會與母親碰面……

        他輕嘆一聲,將書本放回書櫃,轉身步出暗室,再按上機關鈕,暗櫃的門自動關上,但就在他轉身時,一道金光乍現—— 

        「咦?」元志邦正對著暗櫃,似乎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燦爛金光。

        季紹威迅速回身,但後方除了書櫃外,什麼也沒有,「怎麼了?」

        元志邦搖搖頭,是眼花吧?而且他也知道主子有多想藉由那些施咒書籍解咒,他不確定就不該亂給希望,主子的日子已經過得夠苦了。

        季紹威深吸口氣,「那就走吧。」

        元志邦點頭,「今天是爺的二十四歲生辰,我想老夫人一定又要提那件事了。」

        他沒說話,只是步出書房。

        元志邦也不敢再說話,亦步亦趨的跟在主子身後,穿過亭臺樓閣,離開主子獨自居住的盛苑。這是主子嚴令只有他能自由進出的禁區,至於打掃送飯的奴僕,都只有在他的監督及指定時間內才能進來,為的就是不讓主子變身老虎的事情有被任何人撞見的機會。

        看著走在前方昂藏七尺的主子,他實在忍不住往天空看一眼,老天爺,禰也長長眼吧,這公平嗎?

        主子雖然出身高貴,為名將之後,但也因為家族世代的男丁都從軍為皇朝平定江山,所以家中的男性長輩大多戰死沙場,如今剩下的皆是老弱婦孺,主子雖然在二十歲時與尚書之女張玉弦成親,卻因長年征戰,兩人膝下無子,好不容易盼到主子凱旋歸國,皇上龍心大悅,賜封爺為定南王,原以為可以與王妃生個小娃兒,讓老夫人得以含飴弄孫,卻是—— 

        「娘。」

        季紹威這一聲,讓心思翻湧的元志邦回了神,這才發現,他已順著主子的步伐踏進雕梁畫棟的側廳,他及時止住步伐,才沒撞上主子的背。

        他尷尬的朝坐在前方的老夫人行禮。

        趙秀妍微微點頭,示意身後的丫鬟先退下,這才直視著俊美無儔的兒子。

        她雖已為人母,但保養得宜,風韻猶存,再加上一襲上好的綢緞裙服,讓她看來雍容華貴,只是此刻眉宇之間盡是憂愁,而甫吐出口的話,就讓季紹威這對主僕同在心中一嘆。

        「紹威,娘是一年一年老了,就不知道此生有沒有福分可以看到你再娶妻妾,延續季家香火……」趙秀妍話未歇,即拿起手絹輕輕拭淚。

        季紹威抿緊唇,神情嚴肅。

        「娘知道你對玉弦一往情深,畢竟你們是青梅竹馬,她又溫柔良善,可是,」趙秀妍哽咽一聲,「你跟玉弦之間是不是真如外傳,是她移情別戀?」

        「娘,不是說好了不談玉弦之事。」季紹威打斷母親的話。

        她輕嘆一聲,「娘也不想談,但她離開多久了,難道你不該替自己想想、替娘想想?不是該找房媳婦嗎?今日會有很多千金貴女來訪,娘也替你物色了幾個特別好的才女……」

        季紹威無言,但孝順的他沒有轉身離開,而是靜靜地聽著母親千篇一律的叨唸。

        只是一旁的元志邦聽得很難受,他知道自從前王妃離開後,主子看來與平常無異,但心底肯定留下傷痕,才會私下命人搜羅一些施咒奇書,想解除詛咒,但一點用也沒有。

        趙秀妍叨唸了好一會兒,見兒子只是坐了下來,應也沒應一聲,「還是玉弦的問題嗎?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給了她一張休書,要她離府?」

        「我已經告訴過娘,娘又何須一問再問。」季紹威頗感無奈。

        「志邦,你跟紹威親如兄弟,原因真的如紹威所說嗎?他征戰沙場多年,殺敵無數,與青梅竹馬的玉弦早已漸行漸遠,情感不再,才逕行休妻?」趙秀妍就是不肯相信。

        元志邦挺主子,用力點頭,但心裡可不踏實,主子曾輕描淡寫的吐露,夫妻關係丕變,是張玉弦得知他會變成老虎,隱忍一段時日後,見他再度變成人,才畏懼求去,只是,究竟她是如何得知主子會變成老虎之事,主子卻不說。

         少了妻子的日子,他過得平靜,不過,一旦變身成老虎,對王府上下來說,就成了主子養在盛苑的寵物,也因為有這隻寵物虎,老夫人也不敢隨意出入,無形中減少了她撞見主子變虎變人的機會。

        趙秀妍抿抿唇,搖搖頭再看著兒子道:「不可能會是這個原因。還有你岳丈張尚書,他對你休妻一事有多麼不諒解,你是知道的!」

        「老夫人,尚書大人對爺的態度已有變,您就不必太操心了。」元志邦看著沉默的主子一眼,主動接話。

        趙秀妍是有耳聞這事,就像外頭傳的張玉弦與遠親表哥有了情愫,兩人遠避江南過生活,但這些她都不在乎,她跟各大族親緊張的是,這一房會在兒子這一代斷後,所以這一年多來,她時不時地叨唸著要兒子再娶妻納妾,或是找個通房,只要能生下子嗣都好,可是兒子就是不為所動。

        今日設宴,來了不少金枝玉葉,她怎麼能不叮嚀再三,她一說再說,直到管事前來通知已有賓客上門,她才結束叨唸。

        季紹威主僕方得以先行前往主廳堂招待客人,耳根終於清淨。

        二人走在曲橋上,元志邦忍不住建議,「還是讓老夫人知道發生在爺身上的事,雖然匪夷所思—— 」

        「只是多了一人擔心跟傷心,無濟於事。」他淡淡的道。

        「也是,可是這樣爺實在太苦了。」元志邦低聲說著,「老太爺跟老爺都不在了,老夫人又是養在深閨的大戶千金,生性單純,爺必須一人撐起家業,僅有的妹妹又太過驕縱,不聽勸硬要嫁給貪色的靜王世子,三天兩頭就回來吵—— 」

        「志邦,你是嫌今兒爺聽到的碎唸還不夠是不?」季紹威突然停下腳步,幽深的黑眸看了真性情的好兄弟一眼。

        他先是一呆,才尷尬的道:「不是,只是覺得爺老扮中間人,自己的情緒卻得壓抑,就連被詛咒一事也只能自己扛下,我是捨不得,覺得爺過得太辛苦。」

        「你若真有閒情餘力,倒不如花點心思想想,怎麼讓追風不畏懼我。」他一說完,再繼續往前廳走。

        元志邦語塞,只能沉重的跟上主子的腳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追風是主子的坐騎,跟著主子東西南北的征戰,然而現在只要爺一接近就躁動不安,根本不讓主子上馬背。

        無法上馬,又如何上戰場?!更麻煩的是爺會變身成老虎,而且哪時候變,要多久才能變回人,還不是爺自己能掌控的,完全沒個章法。

        所以,爺每每變身成虎後,不是想辦法將破裂得不成樣的衣服就地掩埋或丟掉,就是去找他收拾善後,反之,要是由虎變人,就得在變化過程中忍受痛楚,急奔回房,現在更是在盛苑的幾個地方都藏些衣服。

        要追風不怕主子,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破解咒語的辦法,偏偏那又比登天還難!想了想,他還是搖頭了。

*             *             *

        時值夏末,即使已近傍晚,陽光仍足,不少馬車浩浩蕩蕩地停在定南王府的大門前,到訪的賓客陸續下車。

        雖然王府對外稱今夜只是家宴,但盛裝出席的來客著實不少,年輕女眷更是穿金戴銀,費心的妝點打扮,畢竟,季紹威乃當今皇上的寵臣,相貌俊美,全身上下不僅有王者氣勢,更有一股世俗少有的沉靜風采,而他已晉升王爺,王妃之位仍空著,一旦坐上,坐擁榮華富貴不過眨眼之間,外界爭著攀權附貴,也是想讓家族勢力大增。

        觥籌交錯的席宴間,賓客們先跟主人家送禮說上祝福話後,就一一入席,千金們忙著爭奇鬥豔,官商們議論國事未來或諂媚稱讚季紹威的威武平亂、封爵晉祿,而這種場合總有另一派人忙者交頭接耳閒聊八卦,來搭配美酒珍饌。

        靠在大廳窗旁的大圓桌,因遠離主桌,更是交換新流言的好位置。

        「聽說王爺跟前王妃所住的獨立別院內,養了隻大老虎,才讓前王妃害怕到連睡都不安心,堅持求去,而非外界所言是紅杏出牆。」

        「這養老虎的事是舊聞了,何老兄,」鄰座的文官拍拍他的肩膀,「月餘前,有人從江南回到都城,信誓旦旦的說看到出走的前王妃和她的遠親表哥,兩人同住一屋,互有情愫,就像夫妻般生活著。」

        「這事我也聽說了,齊大人,」另一名武官也放下酒杯,小聲附和,「所以,一個月前,張尚書一直對王爺休妻一事耿耿於懷,每回朝中相見,總忍不住大動肝火,但這陣子不同了,甭說不敢直視王爺,還能避就避,不對上眼最好。」

        這桌刻意壓低聲音交談,另一桌的女眷則不時的將羞答答的目光看向俊朗威武的季紹威,看得她們春心蕩漾,但礙於女子該端莊矜持,不敢上前攀談,只在座位上小口吃東西。

        位於主桌的趙秀妍臉上帶笑的朝每個看向她跟兒子這桌的男女賓客點頭示意,一邊不忘低聲叨唸坐在右邊的兒子,「你瞧,寧王的千金溫柔善良才德兼備,瞧瞧,何大人的掌上明珠出落得更美了,她還精通琴棋書畫,還有,凌貴妃的姪女,嬌俏可人……」

        「哥,你就選一個嘛,不然每回回娘家,聽的全是娘在叨唸哥的婚事。」季語欣坐在母親的左手邊,聽得不耐,一張花容月貌也露出厭煩之色。

        「是啊,大哥。」潘世軒也附和妻子的話,生性風流的他有一張好相貌,卻是妻管嚴,只能私下在外逍遙快活,不敢納妾。

        季紹威淡漠的看了妹婿一眼,「管好自己的事。」

        潘世軒尷尬一笑,偏偏妻子還冷哼一聲,「就是,你少在外拈花惹草,淨往花街柳巷跑,我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潘世軒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儘管在座的除趙秀妍、季紹威及妻子外,還有季紹威強調「家宴」,硬要元志邦那成了武官的奴才同桌,以及季家幾個眼不聰、目不明的老不死遠親長輩而已,但他就是不高興妻子當眾給他難堪。

        「我去外面透個氣。」他心火兒直冒,隨即步出宴席。他會尋求紅粉知己還不是因為妻子太高傲、太難侍候,他早就後悔娶了她這個空有美貌的大小姐。

        趙秀妍見女婿繃著臉離席,困窘的看著其他桌面露不解的客人點頭僵笑後,這才看著還撇著嘴的女兒低聲道:「妳對丈夫也該尊重—— 」

        「娘,妳管哥的事啦,我已經嫁人了。」季語欣沒好氣的打斷母親的話。

        季紹威冷聲開口,「誰允妳這麼跟娘說話的?!」

        一見哥臉色變得極冷,她心驚戰顫,不敢再吭一句,但不悅的紅唇噘得更高,一張臉更是臭得不能再臭。

        趙秀妍年輕時喪夫,對一對兒女相當寵愛,再加上兒子早早就上戰場,留在身邊也只有女兒,總不捨讓她受半點委屈,才養成她任性刁蠻的個性,但寵習慣了,這回見她不開心,心不禁又軟下,「其實語欣也沒有常常用那語氣—— 」

        「娘再寵下去,世軒納妾之日不遠。」季紹威語重心長。

        這話讓季語欣沉不住氣了,火大的咬牙低吼,「哥,你的妻子紅杏出牆,再也不想成親是哥的事,幹麼詛咒我的婚姻?」

        他瞟她一眼,這一眼透著陰鷙的冷光,「妳再驕縱下去,甭說世軒,就這個娘家也不再讓妳回。」

        說得好!一直忙著替季家高齡長輩們夾菜倒酒的元志邦給主子一個讚賞的笑,畢竟季語欣敢在夫家耍大小姐脾氣,就是因為有娘家這座靠山可靠。

        她臉色倏變,眼眶微紅,卻是倨傲的抬高下巴,「娘,我吃不下了,我去找世軒。」

        趙秀妍見女兒也怒氣沖沖的起身走人,整個大廳的氛圍又僵了幾分,她只能尷尬的起身再招呼大家,「沒事,沒事,大家吃啊。」

        她坐下後,再小小聲的跟兒子說:「你是哥哥,怎麼可以對語欣說不讓她回娘家的話?你—— 」

        「娘很清楚,她的無法無天、目中無人已讓她在夫家難以立足,才會常回娘家,難道娘真的要見到她拿了休書回家—— 」
季紹威突然一頓,該死,不會在此刻吧?但一種熟悉的緊繃感在他體內流竄,他知道要變身了,他倏地站起身,「娘,我突然想到還有重要的事得去辦。」

        他這一起身,周遭賓客齊齊將目光投注在他俊美英挺的身上,美人們的眼眸更是熠熠發亮,那一襲繡著精緻繡線的圓領黑袍,襯得他雍容又不失威儀,本以為他會一桌一桌的前來敬酒,沒想到,卻見他將手一拱,「謝各位前來,但本王臨時想到還有重要事待辦,就請各位慢慢享用,請多見諒。」

        眾目睽睽下,他快步轉身步出宴席廳外,元志邦想也沒想的就跟著起身,沒想到,老夫人竟喊住他,他只能走到她身邊。

        「紹威在氣我嗎?氣我太寵語欣?」趙秀妍憂心忡忡的道。

        「呃、老夫人,沒的事。」

        「紹威離席,這、這場面怎麼收拾?」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婦道人家不擅交際啊。

        但何止她,賓客們面面相覷,主角不在,這宴席還要繼續嗎?

        元志邦也只能讓那幾個只顧吃喝的高齡長者起身,要他們拿起酒杯,跟著老夫人逐桌去敬酒,稍微平緩冷得僵滯的氣氛,他才好離開去找主子。

        盛苑內,季紹威以輕功飛掠,忍著全身的痛楚,踉踉蹌蹌地回到臥房後,已變身成虎躺在地上喘息。

        變身的契機點,他已特別注意,情緒激動是其一,所以他這一年多來,已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卻還是無法讓自己不變身,等待變身的痛楚退去後,牠才起身,迅速將碎裂的衣物咬至床底下,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元志邦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心也跟著一沉。

        果不其然,這才是主子不得不撇下老夫人及那些賓客離席的原因。

        「爺—— 」他難過的在老虎身前跪坐下來。

        他微微搖頭,一雙琥珀眼直勾勾的看著他,再瞧瞧外頭,像在問席宴如何?

        「不會太久,那些賓客應該就會離開了。」元志邦回答。

        他再朝他點點頭,再看向房門。

        「要我去看看?」

        老虎點頭,元志邦雖不放心牠,也只能道:「好,我去看看。」

        元志邦起身離開,季紹威以虎之身步出臥房,在偌大的宅院裡走著,心太沉重,他不自覺地步出別院,來到中庭。

        幾名僕人早見過這頭王爺豢養的寵物虎,也知道牠不會傷人,但還是不由自主的面露恐懼,動也不敢動。

        他們怕他!他猝然轉身,奔往後宅的竹林裡。

        這一次變身,又將持續多久才能恢復成人形?至少一個月嗎?老天爺,他變身成老虎後,神志為何還這麼清楚?若能忘了曾為人的記憶,是否會好一些?

        如果可以,他想忘了玉弦對他的恐慌害怕,忘了她嫌惡又恐懼的喊著,「妖怪!」他更想忘了她慘白著麗顏,跌跪在他面前拚命磕頭哭泣,「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吧……嗚嗚嗚……」

        不要想—— 不要想—— 

        老天,他多麼希望這一切只是惡夢一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08:34 AM 編輯

【第二章】

        老天啊,拜託,拜託,不要讓他看到我!

        夜暮低垂,王府內的燈火已經亮起,但唐曉怡一點也不喜歡這麼亮,事實上,夕陽的霞光都還在呢,所以她只能努力的蹲低、再蹲低,希望這片竹林能掩護自己的身影,心裡猛求上天,千萬別讓剛剛看到她,一路追過來的潘世軒找到她。

        她屏息以待,耳朵豎起,直到沒聽見任何腳步聲後,她才小心翼翼地轉過頭,透過竹葉間縫,瞧見潘世軒已被大小姐強拉著往前院走去後,她這小婢女總算可以鬆了口氣,端著手上的大瓷盤席地而坐。

        是她倒楣吧,竟然被潘世軒看上,這個世子爺雖然長得不錯,但眼神閃爍,老找機會對她毛手毛腳,若不是她夠機靈,早就失身了。

        她搖搖頭,低頭看著放在瓷盤上的冰糖肘子,這道菜是她負責端到王爺的生辰宴席上的,但因宴席提早散了才又端出來,她才會讓在前院的潘世軒盯上。

        她深吸口氣,「好香喔,這端回廚房也只有被倒掉的份兒,實在太浪費了,不對—— 」

        最浪費的該是王爺,中途離席就不見,客人都跑了,宴席能不撤嗎?但那麼多桌的菜全都得倒掉,會不會遭天譴啊?

        她看著冰糖肘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人生就是這麼不公平,有得吃的搞浪費,沒得吃的只能對著美食流口水。」她搖搖頭,忍不住在心裡犯嘀咕,天大的事,有比填飽肚子還要大的嗎?王爺跑那麼快幹啥?什麼叫人為五斗米折腰,王爺不懂,她可是深切的感受到了。

        她抬頭看著已在天空出現的月亮,她不是古人,更不應該在這裡當個鎮日窩在廚房的小婢女,但她沒有選擇,為了餬口飯吃,她不能不幹活!

        「算了,不吃白不吃,這可是用冰糖、醬油以小火不停的將冰糖炒至融化後,才將肉下鍋的,得滷好幾個時辰才完成,吃起來好入口、不乾澀,慢慢咀嚼,肉香在口中還會回甘,幾年前,老廚娘賞一塊給我吃時,我還記得滿口齒香,好幸福呢。」
她一邊回憶一邊說著,臉上的笑容愈燦爛,沒錯,她決定要獨享這道好菜,反正也沒人看到,她將雙手放在裙側搓了搓,就要拿起肘子大咬一口—— 

        一個龐大黑影突然一閃而過,她再眨眼,盤子上的冰糖肘子不見了!她下意識的轉頭尋找,先是一怔,接著身子一顫,心裡升起一股寒意。

        天啊,那是一隻有著豐盈毛皮的大老虎,隨著牠的走動,還可以看到牠身上的筋肉起伏,而牠就是現行犯!偷肉賊!

        但她不敢罵,瞧牠低頭吃得津津有味,還一下子就吃光光,她也不敢抗議或哀號,只是嚇得呆立不動,她知道這隻肯定就是傳說中王爺養的老虎。

       老虎抬頭,一雙不見底的琥珀眸子,直勾勾地看著她,從她身上的奴僕衣著就知道是府裡的丫頭,不過,他對她沒什麼印象。

        倒是那小小的冰糖肘子滿足不了老虎的胃,這一天,肚子實在沒進多少食物,剛剛瞧她邊說邊吞口水,原本心情低落的他趴伏在竹林一隅,竟意外被她的舉止勾得飢腸轆轆,動物的掠奪獸性比理智更早行動,劫肉先食。

        他邁步走向她,以頭蹭蹭她,再看向空盤子。

        唐曉怡頭皮發麻的看著近在眼前的斑紋老虎,結結巴巴的問:「你、你、沒沒吃飽,是吧?」

        他點點頭。

        竟然聽得懂人話,果然!能讓王爺當成寵物養就是不簡單,「可是—— 我沒有了呀。」

        老虎發出不悅的低咆,一雙黑眸還像冒了火,挺嚇人的,但她不該感到驚恐,她曾經是個在動物園工作的獸醫—— 
也不對,她穿越到古代已有八年之久,早忘了該怎麼跟這種肉食性動物相處。

        那有沒有可能?她再死一次,就能穿越回現代?!她在想什麼!嚇到胡思亂想了嗎?冷靜、冷靜,她暗暗的吸口長氣,再吞嚥口口水,試著擠出一絲笑容,「呃,你的外表會讓人畏懼膽寒,這你知道嘛。」

        她在說什麼?他靜靜的看著她。

        「但你已經讓爺豢養—— 應該一年多了,爺一直任你自由走動,沒關在籠子裡,可見,你也不會隨便咬傷人的,是吧?」
他仍直視著她,只是眼神好像還多了抹挑釁,好像是在說,「妳說呢?」

        但她知道面對這種猛獸,眼神絕不能示弱移開,否則牠要有什麼舉動,哪來得及逃?「好吧,你跟我來,廚房裡應該還有不少吃的,好嗎?」

        她一手端起盤子要起身,沒想到,腳一軟,跌坐下來,她朝牠乾笑兩聲,才狼狽地二度起身,僵硬著步伐往廚房的方向走,再以眼角餘光偷偷往後瞄,果真,那隻特大號的毛小孩也跟著她走,身為一名因超愛動物才去當獸醫的她來說,感覺不算太好,老虎不應該被人類飼養,不該仰賴人類餵食,天生的獵食能力都沒了,日後還能回歸山林嗎?

        她戰戰兢兢的帶著牠往後方迴廊走,再穿過後院假山,才繞到僕役院後方,這麼東轉西走、小心翼翼地刻意避開其他僕役會走的路,這才來到廚房後方的柴房。

        「你先在這裡等著,別出來嚇到人,我馬上去拿。」她小小聲的跟老虎說,就拿著瓷盤快步往廚房裡去,果真,裡面一團忙亂,每個人都在處理那些被撤回的桌菜,負責指揮的杜大娘一看到她,臉色丕變,氣呼呼的指著她怒罵,「唐曉怡,妳去哪裡偷懶了?大家收手,回去休息,讓混水摸魚的來負責,看她還敢不敢偷懶!」

        眾人不敢出聲,明知掌廚的杜大娘不知為何一直對唐曉怡看不順眼,特別要孤立她,誰敢跟她好,誰就倒大楣,這幾年來,他們雖然同情唐曉怡,卻也不敢出聲替她抱不平,尤其在唯一挺她的呂燕也被刁難一陣子後。

        於是,一群人就跟著杜大娘離開廚房,獨留她一人。

        她吐了一口長氣,自我調侃,「也好,這樣也沒人發現我偷拿菜了。」她連忙端出準備丟棄的四喜肉、紅燒羊掌到後方柴房,「你慢慢吃,我忙去。」

        她又奔回廚房去收拾,沒一會兒,又端兩盤出來給老虎吃,再奔回廚房收拾,一連幾趟,廚房的事結束了,她也累癱了,這會兒,靜靜地坐在老虎旁邊,看牠低頭吃燉牛肉。

        她敢靠牠這麼近,也不是膽子多大,而是這來回幾趟,牠很安靜、很乖巧,就像一隻大貓咪,她看著看著,忍不住就伸手撫摸牠的皮毛。

        他陡地一頓,飛快的抬頭看她。

        她吞嚥了一口口水,顫抖的手緩緩的離開牠,只是,她好久沒有摸到這麼舒服的東西了,瞧牠只是盯著她看,眼神也沒變,她忍不住又將手掌再降低一公分,貼向牠豐盈的毛再輕撫一下—— 

        還敢再摸!老虎琥珀色的眸子一凜。

        唐曉怡嚇得屏息,下意識的抽高手不敢再碰,但離牠毛皮的距離不遠,還稍稍碰到毛,不是她不怕,而是,這久違的手感實在令她懷念,依依不捨。

        他瞪著她,瞧她一臉驚慌,右手卻還依舊停在他的毛皮上方,真是個詭異的丫頭!

        牠瞪著她不動就是在抗議吧,「沒事,你吃、吃啊。」她乾笑的將手收回。

        他又瞪了她好一會兒,似在確定她不會造次後,這才再低頭吃東西。

        她緩緩的吐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氣,但看牠的眼神仍充滿著驚嘆,真大隻的毛小孩啊,想當初在動物園工作,她還拿奶瓶餵過兩個月大的小老虎……

        只是往事已矣,不,那算是上一世的事了,她是父母捧在掌心的天之驕女,家世優渥,求學路上,她還是一個跳級的天才資優生,二十一歲就取得獸醫執照,更是工作的動物園創園以來最年輕的獸醫。

        不料一場車禍意外,讓她穿越到這裡。

        只是,老天爺到底怎麼安排的?讓她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到這名不見經傳的丹嵩皇朝,還在一個八歲娃兒的身上重生,經歷饑荒,再像個物品被父母賣給人口販子,輾轉又被賣到這裡當小婢女,她一直催眠自己這只是個惡夢,總會有夢醒的一天,但隨著殘酷的現實,尤其天天在廚房裡做婢女,跟著視她如親女的鳳廚娘學廚藝後,累積在手上愈來愈多的小小燙傷疤痕,讓她再也不會去想一些不切實際的問題……這一晃眼也八年了。

       她嘆口氣,從沉重的回憶中回神,老虎也吃飽了,走了幾步,回頭看她一眼後,緩步離開,消失在她的視線。

*             *             *

        幾天之後,定南王府後院廚房內,一如往常的,大廚、二廚及幾名奴才忙著備膳、添柴火。

        「快點!主子們等著開飯!」兩鬢斑白的杜大娘一邊吆喝,一邊還以大杓子翻炒著鐵鍋,銳利的眼光往另一邊瞄,又吼,「火火火,瓦鍋裡的湯在滾了!」

        在另一處爐火上,瓦鍋的雞湯已冒出陣陣香氣,但大家忙得沒有時間聞香,個個挽袖洗菜、切菜,忙得不可開交。

        「快一點,碗盤呢?快!」杜大娘停一會兒又吼了,「唐曉怡,這個月的薪餉妳還想領嗎?!」

        不意外的,在這麼多的奴僕中,最忙的就數唐曉怡,她也知道杜大娘就是看她特別不順眼,一件又一件的差事不叫別人,就專喊她,她又沒有三頭六臂,怎麼做?於是,薪餉東扣西扣,還曾只領到一串子,只有一個慘字了得。

        「唐曉怡,湯裡的浮渣怎麼沒撈除?」

        「火不夠大!菜呢?還沒切?唐曉怡,妳別以為妳是待在這裡最久的,就可以不將我放在眼裡,我可是大廚……」

        叭啦叭啦、叭啦叭啦,杜大娘的嘴巴像機關槍猛向她掃射,但她就如同穿了防彈背心,半點感覺也沒有,畢竟這幾年下來,不管她怎麼回應,杜大娘總能演齣「說者無心、聽著有意」的灑狗血大爛戲,她每每都被轟得灰頭土臉,所以現在她很安靜,也不生氣,氣到病了,還是得做,所以她只是像個旋轉不停的小陀螺,快步穿梭在爐火、鐵鍋、櫥櫃、碗盤間,偶而能接收到「曾經」跟她親如姊妹的呂燕投射過來的不忍眼神,但她不能有任何表情回應,杜大娘的超級雷達眼不時掃瞄她,呂燕也因此被罰過好幾回。

        說來真不可思議,小小的王府廚房內,還是能上演職場現形記,尤其是掌廚的杜大娘更是神氣,頤指氣使的對他們這些小丫頭、小廝,因為她掌控著每個人的月俸多寡,誰敢得罪她?只是杜大娘不曾讀過書,只識幾個字,但貶抑踩壓的功夫倒是做全了,她也真佩服。

        總之,從鳳廚娘退休回老家後,她每天都像在打仗。

        終於,一道道香味四溢的菜湯送出廚房,接下來,大廚休息了,由二廚來料理他們這些奴才用的餐食,簡簡單單的飯菜一下子就吃飽了,一些人整理廚房,一些人去將主子們用完餐的殘羹剩菜給端回來。

        不意外的,身材圓潤的杜大娘又是胖胖手一指,「唐曉怡。」

        一群人全搥搥腰痠背痛的身子離開,呂燕也只能不忍的看她一眼,就跟著出去,偌大的廚房頓時只剩她這小阿信。

        她習慣了,眾人都知這廚房由杜大娘作主,看到她特意壓迫刁難她,眾人雖同情,但也不敢出聲,長期下來,她總是一人善後。

        洗洗刷刷地忙碌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能稍做休息,她小心地看著被她偷偷藏放在後方爐灶內的一只瓦鍋,那裡頭,可有她昨兒半夜偷熬的好東西。

        她開心的離開廚房,循著無人小徑,往前方的庭臺樓閣走,這會兒夜沉人靜,王府的主子不是在房裡休息、就是在洗浴,奴才們除了還得侍候主子的小廝丫鬟外,也回僕役院休息了,所以真要碰個人也難。

        不趁機滿足她這幾天手太癢想摸毛小孩的慾望,更待何時?

        她眉開眼笑地轉往竹林,沒想到,才剛拐過迴廊,一條手臂突然伸出來,刻意擋住她的去路,她急煞腳步,一抬頭看向來人,心猛地一沉,「世子爺。」

        潘世軒輕佻地將雙手放在她的兩側,將她困在自己跟柱子間,勾嘴一笑,「小曉怡兒……」

        媽呀,她要吐了!唐曉怡心裡作嘔,但表情可沒半點變化,畢竟她跟這個色胚也周旋三年了,從他追求大小姐進到定南王府後,就也「順便」調戲她……

        但潘世軒是真的喜歡她,她身上同樣是王府中奴婢所穿的淡綠色半臂搭白色常服褲裝,從第一眼見她以來,她都穿著一樣的服裝,全身上下沒半點飾品,但這抹淡綠跟白色在她身上就特別迷人,尤其是眼前這雙柔柔沉靜的明眸,像要吸人魂魄,可事實上她長相清秀,不是讓人一見就驚為天人的絕色,像他的妻子,不過,與他妻子不同的是,唐曉怡是愈看愈美,愈看愈讓人心動。

        「明天,語欣要跟我回家了,今晚是我能再見妳的最後機會,」他深情款款的看著她,「妳下定決心了嗎?不在這裡當廚娘,就跟我?」

        唐曉怡仰頭瞪著他色瞇瞇的雙眸,她真想朝他吐口水,「跟爺?爺要納妾?」

        他微微一笑,「胃口不小,只可惜妳是丫頭,只能當暖床的通房,但我絕不會讓妳受委屈,只要妳說好,我就好好安排,就連語欣也不會知道妳的存在……」

        「金屋藏嬌?!謝謝爺的厚愛,我還是習慣當個丫頭。」她的口氣不疾不徐,也沒半點嘲諷,這當然也是二十一歲的靈魂住到八歲孩童的身體後,再經過八年的人事經歷才練就的好功力。

        他定視著她,她可能不知道她是真正讓他上了心,因為她不只有著與外貌反差的個性,她合該是個目不識丁的小丫頭,但說起話來卻頗有深度,不會聽之無味,或許就是這樣的奇怪矛盾,讓她看來就比一些聊不出什麼東西的大家閨秀更吸引他。

        他俊臉上的笑容更深,放肆的將身體貼靠向她,「可是,我好想要妳……」

        「世軒!」一個不滿的嬌斥聲突然響起。

        他臉色微變,飛快的退開身,再回頭笑看著迎面走來的妻子,「妳怎麼來了?不是在房裡休息?」

        「在娘家待太多天,我想回去了,找不到你,有奴才說你往這裡來—— 」她邊回答,但一雙含妒的眼眸瞪著唐曉怡。

        「我只是出來走走,怎麼那麼突然,不是說明天一早才回去?」他問。

        「我連一晚也不想待了,哥突然出遠門,我跟娘纏了幾天要些銀票,娘又只會叨唸她能給的全給我了,她也沒了,哥嚴厲管著娘的錢,帳房也被交代不能給我這個大小姐—— 」她是愈說愈火大,「我在這裡就是個討人厭的,多留一晚做什麼?」

        「好吧,那就回去。」潘世軒知道要是沒順妻子的意,她的火氣只會愈來愈大,偏偏他對她的耐性愈來愈少,兩人就愈吵愈多。

        但他要走,她卻動也不動的直瞪著唐曉怡,「妳這死丫頭是沒見到本大小姐嗎?還是我嫁出去了,妳這丫頭也不必喊人了?」

        她頭低低的欠身行禮,「大小姐。」

        季語欣沒好氣的瞪著她,「抬頭。」

        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

        季語欣討厭她的雙眸,可以說從她八歲時,第一次看到這丫頭時,就不喜歡她這雙超齡沉靜的眼眸,「奴才就是奴才,謹守自己的本份,要被本小姐發現妳勾引—— 」

        「說什麼?!」潘世軒沒好氣的打斷她盛氣凌人的話,「有妳這天仙美人的妻子,還有妳常放在口中『我娘家哥哥豈是你惹得起的?』我哪來的熊心豹子膽敢看上她?」

        他話裡的嘲諷,她怎麼聽不出來?但她還是驕縱的瞪他一眼,「你最好是。」再憤怒的看向唐曉怡,「總之,烏鴉就是烏鴉,別作鳳凰的蠢夢。」

        她甩袖就走。

        潘世軒撇撇嘴角,還有些不捨的回頭看唐曉怡一眼,才不得不跟上前去。

        誰要當鳳凰?何況季語欣那脾氣要跟她共事一夫,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很想做鬼臉,但忍住了,待兩人身影走遠了,她也快步往燈火通明的竹林跑,但在竹林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見到老虎。

        「真是的,我還特別做了菜,難道要自己吃嗎?」她失望的喃喃低語。

        偏偏,前方的盛苑是禁區,她不能踏進一步……

        她眼睛突然一亮,有了!她飛快的奔回廚房,拿了塊黑布包住微溫的瓦鍋,再度回到竹林內,打開黑布、瓦鍋蓋,她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拿食物來引誘就行了,上回毛小孩不也是聞香而來?

        雖然這鍋肉是用要丟棄的食材做的,但她學習廚藝多年,再加上重生前,可也是吃遍世界各大美食的天之驕女,腦袋加手藝,這一鍋肉味道極香,讓人聞了就垂涎三尺,相信那隻毛小孩應該不會錯過。

        夜風輕拂,月光皎潔,她將瓦鍋放在一片較大的空地,自己再躲在竹林一隅,雙手合十希望那窩香噴噴的好味道能吹得遠一點,吹進盛苑……

        來了!竹林月影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隻熟悉的黃色身影正緩緩走來,牠悄悄移到食物旁,頭部放低,琥珀色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四周,鼻子微微抽動在嗅氣味。

        「還真的聞香而來,果然是隻貪吃的毛小孩。」唐曉怡忍著興奮之情,慢慢的走出來。

        是她?!居然敢批評他!而且,毛小孩指誰?他嗎?他直視著她。

        唐曉怡慢慢的走到瓦鍋前,看著老虎似有疑問的瞅著她看,神情不太好,她不安的吞嚥了口口水,「我說你毛小孩你不開心嗎?但,這代表親切。」

        誰跟妳親切—— 我是主子,妳不過是個奴才!

        她咬著下唇,看著老虎直勾勾的瞅著她看,「呃,你吃啊,你還記得我吧?冰糖肘子?」她試著表示友好,緩緩的蹲到瓦鍋前,指指鍋內,「這很好吃的,是我用油爆蒜頭,大火後再下牛腩翻炒,待肉變白,再加薑、蔥、醬油、水、酒一起炒勻,待香氣出來後,全放到砂鍋裡小火燜煮三個時辰才完成的,肉質有彈性又不會太軟,香氣四溢,有沒有?」天啊,真的好香,她都嚥口水了。

        邊說邊自己吞口水?她簡直像個白痴,他嗤之以鼻。

        「怎麼不吃?我可是提心吊膽偷煮的,我比你愛吃,但把口福留給你,你別浪費。」她急急的又說了,怕牠轉身就走,吃也不吃上一口。

        他其實已讓志邦餵飽了,但這鍋肉聞起來真的很香—— 罷了,看她這麼有心、還這麼有膽量的份上,他就吃一些……

        吃了!吃了!唐曉怡開心極了,瞧牠專注低頭吃肉,真的好可愛喔,她實在忍不住伸手去摸牠,毛茸茸的,好舒服,也好有感覺,好像回到她的獸醫時代……

        她又摸他?!

        他抬頭瞪她,還發出不悅的低咆聲。

        她尷尬的收回手,而老虎還是老虎,吃完了就閃,沒有半點依依不捨。

        但從這一天開始,唐曉怡的生活不再只有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還多了冒險跟刺激,她一次次的放餌餵食,雖然毛小孩總是很現實的大快朵頤就走,但她總是把握機會摸摸牠,跟牠說說話,也跟牠抱怨。

        就在偷偷餵牠半個月後,她才慢半拍的想到一件事。

        所以,這一天,她備的食物沒有繁複的烹調,調味料也沒加,沒想到,總是準時出現在竹林裡討吃的毛小孩吃了一口後,竟然兇巴巴的瞪著她。

        誰要吃這沒味道的東西?!他抬頭瞪她。

        「當然是你吃,你是老虎耶,理應吃生肉,不該吃烹煮過的熟食,但念在你被人豢養太久,咱們就一步一步來,這叫水煮肉,下回,我再弄個九分熟、七分熟,最後來個五分熟,總之,你得慢慢習慣吃生肉。」唐曉怡說得理直氣壯。

        吃生肉?!她瘋了!他繼續瞪她。

        「真不吃?可是,你應該回歸山林當你的山大王。」她同情的看著牠,「說來,爺有點不對,老虎哪能養在家裡啊!這叫虐待動物。」

        多事!他嗤之以鼻。

       「你不是嫌我多事吧?」唐曉怡跟牠相處半個月,已經將牠當親人、好友了,誰教她在這裡沒半個朋友,能有多寂寞就有多寂寞,「嘿,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那什麼眼神?你是老虎,按理,你口中的美食就該是生肉,那是你的天性跟野性,哪天你回到山裡生活,你會餓死的,我真的是為你好,毛小孩。」

        也許吧!不過,他沒興趣吃。這陣子願意讓她餵食,是沒想到她的廚藝極佳,遠比平時元志邦準備的佳餚更勝一籌,既然是白煮肉,就免了。

        這一回,他沒吃,率性走了。

        原以為第二日她會改進,沒想到,還是水煮肉,他當然不給面子。

        接下來幾日,唐曉怡竟然全部準備生肉,還義正詞嚴的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老虎也有,像我—— 唉,反正我不會害你的。」

       他看著感慨萬千的她,但可沒忽略她邊說邊伸手偷摸他的毛皮幾把。

        不得不說她真的挺特別的,膽識過人,說話的語氣俏皮靈活,外表清秀,但一雙靈秀慧黠的黑白明眸卻相當動人,也許是這雙眼眸,讓清秀的外貌添了抹難以形容的吸引力。

        但對她準備的沒煮熟的肉,他還是一樣視若無睹的走過去。

        「毛小孩,你有沒有那麼不給面子!我可是特別替你留的,不然哪輪得到你吃,我比你更愛吃呢。」她說。

        這一點倒是真的,當了她口中的毛小孩多日,她有時還會留一點給自己吃,小小口的咀嚼,延長吃的時間,再吃得乾乾淨淨,而且她心情不好時或生氣時,會氣呼呼的抱怨一大堆,但開始吃東西後,她就笑咪咪了。

        「毛小孩,生氣也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只要還有東西可吃,就得感恩,還想什麼呢。」她說。

        他覺得她很好笑,情緒這麼好安撫,他只聽過一醉解千愁,沒聽過一吃也能解萬愁。

        此刻,夜已深,再加上入秋,氣溫涼了些,她聰明的坐在竹林的背風處,嘀嘀咕咕抱怨著這段日子,她最常抱怨的杜大娘—— 

        「你說,在廚房裡當王,有必要這麼神氣嗎!」

        她邊說邊將揣在袖子裡的肉包子拿出來,打開紙包,正要拿起來咬時,毛小孩的大頭靠近,舌頭一捲,沒了!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牠,「你居然搶了我的晚餐,你這毛小孩是土匪還是流氓?你的明明在這裡!」她用力的指指被牠忽略在一旁的瓷盤,上面還有她特別留給牠的水煮肉,「我加了鹽巴,也煮熟了,我妥協了,你不能捧個場嗎?老虎吃太多調味料的東西實在不好。」

        到底是我要吃,還是妳要吃?

        他搖搖頭,一腳還不爽的踩上瓷碟,不意外的,圓盤破了。

        「完了,我要被扣工錢了,毛小孩你是抗議了吧,其實,我也知道你想吃我曾煮給你吃的冰糖肘子、紅燒牛腩、宮保雞丁、紹興醉雞……」說著說著,她又吞口水了,「老實說,也不是我不願再煮,這些都是用一些要廢棄的食材加加減減才做出來的,做的好不克難,除了食材,還得挑整理廚房的時間來做,分秒必爭,那代表的是,我得同時收拾跟烹煮……」

        難怪!他愈吃愈不過癮,不成,一旦變回人形,他一定得好好交代廚房一番。

        隨著一日一日,她的心事愈說愈多,他才發現府裡很多事他都不知情。

        隨著秋意漸濃,他變身為虎已有月餘,依過去的經驗,這幾日,他應該會變回人形,所以他總是特別小心,就怕在她的面前變身。

        畢竟,妻子那驚恐至極的臉龐,全身顫抖的樣子深植腦海,不知為何,他不想、極度不想這個丫頭在未來的某一天也以同樣的害怕神態看著自己……

*             *             *

        這一日,從來不敢踏進盛苑的趙秀妍突然帶著丫鬟進入書房,臉上盡是掩不住的笑容,但在撞見元志邦身旁的大老虎時,她臉色刷地一白,身後的丫鬟更是嚇得直發抖。

        老虎看了臉色蒼白的老夫人一眼,即邁開步伐往另一邊的門走去。

        「老夫人,牠不傷人的。」元志邦真替主子難過,一旦化身成虎,能與主子相處的只有自己。

        「我知道,只是牠畢竟是野獸……沒關係,只要紹威喜歡就好,」她笑咪咪的坐下,這才發現桌上就是一些有關茶葉、茶山等資料,元志邦連忙要收拾,但她搖搖頭,「皇上今兒叫貼身太監送來一道聖旨,紹威不在,我只好代為接旨了,你知道聖旨寫了什麼嗎?」

        他打量著她,「看老夫人這麼高興,莫非是爺在兩個月前與皇上反應家族中多是老弱婦孺,男丁極少,」見老夫人臉上笑容更濃了,他便接著道:「但皇上卻一再重申未來若遇戰事,仍希望由爺帶兵征戰,難道,爺直言既從將軍晉升為王爺,希望皇上將人選放在其他人身上一事有好的結果了?」

        說是「好的結果」,他卻無法確定這對爺來說真的是好事嗎?畢竟跟皇上請辭主帥之位也有半年多,不是爺畏懼上戰,而是,沒有馬匹能上的主帥抑或是變身成虎的主帥,如何領兵衝鋒陷陣?

        「是,就是這事,皇上應允了,未來若真有異族侵犯,不必紹威披掛上陣,皇上已交代嚴將軍招訓新血,另外,皇上也允了紹威可以為家族生意忙碌,有事再行進宮,得以以家為重。」

        趙秀妍愈說愈開心,接下來又談及兒子的婚事及延續香火等事後,又問:「你說紹威這一趟下江南與茶商談合作事項,都去月餘了還不回來?你也催催他。」

        「是,老夫人,我等會兒就派人催去。」他恭敬的道。

        趙秀妍滿意的在丫鬟的隨侍下走了。

        老虎再度走回書房。

        元志邦看著牠,「爺都聽見了?」見牠點頭,他又道:「盛世太平,皇上允了爺求的事,爺應該放心了。」

        能放心嗎?琥珀色眼眸透著孤苦之色,一顆心更是百轉千迴,難以平靜。

        「晚膳時間到了,爺最近吃的較少,我還交代廚房改變菜色,看能不能讓爺多吃點……」

        元志邦後來說了什麼,他已沒在聽了,他想到在廚房裡受盡欺凌的小丫頭,不知為何?一想到她,沉重的心情突然輕鬆許多。

        「去哪裡?爺,晚膳待會兒就有人送進來了。」

        但老虎還是離開了,元志邦困惑的搔搔頭,是自己多心嗎?怎麼覺得爺最近老往外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09:43 AM 編輯

【第三章】

  秋雨濛濛,滴滴答答的從白日下到黑夜,也因此唐曉怡一手拿了油燈一手撐著傘,不確定今夜毛小孩會不會赴約?

  令她開心的是,它準時來到,於是一人一虎移到柴房內,將門鎖上後,窗戶開個小縫透氣,裡面溫暖多了。

  這間僅擺放一迭迭劈好木柴的房間,其實與後方的廚房是相連的,只是,空間小了點,也因此,雖只有油燈的光也足了。

  柔和燈光下,毛小孩趴著吃她為它準備的美食,她也順勢坐在它身邊,邊說話邊撫著它的毛皮。

  「現在外頭下著雨,屋內只有我跟你,好像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個,遺世獨立。」她低啞的聲音透著抹孤獨與疲累。

  他邊吃邊聽,心裡替她感到不捨,這段日子以來,他聽了太多,知道她心裡有多麼孤單無助,對未來又有多茫然。

  所以,他做了一件會讓她轉換心情的事——

  他低頭將那盤蔥燒燉雜肉推到她面前。

  她微微一笑,拿了一塊肉放入口中咀嚼後,「對啊,我還有肉吃,還有你這毛小孩相陪,幹麼那麼灰色。」

  她有時候總說些他很難理解但能猜到意思的用詞,像是灰色應指心情低落。

  她吃了一點就沒吃了,在廚房裡幹活,她知道備給這隻寵物虎的食物份量極為可觀,但近日它吃得不多,杜大娘還被要求換菜色。

  只能說,老虎的命比她這丫頭好太多,不過見它愛吃她煮的菜,總是吃光光——當然,水煮肉跟生肉除外——她還是很開心。

  「好,別提灰色的事,你知道嗎,這兩天大小姐又跟世子大吵跑回來,依照往例,明天世子一定又一早過來。

  「唉,他看來溫文儒雅,其實就是個色胚,每次跟著大小姐回府,總會摸到後院來,不然就是趁送飯時,在中院等著攔我,色眯眯的,一副就想幹壞事的樣子,可說來他才十八歲,的確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就動物而言——」

  她突然停頓,他抬頭看她。

  「毛小孩,你是公老虎,就我所知,你會有「求偶期」,看你已是成虎的樣子,應該會發情了,爺如果找不到母老虎給你,也可以找隻母獅子給你。」

  什麼?!他瞪著她。

  她笑,「真的,公老虎跟母獅子是可以混種繁殖,生下的孩子就叫「虎獅」,這是有紀錄的,不過我不是你的主子,你在那方面的需求也只能看爺哪天良心發現,替你找個伴兒,我可沒膽跟爺提。」

  她腦袋裡竟然裝這些東西?還說得煞有其事,但一個後院小丫頭,怎麼好像懂很多事?他實在難以理解。

  「你覺得很奇怪嗎,我怎麼想得到這裡?」人獸相處久了,也許真的心有靈犀,她似乎懂得它的眼神。她拍拍胸口,還一臉的了不起,「因為我是……唉,好漢能提當年勇嗎?」

  她是獸醫,卻在穿越後,成了整天拿鍋鏟菜刀的小廚娘!

  她苦笑,說這給老虎聽做什麼呢?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決定不再去想上輩子的事,「這陣子爺都不在,像過去一樣,一出遠門就一個多月,但爺回來後,好像又是整天忙,也沒空陪你,說來,他當飼主很不及格。」

  她在批評他?他有點不悅。

  她想了想,又道:「對了,我跟你說,我很認真地懷疑,爺可能不能人道。」

  什麼?!他又瞪她了。

  「告訴你,很多人都這麼猜的,你是爺的寵物,或許也略知一二。」說到這裡,她得寸進尺的將身體貼靠在它毛茸茸的身上,這溫暖的觸感就像她最愛蓋的毛毯一樣,又軟滑又舒服。

  「奴僕間不少人在傳,自從爺一年多前打勝仗回來後,跟夫人之間就怪怪的,後來夫人就領了休書走人,這麼長的時間下來,也沒人見過爺有過任何女人,這是不正常的。」

  你又知道了!他挺不屑的瞪她。

  「食色性也,你懂嗎?爺先前都在打仗,戰場上什麼狀況都會發生的,我聽說爺身上的傷也不少,畢竟刀箭是不長眼的,也許很倒霉「咻」地一聲,王爺就一秒變太監了。」

  她邊說還邊伸手劃了道弧線,壓根也沒察覺老虎正恨恨的瞪著她,何況在這沁涼秋夜,窩著動物皮毛實在太舒服,她有點昏昏欲睡。

  「若真的這樣,爺也太可憐了,他那麼帥、那麼英挺,就算是我這個穿越來的,看過那麼多時尚型男或野獸派帥哥,遠遠看到爺,一顆心也會怦怦亂跳呢……」她愈說愈小聲,最後幾句話聽來更是黏成一團的呢喃囈語。

  他可憐?雖然後面的話,他壓根聽不清楚,但敢懷疑他不是男人,還敢躺在他身上睡覺,他哪咽得下這口氣!

  它突然站起身來,而這個動作,讓才剛夢周公的唐曉怡立即醒來,不解的看向老虎,就見它給她一記不悅的眸光,隨即繼續吃著剛剛剩下的美食。

  她不懂它氣什麼,又伸手摸它,沒想到它乾脆移開兩步,不讓她碰了。

  「毛小孩,受人點滴,該湧泉以報,懂不懂?」她也跟著移到它身邊。

  但他索性趴下閉眼,不理她了。  

  「欸,你這樣有點沒禮貌,我還沒聊完呢。」她坐在它身邊道。

  天天只能趁夜晚跟一隻老虎聊天?到底有沒有那麼可憐!他睜開眼看她。

  「你這什麼眼神,覺得我很可憐、很心酸?」她聲音近乎控訴了。

  就是。他的眼神相當肯定。

  她瞪著它,久久、久久,轉頭看看這間小小的柴房,再看著一身古裝的自己,還有這隻被她擬人化的老虎朋友,想想,她真的好悲哀!

  她眼眶紅了,「你其實沒說錯,我真的很可憐,很多時候——不,是根本不能當原來的自己,我過去所學在這裡一點用處都沒有,我在這裡沒親人、沒家人,唯一的朋友呂燕還被杜大娘欺侮,只因為她對我好,幫了我的忙,嗚嗚嗚……」

  她忍不住的哭了出來,「所以我寧可不跟呂燕好、不再理她,這樣她就不會被杜大娘欺侮,但我就只剩一個人了,我在這個地方一點歸屬感都沒有,唯一的友誼還是自己親自毀掉的,你說說,這到底是一個什麼莫名其妙的鬼朝代……」

  這瘋丫頭,說著說著,竟然自己哭起來?!

  「毛小孩,你是寵物虎,一定不了解當人有多辛苦,我不想孤獨、我不想一個人,我更不想被排擠、被霸凌,但我不想就沒事嗎!」她愈說哭愈凶。

  霸凌?這話他聽不太明白,但其他的話,他倒是能體會,從玉弦離開後,他看來一切如常,但心裡是受傷的,因此日子過得格外辛苦。

  「所以,我做你這毛小孩的小奴婢也沒關係,你聽我碎念抱怨,我替你做點好吃的,咱們互取其利,好嗎?」她邊拭淚邊撫摸著它的毛。

  不必互取其利,他其實已經挺習慣了,他吃他的,她邊摸邊叨念她的不滿,但這並非是他想當一隻知心虎,而是他沒搭理她,她照念她的。

  更甭提,她的確是挺費心思的在討好他的胃,就這一點上,他也可以勉強自己接受她的碰觸,再者,因長年勞動,她有一雙粗糙結繭的手,撫摸毛皮倒是讓他感到意外的舒服……

  「今晚好冷啊,毛小孩,我昨兒一整晚顧主子房的柴火,讓炕裡的熱氣不能斷,今天又忙一天,我睏死了,你行行好,讓我睡一下……」

  唐曉怡從穿越至今,就數今日情緒發洩最多,痛哭了一場,再加上身心疲累,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不成,她這一睡下,也不知哪時才會醒?而且,在這裡睡一晚,肯定著涼的,他又開始移動起身子——

  「又不安份?毛小孩,」她神情恍惚的低喃,「做老虎不能太現實啊,讓我取暖。」她整個人環抱住它,就快睡著了。

  他看著她,她長得挺好看的,整個人信賴地貼靠在他身上,半點也不害怕——

  這一點,莫名的取悅了他,他突然覺得好開心……

  但下一秒,他突然感到不適,該死的,他要變身了。

  唐曉怡趴靠在它身上,此刻也感覺到毛小孩身體緊繃,但還沒說什麼,它突然起身,奔向柴房門口,她一個反應不及,趴倒在地上,也因此敲痛了下巴,混沌的腦袋也醒了,「等等,你別用撞的,我沒薪餉可扣了呀!」

  它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它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身體更是開始抖動,要變身了!

  「你怎麼了?」她不懂,它看來好像很焦躁,下一秒,竟然快步越過自己,往後方相連的廚房跑去,這下子她更急,連忙要起身追上前去,卻發覺自己腳麻了!

  她在心裡低咒一聲,邊揉腳邊踉蹌的追,「拜託你小心點,我真的沒錢可扣了……」

  慶幸的是,在她跛著腳走動時,沒有聽到可怕的瓷盤乒乒乓乓的掉落聲。

  只是,老虎呢?偌大的廚房竟不見它,可門關著,窗戶也只有開一小縫,能讓空氣流通,龐大的毛小孩哪兒去了?

  雨也不知在何時停了,月光透窗而入,騫地,左後方突然一個黑影閃過,她想也沒想的就往左後方跑去,又緊急的煞住步伐——

  是她眼花嗎?怎麼會憑空出現一個不著寸縷的裸男?雖然他背對著自己,但從那結實的背部曲線就可看出那是個高大英挺的男人,而且他後背的傷疤還不少,最明顯的是後背肌上有一個彎月形的傷疤,「你是誰?」

  男人伸手拉開窗外,咻地一下,竟然飛出去了!

  她焦急地一拐一拐跑到窗戶旁,探頭出去,但月光如水的夜色中,哪有裸男的身影?

  那是所謂的輕功嗎?不然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天啊,真酷,只是她東看看、西看看,毛小孩呢?

*             *             *

  季紹威在夜色的掩護下,幾個飛掠,返回自己所住的院落,迅速地穿妥衣袍。

  由於恢復成人形的時機點無法預知,再加上變身時間極短,還如初生嬰兒般全身赤裸,所以盛苑內的幾個地方,他儘可能的都藏了些衣服,以防被進來的奴僕撞見,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在柴房裡變身。

  唐曉怡應該沒有看到他的臉吧?對她口中的毛小孩突然消失在廚房裡,她肯定有極深的疑惑……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依過去慣例,先行走到對面的樓房敲門。

  房門迅速的被拉開,元志邦一看到主子恢復成人形,他簡直要跪地謝天,他眼眶微紅的哽咽道:「爺恢復人形,太好了!」

  不是他太過激動,而是每回主子變身成虎後,他們都沒把握到底會不會變回來,那種壓在心頭的不確定感實在太可怕了!

  「是啊,終於……」季紹威是感動的,在被詛咒的這一年多來,好在有他幫忙掩護,不然他也不知要怎麼熬過來。

  「夜深了,好好睡上一覺。」季紹威拍拍他的肩膀,他知道在他化身為虎的這段日子,他一直無法安睡。

  「爺也是。」元志邦忍著淚水點頭,爺化身為虎因體型龐大,無法上床睡,只能躺在鋪設厚毯的地上休息,真是太可憐了。

  片刻之後,季紹威終於能躺在久違的床鋪上,他卻想到唐曉怡,她不會傻得還在柴房裡找他吧?

  終究放不下她,他再度起身,施展輕功飛掠到後院,正好瞧見唐曉怡嘀嘀咕咕走到一個光線昏暗的小房子——

  他越過一旁的長屋,濃眉一蹙,再一間一間的探視,這才確定她是被排除在僕役主院外,一人獨睡這似乎是置物間的狹窄屋子裡。

  她住的好克難,燭火一點,一張木床、一張木椅、一隻破舊的櫃子就什麼也沒有了。

  「毛小孩也太可惡了,不打一聲招呼就走……」她碎碎念的從櫃子裡拿出要換洗的衣物,再往僕役院的澡間走去。

  他看著她邊打呵欠邊燒熱水,再拖著疲累的身子進到僅有一人寬的澡間。

  基於非禮勿視,他先行離開,回到自己房裡。

  然而當他再度躺回舒適的床鋪,他卻無法成眠,她過得那麼辛苦,竟還費心的為他煮食……

  翌日一早,一用完早膳,他立即差來大總管,吩咐要他重新檢視僕役院的工作內容,並儘速向他報告。在此同時,母親已得知他返家的消息,急急而來,一見到他就是叨念,「你昨晚回來,怎麼不先通知娘一聲,娘就可以邀——」

  「娘!」他不得不打斷母親的話,可以料到她有一大串的閨女名要講,「我剛回來,有很多事要處理,家裡的大小事,志邦都有派快馬向我通報,皇上的聖旨允我所求一事,我更該進宮去謝皇上聖恩。」

  「呃,也是。」趙秀妍有些失望,但馬上又道:「那就約明天——好,後天、後天。」

  季紹威見母親一臉期待,只能點頭,隨即乘坐馬車進宮面聖,叩謝聖恩。

  接下來的日子,季紹威忙得昏天暗地,他得把握恢復成人的時間,處理經營茶行及茶樓的相關事宜,負責跑外面的元志邦已經被他操到一沾床就呼呼大睡,就連他自己也有幾回是在書房裡小憩,繼續忙到天明。除此之外,他還得撥冗指派大總管重新整頓府裡奴僕的工作與環境等事,這自然是為了回報唐曉怡的餵食恩情。

  只是,她是一個鎮日在廚房裡忙碌的丫頭,他則是一個未曾跟她打過照面的主子,突然對她特別關照也著實突兀,再加上,就她對他說過的一些流言八卦,廚房裡也有明爭暗鬥,若是她受到特殊待遇反為她引來流言蜚語,讓她更陷鬥爭的風暴中,這可不是他的用意,所以在安排上,總得合情合理,不見刻意,也因此讓他傷透腦筋。 

  而這一方面,他暫時對元志邦隱瞞,畢竟唐曉怡餵食一事,他並未告知,這後續的事要說明白,也得耗些時間。

  但即使這麼忙碌,每一天,他總會撥時間到練功房練功。

  這是他轉化為人形時,一定要做的事,練功兩個時辰,讓自己的內功更加深厚,才得以應付無法自制的變身。

  過去的他,總能專心練功,然而今天,他的心思卻一直在唐曉怡身上打轉,十多天了,她應該沒準備食物要喂他了吧?

  「哥!」

  季語欣突然氣呼呼的走進來,而守在盛苑門前的兩名小廝只能一臉無措的看著主子。

  季紹威很清楚他們沒有能耐擋住這嬌蠻的妹妹,屏退下人後,才看著她,「我以為盛苑裡有老虎,你一直不敢進來。」

  經他這一提醒,氣瘋了的她才突然想起來,不安地看了看這寬敞又擺著各式刀劍的練功房,好在,沒看到就好,她噘起紅唇,「哥!我知道你回來後就天天忙,也沒空聽我說幾句話,可娘一定有跟哥提吧,我回娘家都幾天了,世軒竟然不聞不問,我找丫頭去婆家探問,才知道他正跟一名花魁打得火熱,連王府也沒回,自然不知我回娘家幾天了!」

  這些事,季紹威其實比妹妹清楚,為了防止潘世軒來定南王府騷擾唐曉怡,他早派人去查他這幾日的動向。

  他看著妹妹,「那你還不回去?」

  她瞪大杏眼,「你是我哥啊,你要替妹妹作主,派人將世軒從青樓裡揪來這裡跟我下跪道歉、求我回去,不然我的面子——不是,咱們定南王府的面子往哪兒擺?」

  「你要你的丈夫跟你下跪道歉?」他半瞇起黑眸,「同為男子,我也聽不下你的傲慢之語,你的公婆受不了你的壞脾氣,移居老家生活,你再不收斂——」

  「夠了!我才不是來聽哥訓話的,不幫我就算了,我自己去找他!我再也不會來求哥幫忙了!」她怒氣衝衝的又走出練功房。

  他搖搖頭,先去浴池凈身後,就到書房的暗室,他化身為虎的這月餘時間,在外地為他搜羅咒語相關書籍的手下,也快馬送回幾本書籍,元志邦都將書收妥在這,只是埋首其中多日,他還是查不到半點解咒的相關線索。

  離開暗室後,他走到別苑後方的馬廄,嘗試接觸追風,但他才剛靠近,追風就不安地仰頭嘶鳴躁動。

  不久,元志邦前來,看到黑色駿馬焦慮地在馬廄裡轉圏圈,忍不住嘆息一聲。

  季紹威沉沉的吸了口長氣,「有事?」

  「爺,明月茶莊的葉掌櫃來了。」

  他點點頭,與元志邦步出別苑,但在經過竹林時,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那片竹林有什麼嗎?怎麼每次爺經過,都佇足凝望?」元志邦不解的問。

  他搖搖頭,再度闊步而行。

  不過十多天,他竟好想念唐曉怡,想念她撫摸的手,想念她烹飪的佳肴,他更想念她將身體貼靠著他,嘰嘰喳喳地說著話,那一人一虎獨有的溫馨時刻……

  但他現在是人,還是她的主子,她見到他能不恭恭敬敬、戰戰兢兢?

  所以,見了不如不見。

  何況,大總管已照著他的吩咐去做安排,也改善下人的生活狀況,她應該過得輕鬆些了吧?

  清晨時分,廚房內的眾人已經忙碌起來,一如往常的,唐曉怡仍然被杜大娘操得團團轉,這一點,有些人心裡仍是替她打抱不平的,因為前陣子,大總管才發下一張調整過後的工作表,還指示要按表工作,甚至替他們這些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奴僕,親自朗讀每個人的工作內容,讓他們又驚又喜!

  但大總管又不是無時無刻都在廚房內,作主的還是杜大娘,所以,工作表歸工作表,討好杜大娘的一樣可以混水摸魚,她看不順眼的,一樣忙得連上茅廁的時間都沒有,就像唐曉怡。

  只是今天的杜大娘頗反常,照喊唐曉怡外,笑容卻特別大,就在眾人剛備好主子的早膳,連飯菜都還沒送出去時,大總管進廚房了!

  「就在這裡呢,大總管。」杜大娘示意大總管跟她往最後方的爐灶走去。

  眾奴僕們不解的看過去,但唐曉怡卻是心驚膽戰。

  廚房裡的爐灶共建了八個,通常第八個沒使用,但因爐火相連,第八個得以挨著第七個的火保溫,多年來,她總將它當成天然的保溫爐在使用,夜裡偷燒好的菜,以瓦鍋藏在裡頭,再擺放乾木柴遮掩,一旦第七灶的爐火燃起,她那鍋好料也跟著加熱兼保溫,即使在冬天,忙到只能吃些殘羹冷飯的她也能獨享一鍋熱熱的好料……

  可這會兒,放在裡頭的是昨夜燒的好菜,因一連十幾天,毛小孩都沒出現,她特別在昨夜以碎肉做了冰糖碎滷,本以為可以誘出那隻貪吃的毛小孩,但等了好久,還是讓她失望了,她才又將瓦鍋放回裡面——

  當大總管將木柴裡的瓦鍋拿出,聞到散發著誘人滷香味時,臉上很快閃過一絲錯愕,但杜大娘可是一臉的幸災樂禍,「看吧,大總管,我就奇怪,廚房裡的一些好食材怎麼都不見了,原來就是唐曉怡偷的,她偷煮這道菜並藏在裡頭,肯定就是留給自己吃的!」

  眾奴僕們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她會偷食材。

  大總管年屆五旬,為人淡漠不苟言笑,在王府已工作二十多年,對八歲就來到這裡的唐曉怡還算照顧,因此雖然已親眼看到,卻仍難以置信,「曉怡,你怎麼會偷食材?」

  「我沒偷,這些是要廢棄的食材,是煮給主子們膳食時,切掉不要的邊邊角角,那是要丟掉的。」

  她神情平靜的喊冤,不是她不害怕,而是她清楚杜大娘不會善了,她像潑婦般抗辯也無濟於事,倒不如口氣平穩地解釋,她甚至將煮食給王爺豢養的老虎一事也說了,只是這一點太匪夷所思,無人相信。

  物證確鑿,她擅自使用食材是事實,可大總管看著她清靈的雙眸,又不似撒謊……

  「大總管,這事不能不懲戒,否則大家跟著仿效豈不難辦?廚房歸我管,未來王爺或老夫人發現怪罪下來,我能拉你下水嗎?」

  杜大娘見大總管還在遲疑,一股火氣直往腦門上衝,她就是不喜歡唐曉怡這孩子,個性雲淡風輕,早熟的讓人不安,但過去第一掌廚的鳳廚娘卻很喜歡她,還將一身好廚藝傳授給她。

  她很清楚,若不是她強勢的不讓這丫頭掌廚,讓主子們沒機會吃到她的廚藝,她這第一廚娘的位置早讓這丫頭給篡去,後半生只能對這丫頭言聽計從,屆時她這張老臉往哪兒擺!

  還好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不過前陣子情勢突然改變,大總管要她將每一個廚房奴僕的工作內容向他報告,而且上面還交代要看發放薪俸的帳簿,搞得她連夜重寫一份並更改唐曉怡的數字,還得按照指示,讓在廚房待過五年以上的奴僕都有一日掌晚膳給王爺品嚐的機會。

  大總管說,一是王爺想吃點不一樣的,二是,王爺希望被分發在廚房工作的奴僕都學有一手好廚藝外,更想從中發掘人才,為日後開設的茶樓掌廚。

  因為是王爺要吃的,她勢必不能亂動手腳,但就廚房裡的手藝,她說第一,沒人敢吭聲,但她心裡清楚,唐曉怡略勝一籌。

  只有讓唐曉怡沒法子煮食,她才能勝出到茶樓掌廚,本想栽贓她一些事,沒想到老天爺竟幫大忙,讓她瞧見她在半夜偷煮東西,又鬼鬼祟祟的拿到竹林待了好一會兒,才拿回來塞在爐灶裡。

  大總管看看杜大娘,再看看眾奴僕,有些人在杜大娘的眼神示意下,也開始幫腔,「沒錯,得懲罰才有規矩。」有些奴僕則選擇沉默。

  呂燕眼眶紅了,憂心的看著唐曉怡,她替好友感到害怕,但她也不敢說話。

  唐曉怡不再辯駁,只是靜靜的看著大總管。

  大總管深吸口氣,「王府對犯錯的奴僕有一套懲戒的方法……」

  片刻之後,呂燕代替原本該端飯菜到盛苑的阿德送來王爺跟元爺的早膳,因為擔心好友,她有些心不在焉,將飯菜擺上圓桌時,竟不小心將湯給打翻,她嚇壞了,急急的用袖子擦拭桌面,眼淚也不停的掉落,「對不起,王爺、元爺,請原諒奴婢。」 
 
        元志邦正在跟主子報告他在一家百年茶棧試吃的心得,沒注意到換了人送飯,她一哽咽開口,他才將目光移到她臉上,「你哭什麼,不過是湯倒了,只是,」他濃眉一蹙,「今天怎麼由你送來?杜大娘糊塗了嗎!忘了只有我跟爺指定的奴僕才能進盛苑?」

  「因為……阿德在忙別的事……嗚嗚……」她愈說眼淚掉得愈凶,「盛苑有爺養的老虎,大家都會怕,所以杜大娘就要奴婢來,奴婢是呂燕……我……」

  「真是的,老虎不會傷人,大家怕什麼?杜大娘也真是,找你這個一看就沒膽的丫頭來,下去吧!」元志邦受不了的搖搖頭,要她走人。

  她急急的行禮,但淚水還是一直掉,看著王爺欲言又止——

  「還不下去,爺的事多如牛毛,忙的很。」元志邦急著報告又揮手催她。

  季紹威突然將目光放到她身上,是個清秀且過於清瘦的丫頭,與唐曉怡那丫頭的身形差不多……

  「……我在這裡沒親人、沒家人,唯一的朋友呂燕還被杜大娘欺侮,只因為她對我好,幫了我的忙,嗚嗚嗚……」

  季紹威的神情悚地一變,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他急問:「廚房裡出了什麼事?」

  這急切的口吻,甭說淚眼汪汪的呂燕嚇了一跳,連元志邦都傻眼。

  「王爺……」呂燕突然朝他跪下,嗚嗚咽咽語無倫次的說:「求王爺救救曉怡,奴婢知道這事不該驚動王爺,可是,她是個好姑娘,絕不會做偷雞摸狗的事……」

  她話還沒說完,季紹威已經飛快起身,奪門而出。

  他這段時間的確太忙了,母親時不時的叨念成親一事,還以他的名義邀約幾名才色雙全的名門千金上門茶敘,再藉機要他坐陪,為了保有母親的面子,他勉強陪客,即以要事忙碌為由脫身,再加上還得將時間分給茶莊的合作案,接見茶商、品嚐各地送來的茶品,雖然他心裡是惦記著她、想去見見她的,但太多的心思阻擋了他……

  而且見了又如何?她不識得他,只識得虎,只識他是主子!

  所以每一晚,他都等著吃到她掌廚的好菜,想藉機將她調離廚房,再做進一步的安排,一晚等過一晚,總想著杜大娘沒那個膽子敢對上面的命令陽奉陰違,但他錯了,大錯特錯了!

  他幾個飛身來到後院,就見到唐曉怡趴在廚房前方空地的一張長椅上,過去日日負責端食到他臥房的阿德正拿著一根大板子,重重地往她的屁股打去。

  「還不說嗎!偷食材作料理給誰?你肯定外賣吧,偷偷掙錢,還是與府外的人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杜大娘氣勢凌人的怒叫。

  唐曉怡咬著下唇,痛得眼眶刺痛,熱淚直流,更甭提屁股像有火在燒,但要她招什麼?全都是莫名其妙的控訴!

  「快給我住手!」

  季紹威暴怒的吼聲一起,奴僕等人全嚇到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尊貴的主子竟會來到這僕役院,眾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急急跪下,「王爺。」

  杜大娘反應慢,直到這會兒才急急地下跪磕頭,「王爺。」

  季紹威咬牙切齒的怒視著每一個人,「本王怎麼不知府裡也有私刑?!」

  眾奴僕跪在地上面面相覷,有志一同地偷偷將目光移到唯一見到王爺仍站著的大總管身上。

  大總管在王府二十多年,看到一向雲淡風輕的主子如此震怒也呆了,這時見到主子眼中似有狂風暴雨,他嚇得回神,硬著頭皮上前拱手,「稟王爺,這是多年沿襲下來的季家家規,季氏祖宗所訂,擔心下人們手腳不乾淨——」

  但季紹威已經沒在聽了,他的目光落在唐曉怡身上,她額上有汗、臉上有淚水,看來好不狼狽,而身上的那件深藍褲子已經透出血跡,他的心不由得一緊,「你還好嗎?」

  唐曉怡熱淚盈眶的抬頭看著恍若天神下凡的王爺!

  感謝老天爺,不枉她替他喂老虎一個多月,讓他這會兒來救她,她忍著痛答,「奴婢沒事,謝謝王爺關切。」

  奴婢?季紹威很難形容此刻心裡的濃濃失落,但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失落什麼。

  難道以為她會喊他一聲「毛小孩」?!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再嚴肅的看向大總管,「馬上找大夫來看她的傷,還有,府裡日後不許再有私刑。」

  「是。」大總管連忙應聲。

  此刻,因為好奇而問了呂燕詳情才與呂燕一起趕過來的元志邦,乍見眼前這陣仗也傻眼,他不敢相信府裡有人用私刑,而呂燕那丫頭更是淚如雨下的跪跌在被施刑的丫鬟身邊,「嗚嗚……曉怡……」老天,她眼淚還真多!

  杜大娘眼見主子要大總管將唐曉怡小心的扶起來,雖然面無表情,但眼裡的不忍可清楚了,她想也沒想的就起身上前控訴,「王爺,老奴不知道呂燕向王爺說了什麼,她這丫頭從來都搞不清楚狀況,王爺多尊貴,哪有空閒來管我們這些奴才的事,唐曉怡可是個被人贓倶獲的小偷——」

  「她煮的東西是拿來餵養本王的老虎,也是本王允許的。」季紹威冷冷的打斷她的長篇大論。

  王爺怎麼會知道?凄凄慘慘的唐曉怡已被扶起身,她以袖拭淚,訝異的淚眼看向他,不過王爺也很糟糕啊,自己養的老虎讓她餵養超過一個月,怎麼可以悶不吭聲?

  至少也跟她打聲招呼或說聲謝謝,甚至跟杜大娘交代,她可以自由使用食材來喂老虎,那麼這一頓「板子炒肉絲」也可免了不是?

  杜大娘既錯愕又尷尬的低頭,「老奴不知道……」

  在場無人知道,倒是元志邦震驚的看向主子,他竟然被唐曉怡餵食?!

  季紹威沒看他,只是看著辛苦撐住疼痛癱軟身子的唐曉怡,他很想將她抱起,但他知道這個舉止太不合宜。

  他只能握拳,壓抑心裡的衝動,再看向元志邦,「你幫忙扶。」

  「我?!」元志邦呆呆的指著自己,眼前這麼多奴僕、總管,他竟要他這個也算個「官」的人,來扶那看來清瘦、沒幾兩肉的唐曉怡?

  唐曉怡也一楞,「不、不用元爺……」

  但季紹威沒理她,看著一直小心攙扶著她的呂燕,「你跟元爺扶唐曉怡回房休息,聽好了,在她傷好之前,她什麼事都不用做,而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照顧她。」丟下這句話,不理錯愕的眾奴僕,他轉身走人。

  元志邦眨眨眼,直覺的想追上去,但一隻小手及時拉住他,「元爺,要幫忙扶啊。」

  他瞪著呂燕那讓淚水洗過,現在卻破涕為笑的雙眸,竟然有點看痴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10:25 AM 編輯

【第四章】

  因禍得福,果然好心有好報!

  此刻的唐曉怡是笑得眼兒彎彎、嘴角彎彎,她抬頭看了看四周,一樣是僕役院後方儲室內的小小房間,但她現在趴臥的不是硬邦邦的木板床,多了舒服的軟墊跟枕頭,被褥也是軟乎乎的毛料被,床前一角還有兩個燒著木炭的暖爐。

  好久沒感受這樣的幸福了,不過她頭抬太高又轉來轉去,好酸啊,她將頭放回軟軟的枕頭上,笑了,有種趴在毛小孩身上的感覺。

  真好,雖然屁股痛,但她的心情就像中了樂透頭獎,開心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不僅呂燕天天陪著她、照顧她,不必留在廚房裡讓杜大娘欺負外,她受的杖刑的傷,王爺不僅找了城裡有名的老大夫來看她,還交代管事,她的醫藥費沒底線,吃的、用的、塗的都要最好的。

  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偷笑,沒想到餵食毛小孩的附加價值這麼高,真的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她愈笑愈開心,連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都沒聽到——

  一直到一雙烏皮長靴出現在她的視線內,她才直覺地抬頭一看,愣住。

  季紹威來到床鋪旁,低頭凝睇著她。

  她愣愣地看著他,一張像是由上天細細雕琢的俊容實在很吸睛,揚起的劍眉、深邃黑眸,挺直的懸膽鼻,還有那形狀姣好的薄唇……

  她從沒想過有那麼一天,她會看著一個古代男人流口水——她從來就不是花痴那一掛的,只是,季紹威這個男人不只是長相帥而已,他身上還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不說話時沉靜內斂,但要是凝神看人,就多了一股不怒而威的天生霸氣,這自然與他得在沙場上衝鋒殺敵有關。 

  真的是帥翻了!她邊看邊在心裡讚歎。

  說來,這是三天前,她第一次那麼近見到這個主子後,第二次的近身接觸。她知道她發酸的脖子在向她發出抗議聲,她的理智也在警告她,他是王爺,當奴婢的她不該直視這麼久,更不該心跳怦怦加速——

  可是,她在二十一歲穿越到古代,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他此刻還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她很難沒反應。

  「好些了嗎?」他關切的問。

  他在說話嗎?她趴著仰頭,而他居高臨下的站著,她的腦袋還在胡思亂想,根本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咦?王爺怎麼來了?」

  出聲的是剛端湯藥進來的呂燕,一見到季紹威高大英挺的身影,她急急忙忙的屈膝行禮,眼見湯碗就要倒了——

  元志邦突然從她身後冒出來,一手及時地拯救了湯藥,但也因為沒有拿捏好力道,藥潑灑出來,燙到呂燕的手。

  「該死,爺,我帶她去塗藥。」

  元志邦飛快的將湯藥擺到桌上後,就拉著呂燕的手往外跑,也不管她羞澀的嚷著,「不用啦,元爺。」

  唐曉怡眨眨眼,想到呂燕被牽手時,一張臉漲得紅通通的,再想到這幾天,她邊照顧自己邊說著元爺長得好好看,對她說話也好溫柔……

  「在想什麼?」季紹威問著,因為她一張粉臉突然笑開。

  她一楞,天啊,她的心思怎麼那麼容易就轉開了,都忘了主子還在她這個擁擠的傭人房,呂燕還知道要行禮,她卻躺著!

  想也沒想的,她急急就要起身,卻忘了她皮開肉綻的屁股還無法任她隨意亂動,這一拉扯,痛痛痛!痛死了!就算不久前才上藥,也是痛到她齜牙咧嘴,忍不住低頭呻吟出聲。

  「誰要你起來的!」他馬上不捨的按住她的肩膀。

  可你也沒說不必請安啊,她痛得在心裡犯嘀咕,眼眶都泛淚光了。

  他將木桌旁的一隻圓凳拉到床鋪旁坐下,定定的看著她,「還很痛?」

  她抬頭看他一眼,囁嚅的道:「是。」她可沒忘了他是主子,雖然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

  這麼安靜的她,他真有點不習慣,但他也知道原因,主僕有別。

  氣氛很乾啊,他看完她怎麼不走?她還有湯藥要喝,那藥很苦的,若涼了一定更難入口,她繼續在心裡嘟囔。

  他注意到她憂心的目光移到桌上的湯藥,由於房間狹小,他只要伸長手臂就能拿到碗。

  她看著他伸手端起碗,回過頭來,就要喂她——

  她瞪大了眼,「不用的,爺給我,我可以自己喝……」雖然會很狼狽,她趴臥,所以得用雙手略撐起上半身,才能喝藥。

  他怎會不知道那樣喝藥的難處?他徑自拿了一匙湯藥吹了吹,再將湯匙送到她唇邊。

  毛小孩,你家主子這算不算是愛屋及烏?我對你好,換來你家主子對我好?她乖乖地張嘴喝下,莫名的,她竟然喉頭酸酸好想哭——

  她連忙眨眨眼,忍住想哭的感覺,除了呂燕外,他是第二個對她這麼好的人。

  季紹威極有耐心一匙一匙的喂藥,房裡也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他喂完藥後,回頭放下碗,轉過頭來,就看她偷偷的將臉埋在枕頭裡,沾掉一直壓在眼眶底的淚水,再抬頭看著他,「謝謝爺。」

  他定定的看著她,心裡是懊悔跟自責,人虎相處的日子不算短,他知道她很堅強,她會落淚肯定是傷口很疼。

  藥都喝完了,他怎麼還不走?但奴才能趕主子嗎?她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

  連笑都這麼僵!該死!他等會兒一定要吩咐總管再叫大夫過來看傷口。

  主子的眼睛在看哪裡?她蹙起柳眉,順著他的目光緩緩的轉頭,咦?她粉臉驀地漲紅,不會吧!他在看她的屁股?!

  若非男女授受不親,他還真想看看她的傷口,畢竟征戰多年,如何處理一些皮開肉綻的傷口,他是很有經驗的,季紹威邊想邊收回定視在她臀部的視線,看著再次將臉埋在枕頭的唐曉怡,知道他在,她一定不自在也不能好好休息,他陡地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

  「是。」呼!終於要走了,阿彌陀佛。

  他走了一步,回身看著她,正巧捕捉到她鬆了口氣的表情,他忍不住道:「對你所受的一切,我感到很抱歉。」

  「沒關係,奴婢沒事。」她尷尬地說著,但對那事還是有些耿耿於懷,他明知她喂老虎,怎麼都沒說?才害她白白挨了好幾個板子。

  她不知道她一雙誠實的眼睛已透露出她的心緒,他犀利的黑眸看向她。

  「口裡說沒事,但心裡很不滿?」

  她馬上吸口氣,「沒有。」她哪敢,不過——她偷偷的瞄他一眼,再急急低頭,是錯覺嗎?怎麼覺得他瞪人的眼神跟毛小孩超像的?

  果然,寵物被養久了,很多神情都會像主子,但毛小孩比這個帶著疏離與威嚴的主子要可愛多啦。

  季紹威嘴角一勾,從她的眼神就能看出她一定在心裡嘀嘀咕咕的說他什麼,這樣很好,至於,為什麼很好?他也不知道,他唯一能確定的是,能再一次跟她同處一室,真的、真的很好!

*             *             *

  書房內,元志邦一邊寫著開茶樓的相關事宜,一邊看著坐在對面若有所思的主子,然後嘴角提起,他愈看愈覺有趣,一個處理事情向來除了專注還是專注的人,這會兒竟會失神、失笑、心不在焉?

  季紹威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突然看向他。

  「爺的心情很好。」他忍不住賊賊的笑。

  「你在說什麼?」季紹威答得模糊,但眼中含笑。

  這讓元志邦更覺得玩味,近日他已把握機會問了多遍,但主子始終沒有正面回答過他的疑問,「我說爺這陣子臉上的笑容好像變多了。」

  他挑眉,「所以?」

  元志邦忍不住地再靠近他一點,「應該是曉怡那丫頭的功勞吧,她喂爺一個多月,爺吃了心情好好。」

  「她的手藝的確很好。」季紹威微微一笑。

  「不過,那丫頭膽子忒大,怎麼敢餵食爺?」就是這一題,他問上好幾次,但爺總是欲言又止,偏偏他又十分好奇,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就是心癢癢。

  季紹威看著他,深知他的個性,若不回答,怕是他天天找到機會都要問上一遍,罷了,他回答,「其實,她是把我當成寵物,還敢伸手摸。」

  什麼?!元志邦瞪凸了眼,「她敢徒手摸老虎,還把爺當寵物?!」

  季紹威點頭。

  他真的無法想像那畫面,即使是自己,明知老虎是爺變的,他也沒膽量伸手去摸,這跟撫虎鬚有何差別?話又說回來,她怎麼可以——主子是何等尊貴的人,像隻小貓的被她撫摸,像話嗎!

  他突地站起身,「不成,爺的毛皮哪是她一個丫鬟能摸的?我跟她說清楚去,免得她下回又沒了分寸。」

  「不用了。」季紹威喊住他。

  他走了兩步,再度一愣,傻傻的回身問:「所以,爺是要讓她繼續摸?」

  季紹威俊臉沒來由的一紅,不自在了起來,偏偏元志邦還湊近想看他臉上的那抹紅,他連忙輕咳一聲,別開臉,「沒有,但我自己會跟她提。」

  主子竟然會臉紅?元志邦不敢相信地再眨眨眼,直覺的道:「莫非被她摸很舒服?」

  季紹威臉上的紅好像又加深了一層,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舒服?他是堂堂王爺、是叱吒戰場的大元帥,被一個小丫頭摸身摸頭還乖巧的像隻貓,能看嗎?!

  不答就是默認了!元志邦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既然爺喜歡,下回爺再變身為虎時,我也摸上一摸。」

  聞言,季紹威直接轉過來,賞他一記在戰場上可以讓敵人嚇破膽的冷戾眼神,讓元志邦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嚇得馬上改口,「不摸,絕不摸!」

  季紹威還是惡狠狠的瞪著他,讓他下意識的抬出會讓主子心情轉好,老虎變身為貓的關鍵人物——

  「呃,爺,用午膳的時間到了,爺不想去看看那丫頭嗎?晚上還得跟老夫人還有白大人的千金用餐。」他討好的笑道:「爺不是說過,老夫人天天安排名門千金見爺,若不是看過那丫頭,根本沒耐性陪坐。」

  他直勾勾的看著他,「我不記得我這樣說過。」 

  元志邦尷尬,「呃,是我說的,但這也是我觀察來的,爺會找個用膳時間去看那丫頭,每每回來,整個人都變得很輕鬆。」

  他看著他,無法否認這一點。

  「老夫人自從接到皇上聖旨後,就積極的為爺挑選媳婦,爺不如收了——」

  「不。」季紹威明白他要說什麼,但潛意識裡,他不想讓唐曉怡當他暖床生子的通房,至於原因,他還不想探究。

  元志邦難掩失望的點頭,「知道了,爺是想保護她吧……」杜丌那個巫師的惡毒詛咒,就像一團揮之不去的陰影,他長嘆一聲,若有所思的想著前陣子,奴僕間謠言滿天飛,爺知情後,就要大總管通令下去,誰膽敢將爺對唐曉怡的特殊待遇傳到老夫人或其他宗族大老耳裡,誰就得捲鋪蓋走人,就是擔心老夫人為了延續季家香火,一意孤行的讓她成為通房……「咦?爺人呢?」

  早在元志邦若有所思時,季紹威就離開書房了。

  就這個時間點,他允許自己不去想那個詛咒,更不願讓那個詛咒來破壞一天中獨有的好心情——他要去見唐曉怡的時刻。

  或許是因為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很好,即使忙得不可開交,他仍會找個用餐時間來看看唐曉怡,而他挑用餐時來探望她是有原因的,就像現在,呂燕才端進來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湯,就見某人偷偷的吸氣聞香,在咽口水。

  「香吧,曉怡,是你最愛吃的燒滷跟肉燥燙青菜。」呂燕笑咪咪的將盛飯菜的漆盤放在床鋪一角。

  「對,好香、好香啊。」她猛點頭。

  季紹威是跟著呂燕走進來的,但他人高馬大,所以,總能先看到原本因傷口疼而揪眉的容顏在聞到飯菜香時瞬間一亮、嘴角往上勾的神情變化,這樣的表情總讓他忍不住莞爾一笑,她那有好料可吃的可愛神態真的很逗人。

  「曉怡,你真是的,每次眼裡只看到菜,爺又來看你了呢。」

  呂燕邊碎念邊坐了下來準備喂好友,不是她不懂分寸沒請王爺坐,而是這幾天下來,王爺命令在這間房子裡不分主僕,做她該做的事即可。

  幹麼又來了?唐曉怡馬上在心裡哀嚎,但在抬頭看向英俊的主子時,她可是不忘要擠出笑容來,「王爺。」

  他點點頭,就徑自在木椅坐下。

  她只能朝他繼續微笑,靜靜的微笑,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而且,前幾天,老大夫還一天來看她三回,嚇得她以為是傷口惡化,還好老大夫說傷口恢復不錯,只是傷在那裡真的比較麻煩,要到起身走動卻不痛,還得再一段時日。

  「那老大夫怎麼一日來三回?」她問。

  「王爺交代的,老夫也不懂王爺為何那麼擔心,他自己受過更嚴重的傷也沒見他替自己擔過一分心。」老大夫如此說。

  「老大夫治療過爺?難道是一年多前的那一夜?」那個事件可震撼了整座都城。

  他用力點點頭,「對,爺討伐的金烈一族餘孽潛進都城,還進到王府內要刺殺王爺,那一夜,爺力拚一個又一個潛進來的刺客,後來被擄走,當時前王妃也差點遇害,還是爺飼養的老虎衝出來救她才沒事,但老虎也受重傷。」

  那件大事她當然記得,僕役院內,會武功的侍從都衝到前院跟盛苑去,那一夜死傷不少,直到第二天,被劫走的爺仍下落不明,老虎也身受重傷,元爺找了老大夫來看老虎,卻不敢靠近它,最後還是元爺拿藥親自為老虎上藥,好像五天過後,主子爺才回府,但仍是一身傷……

  「那一次,爺跟老虎的傷勢還真詭異,小傷不說,一人一虎的後背都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老夫當時看得膽戰心驚,就怕救不活他們,」老大夫搖搖頭,「好在,王爺命大,傷勢好轉,只是——」

  「只是什麼?」

  「老夫也不知道,王爺的傷勢好轉,老夫卻再也沒看過老虎,本以為它沒熬過去,直到月餘,才從元爺那兒聽到它一樣在盛苑裡活動呢。」他頓了一下,突然一臉認真的看著她,「我聽其他奴僕說,你也在餵食那隻老虎,老夫真沒想到你這丫頭片子,膽子這麼大。」

  老大夫還說了很多很多,但是,她現在回想起來的是——

  那時候爺受的重傷還驚動皇上,派了太醫來醫治,約莫三個月爺的傷勢才轉好,那她不過是屁股開花,他為什麼這麼緊張又這麼在乎,還天天來看她?

  她邊想邊看著他,嘴巴也自動張開,一口一口的接受呂燕的餵食。

  她吃得心不在焉,又在想什麼?季紹威靜靜的坐下,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吃東西。

  他先前化身為虎跟她在一起時,沒想太多,只是聽著她東扯西聊的碎念,但這幾天忙著處理府中大小事情,他才發現跟她在一起特別自在,甚至能讓他忘卻許多煩惱事。

  他的眼神太專注,讓思緒神遊的唐曉怡都不禁回了魂,一邊咀嚼一邊偷瞄他,王爺怎麼還不走,還一直盯著她看,這要她怎麼當大胃王?!

  畢竟在這麼英俊的主子面前,小女人矜持的那一面還是會跑出來,她想顧點形象。

  呂燕邊喂邊看著好友,也注意到她愈吃愈慢,「你吃不下了嗎?」

  「呃——那個——」她要怎麼答?她看了主子一眼。

  季紹威看著她,再看漆盤上還有一半的飯菜,「我以為你討厭浪費食物。」

  她不自覺的直點頭,「我是——呃——奴婢是啊,爺怎麼知道?」

  他看著她卻是答非所問,「你不吃完,我就叫呂燕全拿去倒掉。」

  呂燕一愣,想也沒想就道:「曉怡,這可是爺天天寫菜單交代大總管要廚房做的,我也因為你有了口福……」

  「爺寫菜單?」她難以置信的看著表情微微一變的王爺。

  季紹威真的沒想到呂燕會說出來,不,似乎是他忘了交代大總管別說出去。當時看到大總管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交給他菜單時,他只想快快將他轟離視線,才忘記叮嚀……

  呂燕看著爺不說話,再次開口,「是啊,大家都說,你因為餵食老虎才挨板子,所以王爺過意不去,呃——」呂燕其實是有些粗線條,她說得太快,忘了王爺也在呢,她尷尬的看著好友,再乾笑兩聲,「爺真的很有心,大家說爺是最好的主子了,真的,連我要照顧你,喂你吃東西,爺都交代要讓我提前在廚房裡先吃了,才來喂你,這些真的都很好吃,你別浪費啊。」

  「我不會浪費,我……這幾天吃的全是我最愛吃的菜,只是爺怎麼會知道我愛吃什麼?」她有些受寵若驚,但也有更大的困惑,這些事連呂燕都不可能知道,她一直都是偷煮來吃的,從沒被發現!

  季紹威看著她驚訝的雙眼,他會知道是因為她曾說過,她餵給毛小孩的料理,全是她的最愛,她肯讓出來,足見她對毛小孩有多好了,但這要他怎麼回答?

  呂燕好奇的看著主子,唐曉怡更是睜著那雙不解的明眸瞅著他看。

  有一瞬間,唐曉怡幾乎要以為自己眼花了,因為她在他眼中竟然看到一閃而過的困窘,那是不可能出現在爺身上的眼神啊!

  季紹威陡地站起身來,沒來由的冷聲道:「囉囉唆唆的,呂燕,把這些菜都拿去丟了。」

  她一愣,「不,爺,我要吃,真的,而且,一定能吃完的,真的,我其實餓死了,呃——奴婢餓死了,奴婢要吃!」她焦急的道,就怕這些美食被倒掉了。

  他陡地坐下,冷冷的再看著她,「誰准你一直叫自己奴婢的!不是說了這裡沒有主僕之分?」

  「是,不喊奴婢了。」現在他說什麼,她都照做,別倒了食物都成。

  「還不吃?」他又說。

  「吃吃吃!馬上吃。」她看向呆住的呂燕。

  呂燕才回了神,連忙餵食,是她多心嗎?怎麼覺得主子跟好友之間怪怪的,但哪兒怪她也說不出來。

  唐曉怡一口一口的吃下飯菜,卻也不時抬頭看主子一眼,真是的,不知道她這樣吃很有壓力嗎?幹麼不走?而且,這樣趴著往肚裡塞東西,會頂著啊,實在有點不舒服。

  她試著移動身子,看是否能跪坐起來,沒想到才一動——

  「噢噢噢……」她急急的又趴了回去,嗚嗚嗚……好痛哦。  

  季紹威聽她哀嚎,直覺就起身要去看她的傷口,但理性馬上回籠,「還好嗎?」

  她忍著屁股的抽痛,淚光閃閃的點頭。

  「曉怡,你幹麼突然坐起來?你屁股的傷都還沒癒合,萬一再裂開了怎麼辦!」呂燕急道。

  唐曉怡一直都清楚呂燕是少根筋,但沒想到她竟當著主子的面提她的屁股!

  天啊,她的形象——她一張粉臉燒紅,根本不敢看向主子,只能拚命將臉埋在枕頭裡,沒想到,這舉止讓呂燕更緊張的追問,「怎麼了,你屁股很痛嗎?爺,要不要再叫老大夫來看看她的屁股……」

  「呂燕!」唐曉怡臉紅紅的抬頭叫她,「請你別再什麼股什麼股的一直叫,我那裡沒事。」真是糗死人了!她趕忙低頭再讓臉去跟枕頭玩親親。

  季紹威強忍住笑意,剛剛她那一抬頭,臉上的紅潮可是他與她相識以來,第一次見到,他沒想到她也有如此嬌羞的模樣,而且還是因為他在這裡。

  沒理由的,他發現自己的心情如夏日暖陽下的晴空,「我走了,你慢慢吃。」

  他轉身走出去。

  呂燕也慢半拍的發覺自己說得太直白了,但廚房裡的人誰說話是文雅的?她尷尬的向兩頰紅通通的好友直道歉。

  「沒事,我只是覺得好糗,不過……」她皺起柳眉,看著那還有一半的美食,再想著這幾日吃過的好料,奇怪,爺到底是怎麼知道她愛吃的東西的?她只跟毛小孩叨念過而已,但老虎又不會說話,爺如何得知?

  「不過什麼?」呂燕也好奇。

  她想了想,搖搖頭,「呃——我只是覺得受這傷真的挺值得的。」

  呂燕笑得直點頭,「就是,不用忙廚房的事,還有人幫忙打理生活大小事,其他奴僕都說,你簡直從丫頭變成主子了,最棒的是,我也托你的福,在過好日子呢。」

  「不對,是我該謝謝你,若你沒有跟王爺說,我現在肯定慘兮兮。」

  「不對不對,還是我該謝謝你,若你沒有喂老虎,我跟爺說了,爺也不會理我的,何況——」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大家都知道杜大娘對你特別壞,可你還是對大家很好,很多事明明不是你做錯的,杜大娘還是怪罪你,你也幫忙扛了,對不起。」

  「傻瓜,我們別謝來謝去了,說來,要謝的是王爺。」她說。

  「對啊,若沒有這件事發生,大家都不知道王爺對奴才們這麼好耶,尤其是對你,叫大夫來看,內敷外用,吃的比一般奴才都要好,大家很羨慕,」她頓了下,「哦,只有杜大娘天天生氣,但自從你被打之後,大總管三天兩頭就親自走一趟廚房,杜大娘不敢像以前那麼頤指氣使了。」

  「太好了,不過你不覺得,爺對我好像好得過頭了?」不是她在鑽死胡同,而是王爺對她真的好得太過火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現在天天吃好料,還全是她的最愛,之後該不會要付出什麼代價吧?

  呂燕看了半開的門外,再朝她點點頭,「其實,廚房裡、還有王府其他僕傭,大家都覺得奇怪,倒是大總管說了,一來,爺不希望府裡私刑的事再度發生,二來,主子極疼寵老虎,從來都只有他跟元爺能餵食,老虎有靈性,肯吃你煮的食物,還讓你餵食那麼久,可見老虎很喜歡你。」

  「所以?」她開始相信何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身為天才資優生的她竟然搞不懂。

  「爺對你這麼好,就是要你趕快把傷養好,才能再煮東西給他的老虎吃啊。」

  她想了想,贊同的點頭,「真的,那老虎一開始就是因為貪吃我煮的東西才來找我……」

  「但你膽子怎麼那麼大?那是老虎啊。」呂燕瞪大眼,還是好難相信。

  她尷尬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呃——飯菜要涼了。」實在太難解釋,她還是打哈哈的含糊答過,張嘴吃東西先。

  唐曉怡不知道的事情愈來愈多,但呂燕總會變成包打聽來告訴她。

  這一日,大總管將所有的奴僕集合,將王爺的新德政一一宣布。

  「主子交代,所有人的薪餉依工作內容及年資加給外,冬季即將到來,爺也指示,由府中統一添購禦寒衣物,之後再統一發放,另外,滿一年的奴僕可有五天的休假,第二年之後有六天,就算是賣終生契的長工、丫鬟也比照辦理,這假只要事先請,都能自由出府。」

  消息一出,王府的奴才們都笑得合不攏嘴。

  「爺實在太好了,那我可以回去看我爹娘了。」有人說完忍不住喜極而泣。

  「我也是,我已經七、八年沒回去了。」另一名丫鬟也開心的紅了眼眶。

  「我也能見見我的青梅竹馬,不知道她嫁人了沒有?」一名小廝則是羞紅了臉,他想討老婆了。

  當這事由呂燕傳到唐曉怡耳中後,她簡直難以置信,壓根忘了屁股的傷,激動的直接從床上彈坐起來,但這一坐,碰到屁股的傷口,她唉叫一聲,連忙再趴回床上,一手撫著臀部,呻吟連連,「痛痛痛!」

  「天啊,曉怡,你還好嗎?」呂燕同情的俯身看著淚光閃閃的好友。

  她點點頭,但卻有一腦子的問號,呂燕說的都是她跟毛小孩碎念府裡對奴才們嚴苛,連點福利都沒有,才嘰哩呱啦說了些現代職場的勞工福利,爺是怎麼知道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再回神時,發現呂燕整個人處在一種暈陶陶的幸福狀態下,唐曉怡一喊再喊,才讓她回魂,說出她為什麼連走路都輕飄飄的。

  「等你康復之後,我就要搬到元爺的宅第,當他的通房丫頭。」

  唐曉怡再次瞪大了眼,差一點又要坐起身來,好在——差一點點。

  呂燕羞澀一笑,坐上床,「元爺向王爺要了我,王爺答應了,其實元爺是要我當他的小妾,是我不要的,我就是丫頭啊,當姨娘我哪會?」

  「不會可以學,當妾已經很委屈了,還當個通房,更沒地位。」她對古代的三妻四妾超難理解,她正值十六,因賣的是終身契,要是主子沒安排,她就成了一輩子未婚的老丫頭。

  「我學不來的,你也知道我這腦子真的不太好,常顧前就沒顧後,元爺肯要我,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呂燕眼睛熠熠發亮,粉臉也綻放著光采,「元爺還說,他跟我一樣也是沒爹沒娘,只是幸運地讓爺選在身邊當侍衛,一起學武一起上戰場,他會好好待我的。」

  她凝睇著好友,她看起來很幸福,也是,把握當下的幸福就好了,人不要想太多,像她這個人生勝利組不就從天堂掉到地獄。

  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吧,只是你跟元爺到底是什麼時候走那麼近的?」

  「就是端湯藥被燙傷的那一天……明明是小燙傷,元爺卻命令我天天去找他換藥。」呂燕愈說粉臉愈紅,頭也愈垂愈低,但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事,又興奮的抬頭,「有件事你一定會很開心,我走來前,還提醒自己留到最後再跟你說呢……」

  她樂不可支的說完後,興奮的問:「是不是很開心?」

  唐曉怡呆呆的眨了眨眼,開心?!吃驚比較多吧,如果她耳朵沒問題的話……

  她不得不再次確定,「你說爺將我調到盛苑,以後就在盛苑的小廚房裡掌廚,專職張羅爺的三餐即可,而且還加薪俸?」

  呂燕用力再用力的點點頭,笑得合不攏嘴。

  她還是很驚愕,為什麼?只因為她有膽喂毛小孩?雖然說錢沒有人在嫌多,但這樣的好康一件件的接連發生,總讓她有一種作夢的感覺——她往自己的臉用力一掐,「噢——痛!」她慘叫一聲。

  「曉怡,你幹啥捏自己的臉?你嚇傻了嗎?」呂燕也被她嚇到了。

  「哈、哈。」對,她真的嚇傻了!她揉著發疼的臉頰苦笑。

  不過,調去盛苑也好,她好想念毛小孩啊,她已經好久沒看到它了,偏偏主子來看她時,老是目光灼灼,她很難開口跟他說話,又怎麼問?

  這屁股的傷快快好吧,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摸摸它柔軟豐潤的毛了。

  還有,她要仔細看看老大夫說的刀傷,留下的疤一定很可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10:51 AM 編輯

【第五章】

  被季紹威近日對奴僕的各項福利,還有將唐曉怡調到盛苑掌廚等事嚇傻的可不止唐曉怡,還有他的好兄弟、好朋友兼好下屬——元志邦。

  時值深秋,在外頭連跑了好幾天茶館的他才剛回府,直奔僕役院,原想跟呂燕小小的談情說愛一下,卻從她口中聽到一堆新制,讓他連抱抱心上人的心情都沒有,就直奔盛苑的書房,偏偏主子以為他要報告——

  「稍等一下,我正在看茶莊佈置的進度報告,進度有些慢了。」他說。

  元志邦也只能來回踱步,再看看季紹威,一下子左看,一下子右看,來回踱步打量,嚴重懷疑沒有化身為虎的主子是否哪裡不對勁?

  季紹威原本還不理會他,直到他誇張的彎腰趴地看他的腳時,他才開口,「在你進書房之前,我娘已經派人請我去她那裡一趟,我已經解釋過了,我娘說我是一家之主,我想通就好。」

  畢竟兩人一起長大,也一起經歷許多,從言行舉止就能猜到對方在想什麼。

  元志邦站起身來,看著主子,「連老夫人也覺得怪吧,其實你是主子,主子做的決定,奴才是不能有任何質疑的,但大總管私下來找我,不安的說主子近日是否有哪裡微恙,不然怎麼會做出那麼不一樣的決定?」

  「當奴才真可憐,天天幹活,就算過年,也不是每個人都能休息,能休息的,最多也是年夜飯吃一餐,又得匆匆趕回,過年都那樣了,更甭提平時,若沒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也不能請假,難道就不能有個假?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可以自由自在的到王府外間晃發呆?」她長嘆一聲,「奴才的一生很慘啊,要是爺能給個假,像是做滿一年就有幾天假,能出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多好……」

  季紹威沒回答,腦海裡想的是唐曉怡的抱怨,而這廂,元志邦已經開始念念有詞——

  「套句爺說過的話,我不算是奴才了,但我也曾是奴才,知道不是每個奴才都有身為奴才的自覺與責任,總有混水摸魚的,萬一讓那些奴才放了假,尤其是那些拿了終生契的,也許趁機收拾細軟溜之大吉,再也不回王府呢?」

  「那種對王府沒有向心力、沒責任感的留在王府裡早晚也會出事,走了也好。」他說得淡然。

  「是沒錯,但爺怎麼會突然那麼關注奴僕的事?」他一頓,突然若有所覺的看著主子,「是唐曉怡說了什麼?」

  季紹威點頭。

  「所以,那些好處都是那丫頭說的?」見主子又點頭,元志邦搖頭了,「那丫頭哪來那麼多的想法?」

  季紹威不自覺笑了,他能理解好友此刻的困惑,好幾回,他都對她所言感到驚奇,有些用詞更是特別。

  元志邦蹙眉看著眼中含笑的主子,心裡更急了,他幾乎——不,他可以肯定那丫頭已在主子的心裡有了重量,雖然他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也許連主子都還沒有自覺,但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很殘忍,但他有必要提醒主子,他深吸口氣,「爺,那些奴僕的事都不說,爺將唐曉怡調到盛苑的事,爺難道不怕?我是說萬一被她瞧見爺變身可怎麼辦?」

  季紹威臉上的笑容在瞬間不見,心也頓時變得沉甸甸的。

  他其實也無法理解自己的作法,他清楚他該跟唐曉怡保持安全距離,不然哪天她撞見他變身,像前妻一樣視他為怪物,既厭惡又害怕的一心一意只求離去,他能再一次的承受那種痛嗎?

  但他是真的想念唐曉怡,他好想念一虎一人相處的美好時光,那是一種身心可以完全放鬆休息的時光,充滿著溫暖與喜悅,所以他實在無法容忍任何人傷害她。

  他本想辭掉杜大娘,所以曾裝不經意的詢問母親,是否想過要換廚子?

  「不換!娘吃杜大娘的菜都多久了,已經習慣,還是你吃厭了?」

  「只是問問。」他隨即改變話題。

  為此,他無法辭退杜大娘,可腦海裡光想到唐曉怡臉上又是汗又是淚,唉唉叫疼,他就心煩意亂,一旦他再化身為虎,他哪有能力保護她?

  他突然一頓,他想保護她?!

  不,應該不是,他只是想念兩人的相處,也想念她的手藝,不然要是他又變身成虎,她若被誰弄傷,該如何替他張羅好吃的料理?

  「爺!」

  所以,將她調來盛苑,在他看得見的地方,誰也不敢再欺侮她。

  「爺?」

  元志邦一連喚了主子好幾聲,還在他面前揮揮手,季紹威才恍然回神,「我會小心的,對了,把那些糕點拿去給她吃。」他特意派人去買的,本來是他要親自拿去,現在,他不確定了,他突然有些心煩意亂……

  「這不是都城街上百年老店內最有名的幾款糕點?一、二、三……六小盒,一盒四塊,不會太多了嗎?爺,那丫頭才吃過午膳沒多久。」

  「她的胃超乎常人,吃得完的。」他淡淡的說著,也沒有注意到好友給他一個哀怨的眼神。

  厚此薄彼嘛,他在外面跑腿那麼累,但主子沉默了,好像還陷入沉思,他只好拿著六盒糕點往僕役院去。

  主子對唐曉怡還真是好,雖然她被那幾個板子打得很狠,趴臥在床上的時間還挺長的,不過,在塗抹化瘀去腫的金創藥膏再加上一帖帖貴死人的補湯入肚後,她終於能站起身,也能一拐一拐的走路。

  元志邦看到她時,她正扶著牆走路,卻不見呂燕。

  她看到他搜尋的視線,微微一笑,「呂燕替我到街上去拿藥了。」

  他點點頭,將六盒糕點放到桌上,就見她眼睛倏地一亮,「給我吃的?」

  「爺給的。」

  「爺對我真好。」她小心翼翼的坐下後,傷口可能還會疼,見她一下子又淚光閃閃,但拿起一塊糕點入口後,眼睛猛然一亮,元志邦看著她吃著吃著就開心起來了。

  「這麼好吃?」害他也吞口水,想嚐上一口了。

  「很好吃,能這樣吃,真的覺得好幸福,笑著吃東西,東西更好吃,對了,元爺也吃,再留兩盒給呂燕——」她邊說邊分配。

  但元志邦哪敢吃?主子都說她吃的完,他搖搖頭笑道:「你吃吧,呂燕我會帶她去吃的。」

  她看著他,「呂燕是個很好的姑娘,雖然有點笨,有點少根筋,但她很善良,請爺一定要真心待她。」她還是忍不住開口。

  他點點頭,「我也是窮人家出身,不興三妻四妾,你放心吧。」

  她笑笑的點頭,「我還是要謝謝爺,真的好好吃喔。」

  他其實該走了,但他見她一塊一塊笑咪咪的吃下肚,他太好奇了,這個身上沒幾兩肉的丫頭真有個大胃?

  見到她真的在他面前吃完那些糕點,他嘖嘖稱奇,「爺說你的胃口超乎常人時,我還想著你就像個小不點,胃能有多大,沒想到真的很能吃。」

  她眨眨眼,頸後的汗毛根根豎立起來,「爺說我的胃口很大?」

  「是啊。」他笑說。

  「怎麼可能!我每一回都很努力的在他面前扮淑女,小口小口的吃,等他走了,我才大口大口的品嚐美食,結果都被爺看到了?!」她以為她只在心裡哀嚎,但元志邦突然發出的爆笑聲,讓她突然意識到,她竟不小心講了出來!

  天啊!她又羞又糗——殘念啊。

  「哈哈哈……」元志邦差點沒笑翻。

  愈跟她相處,愈能發覺到她的特別,難怪爺會情不自禁對她上心,而她畢竟是個小姑娘,與那些未出閣的千金閨女一樣,對爺那張俊美如天只的臉龐有感,才會這麼在乎形象,說來,他對呂燕一見鍾情後,才知道原來男歡女愛是這麼美好的事——

  如果爺也能有個伴的話……一個想法在他腦海成形,沒錯,這丫頭不怕老虎已經是與眾不同了,而連爺這樣自製的人都能被她影響,尚未考慮周全就讓她住進盛苑,也許他不必太杞人憂天,反倒可以扮扮月老?

  唐曉怡不知道元爺在想什麼,但他突然止住笑,還一臉嚴肅的看著她,現在還開始嘆氣?!

  「唉,我能這樣大笑,而爺上一次大笑是什麼時候,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元志邦煞有其事的再嘆一聲,「爺一直很孤傲,就算在外人面前我跟他像兄弟,但有些部分,是我無法深入的,那是他不要我擔心,而刻意築起的心牆。」

  她想了想,直覺的接話,「那應該不是刻意的,不過會養寵物的人,一般來說,心裡都挺孤獨的。」

  他眼睛陡地一亮,「你能理解?即使養的是老虎?!」

  「當然,因為我是——」她硬生生的吞下「獸醫」二字,她在動物園裡工作,身邊有不少同事都養毛小孩,把它們當成親人、朋友,究其因,不就是孤獨嗎?

  「是什麼?」他問。

  「是——將心比心,是——有同感,如果可以,我也會想養的。」她說。

  有同感?所以她也很孤獨,也是,他從愛人那裡得知唐曉怡被杜大娘欺負得有多慘,但沒人敢替她說話,這個好、這樣好,真的太好了!

  唐曉怡見他突然眼眶紅紅的,嚇了一大跳,「元爺?」

  「沒、沒有,我只是替爺感到高興——不是,難過了起來,」他強掩住內心的狂喜,開始娓娓道來,主子當一家之主有多可憐,要管的、要想的那麼多,妻子還紅杏出牆,讓主子不得不送出一張休書,還說他心腸軟,老夫人頻頻催婚,他有多孝親,不曾給過臉色,還說,那個只會找麻煩的驕縱妹妹……

  他說了很多很多,讓唐曉怡聽得眼紅紅、心酸酸,她暗下決定,爺是將她從水深火熱的廚房裡救出來的大恩人,既然知道他在淡然沉靜的外表下,有這麼多說不出的苦,她定要竭盡所能的為他分憂解勞、報答恩情。

*             *             *

  半個月後,唐曉怡就在奴僕們羨慕的眼神下,與即將住到元志邦私人宅第的呂燕擁抱道別後,搬進了盛苑內一間清靜幽雅的小廂房,一旁還有一株晚紅的秋楓,一葉葉紅透透層層迭迭的掛在枝上,美極了。

  盛苑佔地極廣,亭台樓閣、假山流水,樓台旁還有一個不小的池塘,柳樹垂池,主宅、浴池與書房連在一起,這也是主子在使用的主樓房,除了對面是她所住的小廂房外,還有一間較大的樓房,是給元志邦住的。

  「原本志邦是打算讓呂燕與他同住這裡,你們兩人也有伴,我也同意了,但是呂燕膽小,不敢住在老虎能自由行動的宅院,才搬至志邦的宅第。」季紹威說。

  唐曉怡站在他身邊點點頭,這事她清楚,呂燕同她說過,只是——

  她偷偷的再瞄他一眼,真的好令她意外啊,帶著她逛這王府禁區的不是列名可以進來的幾名奴僕,也不是元爺,竟是主子本人。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一顆少女心真的是怦怦狂跳,重生的個兒太嬌小,更襯托出他的高大挺拔,而且他比她想的還溫柔貼心,他腿長、她腳短,但他步伐總是刻意地放慢。

  季紹威有點悶,她還是好安靜,一點都不像會跟毛小孩喳喳呼呼的唐曉怡。若是「正常」的她,肯定會問:「元爺為什麼不搬回自己的宅第住?又不是沒房子?這樣來回兩個地方,不累嗎?」

  事實上,唐曉怡還真的在想這些問題,那不設防的雙眸也透露了這一點,但他無法為她解答,一切都是因為一個詛咒而起,困住了他,也困住了好友。

  他帶著她轉身往另一邊走,經過亭台曲橋後方,有一間寬敞的練功房,而在一座拱門後方,左邊是這幾日才特別添置廚具的小廚房,往右走到底,就是他專屬坐騎追風的馬廄。

  但她不懂,他們才剛靠近柵欄,眼前這匹高大的黑色駿馬就焦躁不安的踢腳甩尾。

  她看向主子,以為他會說些什麼?沒想到,他只是退後幾步,盯視著黑馬。

  說也奇怪,距離有了,馬兒漸漸安靜下來。

  她眨眨眼,抬頭看著他嚴肅的側臉,怎麼回事?追風不是爺的坐騎嗎?

  她從元志邦那裡聽到爺自從打完仗回都城至今,生活中只有忙忙忙,會不會是疏於跟追風培養感情,所以馬對主子陌生了?不然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季紹威仍靜靜的看著與他出生入死的名駒,但她注意到了,他的眉頭攏得緊緊的,他肯定也感到無奈吧,聽元志邦說,季家一代代的男丁在沙場上建立了卓越功績,皇上封賜不少,他卻忙著替家中老少做些生意,開源生財,免得坐吃山空……

  尚未細想,一句不舍的話已脫口而出,「爺很累吧。」

  他一愣,這才將目光移到她那顯得有些尷尬的臉上。

  是她看錯嗎?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黑眸透著點喜悅?!可她不過說了四個字啊,他好可憐,真的像元爺說的,好孤單。

  好,總得有人開始對他關心、對他好,他是她的恩人啊!

  她深呼吸後,再道:「我知道爺最近很忙,不對,一向都很忙,最近更忙了,要開茶樓,找地點、試菜什麼的,呃——我會知道,是元爺從外面回來後,跟呂燕說,呂燕又跟我說,但呂燕住到元爺家去了,哈、哈。」怕他亂想,她連忙解釋,不敢說元爺親口說了很多,不然主子去斥責元爺多嘴,她這不反倒害了元爺嗎?呂燕反正搬出去了,主子也不可能去找她。

  季紹威眼中的笑意更濃了,這才是他習慣的唐曉怡,話總是一大串。

  天啊,她講個幾句他就笑了,真的好可憐,她都替他感到心酸了。

  「是很忙。」他答。

  「可是,人不是機——」她咽下到口的「器」,「人還是要休息,像追風,它也需要你撥點時間再帶它去策馬馳騁一番,它看來跟你很陌生呢。」她看著正低頭喝水的馬兒。

  他看著追風,他也想多花點時間跟它相處,但它畏懼自己。

  她又怎麼懂得他心裡的煎熬?他變成老虎的事能瞞外界多久?一如一年多前,妻子是何時察覺到他的異狀,發現端倪,已默默忍耐一段時日,他也沒發現。

  他更擔心在未來的某一天,人變虎的秘密發現,他被當成妖怪,被人圍剿誅殺,屆時,娘跟家族的人,老的老、小的小,還有驕縱刁蠻又貪奢的妹妹,她挖家中財產可不手軟,妹夫生性好色又遊手好閒,難道就讓他們這樣坐吃山空?

  所以,他必須想一個能長期生財的方法,還得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並能持續經營下去,在人事與金錢上,更得仔細佈局,怎麼可能不忙?

  「追風的事,我會斟酌,但眼下,茶莊及茶館的開張是首要,皇上雖然已允了我不必再上戰場,但有些事說不準,人生的旦夕禍福,不是完全能自己掌控。」

  這一點,她心有戚戚焉,人生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可是——

  「不只追風的事,爺也得想想自己,有時候,學會放鬆自己,才能交些朋友,像一些王公貴族們,總有一大堆排場極大的茶宴、賞花宴、詩宴等等,爺也應該出席。」她很認真的建議著。

  他突然定定的看著她,「你很關心我?」

  啥?她無措的眨眨眼,偏偏那雙深不可見底的黑眸緊緊地鎖著她,讓她心跳得飛快,喉嚨緊縮著,臉也發燙了。

  他注意到她的臉浮現淡淡紅暈,他知道是因為他凝睇的眼神。這在過去,也有千金閨女因他的注視而粉頰嫣紅,但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可是現在,他卻很開心她在他的注視下,一張粉臉羞得透紅。

  「爺、爺是主子,爺過得好,奴婢才能過得好。」她勉強的擠出一段話,卻看到他眼中有一抹光好像黯淡下來。

  只是因為他是主子!他心中再度感到一股陌生的失落感。

  她不知道她說錯了什麼,總覺得他好像又變得疏離了一點,可是她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問,「那個——毛——不是,怎麼都走了一圈了,也沒看到爺的老虎?」

  她想到它了!這讓他烏雲罩頂的心頓時清朗了些,他看著她,「盛苑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它又能自由走動,有時好幾天,沒特意找也看不到它。」

  「哦。」她很失望啊,她想它很久了。

  「爺的老虎有名字嗎?奴婢喂它時,也不知道該叫它什麼?」

  「它沒有名字。」它就是他,該叫什麼名字?

  寵物的主子沒替寵物取名?那她又怎麼好跟他說,她都叫它毛小孩?聽來可一點都不像威猛老虎的名字啊,她偷偷瞄他一眼,又說:「還有件事,奴婢斗膽說說,爺別不高興好不好?」

  他點頭。

  「爺說過,人有旦夕禍福,有些事說不準的,所以未來的事真的很難說,無法預知,爺認同吧?」

  他再次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那個,我在餵食毛——爺的老虎時,注意到它跟人一樣吃熟食,生肉還不吃……」 

  他黑眸倏地一瞇,沒錯,他一忙都忘了跟她算這筆帳了。

  「老虎應該在深山裡生活才是,它有它天生的謀生能力,我指的就是找食物的能力,但靠人餵養,這對它一點也不好,日後,它會沒能力覓食。」

  她鼓起勇氣說完了,主子怎麼只是不怎麼友善的瞪著她看?

  「聽好了。」他一臉嚴肅。

  「是。」她也跟著嚴肅起來。

  「平常都是志邦負責餵食老虎,你就不必特意準備老虎的食物,但是——」他蹙眉,讓她住進來一事,他的確想得不太周到,他不是人,就是虎,她無法同時看到人跟虎……

  「但是?」她忍不住追問。

  「志邦最清楚老虎的需求,有需要你準備老虎食物時,他自會吩咐你,你餵食它時,絕不許是生肉、或是水煮肉。」

  她一愣,有點兒迷糊了,她不記得她剛剛有提到水煮肉啊!

  而且她剛剛鼓起勇氣說的那一席話,在強調的是野生動物該有的獵食本能,王爺現在怎麼跟她雞同鴨講?

  「它跟我一樣,喜歡吃冰糖肘子、蔥燒滷肉……」他一連說了好幾道菜,她的眼睛是愈睜愈大,因為這都是她先前做給毛小孩吃的,不過自己也太強了,打擊率百分百,都這麼巧煮到毛小孩愛吃的,呃——也是主子愛吃的!

  「這些正好也是我喜歡吃的菜,日後你三餐就做這些吧,同樣的,日後,老虎有需要你餵食時,你也煮這幾道菜喂它。」季紹威交代完畢。

  一人一虎的喜好居然一樣!而且截至目前為此,這是爺對她說最多的話,主旨就是吃嘛,毛小孩也只有為了討吃才會出現在竹林……

  真的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鳥——不對,爺養的還是老虎呢,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好笑極了。

  季紹威曾化身為虎與她相處月餘,看她從驚愕、思索、理解到發噱的眼神靈活變化下,他知道她肯定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想什麼?」

  「我在想老虎跟爺真像,真的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鳥——唔。」她連忙摀住自己的大嘴巴,天啊,笨死了!她怎麼忘了他是主子,不是她的毛小孩,可是,她也不懂此刻的感覺,怎麼有一種形容不出的親切感,讓她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

  瞧她懊惱的摀嘴,眸中透露出她真是個笨蛋的訊息,他竟忍俊不住地笑了!

  這才是他認識的她,一個真性情的丫頭,他很開心她不小心露出的真性情,他是否可以期待,未來兩人間的相處,也會有像一人一虎時的美好溫馨時刻。

  她驚愕的眨了眨眼,再緩緩的放開捂嘴的手——

  爺笑了!還是笑出聲的笑啊,仔細想想,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笑聲,低沉而渾厚,也是這個笑容,讓他那張高顏值的俊臉看來更迷人,慘了!她的心頭小鹿又開始怦怦狂跳起來。

  而這也是甫將呂燕安置在自家宅院後,回到盛苑的元志邦看到的一幕,他大步的走近兩人,「什麼事這麼高興?也讓我笑一笑。」

  季紹威笑意乍歇,但要他說,他還真的不知該從何說起。不過他的心情的確是愉快的,所以他只是點個頭,再意有所指的看向臉紅紅的唐曉怡,暗示好友可以問她後,「我先回書房處理些事。」

  「爺——」元志邦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好奇心滿滿的他當然從善如流的問另一個人了。

  唐曉怡很開心地分享剛剛的話,畢竟元爺與主子不同,沒那麼高高在上,何況她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驕傲,而這股驕傲看在元志邦的眼中就是沾沾自喜。

  「元爺上回才說早不記得爺上次大笑是多久前的事了,今兒個我就讓爺大笑了。」她難掩得意的笑說。

  元志邦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她怎麼這麼厲害!能接近主子變身的虎,也能將由虎變成人的主子逗得哈哈大笑,強!真的強!那他是不是可以對她寄予厚望?

  「你對動物好像挺有一套的。」他邊讚美邊看向柵欄內的追風。

  她不解的看著他,「爺是動物?」他們剛剛在談的是爺吧?

  他先是瞪大眼,再一想,才知道他的話讓她誤解了,他噗哧一笑,「不是、不是,我是在說,能跟老虎相處融洽不是一般人做得來的,對吧?」

  而且她還敢伸出手摸,捫心自問,若他不知老虎是主子變身的,他可有勇氣與虎相處?答案是——沒有!

  她微微一笑,用力點點頭,她的確不是一般人啊,她是穿越來的人,還是名天才獸醫。

  「追風它與爺長年征戰沙場,人馬合一立下輝煌戰功,但這一次與金烈一族對戰回來後,追風就變得像是不認識爺一般,不讓爺上馬背,不然就是焦躁甩蹄,非常不安,好像爺是陌生人……」他邊說邊靠近柵欄,追風還靠近他,讓他摸頭。

  她也跟著他走近,看到一人一馬的互動,她蹙眉,「真的挺奇怪的,按理,動物都會對自己熟悉的人事物有感,不會如此反應的。」她也覺得無法理解。

  「我是想,在不傷害追風的情形下,你可有什麼好方法,讓它能再接受爺這個主子?」不是他把燙手山芋丟給她,而是一年多來,他無計可施,她卻像個懂得奇門遁甲的闖關高手,能一道一道的過關斬將。

  她眼睛一亮,「好啊,我想辦法,一定可以讓爺跟追風再像老情人一樣重修舊好的。」

  她笑得合不攏嘴,她的本業就是獸醫,能接近動物是最開心的事,何況毛小孩好像挺難找的,有追風當伴,她又有對象可以吐苦水了。

  老情人重修舊好?真奇怪的形容,但他還是將喜孜孜的她留在馬廄,因她說要先跟追風做朋友,他則迫不及待地跑去書房向爺報告。

  「她居然很開心、還有信心?」季紹威不懂,一個拿鍋鏟的丫頭哪來的自信?

  他看向好友,「你覺得她能成功嗎?」

  「我不敢保證,但她的確太特別了,也許我們真能期待。」

  沒錯,季紹威忍俊不住的一笑,她的確很特別,特別到他竟覺得他黯淡無望的人生,好像射入了一道暖陽的光芒。

  如果追風能重新接受自己,至少帶兵上戰場一事,他也能放心了。

  不然,就他對皇帝的了解,因此刻是太平盛世,皇上才允了他辭主帥一事,一旦遇上戰事,他不認為皇上會捨棄他這名戰功輝煌的前將帥,派新秀領軍……

  屆時,他一不得抗君令,二又無法掌控變身,但事關眾多將兵生命、國家興亡、百姓安危,他又該如何是好?

  不過,眼下季紹威能掌控的事就是「開陽茶莊」的開張,地點就在熱鬧的都城大街上,是一雙並樓房,左邊樓房專賣茶葉,相通的右邊樓房就是茶樓,供應各式茶點及茶水,掌廚的廚師還是季紹威重金禮聘而來,並未挑選自家府中的大廚。

  當初會以到這新茶莊工作的名義試吃廚房奴僕的廚藝,不過是想藉個名義讓唐曉怡遠離杜大娘。

  但最終,他還是自私的將她留在盛苑。

  至於這間經由能工巧匠裝潢的茶莊及茶樓,他也找了有能力的人才擔當掌櫃、帳房,再調來府中多名機靈的奴僕當跑堂。

  接著,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在鑼鼓喧天、舞龍舞獅的盛大場面下,茶莊開張了。

  不意外的,賓客如雲,一切都如他預料且期待的。

  但對早早就來的賓客來說,吃到好吃的茶點、喝的香醇好茶,確實是人生一大享受,但他們心裡還是有些失望,沒有看到英勇威武的定南王在茶樓裡坐鎮,雖然這茶樓早在籌備時就有傳言,季紹威只會隱身在幕後,由他親自挑選的人才來管理茶莊的一切。

  但畢竟是開張日,所以一大早,季紹威還是跟著元志邦從茶莊後門,進到茶樓,看看兩館的準備狀況,一看到等待捧場的客人在門外排得長長一列後,兩人轉而走到二樓的私房雅間,透過窗縫,一窺茶樓內座無虛席的盛況,看著夥計忙進忙出,而茶莊的客人也在試喝後,紛紛掏出銀兩購買。

  「不用擔心了吧?爺,我早說過,就算只看爺的面子,都城百姓也會走進來的。」元志邦笑得合不攏嘴。

        「經營茶莊,我希望是茶好點心好才讓客人進門,而非我的面子。」季紹威不像他那麼樂觀,都城百姓在茶樓一次次都沒看到他後,就會回歸到對東西的喜好上,新鮮的熱度一過,才是考驗的開始。

  元志邦仍是笑著點頭,他有信心啊,他試吃過多少茶點,喝過多少茶,挑出來的絕對是最美味的,只是主子本性就謹慎內斂,要不,怎麼開家店會這麼累,就是因為他凡事都親力親為嘛!

  不過,隨著茶莊生意漸入佳境,季紹威才允許自己可以稍微鬆懈點,不必天天一早就到茶莊二樓廂房關注客人來去,查看帳冊也改成二至三日才來一次,誰知今日竟有新狀況!

  這一日,他才剛跟元志邦從二樓廂房走出來,準備從後方的樓梯離開,母親已經笑咪咪地帶著有著幾面之緣的賀家千金上樓。

  「娘。」他再看朝賀家千金微微點頭,「賀姑娘。」

  一旁的元志邦也連忙跟二人打招呼,「老夫人、賀姑娘。」

  「好好好,賀姑娘,你看,我說紹威就在這裡呢,」趙秀妍親切的拍拍賀家千金的手,再看看俊美英挺的兒子,「人家賀姑娘是特意來捧場,她還買了好多茶要去送禮呢。」像是怕他沒看見,她還指指她身後的幾名奴僕,每人手上的確帶了不少茶。

  賀家千金羞澀一笑,雙頰飛紅,是一個美人胚子。

  元志邦看向主子,給季紹威一個她真的很美的讚賞眼神,讓他很無言,但他還是顧及母親的面子,特意叫人送上一桌茶點、一壺好茶,坐下來,略盡待客之道後,方才開口,「娘,我府裡還有事要做。」

  趙秀妍臉色微一變,「可是賀姑娘——」

  「請娘陪吧。」季紹威直視著母親,再禮貌的向臉色丕變的賀家千金點個頭後,即先行離開。

  「呃——爺還需要我幫忙,我也先走了。」元志邦也開溜,留下面色難看的眾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11:15 AM 編輯

【第六章】

  「爺,等等、等等我!」

  季紹威看著追上來的元志邦,以眼神警告,要他別再提「女人」的事。

  「老夫人不會輕易放棄的。」元志邦忍不住還是說了句。

  季紹威心裡也有數,只要他身邊一直沒有紅粉知己,母親就會鍥而不捨的一再安排媳婦人選與他碰面,可以預見,日後千金攜婢帶僕上茶莊的事不會少。

  但他怎麼有心?下一回變身的日子也許又快到了,他沉沉的吸了口氣,一步下茶樓後方,元志邦就示意奴僕駕來馬車,與主子一同坐進去。

  馬車噠噠前行,元志邦看著主子凝重的眼神,心裡直嘆氣,最近真的太忙,就算將唐曉怡帶進盛苑,但茶莊跟茶樓開張的事太過繁瑣,主子想停下腳步跟她說話都難,難得吃上她煮的一餐,也只能吃得匆匆。

  不管如何,生意算是步上軌道,總算能稍喘口氣,如果老夫人別再找金枝玉葉來煩主子就更好了,主子的日子有唐曉怡的加入,應該可輕鬆些吧。

  元志邦思緒紛飛,季紹威則是靜靜的看著車窗外的街景。

  都城的深秋一如記憶中的灰濛,層層楓紅都已落了地,僅剩枯黃殘葉仍占枝頭,但這一年多來,他幾乎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

  他望著萬里無雲的天際,至少,開店的事已有好的開始,人手及茶商合作都已安排妥當,如果他出了什麼事,茶莊的營業都能養活母親的後半生……

  至於唐曉怡,他心裡的確牽掛著她,似乎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只想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保護,這陣子他能跟她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但至少她在盛苑,不會有人欺侮她……

  思緒間,他的視線不經意的看著位於城中街角的老書鋪,他已久未踏進。

  「停車。」他喊了一聲。

  元志邦跟著他的視線看出去,不意外的又是一間書鋪,他眸中有同情,主子哪有什麼輕鬆時刻?忙完了茶樓的事,解咒的事就又佔據腦海,「我陪爺。」

  季紹威點點頭,兩人同時下馬車,走進店內。

  書鋪內,年屆六旬的老闆與季紹威、元志邦自是熟識,連忙迎上前來行禮,「王爺、元爺。」

  「我看看,你忙你的。」季紹威淡然一笑。

  老闆連連點頭,他這家不起眼的老店鋪,王爺已進來看過好幾次,也買過書,王爺選的書雖然比較冷僻,但賣書人是不會多問的,他禮貌的招呼一下,才回到櫃檯後方。

  季紹威則在一排排的書櫃裡尋找書籍,但看了幾回,雖然有些新書,卻沒有他要的,他隨即向老闆輕輕點一下頭,再看元志邦,他明白的跟著主子步出書鋪,兩人再坐上馬車。

  駕車的奴僕隨即拉起韁繩驅車上路,馬兒踢踏前行。

  季紹威透過車窗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像是想到了什麼,他開口對駕車的奴僕道:「往津陽大街去。」

  馬車隨即轉往店鋪林立的津陽大街,在曾經出現的無人書鋪的地點,季紹威讓馬車停下,靜靜的看著曾經出現卻不曾再見的書鋪,如今,依然——

  元志邦靜靜地看著神情凝重的主子,無人書鋪的事爺也告訴過他,但那本書根本沒啥用,找不出解咒的方法。

  「志邦,你私下派人到外地去查,看看有沒有人聽過一間只有各色貓咪顧店的無人書鋪?」季紹威突然開口道。

  「呃,是。」

*             *             *

  暖暖秋陽下,天氣微涼,唐曉怡的身上添了一件粉綠的背心,而這抹綠穿梭在盛苑落葉紛紛的秋景中,甚為顯眼,也因為落葉鋪了一地,掃也掃不完,她踩在上頭,沙沙有聲。

  「奇怪,去哪兒了?毛小孩!毛小孩?」唐曉怡都算不清自己從住進來至今喊了多少遍的「毛小孩」。

  盛苑佔地真的很大,亭台樓閣不算,彎彎曲曲的迴廊、環繞著中院及後花園的假山流水,這園林建築簡直像座迷宮!

  她不知道毛小孩也會搞自閉,她住進來的這些日子,東繞西繞好幾圈,就是找不到它,甚至以香噴噴、熱騰騰的食物引誘,她自己都口水直流了,也不見它出現,為此,她還特意走到竹林去,想說它比較習慣在那裡討食,但還是沒等到它!

  盛苑已經夠大了,要是毛小孩不止去了竹林,還偷偷跑到王府的其他地方,那她要找到它,就真的是不可能的任務了!

  基於上回已向王爺問過老虎的事,再加上近日茶莊的開張,見他進進出出盛苑,忙得不可開交,她哪好意思去跟他說:「我找不到毛小孩,你可不可以幫我找一下?」

  她不懂,它總要吃東西吧,可奇怪的是,廚房送來的食物都進到王爺的臥房,那些量看來也沒特別多,但負責收回盤子的奴僕也說了,有時候是吃光光的,有時候一口也沒吃,為此,元爺還曾跟他們說,有時他也會買外食喂它……

  真的是好「虎」命!難怪嘴巴那麼刁!

  她真的好想它,好想摸摸那毛茸茸的毛皮,但找不到它,她也沒轍,只能暫時將注意力全放到追風身上,反正毛小孩跟她都住在盛苑裡,她就不信永遠都碰不到它!

  此刻,她就站在馬廄前看著追風。

  「說來,爺真的有隱疾吧?不然,老夫人找的絕不可能是醜女,他怎麼都不要呢?!」她還是不改跟動物說話的習慣,只是追風跟毛小孩不一樣,追風雖然也有靈性,但脾氣比較好,看她的眼神很溫馴。

  「你知道嗎?小玉跟小雪說,大總管有令,要所有的奴僕都不許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就是我被調進來住的事,不然就要被攆出府去。」

  小玉跟小雪是兩個單純的丫頭,也是被許可進盛苑打掃的丫頭,因她要她們幫她找毛小孩,三個年紀相仿的人變得挺好,開始大聊八卦了。

  「小玉跟小雪說,杜大娘曾偷偷跟別人說,真不知道爺看上我什麼!他有看上我嗎?她們還說,爺不讓老夫人知道我住進來,是怕老夫人要爺將我納為通房,可爺被前王妃給傷了心、丟了臉,所以不想搞這些有的沒的……」

  她邊說邊輕拍拍馬背,再去拿了一桶清水,提過來讓追風喝。

  「小玉跟小雪說了很多很多,可是,我還是覺得爺那兒有問題,美女誰不愛呢?啊!忘了你聽不懂。」她尷尬的看著原本低頭喝水,突然抬頭的追風——

  「聽不懂什麼?」  

  季紹威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她杏眼圓睜,差點沒被嚇破膽!怎麼說人人到?!她吞咽了口口水,注意到追風又開始躁動起來,原來它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抬頭,而是主子來了!

  她吞了口口水,希望主子沒聽到她說什麼。她緩緩的轉過身,暗暗的吐了口長氣,還好,與她有點距離,她的話應該沒有很大聲吧?是吧?

  季紹威直勾勾地看著她,說來,他是佩服她的,她就是有辦法跟動物聊天,只是,他剛剛聽到的話……

  爺怎麼像毛小孩一樣的瞪著她?她又咽了口口水,「爺,終於有空了?」趕快打破此刻僵滯的氣氛,不然她因心虛有點腳軟。

  他沉沉的深吸口氣,仍無法自制的瞪著她,怎麼會有她這樣的人!四處跟她照顧的動物說他不能人道!若不是他自制力太足、太過理性,他肯定將她抓到床上試試,看他能不能……

  她突然瞪大眼,她看錯了嗎?主子的俊臉在瞬間漲紅,還飛快的轉身避開她的視線?!

  他肯定是瘋了!怎麼會有那麼齷齪的想法?!季紹威的心緒一陣激蕩,不自在的紅了臉,暗暗吐息後,才回頭看著正側著頭、蹙眉看著自己的唐曉怡,「開始說吧,你打算怎麼做?」

  她眨了眨眼,連忙回神,示意他再靠近柵欄一點,果然,追風又開始踢腳,她連忙上前,輕撫馬兒的頭,讓它安定下來。

  這讓他頗驚訝,追風有靈性,喜好也很分明,不太愛讓陌生人接觸,但對唐曉怡竟然這麼溫馴。

  也許是看到他臉上的詫異,她喜不自勝的道:「爺這陣子很忙,有時候我也不必備爺的三餐,所以幾乎把時間都耗在追風這裡,它對我已經很熟悉了。」其實,還有一半的時間花在找毛小孩上,但跟他說,又不能請他幫忙找。

  他明白的點頭。

  「所以我發現,追風對爺的反應是恐懼,這自然就影響到爺與它的相處,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幫助爺跟它傳遞感情?」

  「傳遞感情?」他不懂。

  她笑了,「沒錯,以眼對視,眼神是很重要的,要不具威脅性,追風才能不畏懼,所以,爺要做到的是主動靠近、主動撫摸、主動說話,在這些主動中,眼神都要注視著馬兒,不需言語的傳遞,以堅定的眼神告訴它,你絕對不會傷害它的。」

  她一臉認真的說著。

  「你怎麼會有這些想法?」方法很奇特,前所未聞。

  她有些不知所措,怎麼回答?獸醫要面對的就是各種動物,但又不可能熟悉各種動物,以貓狗而言,就有不同品種、習性,能練就的功夫就是以眼神、動作讓它們知道,她是帶著善意而來。

  「其實、其實我——我曾經——呃,在老家有匹老馬。」她只能胡說八道。

  「我以為你八歲就因飢荒被賣離家鄉。」他說得直接。

  她瞪大了眼,「爺怎麼知道?」

  還不是她在他是老虎時,一再碎念的說著被販賣又轉賣的辛酸。

  「我現在就試試你說的方法。」他刻意忽略她的問題。

  她想再問,但又想著,主子要是又問她怎麼懂馬的問題,這不是自找麻煩了?

  兩個人各有心思也各有想隱瞞的事,就刻意忽略彼此的問題。

  季紹威依她所言,接近躁進不安的追風,試著與它的眼神對上,但那並不容易,對一匹顯然想暴衝的馬,一下仰頭嘶鳴,一下子又煩躁轉圈,搞得他無力,唐曉怡更是滿頭大汗。

  「追風,看清楚,他是你的主人啊。」

  「追風,沒事的,我在這裡。」

  好幾回,她急著想更靠近追風,卻讓季紹威給拉住,「你這樣太危險了。」

  誰知他拉她的力量太大,她現在整個人偎在他的懷抱裡。「爺——」

  他也意識到兩人太過親密,連忙放開她,「抱歉。」

  她低著頭,「沒、沒事。」才怪!她開始發春了嗎?!怎麼覺得讓主子從後環抱的感覺超級好,有點像她抱住毛小孩的感覺,溫暖又舒服……

  糟糕的是,季紹威也有同樣感覺,他得握緊雙拳,才能制止自己將她再攬入懷中,見她低垂的臉頰染著紅暈,更讓他心跳加速……

  「……成為嗜血惡獸……呼呼……失去至愛……終將……呼……呼……難容於世、至死方休!」

  杜丌臨死前的詛咒一閃而過腦海,所有萌芽的情深意動乍然止步。

  「今天就到此為止。」他突然轉身就走。

  她愣了一下,連忙抬頭,急著叫道:「爺,我建議爺天天找個固定時間試試,與動物培養感情真的一點都不難,就是真誠相待,它會感受到的。」

  他停下腳步,頭也沒回的道:「我知道了。」

  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冷漠?她不懂。

  接下來的日子,讓她更是不懂了。

  季紹威變得很疏遠,她知道他忙,但他去茶莊跟茶樓的時間明明減少了,在書房的時間變多了,卻指示沒有他的允許,臥房、浴池與書房她都不可以擅入。

  那三個地方成了禁區中的禁區,她強烈懷疑她遍尋不著的毛小孩就窩在那裡。

  但她是奴才,盡自己本份就好。

  於是,他在練功房練功時,她拿走他脫下的外袍,表示「要讓追風再次習慣他的氣味」後,她帶著外袍到馬廄,將衣袍在手上展開後,站在柵欄前當人形招牌兩個時辰。

  一開始馬兒願意接近她,但在感受到季紹威的氣味後,還是會焦慮踢腳,但一天天過去,時間一久,再加上王爺也的確在每日一早,就過來馬廄與追風相處一個時辰,追風的確不如一開始畏懼,甚至能安靜的接受他的靠近。

  對此變化,元志邦是又驚又喜,「沒想到她真的有兩把刷子!」

  盛苑亭台內,季紹威勾起嘴角一笑,「她說追風與我曾經是生命共同體,也許是某些原因讓它不安,只要讓它明白我還是當時與它出生入死的夥伴,它就會重新接納我了。」

  「生命共同體?!這話聽著新鮮但很貼切,她怎麼會這麼說?」元志邦喝了口茶,不可思議的笑著搖頭。

  季紹威也覺得她身上似乎帶著秘密,不然,怎麼會說出不少奇怪的話語?!

  但他要忙的事太多,分身乏術,暫時撥不出時間去深究——抑或是,他不敢深究,怕苦苦壓抑的情愫失控,再也回不了頭!

  季紹威的確是忙碌的。

  要應付母親百折不撓的催婚動作、要與追風培養感情、要練功,還有,一如他先前所擔心的,茶樓跟茶莊新開幕,有太多人是為了想看他而來,在確定他不會出現在店內後,即使提供的茶品、茶點都維持一貫水準,人潮銳減是不爭的事實。

  管事與帳房對一下子少掉大半的生意也很不安,他得思索如何將生意再拉起來。

  為此,他還要元志邦去找來幾家平日有交情且經營多年的老字號,聽聽別人的經營之道。

  因為盛苑難得有生面孔進出,再加上,小雪跟小玉就像呂燕一樣,是兩個包打聽,唐曉怡終於明白對她愈來愈疏離的主子到底在忙什麼。

  「聽說,茶莊現在的生意跟新開張時差了快一半。」小雪說。

  「王爺痩了點,真的太忙太累了。」小玉說。

  小雪跟小玉都長得圓潤可愛,性子直率大膽又忠誠,才讓她們得以進出盛苑,她們看過毛小孩,也很老實說:「老虎神出鬼沒的,有時候很久都沒見到呢。」

  但她想死它了!天天在盛苑找上一輪,叫個幾十聲成了例行公事。

  雖然找不到它,但她想幫它主人的忙。

  他是她的恩人,就算他這段日子很機車,她做的菜小雪能送進禁區,但她卻不成,差在哪兒呢?她就是不懂!

  他還是天天一早就去看追風,她也站在一旁隨侍,只是他很沉默,就算她刻意聊天,他也只是靜靜的撫摸追風,不發一語。

  她不懂,一定要這麼陰陽怪氣嗎?唉!

  不過,有些事她想幫,但小雪跟小玉沒那個能耐讓她接近主子,好好說說話。

  於是這一天,她在主子書房外徘徊許久,總算看到元志邦從書房裡出來。

  元志邦看看她,再回頭看看書房,就讓沒大沒小的唐曉怡給拉到不遠的亭台內坐下。

  「元爺,王爺討厭我嗎?」

  還真是開門見山!他搖搖頭,「沒有,只是爺最近又忙又煩罷了。」

  「我可以幫忙。」這段日子,她腦袋想的全是有關茶跟做生意的事。

  怎麼幫?他看著這段日子好好養著,終於養胖了點,整個人愈發亮眼的小丫頭,雖然主子什麼都沒說,但他們情同兄弟,知道主子刻意不讓她接近,就是有鬼!爺肯定是察覺自己對她的感情了。

  瞧元爺看著自己不說話,她抿抿唇,「元爺以前跟我聊了很多爺的事,不也是希望我能多幫幫爺,讓他不會感到那麼辛苦、那麼孤獨嗎?」

  他眼睛瞬間一亮,她懂得!這丫頭果然聰慧,難怪他家那丫頭,老念著想來看她,但主子正在情感中掙扎,他怎麼可能帶呂燕來,讓主子看他們有多恩愛?

  「元爺,你可不可以開口說些什麼,別像爺一樣,變得異常沉默啊!」她很無奈,忍不住抗議。

  他笑笑點頭,「好,你想說什麼?」

  「我想知道,茶莊裡的茶葉是自產還是外買的?生意不好,東西好壞是關鍵。」

  她一開口便一針見血的直搗問題重心,他覺得主子實在不該將她推得遠遠的,這慧黠的丫頭好像不只對動物有兩把刷子而已。

  他開始跟她娓娓道來主子為何會開茶莊及茶樓的始末——

  大約五十年前,季家第三代的太祖爺在一次戰役上受重傷,被緊急送到離戰地近百里的鄉鎮養傷,這次的死裡逃生,讓他驚覺季家一代代男丁幾乎戰死沙場,若某一代男丁雕零,留下的女眷又該如何生存?

  恰巧他待的那個鄉鎮以種茶聞名,茶山遍布,太祖爺傷好後,就在那裡買了茶山、設了茶廠,找了一個可信賴但因戰傷殘的老副將來全權處理茶行的大小事,每年的盈餘及帳冊都會派人送來都城。

  該鄉鎮雖以茶聞名,但畢竟地處偏鄉,來客不多,茶山的茶園廣闊,老副將在那裡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夫妻兩人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堆積如山的茶葉也不知往哪兒銷。

  所以,主子與太祖爺有了同樣的想法,想找個開源的方法時,就想到可以將該地茶葉運到熱鬧的都城銷售,再兼開茶樓經營,一舉兩得。

  爺的腦袋真不錯,難怪是沙場上的常勝軍,唐曉怡在心裡讚賞,不過,她看著元志邦老實道:「做生意人脈一定要廣,不管是達官貴人、富商巨賈甚至是平民百姓,都是客源,但爺在人際這方面鮮少與人互動,是辛苦些。」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一個小廚娘怎麼會懂這麼多?」

  這有很難嗎?現代的電視劇、電影多多少少都會演到商場風雲,尤其偶像劇,多的是富二代、富三代在生意場上你來我往的決策劇碼……

  「呃——在廚房煮東西,也得外出買食材,多多少少聽到些有的沒的,聽久了也懂的,所諝久病成良醫,我聽久了生意經,也能懂一些些。」她邊說邊冒冷汗。

  元志邦看著她,決定了,不聽主子的,他突然起身,拉著她就往書房跑去。

  「做什麼?元爺?」她腿短,他跑太快了!

  唐曉怡從不知道元志邦是個急驚風,一把將她拉進書房後,就嘰嘰喳喳的將她剛剛跟他說的話,轉述給坐在書桌後方的季紹威聽。

  季紹威蹙眉看著她,顯然也驚訝於她對生意這方面也有涉獵,「你很懂茶?」

  「沒有,我不懂茶。」她忙搖頭,但又擔心他把她趕出去,連忙又說:「但我聽很多。」

  他注視著她良久,再看了元志邦一眼,就見他興致勃勃的開口,「給她喝口茶,看她有什麼想法?」

  不待主子說好,元志邦就主動走到一旁,動手泡茶。

  唐曉怡這才注意到書桌旁多添了一隻方桌,上面有茶具、茶葉,還有用爐火溫著的熱壺,而且那隻壺看起來就很名貴,價值不菲。

  「那是紫砂壺,而茶注重的是泡出來的氣韻、滋味及茶湯的顏色,入喉即甜潤生津,才能謂之好茶。」季紹威注意到她的目光,主動開口。

  她朝他微微一笑,「聽來就很好喝。」

  望著久違的笑臉,他有些失神,他知道自己刻意的疏離令她困惑,但不離她遠一點,就怕管不了自己悸動的心。

  兩人四目相對,她的臉開始發燙,但卻不太想移開視線,至於原因……嗯,腦袋有點混沌,她鴕鳥的不太想正視這個問題。

  「好了,喝吧。」

  煞風景的聲音一起,兩人同時移開目光,端著濃郁好茶的元志邦才慢半拍的發現自己打斷了含情脈脈的兩人,頓覺懊惱。

  她臉兒燙燙的接過冒煙的茶杯,小小口吹了吹,輕啜一口,眼睛一亮,「好好喝,還有股特別的香味呢。」

  元志邦搖頭,「就這樣?那我太高看你了。」

  季紹威也啜了一口,看著臉更紅的唐曉怡,「沒關係的。」

  她慢慢的喝,慢慢的感受,但她真的不是品茗高手,也不想裝高手,不過她卻想到了一件事,「這茶是紫砂壺沖泡的,但不是每個買茶的人都有這樣的茶壺吧?或者,店裡也可兼賣這種壺,大量買進,價格平實點,畢竟最重要是茶葉的銷量。」

  她想了一下,將茶杯放到桌上,「或者可以花點時間找類似的茶器,讓平民百姓買得起的,當然,除此之外也可以想想,東西的包裝,」她注意到放在桌上的茶葉盒子挺普通的,「若用好一點的瓷器來盛裝,平時能當擺飾品,拿出來泡茶時,眼睛看精美瓷器是一種享受,喝入口更是一種享受,有好的東西也要會推銷,才能帶起買氣。」

  她說得頭頭是道,一說完,才發現靜悄悄的。

  季紹威看著她,元志邦更是瞪著她,她才發現自己好像說太多了……

  「強,太強了!」元志邦簡直像發現新大陸般朝她上上下下打量起來。

  季紹威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不可思議。

  「還說不懂茶,你根本懂透了!」元志邦用力拍手起來。

  她懂茶?沒有吧,但喝茶可以去油解膩,還有抗氧化的茶多酚,可以延緩老化,更可以調節脂肪的代謝,可以減肥……這些當然都是看電視廣告來的,但這種現代化的名詞怎麼跟古代人說?

  她的「推銷」一詞似乎點醒了季紹威,他微微一笑,「除了包裝外,茶樹品種、產地、春茶、冬茶、季節不同、採摘時葉子的老嫩不同、加工方法的不同,口感都有差異,或許也可以從這些方面來分別推銷。」

  「對了,爺,咱們打勝仗回來,皇上不是也有將皇室送禮的貢茶賞賜下來,要是茶莊內上等的好茶,也能上貢到宮裡成為貢茶,那價格就水漲船高了。」元志邦也跟著醒過來,腦筋轉了轉。

  「可是,儘管老山茶區茶樹連綿,茶農亦按時採收,但今年氣候不佳,那裡的管事還提及,若這邊生意極好,也許得跟其他茶商收購散茶,」季紹威搖搖頭,「當貢茶是大事,若無法準時交貨,反倒惹禍上身,與皇室交易,太多規矩,不碰也罷。」

  元志邦想了想,點點頭,「真是可惜,老山茶區所產的茶氣獨具,清香回甘,還有天然的蜜香味——」

  這時,一直在旁安靜看著兩人交談的唐曉怡忍不住開口,「那就要依等級分開販售,物以稀為貴,別浪費這點推銷法。」

  兩人再次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你真是——不同凡響。」這是元志邦終於吐出的一句話。

  季紹威則以眼神讚賞,她有著比其他女子都要聰明的腦袋,不,甚至比他都還要聰明,反應更是快,要他如何不對她動情?

  她笑意盈盈,她還可以更不同凡響呢,如果這裡有手機,求求谷歌大神,怎麼經營、如何推銷,滑滑手指頭,萬事皆知!

  總之,這一天,季紹威的刻意疏離結束,禁區也取消了,唐曉怡總算又能自由進出書房、臥房,至於浴池,她很好奇,但是始終沒機會也沒勇氣跨進去。

  因為唐曉怡的建言,季紹威也指示元志邦及幾名重要管事去進行推銷的相關事宜,而唐曉怡也很勤勞,在取得季紹威的同意後,寫了一張長長的採購清單,讓天天負責出外採買王府三餐食材的僕人替她順道買回來。

     接著,她就窩在盛苑的小廚房裡,再拿出由開陽茶莊帶回來的茶葉,以茶入菜,氣味更顯不同,她還做了茶梅當零嘴,酸甜酸甜,透著茶香,吃再多也不膩。

  這些以茶入味的佳肴,她一道道的送到盛苑的廳堂,讓季紹威跟元志邦試菜。

  她看著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心裡很得意。

  但季紹威注意到的是她紅通通的雙手。

  時序已入冬,從廚房走到這裡也有一小段距離,再加上她得碰水煮食,雙手老是凍得紅紅的,他注意到後,就差管事交給她可隨身暖手的手爐。

  「不是給了你暖手的手爐?」

  她點點頭,「煮東西拿那玩意兒怎麼做事?何況這裡熱呼呼的,馬上就暖手了。」因廳堂內有燒地龍,她邊說邊習慣性的脫掉保暖的外袍,再坐下來,搓了搓冰涼的手。

  元志邦看了主子緊蹙的眉頭,主子心疼了呢,不過,他的目光又回到桌上,「看來你很懂得吃,也很會廚藝,這一道道都有茶香味呢。」

  「是,我也很愛吃,我承認。」她俏皮的吐吐舌頭。

  因為她現在的身分不只是小廚娘,還能進到書房與他們議事,所以季紹威也恩准她可以在廳堂與他們同桌吃飯。

  每一樣都是她用心煮的,令人垂涎三尺,她在吃的時候,雖然也顧點形象,但每一樣一定都要吃一些。

  「你煮的每一樣都很好吃。」元志邦邊說邊夾菜入口,吃得唇齒留香,難怪主子那麼愛。

  她莞爾一笑,「我在廚房裡待了那麼多年,能做的就是做菜,告老還鄉的老廚娘將她最擅長的料理教我,還說,只要掌握住烹調的精髓,色香味絕不是問題。」

  季紹威拿起碗筷,靜靜地品嚐,一道道都相當可口。

  她偷偷地看他,見他嘴角含笑,吃得津津有味,她唇一彎,也拿起碗筷夾了道菜輕輕咀嚼,咦——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放下碗筷,「你們先吃,我少拿一樣了!」

  她起身就往門口跑,一拉開廳門,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涼空氣時,才想到身上的衣著無法禦寒,「啊,披風!」她腳步一停,直覺轉身,沒想到這一轉,竟迎面撞向季紹威的胸膛,「噢!」有沒有那麼硬啊!

  「你沒事吧?」他想也沒想地揉揉她撞疼了的頭,而她柔軟的身子還貼靠在他身上,在她搖頭時,乍見這近在咫尺的胸膛,她才慢半拍的想到她還——她緩緩的抬頭看他,一顆心怦怦狂跳。

  沒想到,他也正看著她,眼神是那麼的專注及溫柔,讓她差點忘了要呼吸。

  「我、我……」

  「快穿上,會著涼的。」他說,黑眸裡的溫柔幾乎要讓她的心融化了。

  她臉紅通通的,「好、好。」

  她結結巴巴地拿了他手上的披風,緊張的穿上後,就轉身往門外衝去,廳堂外的院落,大樹已光禿禿的,也不見花卉,寒風陣陣的,冷死人了。

  但她的心卻是暖烘烘的,還覺得眼前這蕭瑟灰濛的冬景美極了?!冷卻一點!不對,冷靜一點,她好像愛上爺了……

  她不知道的是,廳堂內的季紹威,看著她咚咚咚跑開的身影直至不見,才轉身走回桌前,嘴角微揚的坐下。

  元志邦笑容滿面,但他很聰明,沒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11:40 AM 編輯

【第七章】

  季紹威跟元志邦沒想到,她少拿的那一樣是……一鍋蛋?

  「試試,又簡單又好吃。」

  唐曉怡一臉期待地看向季紹威,忍不住臉紅心跳,但她在往返的這一路上,已經自我催眠,主子愛不得、不能愛,也愛不到……

  她深吸一口氣,再看著擱在桌上冒著煙的茶葉蛋,「聞到沒?茶香味濃吧,蛋殼略呈裂痕,蛋才能入味。」

  她以湯勺各夾一顆給兩人,奴婢當慣了,她手也巧,雖然蛋很燙,但她用筷子一剝一拉,就將蛋與蛋殼分離,交給兩人品嚐。

  一見他們吃上一口就面露驚喜,她笑開了,「很好吃吧,我看過茶樓的菜式,多是糕餅類,雖然有甜有鹹,但對不愛吃糕餅的人,就可以配些滷味跟茶葉蛋。」

  季紹威聽了覺得極有道理,點了點頭,但元志邦有意見,「茶樓賣茶葉蛋,內用時得剝殼沾手,配茶也有點怪吧?」

  她笑了笑,「其實我想的是讓客人外帶,煮個幾鍋,熱騰騰的,尤其這會兒入冬了,天氣寒冷,買了兩顆放在口袋內,走在街上多保暖。」就像暖暖包。

  「這你也想得出來。」元志邦瞪大了眼,覺得好笑。

  「不止呢,肚子餓時就剝來吃,吃不完,在這麼涼的天氣也不會壞,帶在身上,什麼時候餓了,都可以剝來吃。」她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這點子好!」元志邦先是拍手叫好,但下一秒又皺眉,「但街上多的是挑擔子賣茶葉蛋的。」

  「但他們用的茶葉肯定不是太好,我們自製的茶葉蛋用自己的茶葉烹煮,茶香足夠,買的人帶著走,香味四溢,讓人聞了也想買來吃,屆時,我們強調是用茶莊的茶葉來熬煮的才會這麼香,這不是既免錢又可以讓更多人知道嗎?」她說。

  元志邦忍不住的拍手讚歎,「天啊,實在太暴殄天物了,爺,咱們為了開店找來多少人才,沒想到捨近求遠,她就是個可造之才!」

  「不不不,我只是會說,不會做,」她可沒忘記自己是穿越來的,萬一光芒太露,哪天被當成妖怪看怎麼辦?還是低調再低調地躲在盛苑發聲就好了。

  「也許你可以試試。」季紹威對她也有信心。

  「不不,我是個認識不了幾個大字的丫頭啊,雖然老廚娘教了我很多,我也自學了一些,但我喜歡簡單的生活。」不是她沒志氣,而是樹大招風,當小丫頭比較不會惹事。

  他定定的看著她,「好吧,有什麼想法,你可以來找我說,或者你決定讓自己試試,也可以跟我說,我會安排的。」

  元志邦也朝她笑著,「我看你有與生倶來的生意頭腦,只可惜欠栽培。」

  「可以吃了嗎?欠栽培的丫頭餓了呢。」

  她這一說,三人都笑了。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被栽培,她只喜歡她提點時,季紹威那沒說什麼,但絕對讚賞的眼神。

  何況,能跟他同桌吃飯,她已經覺得非常幸福了。

  季紹威邊吃,卻忍不住在她低頭大快朵頤時,投以一個溫柔的眼神。

  他何其幸運?有她絞盡腦汁的為他思索經營之道,對她的情動也愈來愈難壓抑,他沉淪的心一再吶喊著要為愛屈服,他甚至開始替自己找藉口,找出任何可以愛她的理由。

  像是,他的確失去摯愛,他的前妻,但唐曉怡與張玉弦的個性截然不同,或許這也會造就不同的結果……

  總之,在自欺欺人下,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很美好。

  但日子過得太美好會遭天妒,不久後,他還是無法自制的變身為虎。

  「天啊,毛小孩,你總算出現了!」

  這一天,一大清早,唐曉怡才從廚房裡備妥早膳要端去給主子,老虎就出現在眼前。

  「我想死你了!想死了!」她放下手上的漆盤,彎下身,雙手抱著老虎,再熱情地摸摸它毛茸茸的毛。

  元志邦瞠目結舌地站在一旁,因為是第一回看到她跟老虎相處的模樣,所以呆了、傻了。

  直到發現那雙琥珀色的虎眼掃向他,他連忙回神,「爺臨時有事,出一趟遠門,大概個把月才會回來,呃——爺交代了,你負責老虎的三餐,那早膳就讓它吃吧。」

  「爺出遠門要一個月?」

  她臉上的失望那麼明顯,季紹威其實很高興,但對變成虎的自己又感到沮喪,這樣的日子到底何時才能結束?

  「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爺——老虎就麻煩你照顧了。」元志邦不得不先走,他很擔心,爺一旦變老虎就會想得更多,動情的心怕是又要退回原點了。

  唐曉怡則覺得自己好糟糕,居然已經開始想念主子了!不行、不行,不是催眠自己了嗎!

  她將早膳端回廚房內,老虎也跟了進來,雖然她知道老虎不怕冷,她身上的衣袍也穿得多,但沒必要在外吹風受涼。

  瞧它很快就吃完了,於是她很快地又炒了兩道菜才餵飽它,整理一下廚房後,她揉揉它的毛,「這陣子你都躲在哪裡?怎麼都沒看到你?你有什麼秘密基地,讓我知道好不好?」  

  想太多。他趴著看她。

  「小氣!」她收拾莫名低落的心情,振作起來,「看到你,我才想到我有多想念養寵物的美好時光,那時候,都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她眼睛突然一亮。

  養寵物?什麼指令?他不懂。

  「你讓爺養那麼久,溝通能力一定非比尋常,這一點我能確定,我們畢竟相處了一段日子,雖然有一陣子不見,但應該還有默契的,是吧?」

  直覺就不是好事!季紹威沒理她,每每剛變身時,就有點憂鬱,很多進行中的事都被迫中斷,而他一點也不喜歡無法掌控的感覺。

  他心情欠佳,她卻興致勃勃的問:「毛小孩,你可以坐下、趴下,來,握手,右手、左手……不懂嗎?」

  當他是什麼了?!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你這樣不行,我很開心看到你,你配合一下,不行嗎?」她又說。

  他其實很喜歡她看到他時的眼神,那是開心,是真的很開心能見到他,而且他也很喜歡她對著他吐苦水、發洩,那是一種被依賴、被需要,有著存在的價值感。

  但一段日子沒見,她膽子竟變大了!

  他看著她四處找了找,拿了張廢紙弄成個圓球。

  「來,我丟,你咬回來給我。」

  他會蠢到去配合她?它是虎不是狗!

  「怎麼這麼不給面子?」不管她怎麼丟,它連看也不看一眼,她只好拿起紙球自個兒上下丟著玩,怎麼辦?沒有主子在的盛苑,她怎麼連點力氣都沒了,還找毛小孩玩起幼稚遊戲,她應該再花點心思想想什麼能幫主子的……

  「可惡,出遠門也沒提,我就這麼不值得被告知嗎?」她嘆口氣,像出氣似的,將紙球用力扔到字紙簍去,「你是啊,你不過就是個丫頭嘛。」

  什麼都自己說,笨蛋!他又瞪她一眼。

  她吐了口長氣,再坐到它身邊,輕撫它毛茸茸的毛,「算了,別把心思放在爺身上了,好不容易才見到你,是不是?其實,有好幾回我都想跟爺說,我想看看你,但他真的很忙,不過——」她揉揉它的肚子,突然很認真的坐正,看著它,「很奇怪的是,爺會莫名其其妙跟我說一些有關你的嗜好,毛小孩,你到底是怎麼跟爺溝通的?超神的。」

  什麼叫超神的?他抬起頭來看她,還真不懂。

  「唉,我有很多事都想不透,有些事我只跟你說過的,像是我愛吃的菜、奴僕的福利……」她邊說邊看看左邊、右邊,甚至樑柱上,古代不可能有針孔攝影機,但有所謂的輕功,難道是爺派人潛伏在四周,偷聽她跟毛小孩的對話,再轉述給爺聽?

  肯定是!像電視、電影演的一樣,到處都有什麼來去無影的暗衛,還是什麼耳目,要真是那樣的話——

  她輕咳兩聲,再笑咪咪的看著毛小孩,「你應該不曾看過飢荒的場景吧,放眼看過去,就是人骨痩如柴,連土地都貧瘠,種不出一粒米來,所以即使只是一塊硬到咬不動的小饅頭,也會非常珍惜,一小口一小口咬著,覺得很甜很好吃……」

  她怎麼能說得這麼開心?光想到那個情景,他就替她感到難過。

  但它不知道的是,她開心的是接下來她要說的話,「所以啊,你要真能替我傳話給爺,我真的很想說,府裡一天浪費的食材實在很多,煮給主子們的飯菜也太多,吃不完的剩菜,下人礙於規定不能撿來吃,但這世上有多少人正挨餓啊……很餓、很餓喔。」

  她幹啥愈說愈大聲,還一再加強語氣地重複是怎樣?他困惑的看著她。

  應該聽到了吧?等爺回來,要真有人跟他提這事,屆時,她就能確定真有什麼暗衛或耳目了。

  她滿足地將目光再放回毛小孩身上,它已經站起身來要往外走,顯然不想待在小廚房裡。

  她也站起身來,看著它,它真的是一隻很漂亮的公老虎,豐盈的毛皮、筋肉起伏,隨著它的走動,優雅又有氣勢的步伐,更將它身為萬獸之王的自信表露無遺。

  對了!太久沒看到它,她差點給忘了,她一直惦記著一件事啊。

  「毛小孩,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快跑上前。

  這丫頭瘋了嗎?竟然在他全身摸來摸去,粗糙的小手撫著他的頭、前肢,逐漸溜下他的胸腹,再來回的往他敏感的後腿內側下去,一陣難言的酥麻感湧上……

  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身體似乎起了不該有的亢奮反應,想也沒想的就起身往後退,避開某個較敏感的特殊部位,但她沒察覺,「等一下。」她還是很認真的邊摸毛皮邊瞪大眼睛注意尋找。

  有了!終於找到了!「毛小孩,你身上的一些小傷痕可能長了毛沒有很明顯,但這個——」她輕撫著它背上的彎刀型疤,「這個疤真不小啊,只是剛好沿著背脊下的筋肉線條,你又老愛往側面趴下,若沒這麼仔細看,還真的不清楚。」只是,怎麼有點印象,這傷痕好像在哪兒見過?

  那個刀傷是那一夜——他心頭一緊,突然快步跑開。

  「喂!你——毛小孩,做人不能太現實,要懂得感恩,身為萬獸之王的老虎也是一樣的,哪有吃飽就跑的?」她在它身後大叫。

  但毛小孩一下子就消失在她的視線。

  也在這一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然後,她發現毛小孩搞自閉了,吃飯時才會出現,其他時間,若它不讓她看到,她是一定找不到它的,她不禁想到前一陣子同樣瞥扭的主子,真的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虎。

  還好,追風不適用那一句話,主子不在,她怕它忘了主子的氣味,仍然天天拿了主子的披風或被褥去跟它相處。

  有時候,毛小孩也會過來,追風從一開始會微微不安,但時間一久,毛小孩靠近,追風竟也可以平靜的對視,一馬一虎,大眼對大眼的畫面,讓她覺得超好笑,但也覺得有些難過,她很想念主子,一個月過去了,他還沒回來。

  然後,又一個月過去了……

  正月裡,大雪紛飛,天氣冷颼颼的,將都城過年的氣氛硬是減了好幾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開陽茶莊跟茶樓的生意與寒冷的氣溫相反,隨著茶葉的新包裝、以茶入菜的鹹食推出,生意漸入佳境。

  但元志邦不怎麼開心,主子這一次變身的時間太長了,按理,他該恢復人形了才是。

  老夫人思兒心切,天天盯著他問,主子何時回來?

  「爺到外地找茶,當地因大雪封路,得等融雪了、路通了,才能回來。」他只能隨便編話,能瞞多久算多久。

  在他身前,就躺著化身為虎的主子,他正在跟主子報告其他事。

  「還有一件事,老夫人知道唐曉怡的存在了,我忙不過來,請她跟我跑一下瓷壺商那裡,剛好讓出外的老夫人碰到。」元志邦說著,見它搖頭,他又說:「沒錯,老夫人問了一堆話,因為她身上穿的不是王府奴僕一貫的冬裝,爺另外購置給她的大氅太昂貴了,老夫人一看就發覺爺對她是不一樣的。

  「負責打掃這裡的小雪跟小玉也被抓去問話了,她們來跟我告罪,說她們不是故意的,但老夫人問,她們不敢隱瞞,也不敢跟唐曉怡說,她們告訴了老夫人所有的事。」

  他無言,但心裡明白,之後的盛苑不會像現在如此平靜了。

  「還有,世子妃這個過年也沒回娘家,老夫人說了,她為了追回世子爺,一路追到江南,還砸重金請了不少江湖人士去教訓接近世子爺的妓女,事情鬧得頗大,可以想見,她一回到都城,有得爺忙了……」

  他頭痛。

  「原來元爺在這裡——咦?毛小孩也在。」

  唐曉怡走進書房,先是看到元志邦,才看到躺臥在鋪著厚厚毛毯上的毛小孩。

  「有事?」元志邦問。

  她搖搖頭,坐在毛小孩旁邊,爺不在太久了,她對什麼事都感到意興闌珊,雖然也有跟著元志邦處理主子交代的一些事,但就是不來勁。

  「你不去外頭走走,感受過年氣氛?」元志邦又問。

  她又搖搖頭,「外頭好冷。」

  這個冬天真的特別冷,好在毛小孩這陣子沒玩失蹤遊戲,平時,在下雪又結冰的日子,它就像個會移動的天然暖爐,她在盛苑與廚房進出時,被風雪凍得全身發冷,它還會站在前頭替她遮擋風雪,很有義氣。 

  「那我回去一下再過來,呃——呂燕在家等我,還是,你要來?」他能讀懂老虎的眼神,他不要她那麼孤單。

  「不用了,我有毛小孩,你們兩人好好團圓。」她可不想去當電燈炮。

  「那我回去吃個飯就回來。」元志邦看看她,再看看老虎,先行離開了。

  「只有我們兩個啊,呃,不是,我剛剛去看過追風了,它那裡跟這裡一樣,都有暖爐,我還讓它聞了爺的外袍……」她邊說邊依偎著它躺下來,開始說些它主子的不是。

  「你說爺是不是出門太久了?這大過年的,他怎麼可以不在,這是團圓的日子,雖然這家裡的氣氛的確不怎麼溫馨,聽小雪跟小玉說,老夫人無心過年,爺不在,她叨念著又老了一歲,季家香火還是沒個影兒,她們還聽到,季語欣那個刁蠻大千金散盡家財,結識一大堆江湖人,還派了人回來跟老夫人要錢……」

  書房裡的暖爐其實很溫暖,但她卻靠它愈來愈近,手更是肆無忌憚地摸著它的毛皮,撫著、順著,嘴裡咕噥著,緩緩的合眼睡了。

  他靜靜的凝睇著就這麼大剌剌靠著自己睡的唐曉怡,他好想、好想抱她,這一次變身的時間太久,他不會變不回人了吧?

  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元志邦再度走進書房,看著一人一虎依偎,他忍住笑意的看著老虎,「爺不必負責任嗎?」這也算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同睡!

  他只是瞪他一眼,再看著窩在他身邊的唐曉怡,即使在睡夢中,她的手仍似有似無的輕輕撫弄他的皮毛,不得不承認,真的滿舒服的。

  元志邦也看出來了,忍不住手癢癢的想去感受一下,但爺的眸光馬上一射。

  只有她可以。

  「是,是。」一個男人摸一個男人的確不太像話,即使爺現在是虎身,「爺可曾想過,她不怕老虎,或許之後知道爺會變老虎,也不會怕爺?」他很小聲的問。

  他沒有那麼樂觀,雖然她真的很不一樣,但他真不想看到她臉上出現害怕的神情,甚至以「妖怪」來叫他。

  她再怎麼喜歡老虎,也不會喜歡由人變身的虎吧?那是個難以跨越的鴻溝,尋常人無法接受的事實,於是過去的自欺欺人,一旦變回虎身,也難以自欺了。

  慶幸的是,在元宵過後,他再度化為人形。

*             *             *

  春寒料峭,積雪仍深,天氣一樣極凍。

  但唐曉怡在聽到主子回府的消息後,也不知道自己在開心什麼,馬上穿著保暖的棉袍,踩著積雪的白色小徑,吐著白煙兒直奔小廚房,硬是煮個湯圓要給爺喝。

  當她粉臉凍得紅紅,喜孜孜的端著湯圓放到主子面前時,甭說季紹威眉頭攏緊了,連元志邦也開口,「你白忙了,爺不吃甜食的。」

  「不會啊,爺跟毛——老虎的口味一致,你聽過老虎吃甜食嗎?雖然,它就只吃了一顆。」

  什麼?元志邦難以置信的看向主子,然後,奇跡發生,他拿了湯匙,還真的吃了一顆後,看著笑盈盈的唐曉怡,「我有些事要私下跟志邦談。」

  「是。」她笑得開心,端了湯圓走出去。

  終於回來了!主子一襲鑲著毛皮的刺繡黑袍,看來俊美無比,只是好像瘦了點,對了,她得好好準備一些他喜歡吃的菜。

  季紹威看著她腳步輕盈的走出門外,不自覺勾起嘴角一笑,她真的很高興他回來。

  但元志邦一見書房的門關上,他可迫不及待的問了,「真的假的?爺真吃甜湯圓?!不管是虎,還是剛剛?」不能說他反應太大,他們兩人可說是一起長大的,從他有記憶以來,主子從不吃湯圓的。

  季紹威拿了帳本翻開,一邊說:「她一直說那是吃平安的,一直碎碎念,我不吃她好像不會停止。」

  而且,那湯圓像顆小豆丁,一吞就入口,在他吃下後,她竟然朝他的臉親了一下,雖然輕輕的,但他就是感覺到了,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地笑了。

  「有發生什麼好事嗎?」元志邦覺得某人笑得好開心。

  他臉色一整,「沒事,坐下吧,雖然有些事我清楚,但有些事得要再說……」

  於是,元志邦只能哀怨的說起這兩個多月,茶莊跟茶樓裡較細瑣的事。

  不意外的,趙秀妍得到兒子回來的消息後,就算畏虎,還是急急地到來。

  但這一回,她不像過去催兒子婚事時,那麼急著說話,而是笑咪咪的看著兒子。

  元志邦心裡有數,先行退開離去。

  「曉怡呢?她不在嗎?」趙秀妍四處瞧了瞧,可惜了,她以為會看到什麼恩愛的畫面,畢竟,她可將小雪跟小玉叫到跟前,好好的問過一遍,包括兒子為了唐曉怡暴怒,找了老大夫來看杖刑的傷等等,她才知道王府裡發生那麼多的事,她全被蒙在鼓裡。

  「在廚房忙吧。」他說。

  「威兒,娘不會再逼你相看什麼千金姑娘,娘不貪心,你喜歡府裡的丫頭,就放心在一起,過去的事娘也不會問,只希望,再過不久能有個金孫可以抱就好了。」趙秀妍真的不貪心,雖然唐曉怡是個丫頭,但她問過了大總管,她很乖、很認份,也不曾與一些男奴僕有什麼特別接觸,是個清白自律的好丫頭。

  何況兒子能看上眼的,也不會是個差的,所以能快快有孫子可抱,她就滿足了。

  雖然知道兒子有很多事要忙,可是她就想看看兒子跟唐曉怡相處時是什麼模樣,畢竟兒子天生自製,太過規矩,過去跟玉弦在一起時,也不見兩人多麼熱絡,只是以禮相待,如尋常夫妻……

  季紹威對母親的坐定不動也很無奈,不管明示、暗示他要忙的事極多,母親仍笑說:「過年呢,語欣又不在……」

  說來母親也是寂寞,他便沒多說,讓母親留在書房。

  兩、三個時辰後,唐曉怡過來敲門,「午膳時間到了——呃,老夫人好。」

  她開了門,沒想到老夫人也在裡面,但她朝外看了看,平時隨侍她的兩名丫頭也沒看到。

  「我讓她們回家過年,後天才會回來。」趙秀妍雖是被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但她是善良聰敏的,只是當了娘後變得會碎念。

  「老夫人人真好。」

  她沒什麼機會跟老夫人相處,但在王府八年,從沒聽過哪個奴僕批評過她,只說,她也是佛心來著的主上,但不太管府裡的事,不久前在瓷壺商前碰到面,老夫人回府後將與自己同行的元志邦叫去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後來老夫人再見到她,臉上的笑容可比冬陽還燦爛呢。

  趙秀妍看著這清秀可人的丫頭,上回在路上見到,就覺得很得她的緣,今兒一看更喜歡了,「是你很好,我聽說府裡有些新制還是你跟爺提的。」那是她叫小雪跟小玉來問話時知道的。

  她忙搖頭,「沒有,是爺體恤下人才下的指示,曉怡什麼也沒說。」

  「呵呵呵,誰說的都不重要,過去的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她笑咪咪的看著兒子。

  「娘,一起留下來用膳吧。」季紹威連忙移開話題。

  她一愣,「好啊,可是杜大娘也有準備……」

  「派個人去說就好。」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看了站在一旁的唐曉怡一眼,明白她為何那日在跟老虎說話時,要一再強調「浪費、挨餓」,他微微一笑——

  兒子對唐曉怡笑了,而且是打從心底的笑,趙秀妍也不禁對著唐曉怡一笑。

  唐曉怡看著母子都對她笑,雖然有點搞不清楚為什麼,但她也很禮貌的回以一笑,「那我端菜到廳堂,順便請人去跟杜大娘說一聲。」

  她行個禮,轉身就走,卻正好看到元志邦偷偷對她擠眉弄眼,也不知在暗示什麼。

  「今日,娘與我及志邦一起用膳,杜大娘那邊的餐食也不可能溫到晚膳食用,晚上肯定再煮新的,間接形成浪費,同理,有時我在外忙碌,來不及回來用餐,但這裡也已備好餐食——」季紹威說到這裡,注意到走到門口的唐曉怡突然站定,他微微一笑,「我在想,是否從今而後,將我們用不完或沒有食用的剩食派幾名奴僕到王府後門,救濟一些吃不飽的窮人?」

  「好啊,只要那些人不嫌棄,當然沒問題。」趙秀妍笑得合不攏嘴。

  元志邦注意到唐曉怡還站在門口不動,「曉怡,不是要將菜端去大廳,怎麼還站在那兒?」 

     她連忙轉回身,「是,馬上去,呃——馬上去。」她詫異的目光對上目光含笑的季紹威,又尷尬的轉身跑出去。

  怎麼回事?真的有暗衛嗎,不然主子怎麼會知道?絕不可能是毛小孩說的!

  不管怎樣,總是好事一件,她開心不已。

  接著,她走到盛苑大門,看到小雪,連忙請她去跟杜大娘說一聲老夫人要在盛苑用餐一事後,便將飯菜端到溫暖的廳堂。

  季家這一頓晚來的團圓飯,雖然主子跟老夫人都不介意她坐下一起用,但她還是婉拒了,她可沒忘記自己的身分。

  倒是元志邦說出老夫人的心聲,「爺身邊少一個紅粉知己,老夫人要你坐下一起用餐,你還不懂?」

  她懂也要裝不懂好嗎?她會害羞、會不自在。

  所以她還是堅持到廚房去吃,順道去喂毛小孩,但怎麼找也找不到它,再回到廳堂時,桌上杯盤狼藉,大多菜色都掃光了,她看了也覺得開心。

  「真沒想到,你的廚藝這麼好,我今兒可多吃了不少。」趙秀妍不吝讚美,表情和藹的問著兒子,「威兒你說是不是?」

  他點點頭,眼裡有著明顯的讚賞。

  她粉頰一紅,注意到元志邦又在擠眉弄眼,她沒理他,看著主子跟老夫人道:「爺跟老夫人過獎了,我會的全是鳳廚娘教的,她注重食物鮮嫩,擅長清燴及川煮,口味較溫和,杜大娘以紅燒見長,蒸煮較多,味道濃厚也比較鹹,但也是好吃的。」她說得中肯,也不想有任何話傳到杜大娘耳裡。

  「原來如此。」趙秀妍愈看她是愈滿意,握著她的手又說了一大堆話。

  「娘有午後小憩的習慣,我送娘回房。」季紹威明白不送走母親,母親是有可能說上一整天的。

  於是,季紹威跟著母親離開,元志邦看著收拾桌面的唐曉怡,「我怎麼覺得再過不久,我得改口喊你——」

  「元爺莫要亂說,我就是丫頭。」她羞紅著臉打斷他的話,讓元志邦笑著走人。

  唉,旁人猛敲邊鼓有什麼用?主子什麼表示也沒有啊!她收拾完桌面,回到廚房,備了毛小孩愛吃的料理,但一整天下來,還是等不到它。

  一連幾天後,她忍不住跟主子提,「我找不到老虎,爺知道它在哪兒嗎?」

  「志邦有在喂它,你不必忙了。」他說。

  她再去找元志邦,「你什麼時候喂老虎?通知我一聲好不好,我找不到它。」

  「呃,它很有個性,我準備了它不見得吃,時間也不定的。」元志邦也答得含糊。

  日復一日,唐曉怡還是習慣找毛小孩,但她也注意到主子跟元爺在回答有關毛小孩的問題時,總是簡短跟含糊,讓她不時的跟追風抱怨,「你說奇怪不奇怪?毛小孩在,爺不在,爺在,毛小孩就不在,怎麼回事?」唉,她頭都要昏了。

  還好,還有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定王府的後門設了個駐點,讓一些窮困的老百姓可以來享受一頓好的餐食,這事主子還讓她參與,點名由她主導,讓她儼然成了奴僕中的小小管事一枚。

  所以她會在發放食物時,在旁觀看著,若遇到臉皮薄的貧困人家,她會主動用油紙包了飯菜,直接塞給他們。

  這些貼心舉止,趙秀妍也看在眼裡,想想,她天天在王府裡,獨居一個院落,吃齋念佛,也沒想過這事兒。

  「不必額外花錢布施,就能幫幫這些天天都來排隊等著放飯的百姓,雖然也有不少乞丐前來乞食,但就像你說的,為善最樂,真的很好。」她笑笑的拍拍唐曉怡的手。

  唐曉怡的黑白明眸裡也有藏不住的笑意,雖然有時發放的量不足,但吃不完的食物得以妥善的被食用,很好,真的很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12:24 PM 編輯

【第八章】

  雪漸漸融了,春天的景緻更加鮮明,樹上冒出的嫩綠新芽、爭妍鬥豔的繽紛花卉迎著春陽搖曳。

  季紹威在唐曉怡的建議下,開始牽著追風走一段路,再試著上馬背,慢慢地讓它感覺到他不會傷害它,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像在馴服一匹野生駿馬般,重新取得它的信任,他也親自餵食、親自為它刷毛梳洗,人與馬的相處漸入佳境,近日來,追風看到他時,還像他被詛咒前一樣,開心的靠近他。

  真不可思議!這一日,季紹威甚至可以騎上追風,在都城近郊策馬奔馳一趟回到盛苑,他仍有種作夢的感覺。

  他微笑地看著在馬廄內休息的追風,忍不住伸手輕撫馬鬃,再回頭看著也感動地看著他的唐曉怡,「這事你功勞最大,我有賞,你想要什麼?」

  她眼睛陡地一亮,「求什麼都行嗎?」

  「求什麼?當王妃?瞧你眼睛發亮的。」

  在一旁的元志邦馬上接話,這麼長的日子相處下來,他真的挺喜歡她的,他也發現她有兩面,在外,面對其他奴僕時,她沉靜話少,可一旦只有他和主子兩人,她那雙眼眸就慧黠靈動起來,當然話也多了。

  「王妃?!我、我、我哪有那麼大的志向——不是,那麼貪婪,我根本還沒想到要什麼。」唐曉怡整個人糗到不行,她困窘的看向季紹威,卻發現他正凝睇著她,也因為他看她的表情太過專注,讓她更加羞澀,整個臉都紅透了。

  「哇,你臉紅得要冒煙了!」元志邦又忍不住促狹的說。

  「不要再捉弄她了。」季紹威開口。

  元志邦看著她因困窘而燒紅的臉蛋,再看著主子臉上的笑意,他饒富興味的道:「爺,那你也不要讓她傷腦筋了,你不是早想好怎麼犒賞她了?就是讓她跟在你身邊,在外頭跑嘛!」

  她詫異的看著主子,「真的?」

  季紹威微微頷首,「你是個人才,把你困在這裡太浪費,不過,還是要尊重你的意願。」

  她能說不嗎?瞧主子那雙溫柔黑眸,即使心裡有個聲音要她記得她是穿越來的,過得愈低調愈好,但她就是不爭氣,輕聲的說了句,「我願意。」

  接下來的日子,季紹威讓她跟進跟出的談生意,也因為在外就得顧及門面,所以在小雪跟小玉的仔細打扮下,唐曉怡淡掃蛾眉多添了抹動人的美麗,站在衣冠楚楚的季紹威身邊,還意外的登對,像對郎才女貌的儷人。

  王府上下,見老夫人待唐曉怡親切和藹,又見主子將她帶進帶出,元爺還會跟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喊「未來的姨娘」,每個人都相信她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唐曉怡也知道這事,畢竟她沒架子,小雪跟小玉又像麻雀,總會逮到機會來跟她嘰嚼喳喳的說。

  但她不想貪心,她現在很忙,忙得很開心,最大的原因是她可以在主子身邊,她知道自己沒救了,她愛上主子了,看著他在商事上的歷練雖嫌不足,但他很願意學,反應也極快,像她才提點,「只在都城開茶行,店鋪稍嫌不足,可以鋪貨到其他地區,市場才會大。」

  他會立即派人去查哪幾個城市的茶銷售量比較大,著手開設新據點。

  原本不擅交際的他,開始實行「禮多人不怪」的商場應對,對一些有往來的合作商鋪或是下大單的客人,遇上生日喜喪等事,也會以自家茶品送禮或紅白包來聊表心意,長期下來,茶樓跟茶莊的生意確實比剛開幕時更好了。

  要說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太累了,他天天都忙到三更半夜。

  身為丫頭的她當然也是從早到晚跟著他來回忙碌,常常累癱了,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著。

  再醒過來時,她身上必披掛了件袍服,就像現在——

  書房的燭火仍亮著,季紹威坐在另一邊,沒在看帳,好像在看書?

  她仍在桌上側趴著,趁機偷看他俊帥的臉龐,也注意到他的黑眸透著孤寂。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所以益發的讓她感到不捨,陪在他身邊的日子不算短,卻能感受到這個男人有多壓抑……

  就拿她的事來說吧,她知道很多人,包括老夫人在內,都以為他們私下可能有什麼親密關係,但從來都沒有。

  她不能說自己是失望的,偶而她會有種錯覺,主子是喜歡她的,像是前些日子,有一名世子爺似是看上了她,還旁敲側擊想跟主要了她。

  沒想到——

  「她是我府裡的人。」季紹威這麼說。  

  就這麼一句話,然後呢?她當時還呆呆的看著他。

  沒有了,這不是廢話嗎!每個人都知道她是定南王府的人,但沒人敢跟驍勇善戰的他這麼說,倒是那位世子爺曖昧一笑,「看來你家的爺對你有意,你就好好侍候吧。」

  怎麼侍候?當時的她只能尷尬點頭。

  本以為,那位世子爺走了,主子會跟她說些什麼,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

  總之,事後證明,她就是想太多,他對她沒那種心思。

  想到這裡,她莫名地感到失落、惆悵與寂莫,她在這個時空註定只會一個人了,因為,她愛的人不愛她……

  思緒乍停,她的視線仍凝睇著主子卻恍惚失神。

  也在此時,季紹威的目光從書本移到她臉上。

  她臉上的落寞那麼明顯,是想到什麼了?事實上,他也曾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說不上來的孤寂,這令他感到不捨……他很想將她擁入懷裡,讓她知道她身邊還有他,只是——他陡地握拳,看著桌上攤開的書,上面的每一個字都猶若針在刺心,制止他的情動,讓他只能苦苦壓抑。

  該死的詛咒!他陡地站起身來。

  她因這個動作楞了一下,抬起頭看他,是她眼花嗎?怎麼覺得他眼裡有怒火?

  「去睡吧。」他說,眼裡的火花早已隱藏。

  她直覺的搖搖頭。

  「你剛剛在想什麼?」他想問的其實是,為何她看起來那麼落寞?

  「沒有,只是發呆。」她想說的是,他為什麼不能愛她?

  發呆?他微微一楞,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累了就回房睡。」

  他再度坐下,目光回到書上。

  她站起身,捨不得拿下披在身上的外袍,這有他的味道啊。

  她披著衣袍走到他身邊,這才注意到他看的書很特別,「解咒的書?」她壓根沒想到他也會看這種奇怪的事。

  「只是看看。」他不自覺的希望她能多了解他,那麼,會不會有那麼一天,當她知道他的秘密後,不會排斥他,而是接受他?

  但,一旦她主動擁抱了,他可有勇氣接受?

  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一個「不」字,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

  季紹威,沒想到你這麼懦弱!他在心中嘲諷自己。

  書房內,靜悄悄的。

  在書桌一隅有一茶几,上方有一小小爐火,溫著一壺好茶,唐曉怡放下外袍,起身替季紹威斟杯茶,再走到他對面坐下,靜靜陪伴。

  寧靜夜,氣氛溫馨,但不知怎麼的,空氣中就飄散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不久,春雨落下,嘩啦啦的下了整夜。

  季紹威跟唐曉怡的情事不見進展,偏偏在春暖花開的這一天,季語欣跟潘世軒回到定南王府,而且,就是來吵架要錢的。

  「哥、娘!你們都不知道他把我的臉都丟盡了……」季語欣在王府大廳就開始細說丈夫替喜花樓一個妖嬈風騷的大美人贖身,再金屋藏嬌,怕她去鬧事,還帶了侍衛鎮守,就是不讓她進去。

  「我擋得了她嗎?岳母、大哥,你們評評理,男人三妻四妾她不允,我在外面找個女人快活她也擋,還花錢叫了幾名凶神惡煞的江湖人士,差點沒把我打廢了!」潘世軒怒火也不小。

  這對夫妻像是說好的,一連幾天在王府內白吃白住,每一天都能說一段很類似的對話,只是對象從喜花樓變成百花樓再變成紅花院……

  重點總在最後的結語,「哥、娘,為了把世軒從那個狐狸精手中抓回來,我的錢都讓那些江湖人士拿光了。」季語欣說。

  「大哥、岳母,連我世子府的錢,也讓語欣全拿去雇請那些江湖人,我世子府奴才們的薪餉都發不出來了,你們不該給一些嗎?」潘世軒這麼說。

  要錢要的這麼不要臉,讓季紹威氣得臉上鐵青,說白了,一分錢也不給,但他不給,兩人纏著老夫人要錢,偏偏她的錢早給女兒挖完了,吃的用的,季紹威沒讓她自個兒去買過,她深居簡出,手邊還真的沒什麼錢。

  「說真的,大小姐要是我的妹妹,我肯定掐死她!」小雪小小聲的說著,一手還在掃地。

  「老夫人過去太縱容,大小姐又養尊處優,才有那麼大的小姐脾氣。」擦窗子的小玉也不敢大聲,即使她們身在禁區的盛苑。

  套句現代話,季語欣就是有公主病!唐曉怡坐在一旁,搖搖頭。

  她這一搖頭,兩人同時將目光移到她身上,小雪忍不住說:「說也奇怪,從大小姐跟世子爺來到府裡的那一天開始,爺怎麼要你待在盛苑就好,連後門發放剩食的事也不用了?」

  唐曉怡搖頭,她也不知道,但她猜想,一定是她過去跟毛小孩說潘世軒是個色胚的事,被暗衛聽到說給主子聽了,所以怕她遇到潘世軒,乾脆讓她窩在禁區。

  可是,他一定不知道這幾日,老夫人被大小姐纏得頭疼沒胃口,今兒一早就派人到這裡,要她在午膳時,煮個清淡爽口的粥品送過去。

  算算時間,粥熬好了,她不跨出禁區也不成,她輕咬下唇,應該不會那麼倒霉吧?冤家路窄……

  不,不會的,現在是大白天,就算遇到了,他敢對她怎麼樣?

  她想了想後,跟小雪及小玉揮揮手,就到廚房煮了一碗清淡爽口的薑絲魚肉粥,步出盛苑,走到竹林前,她忍不住的朝四周看了看,仍然不見毛小孩的身影。

  她輕嘆一聲,端著粥就往老夫人住的院落走去。

*             *             *

  臭娘們!說回來就可以討到錢,結果在這地方待幾天了?什麼也沒有!

  潘世軒邊走邊在心中咒罵,手上的酒瓶仰頭一喝,空了?!

  他火冒三丈的將酒瓶扔到地上,繼續往前方庭院走。

  要不是定南王府就是個金山銀山,季語欣還承諾會將討到的錢分一半給他,他根本懶得陪她回來小住,還得看丈母娘跟季紹威的臉色。

  他氣衝衝的走上迴廊,眼睛突然一亮,唐曉怡!他直覺的閃身躲到圓柱後方,再偷偷看著她,好久沒看到她了,沒想到才多久沒見,她出落得這麼美,身上的裙裝也不是奴僕的服飾,看來外傳她被季紹威看中的傳聞是真的了!

  桃腮杏眼,美極了,根本不輸他家那個河東獅、臭娘們。

  在她行經迴廊後,他小心的尾隨在後。

  唐曉怡步下階梯,往另一小徑走,驀地,一個強大的力量拉住了她,她嚇了一跳,哐啷一聲,手上的漆盤落地,粥品也倒了一地。

  但她無暇顧及,她馬上被強拉入一個懷抱,在她直覺要開口呼救時,一個大掌已經粗暴的摀住她的口鼻,她奮力掙扎,但那人的力氣很大,一路將她拖入隱密的假山後方,她只能朝摀住她口的手用力一咬——

  「噢!」潘世軒吃痛的放開她,再甩了下手。

  她很快的轉過身,喘著氣,同時也看清楚攻擊她的就是潘世軒,「是你!你想幹什麼?我要叫人了,你快讓開。」

  潘世軒刻意擋著去路,怎麼會讓?

  「你叫啊。」他一步步接近,笑得淫穢,在她退到假山壁時,他以雙手撐住她的左右兩方,將她困在自己懷裡。

  「好久不見了,有沒有想我?」他對她可一直很有興趣,才頻頻調戲。

  她臉色丕變,糟了,他身上有酒味!

  「怎麼不回答?說來明明是我先看上你的,但外傳季紹威與你相從甚密,怎麼樣?既然都嘗過翻雲覆雨的滋味了,再試試我的……」他邪魅的傾近。

  齷齪!「放手!」可惡,他醉了,力氣竟這麼大!

  「放手,來人啊,救命!放手!」她努力的掙扎,但她的力氣實在不敵這個色胚。

  他整個人貼靠向她,動作粗野的硬是將腿擠入她雙腿間,讓她感受他的亢奮。

  她想吐了!但他的手開始撕扯她的衣襟,她在掙扎中,髮釵落下,前襟被撕開,但她不忘大叫,「救命!救……」

  他沾染酒味的唇靠近,她急急閃避——

  「這是在做什麼!」

  唐曉怡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開心聽到季語欣的聲音,雖然下一秒,她就被潘世軒推倒在地,但她知道,沒事了!

  季語欣火冒三丈的瞪著死性不改的丈夫,再看著跌坐地上,披著一頭散髮,狼狽不堪的唐曉怡後,目光再回到丈夫身上,「你瘋了嗎?這裡是什麼地方!」  

        潘世軒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唐曉怡的叫聲不只將他妻子叫來,還有幾名奴僕丫鬟正瞪著他看,瞬間,酒意消去不少,他急急的撇清責任,「是她勾引我的。」

  「我想也是。」她恨恨的瞪著唐曉怡,即使心知肚明真相為何。

  唐曉怡在一名丫鬟的扶持下站起身來,一手揪著被撕開的衣襟,難掩怒氣的直視著她道:「世子爺是不是個色胚,大小姐你當妻子的比誰都清楚!就連白痴都能看得出來誰在非禮誰!」

  季語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竟敢說我是白痴!別忘了你是身分卑賤的奴婢,世軒要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拿什麼翹?什麼非禮?是我跟世軒說他可以要你,至少你比那些妓女要乾淨!」這後半段話,當然是氣話,但她就是見不得唐曉怡一副清高樣,搞不清楚自己只是個賤奴才。

  唐曉怡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是你允的?!」

  其他奴僕丫鬟們也不敢相信,一時之間,也都憤怒的看著她。

  這讓季語欣更為惱火,陡地拉高聲音,「幹什麼?反了嗎?誰才是主子?你們不過是我季家買來的奴才,連命都不值錢,讓她當通房還便宜了她!」

  聞言,潘世軒就喜孜孜的握著她的手,「你願意讓她當我的通房了?」

  騎虎難下,她說不准,不是自打嘴巴?「對,我這就去跟娘要了她!」哼,將她帶回家裡,看她怎麼整死這丫頭!

  其他奴僕們面面相覷,怎麼會這樣?唐曉怡不是爺的人嗎?他們都這樣以為的。

  「我不會去的!」唐曉怡突然開口。

  季語欣走了兩步,半瞇起黑眸,猝然又轉身的走到她面前,「你以為你是誰,我是王府的大小姐,我作主要你跟了世軒,我哥跟我娘都不可能為了你這卑賤的奴婢拒絕我。」

  這一點,唐曉怡還有自信,他們——至少,主子一定不會答應的,但她也受夠季語欣的驕蠻了,「一個嫁出去的人,三不五時就鬧著回娘家,前陣子沒回來,這裡總算清靜多了,但這次回來,依然只會吵、只會要錢,沒有一個女兒樣、沒個當人妹妹的樣子,也沒有一個主子樣,當然,更沒有個妻子樣,見丈夫調戲丫頭還一味護短……」

  「你敢教訓我!」季語欣惱羞成怒的怒叫,一把拉起衣袖就要摑她一記耳光,但她高舉的手猛地被人扣住。

  「該死的,是哪個賤奴……」她怒罵的聲音突然消失。

  扣住她手的是季紹威,而她從沒看過他有這樣的眼神,陰狠無情,像要一掌殺了她似的,「哥——」

  季紹威甩開她的手,黑眸裡的冷芒令她嚇得腿一軟,直接跌坐地上。

  他快步走到唐曉怡身前,見她披頭散髮、臉色慘白,一手抓著被撕裂的前襟,心一陣揪痛,他強忍著不捨的情緒開口,「還好嗎?」

  她一直很堅強的,自始至終,連一滴眼淚都沒落下,但他這一聲,竟輕易的就將她的眼淚逼出來,她眼眶一紅,哽咽的道:「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看著她淚水滴落,他的心都痛了!他陡地轉身,走到一直不敢看他的潘世軒面前,半瞇起黑眸瞠視著他。

  一見他眸中憤怒的戾氣,潘世軒嚇得往後一步,還因為太緊張,踉蹌的往後仰,狼狽的跌坐在地上,還是甫站起身來的季語欣大膽上前,將丈夫扶起來。

  但下一秒,季紹威突然出拳揮向潘世軒,力道之大,將潘世軒整個人打飛,

  「砰」地一聲,撞到假山牆再跌下來,立刻鼻青臉腫,痛得他唉聲叫疼。

  「哥,你幹什麼?!」季語欣朝哥哥怒叫一聲,但在對上他那陰狠冷漠的俊顏時,頓時咽下還想冒火的話。

  此時誰也不敢說話,尤其是在場的奴僕丫鬟們,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主子的臉色這麼可怕,氣氛凝結到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唐曉怡看到他為自己出了氣,眼淚反而掉得更凶,她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脆弱。

  季紹威看到她淚如雨下,心揪得更痛,他不發一語,走上前去,突然彎身將她橫抱起來。

  唐曉怡瞬間落在他寬闊又溫暖的懷中,驚愕地眨眨淚眼,「爺——」

  但他沒看她,只是繃著一張俊顏抱著她就往盛苑的方向走。

  「哥——」季語欣覺得顏面盡失,驕蠻性子還是讓她忍不住大叫。

  他腳步一停,冷聲道:「馬上離開王府,還有,一年只准你回府一次。」

  她窒了窒,「哥竟然只要那賤婢不要兄妹情。」

  「別逼我動手打你。」他頭也不回的道,但聲音更加冷漠。

  她氣得尖叫,「為什麼?她只是貪圖咱們季家的榮華富貴,她是惺惺作態,她是裝模作樣,她……」

  「而你只是潑出去的水!」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就算忍受不了她的驕蠻脾氣,也不曾說出如此絕情話的兄長,而且他始終背對著自己說話,這到底算什麼?然後她突然看到母親站在幾名奴僕後方,顯然大家看傻了眼,沒注意到她也被驚動過來。

  季紹威人高馬大,一眼就看到憂心忡忡的母親,但他還是繼續說:「給你半個時辰收拾行李離開,只要被我看到你還留在府裡,我會毫不客氣的將你跟你丈夫轟出去。」丟下這句話,他定定地看著皺眉的母親一眼後,抱著靜靜窩在懷裡的唐曉怡離去。

  季語欣氣得咬牙切齒,但她又不敢說出反駁的話,在季紹威的身影消失後,她才氣呼呼地推開那些沒長眼的下人,看著母親道:「娘怎麼也不幫幫我?」

  這時候,許多奴僕才注意到老夫人也在呢。

  趙秀妍輕嘆一聲,「聽你哥的話吧。」

  「娘,你怎麼也——」她氣到淚水潸然而下。

  趙秀妍搖搖頭,再以厭惡的眼神看向一旁狼狽的潘世軒,「他做的事,娘也無法苟同,何況他下手的對象還是你哥中意的姑娘。」

  「姑娘?!她只是個賤婢!」季語欣尖酸的咒罵。

  趙秀妍難得的臉色一凝,「她替你哥做了多少事,別說娘,其他人也都看在眼裡,辛苦不在話下,」她愈說愈生氣,因為女兒就是一張不受教的臉,下巴還揚得老高,「反觀你呢?嫁出的女兒老往家裡來不說,動不動就買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全由府裡帳房支付,娘的錢也全給你了。」

  「娘,我就算是嫁出去,也還是你的女兒啊。」她怒斥。

  「所以,就能理直氣壯的坐享其成嗎?」趙秀妍也惱了。

  她頓時語塞,但心裡覺得委屈透了。

  趙秀妍嘆息一聲,「你哥說對了,我疼你根本是在害你,你回家吧,好好收斂脾氣,學學如何為人媳、為人妻。」

  「好好好,都我不對,我走!」她火冒三丈的走向還疼得將身體靠在假山牆面的潘世軒,他一張俊秀的臉已黑青一半、嘴角流血,她氣得握拳朝他怒叫,「還不走?還不夠丟人嗎?!」

  潘世軒撇撇嘴角,但想靠一己之力走動還真不行,季紹威那一拳打得真狠,他腳也在跌下時拐到了,「過來扶我,我腳痛。」

  「你們看戲啊?不會去幫忙!」季語欣氣哭了,她身邊的人都是飯桶。

  奴才們看向趙秀妍,似乎也為了要不要幫忙而不知所措,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他們還真的想袖手旁觀,一點也不想幫這個不要臉的色胚。

  「去幫忙扶著。」趙秀妍終於不忍的開了口。

  奴僕們只得幫忙扶著潘世軒出了府,再上馬車,與氣呼呼的大小姐一起離開。

  他們由衷希望,這一對老是唾罵他們、跋扈又囂張的夫妻,一年真的只見一次面就好。

*             *             *

  季紹威抱著唐曉怡回到盛苑的房間,將她放在柔軟的床榻上。

  說來,她是備受禮遇的,這間房美輪美奐,有個小花廳,一排珠簾後方,有一張紅木嵌螺鈿的大床,四周的家飾更是精雕細琢。

  他在床榻邊坐下,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凝睇,伸出手輕輕的拭去她仍留在頰上的熱淚,黑眸裡有著深濃的歉意、不捨,以及一種再也無法隱藏的濃烈深情。

  她不覺屏住氣息,看著他的俊臉愈靠愈近,她感覺到灼熱的呼息拂上她的臉頰,接著,他微涼的唇碰觸到她的,她微微喘氣,他的唇舌溫柔探入,她瞬間被他的氣息籠罩,四周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但感官全鮮活了起來,她清楚感覺到他愈吻愈狂野、她嚶嚀喘息——  

        「砰」地一聲,房門突然被撞開。

  他飛快的放開她,見到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的小雪跟小玉,「你們照顧她。」

  他快步的越過兩人走出去。

  她粉臉羞紅,對小雪跟小玉笑得賊兮兮的笑臉,她只能傻笑,但心花朵朵放,他吻了她!他吻了她!

  「天啊,我們看到了!」小雪跟小玉臉紅紅的又叫又跳。

  「拜託,別說出去。」她不得不跟兩人雙手合十的拜託。

  她們很用力的點點頭,笑得合不攏嘴。

  但這麼好的事,她們怎麼守得住?不久後,王府內就傳出主子跟唐曉怡在一起的事,另外,下人們的一些好處,也不知是怎麼傳開來的,大家都說是唐曉怡給爺的建言,所以大家對她感激萬分外,更是一致的希望她很快的就能當主子的小妾,屆時,大家一定過得更好。

  何況,主子不可能一輩子不娶正室,城裡也有許多名媛千金對主子芳心暗許,萬一主子娶進來的是一個跟季語欣同樣驕蠻跋扈的千金女,大家的日子就難過了,若真的出現那樣的當家主母,至少還有事事為大家著想的姨娘啊。

  趙秀妍也耳聞奴僕間傳出兒子跟唐曉怡在一起一事,她是開心極了。

  她早看得出來兒子對唐曉怡是特別的,要真能湊成一對,她絕對是樂觀其成,但是先前催兒子找個妾或通房,引來兒子太大的反彈,這回,她選擇不插手,慢慢來。

  但她不忘對唐曉怡特別好,要下人熬安神湯給她喝,還找了織坊的繡娘到府替她量身訂作,裁製多件布料上等、繡功精細的衣裙。

  唐曉怡的確受驚不小,但她的心臟沒那麼弱,也沒被潘世軒佔便宜,倒是發生意外的好事,想到前幾天那個吻,她的心裡就甜甜的。

  但眼下,看著這一室剛讓人送過來的昂貴衣服外,還有一盒添購的珠寶首飾,她連忙搖頭婉拒,「老夫人,這些都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傻瓜,我對你好,也是希冀你對王爺好,替他生個娃兒就更好了。」趙秀妍可是抱孫心切。

  這話也說得太露骨了!她的一張粉臉頓時漲得紅通通的。

  站在一旁的小雪跟小玉更是替她開心,她們兩個現在可是負責侍候唐曉怡的丫頭,所以,在老夫人跟隨侍的丫鬟離開後,她們迫不及待地將唐曉怡拉到梳妝台前,不顧她的反對,替她細細打扮起來,一定要讓主子驚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12:50 PM 編輯

【第九章】

  當唐曉怡被打扮得像個開屏孔雀,被小雪跟小玉又推又拉的走到盛苑院落,要再往書房時,書房門突然開了,季紹威走出來,一看到她,眼裡閃過一道驚艷光芒。

  「爺好。」她不自在的一福,也不知在羞什麼!

  小雪跟小玉笑咪咪的向主子行禮,再爭相說著,「爺,曉怡很美吧,剛剛更美呢。」

  「就是,我們幫她戴了老夫人送的珠寶首飾,她全拿掉了,只留耳環。」

  唐曉怡尷尬的笑,「我覺得太多了,而且這身衣裙也太昂貴了,老夫人大手筆送我,但無功不受祿……」

  他微微一笑,「你做了很多,何況是我娘的好意,你就大方接受。」

  她只能點點頭。

  「而且,你這樣很好看。」他忍不住讚美。

  一雙映著光芒的黑白明眸,點上胭脂的粉潤櫻唇,半掩在烏潤秀髮下的耳上有一對瑩白的單珠耳環,再加上身上一襲粉藍色刺繡裙服,襯著她淡掃蛾眉粉白柔凈的臉頰,讓人看來份外的吸引人。

  唐曉怡很難不臉紅,但心裡著實開心,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情,她好像可以體會了。

  小雪跟小玉還在一旁擠眉弄眼、洋洋得意,但在主子看向她們時,她們急急行禮,再聰明的退下,讓兩人獨處。

  季紹威靜靜地看著唐曉怡,卻欲言又止,讓她莫名地緊張起來,事實上,從那個突如其來的吻之後,她一樣跟著他到處走,但並未出現第二個吻或第一個擁抱……

  突然間,他開口了,「你今天有客人。」天知道,他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夜深人靜時,讓他一再回憶並想回味的吻。

  她困惑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竟見到許久未見的呂燕朝他們走來,她看起來豐腴不少,元志邦還亦步亦趨的護著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還真好笑。

  呂燕也看到她了,下意識的就要跑向她,但馬上讓元志邦給拉住,還被狠狠的瞪了一眼。

  也或許跟元志邦混得太熟了,唐曉怡想也沒想的就道:「你為什麼要瞪呂燕!」

  「她不聽話。」他有些孩子氣的又瞪她一眼。

  呂燕卻笑了出來,「沒事嘛,對不起,我會小心,」她再看向還想為自已說話的唐曉怡,「我從元爺那裡知道你被世子爺欺侮後,一直急著要來看你,可元爺不讓我過來,因為——我有喜了,但大夫說有點不穩定,要臥床一陣子,現在好了,元爺才讓我來呢。」

  「太好了!太好了!」唐曉怡開心的擁抱她,這麼熱情,讓呂燕有點害羞。

  她笑看著呂燕,圓潤了些、也多了抹少婦的風韻,如今懷孕,臉上還有一種即將為人母的光芒,「你變得好美。」

  「你才變得更美。」呂燕馬上回答,她長了些肉,一張清秀的臉蛋仍然未施脂粉,但整個人會發光,就像是沐浴在幸福中的人。

  「我美,但也沒有你美。」她微笑的看著如芙蓉面的呂燕。

  「你們兩個,我跟爺還在這裡呢。」元志邦開玩笑的調侃起兩個互相稱讚起來的美人兒。

  呂燕羞紅了臉,就連唐曉怡也很尷尬,下意識的看向季紹威,卻正好對上他專注凝睇的眼眸,但她這一對上,他卻別開了臉。

  又來了!在上次那個意外之吻後,季紹威就開始跟她的眼神躲貓貓,讓她不禁懷疑,他難道後悔吻她?!

  也不對,有時候他來不及避開時,她清楚的看到他眼裡的深情及溫柔,所以,問題出在哪裡?難道是他身體有隱疾的事?

  季紹威若是知道她看著他的時候,在想著他無法人道一事,肯定會暴怒吧!

  但他想的仍是他的趁人之危,他的趁火打劫,他無法不對自己生氣,竟會在唐曉怡被潘世軒欺負後,毫無預警的吻了她!說來,他跟潘世軒又有什麼差別?!

  不、不同的是,他是深愛著她的,但也因為愛她,他是否更不該去招惹她?

  「成為嗜血惡獸……呼呼……失去摯愛……終將……呼……呼……難容於世、至死方休!」

  這句咒語時不時的浮現腦海,警告著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該跟她說清楚,他不能也不可以愛她,但每每見到她,他又說不出口。

  有時候,他真的很討厭自己這壓抑的性格,他無法放縱自己去愛卻又捨不得放手。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志邦,她們許久未見,讓她們好好聊聊。」

  唐曉怡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全盯在王爺身上,在對上呂燕意有所指的笑容時,更是紅透了臉頰。

  他與元志邦先離開,不忘吩咐下人為兩人擺上一桌甜點,再沏上一壺好茶。

  兩人坐在亭台內,笑意盈盈,老天爺對她們很好,如今不再是窩在廚房的小丫頭,還能在這裡喝茶吃點心聊心事。

  「曉怡,我看你當定爺的女人了,我剛剛有看到哦,雖然爺一下子就恢復自然的神態,但我從沒看到爺這麼認真、溫柔的看過任何女子。」呂燕真的很替好友開心。

  「我不知道。」

  唐曉怡心裡是很糾葛的,她不曾談過戀愛,但她知道她是喜歡主子的,不只是他英俊的高顏值,還有很多很多的優點,他是愛毛小孩的男人,他也愛家、孝順母親,他有責任感,他對她有恩,他也給了她很多很多的自由,他更信任她,願意傾聽,只是,他也還有無法釋懷的心結……

  「你還不知道?我都從元爺那裡知道了,」呂燕可興奮了,「有些奴僕看到你還給你行禮,包括過去老是欺壓你的杜大娘,見到你都來巴結,還笑咪咪的欠身喊了句,「未來的姨娘好!」」

  真是鹹魚大翻身!一個準姨娘,他們是用這樣的目光在看她的,唐曉怡也知道,只是,一個妾?

  也是,這是古代,門當戶對很重要,何況他還是戰功赫赫的王爺,她這個來自飢荒地帶的小丫頭怎麼撐得起王妃這稱號?  
  但她不在乎的,管他是納妾還是娶妃,對她這個現代人而言,她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季紹威愛她就夠了!

  所以,即使他無法人道,她也還是愛他,但為了顧及他的尊嚴,她不會主動求愛,她等著他敞開心房,告訴她他的隱疾,然後,她會很堅定的告訴他,不能行房沒關係,兩人在一起絕對有比性愛更值得在乎的事……

  不過,幾日後,急著抱孫的老夫人已等不及地主動約她到她房裡坐坐,喝些茶,聊些讓她臉紅心跳的事,迫得她不得不出賣某人的隱疾。

*             *             *

  下人們對唐曉怡的態度改變,就連季紹威都感覺到了,但她倒挺沉得住氣,一如過往,也沒有任何改變。

  說來,他是有點悶、有點火,但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惱火什麼,難道是在期待她能主動表現出什麼,讓他有勇氣去擁抱她。

  懦夫!愛得這麼糾葛,愛得這麼苦,根本不須什麼難容於世,至死方休的詛咒,眼下這種想愛又不能愛的苦楚,已經夠讓他心痛了!

  站在練功房的大院,他像要把一肚子的悶火、怨懟、怒氣宣洩似的,一拳一拳的朝木樁猛打,在初夏陽光下,一個時辰後,他已汗水淋漓。

  此時,唐曉怡端著涼飲過來,將茶盤放到一旁的茶几上,站著看他。

  主子每每來練功,總是打著赤膊,他胸肌糾結,線條極好,就連背肌也極為結實,此刻上半身布滿汗水,在璀璨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的小臉燙紅,這絕不是因為陽光,她可是站在陰涼處。

  可在現代,大街小巷都有男人的半裸廣告或公車廣告滿街跑,為何看到主子半裸,她就特別害羞?!一顆心還怦怦狂跳,超有感!

  季紹威也看到她了,他暫時中斷練拳,走向她,她連忙遞上毛巾,他隨意擦一下,就看向她備的茶,她趕忙拿過毛巾,再將涼茶遞給他,他接過手,以杯就口。

  她看著汗水從他額際滑落,看著他因喝茶而滾動的喉結,再看著汗水從他結實赤裸的胸肌滑落——她怎麼覺得口乾舌燥、猛咽起口水?

  慘了,該不會是昨晚老夫人找她說的那一段話在她腦袋裡發酵,害她像個發春的花痴吧!

  老夫人——糟糕!她想到出賣主子一事,雖然她希望老夫人別再給主子生子的壓力,但她突然感到後悔了,這麼私密的事,她實在不該多嘴。

  季紹威將茶杯遞給她,她遲遲沒接手,「曉怡?」

  她一愣,「是,我、我去忙了。」她回神接過茶杯,再放回茶几上,隨即端起茶盤往廚房走去。

  怎麼魂不守舍的?季紹威蹙眉看著她心事重重的背影。

  此時,一名奴僕快步過來,向他福身行禮,「爺,老夫人請爺去見她,說有要事相議。」

  季紹威點點頭,「跟老夫人說,我一會兒就過去。」

  他沐浴更衣後,前往母親所住的院落,母子小聊一段時間,就見季紹威鐵青著一張俊臉返回盛苑,端坐在廳堂,等著跟某人算帳!

  其間,元志邦還帶來兩本在外地買來的解咒書籍,但見主子表情有異,聰明的拱個手,也沒多說什麼就回家抱美人去。

  唐曉怡在廚房內忙碌一陣後,將晚膳送到廳堂,就覺得主子的表情有點不太好,她站在一旁,懸著一顆不安的心看著他。

  「昨晚,老夫人找你去說話。」

  她臉色一變,「是的,爺。」

  他緩緩瞇起眼,「老夫人說了什麼?」

  她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說我善良聰明,跟爺相處也很不錯,還有很多……但說到後來,就不好說了。」她不斷的猛咽口水,最後,乾脆低頭了。

  「什麼不好說?說!」他的眸中閃過一抹火花。

  她身子一僵,她哪敢說!

  她不敢說嗎?無妨,他已經從母親那裡聽到了——

  「娘跟曉怡說,你自從休妻後,不曾跟哪個姑娘特別親近,雖然曉怡是個丫頭,但娘不介意,只要她願意替你生個一兒半女,娘就保她一生的榮華富貴。」

  「她怎麼說?」

  他注意到母親欲言又止,一張臉還突然紅了。

  「娘——嗯,雖然我們是母子,可是有些話實在難以啟齒,但為了香火傳承,娘還是想問,」她鼓起勇氣的開了口,「威兒,你——你是不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隱疾,所以、所以,一直不願再談婚事?」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母親。

  她眼眶紅了,「你老實說沒關係,雖然娘也覺得不自在,但那丫頭說得對,這世上,如果連我這個當母親的都不能替你分擔這不能人道的痛苦,還有誰可以呢?」

  話一說完,她已哽咽的哭出聲來。

  他雙手陡地握拳,不敢相信他耳朵聽到的!

  「母親,請相信兒子沒有隱疾。」他隱忍著一肚子的熊熊怒火,在母親仍然半信半疑的淚眼下甩袖而去。

  所以現在,面對著膽敢無的放矢的唐曉怡,他真想一掌打死她,上回他化身為虎時,她就提過,對追風也說過,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愚蠢到去跟他母親說!

  有殺氣!她感到無形的怒火席捲而來,她下意識的連退好幾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到底是誰跟你說,我不能人道的?」他幾近咬牙切齒的問。

  「爺、爺怎麼知道的?難道老夫人……」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瞧他步步逼近,她忍不住後退,直到背抵住了牆,動彈不得。

  「你給我說清楚!」他額角青筋跳動,咬著牙,低頭靠近她,兩人間的距離只有咫尺。

  熊熊怒火拂面,可怕的壓迫感讓她不由自主的猛吞口水,「其、其實,人要勇、勇敢的面對自己的隱疾——唔!」

  她驚呼一聲,紅唇已被封緘。

  他要讓她知道她錯了,大錯特錯!他近乎掠奪的強吻,熱燙的身軀將她壓靠在牆上,胯下的亢奮緊貼,他要讓這該死的丫頭不敢再輕蔑他!

  她被吻到快沒氣了,他還將某個凸起物擠靠在她的雙腿之間……

  完了!是「那個」吧?!她喘息著,想大喊自己錯了,他是可以那個的男人。

  但她的嘴被封住,怎麼喊?

  一開始,怒火攻心的季紹威只想讓她知道他沒有「不行」,但他失控了,克制不住的情慾狂潮已往他的四肢百骸流竄。

  他停不了手,她是如此的甜美,再加上這段日子,苦苦壓抑的情感也已瀕臨潰堤,在情慾的浪潮下,如排山倒海般洶湧而出,他激狂索愛,但她在情慾上一直是個生手,穿越前是,穿越後也是,菜鳥級的她哪能抵抗他霸道的吻、狂野的愛撫,這由他一手主導的猖狂慾火,將她的理智燃燒殆盡,僅在轉化成女人的剎那,強烈的痛楚下讓她短暫尋回一點,但也只有片刻,便再度沉淪。

  他滿足的凝睇她深陷情慾的臉龐,聽著她低泣、呻吟,直到她因狂喜而哭叫後,他才允許自己得到釋放……

  唐曉怡是禍從口出!季紹威為了證明他不是無法行房,就將她吃乾抹凈了。

  而且,在證明了他不是不能而是不願後,也許是覺得吃一次跟吃兩次、三次都一樣,一連幾天下來,他倒是吃她吃得理直氣壯,還愈吃愈上癮。

  唐曉怡自認比較糟糕的是——她沒有拒絕、沒有掙扎。

  當然,她應該比古人更了解性慾這玩意兒,畢竟網路世界什麼都有,她雖沒經驗,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她隨手在網路上也看過不少,然而親自上陣,還是跟自己有感覺的男人翻雲覆雨,捫心自問,真的挺美好的!

  再想到昨晚,他看帳本看到一半,就在書房裡對她這樣又那樣,她的臉就漲紅發燙,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性情極度壓抑的男人在床笫間,會變得既癲狂又熱情,但她呢?被挑起情慾,意亂情迷,卻又百分百的配合他的節奏,讓他狠狠疼愛了一整晚,她會不會也太縱慾了?

  想到這裡,半夢半醒的唐曉怡突然回過神來,陡地睜開眼眸,再迅速的坐起身,看著這間寬敞豪華的寢房,上等檀香木的櫃子上擺放著一件件價值不菲的古董珍品。

  天啊,是真的!季紹威在書房跟她翻雲覆雨還不夠,後來還抱著她進到臥房,再大戰一回合,此刻,她都還裸著身呢!  
  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太陽這麼大?看來就像是正午或午後的陽光——糟了,她不會睡到中午吧?!

  在她驚慌失措要找衣服穿上時,房門也讓人輕輕地打開一個縫來。

  她連忙抓起被褥遮住自己半裸的身體,而小雪跟小玉已笑咪咪的奔至床前,煞有其事的福身行禮,「你醒了呀,唐姨娘。」

  她粉臉漲紅,「你們在胡說什麼?!」

  「我們說,現在可不止是日上三竿喔,連午膳剩食的發放都過了,你還沒起床呢。」小玉一臉賊笑。

  「就是,我說你當姨娘的日子不遠了,你肚子裡可能已經有娃了啊。」小雪開心的說。

  小玉也眉開眼笑的接著道:「還有啊,老夫人在發放剩食時沒見到你,還刻意叫奴僕去查你是跟著爺出門呢,還是在盛苑裡睡著。」

  聽到這裡,唐曉怡更囧,早在她被爺吃乾抹凈的隔天,她就讓老夫人給叫去,在確定主子那方面沒問題後,老夫人是謝天謝地,也謝謝她。

  這陣子更是天天往廟裡去,備三牲四果拜註生娘娘,要替爺求個小壯丁。

  「結果我還在睡!」真是丟臉死了!「爺怎麼沒叫我?」

  「爺不會叫的,他還交代不可以進來吵你。」

  「不止爺,連老夫人也有交代。」

  小雪跟小玉笑嘻嘻的又是一人一句。

  她糗得無言,顯然她成了王爺的女人已是全府皆知。

  「爺還有交代,你醒來要替你沐浴更衣呢。」

  兩個小丫頭也不管她說她要自個兒來,就推著她往浴池去,開開心心的侍候她洗澡。

  唐曉怡很不自在,她全身還有被主子狠狠吃過的吻痕,真是的,又不是狗狗佔地盤,還做記號呢,偏偏小雪跟小玉邊替她洗還邊說:「好多青青紫紫喔。」

  「難怪,爺還交代要抹藥呢,爺好粗魯喔……」

  羞死人了!唐曉怡臉上的酡紅使她原本就曬不黑的肌膚更顯紅嫩,讓兩個丫頭又是曖昧的笑說:「果然,被愛過的女人會更美耶!」

  片刻之後,唐曉怡才梳好妝著好衣,老夫人就在丫鬟的隨侍下過來了。

  她連忙欠身行禮,「老夫人。」

  「好好好。」趙秀妍笑咪咪的邊說邊看著她仍然平坦的腹部,再示意丫鬟讓她們將端來的飯菜及一碗補身藥湯全放桌上。

  「餓了吧?多吃點,我已經跟紹威說,你是個姑娘,沒必要跟他到茶莊或外頭做生意,所以你就在這裡,養好身子侍候他就好了。」

  唐曉怡只能尷尬點頭,老夫人是希望她乾脆都躺在床上,讓忙碌的主子能隨時上床播種,早早受孕吧。

  「對了,納妾的事,紹威說他自有主意,要我別多想,」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只要你做到三從四德、嫻淑恭良,替我季家生個娃兒,紹威還是沒有任作動作的話,我也會替你出頭,讓你當姨娘……」

  說到這裡,一名可以自由進出盛苑的奴僕突然走到門口,先向老夫人行個禮後,想了想,又對唐曉怡行個禮,這才看著老夫人,「大小姐又來了。」

  趙秀妍嘆氣,這個「又」代表的是女兒這幾天總在兒子不在家的時間進門,也不知是否派人在王府外察看,不然哪會避得那麼徹底?!

  「你吃吧,我先走了。」她朝唐曉怡溫柔一笑,即帶著丫鬟離開。

  「大小姐真敢,爺都說出那麼難聽的話了,她還敢天天來要錢。」小雪受不了的搖頭。

  「曉怡,你說爺也不知道嗎?」小玉好奇的問。

  她沒回答,只是坐下來吃飯,她肚子餓的咕嚕咕嚕叫呢。

  王爺怎麼會不知道,這府裡的大小事都有人跟他報告,只是,畢竟是親兄妹,錢又是老夫人給的,他總不能去質問母親吧?

  算了、算了,她不多想,錢也不是她的,看著眼前一桌飄散著誘人香味的好菜色,又見小雪跟小玉被誘得頻頻吸氣,「一起坐下來吃。」

  兩人彆扭不敢,但在她的堅持下,三人吃得好開心。

  真好,她有愛人,也有朋友,唯一不好的是,毛小孩失蹤好久啊!

  撇除毛小孩不談,唐曉怡的日子過得知足、快樂,幾近圓滿,對將成為季紹威的妾或通房,她是不在乎的,倒是他總會在忙碌之餘找時間耕耘播種,讓她充滿期待,希望能做人成功。

  她在這裡沒有親人、沒家人,要是能為深愛的男人生一個小娃兒,光想她就覺得好幸福。

  只是,有件事,她一直不知該不該向他開口問?

  此刻,兩人在氤氳水霧的浴池裡共洗鴛鴦浴,她舒服的貼靠著他,目光卻落在他的背肌上。

  他曾是主帥,在沙場征戰百回合,身上的傷疤真的不少,但引起她注意的是,後背肌上一個像彎月形的傷疤,這跟幾個月前,毛小孩在柴房內突然焦躁不安,她為了尋它,在窗前看到的那名裸男一樣,同個位置、同樣大的疤痕……

  但那名裸男怎麼可能是主子?那可是僕役院,來到王府八年,她也不曾聽過爺是暴露狂,再則,這段肌膚相親的日子,他也很正常,沒啥怪異舉止。

  那名裸男到底是誰?還是,根本是她眼花看錯?

  「想什麼?」

  季紹威溫柔凝睇,她看向他,他一頭黑髮如瀑,俊美非凡,但最重要的是,凡事壓抑的男人,神情上難得這麼慵懶愜意,她何必再添事端讓他煩惱?

  她微微一笑,「沒想什麼。」

  「我得去茶莊一趟,在蘭城分鋪的管事要送帳本過來。」他說。

  她點點頭,茶莊的分鋪愈設愈多,他也愈來愈忙碌,哪天她得教教他各司其職,別什麼都要管……

  兩人起身後,回到臥房,她像個妻子一樣替他梳髮著衣,再親了他的唇一下,就打算送他出門。

  「你今天就在家休息。」他淺淺笑說。

  「我又沒做什麼,怎麼老愛我在家休息。」她很無聊呢。

  老夫人天天要人燉補湯給她喝,說是助孕,還要王府上下走路要注意,絕不能碰到她一絲一毫,好像她已經懷孕了一般,她要是老是在盛苑休息,不真的讓外界以為她懷孕了!

  他揉揉她的髮,「我一早就太放肆了。」他又笑說。

  他還好意思說!一早就大玩激情,兩人才去浴池凈身,真的很不懂節制。她氣呼呼的瞪著他,殊不知這神態看在他眼中有多麼吸引人……

  但她倒是看出他眼中的灼熱,這眼神她可熟悉了,害她心跳亂了,一張粉臉又浮現兩團嫣紅,「不行,才剛洗完澡……」

  不行是她說的,季紹威就想要她,喜歡看著她在他身下嬌吟,看著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誘人的身軀上,看著她因深陷情慾而迷離的眼眸、泛紅的胴體……

  情慾下的她是如此的美麗。

  於是,又是一次激狂銷魂,季紹威見她睡了,再次凈身後才離去。

  至於唐曉怡是被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吵醒的,勉強的打著盹兒吃點東西又睡了,再醒時已經是下午,趁小雪跟小玉不在,她徑自到浴池沐浴,一個人洗感覺自在多了。

  只是,才穿妥衣服——

  「大小姐,請你別闖進去,大小姐——」

  「滾開!」

  季語欣怒不可遏的推開一路想阻擋她進盛苑的丫鬟,終於進到寢房,而映入眼簾的唐曉怡一身清爽氣息,穿著一襲白色裙服,烏亮的髮絲尚未梳起,柔柔披在肩上。

  季語欣不悅的瞇起黑眸,即使脂粉未施,但不能否認的是,過去骨瘦如柴的唐曉怡多長了些肉,再加上她哥的寵愛,僅月餘未見,她就從一個醜小鴨變成天鵝了!

  還有她身上的白絲裙服,看來素雅樸實,其實那匹布貴得讓人咋舌,大哥這麼寵她,真是氣煞人也!

  還有娘,竟然當她面說沒有多餘的銀兩給她,卻是一回身就進了中藥行,買了許多昂貴的補身食材,面對她的怒聲抗議,也只淡淡的道:「曉怡要將身體養壯點,才能替咱們季家多生幾個壯丁。」

  太過分了!憑什麼?一個賤婢讓哥跟娘捧在手心寵著、疼著,卻無視她捉襟見肘的窘境,以及被丈夫嗤之以鼻的輕蔑與忽略。她吞不下這口氣,她不過來教訓一下唐曉怡,她滿懷的怒火就無法宣洩!

  那名丫鬟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但看向唐曉怡的目光卻帶著擔心。  

        唐曉怡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你去做你的事。」

  也好,老夫人到廟裡上香,不會那麼快回來,她趕快通知主子去。

  丫鬟點點頭,快步的跑出去,卻忘了給季語欣行禮,這讓她大為光火,「反了嗎?給我站住!」

  丫鬟在門口急煞腳步,連忙回身,一臉忐忑。

  她咬咬牙,「我才是這家裡的大小姐,而她——」她怒指著唐曉怡,「不過是個讓我哥洩慾的賤丫頭,你聽她的?!」

  丫鬟見她張牙舞爪,一張好看的臉都氣到扭曲了,她更急著要去通知爺了,再怎麼說,王府的奴僕們都知道,他們能回家看看老父老母、能有特別的休息日,都是唐曉怡的功勞,他們都已將她當未來的女主子看了!「奴、奴婢去忙了,大小姐。」她終於鼓起勇氣快速行禮,就急急的跑了。

  季語欣簡直要氣瘋了,她咬咬牙,幾步就衝到唐曉怡面前,「你厲害,真厲害,能管人,對茶莊的生意也行,當然,床上的功夫也很厲害,才能替我哥暖床!」

  唐曉怡深吸口氣,忍著沒說話。

  「不說話就沒事?真會裝,對了!我忘了你在外面還是個大善人,鼓勵一些菜販子、甚至是賣吃的店家、客棧比照王府用剩食救濟窮人,哼!你鬼點子可真多,」她面露鄙夷,「而我丈夫卻被你給徹底抹黑了,連王府大門都進不來!」

  唐曉怡其實很想提醒她,她也不能進來的,但老夫人心軟,讓她隨意進出,季紹威終究是哥哥,又不想讓母親難過,只好睜隻眼閉隻眼,至於另一件事——

  「那些食物有的賣相不佳,有的已經快過期,賣不出去、自己也不吃,拿來救濟人總比浪費食物好!」這一點,她願意說明。

  季語欣嗤聲一笑,面露不屑,「我倒忘了,你不就是因為家鄉鬧飢荒,才被賣到我家來的,當年的你才幾歲?」

  「八歲。」她答。

  但真正的唐曉怡早就餓死了,因一場車禍意外離世的她卻穿越時空在她身上重生,住在殘破不堪又漏雨的木屋內,看著守著一畝乾旱農地,骨痩如柴的父母又是淚水又是抱歉的將她賣給人口販子,只為了換取些米糧讓弟弟可以活下去。

  她能體諒亦能理解,但還是為原主的唐曉怡感到心疼,她的父母重男輕女,所以弟弟沒挨餓,但當姊姊的她,卻是一天只能吃上一餐,而那一餐充其量也只是浮著幾粒米飯的米糊,根本吃不飽。

  也或許她這個寄宿者曾經是個不愁吃穿的天之驕女,卻在穿越後,體驗了挨餓的苦,也體會到生命中的不平待遇及無奈,所以,穿越前的她對食物還沒這麼強烈的執念。

  穿越後,她開始見不得別人浪費食物,她能吃進肚子就吃進去,即使是在廚房被杜大娘欺負時,吃的是快壞掉但還沒餿掉的食物亦然,她的胃口才會愈撐愈大,但近日,在剩食救濟後,已恢復正常食量。

  「八歲,嘖嘖!八歲到我家,再用八年的算計,總算爬到我哥的床上,現在吃好、穿好,還會做表面功夫,做善事到外頭去,」季語欣兇惡的瞪著她,一步步逼近,「但賤就是賤,你就是被賤賣到我家的小奴隸!」

  唐曉怡一步步的退後,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不想跟她有肢體上的衝突。

  但這更觸怒季語欣,她半瞇起眸子,一個快步上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再以長指甲狠狠抓過,唐曉怡的手背上頓時出現五條血痕,她開心地笑了。

  唐曉怡顧不得疼,抽回自己的手,低頭看著手背上被抓傷的紅痕,上面還有血珠滲出,她可真用力!

  但這對季語欣還不夠,她還有一肚子的怒火未消,幾個爪痕算什麼?!她要將她的臉也抓花了,看她哥還要不要她!

  她再度上前,揮手就要往她益發美麗的臉上抓去——

  但身後突然有個力量將她往後一扯,害她狠狠的跌坐在地,一抬頭,看到的就是哥哥那張冷戾的俊顏。

  「你真是——不准再踏進王府一步,這一次,再也沒有商量的餘地,我會下令守門的小廝就算是拿著刀也要制止你進府!」季紹威真的是氣壞了,一再的容忍,但這個妹妹就是刁蠻不思長進。

  季語欣害怕的站起身,但驕矜的個性,讓她無法容許自己就這麼逃開,她下巴一昂,「哥!我要說些忠言逆耳的話,哥不該再讓這個賤婢耍得團團轉,明明外面有多少金枝玉葉愛慕著大哥,哥卻只要這個奸詐虛偽……」

  「滾!」他咬牙低吼。

  「哥!」她大叫。

  「滾!」他放聲大吼。

  季語欣氣呼呼的一跺腳,轉身奔了出去。

  唐曉怡深吸口氣,看著氣到握拳的主子,「爺怎麼回來了?」

  「有人通知我。」他的視線很快的落在她手背上顯眼的五道紅痕。

  她跟著低頭看,笑著搖頭,「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他擁著她到軟榻上坐著,去櫃子拿了藥盒,親自替她的手背上藥,卻一個字也不吭,他的歉意全藏在他溫柔而不捨的黑眸中,傷她的是他的妹妹……

  她懂,懂他的不捨、懂他的歉疚,她看著他蹙眉的俊顏,再看著她長了些肉的手,事實上,他還差人買了什麼潤膚膏給她抹手,她手上的厚繭也在緩慢的消失中。

  「爺,跟你說句真心話,我當一個丫頭——」尤其還是穿越來的,她保留了這句話,深情款款的看著他,「從不曾想到生命中會有這麼一天,有人愛著疼著,還能相依相偎,我真的感謝老天爺,能夠讓我遇見你。」

  他收拾好藥盒,才抬頭看她,「你過去過得很辛苦,我很心疼,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辛苦,甚至是被欺侮。」尤其是他的妹妹。

  她搖頭一笑,「我不怕辛苦也不怕被欺侮,只是會想到唐曉——我自己,」她想到這身體的原主,「我會感到不平,一家子若能同甘共苦,吃得少、吃不飽也沒關係,只要在一起就好,不該因為是個女孩就輕易被割捨、賣掉。」

  他不捨的將她擁入懷裡,「自古以來,男丁是比女子受到重視。」

  她抬頭看他,「那爺能不能答應我,不管我生的是男是女,一律平等視之?」

  他靜靜的看著她,神情卻有點複雜。

  「不行嗎?」古代重男輕女的觀念真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不容動搖?

  不是不行,而是她不會孕育他的孩子!他的大掌輕撫過著她的臉,再傾近,於她額間印上一記。

  他已經自私的擁有她,怎麼能再讓她為他生兒育女?那個解不開的詛咒是他的心結,所以他會用他所有的生命來守護她,讓她遠離一切的不幸。

  只是,要是有了孩子,杜丌的詛咒所帶來的不幸也許就會落在他們的孩子身上,屆時,她也得一起承受失去的痛,他怎麼忍心?!

  「好。」黑眸閃過某種情緒,脫口說出善意的謊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01:16 PM 編輯

【第十章】

  然而,時序轉換間,季紹威再度變身成老虎,慶幸的是,變身時間在夜半三更,唯一被打擾的只有元志邦。

  元志邦聽到爪子抓門聲,一打開,不意外的,看到變身為虎的主子,還有那雙琥珀色眼眸中的歉意。

  「我懂的,爺,沒關係,我住這裡很好。」他蹲下身來,與虎眼平視。

  他還是感到抱歉,昨天元志邦才提到呂燕很希望他晚上能留在家裡,兩人感情愈來愈好,再加上呂燕的肚子漸漸大了,她希望晚上能看到他……

  「沒事,爺。」

  元志邦微微一笑,要說苦,主子可比他苦上要百倍千倍,旁觀者清,他知道主子的心淪陷在唐曉怡身上,可一旦化身為虎,刻意撇至腦後的詛咒就會浮上檯面,成為幸福背後的陰影。

  不久,天亮了,元志邦帶著老虎去找唐曉怡。

  「爺又臨時出遠門?怎麼昨夜連提都沒提?一早人就不見,老是神神秘秘的!」她不想抱怨的,但她以為他們感情已經更進一步,可以交心,可以信任彼此。

  「他信任你,所以把他的寵物再託付給你,你得負責它的三餐。」元志邦指指她的身後。

  她回過頭,一見到毛小孩,她眼睛一亮,馬上跑上前去,用力的撫摸它的毛,「你怎麼跟你的主子一樣,老是搞失蹤,而且,是說好的嗎?他在你就不在,你在他就不在。」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揉著它豐潤的毛。 

  這話聽得元志邦冷汗直冒,下意識的去看老虎的眼睛。

  但琥珀色的眼不見波動,他知道她很聰穎,這事還能瞞多久?他也不敢去想。

  慶幸的是,即使化身為虎,他也還能陪著她,吃她為老虎烹飪的料理,跟著她來到馬廄,聽著她跟追風抱怨他的不是,看著她仍不忘拿他的衣袍給追風聞,提醒追風,「爺一走都要個把月的,你別又忘了他的氣味,不給騎了呀。」

  他的事,她總惦記著,這樣被在乎的幸福,他好珍惜也好感恩,如果將來不是他想要的未來,至少,他還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可以留念。

  唐曉怡不知天天守在她身邊的老虎,心緒有多麼糾結又有多麼的愛她。

  但她心裡想著主子,思念都已泛濫成災。

  好在還有毛小孩在身邊,雖然老夫人不太放心她跟老虎那麼親密,但每天見一人一虎相處融洽,她也不多加干涉,但她還是怕老虎,來盛苑的時間少了,唐曉怡反而能喘口氣,不必戰戰兢兢的。

  但她一直都知道季語欣還是有來王府要錢,真的是古代版的啃老族,只是王爺對自己還是最好的,大門的奴僕沒讓人拿刀擋季語欣進來,但盛苑的大門就有帶刀侍衛,想來,他還真保護她。

  他到底去哪裡了?每次出遠門,回來就很忙,問去哪兒,都笑著混過去……

  她嘆口氣,一邊看著不遠處的毛小孩。

  盛夏的陽光將全身布滿黃褐色鬃毛的它照得閃閃發光,真的很好看。

  不過也因天氣太熱,它躲進院落的樹蔭下,四肢張開仰躺地上,氣喘吁吁。

  只是沒一會兒,陽光移位,又照到它,就見它用厚厚的手掌將虎臉遮住,以避開燦爛的陽光。

  看到這裡,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從亭台內起身走向它,「毛小孩,這幾日,我弄了不少冰涼的東西給你吃,像是涼粉凍、雞肉凍,但還是不夠對吧,天氣太熱了。」

  他看著她,天氣熱,的確是夏日變身時最難熬的一件事,但今年夏天不同,最難熬的是,他不能抱她、不能愛她……

  「來吧,有個方法可以馬上涼爽。」

  她引導它到池塘裡,讓它泡在水裡,見它表情舒服了些。

  「真好笑,老虎都會這樣消暑解涼,你怎麼不會啊?」她笑說。

  他沒想到她這麼懂老虎習性,比化身為虎的他還要懂。

  「舒服吧?動物跟人有啥兩樣?天熱了,都想下水的。」

  是嗎?他突然將尾巴往水裡打,濺得她滿身水。

  「喂!」她大叫一聲,但因為天氣實在太熱了,她沒生氣,反正濕都濕了,盛苑是禁區,她樂得與老虎玩潑潑樂。

  只是累了、喘了,她坐在池塘邊看著仍泡在池塘裡的毛小孩,突然有所感的道:「你這樣真的不太好,由人豢養,忘了獵食的本能,我實在應該跟爺說說,將你放養回山林,讓你明白活物當食物、追趕獵物才是你該有的生活方式。」

  他的反應是,將尾巴再往水裡打,再度濺得她滿身水。

  「好啊,毛小孩,你死定了!」

  她俏皮的再度跳下池塘,濺得它搖頭甩水,逗得她哈哈大笑,心裡想著,她跟毛小孩好像另一種版本的世界名著《獅子與我》。

  直到她看到元志邦、小雪跟小玉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她才濕漉漉的帶著同樣濕透的毛小孩離開池塘。

  三人的表情各異,也不知道看多久了,但她不在乎,心裡有個奇怪的聲音在告訴她,等主子回來,毛小孩就又不見了,所以,她要把握人獸的相處時間。

  稍後,她拿一桶桶水為它沖洗時,笑咪咪道:「人與猛獸的相處只要是真心,也能心意相通,對吧。」

  他深深的望著她,儘管詛咒一事仍存於在幸福的背後,但他想自私一次,他想完完全全的擁有她,他想召告天下,她是屬於他的,至於將來如何,他不願將一生的時間完全給了擔心,他只想好好的創造並收藏屬於兩人的幸福……

  一個月後,季紹威終於再度由虎化成人,得以接續他心中想要做的事。

  他想成親,不是納妾,而是要娶正室。

  說到婚事,母親及其他家族長輩原是樂觀其成,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但在知道新娘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而是一個卑微的小丫頭時,意見就多了。

  尤其是跟唐曉怡有過節的季語欣更是四處搧風點火,不惜一一拜會嫡系長輩說長道短,總結就是,「一個賤婢憑什麼當正室,坐上王妃之位?!」

  拜女兒之賜,趙秀妍承受了更多的壓力,不得不親自來到盛苑,屏退下人,與兒子單獨談談。

  「娘其實是左右為難,雖然曉怡的身世背景的確也困擾了娘,」趙秀妍看著坐在一旁的兒子,「但曉怡的確是個聰敏又對你有助益的姑娘,可以預見的是,她未來絕對會是個賢內助。」只是,肚皮還有些不爭氣就是了。

  「那娘就該支持兒子。」季紹威說得堅定。

  「但是,娘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家族嫡系分歧又多,不是娘說可以就可以,那些長輩……」她嘆了氣,搖搖頭。

  「我決定的事,尤其是終身大事,不會讓任何人左右。」他再次強調自己的決心。

  趙秀妍不由得擰眉,兒子的脾氣她也知道,今日若不讓他娶,錯過唐曉怡,未來,可能也沒有女人再入得了兒子的眼。

  「恕兒直言,娘若不同意讓曉怡成為正室,這一派嫡系也不會有子嗣,香火將斷在我這裡。」

  「娘不懂,不讓你娶,你也不要她了?」她可急了。

  「不,娘,就因為我太在乎她,無法將她當一個只是生養子嗣的工具,所以若沒給她一個正式的名份,我不會讓她生孩子,」他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直視著母親道:「其實,這麼長時間下來,她沒有懷孕,原因出在兒子身上。」

  他繼而道出,在邊陲重地駐紮打仗,時間短則半年,長則一年以上,再加上並非天天出戰平亂,有時一整個月,雙方休兵,日子枯燥,有的士兵會在休息時與附近的田園村姑,甚至到更遠的鄉鎮與妓女合歡解欲,也因為這些地方的女子大都貧困,若要翻身,離開是唯一的路,所以這些從都城前來打仗的士兵就成了她們眼中的希望。

  要能替男人生個孩子就有機會,畢竟多子多孫多福份,沒人不要這福份的。

  但軍隊長期駐軍,也有防範之道,怕士兵們讓女人有了孕,在戰場上分心,影響戰力,每個離營的士兵都被要求吃下一種抑制生育的藥丸,那是一個異族大夫研製的藥,以免士兵們大享艷福後,在兵營駐地出現一個又一個前來認親的私生子女,打亂軍紀也增加困擾。

  這種藥在都城也有得買,多在皇室王公貴族中流通,尤其是一些只想一夜風流卻不想冒出私生子女的公子哥兒。

  「所以——」趙秀妍大為震驚,她終於明白了,雖然兒子偶而外出一個月,但在王府的時間,小倆口明明那麼好,為何卻不見唐曉怡的肚皮有消息,原來兒子也吃了那樣的藥!

  他點點頭,「這件事,只有娘知道,也請娘保密,包括曉怡在內。」

  她看著兒子那張嚴肅到不能再嚴肅的俊顏,深吸口氣,她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羨慕唐曉怡,竟讓她兒子愛得那麼痴、那麼深。

  「好,娘去找那些家族長輩們談談,看看可有什麼圓滿之道。」她只能先行離開。

  季紹威起身,目送母親步出書房,由在門口候著的兩名丫鬟隨侍離去。

  他知道自己不孝,不該以這樣的手段逼母親,但在終身大事上,他只要唐曉怡,他要守著她,他想給她一個名份。

  他轉身走到茶几旁的黑檀木櫃,從中間的抽屜拿出一隻黑色瓷瓶,蹙眉想了想,再次放回去。

  吃藥一事,他不能讓唐曉怡知道,畢竟在幸福的底下,仍有著讓他無法甩脫的陰影,所以即使成親後,他仍會吃藥,他跟她仍然不會有孩子……這一點,他還是愧對了母親!

  驀地,一個極細微的腳步聲竄入他耳膜,他猝然轉身,「誰?」

  唐曉怡站在寢室與書房相連的小花廳,一旁就是她剛剛藏身的屏風,她在屏風後方已站了好久,足以聽到所有內容。

  因為她不動,他走近她,這才發現她滿臉淚水,「曉怡?」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正好熬煮了一道好料要給你吃,書房門口守著的丫頭說,你有交代,不許任何人進入,我就將菜拿回廚房,熱著……」她哽咽了,但話卻愈說愈急,淚也愈掉愈凶,「我進到寢室,本想整理一下,然後,我隱約聽到你的聲音,好像聽到戰場,我擔心你又要打仗,不然怎麼會一出遠門回來就跟老夫人說要成親,還說要我當王妃……」淚眼中有著感動與深情,緊緊的鎖住了他的,「甚至連老夫人也天天出去,說是要跟一些長輩們談我們的婚事……所以我……」

  「沒關係的。」他明白了,她聽到了,震撼了,心也亂了。

  淚水再度滑落粉頰,「不對,有關係的,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因為一切都太突然,我太害怕了,所以才忍不住過來偷聽,就怕你要上戰場……」

  他一把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溫柔安撫,「沒事,我沒有要上戰場。」

  「我知道,可是你好傻,你可以有三妻四妾,你可以有好多兒女。」唐曉怡熱淚盈眶,她何德何能能在這三妻四妾的古代,找到一個如此專情的男子!

  「我不傻,我的心太小,我只想要我深愛的女子孕育我的孩子,我只想護衛我在乎的你。」他心裡也有一抹小小的希冀,若在未來的某一天,她看到他化身為虎,會不會不怕?有沒有可能因為他是如此的深愛著她,而寬容的接受他?他是那麼那麼的在乎她啊。

  她靠在他懷裡,感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讓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下來,再仰頭看著他,「我也想要守護你。」

  他深情凝睇,他跟她的感情,與跟青梅竹馬的張玉弦截然不同。

  他跟張玉弦是眾人眼中的金童玉女,理所當然的成為一對。

  但他跟唐曉怡分享了更多的心情,不管他是人還是虎,她的一顰一笑是那麼的吸引他,從坦然承認愛她的那一刻起,與她在一起時,特別的自在,再也不曾感到孤單。

  如果能與她相知相愛相守一生,一如尋常的夫妻,擁有這般平凡又不平凡的幸福,該有多好?

  他俯身,將一個充滿期許的吻柔柔的落到她的唇上,再將她打橫抱起,回到房裡,讓她在他身下嬌喘、呻吟,這一夜,在她酣然熟睡後,他獨自來到書房裡的暗室。

  在夜明珠的光芒下,他的視線再度來到那本從無人書鋪買的書冊,他拿起書走到一旁的桌子坐下,打開翻閱,希望能看到什麼「希望」。

  他一頁一頁緩慢的翻閱著,驀地,他發現有一頁似乎稍微不同,好像厚了點?!

  他查看頁數,果真,少了一頁,奇怪的是,內容的接續卻是正常的。

  他好奇的輕輕一搓頁面,發現似乎有黏貼的痕跡,他小心翼翼地輕輕拉扯,將其分開後,卻是失望的。

  頁數存在,但這拉開的兩頁卻是空白的!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將其合上,站起身,突然,桌上的書竟然主動翻頁,而且,就回到空白的那一頁!

  他難掩興奮地再度坐下,仔細查看空白頁上可有什麼,但沒有,就是兩張白紙,他蹙眉,再度合上,書本卻再度自動翻頁,怎麼會?!

  但不管他試了多少回,它都會回到空白頁,但還是什麼都沒有……

*             *             *

  當趙秀妍為了兒子的婚事與季家各嫡系的長輩周旋受阻時,季紹威仍一意孤行,著手要籌辦婚事,沒想到好事多磨,皇上派了貼身太監,急傳他進宮。

  御書房裡,太監等等一干奴才都退到外面。

  皇帝臉色凝重,季紹威亦然。

  「朕知道愛卿致力於家族事業,但因邊境戰亂恐起,能讓朕信任,得以良好地指揮調度、運籌帷幄的也獨有愛卿。」皇上皺起眉頭,若是季紹威抗命,他也不能強求,畢竟先前,他已允了他不必再披掛上陣的請求。

  「臣願意領兵上陣,只是,如果勝仗回來,請皇上答應臣一件事。」季紹威將所求告知,如此一來,母親也不必為了他的婚事奔波。

  皇帝不由得一愣,「愛卿此話當真?」見他點頭,皇上還是忍不住搖頭,「愛卿要不要再考慮?不管是公主、還是皇親國戚的金枝玉葉,朕都可以作主的。」

  「臣的心太小,只能接受一個女人。」

  皇上撫鬚微笑,「沒想到愛卿還是個痴情種,好,朕允了,為了她,為了你們的美好將來,這一戰,愛卿一定要平安歸來。」

  不過一日,季紹威接受皇命,將要前往邊疆打仗的事已在朝廷傳了開來,也因為時間緊迫,他必須在皇宮的練武場重整部隊、校場練兵,還得與皇上議事,一連多日就睡在皇宮偏殿,僅派人回府拿些簡單的換洗衣物。

  今晚,他終於得以撥空回到定南王府。

  但他分別跟母親及幾名管事交代事務,直至二更天,才進到盛苑。

  唐曉怡也知道邊境戰亂恐起,皇上認定只有他能掌握局勢,要他帶隊征戰,他是不能也無法抗命,但她無法不擔心,他在宮裡這幾日,她已難成眠。

  寢房內燭火亮著,兩人面對面視線膠著,她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最終只是轉了身,靜靜的倒了杯溫熱的茶給他。

  他平靜的接過茶杯,靜靜的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溫柔地將她拉入懷裡,緩緩開口,「我跟娘、管事都提過了,如果——」

  「不要!我不要聽爺什麼後續安排。」她眼眶紅了,將臉埋進他懷裡。

  她畢竟是聰穎的,但也因為這樣,更讓他捨不得,他在她的髮上印上一吻,徐聲道:「聽我說,如果我立功回來,你就是我的王妃。」

  「我才不在乎當不當王妃,我只要你平安!」她淚水直掉,不願去想不好的事,她更氣自己的烏鴉嘴,他真的要上戰場了!

  「眾人眼裡的門當戶對我也不在乎,但我不要你受委屈,所以我會請皇上賜婚,在身份上,也做妥善的安排,大紅花轎、迎親儀式、正式拜堂,我季紹威要讓你風風光光的成為我的妻子。」他深吸一口氣,稍微放開她,低頭凝睇,「這指的是最好的結果,倘若我在沙場上有個萬——」

  她飛快的伸手摀住他的唇,「不會有那一天的。」她哽咽了。

  他輕輕的拉下她的手,「我也這麼祈求著,但一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她用力抱緊他,用力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可淚水還是不停不停的掉。

  「聽著,若我出了事,娘會收你為義女,茶莊的事,管事們會處理,但我已授意由你來主導,」他頓了一下,聽到她埋在他懷裡的哭泣聲,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你沉靜堅忍又善良慧黠,季家裡,沒人比你更適合接任茶莊的事,志邦將與我同行,生死難料,他要我跟你說,呂燕要託你——」

  「我不要聽了!」她不想任性的,但這像在交代遺言啊!她淚流滿面,「我只要當你的媳婦兒,不想當季家義女,還有,叫元志邦一定要活著回來,我才不要幫他照顧呂燕跟他未出世的孩子!」

  「曉怡——」

  她突然踮腳尖,要解他衣扣,他伸手制止,但她又淚汪汪的說了,「這幾天在皇宮,你不可能吃那種藥了,藥在書房不是嗎,我要你今晚努力點,我一定要替你生個娃兒。」明明一臉的淚水,她又異常的認真。

  他先是難以置信的瞪著她,接著笑了,「不行,不可以。」

  她眼眶紅了,停了手,「為什麼?」

  「兩軍對決,就有戰亡的準備,我不要你這輩子因為有了我的孩子,只能守寡。」

  「我不在乎,何況我早就跟了你,已不是清白之身。」

  「這是我自私的地方,」他深情的凝睇,「我情不自禁卻不願深思後果,但沒有孩子,你的牽掛會少一點,你放心,我已要娘為你做最好的安排,不會讓你去當填房,一定會找一個對你好的人……」

  「我不要,再好的人,我也不要。」她吸吸鼻子,可惡的淚水還是流不停。

  他不捨的拭去她的淚水,深邃黑眸緊緊鎖住她的,「你知道嗎?在愛上你之前,我心裡總有一處是空的,還有很多很多說不出的孤寂,但因為你,一切都變得圓滿,我知足了。」擁有她,讓他得以暫時遺忘杜丌的組咒,雖然偶而會想起,但也有一段幸福時光。  

  她淚水再度潰堤,「不要!我還不滿足,所以,你一定要回來,為我回來,你欠我一、不,二個,不對,至少要生三個娃兒。」

  他感動的笑了,卻益發的不捨,他將她緊緊抱入懷中,在這個時候,她還這麼認真的想著他們的未來。

  她緊貼著他的胸膛,好希望時間就暫停在此刻,別再流逝。

  這一晚,兩人耳鬢廝磨一夜未睡,說著一起共度未來的美好藍圖,生下的孩子要叫什麼名字。兩人相約著為彼此擋風遮雨、同甘共苦,雖然甜蜜,卻也難掩離別的傷感。

  然而,再怎麼依依不捨,還是得道珍重再見。

  原來,這一夜能回來,是因為隔天就要奔赴戰場了。

  翌日一早,季紹威與家人道別,高坐在追風的馬背上,他再給唐曉怡深情的一眼,隨即與六名侍從前往皇宮,準備率領部隊前往戰場。

  在他策轉馬兒奔馳大道時,另一邊,元志邦也策馬帶著兩名隨侍跟來。

  他放慢追風的步伐,與元志邦的坐騎並行,動物是很奇妙的,像會交談似的,元志邦的馬兒有些浮躁,在追風以眼對視後,竟也平靜下來。

  「好在有唐曉怡,不然此刻哪能見到爺騎著追風的英姿。」元志邦邊騎邊說,但心裡惦記的還是對他殷殷叮屬的呂燕,還有她肚中未出世的孩子。

  季紹威看著他,突然伸手示意後方的侍從先停下來,再要元志邦策馬到一旁的屋簷下後,兩人同時勒住馬兒。

  季紹威直言,「你不必上戰場,我可以跟皇上說。」

  他搖搖頭,「我是爺的副將。」

  「你已是官,而且再過幾個月,你就是一個父親,呂燕也需要你。」季紹威知道從小就是孤兒的元志邦多麼渴望有一個家。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我一定要跟爺共進退,如果沒有爺,元志邦的人生也不會有當官的一天,不會有呂燕、不會有即將到來的孩子,我一定要守護爺。」

  季紹威強忍著心裡的激動,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今日,也是因為有你,不然,被杜丌耝咒的我,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聞言,元志邦才突然想起一件事,「爺,抱歉,昨晚呂燕淚漣漣的纏著我一晚,我無法來跟爺說,就是爺要我私下派人到外地去查看看有無一間不少貓咪的無人書鋪……」

  季紹威壓抑著浮動的情緒問:「有消息了?」

  他點點頭,但又有些不確定,「事實上,不知道算不算,只是傳說。」

  「傳說?」

  「沒錯,除了爺所說的貓咪跟善良投錢箱外,有人曾看過櫃檯後方有老頭,也曾有老婦,但也有一說,是漂亮姑娘,甚至是俊美少年,」元志邦搖搖頭,「但再深入追問,那些人也只是聽人說的,手下們再追問前一批人,他們同樣也是聽說,追了又追,手下們都未找到真正進入該書鋪的人。」

  季紹威沉默無言,如此一來,也等同沒有消息。

  「不過——」元志邦又道:「傳說還有一個,似真似假,爺聽聽就好,聽說那間書鋪裡的書大多是遭主人遺棄而擺放在書鋪的,再加上歷時相當久,漸漸有了神秘的力量,它們會幫助跟它們有著同樣命運、也就是同樣遭人捨棄的新主人。」

  「神秘力量?」季紹威低語。

  元志邦用力點點頭,「所以前兩日,爺在校場練兵時,不是跟我提過,有關空白的那一頁,也許那頁就是關鍵。」

  季紹威心裡再度燃起解咒的希望,神秘力量?「好。我們定要凱旋歸來。」

  元志邦也大聲附和,「沒錯,我們一定要凱旋歸來!」為了他的妻兒!

  季紹威再度策轉馬兒回頭,揚起手,一聲令下,多名隨侍再次策馬跟上,一行人前往皇宮後,季紹威即率領軍隊前往邊疆,迎向未知的戰場。

*             *             *

  等待的時間總是緩慢,而且戰場上上演的只有生死殺戮,趙秀妍寢食難安,天天進廟祈求菩薩,求子一切平安。

  唐曉怡偶而出入茶莊、茶樓關心生意狀況,外界早知道季紹威若沒臨危受命上戰場,她應該已與他成親,成了王妃,所以不管是來客還是雇請的管事奴僕,沒人敢將她視為丫頭,對她是恭敬有禮。

  而她,即使身後有小雪跟小玉隨侍,也並未端起架子,反而進退有據,待人有禮,茶行跟茶樓的大小事,她亦尊重管事未插手,放手讓他們自己去做。

  她的自重與尊重,反而意外地引來眾人的敬重,不見疏離。

  她也擔心戰事,但她堅信季紹威會為了她回來,所以她要化蛹成蝶,她要成為匹配得上他的女人。

  只是她夠堅強,懷了孕的呂燕卻成了愛哭鬼,但大夫說這是正常的,孕婦很容易感傷。

  所以,在找不到毛小孩,又沒有追風相陪下,她常常去找呂燕。

  兩人總有說不完的話,因為她們深愛的男人都在遠方打仗。

  但面對呂燕吃睡難安,她可不贊同,她還特別煮了一桌好菜,然而呂燕只吃了幾口就搖搖頭,「我沒胃口。」

  她伸手摸她的小腹,「你太瘦了,肚子裡的孩子會吃不飽的。」

  「志邦一定沒事吧,可是,戰爭總有意外……」說著說著,呂燕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只能給她擁抱,再安撫道:「放心吧,爺是主帥,你的男人是爺最佳的拍檔,他們一定會勝利班師回朝的……」

  說是這樣說,但她也了解那種牽腸掛肚的心情,尤其不忙的時候,一人獨處時……

  與呂燕告別,她一如過往的乘轎回到定南王府,天色已是黃昏。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廳堂裡會有客人,還是一個她曾經也很熟悉的客人!

  雖然錯愕,但在看到坐在張玉弦身邊的季語欣時,她倒不意外了。

  最近在茶樓裡進出,她就有聽到客人們在聊,「聽說沒?有人看到張玉弦,定南王爺的前王妃啊,她竟然還敢回都城。」

  「我看到了,她還跟世子妃同坐一輛馬車,兩人有說有笑,前嫂子跟前小姑的感情看來還很好呢。」

  當時她只是聽聽而已,沒想到季語欣倒厲害,將人帶回來了。

  前夫人跟未來的夫人在廳堂相見,在一旁侍候的奴僕丫鬟都靜默不語,但眼眸裡全是對唐曉怡的擔心,偏偏老夫人又不在。

  靜悄悄的凝滯氛圍,在季語欣起身的剎那被打破了,「你回來了?看到沒有,這樣的大美人才是適合當我大嫂的人!」她趾高氣揚的走到她面前,「我都查清楚了,哥是誤會了大嫂才休了她,等我哥打勝仗回來,誤會解釋清楚,我哥就會再娶大嫂的。」

  「是嗎?」她倒是平靜。

  季語欣沒好氣的瞪大眼,「廢話,不管是外貌、身世,你與才貌德慧兼備的大嫂都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她才是有風範的大家閨秀。」

  唐曉怡看著張玉弦,沒錯,雖然看來瘦了點,但這個前王妃一如她記憶中,明眸皓齒,無一處不美,不過她微微一笑,「有風範的大家閨秀?還是一個琵琶別抱的女人?」

  這話一針見血,殺傷力也夠,就見季語欣跟張玉弦臉色丕變。

  但季語欣善辯,眼見她振振有詞的駁斥,「那只是外界的流言蜚語,大嫂是被污衊的。」

  「大嫂、大嫂,叫得真親切,你真認為你哥還會要她?」這一次,唐曉怡將目光直接落在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玉弦身上。

  就見她瑟縮一下,隨即低頭。

  季語欣的臉色也跟著一白,但她就是看不慣一個賤丫頭竟然變成了鳳凰,在開陽茶莊及茶樓以當家主母自居,她丈夫可說了,「趁唐曉怡還沒成王妃前,你趕快回家挖錢吧,不然一旦她成了當家主母,你什麼也拿不到了!」

  那怎麼成!潘世軒早成了窮小子,卻頂著靜王府世子爺之名,到江南向一些女人騙財騙色,早晚一定會出事的……

  她管不了他,但她需要錢生活,而這陣子,哥去打仗,管事卻說錢的進出得經過那賤婢的允許,她差點沒氣瘋了!

  所以,她才費盡心力的去將前嫂子帶回來,就是要哥跟張玉弦重修舊好,將唐曉怡踢出盛苑……她深吸口氣,給了張玉弦一個眼神,這才看到她吞咽了口口水,看著唐曉怡道:「紹威會要我的,我們只是有些誤會,我解釋清楚了,他會再要我的。」  
        「我跟他之間,不是你想要介入就可以介入的。」唐曉怡直勾勾的看著她,但心裡也難掩惶恐,她知道青梅竹馬的情感並非一朝一夕形成的。

  「總之,我站在我大嫂這一邊,我就等著看我哥知道我為了他的幸福將大嫂找回來時,還會不會對我兇巴巴的。」季語欣得意洋洋的看著她,「你不會知道,我哥有多麼深愛她。」

  「你也不知道,你哥有多麼愛我。」

  唐曉怡不想示弱,她相信自己更值得季紹威來愛她,雖然他從未告訴她,他將張玉弦休離的原因。

  此時,趙秀妍從廟裡回來,早在下馬車時,守門的小廝就將張玉弦回府的事說了,所以這會兒走進來,神情上沒有一絲驚訝,她看著女兒笑咪咪的勻住自己的手說:「娘,我跟嫂子要在家裡小住一段時間,好陪陪你。」

  張玉弦有點緊張卻也上前行禮,「娘。」

  她皺起柳眉,拉開女兒的手,「你在胡鬧什麼?」

  「我哪有胡鬧?我再不回來坐鎮,這個家被人搬空了,娘也不知道!總之,我跟嫂子就是要住下來,娘就是趕我們也不走!」她氣呼呼的道。

  趙秀妍搖搖頭,不捨的看著這段日子為王府盡心儘力的唐曉怡,「我看我寫封家書給紹威,看這狀況,該怎麼處理。」說白了,就是要拿兒子來壓女兒。

  「娘!」季語欣氣得大叫,「幹啥要問哥,你作主就好了!」

  「老夫人,請不要讓爺分心,兩軍交戰容不得一絲疏忽,讓爺專心禦敵吧,我與張姑娘會和平共處,誰熬不下去,等不了爺回來,誰就走吧。」唐曉怡神情平靜,話也不疾不徐。

  趙秀妍看著她,不得不承認她外柔內剛,善良又不失慧黠,「好,就這麼辦。」

  「娘!」張玉弦與季語欣異口同聲的抗議。

  但趙秀妍馬上以手示意,要兩人安靜,她再看向終於面露不悅的張玉弦,「我兒已休了你,喊我娘實在不宜,請姑娘還是稱我一聲「老夫人。」」

  「娘!」季語欣再要抗議——

  「這事不必再說,你要護她,就要有承擔你大哥怒火的準備。」

  趙秀妍身受禮教影響,對已被休棄的張玉弦沒什麼好感,何況兒子的心向著誰,她比誰都清楚,也只有唐曉怡有機會替她季家沿續香火,她不護她,萬一出了事,兒子一定會怨她的!她再看向唐曉怡笑道:「走,陪我說說話,你今兒個又忙了什麼?」

  此舉,明白表示她的心向著誰。

  唐曉怡朝她感激一笑,挽著她離開廳堂,兩人隨侍的丫頭也隨即跟上去,尤其是小雪跟小玉更是悄悄的偷笑。

  「慘了,娘的心根本被那賤婢收買了,完全向著她。」季語欣氣壞了,拚命的跺腳。

  張玉弦臉色蒼白,她以為老夫人會挺她的,看來是她小看了唐曉怡。

  為今之計,或許就是想辦法讓唐曉怡也看到季紹威的真面目,然後她就會像過去的自己一樣,因為害怕而離開他……

  屆時,她就能回到他身邊溫言軟語地向他認錯,憑著這些年的情份,他肯定會想起她的好,重新接納她,那她就可以繼續當他賢慧溫柔的好妻子,也才能挽回娘家的聲譽、挽回她的閨譽——

  她爹娘直言,除非她想辦法再成為季紹威的妻子,不然,城裡上上下下都說她紅杏出牆,把尚書府的臉都丟光了,他們是不會再接受她的!她一定要回來,重新成為他的妻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01:34 PM 編輯

【第十一章】

  遠在邊城,季紹威站在營帳外。

  三更天,夜已深沉,他仰頭望著天空一輪明月,回想這二十多年的人生,生在將帥之家,從小就被教導要上戰場保家衛國,所以有些喜愛的事物都得被剝奪,很多心緒也得學會壓抑,尤其在上戰場後,更得心靜如水,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功夫。

  但此刻,在這夜深人靜之時,他竟沉不住氣,十分浮躁,他知道這全是因為唐曉怡,他好想她,濃濃思念泛濫成災。

  很難相信他竟然會愛一名女子之深,深到想化身為夜風,只為看她一眼……

  「爺在想唐曉怡。」元志邦也走出帳外,來到他身邊。

  他點頭,元志邦笑了,他們都有一個讓他們魂牽夢縈的女子,也因為她們的存在,這一段征戰的日子,他們想戰勝的心志更加堅定。

  元志邦看著俊俏非凡的主子,好在有爺,身為主帥的他,領著他們一群披著戰甲的士兵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儘管仍折損了些士兵,但至少這場硬仗打下來,可以預見的,他們勝算較大。

  仰望天際的季紹威則在心中感謝老天垂憐,從來到戰地的這一路上,到打仗的這數月來,他總共變身兩次,而化身成虎的他,只能躲避於山林間,在元志邦的掩護下,以他這名主帥先去偵探軍情為由,驚險的撐過來了。

  「爺,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役,不成功便成仁。」元志邦說。

  他搖頭,「慷慨就義?不,我們一定會回去的!」

  幾個時辰後,他們將跟敵軍的主力軍決一死戰,他與多名副將共謀策略,一再沙盤推演,他有戰勝的信心。

  時間滴答而過,天未明,戰鼓即起。

  季紹威領兵,元志邦在側,他們帶著身經百戰的剛強軍隊上陣,從南邊縱嶺附近,與打算夜襲的敵軍相遇,兩邊看似勢均力敵的廝殺,殊不知季紹威這方早已探得軍情,刻意將他們逼往後方的一條穀道。

  穀道後方,已有他派去潛伏的軍隊在等待,谷口的上方崖坡,還有引火的硫磺石塊在等著,只要敵軍過去,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還能不投降嗎?

  敵軍且戰且走,卻沒想到前後去路均已被堵住,上方還有火石,這下是插翅也難飛了!

  「殺!殺出重圍!」

  畢竟是主力軍,戰力仍強,再加上駐地大營已被攻破,沒有救兵,抱著必死決心,雖然傷的傷,亡的亡,還是有一少部分的人衝出穀道,其中之一就是帶頭的將領,他竟然棄隊往另一邊的山徑跑了!

  主帥竟棄兵潛逃,敵軍士兵難以置信,但瞧瞧對方主帥,一馬當先、身先士卒,難怪他們會戰敗!他們又氣又怨的紛紛丟下武器,跪下投降。

  見狀,元志邦及士兵們興奮不已,但季紹威卻突然拿走元志邦手上揮舞的帥字旗,「爺?」

  季紹威黑眸半瞇,高舉手,將手上的旗杆往該名逃跑的將領射去,眾人屏氣凝睇,看著旗杆如風一般的飛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噗」地一聲,射中該將領的咽喉,巨大的力道還將他整個人帶著往前飛去,直至被釘死在前方的崖壁上氣絕身亡,旗幟仍在半空中飄揚。

  「勝利!」興奮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季紹威打了一場勝仗,在三個月後率隊凱旋,整個都城的大街小巷擠滿了歡迎的人潮,鞭炮聲不絕於耳,季紹威、元志邦所帶領的軍隊接受群眾的歡呼,浩浩蕩蕩進入皇宮,接受皇上的封賜,當晚,皇上更是大舉設慶功宴招待將領級以上的官員,后妃及多名皇親國戚作陪。

  席間,季紹威與元志邦互看一眼,相視而笑,再舉杯互敬。

  只有老天爺知道,他們過了多麼膽戰心驚的一夜!

  這一路從邊疆戰地返回都城,時間耗上近三個月,其間,季紹威又變身一次,元志邦心急如焚,擔心回到都城前,主子還沒恢復成人形,可就麻煩了!

  雖然他可以跟其他士兵們說,主子思家心切,脫隊騎乘追風先行返家,但他能跟皇上這麼說嗎?

  好在老天爺長眼,在昨夜,也就是入城的前一晚主子變回來了!

  皇上從龍椅上起身,笑著舉起酒杯,對著季紹威道:「朕這杯酒要與愛卿同飲,若無你這名主帥制敵機先,與士兵們出生入死,何來的輝煌戰功!」

  「微臣謝皇上,但建立戰功最大功勞的是士兵們奮戰不懈,置之生死於度外,臣不敢居首功。」他拱手行禮。

  皇上讚賞的頻點頭,「好,好,愛卿說得沒錯,若沒有雄兵,主帥亦難成事,朕要一一封賞這些有功將領……」

  接下來,皇上一一對有功將士封官授職、賜予金銀珠寶等等,所有人都賞賜完,獨獨漏了主帥季紹威,在座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皇上在賣何關子?  

  終於,皇上開了金口,「定南王在征戰前已向朕要了賞賜,朕現在就要宣布,定南王與靖王爺的義女唐曉怡——也就是月前才由朕的皇弟收為義女的怡郡主擇一黃道吉日完婚,共結連理。」

  「恭喜!恭喜!」在場的文武官員及受封將士齊湧向季紹威道恭喜。

  月餘前,唐曉怡從一個廚房丫頭的身分走出定南王府,在開陽茶莊及茶樓主事,與常常前往喝茶的靖王爺夫妻結緣被收為義女,而皇上這一賜婚,讓整個都城都為麻雀變鳳凰的傳奇沸騰了。

  沒想到擅於運籌帷幄的季紹威也在出征前就將自己的婚事打點好了。

  眾人莫不佩服、佩服!

  皇上賜婚的消息,在不久後就傳到定南王府,府內從上到下全樂壞了,個個臉上都笑盈盈的。

  也因為唐曉怡從不端架子,親切又好相處,每個人看到她都大聲說恭喜,再加了句「夫人好。」

  她在喜悅之餘,粉臉酡紅的揮揮手,「呃,謝謝,先別這麼叫。」

  沒想到,大家刻意鬧她,連忙退到兩旁恭立,「夫人好。」

  「不對,叫王妃,王妃好。」小雪笑著要大家改口。

  「不對,也可以叫怡郡主,怡郡主好。」小玉還煞有其事的行禮。

  「你們——真是的,我真的不理你們了。」她被糗到不知所措,臉紅紅的,讓每個人看了都忍不住的噗哧笑出來。

  驀地,一個粉白身影走出,大家尷尬的互看一眼,連忙站定,也不敢亂笑,畢竟她還曾是個「前王妃」。

  張玉弦一走到廳堂,空氣也在瞬間凝結,歡樂氣氛不復見,整個靜悄悄的。

  接著,趙秀妍也走進廳堂,對著站在一旁的張玉弦視而不見。

  她走近唐曉怡,「你也知道了吧?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笑得合不攏嘴,她原本就喜歡唐曉怡,但礙於她的丫頭身分,季家其他嫡系長輩對她成為正室一事是極力阻礙,沒想到,前陣子曉怡成了怡郡主,身分變得尊貴,與季家門當戶對了,這下子又由皇上親自賜婚,誰還敢說話!

  「曉怡,你想看看要怎麼佈置新房?」她想了下,又叫了大總管,「對了,要趕快著手籌辦婚事,這府裡得重新粉刷、張貼喜字、張燈結綵,對,一定要喜氣洋洋,還要宴請各方來客……」

  趙秀妍說得歡喜,但廳堂的氣氛就是怪,唐曉怡看了一眼快要哭出來的張玉弦,再想到在她成為怡郡王的那天,季語欣突然離府,還將張玉弦獨留至今,遲遲未歸,也覺得張玉弦很可憐,就她所知,就連張玉弦的娘家也不見容於她……

  「老夫人,你——」唐曉怡示意老夫人跟張玉弦說些話。

  「你要改口了,皇上都賜婚了,你該喊我一聲「娘」。」趙秀妍這段日子跟她處得極好,人也變得不那麼古板傳統,只是,在聽到她羞澀的喊了聲「娘」之後,她開心的拍拍她的手,這才看向低頭落淚的張玉弦,「你還不離開嗎?語欣她為什麼不敢回來?她知道她闖禍了,她也知道曉怡成了郡主後,當定王妃了,所以怕紹威罵她把你找來,就連忙跑了。」

  錯了!季語欣是在氣炸心肺下,說要去找她熟悉的江湖人士,她絕對有辦法讓唐曉怡當不了王妃,她還要她挺住,說她一定會回來……張玉弦雙手交纏,在心裡想著。

  趙秀妍見她還厚臉皮待著,「你真——」

  「回來了!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廳堂外,突然傳來奴僕們興高采烈的叫喊聲。

  俊偉不凡的季紹威隨即映入眾人眼簾。

  天啊!張玉弦難掩激動的看著他,她怎麼會忘了他有多麼威武俊美?眼下,他不僅立下戰功,皇上會給豐厚賞賜外,由他主導的茶莊及茶樓更是生意興隆,應該已累積幾座金山銀礦了!

  所以,就算他是妖又如何?會比在表哥的身邊慘嗎?表哥將季紹威給她的銀票花光,還把首飾全變賣了,卻仍一直伸手向她要錢,最後,甚至希望她能到妓院去為他掙一些賭本……

  她離開季紹威這麼久,也未曾聽過老虎傷人的傳言,當初是她太驚慌了。

  但是,他居然沒看到她?!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笑容滿面的越過她走到老夫人面前,「娘,我回來了。」

  「好好好,太好了。」趙秀妍眼眶泛淚地拍著兒子的手。

  季紹威的目光隨即落在眼眶同樣泛淚的唐曉怡身上,他想將她擁入懷裡,但四周太多人了……

  她看到他眼中的渴望,她又何嘗不是?

  兩人四目深情對視,四周的人個個忍著笑意,就連趙秀妍都想笑了,「去吧——」

  她話都還沒說完,季紹威已一把扣住唐曉怡的手,迅速拉著她就往後走,直奔盛苑。

  此時,眾人再也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

  「王爺的好想念曉怡呢。」小雪笑說。

  每個人都開心的直點頭,除了臉上蒼白的張玉弦。

  趙秀妍收斂笑意,走到她面前,「你應該懂紹威的心意了吧,他連看也沒看你一眼……」

  淚水奪眶而出,她轉身跑了出去。

  季紹威腳步未歇地拉著唐曉怡回到盛苑寢室,沒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一桌好菜,而且全是他愛吃的,可以想見,她忙碌好一陣子了。

  「你辛苦了。」他一把抱住她,緊緊的抱著。

  「辛苦的是你。」她眼眶紅了,緊緊的回抱他後,再抬頭,「我好想你……」

  這是她最想告訴他的話!

  他狠狠的吻她,他太想念她了,實在無法慢慢來。

  狂亂的激情,將兩人卷進情慾的漩渦中,一次又一次的攀上高潮。

  然後,他抱著她到浴池凈身,一邊聊著對彼此的思念、這段日子發生的點滴,也直到此時,唐曉怡才知道,她雖然制止老夫人寫家書告知張玉弦的事,但呂燕寫給元志邦的家書卻提及了這事,難怪他乍見到張玉弦時,不僅沒有面露驚色,甚至對她視而不見。

  「我跟她已是過去,我眼裡只有你。」

  他深情凝睇,再捧著她的臉蛋輕輕一吻。

  她很難不感動,「我其實有點害怕,我怕你看到她——」

  「不可能,我跟她再也回不去了。」

  他眼裡的情深意重是那麼明顯,她主動伸手,雙手環抱他的脖頸,一手碰到他背肌後方的彎月形疤痕,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將他抱得更緊更緊。

  好久不見了,毛小孩。

  她其實已猜到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但她不急著說,也不打算問,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願意開口告訴她,那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兩人很溫柔的再次歡愛,一寸一寸的輕撫、一寸一寸的親吻,當他們穿上衣物再回到臥房時,即使飯菜都涼了,兩人仍不願分開,也不願讓奴僕來打斷此時的獨處時光,他們互喂彼此,吃飽了,喝口茶,上了床相依相偎,不久,她就在他懷裡沉沉熟睡。

  他靜靜凝睇她美麗的睡顏,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老天,這是多麼幸福的一刻。

  突然,窗外一個踩過草地的窸窣聲響起。

  怕驚擾了懷裡的人兒,他小心起身,再為她蓋好被褥後,穿上鞋子,步出寢間,見到倚靠在牆邊的是張玉弦後,俊臉上也未見驚訝,因為他仍記得她的腳步聲。

  「紹威——」她一喊就哽咽了。

  他刻意往前方燈火通明的亭台走去,就怕她驚擾了屋裡人兒的好眠。

  張玉弦也能猜到,他一直都是個溫柔的丈夫。

  她拭著淚走到亭台,「我想你,真的,離開你之後我感受更深,我一點也不愛表哥。」怕沒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說,她急急的道:「可我沒勇氣回到你身邊,直到語欣找了一群江湖人士到南城來找我。」

  她忍不住哭了,「在得知我過得不好,也已與表哥分開多月的事後,她還特別下南城鼓勵我,遊說我回來,還一再保證她一定會幫我回到你身邊,我才有勇氣回來的。」

  他這個妹妹存什麼心思?!季紹威抿緊唇瓣,仍沒接話。

  這讓張玉弦更急了,「我認真想過了,我從沒想離開你的,我只是太害怕,才說出口是心非的話,我其實還深愛著你,而且、而且,只要你還要我,我可以為你保守那個秘密。」

  他難以置信的半瞇起黑眸,「你在威脅我?」  

  她倒抽口涼氣,「沒有,不是的,我只是要你再愛我。」

  「不可能。」

  「紹威,我真的還愛你啊。」她突然上前抱住他。

  他一把拉開她,「你忘了你有多怕我?」

  「那是我愚蠢!我真的愛你,如果、如果你現在愛的是傾城之貌的名家閨秀,我也就認了,但唐曉怡只是一個八歲就進府的小廚娘,不是美人胚子,大字也許認識不了幾個,就算成了郡主又如何?她還是配不上你……」

  「夠了!」他冷聲的打斷她的話,「我不管語欣跟你說了什麼,但我愛唐曉怡,這一生我只會與她相守到老,至於你,我知道你身上沒錢,我會叫帳房拿錢給你,這幾日請你離開。」

  說完這一席話,他轉身回到臥房,回到他深愛的女人身邊。

  張玉弦的心惶惶然的,但她明白她沒有退路了,只有再回到季紹威身邊,她才有好日子可過。

  但老天爺像要斷了她的希望,皇上已正式下詔賜婚,季紹威與唐曉怡將結為連理,而婚事的籌備更是如火如荼的展開,老夫人忙進忙出,笑咪咪的,但一看到她臉就變了,雖然她沒開口再趕她,但府裡的歡樂氛圍,她也快待不住了!

  但遲遲不見季語欣回來,如今她只能自己想辦法,她直接去找唐曉怡談。

  令她覺得刺眼的是,在她曾經與季紹威同床共枕的臥房內,唐曉怡正在試穿嫁衣,那繡功精緻的霞帔造價不菲,穿在她身上,竟顯現出千金閨秀的氣質。


  「我們私下談談。」她艱澀的開口,目光落在侍候著她的小雪跟小玉身上。

  兩個丫頭拚命搖頭,她們才不要讓唐曉怡跟她獨處。

  「沒關係,你們先下去。」總是要面對的,就她所知,帳房已拿了錢給她,但她還是不走。

  小雪跟小玉互看一眼,只能退下去,但一走出臥房,她們就開始跑,她們要去找主子來,免得夫人被欺侮。

  臥房裡,張玉弦在唐曉怡的對面坐下,「我要告訴你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是嗎?有多麼匪夷所思?」發生在她身上的際遇才像天方夜譚呢。

  張玉弦深吸口氣,直視著她,「其實,紹威他是個妖怪,是個會變人變虎的妖怪。」她等著,等著看唐曉怡面露驚恐、害怕,甚至嘲笑,指責她撒謊——

  但奇怪了,她的神情平靜,好像她說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你沒聽懂嗎?我說——」

  唐曉怡微微一笑,「我聽懂了,那如果我說,我只是魂魄寄住在這個身體裡呢?」她指指自己。

  張玉弦瞪大了眼睛,怒道:「胡說!看來你分明不相信我。」

  唐曉怡搖搖頭,「錯了,我相信你,雖然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在胡思亂想,但——」她嫣然一笑,「謝謝你,你替我證明了我的懷疑是對的!」

  張玉弦傻了,這什麼意思?「你懷疑過紹威?你不怕嗎?他變老虎後會咬死人,我親眼見過的。」

  「我不怕,他是爺,他會咬人也一定有他的理由,像是為了保護你不被殺。」她仍平靜的說著,看著臉色悚地一變的張玉弦,她知道她猜對了,在她受杖刑時,老大夫就曾對她提過,在金烈一族刺殺爺的那一夜,不僅爺被砍成重傷,毛小孩為了救夫人也被砍傷。

  張玉弦雙手交握,用力之深,連指甲都陷入掌心了,她如此激動是因為——

  「所以他全跟你說了?坦承了他是妖?!」

  唐曉怡搖搖頭,「他沒說,只是我愛他也了解他,我更相信他。」

  張玉弦看著她,呆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那——那我也愛他,只是太遲才發現這件事,我可以回到我的位置嗎?」

  「這件事你該去問爺,不是由我來決定。」

  「他、他——」她說不出口,她知道他會拒絕的,可是她仍不相信唐曉怡不害怕,「你一定是騙子,知道紹威會變成虎,你還能與他同床共枕,你還能愛他?」

  「我可以,不管他是人是虎,我都愛他,事實上,在你沒告訴我之前,我已經猜到他有時候是人、有時候是虎,但兩者我都愛,」她臉上綻放著幸福的光采,「我還可以告訴你,他回來的這段日子,我們天天在一起,我指的是翻雲覆雨,指的是依偎共枕到天明,你還想知道更多嗎?」

  張玉弦的臉色愈來愈蒼白,因為她發現唐曉怡那雙明眸裡的快樂是真實的。

  雕花窗檯外,季紹威深情的凝睇著唐曉怡,連站在一旁的元志邦都想拍手叫好,老天爺真的張眼了!

  此時,張玉弦摀著臉飛身衝出門來,乍見到佇立在一旁的挺拔身影,她臉色一變,再低下頭羞愧得匆匆奔去。

  季紹威走進臥房,元志邦後腳也跟進,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元志邦這才意識到自己進去湊什麼熱鬧?笑道:「我去看看追風。」

  唐曉怡正幸福的看著身上的紅色嫁紗,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後,她嘆了一聲,「你聽不懂嗎?我不在乎……」

  這一轉身,她看到了季紹威,也看到了他黑眸裡的深情。

  「你知道了,你不怕我,真的不怕我……」他炙熱的眼眸裡仍隱隱有一抹不安。

  她淚眼盈眶,這才明白了他心裡積壓的不安有多麼沉重,她一個箭步上前,將他緊緊抱住,「不怕,才不怕,毛小孩、爺、主子,還是季紹威,我都不怕,我都愛!」

  他緊緊的抱住她,感謝老天爺,他的不安跟恐懼消失了,同一時間他才知道原來他那麼害怕會失去她,他的身子竟然在顫抖!

  她感覺到了,眼眶發熱,淚水不停的落下。

  他吻她,不停的親吻、愛撫,他將心裡的愛與感動,藉由情愁讓她感受。

  不久,呻吟及喘息聲充斥,兩人在一陣纏綿過後才靜下來交談,他告訴她有關詛咒的來龍去脈。

  她的手輕撫著他後背肌上的彎月形抱痕,細細的說起那一晚在廚房,看到他的裸背,再到後來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心裡就有疑問了——

  「但我看你終於能過得輕鬆,你是那麼的快樂,若我去追問那個疑點,讓你陷入煩擾,我捨不得。」

  他則說起那個善意的謊言,因為杜丌的詛咒,所以他從沒打算讓她生孩子,才會吃下抑制生育的藥物。

  她太感動了,一切都是為了她,他卻獨自承受那麼多,「我真的好愛你。」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深情一吻,有了她的情深意重,人生終於得以完美。

  之後他帶著她,來到書房的暗室。

  「哇!」她難以置信看著這一排排數量不少的魔咒、算命、什麼占卜吉凶、畫符去邪的書籍,她甚至拿下一本翻看,裡頭儘是什麼硃砂筆畫符咒,包能消災解厄的內容。

  「最特別的就是這一本,但我一直無法悟透其中有何玄機,有什麼神秘的力量。」他將那日進到無人書鋪的事娓娓道來,還有後續的事,接著再示範給她看,將書本放在桌上,書本就主動翻頁,停在空白的一頁。

  「空白的。」她好驚訝。

  他苦笑,「對,不管你怎麼翻,它就會回到空白的這一頁。」

  她仔細瞧了瞧,「但說空白也不盡然,它還是有標上頁數。」難道是什麼變魔術的隱形藥水在上面?她好奇的再貼近打量,但還是看不出什麼端倪,她抬頭看著他,「抱歉,讓你失望了。」

  他搖搖頭,「我看那麼久都沒看出什麼,你別多想了。」

  她點點頭,但心裡還是覺得沒幫上忙有點難過,罷了,她索性拉著他的手回到臥室,一臉認真的看著她,「這麼說吧,不管你是人是虎,我都會愛你,從今而後,別將心思放在這上面了。」

  「可是——」

  「美好的人生就該花在美好的事物上,」她輕咬著下唇,「我們別管詛咒的事了,我聽過一喜破十災,有娃兒就是有喜,對不對?」她笑了。

  「曉怡——」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既然我們要成親,即將有個家,那我們可以偷跑一下,讓娃兒早點來報到。」

  「可是——」他還是猶豫。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相信老天爺有長眼,我們不要活在恐懼中,我們要創造屬於我們的幸福,我要為你生兒育女。」

  她說得很堅定,但粉臉上還是不小心的泄露出女兒家的嬌羞。  

        季紹威凝睇著她,他在沙場上的戰役不下百場,他從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消逝,但如果他深愛的女人為了他願意豁出去,他一個堂堂男子又怎麼可以膽怯?!

  於是,在一陣繾綣纏綿後,兩人相擁著沉沉睡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7-5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7-3 03:17 PM 編輯

【第十二章】

  火。

  有火。

  深沉的夜,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滅,張玉弦臉色慘白的跪在季紹威面前。

  但同時,一個交叉的畫面閃過他的腦海,他變身成虎了!

  他想起身,但他發覺自己動不了,他隱約察覺到他好像在作夢……

  成虎的他將一個又一個金烈族的餘孽活生生的撕扯吞噬,有人的五臟六腑掉落一地,哀嚎斷氣,死狀一個比一個凄慘,放眼望去,眼前的場景既恐怖又噁心。

  但他暗黑無底的琥珀色眸子卻又掃回張玉弦身上,沾染虎口的鮮血流淌而下,一滴滴的殷紅落在虎爪上。

  虎視眈眈的眼神,恍若可怖的鬼火,將張玉弦嚇得頻頻發抖。

  接著,畫面突然又一閃。

  「我早就發覺你是你養的老虎變的,就算你再溫柔待我,我仍然害怕,可我始終沒說,默默忍耐,就是怕你會殺人滅口!」張玉弦哭叫。

  「你知道我絕不會傷害你的。」他說。

  「騙人!你只是在試探我,我知道!」

  「不——你若真的受不了,我說過我們可以和離。」

  「沒錯,你說了,但你是妖怪、是野獸,我怎麼敢講實話?我會被你咬死的,就像那晚一樣,那名金烈族的刺客活生生的被你咬死,鮮血淋漓。」

  「我是為了救你。」他難過的道。

  「救我?你知不知道,每晚跟你同床,我腦海浮現的都是那日的狠戾畫面,我想的是我的丈夫是一頭噬血猛獸!」張玉弦淚如雨下,「我睡不著,我真的好害怕,我也無法忍受你碰我,我害怕,怕到魂不附體!」她幾近尖叫。

  之後,他不曾再碰過她。

  畫面又接著一閃。

  張玉弦還是驚恐的看著他,「我沒有一晚能好好睡著,我的丈夫成了老虎,我夢到你全身漲滿狂暴的怒氣向我撲來,我怕、怕死了……」她吞了口口水,再看著一旁被丈夫點去睡穴而倒地的表哥,「求求你,放我們走,我發誓我絕不會跟外人說你是妖怪!」

  「你——你不想了解我為什麼會變成老虎嗎?」他好心痛,兩人是青梅竹馬,她溫柔可人、心細如髮,他一直以為他們可以相知相愛相惜,她能理解並包容,甚至能陪伴他過著這非人的人獸生活。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跟表哥走得遠遠的。」她大聲哭叫,見他不語,她害怕的跪下來,雙手合十的淚求磕頭,「算我求你了,求你饒了我們,再留下去,我會死的……嗚嗚嗚……」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伸手去解開她表哥的睡穴,再看著她半跪著爬到他身邊,淚如雨下的緊抱他,這一刻,他的心已完完全全的碎了!

  畫面突然再次一閃。

  「給她一張休書。」

  季紹威黑眸半瞇,瞠視著擁著她妻子的男人,「你說什麼?」

  「她跟我說了,你不放她走,你會殺掉她,所以她要我幫她逃走,既然被你發現,你也願意讓她走了,所謂「君子有成人之美」,那就好人做到底,成全我跟玉弦,給她一張休書。」

  他心痛的看著臉色慘白的張玉弦,「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

  「求你,求你了,你是妖怪啊!我怕妖怪!我好怕,我求你……」張玉弦再度跪著、求著、哭著……

  「不,我不是妖怪、不是妖怪!」季紹威低聲的否認,但老虎咬傷人鮮血淋漓的恐怖畫面卻卡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不去,「走開!我不是妖怪!」

  「醒醒,你作惡夢了,爺、爺!」唐曉怡坐起身來,拚命的搖晃突然在睡夢中大聲吶喊的他。

  季紹威這才突然睜開眼眸,冷汗涔涔的看著她,「我作惡夢了?」

  她用力點點頭,以袖子溫柔的替他的額際拭汗,「你一直大叫自己不是妖怪。把夢境說給我聽,夢魘通常是常期壓抑在心底深處的傷,說出來就不會再作夢了。」

  他坐起身來,將她擁入懷中,在這靜夜裡,說起變身時,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操控著,讓他全身彷彿被撕扯,每個毛孔都迸出毛髮,到最終的虎面現身……

  一次次的變身,他總希望是惡夢而已,但自欺欺人,最終還是欺不了自己,在金烈一族餘孽進到王府的那一夜,更讓他徹底崩潰了——

  他將剛剛的惡夢,一個真實發生的惡夢說給她聽。

  唐曉怡的眼眶紅了,負傷的野獸,留不住心愛的妻子,他的心一定很痛。

  她淚光閃動的握住他的手,深情的道:「我不是張玉弦,而且我很特別,你更特別,我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老天爺刻意安排的。」

  沒錯,匪夷所思的兩件事,一個發生在她身上,一個在他身上,這不是老天爺安排的,還有誰有這麼神奇的力量?!

  他沒有去問她的特別是什麼,也許如同她察覺到他會變虎變人一樣,她身上也有許多謎團,但美好的人生就該花在美好的事物上,何況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聊,眼下,他只想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

*             *             *

  再過半個月,季紹威就要迎娶唐曉怡入門了。

  為了這樁喜事,定南王府全體總動員,將王府內外佈置得喜氣洋洋,而且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都城的富商名流、平民百姓,甚至是跟茶行、茶莊往來的商家,更是早早上門恭賀,提早將賀禮送進府,那禮物都堆成小山高了。

  為了迎娶儀式,唐曉怡在婚前就到靖王府小住,等待季紹威騎著追風,引著花轎來接她。

  只是,等待的時間過得特別慢,雖然有小雪跟小玉跟著她到王府暫住,她還是覺得煎熬。

  直到這一天,呂燕的娃兒呱呱落地,她得到消息,乘轎要去看新生娃兒。

  行經大街時,一輛馬車突然停在前方不動,迫得她的轎子也不得不停下,而這一停,停了好一會兒,讓她不得不拉開垂簾,問著在轎旁隨侍的小雪跟小玉,「怎麼回事?」

  兩人搖搖頭,「不知道,那馬車上的人掀著簾子,跟一名看似殺豬的屠夫交談了好久,咱們的轎夫已經上前去問,應該知道是什麼事了。」

  唐曉怡略微探出轎外,果真見到前面馬車旁,站著一名拿著屠刀的中年男子,男人還拿刀比了比,一手似乎在比價。

  此時,轎夫回來了,他看著唐曉怡道,「郡主,前面那輛馬車裡的是個獵戶,他在城郊的森林打獵,射中一隻大老虎,雖然射了很多箭,但老虎仍掙扎不休,那人不敢靠近,又不想慢慢等著老虎氣絕,所以才進城找那屠夫,要他跟著上車去殺老虎。」

  「老虎?!」她臉色微微一變。

  「曉,呃——郡主,不會剛好是爺養的虎吧?」小雪直覺的道。

  「怎麼可能?世上又不止爺養的那隻老虎。」小玉馬上反駁。

  「可是爺那隻老虎很久沒見了,它又不可能在都城裡生活,只能往森林去啊。」小雪又道。

  沒錯!有可能,何況依爺跟她說的,每一、兩個月,他就會變身一次,算算時間,他可能變身了,偏偏能幫忙掩飾的只有她跟元志邦。

  但呂燕產期近,元志邦搬回去住,而她卻因習俗不得不住到靖王府。

  怎麼辦?!唐曉怡愈想愈慌,偏偏轎夫還在說——

  「獵戶跟屠夫的價碼談不攏,那名獵戶要完整的虎皮,虎肉給屠夫,但屠夫還要錢……」

  不行!她一定要親眼去看看,她連忙下轎。

  「郡主?」兩名丫頭不解的看著她。

  「我去看看,你們直接到呂燕那裡,我會到那裡跟你們會合。」她拉起裙擺,就往馬車跑去,剛好獵戶跟屠夫已談好價,屠夫上了馬車——

  她也急急的上了馬車,「對不起,請讓我一起去,我想看看是不是我認識的老虎。」

  車上的兩人迅速交換一個詭譎的目光,再故裝驚訝的看著她,「你不是快要成為定南王妃的怡郡主?」

  「是。」

  「我知道了,都城的人都知道定南王也有養虎,呃——但我不知道我射中的是不是王爺養的那一隻?」

  兩人一搭一唱,但唐曉怡沒有心情去聽,她雙手交纏,在心中祈求上天,千萬、千萬不要是她的毛小孩! 

*             *             *

  在元志邦的宅第內,季紹威一邊看著好兄弟抱著新生男娃笑得合不攏嘴,一邊看著廳堂外,等著遲遲不見蹤影的唐曉怡。

  「爺,也許曉怡有什麼事擔擱了,你別急。」呂燕當了娘,看來更美了。

  「就是,才幾天沒見,別急。」元志邦雖然接著說,但他的目光可沒離開過懷裡的兒子。

  終於,季紹威看到小雪跟小玉進來,還帶了賀禮,卻沒見到唐曉怡,再聽到兩個丫頭說了她們來這路上遇到的事,他突然感到不安。

  他在這裡,就代表那隻被射殺的老虎不是他,但在都城這麼多年來,未曾聽過有人獵到老虎,瞬間,一股不祥的陰影籠罩心頭。

  元志邦也覺得怪異,他將懷裡的娃兒交給妻子,「爺,我們快去看看。」

  他正有此意,兩人很快的出門,好在他是騎乘追風過來的,只是,當他跟元志邦分騎兩馬馳騁在大街時,一個熟悉的粉白身影突然映入眼簾。

  雜沓的馬蹄聲,讓張玉弦下意識的看過去,沒想到竟對上季紹威的視線,她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就抱著手上的包袱往另一邊的小巷跑進去。

  「前王妃,她怎麼看到爺像看到鬼一樣?」元志邦也看到她了,但主子已經掉轉馬頭,追了過去,他連忙策馬跟上。

  張玉弦拚命的跑,拚命的回頭看,但人哪跑得過馬兒?一不小心,她就撲跌在地,包袱還散開,露出一迭銀票。

  她急著爬過去,將銀票塞進包袱內,再抬頭,季紹威跟元志邦已經下了馬背,站在她面前。

  「不是我,不要抓我,是語欣、是語欣找那些江湖人扮獵戶又扮屠夫要誘唐曉怡去森林的,不關我的事!」她太害怕了,以為已經東窗事發,沒想到卻是主動露了餡。

  季紹威倒抽了口氣,轉身就要走,但又想到什麼,一把將她揪起身來,「在哪裡?在森林哪裡?語欣要將她騙到哪裡?」

  「西寧湖那裡,她說……唐曉怡跟爺的虎感情很好,所以她找了江湖人士費盡千辛萬苦的運了頭老虎到那裡,將它煉在牢籠,還刻意把牢門半開,在它身上灑了假血,塞了藥,讓它看來奄奄一息——」她害怕的說著,「她說,唐曉怡一定會跑進牢籠裡,她還得意的說,那藥效不會持續太久,等到老虎醒來,就會把她吃了。」

  季紹威臉色刷地一白,「你、你知道,竟然還放任我妹亂來,竟然沒跟我示警!」

  她怯怯的道:「唐曉怡不應該橫亙在你我之間,如果沒有她……」

  他用力的將她甩回地上,「沒有她,我也不會再接受你!」

  「不,騙人的,若沒有她,你不會捨棄我,我們是青梅竹馬,那麼深的感情哪是說斷就斷的!」她大聲哭求。

  「我捨棄你?!我才是被你捨棄的人!求我饒了你,放過你的,不就是你?」他飛快的上了馬背,冷聲瞪她,「你最好開始祈求曉怡沒事,不然我會拿你跟我妹去喂虎!」

  他不是開玩笑的,她從他那雙冰冷的黑眸中看到一抹嗜血的光。

  「不是我做的,是語欣。」她害怕的低語。

  「我不知道你竟然變得這麼陰狠毒辣!」他恨恨的咬咬牙,看著元志邦,「這些事交給你處理,我要趕過去。」

  「我知道,我馬上召集一些人過去。」他看著主子迅速的策馬離開後,他難以相信的看著在地上哭泣的張玉弦,「那些錢買了你的良心嗎?」

  他也跟著策馬離去,但不同的是,他前往王府,要多名侍衛帶著弓箭跟著他前往森林。

  良心?!張玉弦呆呆看著包袱,突然痛哭出聲。

  不是的,這些錢是唐曉怡要到靖王府去住的前一晚,突然到客房找她時給的,「我沒別的意思,但沒有錢什麼也做不了,希望這些能有所幫助。」

  然後,她就走了。

  第二天,季語欣就私下派人約她出去,兩人在一間小茶館見面,她告訴她,一切都辦好了,待唐曉怡死了,她就可以趁機安慰她哥,再當王府的當家主母,還說了要給她這個小姑多少好處……

  但她太害怕了,她不敢留在喜氣洋洋的王府,不敢想像紅色喜字變成白幡飄揚的樣子,所以她跑了……

  只是,她怎麼了?她何時變成一個如此陰狠毒辣的女人?!

*             *             *

  季紹威找不到唐曉怡!

  天空漸漸暗了,近郊森林近西寧湖的地方,他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她。

  他急了,慌了,就連元志邦率了一群人,還刻意駕了一輛馬車,就怕唐曉怡受了傷,能趕快載回城裡醫治,但一群人一樣遍尋不著她的蹤影。

  天黑了,季紹威卻發現自己不對勁,他仰頭一看,月圓時分——

  該死的,他因太激動,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要開始變身了,「志邦,你帶隊往另一邊去找,快!」

  元志邦發現主子的臉部變化,差點沒瘋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變身?

  但他不敢猶豫,連忙帶隊往另一邊去。

  不一會兒,季紹威化身為虎後,突然聽到森林裡一個極為細微的求救聲。

  「救、救、命!」

  他飛快的跑向聲音來處,同一時間,另一頭有著濃密鬃毛的老虎突然從林蔭中衝了出來,與他交錯而過。

  他倒抽了口氣,停下腳步,卻不敢靠近在皎潔月光下,那一個躺在樹叢中被咬得渾身是血的女性身軀。

  不會是她!不會是曉怡!他眼眶泛淚的走近,突然瞪大了眼,是妹妹!

  「嗚嗚……不、不要……不要……」

  季語欣沒想到老虎去而復返,她已經被咬成重傷了,為什麼?驕奢任性的她,為了要親眼看到唐曉怡被老虎咬死的慘狀才過來森林的,沒想到唐曉怡在靠近牢寵前,就發現那不是哥的寵物虎,轉身就跑。

  她當時太急了,「射她!快射她!」

  那些埋伏在四周的江湖人全朝唐曉怡射箭,其中一支射中她的肩膀,但另一支射中老虎,將老虎射醒了,它突然發狂的衝撞牢籠,扯斷煉條,衝出牢籠就咬了一個江湖人,同時唐曉怡也看到她了,一臉的難以置信,但馬上轉身逃命去。

  她知道,她一定要先殺死她,不然她去跟她哥告上一狀,她就死定了!

  沒想到,在她追她的同時,也將自己暴露在老虎的視線內,她就被咬了!還被咬了好幾口,她痛死了,血流得好多……

  「對不起……哥,對不起……曉怡……我不敢、不敢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這是她咽下最後一口氣時,腦海閃過的念頭。

  他看著躺臥在血泊中的妹妹,難過的低頭,但突然又抬起頭,迅速的奔向另一邊森林,果不其然,唐曉怡一手摀著中箭的右肩,整個人虛弱的靠在樹榦上,在她前方,有五名黑衣人正面露邪笑的看著她。

  他立即奔至她身前,面目猙擰的朝黑衣人咆吼。

  「該死,怎麼又來了一隻老虎?而且身上沒有假血,我怎麼不知道這森林裡還有另一隻老虎?」

  「先殺了它,才能享受美人!」

  兩名黑衣人話一說完,就要朝老虎射箭。

  他弓起身子,縱身往前一撲,以己身的重量將其中一人壓制在地,張嘴一咬,另一個黑衣人見狀,嚇得落荒而逃,但另一邊的三名黑衣人卻趁機朝他射箭,同時發出一聲暗哨,有更多黑衣人竄了出來,場面一下子變得混亂。

  可惡!老虎發出沉重而猛厲的低吼聲,他凶戾無比的朝黑衣人猛撲,但箭雨也一直射向他。

  唐曉怡因跑太久加上失血,眼前一直蒙蒙的,她知道老虎靠近她,她以為她會被咬死,但慢慢的,她發現那隻老虎跟她先前看的不一樣,它一直守在她面前與那些黑衣人纏鬥,不曾離去,它在保護她!

  當這個念頭一起,她的視線及腦袋都清楚了,她瞪大了眼,淚水瞬間湧進眼眶,「不要!快走、你快走!」

  她看出來了,是毛小孩,是紹威,而它身上中了好幾箭,汩汩流著血,她試著靠近它,但它陡地回頭吼她一聲,禁止她靠近。

  他雖然迅捷輕靈,但季語欣找到的這些江湖人士,武功都不弱,再加上聯手圍攻,他又要顧及她,他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突然間,一名黑衣人的匕首戮進他的脖頸,接著,又有人一刀刺入他腦門,他有些昏沉,幾乎要倒地了。

  不行,他要保護她,他要撐下去!  

  「不要!不要!」唐曉怡淚如雨下,儘管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仍看得到它身上的傷,她的鼻間充塞的全是刺鼻的血腥味,她不管了!她不假思索的衝上前去,雙手大張的擋在它的身前,左手臂上頓時挨了一箭。

  該死的!他低吼一聲,森森白光的尖牙對著她,要她快退後!

  「你會死的!我不要你死!」她哭著搖頭。

  終於,聽到打鬥聲的元志邦率人過來了!一見到傷重的老虎跟抱著它的唐曉怡身上也中了兩箭,他眼眶都紅了,氣得他大吼,「殺了他們,保護爺的老虎跟王妃!」

  一場混戰開始,毛小孩似是察覺到自己快不行了,竟然撇下唐曉怡,往另一方跑去。

  「去哪裡?等等我。」唐曉怡忍著肩上跟手臂的箭傷,在這月光如水的夜晚,一手摀著肩上的傷,一邊沿著地上的血跡尋找它的去向。

  終於,她來到一個岩洞附近,她快步跑進去,毛小孩果真躺在洞內。

  她強忍著淚水,急急的跪下查看,天啊,它的脖子、腦門都有傷口,身上中了好幾箭,還被刺了好幾刀,全身血肉模糊,汩汩流著鮮血,而它雙眼緊閉,奄奄一息。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嗚嗚嗚……」她一邊掉淚一邊撕開裙子替它止血,但它的傷處太多,有的傷口太大,根本止不了血,還有那些箭……

  怎麼辦?怎麼辦?!它已經傷重的失去意識,而她只能拚命瞞下哭聲,跪坐在它癱軟的身軀旁,以顫抖的小手撫過它沾血的毛皮,一再的輕撫,哽咽的說著,「我在……我在這裡……我陪著你……」

  片刻之後,元志邦帶人找了過來,但在看到老虎身上一道道猙獰的傷後,他差點掉下男兒淚,但他沒時間難過,他要侍衛們迅速的將老虎搬到馬車上,火速載它回府裡,找老大夫來看。

  明明是老虎,沒找看動物的大夫,卻找老大夫來看,府裡的人也習慣了,只是老大夫看了後,眉頭攏緊,「它受傷太重、失血太多,情況很不樂觀。」

  唐曉怡站在床側,聽著老大夫的話,她什麼也沒說。

  因為老大夫說的沒錯,她剛剛在洞穴裡,仔細查看老虎的傷勢時,她就知道,它傷太重了!

  臥房裡,老夫人來了又走了,問了什麼,說了什麼,她都不知道,元志邦答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一天過了。

  老夫人進來哭著說:「語欣被老虎咬死了,但不是被紹威養的這頭虎咬的,是另一頭,那頭虎跑到城裡,被衙門的人圍捕射殺了。」

  接著,老夫人走了,元志邦眼紅紅的跟她說:「我想爺不希望讓老夫人知道大小姐做了什麼,所以我什麼也沒說。」

  她只是點點頭。

  「我跟老夫人說爺擔心老虎的傷勢,所以臨時出遠門,要去找一名有名的獸醫來醫治,婚事可能得延期了。」

  她仍然點頭。

  「老夫人說要辦大小姐的喪事,暫時沒心情辦喜事,這樣也好,她沒注意到你的異狀,你看來氣色很差,中箭的傷口雖然都處理了,但還是要睡一下。」

  她還是點頭。

  元志邦看著她不吃不喝也不睡,整個人像沒了魂似的看著躺在床上的爺,他也難過的哭了,真是該死的詛咒!該死!該死!他難掩痛楚的跑出去。

  臥房內,她靜靜的看著仍昏迷不醒的他,無聲的淚水一滴滴滾落,這算什麼?!

  她是來自未來的獸醫,但除了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滴的消失外,竟然什麼也不能做,她怎麼這麼沒用!她恨死自己了!

  而他呢——

  她淚眼看著將一張大床塞得滿滿的老虎,他是季紹威,是為國家、百姓、家人努力了大半輩子的人,最終卻只能以虎的形態死去?!

  老天爺,我不服,不服!這對他太不公平了!以虎之身死去埋葬,直至被人遺忘,但季紹威呢?

  他再也回不來了,皇上、百姓、還有他的家人會記得他的功勛成就,還是他的永久失蹤?也許到最後,剩下的只有眾人對他無故失蹤的不諒解!

  她突然起身,衝去書房,進到暗室。

  她抓了那本購自於無人書鋪的二手書,一翻開,一樣是在那空白頁,「該死的,該死的,該顯現什麼出來吧?!你出現在那什麼鬼書店,他把你買回來,總有意義吧!」

  她拚命的叫,努力的一翻再翻,只要攤開,它總會自動翻到那張空白頁才停,她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抱著那本可惡的怪書,回到臥房,她深愛的男人仍然奄奄一息的以虎之身躺在床上。

  「拜託,做點什麼吧!就算不能救活他,至少讓他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拜託!」

  她崩潰了!低頭瞪著她懷裡的書本,她趴下,哽咽的放聲哭泣,熱淚一滴一滴落在空白頁面上,濡濕了紙張,慢慢的、慢慢的浮現一些點、一些形、一些看不懂的梵字……

  空氣變得沉悶,接著天空風起雲湧,雷聲轟隆,狂風暴雨席捲而至,原本燈火通明的定南王府突然變成一片漆黑。

  正當奴僕們為這突然來的黑暗四處找蠟燭點火時——

  臥房內,唐曉怡淚眼看著懷裡的書本泛起金光,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竟然浮出頁面,她愣愣的看著它們飛至床鋪上方,突然在毛小孩的身上聚集,在它身上轉了又轉。

  她屏息看著,元志邦正好拿著燭火衝了進來,一看到這畫面,傻了。

  床上的老虎開始變身了!

  她淚眼朦矓的看著金光在它身上,像在治療它的傷似的,那些字緩緩消失,它變成了他,躺臥在床上的是紹威!是紹威!

  「爺!爺!」元志邦興奮的叫了出來。

  「嗚嗚嗚……」她忍不住的跪下,哭了出來。

  謝天謝地!謝謝老天爺!

*             *             *

  唐曉怡作了個美夢。

  她夢到她在動物園工作,照顧三隻才幾個月大的小老虎,它們會親熱的舔她,還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它們還小,看到什麼東西都又咬又撕的,她笑著去搶她的抱枕,沒想到其中一隻還跟她拔河,卻咬破了抱枕,毛茸茸的身軀往後連翻兩個筋斗,逗得她放聲大笑。

  夢到什麼了?笑得這麼開心?

  化身成虎的季紹威靠臥在床邊,溫柔的看著熟睡的妻子。

  此時,小雪跟小玉走了進來,看著它,竟也開口,「王妃還在睡,也是,懷孕的人很能睡的,更甭提王妃的肚子好大,大夫說有可能是兩個,甚至三個寶寶在裡面呢。」

  「噓,小聲點,王妃在睡呢,對了,今兒是元宵節,我們也有準備你的喔,我放地上。」

  她們現在跟老虎處得極好,一點也不怕它了,而且在她們眼中,它還是曉怡——不對,王妃的救命恩虎。一年前,它受那麼嚴重的傷,幸得主子出遠門找了一名很會治療老虎的大夫,將它運到該名大夫的住處療傷兩、三個月,它才能健康的回來。

  「這吃平安的喔。」兩個丫頭笑笑的再看它一眼。

  季紹威看著擺在地上的湯圓,再看著兩人躡手躡腳的離開。

  突然床上有動靜,唐曉怡醒來了,她坐起身來,看著放在圓桌上的湯圓,再看看放在地上的那碗湯圓,不由得笑了。

  她下了床,毛小孩馬上站起身,小心的跟著她,就怕大腹便便的她不小心拐了腳,還是撞到桌角。

  她揉揉他的肚子,捧著肚子在椅子上坐下,一口吃著湯圓,想要喂他一口——

  他微微搖頭。

  「今天是元宵,一定要吃的。」她堅持。

  好吧。他吃了。

  她吃完那碗湯圓,頂著肚子貼靠在他的身上,再舒服的吐了口長氣,「我這幾天應該就會生了,你卻在今天變身?」

  他靜靜的凝睇,琥珀色眼眸裡的深情那麼明顯,我會守護著你。

  「好,那就說好了,我生了之後,你要照顧,」她可沒忘記剛剛那三隻小老虎的胎夢,她賊笑著又搓搓他的肚皮,滿足的閉上眼眸,嘴角微勾,「還有,娃兒晚上哭時,你要抱著寶寶輕哄、唱搖籃曲給寶寶聽,沒聲音?那就是沒異議囉!以後都我說了算。」

  「還有……」

  月光從窗間灑落,他趴在毯子上,深情的凝望著她邊說邊甜笑的麗顏,話語早成了呢喃,但他不在乎,這一輩子,即使不能完全解除咒語,但人生已經完整,何況,再過不久,還有新成員要加入,只是不知是兩個還是三個?

  他輕輕的、輕輕的以頭碰觸唐曉怡幾乎要睡著的麗顏。

  謝謝你,我愛你。  



【番外篇】

  風光明媚的江南,在春神揮舞彩筆之際,增添了萬紫千紅的綺麗秀色。

  在熙來攘往的繁榮大街上,還有一場拋繡球招親,繡樓前萬頭攢動,繡樓台上一名有著花容月貌的千金女羞澀的握著手上的綵球,幾度欲拋又止,讓台下等待的眾人驚呼連連。

  「這邊!這邊!丟我這裡……」

  騷動喊叫的聲音多是成年男子,好笑的是,其中又摻雜了三個童稚清脆的娃兒聲。

  「這裡!丟我這裡……」

  沒錯!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娃娃就擠在人群中,約莫五、六歲的年紀,又叫又跳,粉妝玉琢的臉蛋讓人不注意都難,更甭提三個男娃兒四周還有多名高大的家僕隨侍,保護安全。

  在離人潮不遠處,一輛馬車停在街角,前後仍有六名家僕隨侍。

  馬車垂簾掀起,但還有一層精繡絲簾,讓車內的季紹威及唐曉怡也得以觀看三個兒子的興奮模樣。

  「毛還沒長齊,就想娶老婆。」唐曉怡笑著搖頭,她現在貼靠的懷抱就跟毛小孩一樣溫柔舒服,她又是昏昏欲睡。

  「他們只是貪玩,哪懂呢。」季紹威低頭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

  不一會兒——

  「那三隻小老虎真的很調皮。」季紹威的口吻中有著寵溺也有著無奈。

  「他們又做了什——」

  原本快去找周公下棋的唐曉怡突然從他的懷裡坐起身來,從絲簾看出去。

  果不其然!那三個小娃兒已經賊兮兮的穿過擁擠的人群,一溜煙往另一邊不見人潮的小巷道跑,而奉命保護三個調皮搗蛋的五歲世子爺的家僕還被困在人群裡,東看西看的在找人。

  她連忙推推丈夫,「還不派人跟上去!」

  他們這一趟打著察看各地茶棧、餐館的名號下江南,實則全家出遊,怎知三個在都城「還算」循規蹈矩的兒子,竟成了脫韁野馬,三兄弟精力旺盛,逮到機會就玩失蹤,說是要探險,將隨侍們搞得人仰馬翻。

  「有人跟上了,倒是你——」他微笑的看著侍衛追上前去,再看看仍窩在他懷裡的妻子,「真的不打算回都城?」

  說到這,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三隻小老虎長大點,可以出來玩,誰知道你又——不管,我一定要照行程玩回去。」

  他深情的凝睇她益發美麗的臉龐,一手輕輕的撫上她尚未凸出的腹部,「不能怪我,三隻小老虎說他們要妹妹了。」

  「你怎知我懷的是女兒?萬一再來個三兄弟怎麼辦?」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如果又是三兄弟,那我就得再努力。」他笑了,他的妻子正惡狠狠的瞪著她,他忘了,孕婦的脾氣比較不好,而且若是三胎生九個,也真的太為難她了。

  他討好的從一旁的小桌上,斟上一杯香醇的碧螺春,微微吹了吹,送到妻子的唇邊。

  她微笑的接過手,啜上一口。

  此時,一名侍衛過來稟報,「爺,小主子們追著一群貓,跟它們玩了起來,侍衛們已守著。」

  「貓?」他蹙眉。

  唐曉怡也敏感的將茶杯放到桌上,一手握著丈夫的手。

  「是,那些貓停在一家書鋪門口,小主子們就在門口跟它們玩起來了。」侍衛拱手回答。

  「你留在這裡。」季紹威看著她道。

  她搖搖頭,「我也要跟你去。」

  兩人隨即下了馬車,在侍衛的引領下,往另一邊行人較少的巷道走去,幾乎是第一眼,季紹威就認出那些跟兒子們玩耍的貓咪就是無人書鋪裡的貓兒。

  他在約五步遠的距離停下,示意那些近距離保護兒子們的侍衛全退下去後,他才看向妻子,「沒錯,就是這間無人書鋪。」

  唐曉怡眨了眨眼,先打量書鋪外貌,如丈夫先前所言,連個招牌也沒有,從半開的窗戶看進去,也可看到一排排擺放整齊的舊書籍,在無人的櫃檯上方,則有一隻毛色黃橘的大貓傭懶的趴著,令她驚訝的是——

  那隻貓咪彷彿察覺到她的目光,仰頭對上她的視線。

  她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彷彿它是人變的,那眼神似人非貓,透著欣慰、愉快,它的視線移轉到她身邊的丈夫身上。

  季紹威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對上含笑的貓眼。

  謝謝!

  他心裡有太多太多的感激,那本二手書給了他新的生命,才能讓他擁抱此刻及未來滿滿的幸福。

  雖然,那本二手書在救了他之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一如這間曾經出現在他生命中的無人書鋪,而今,它再度出現——

  「我們進去吧,再去找找,也許有解咒的書呢。」唐曉怡拉著丈夫的手就要往門口走。

  但是他握緊她的柔荑,原地不動,在她不解的看向他時,他搖搖頭,「我已經很滿足了,即使不能解咒——」

  「可是,它好不容易出現了……」

  他微微一笑,看著前方走來一名垂頭喪氣的少年。

  「老天爺待我不薄,我身邊有深愛的你、有可愛的孩子們,還有你肚裡的娃兒,我不貪心,把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那名少年邊拭淚邊看著與那些貓咪玩得開心的三個娃兒,突然快步的推開門跑進書鋪。

  那一隻曾經像個老大,昂首闊步的走到季紹威的腳邊,轉了一轉,確定他沒有威脅性,喵喵叫了兩聲才踱步走開的貓咪突然看向季紹威,微微點一下頭,再次昂然的走進書鋪。

  「希望他跟我一樣幸運。」季紹威真誠的道。

  「一定會的,那一定又是另一個美好的故事。」她仰頭看著他,多麼善良又知足的男人,她何其幸運,在穿越之後,與他相知相愛。

  似乎是感受到她深情的凝眸,他的目光與她的對上,帶著無限的款款深情,他低頭,溫柔的吻上她的唇。

  「噢!又來了!」第一個娃兒摀住眼睛。

  「又親親了!」第二個娃兒仰頭看天。

  「又K1SS!」第三個娃兒選擇低頭不看。

  「噓,娘說過,不能在外說外來語。」第一個娃兒跟第二個娃兒馬上低聲提醒最小的弟弟。

  「哦,我忘了,Sorry……」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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