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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19 AM

蒔蘿 - 杏林嫡女【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外科醫師何若薇覺得被坑慘了,過勞死穿越成醫藥世家嫡女也就算了,
這身體還不完全屬於她,原主的靈魂還在,她們得共用身體!
這下原主爺爺的關愛她們要共享,共同對付爭產的繼祖母跟叔叔們,
可是心上人……共用不共用都感覺怪怪的,
她喜歡的是驪國首富之子單墨尋,但他們要修成正果很不容易,
第一,有個壞心郡主愛慕他,為剷除情敵,居然把她推下山谷,
要不是單墨尋冒險找到她,她真不知道要怎麼熬過這一劫!
第二,因為這次墜崖,爺爺認定他是災星,勒令兩人保持距離,
幸好他機靈,表示將來會讓孩子繼承她家香火,爺爺才改主意,
第三,也是最棘手的原因,原主喜歡的是他弟,
這身體可沒辦法剖兩半,平分給兩個人啊……
欸,等等,雖然她想要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但也不能這樣搞啊!
老天爺讓她溺水再穿一次,附到壞心郡主身上,這算哪招!

【出版日期】    2017/12/6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433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3 02:25 PM 編輯

【序言】

  【蒔蘿簡介】

  蒔蘿,無趣大宅女一個,平時最愛天馬行空編織浪漫故事,

  除此之外也愛看漫畫、小說、卡通影片,

  偶爾外出到郊外走走或是踩著拖鞋在街上亂逛,

  最大的興趣就是愛吃美食、上網、聊天、睡覺和逗狗玩。

  【編輯推薦:英雄救美是王道!】

  在羅曼史的世界裡,男主角英雄救美的情節幾乎是不可少的,不僅僅是因為必須要讓男主角展現厲害的一面,也是因為大部分的人都希望在自己需要的時候,能夠有人給予關懷和幫助,就算是再堅強的人,也有軟弱的時刻。

  可是,在這個日益冷漠的社會之中,要得到幫助和關懷似乎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

  小編有個朋友,去年年底的時候在FB貼了一篇動態消息,大意是說她家人重病住院,她心裡很焦慮,忍不住在深夜的時候打電話給男朋友,怎知男友沒有安慰她,還說很受不了她的依賴,讓她覺得很難過。

  小編是不知道她平常跟男友是怎麼相處的,但看到那篇動態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也太過分,不理她就算了,何必這樣落井下石呢?而最親密的人尚且如此冷漠,又怎麼能夠期待其他人?

  所以在看《杏林嫡女》時,看到女主角何若薇上山採藥卻墜落山谷,本來準備好要一個人熬過這夜,男主角卻不顧危險的進入山谷陪伴著、守護著她,讓何若薇確認這個男人就是她要的,小編也有一樣的感覺。

  比起一個在你痛苦軟弱的時刻,不理你、斥責你的人,像男主角這樣願意不計較利益得失,先想著你的人,當然更讓人感動,也更讓人心動。

  當然,這樣的心動只是愛情的開始,何若薇也不單單只是享受男主角的溫柔與付出,她也同樣為男主角做出了重大的決定,兩人對彼此的在乎打破許多的藩籬,正是《杏林嫡女》中動人的一頁。

  而看完了書,回到現實後,如果你身邊也有像男主角一樣溫柔守護你的人,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也別忘了回報與付出,這樣才能讓這份溫暖維持久久,不輕易散去。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4 09:41 AM 編輯

【第一章】 一個身體兩個魂

        一道巨大刺眼的閃電掠過天際,像把鋒利巨斧,凶狠劈開層層疊疊厚重烏雲,緊接而來轟隆隆雷聲,伴隨著豆大的雨珠,自夜空宣洩落下。

        「砰」的一聲,一陣強風將微掩的門扇重重吹開,照明燭火瞬間熄滅,整個屋子陷入無邊無際的詭譎黑暗之中。

        又一道像是能開天闢地的巨大閃電,直直劈劈在屋脊上,駭人的轟炸聲在這座小院炸開,床榻上只剩一絲氣息的人此刻霍地睜開眼睛,張著大眼看著這一片漆黑。

        停電了嗎?

        不對,醫院有緊急發電機,就算停電也會馬上恢復電力,不可能放任醫院一片漆黑,而且身下這床太硬了,就像是直接睡在木板上面……

        轟!

        藉著窗外在雷聲之前一閃而逝的白光,她看清楚橫在半空中的橫梁,還有一片片連接起來魚鱗一般的瓦片。

        醫院怎麼會有橫梁跟瓦片?

        就在她正感到疑惑之時,閃電一陣陣的劃過門外,把漆黑的屋子照得有如白晝,狂風伴隨著大雨再度湧進屋內,將低垂的床幔吹起。

        她緩緩側過頭,再次藉由閃光看清了屋內的所有陳設,這短短的一瞬間,眼前的一切就讓她震撼的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

        她剛做完一床大手術,離開手術室時眼前突然一黑,她整個人就沒了意識,照理來說,她現在應該躺在醫院的病房,她睜眼看到的應該是明亮潔白的空間,一旁擺著各種儀器。

        可她一眼看見的,怎麼會是燭台,銅鏡,木凳,屏風,糊上紙的木窗?

        她震驚得無以復加,看著擺滿古老家具,黑影幢幢,瀰漫著陰森詭譎氣氛的房間,忽然間「穿越」兩個字閃進她腦海裡,她眼睛倏地瞪大。

        不是吧,老天爺不會跟她開這種大玩笑吧!

        莫大的恐懼瞬間包裹著她全身,倉皇的看著眼前的黑暗。

        這時候,屋內燃起了明亮的燈火。

        守夜的小丫鬟被雷聲擾醒,發現屋內的燈火全熄了,一刻也不敢偷懶,趕緊起身找到火摺子,要將屋內被吹熄的燈燭點上。

        當她拿起床榻邊桌几上的燭台打算點燃燈芯時,看到床上的人已經睜開眼睛,頓時驚喜萬分。

        「姑娘,妳醒了,妳叫什麼名字?奴婢好去跟少主稟告,姑娘妳可知道,妳已經昏迷三天了……姑娘,妳是怎麼掉到崖底的?」小丫鬟靠近,滔滔不絕地說著。

        何若薇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名頭髮綁成兩個包包、臉也圓乎乎像包子的小丫鬟,不知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

        小丫鬟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自顧自的說:「姑娘,三日前我們少主領著手下經過翠碧崖時,見到妳掛在崖壁上的一株松樹上,便將妳救下,妳墜崖時興許是遭到撞擊,所以昏迷了三天,大夫說妳再不醒救神仙也難救,還好妳終於醒了,也不枉我們少爺救了妳一命。」

        小丫鬟忘了她才剛清醒不久,一時興奮嘰哩呱啦的說了一堆,也同時在無意間透漏給她不少訊息。

        何若薇聽著這些話,抽痛的腦袋再度緩緩飄出兩個字:穿越。

        不,她一定是還在作夢……她閉起眼睛對自己說著,她暈倒的時候一定撞到頭了,所以產生幻覺,眼前一切都是幻影,肯定是這樣!

        她眼睫動了動,再次睜開眼。

        眼前看到的卻還是那個穿著古裝一臉緊張的包子臉丫鬟,她再次呆住,直到一聲聲駭人的雷鳴將她拉回現實。

        她下意識的捏了把自己的大腿,唔,會痛……

        眼前的一切和腿上的疼痛,在在顯示著她已穿越的事情,即使她無法接受,也不能改變。

        丫鬟擔憂的問話何若薇根本沒聽進去,她努力讓自己震撼惶恐的心神平靜,強逼自己接受穿越的事實,可是這哪有這麼容易?她依然不安,心下更是懊悔不已,早知會有穿越這麼一齣,她就不該答應代班,替楊醫師接下那床大手術。

        她剛做完一床手術,準備離開手術室卻接到臨時通知,說楊醫師在前往醫院的路上發生車禍,要她代替楊醫師執刀。

        她剛做完自己那場十六個小時的大手術早已經體力透支,又代替楊醫師執刀,也難怪會出事……想來她是過勞死,也不知道醫院會給她的父母多少賠償金?還好她一踏出社會就給自己保了高額的保險,這理賠金加上醫院給的職災賠償,她的父母應該可以不用擔心經濟問題,也能夠栽培弟妹到研究所畢業。

        只是……她究竟是穿越到哪裡?還有這個身體的原主是誰?她又該怎麼活下去?

*             *             *

        一整夜,狂風暴雨雷電交加,閃電撕扯著烏雲,響雷一個接著一個急落而下,狂風肆虐整個庭院。

        單墨尋尚未休息,他推開窗子,微擰著好看的劍眉看著窗外,這陣突如其來的疾風驟雨,讓人感到陰森詭譎,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讓他十分的煩躁。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敲門聲,他喊了一聲「進來」,一名小廝應聲進入。

        「少主,那位姑娘醒了。」

        他掩上窗子,「醒了?」

        「是的,醒了,是小滿讓人來稟報的,只是……那位姑娘好像是個啞巴,不知道是驚嚇過度嚇傻了還是天生的,怎麼問她都不會說話。」

        「我去看看。」單墨尋先吩咐小廝去讓廚房熬米粥,自己大步流星的穿過長廊往何若薇的房間去。

        那位姑娘被他救下時,人就昏迷不醒,只剩下一口氣吊著,這三天大夫來了不少趟,並且告知他,那位姑娘明早要是再不醒來,恐怕是神仙難救。

        如今聽到她清醒了,他於情於理都該前去探望,同時也要問問她的來歷。

        「見過少主。」名叫小滿的包子臉丫鬟一看到他進房,趕緊上前行禮。

        「妳說人醒了,但卻不說話?」

        「是的……少主,是不是要去請陳大夫過來為這位姑娘看看?」小滿臉上有著憂心,恭敬的詢問單墨尋。

        「這種天氣不好請陳大夫出診,我先看看,再決定是否請陳大夫過來。」

        單墨尋撩開珠簾走進內室,小滿也跟著進屋,他來到床榻邊低頭看著神色驚恐的何若薇。

        「姑娘,在下單墨尋,三天前在翠碧崖下發現了妳,因為妳傷重昏迷,才將妳帶回寒舍,方才丫鬟告知在下妳醒了,才來探望姑娘,不知姑娘妳有沒有感覺不適?」他先自我介紹,免得將人嚇到。

        何若薇微微放下心來,打量眼前的人。原來這名豐神俊朗,眉如劍、眸若星,身形挺拔,氣質不凡的男子,就是原主的救命恩人。

        她吃力地想要坐起身向他答謝,雖然他救的是原主,可她代替了原主活下來,用這具身體的人是她,也就等於是救了她了。

        「姑娘,妳別起身,妳身上除了大小挫傷不宜隨意亂動外,手腳均有扭傷錯位,尤其是妳的右腳踝扭傷特別嚴重,大夫特別交代讓妳臥床靜養。」單墨尋連忙制止。

        她點了點頭,又躺回床榻上。

        「不知姑娘貴姓,是何方人士?姑娘剛醒,在下是不該急著問妳這些問題,不過因為妳已經昏迷三天,相信妳的家人十分著急,在下才想問個清楚,打算明日一早便讓府裡下人通知妳的家人,告知他們妳平安無事。」

        何若薇怔愣的看著他,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見她遲遲未回答他的問題,這讓單墨尋眉頭不由得微擰,方才他讓她別起身,她顯然是聽得懂的,但她此刻卻不答話,她是無法言語?又或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看著單墨尋充滿探究的眼神,何若薇不禁頭疼。

        她根本不知道原主是誰,偏偏腦海中隨著他的問話,掠過一兩個模糊的畫面,讓她知道原主是有親人的,這就讓她更不能跟他說自己叫何若薇,她到底該如何回答他?

       苦思半天,她靈機一動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單墨尋看著她的動作,假設性問道:「妳的意思是說妳的喉嚨受傷,無法說話?」

        她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那明天一早在下讓大夫過來為妳看診,之後,再看怎麼通知妳的家人,妳多日未進食,在下已經吩咐膳房為妳熬些米粥,用過米粥、喝完湯藥後便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在下再過來看妳。」

        單墨尋叮囑完畢便轉身離去,何若薇在心底重喘了口氣,雖然藉著喉嚨痛發不出聲音為由,順利通過一關,可是眼前紊亂的難題還是未解決,她該怎麼找出這身子原主的來歷?

        她還沒想出個答案,房門便被人敲響,小滿出去應門,沒多久便端著一小鍋米粥跟湯藥進來,笑咪咪的將手中的托盤放到床邊的小桌几上。

        「姑娘,妳餓了吧,小滿先餵妳喝點粥暖暖胃,再喝湯藥。」小滿小心翼翼的將她扶坐起來,在她身後墊了幾個柔軟的靠墊。

        但她實在沒有讓人餵食的習慣,連忙拿過小滿手中的湯匙和碗,表示要自己用餐。

        畢竟是客人,小滿見她堅持也就順她的意讓她自行進食。

        原本還未感覺到餓,可當嘗到香濃的米粥,她才發現自己餓得慌,顧不得小滿就站在一旁看,兩三口就將一碗粥吞下肚,直到吃了三碗才感到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她還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休息片刻後,小滿將湯藥端來。「姑娘,這湯藥的溫度剛好,趁熱喝了。」

        看到那一碗又濃又稠的湯藥,何若薇的眉頭不由得緊皺,她的老天爺啊,她可不可以不要喝,雖然她是個醫師也學過中醫,可是她對這黑糊糊的藥實在是敬謝不敏。

        可是不喝又不成,一是為了自己的身體,二是人家這麼盡心盡力的照料她,還在這種風雨交加的夜晚把藥熬好送來,她可不能不知好歹,再難喝都要把這碗湯藥吞下。

        就在她將最後一口湯藥吞下喉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質疑的細微聲音—— 

        「妳是誰?」

        她怔愣了下,看向一旁端水過來,準備讓她漱口去掉嘴裡藥味的小滿。

        「姑娘妳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小滿將準備好的溫水端來。

        看來不是小滿在跟她說話,是自己神經過敏了嗎?

        她搖頭,接過水杯漱了下口,又冷不防聽見一聲憤怒的質問—— 

        「妳是誰!」

        這一聲怒吼把她嚇得差點被嘴裡那口水嗆到,她慌亂地將水吐掉,一直咳嗽。

        「姑娘,妳沒事吧?」小滿趕緊替她拍背順氣。

        她搖頭擺手示意小滿她沒事,小滿於是收拾了餐具,離開了房間。

        何若薇懷疑自己是太累了,才會聽見古怪的聲響,趕忙躺下休息,然而她才一躺下閉上眼睛,一張充滿江南水鄉溫柔風情的清秀臉孔就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生氣地瞪著她,她嚇得馬上睜開眼睛,人影是消失了,可耳邊又聽到一句接近尖叫的厲聲質問—— 

     「妳是誰?為什麼霸佔我的身體?!」

        什麼?霸佔?!

        何若薇瞬間有了個猜測,她懷疑且緊張的又閉上眼睛,果然又看見剛剛那張清秀面容,她有些不確定的問:「妳就是這身體的原主?」

        「不然會是誰呢?」少女沒好氣地瞪視著她。「妳快把身體還給我,妳趕快離開我的身體!」

        何若薇輕聲的對她解釋,「我沒有霸佔妳的身體,我也不知道為何我會在妳的身體裡。」

        「妳不知道?」少女彷彿覺得何若薇在騙她,怒氣沖沖的尖叫,「妳怎麼會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昏倒醒來後就在妳身體裡,我很困惑為何會這樣。」

        「妳說的是真的?妳不是跑來霸佔我身體的孤魂野鬼?」

        何若薇搖頭,「不是,我是個醫生,我叫何若薇,我剛開完刀出來,一踏出手術室眼前一黑人就昏倒了,等我醒來就在這裡,在妳的身體裡。」

        「醫生,手術室?」

        「就是你們說的大夫,出事前我正好在幫病患治療傷口,這樣妳懂嗎?」

        少女點頭,一臉得意的說:「我是百年杏林世家伊家的嫡女伊秋語,怎麼會不知道!」

        「妳也出身醫師世家?」何若薇有點訝異。「妳看起來頂多十五六歲吧?妳的家人呢?妳怎麼會墜崖的?」

        伊秋語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難過,緩緩訴說她從出生到墜崖的事情,何若薇聽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伊秋語今年十六歲,是百年杏林世家伊家大房嫡女,家中經營名為「濟德堂」的醫館。

        她出生時,被產婆失手摔成了憨兒,三歲時父母趕回外祖家奔喪,當夜外祖家發生大火,所有人皆死於非命,從此祖父伊志深便將她帶在身邊親自養育。

        伊志深十分疼愛她,從不當她是憨兒,而是把她當成正常孩子養育,握著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教她寫字、讀書,到了大一點就教她識草藥跟醫術。

        這些年,伊秋語的二叔、三叔還有繼祖母不斷地遊說她祖父,從兩房之中過繼一個男孩到大房名下,伊志深始終沒同意,並在她十五歲時,向外宣佈日後要招上門女婿,將家業傳給伊秋語,這決定讓二房跟三房長久的希望落空,因此埋下殺機。

        前些日子伊志深外出替人看診,約需要七天時間才能回來,又不方便帶著伊秋語一起出遠門,只能把人留下,誰知,二房跟三房聯手,藉口帶她上山禮佛,製造馬車墜落山谷的意外,幸好她大難不死,跌出車外,掛在樹上,正巧被領著商隊從山崖下經過的單墨尋救下。

        「原來是這樣,妳這十六年的人生還真是坎坷。」她頗為同情伊秋語。「不過……妳這十六年都是個憨兒,但我聽妳說話很正常啊,妳是怎麼好了?而且還知道妳叔叔他們要害妳。」

        「是怎麼好的我也不太清楚,至於為什麼會知道……是因為我以前雖然傻,可是聽到看到的事情都能記住,他們覺得我是傻子不會告狀也不懂反抗,從來不遮掩對我的惡意,我都記在心裡。」

        何若薇點頭,摸了摸頭上裹的布條,想起一事,「妳剛剛說妳出生時,被摔到地上所以才變憨?」

        「是的。」

        「以我在外科多年的經驗判斷,妳過去會憨傻,可能是因為出生時的撞擊讓大片血塊淤積在腦中,而妳墜崖時頭部也遭受到不小到撞擊,可能反而讓妳腦中的血塊散掉,因此妳的智力與表達能力等等,也開始逐漸恢復正常,妳這算是因禍得福。」

        聽她這麼一說,伊秋語眼睛一亮,開心地道:「真的?這樣子爺爺就不用再為我擔心了。」

        「我想妳現在頭部還有些許的血塊未散,雖然血塊是有可能會被人體吸收散掉,但難保這些還未散掉的血塊不會壓迫到其他神經,造成二次傷害,妳要是想要更好的話,可以用針灸幫助疏通,也能讓妳的身子早日康復。」

        雖然有些用詞伊秋語不懂,但畢竟學了十幾年的醫術,還是大致能明白,「針灸,我是有學,不過只學了部分,也僅在手腳部位,其他部位的還沒學到,尤其是頭部方面的更是完全沒有練習過。」

       「只要妳會針灸就好,我跟妳說扎哪幾個穴位,到時妳回到家後就自己扎針,妳會發現身體愈來愈來健康,腦袋愈來愈清晰。」

        「妳這麼說是要將身體還給我?」

        「我在妳這身子裡就像是穿件不合適的衣裳,怎麼也穿也不習慣,自然是要還給妳。」看到伊秋語之後,她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雖然不確定自己離開這具身體之後,能不能回到熟悉的二十一世紀,回到真正屬於自己的身體裡,也許這一離開,她會變成孤魂野鬼,但她還是想要嘗試,想要回家。

        希望她自己的身體還在醫院裡急救。

        「好,那妳趕快教我穴位吧,然後趕緊將身子還給我。」

        「嗯,我早點將身體還給妳,我也可以早點回到我的身體裡。」

        何若薇指著身體上幾個穴道部位,然後跟伊秋語說該怎麼扎針,等她記得差不多後,何若薇就嘗試著要讓自己的靈魂脫離伊秋語的身子。

        可是令她感到詫異的是,她靈魂一脫離伊秋語的身體,這具身軀居然馬上就沒了氣,她大驚,趕緊催促伊秋語。

       「伊秋語,妳發什麼呆?趕緊回到妳身體裡啊!妳沒看到妳的身體沒有氣了嗎?」

        呆掉的伊秋語被吼了聲,終於回神,也不敢耽擱連忙躺進自己的軀體裡,只是她整個人四平八穩地躺好,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她的身軀就是沒有恢復呼吸,她也不能控制身體。

        「怎麼會這樣?」這下連伊秋語都驚了。「為何我的身體沒有辦法呼吸,也不能控制身體?」

        「我在妳身體裡頭的時候明明呼吸得好好的,沒有什麼問題……」何若薇撓著額頭困惑的咕噥,「還是我再進去看看?」

        伊秋語點點頭飄了出來,「妳快點進到我的身體裡,我的臉色已經呈現黑青色了。」

        何若薇倏地又進到伊秋語的身體裡,她一進到身體裡頭,身體便馬上恢復呼吸。

        「好了,又有呼吸了,妳趕緊再進來。」何若薇催促。

        伊秋語不敢耽擱,馬上鑽進自己身體裡,只是當何若薇的靈魂脫離她的身子,身體又停止呼吸。

        看到這情況,她們兩人眉頭同時皺緊,異口同聲的低呼,「怎麼會這樣?」

        「妳別飄在半空中看啊,趕緊進來,不然我的身子沒了氣息,久了我們兩個就真的要成為孤魂野鬼了。」

        伊秋語焦急地催促何若薇,何若薇也不敢耽擱的趕緊又回到眼前的身體裡。

        「何姑娘,妳是從未來來的,又是大夫,妳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伊秋語滿臉懊惱地在腦海裡看著與她共用一個身體的何若薇。

        何若薇搖頭,神情嚴肅地回答,「這個問題已經偏向玄學,我對這一方面沒有研究,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我一脫離妳的身體,妳的身體無法自主呼吸,不久便會真正的死亡。」

        「那……怎麼辦?我好不容易不憨變聰明,都還沒讓爺爺知道這事,讓他老人家高興,就要死了,我不想。」伊秋語急得都要哭出來了。

        何若薇沉思片刻,嘆息地說:「我想……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我們兩人共用一個身子,這樣妳才能繼續活下去。」

        「什麼?共用一個身體!」伊秋語一張小臉瞬間皺成包子。「難道沒有其他辦法?」

        何若薇聳了聳肩,「目前我想不到其他解決方法,說真的,我也不想跟妳共用一個身體,我想回到我的世界。」

        「何姑娘,妳不會見死不救吧?」伊秋語淚眼汪汪的看著她。

        看到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何若薇覺得自己要是點頭,對一個小女孩太殘忍了,可是她真的很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自己的世界裡。

        「我對妳的遭遇自然是感到同情,可是我……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她愧疚的看著伊秋語。

        「何姑娘,妳確定妳能回到妳的世界嗎?」伊秋語吶吶的問道。

        「我也不清楚。」何若薇睞了她一眼,道出心底最深沉的恐懼。「其實我也很怕我回不去……或者是回去後一切都遲了,但我還是想要回去。」

        「其實我也跟妳有一樣的想法,我之前靈魂就是飄到一個奇怪的地方,在那裡看到好多沒看過的東西,我也很緊張害怕,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又怕回不來,是直到一道雷電劈下,才又把我帶回自己的身體裡的。」伊秋語理解的點頭說道。

        「妳是說妳靈魂出竅去到一個奇怪地方,卻被雷給劈回來?」何若薇眼睛一亮,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雷!一定是打雷的關係,這閃電雷鳴就是媒介,雷把我們兩人的靈魂帶入異時空,所以我才會穿越,一定是這樣的!」

        她記得她暈倒的時候外面也是這種詭譎嚇人的天氣,駭人的閃電不斷從厚重陰沉的烏雲劈下,像是張牙舞爪隨時準備將人吞噬的惡魔,讓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伊秋語一臉茫然,「什麼異時空,什麼穿越啊?我怎麼都聽不懂?」

        「時間的穿越比較好理解,舉例說,就是這陣雷電把妳帶到一百年前或幾百年後,但是空間……就像是妳要到隔壁的宅子,妳必須走出大門,繞了一段路才能到,可是只要在這兩座宅子中間的牆上打一個洞,就有捷徑能直接到隔壁院子,而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這陣雷電就等於那條捷徑,讓我來到這裡,這樣懂嗎?」她換了一個說法跟伊秋語解說。

        「雖然不是很懂,不過多少能夠瞭解妳的意思……就是這些雷電劈下來把妳帶來這裡,也把我帶到別的地方。」

        「對,這些雷電將時間跟空間扭曲,倒楣的人就被吸進不同的時空裡。」

        「是啊,我一定很倒楣,要不然我不做壞事,怎麼會被雷劈?」伊秋語煞有介事的點頭,「妳有做壞事嗎?」

        看她一臉「妳肯定做了壞事,才會被雷劈」的懷疑模樣,何若薇嘴角抽了抽,吼,她什麼時候說她們兩人被雷劈了啊!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想,好像也真的是這樣……

        「我沒有做過壞事,我是大夫都在救人,妳覺得我會做什麼壞事?」

        「妳是救人的大夫,我都被二房跟三房的人欺負,我也沒有做壞事,我連麻雀老鼠死了都會幫牠們埋葬,我也不是壞人,那為什麼會被雷劈呢?」伊秋語語氣認真的說,「看來就像嬤嬤說的,這年頭好人不能做……」

        「好了,現在不是討論壞人好人的時候,現在要討論的是我要離開的事情。」這跑題跑太遠了不趕緊拉回來不行。

       「那有什麼好討論的?妳離開了,這個身體就沒辦法呼吸,我就死了……」伊秋語傷感的低下頭。

       「不,妳聽我說。」她有一個想法,「我們人的心臟只要驟停四到六分鐘,沒有急救身體就有不同程度的損傷與後遺症,所以必須把握黃金四分鐘進行急救,這樣可以把身體的損傷降到最低。」

        「四分鐘、六分鐘是什麼?妳跟我說這個又是什麼意思?」伊秋語不解地看著她。

        「我的意思是,我會脫離妳的身體,在四分鐘內嘗試看看能否回到我的世界,而一分鐘就是六十秒。」她數給伊秋語聽,「這裡沒有計時的東西,妳用這個速度數到六十,大概就是一分鐘,當妳數到兩百四十時我還沒回來,就是我可能已經回到我的世界我的身體,要是我又回來,這就表示……我回不不去我的世界了。」

        「感覺這個賭注好大……」伊秋語忐忑不安地望著她。

        「是的,一半一半的可能……」何若薇苦笑了下。

         伊秋語噘著唇皺著眉沉默片刻,才幽幽的說:「我不想答應,可是我懂妳的心情,我不能這麼自私……好吧,就如妳所說的……我數到兩百四十……」

        「妳放心,要是我回不去我的世界,或者是我的身子已經不在了,我會馬上回來的。」她看得出來伊秋語像孩子一樣單純,她有些捨不得讓她傷心。

        伊秋語用力點頭,「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妳幫我的身體挺過了這一關,沒有讓人直接將我裝進棺材裡埋了,妳快試試看。」

        「好,妳數到兩百四十後就大聲喊我,我要是沒有回到我的世界,我聽到妳的聲音就會馬上回來。」

        何若薇一脫離伊秋語的身體,這具身子又頓時沒了呼吸,看著何若薇離開的方向,伊秋語矛盾不安的數著數字。

        她一方面希望何若薇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另一方面卻又希望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

        就在她數到兩百四十時,雨絲如瀑的夜空又劈下了一道駭人刺眼的驚雷,在巨大的轟雷聲傳來的同時,一道驚恐的尖叫聲也由遠而近傳來。

        「啊!」

        伊秋語有些詫異又有些喜悅的看著以非常獨特的方式再次出現的何若薇,方才她因為都數到兩百四十了,何若薇還未回來,正想為自己再次死亡滴幾滴悲傷眼淚,沒想到卻聽到聲音,睜開眼睛,一眨眼,何若薇就像是被人從高空中一腳踹下一樣,墜落在她眼前了。

        「妳沒事吧?」她飄過去,同情的看著摔得四腳朝天的何若薇。

        「沒事,還好我只是個靈魂,摔下來死不了……不過也是摔得夠嗆了。」她吃力地用著雙臂撐起身子坐起身。

        「妳回來……是因為沒有成功嗎?」

        「回去了,但來不及了……我運氣真是有夠背的。」她哀嘆了聲。「好不容易回到了現代,在殯儀館找到了我的身體,想趕在我被火化前回到身體裡,但就在我要進入身體的那一瞬間,外面卻轟隆隆的又打雷,我感覺要被奇怪的力量吸走,只來得及回頭看了我被推進火化爐的身體最後一眼。」現在她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跟雷公有很深很深的仇恨。

        「那妳就繼續待在我的身體裡吧,我不介意將身體借給妳……」說是這麼說,伊秋語其實鬆了口氣。

       何若薇則是苦笑,「看來我們兩人也只能這樣共生了,同居人,以後請多多指教。」



【第二章】 中了毒的睡美男

        何若薇跟伊秋語兩人雖是共用一個身體,但因為呼吸的問題,且發現即使兩個人都待在身體裡,身體的主控權還是在何若薇身上,所以平常還是何若薇控制身體,應對一切。

        何若薇知道伊秋語的身分,便假借喝藥喉嚨恢復了,開口說話,告知單墨尋伊秋語的來歷,也央求他暫且不要告知伊家人自己的事—— 她想打得二房跟三房措手不及,單墨尋似乎察覺了什麼,並沒有多問。

        躺在床上靜養了兩日後,何若薇已經能夠自己坐起活動,但還是不能下床走動。

        何若薇是個很健康外向的人,在現代時,只要一逮到空閒時間,她便會換上運動鞋到堤防邊跑步,或是去爬個山,所以在床上躺的這兩天讓她覺得身體都要生鏽了,可嚴重的腳傷讓她就算很想下床也不敢貿然下床,就怕造成習慣性扭傷或是永久傷害。

        後來她想了想,畫了張拐杖圖,請小滿轉交給單墨尋,問他能不能找到人幫她做把拐杖方便她行動,畢竟她現在寄人籬下已經很麻煩人,這種額外的要求還是要請示這裡的主人。

        只是大半天過去,她一直沒有得到回覆,本以為就此沒有下文了,沒想到到了申時左右,單墨尋便讓小滿為她送來跟她畫的圖一模一樣的拐杖。

        「伊姑娘,妳試試這拐杖是否用得順手,少主交代了要是有什麼問題或者不合適,都可以馬上修改。」小滿將拐杖遞給她。

        「我試試。」何若薇迫不及待的撐著拐杖在屋裡走了兩圈,興奮的點頭。「小滿,幫我跟妳家少主道謝,這拐杖很合適,沒有任何不舒適的問題。」

        「好的,小滿會幫妳轉達的。」小滿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就怕她不小心跌倒,不忘提醒她,「伊姑娘,妳小心些,大夫特別交代,妳這腳要小心照顧保養,不能再受傷。」

        「小滿妳放心吧,我知道。」

        她走了兩圈覺得已經完全適應這拐杖,又懇求地看著小滿道:「小滿,我想到外頭看看。」

        「這不好吧,妳才剛學會用這拐杖……」小滿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小滿妳放心吧,這拐杖就跟我第二條腿一樣,我走得很穩,不會有事的,妳別擔心,要真出了什麼事情,我會自己扛下這責任,不會讓妳遭到責罰。」她趕緊打包票,「而且我關在屋裡兩天了,真的有些悶,要多呼吸新鮮空氣身體才好得快。」

        「那好吧,我陪著姑娘出去外頭走走吧。」

         小滿陪著何若薇走出屋子,而何若薇一踏出房間便被眼前充滿江南風情,秀雅幽靜的庭園景致給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哇,好美啊!」她驚呼。

        「是啊,這別院的庭園造景,是少爺特地請江南的庭園大師前來規劃佈置的。」小滿一臉與有榮焉的告知她。

        「水石清華,清朗秀麗,看得出是大師之作。」

        這時何若薇耳邊傳來伊秋語帶著不服氣的聲音,「這庭院佈置錯落有致是不錯,不過沒有我們伊府的花園漂亮。」

        何若薇在心底對著她說:「妳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吧。」

        「誰說我自賣自誇,我們伊府花園真的很漂亮!」

        「我跑遍不少國家看過不少古今中外的名家園林,這個庭院的佈置算得上是頂級了,景色各異,意境迥然,沒有一點財力是做不出來的,每個角落都是一處風景,每個轉角都有驚喜,簡直就是視覺享受。」何若薇繼續在心裡回話。

        「等妳跟我回到伊府,妳就知道什麼叫漂亮,爺爺想讓我開心,去年才剛讓人重新佈置一番,可美了,待在園子裡一整天都不會想要進屋。」聽她這樣誇獎這單家別院的庭園景致,伊秋語更是不服氣。

        「好,等妳回伊家,我一定好好欣賞妳家的庭院風景,不過我們現在先好好欣賞這裡的美景吧。」

        何若薇知道伊秋語還孩子心性很重,在心裡安撫了她一番後,繼續撐著拐杖往順著抄手遊廊走去。

        「伊姑娘,再過去就是聽泉院,那裡沒有得到允許是不可以踏入的。」小滿指著不遠處一座假山的後方。

        何若薇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看到那座假山外,還隱隱約約間聽到流水聲。

        「那裡是妳家少主住的地方嗎?」

        小滿搖頭,小聲地告知,「不是,那裡是二少爺靜養的地方,二少爺未癱瘓之前最喜歡的地方就是聽泉院,所以少主才會將二少爺安排在聽泉院靜養。」

        「妳家少主的弟弟為什麼會癱瘓?妳知道原因嗎?」

        「是兩年前意外墜馬。」這事在單家不是祕密。

        「墜馬受傷!」何若薇低呼。

        「是的,大夫說傷到了筋骨導致癱瘓,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也無法言語,之前二少爺剛受傷時,有人來探望他,說了不中聽的話,讓二少爺傷心難過的不停掉淚,從那以後少主就不許他人進入聽泉院,免得又有不長眼的惹二少爺傷心。」

        「原來是這樣啊……」何若薇不禁嘆息。

        「所以伊姑娘妳就別再往那裡走了,我們往另一邊走吧,我領妳去紫薇院看紫薇花吧,今年的紫薇花開滿樹,豔麗如霞,很美的。」

        「紫薇花有盛夏綠遮眼,此花紅滿堂的讚語,去看看也好。」

        但才往紫薇院的方向走沒兩步路,便有一名穿著翠綠色衣裙的丫鬟朝她們疾步而來。

        「小滿,林管事找妳,妳快點過去。」

        「小春,林管事有說什麼事情嗎?」小滿一聽管事找她稍微嚇了一跳,有些不安的問道,又看了眼一旁的何若薇,「妳可以先幫我跟林管事說一聲嗎?我扶伊姑娘回露竹院我就過去。」

        「小滿,妳先跟小春姑娘過去找林管事吧,不用擔心我,我知道路回去,順著迴廊走就到了,正事要緊。」何若薇說道。

        「那……伊姑娘我去去就回。」小滿愧疚的看了她一眼後就跟小春匆匆離去。

        何若薇這才剛要撐著拐杖打算回露竹院,耳邊便傳來伊秋語的驚呼聲。

        「若薇,若薇,那個湖邊有一個很漂亮的少年躺在那裡,妳去看看他好嗎?」伊秋語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少年?是單墨尋的弟弟吧,方才小滿說了他不准外人隨意打擾單二少爺。」

        「不是,我覺得那少年很奇怪,他好像是中毒。」

        「中毒,妳怎麼會知道他中毒?」

        「我不是說了,我靈魂出竅時去了一個很奇怪的異域,我在那邊學了許多跟我們驪國不同的醫術和解毒手法。妳知道的,我的記憶力很好,只是因為腦子瘀血的關係不會表達,並不是真的癡,小時候祖父將我帶在身邊一起替人看病的症狀藥方,這些我都還清楚記在腦中。靈魂出竅這段時間,學的異域醫術也都還記得一清二楚,我才會說那人好像中毒了。」

        「可是這裡的主人、我們的救命恩人,不准任何人靠近聽泉院。」

        「我們偷偷的去啊,妳不也是救死扶傷的大夫嗎?有這麼一個病人在妳眼前,妳怎麼可以視而不見,而且要是我們有辦法醫治好這位二少爺的病,也算是報恩啊。」

        伊秋語在她耳邊嘰哩呱啦的講個不停,最後何若薇實在沒轍,舉雙手投降,「好,我跟妳去看看,不過我可不能保證我有辦法救那位二少爺唷。」

        「先看看再說嘛,快,快,我們趕快去。」

        何若薇偷偷摸摸的溜進了聽泉院,一來到這佳木蘢蔥,奇花爛漫,一條銀色飛瀑從石隙間洩下,宛如人間仙境的的聽泉院,她震驚的嘴巴都要掉了。

        「若薇,別看了,快跟我來。」伊秋語領著她往單二少單墨書所在方向走去。

        似乎是服侍他的人看天氣晴朗,把他帶到戶外,單墨書穿著一襲白色長衫,在大樹下休息,金色陽光穿透層層堆疊的樹葉縫隙,化成點點金芒灑落在他周身,令他整個人像是謫仙一般。

        即使何若薇經過二十一世紀洗禮,看過各種類型美男,看著他也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好一個美少年啊,難怪妳會這麼焦急。」她咧嘴調侃伊秋語。

        伊秋語的聲音有些羞惱,「妳胡說什麼,我真的是看他不對勁才找妳的!」

        「好了,別解釋,我先幫他做初步檢查。」她左右張望了下,確定附近沒人,放下手上的拐杖,開始為單墨書檢查。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伊秋語有些等不及的在一旁焦急問道:「如何,如何?」

        何若薇眉頭微蹙,疑惑的低喃,「怪了,他這症狀很怪!」

        「如何奇怪?」

        「我方才為他檢查,發現他的症狀只要經過復健,是可以完全康復,而且以他受傷的情況,應該不至於到全身無法動彈,且口不能言的程度,所以我想不通……也許真的如妳所說,他中毒了。」

        「妳說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嗯。」

        「這症狀在我到那奇怪的地方時看過……」

        「等等,先別說了,我們回露竹院再說吧,照顧他的小廝來了,我們先走。」她眸光往屋子方向掃去,一抹深藍色身影正往這裡來。

        何若薇拿過拐杖往另一個方向離去,在那小廝到來前離開聽泉院。

        回到露竹院,小滿還沒回來,何若薇為自己倒了杯開水,慢慢啜飲。

        緩和有些急促的氣息,她將最後一口茶水喝下後問道:「秋語,妳說妳曾經看過那症狀,妳將當初看到的症狀形容給我聽。」

        「當時我看到的那個人狀況就跟單二少爺一樣,像個活死人,他的腦袋是清醒的,可是無法言語,做不了任何動作。」

        「聽妳這麼說應該是中了神經方面的毒,神經的問題很不好解決,饒是從未來來的我也無法解這毒……要是毒解了,我就有辦法讓他恢復行走。」

        「妳不會,我會啊,我可以跟妳說怎麼解毒。」

        「妳會?」何若薇訝異了。

        「是啊!若薇,我跟妳說解毒的藥方跟治療方式,妳想辦法幫他解毒救他一命吧,他的症狀現在還有救,再過兩個月就真的是神仙難救,只餘半年性命了。」

        聽到她急促的話語,何若薇皺眉,「秋語,妳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在意他?不過是看到一個睡美男妳就芳心淪陷了?妳要知道,我們多管閒事可能會陷入麻煩。」

        何若薇並不是不願意救人,身為醫師,她當然也有助人的熱忱,可是,她覺得要謹慎行事,也擔心伊秋語太衝動。

        「我才沒有,我是覺得他很可憐,他一定很痛苦,就跟我以前還是憨兒一樣,常常被人欺負。雖然單大少爺不許任何人靠近他,很保護他,可是肯定還是會有人陽奉陰違,就跟爺爺命令伊家所有人不准欺負我,可是還是會有人偷偷欺負我是一樣的,所以才要妳想辦法救他。」

        「妳說的是有道理,不過單大少爺可能不會答應。」

        「我們可以偷偷的啊。」

        「偷偷的要是被抓到,或是出了什麼意外,反而說我們是要殘害單二少爺,那不是很冤嗎?」何若薇在腦海裡橫了一眼想法還是有些簡單的伊秋語。

        「說的也是,那……妳說要怎麼救他呢?」

        「實話實說!找單大少爺直接將單二少爺癱瘓的原因告訴他,他要是願意相信就會讓我們為單二少爺治療,要是他不相信,那只能說單二少爺命該如此。」何若薇聳了聳肩,將自己的想法告知她。

        伊秋語沉默片刻,點頭,「就如妳說的,一切交給單大少爺自己做決定。」

*             *             *

        清晨,露竹院裡蒙著一層輕霧,遠處傳來幾聲公雞雄糾糾的啼聲。

        何若薇放下手中的狼毫,甩了下手喘了口大氣,起身左右扭動僵硬甚至有些發麻的腰,伸展了一下背,目光則是滿意的落在桌上的一疊紙上。

        希望單墨尋願意接受她的建議,那才不枉她花了一整晚,將按摩手法、復健動作的圖解,還有復健工具的設計圖畫出來。

        何若薇為自己倒了水,一邊喝著水一邊瞄著窗外的天色。

        她知道這單府的別院有一座很大的練武場,單墨尋每天早上都會到練武場晨練,接著才會出門。

        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差不多練習完了,她要趁著現在他還在府裡趕緊去找他談,將該教的東西都教給他,而且她打算今天就回伊府,也需要向他道別辭行。

        要是錯過機會,請下人代為轉達恐怕沒有辦法交代清楚。

        思及此,她將花了大工夫畫的圖紙放進她讓小滿縫的背袋中,撐著拐杖出門。

        隨著朝陽漸漸升起,她走到練武場時早晨的霧氣已經散得差不多,讓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練武場裡的人。

        何若薇站在練武場邊,有些驚訝地看著舞劍舞得虎虎生風的男人,那一招一式充滿凌厲氣勢,完全不是花架子,她沒想到這個單墨尋不僅是個商人,還是個武林高手!

        單墨尋遠遠的便見到她走來,練完一套劍法後便俐落收劍朝她走去,「伊姑娘。」

        「單大少爺,想不到你擁有這一身的好功夫!」她鼓掌讚嘆。

        「在下時常出門在外行走,沒有一點功夫保命怎行?」他拉過架上的布巾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漬,拿過外衣套上。「姑娘特地到這裡來找在下有事?」

        「是的,我的腳恢復得差不多了,而且有你特地讓人為我製作的拐杖出入很方便,所以我想今天就回去,免得我爺爺擔心,是特地來跟單大少爺你辭行,待我回去後會請爺爺正式向你致謝。」她單手提起放在一旁高台上的茶壺,替他倒了杯涼開水。

        「報答就不用了,不過是剛好路過,舉手之勞,別放在心上。」他接過涼開水喝了口,又微笑說道,「我讓人安排馬車送妳回府。」

        「其實……單大少爺,我來除了是向你辭行外,還有一個目的……」她從背袋中拿出一疊圖紙交給他。

        「這是?」單墨尋擰著眉頭翻看這些繪了奇怪圖畫的紙。

        「這是復健工具,還有復健按摩的動作。」

        「伊姑娘,不知道妳給在下這些有何用意?」他抬眼困惑的看著她。

        「單大少爺,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有三件事情我必須跟你說,如果不如實跟你說,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而且隱瞞並不是我身為大夫應該做的事情。」

        「何事?」看她神情嚴肅,單墨尋也認真起來。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未經過你的允許便進入聽泉院,在那裡見到了正在曬太陽的令弟,身為大夫,我本能的就替他檢查了一番,發現了兩件事,非常重要,不得不告訴你。」

        聽到她未經允許便擅自前去打擾單墨書,他一瞬間感到憤怒,不過聽到她說「非常重要」,他旋即將心頭的怒氣壓下,冷聲道:「請說。」

        「這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經過我的檢查,令弟是因為中毒,四肢才不能動彈,甚至失去言語的能力。」

        「妳說中毒?」單墨尋俊臉驟然間一沉,眼神懷疑。

        這兩年來,墨書看了不下百位大夫,從未有一位大夫說墨書是因為中毒而陷入這種境地,都認為是墜馬意外導致的。

        「是的,他是因為中毒才會身子不聽使喚,導致墜馬,並不是因為墜馬才導致癱瘓,這兩者順序要搞清楚。」她看了眼神情震驚的他,把伊秋語的判斷說出來,「如果他當時沒有中毒,以他的傷勢來看,最嚴重的結果是無法行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法言語、全身無法動彈,像個活死人躺在床上。」

        她的診斷完全不同於其他大夫們的,讓單墨尋震撼不已。

        「你要是不相信,你讓人去打一套我畫的這些復健工具,再讓照顧的下人按照我畫的動作替令弟復健按摩,只要他沒中毒,每天幫他復健三刻鐘,他約莫一個月便能坐起,甚至開口說話,然而如果中了毒,身上的毒未解,最好的情況就是手指能動,能發出聲音。」

        他聽著她胸有成竹的語氣,又看到這些詳細的圖畫,心開始有些動搖,畢竟無論結果如何,對弟弟都沒有壞處……思索著,他突然想到她說有三件事情。

        「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就是二少爺只剩下半年的時間。」她面無表情地告知他有些殘酷的真相。

        「妳胡說什麼!」他黑眸倏地瞪大,心底頓時掀起驚濤駭浪,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我沒有胡說,他身上的毒已經開始侵蝕他的五臟六腑,器官會逐漸衰竭。」

        「不可能!」一時之間單墨尋根本無法接受她所說的,惡狠狠地瞪著她。

        「我不會欺騙你,我是大夫,從不拿病人的病情開玩笑。」她神情嚴肅的與他對看。

        單墨尋震撼難過到有些說不出話,只能定定看著何若薇,何若薇看著他凝滿憂傷的雙眸,知道他此刻肯定難受,心中也有點不忍。

        深吸口氣,她再次勸說,「你可以先幫他做復健,看我說的準不準,不過,兩個月內還有救,過了兩個月就別來找我,因為他的病況已經神仙難救。我走了,感謝單大少爺的救命之恩,如果你想救令弟,應該知道到哪裡找我!」

*             *             *

        何若薇本來從練武場回到露竹院後略收拾一下便要直接回伊府,沒想到她正要出門,便看到單墨尋領著兩名心腹手下過來,要跟她學習復健技巧,於是她花了一個時辰將所有動作教一遍,等他們完全學會後才搭乘單府的馬車回府。

        等她回到京城,已經是赤日西墜,暮靄連波。

        「伊姑娘,到了。」

        單府的馬車緩緩的停在素燈高掛、白幡飄搖的伊府大門前,車夫洪旺俐落地跳下馬車,拿過矮凳讓她踩著下車。

        「有勞你了,洪大叔。」何若薇賞了些碎銀給他,「這點銀子請洪大叔你吃酒,千萬別嫌少。」

        「伊姑娘,這萬萬不可。」洪旺趕緊推回去,不敢收她的賞銀,「不可,萬萬不可,伊姑娘,載妳回來是老夫的本份。」

        「洪大叔,你這時再趕車回別院,都已經過了用膳時間,廚房恐怕也沒有給你留飯,你就拿這些銀子先吃飽飯再回去吧。」何若薇硬是將碎銀塞進洪旺的手中。

        洪旺看了眼已經暗下的天色,覺得她說的也沒錯,這時回到莊子都已經過了飯點,偏偏今天出門急,自己又忘了帶錢袋子……

        想到這,他靦腆地收下碎銀,「那我就不跟伊姑娘客氣了。」

        「洪大叔,天黑了不好趕路,你回去時路上小心,寧可慢一點。」

        「我知道,伊姑娘,那我走了。」洪旺跳上馬車,揮動韁繩駕著馬車緩緩離開她視線。

        她轉身看著在夕陽餘暉的照映下更顯淒涼的伊府,沉著地問著一臉怒氣的伊秋語,「秋語,這裡就是妳家?」

        「沒錯,算一算我不過失蹤七天,他們連派人去找我都沒有,就這麼急著幫我辦喪事!」她憤憤不平的說著。「二房跟三房的人肯定又不知道怎麼欺騙爺爺!」

        「別氣了,我們等等就進去,到時看看他們怎麼說!」何若薇挺直背脊,抬手敲門。

        「大……大小姐?」門房一開門看到熟悉的人影,嚇得腿軟跌坐地上。二房跟三房的人在伊秋語出事後,就對外宣稱她墜崖身亡,門房以為自己見鬼了,「大、大小姐……」

        何若薇冷睞了門房一眼,逕自往靈堂的方向走去,來到靈堂時,幾個負責守靈的丫鬟,還有端著飯前來準備祭拜伊秋語的家丁們,全被突然出現的她給嚇傻了,一個個瞪大眼、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容。

        早已死去的人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加上今天又是頭七,其中一名負責守靈的丫鬟以為是伊秋語的鬼魂回來了,手摀著胸口,口吃的驚呼,「大、大小姐……的鬼魂回來了!」

        丫鬟這一喊把靈堂裡的所有人嚇得驚聲尖叫,「啊,鬼啊—— 」

        一群膽小的小丫鬟嚇得全身發顫、縮著身子擠在一起,就怕鬼魂找上她們,還有幾個膽小的,頓時尿濕了褲子。

        而下人們的騷動也引來其他守靈的主子們的注意。

        伊秋語是小輩,因為習俗的關係,年紀大的長輩不能替她守靈,只能讓同輩的兄弟姊妹為她守靈,由於大房只有她一個孩子,守靈的工作就落到二房跟三房的子女身上。

        父母所做的事情,他們做子女的多少知道一點,因此當何若薇站在他們面前,想到今天是頭七,冤死的人在這一日會回來復仇,加上天色已暗,燭火被風吹得一明一暗,素白布幔和燈籠在風中翻飛,更增添詭譎陰森氣氛,今日負責守靈的兩個人都恐慌到極點。

        「啊—— 」二房的長女伊秋水尖叫了聲後,當場嚇得昏了過去。

        「不是我,不是我害妳的,妳要報仇去找我娘……」三房的長子伊秋致驚恐的亂喊一通後也跟著暈死過去。

        「嗤,真沒用!」伊秋語輕蔑的自鼻腔裡發出一記輕哼。

        何若薇扯了扯嘴角,鄙夷的看著他們,踢了踢兩人的腳,確定是真的昏死過去,接著轉頭冷然看向那一群被她嚇得三魂不見七魄的下人們,沉聲問道:「我爺爺呢?」

        「爺爺……大小姐……您是要找老太爺?」一個較大膽的家丁牙齒打顫的問著。

        「不找我爺爺,難道找你?」

        那位家丁手指著伊志深所住的院子方向,「大小姐……老太爺一直在……松柏院……」

        她點了下頭,下令道:「我到松柏院找我爺爺,你們幾個把這靈堂給撤了。」

        一群下人不約而同抖著聲音,十分疑惑的問道:「撤了?」

        「撤了!」

        「大小姐……小的斗膽……請教大小姐您是人是鬼?」又一名膽子較大的家丁詢問。

        「你們看過鬼有影子的嗎?」何若薇白了眼這群沒膽子又沒眼力的下人。

        眾人齊齊往地上看去,在燭光的映照下,她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頓時整個靈堂響起此起彼落的吁氣聲,大家都重重鬆了一口氣。

        「別耽擱了,趕緊把這裡收拾了,不該留的全燒了。」

        她說完便在伊秋語的指示下,往位在伊府東邊一處靜謐清幽的院落走去。

*             *             *

        松柏院裡,伊志深滿臉悲傷的坐在窗邊發愣,天色已經暗下,更是淒冷。

        他不過是出診幾天便痛失最疼愛的孫女,讓他這些天始終處在自責與懊悔之中,要是早知道他不在,他伊家唯一的傳人會死於意外,說什麼他都不會答應出診的……

        一想到這裡,伊志深老淚縱橫,哭得悲戚,何若薇才踏進松柏院,便聽見他哽咽的聲聲喊著伊秋語的名字。

        「若薇,走快些,趕緊進去讓爺爺知道我沒死!」伊秋語聽見疼愛她的爺爺哭成這樣,心疼的催促著何若薇。

        何若薇也不忍心,一刻也不多作停留,急切的推門而入。

        虛掩的門扇突然被人用力推開,讓低聲哭泣的伊志深趕緊抬著衣袖抹去老淚,他深吸口氣正打算斥責來人,卻看見站在門口的是再思念不過的身影,頓時瞪大眼,一時間驚駭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秋……語……」

        何若薇連忙跪到他身邊,握住他佈滿皺紋的手,代替伊秋語向她爺爺報平安。「爺爺,我回來了,我沒死,抱歉,讓您傷心了。」

        伊志深身體微微一顫,滿臉驚詫,甚至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跪在他身邊何若薇。

        二房跟三房不是跟他說秋語所搭的馬車墜落崖底,屍骨無存,怎麼這會兒他的寶貝孫女又完好無缺的出現在他眼前?

        「爺爺,我沒死,墜崖時我卡在崖邊的一棵樹上,被經過的單家商隊的少主、單大少爺救了,昏迷了三天才醒來。」

        掌心傳來的微微熱度讓他欣喜若狂,手不由得顫抖的撫著她的臉,再次確認她是活生生的。他用蒼老的嗓音顫抖的問:「語丫頭……老頭子的寶貝孫女……妳真的沒有死?」

        握緊祖父的手,何若薇趕緊用力點著頭,「爺爺,我沒死,我是秋語,我回來了。」

        再度得到肯定的答案,伊志深喜極而泣,「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一定是老天爺可憐我這個老頭,才會讓妳逃過一劫。」

        「爺爺,都是孫女不孝,應該早點請人回來向爺爺您報平安,不該讓爺爺您傷心難過這麼久……」要不是她要出其不意地回來揭穿二房、三房的陰謀,早讓單墨尋先派人來通知爺爺了,害得老人家傷心這麼久,她心裡也是滿愧疚的。

         「不、不,這不怪妳,妳昏迷了,如何能夠讓人前來通知我。」伊志深將臉上的淚水抹去,開心地搖頭,看見她腳邊的拐杖,趕緊將她拉起。「妳腳是不是也受傷了,別跪了,快起來,免得腳傷更嚴重。」

        「爺爺,我沒事,扭傷而已,已經好很多了。」她在伊志深旁邊的椅子坐下。

        這時,伊志深忽然發現一件事情不對,瞇起眼緊盯著她,「語丫頭……妳……」

        語丫頭十幾年來,從來沒有一句話說得這麼完整過的,方才話卻是一大串一大串的說,還有這麼靈動的眼神,這讓他不得不懷疑這丫頭是假的。

        「爺爺,我不傻了。」從伊志深的困惑眼神中,清楚知道他的懷疑,何若薇連忙解釋。

        「不傻了?」伊志深驚呼。

        何若薇點頭,指著自己還有些腫脹疼痛的一邊腦子。「爺爺,我墜崖時撞到了山壁,將腦中淤積多年的血塊撞開沖散了,腦子裡沒有血塊淤積就不傻了。」

        伊志深喜出望外,「真的?」

        「真的,爺爺,其實我是因為腦中血塊淤積所以看起來憨憨,可是您這些年來教我的所有東西,我都記得一清二楚,沒有忘記。」

         伊志深作為大夫,自然知道是有這樣的情況,卻沒想過孫女會如此幸運。

         「好、好,真是太好了,天佑我伊家啊。」伊志深一聽,又開心的猛掉眼淚。

         「爺爺,您真是的,傷心哭高興也哭。」何若薇調侃他,體貼的拿出帕子為他擦淚。「這樣大喜大悲對身體可是不好的。」

        「好……爺爺不哭,以後再也不哭了。」伊志深將最後的幾滴眼淚擦乾,高興的承諾。

        待他稍微平靜後,何若薇神情嚴肅地看著他。「爺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您聽完後千萬不要激動。」

        「什麼事情要告訴爺爺?瞧妳表情這麼嚴肅……好,爺爺答應妳,聽完絕不激動。」伊志深目光和藹的看著她點頭。

        「爺爺,我覺得您聽到這事情後會氣得想殺人,我覺得您還是先吃顆清心丸比較好。」何若薇仍覺不妥,再度提醒,而這藥名、藥效,自然是從伊秋語那聽來的,回伊家前,她主動問過伊家人大大小小的事。

        「能有什麼事情讓爺爺氣得想殺人,爺爺都一把年紀了還會像毛頭小子一樣血氣方剛?」嘴裡雖然這麼說,伊志深還是自藥箱中取出清心丸搭配著溫水吞下。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好了,這下妳可以說了。」

        「爺爺,這次我的馬車墜崖並不是意外,而是二房跟三房的人搞鬼,他們要我的命……」何若薇看了伊志深幾眼後,抿抿嘴將伊秋語發生意外的經過詳細的告知他。

        聽完,伊志深頓時怒氣沖天,怒拍桌案,「這兩個孽種,竟敢謀害妳,老子要去殺了這兩個白眼狼!」

        何若薇連忙拉住站起身的他,「爺爺,您答應我不激動的!」

        「聽到這事爺爺能不激動嗎?不行,既然他們已經對妳動了殺意,我就不能再留他們在大宅裡!」伊志深斷然做出決定,二房跟三房圖的不就是家產,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連姪女都膽敢謀害,他是絕對不能讓這一群白眼狼得逞!

        「爺爺,您打算怎麼做?」

        「分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4 01:16 PM 編輯

【第三章】   嫡女發威治惡人

  二房跟三房的人知道了伊秋語沒死,被單家少主救起,本來還不怎麼在意,想著反正伊秋語就是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傻子,只要他們矢口否認,就算她跟伊志深告狀也沒用,沒人會相信一個傻子說的話。

  只是當他們從松柏院伺候的下人口中聽說她不傻了,性格較為謹慎的三爺伊崇林就以關心伊秋語為由,找了他二哥趕往松柏院,想打探她的腦子恢復到什麼程度,是否還記得過去的事情,卻被伊志深以時間太晚要休息了,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為由給趕走。

  他們只好隔日再來,可在松柏院外等了大半個時辰,這早該開的院門卻遲遲未打開,這讓伊崇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二哥,你說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伊崇林心焦地看著緊閉的院門。

  「不管知道了什麼,只要我們矢口否認便是,我就不相信一個當了十六年傻子的蠢丫頭能精明到哪裡,糊弄一番就過去了。」二爺伊華林嗤之以鼻。

  伊華林很有自信,心眼一向較多的伊崇林卻沒辦法放下心來,直覺父親是做出了什麼非常不利他們兩房的決定。

  伊崇林思索了片刻後,還是喚來自小跟他一起長大的心腹趙高,低聲的在他耳邊交代,趙高匆匆離去。

  「你交代了趙高去辦什麼事情?」伊華林皺眉問。

  「沒什麼,有備無患,等著吧。」

  不一會兒,松柏院的院門打開,長年跟在伊志深身邊的老僕人石楠從裡頭出來,恭敬的向兩人行禮。

  「二爺,三爺,老爺子交代你們先回各自的院子,晚點他會找你們兩位過來。」

  「石楠,你說什麼?我爹怎麼可能不見我們!」脾氣較為毛躁的伊華林一聽就老大不爽了,欲推開石楠逕自進入。「我可不信,我現在就要見老爺子。」

  「二爺,老爺子發話了,你們誰要是擅闖松柏院,從今爾後就不用來見他!」石楠攔下伊華林一臉嚴肅的看著他,轉達伊志深所交代的話。

  「二哥,既然爹這麼說,那我們就等爹找我們時再來吧。」伊崇林趕緊上前制止,將他拉走。

  「還是三爺明事理。」石楠冷眼掃了憤憤不平的伊華林一眼,轉身進入松柏院。

  聽到松柏院院門又關上的聲音,伊華林生氣的甩開他的手,「老三,你攔著我做什麼?你看石楠那什麼態度,竟敢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

  「二哥,從石楠說的那幾句話你還聽不出來嗎?」

  「不就是爹不想見我們,肯定是那該死的傻子在爹耳邊造謠生事!」伊華林怒甩衣袖。

  伊崇林瞇起陰沉三角眼,看著已經關上院門的松柏院,「恐怕不只這樣,平常這時我們還沒到醫館坐堂,爹就要罵人,今天卻是讓我們先回自己院子,肯定有問題,我們必須小心防範。」

  「你麼一說我也覺得不對了,你說爹他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伊華林冷靜下來問道。

  「恐怕跟家產脫不了關係,雖然爹曾經說過要讓伊秋語繼承家產,不過以爹的性子來說,就算他將大部分家產留給他那個傻孫女,分給我們的也不會太少——然而,那是以前。昨天那臭丫頭才剛回來,今天爹便不見我們,顯然是已經知道我們兩房跟娘合謀所做的事情,那這樣他可能就會改變心意……」伊崇林道出自己的分析。

  經他這麼一說,一向不愛用腦子的伊華林頓時明白了。

  「如果像你所說,爹已經知道我們為了家產對那傻子……」伊華林食指一橫劃過頸子,他是次子,大哥死了,只留下一個傻子女兒,本來該繼承家業的人是他,父親卻寧願替孫女招上門女婿,也不肯將家業交給他,這一直是他最憤憤不平的地方,也才會對伊秋語痛下殺手。「我們做的事惹惱了爹,所以爹現在有可能是思考著怎麼……」

  「分家!」伊崇林直接道出。

  「可惡,爹那麼偏袒那傻子,知道我們動了那傻子定不會饒了我們,要真分家,我們兩房肯定撈不到好處的!我們得做點什麼……」

  「分家只是我們的猜測,也不一定是真的,我們先靜觀其變,等爹找我們就知道他有什麼打算。」伊崇林冷靜下來,安撫著兄長。

        「到時就來不及了!」伊華林急得跳腳。

  「你放心,爹這一生唯一的剋星就是咱們的娘,以往只要娘出聲,不管什麼事爹都會同意,我已經讓趙高到慈雲寺去接娘了,有娘在,就算是分家,我們也絕對不會吃虧。」

  聽完,伊華林鬆口氣的仰頭大笑三聲,「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知道怎麼掐住爹的軟肋,這樣我就放心了。」

  「擔心了一晚,現在先回去補眠,等等才有精神跟爹討論,你說是吧,二哥。」

  「對,沒錯,先回去再睡個回籠覺。」

  伊華林拍拍伊崇林的肩膀後便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隅中,伊家突然來了一位現在是族裡輩份最高的長輩,伊秋語這一輩人稱呼他為三太叔公,這三太叔公是伊志深父親的嫡親三弟。

  伊志深的父親過世後,偌大的家業便由三太叔公接掌,濟德堂在他手中從京城一家普通醫館,拓展到了在各地皆有分鋪,聞名全國。

  三太叔公在伊志深三十歲那年,將手中所有家業全部交到他手中,而不是交給自己的兒子,然後就此退下族長的位置。

  因為這大義之舉,讓三太叔公在族裡擁有非常崇高的地位,更是受人尊敬,平日族人皆不敢去打擾他,除非發生大事才會請他出來主持公道。

  伊華林跟伊崇林踏進大廳,看到父親和大房侄女,緊接著又看到三太叔公,直覺事情不妙,感到忐忑不安,伊華林更是在心底埋怨著自己母親怎麼到這時候還不出現。

  兩人壓下紊亂的情緒,上前異口同聲道:「拜見三叔公。」

  三太叔公放下手中茶盞,撫著自己雪白的長鬍鬚,瞇起眼看著他們兩人,睿智的眼眸裡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點了點頭,「你們來了,那邊坐吧。」

  伊崇林一入座隨即跟三太叔公攀關係,「三叔公,半年多不見,您老可好,日前侄孫無意間得了個千年人蔘,正想找機會給三叔公您送去……」

  「我那裡不缺這東西,千年人蔘你就自己留著,日後說不定有用處,今天是你爹找三叔公來見證一件事情的,時間不早,我們就先辦正事吧,要敘舊要問候等辦完事情再說吧丨」三太叔公毫不客氣直接拒絕了伊崇林的賄賂,神情嚴肅,目光凜冽的看著大廳裡的所有人。

  伊華林趕緊開口,「三叔公既然要辦正事,那憨丫頭留在這裡就不適合了。」這腦子恢復正常的伊秋語不時用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犀利眼神看著他,看得他有些心虛,還是先把她趕出去的好。

  「秋語代表大房,她不適合誰適合代表大房?」伊志深怒瞪了眼伊華林。

  三太叔公眸光放到伊志深身上,又讚賞的看了眼端坐在一旁,未出聲且神色淡然的何若薇,十分不認同的斥道:「秋語丫頭已經恢復正常,你們兩個是她的親叔,怎麼還叫她憨丫頭!」

  伊華林趕忙改口,訕訕笑道:「三叔公,我是一時之間改不來,您別介意。」

  「算了,這等事情你自己要注意,我今天來不是為了這種事,是要做你們分家的見證人。」

  「分家?」雖然他們兩兄弟心裡早已經有準備,不過當猜測化為現實,心頭還是受到不小震撼。

  三太叔公也不管他們,直接問伊志深,「志深,你名下產業都已分配好了嗎?」

  伊志深抱拳,恭敬回答,「是的三叔,我已經全部分配好了,且已經寫好分家文書,只要眾人簽字便成。」

  「你打算怎麼分?」

  伊志深淡漠的看向一旁兩個神情顯得緊張的兒子,語氣平淡的宣布,「兩兄弟一人兩間鋪子,五千兩銀子。」

  「什麼!就這樣?」伊華林怔了下,反應過來後當場就跳腳了,「爹,您竟然只分這些家產給我跟老三!」他知道父親一旦知道伊秋語墜崖的真相,不會給他們好處,可他萬萬沒想到會少成這個樣子,比對外人還不如。

  城府較深,比較會隱藏心緒的伊崇林也不能鎮定了,「爹,您就只給我跟二哥這麼一點家產,這不存心讓我們到外頭自生自滅嗎?」

  「閉嘴!五千兩銀子在一般人家,已經可以優渥過上一輩子,更別提給你們兩人一人兩間鋪子,那鋪子雖然不是藥鋪和醫館,也都是賺錢的布莊跟雜貨鋪子,好好經營根本不愁吃穿,你們倆竟然還嫌少!」

  一直壓抑著怒火的伊志深忍不住了,滿腔怒火瞬間噴發,厲聲喝斥兩個兒子。「要,你們就拿走,不要就馬上給我滾出伊家,我伊志深不養白眼狼!」

  「父親,您怎麼說我們是白眼狼!」伊崇林不認同的皺著眉頭看著父親。

  「志深,你年紀也一把了,火氣怎麼還這麼大,冷靜,冷靜,消消火。」三太叔公擺了擺手要他沉著冷靜。

  「爺爺,您別激動,有什麼話慢慢說,您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要是不克制好自己情緒,身體很容易出事。」何若薇見伊志深氣得滿臉通紅,也趕緊勸道。「要是爺爺萬一出了什麼事情,誰來幫語兒討公道,到時就是親者痛仇者快。」

  「臭丫頭,什麼親者痛仇者快,別在那邊挑撥我們父子!」伊華林也是一把年紀了卻還像個炮仗一樣,一點就燃。

  「二叔,我難道說錯了嗎?」何若薇清澈的眸子瞬間變得冷冽無比,宛如寒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被她那無情黑眸一瞪,伊華林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氣自腳底竄上,有些心虛的將視線轉到一邊,不敢與她對視,又有三太叔公在場,他更是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就怕她將他和弟弟要她命這事說出。

  到時恐怕不只會被逐出家門,還要到大牢裡蹲著。

  伊志深在喘了幾口大氣後,才勉強將滿腔憤怒壓下,繃著臉說:「我已經決定好,你們怎麼反對都沒用,再吵就凈身出戶,馬上給我滾出伊家!」

  「志深,這會不會少了些……」三太叔公沉吟一會兒,倒是幫伊華林兄弟說了句話。這兩房雖說是後娘生的,可也算是嫡子,相較於伊家整體十分龐大的產業,分這麼一點是少了些,萬一他們不甘心鬧到外頭也是麻煩。

  「不少了,三叔,我心意已決,誰反對都沒有用。」伊志深語氣堅決,沒有任何轉圜餘地。「他們做的事情他們自己心裡清楚,分給他們的這些家產願意就拿,如果他們還執意跟秋語爭產,那就到大牢裡去說!」

  一聽到「大牢」兩個字,三太叔公哪裡還有不清楚的,如果不是這兩房的人做得太過,這個侄子是絕對不會這樣對待他們,即使他們和伊家……沒有一點關係。

  想通了這點,三太叔公也不再替兩房的人說話。

  見狀,伊華林兄弟面色如土的互看,要他們只拿這點家產,他們不想,但要吃牢飯,他們更不想……這實在進退兩難。

  「我不同意!」

  就在伊華林兄弟無計可施時,一道怒喝聲由遠處傳來,緊接著一個兩鬢斑白的婦人,氣勢洶洶地出現在眾人眼前,何若薇的耳邊傳來伊秋語提示她的聲音。

  「若薇,那是老夫人柯氏,是我爺爺後來娶的妻子,她從來不准我稱她奶奶,要我稱她為老夫人,肯定是二叔他們找她來壓制我爺爺的!」伊秋語說得義憤填膺,「除了我的事情爺爺不許她插手外,這伊家大小事情都是她在做主,爺爺從未說過一個不字。而她最心疼的就是二房跟三房的人,沒少虐待我,只要爺爺不在我就有苦頭吃,冬天罰跪在院子裡,吃的東西都是剩飯,這種事常常有,我都懷疑當年我出生時,是她買通產婆動手腳的,因為她這麼討厭我,恨不得要我死。」

  何若薇也戒備起來,在心裡認真回道:「我們靜觀其變,要是你爺爺跟三太叔公招架不她,我會幫你的。」

  「嗯,麻煩你了。」

  看了眼怒氣沖沖趕回來的柯氏,伊志深怒眸轉向兩個兒子,心下冷嗤了聲。

  好啊,知道趕緊找救兵,這兩房對他寶貝孫女做的事情,柯氏這老太婆肯定知道,他容忍她多年,既然她不看在多年情份上善待秋語,那也沒什麼好說。  

        今天就算天皇老子來,他也要將這個家分了,他不能讓這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繼續謀害他的孫女!

  伊志深這麼一瞪,伊華林、伊崇林不安瑟縮了下,不過一想到他們的娘回來了,這膽子就又大了起來,他們有靠山,不怕!

  「伊志深,好啊,你竟然趁著我到慈雲寺修行時分家,你眼裡還有沒有我?!」柯氏也不管大廳裡有誰,扯著嗓門就對伊志深咆哮。

  剛一進大門,小兒子的人悄悄跟她說了情況,瞞著她分家不提,竟然還只分給她兩個兒子那麼一點家產,她絕不允許!

  「柯氏,注意你的儀態,你沒看到誰在這裡!」伊志深怒喝。

  「見過三叔。」柯氏的視線這才落在坐在主位上的三太叔公,趕忙壓下滿腔怒火,上前見禮。

  「免禮了。」

  「三叔,侄媳婦一進家門就聽到老爺子說要分家,著實把我嚇了一跳,這才激動了些,希望三叔別見怪。」

  「柯氏,你剛從寺裡趕回來,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的,你先下去休息吧。」三太叔公提議道。

  「不用了,三叔,我不累,既然要分家我就先聽聽看這家要怎麼分,再回去休息也不遲。」柯氏在下首位子坐下,接過丫鬟送過來的茶喝了口。

  「你下去吧,分家沒有你婦道人家的事情,語兒是代表大房才留在這裡。」伊志深不給柯氏面子地直接冷聲拒絕她。

  「老爺子,這怎麼會沒有我的事情,我可是老二老三的娘!」柯氏放下手中茶盞,冷下臉,陰沉沉盯著一臉堅決的伊志深。

  「我就直說了,縱使你死賴著不走也改變不了什麼,我能給他們的就我剛才提的,想要多分一個銅錢想都別想,你也別在那邊跟我叫板,不管你說什麼都不可能多分!願意接受,就分家文書簽一簽,十天內馬上給我搬出去,不接受,就蹲大牢去!」伊志深神情冷硬,沒有絲毫情分。

  「伊志深你這糟老頭,我雖然是繼室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們兩個也是你的嫡親兒子,你竟然這樣對待他們,你心虛不心虛?!」柯氏管不了三太叔公在場了,氣得跳腳,指著伊志深大罵。

  伊志深面色冷然,不為所動。「我自認為沒有虧待他們,相較於你們的所作所為,我這麼做已經仁至義盡,你要是捨不得他們,那你大可以跟他們一起搬出去,或是我給你一封休書都沒有問題!」

  「休書」這兩個字一出,頓時把大廳裡的所有人震懾住了,尤其是柯氏母子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著伊志深。

  三太叔公本還想勸他別激動,可看了他堅定的表情後,便不再多說一句,他的這個侄子他是了解的,如果不是被踩到底線了,是不會做得這麼決絕。

  「你!你竟然為了多留些家產給傻丫頭要休了我!你有沒有良心?」大聲怒吼著,柯氏惡狠狠瞪向何若薇。

  何若薇眉微挑,睞著柯氏那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她掐死的模樣,感覺伊秋語的懷疑不是沒道理。

  可是老爺子方才無意間吼出的那幾句話太奇怪,為什麼說對二兒子、三兒子他已經仁至義盡?還有罵他們是白眼狼?再加上老爺子執意要將二房三房趕走……這種種態度好像這兩房的人跟他是毫無血緣關係的人……等等,無血緣!

  何若薇倏地瞪大眼看著柯氏母子三人,在心頭吶喊了聲——不會吧!

  可仔細一想,如果這個驚人的答案沒有錯,那老爺子的作為就都能夠解釋了……

  撫平有些震撼的心神,何若薇暫且不深思這個問題,冷下臉道:「老夫人,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爺爺哪裡沒良心了,爺爺要是沒良心就直接報官了,謀財害命一條罪下來,二叔眼三叔進大牢裡不死也脫層皮!」

  「謀財害命?」三太叔公瞪大老眼驚呼,這下是完全明白為何侄子執意要分家了。

  「傻丫頭,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柯氏怒拍桌几,色厲內荏怒斥。「竟敢誣陷你二叔、三叔,你膽子可真不小!」

  既然都為財產撕破臉了,就無須再為他們留臉面,何若薇眸光驟然間一凜,「我是不是誣陷,相信老夫人你自己心裡很清楚,我也不跟你們強辯,只要我將證人跟物證往衙門一送,就知道誰是誰非了。」

  「你說什麼?」柯氏臉色頓時刷白。

  「救我的人是單氏商隊少主單墨尋,事後他派人回到我出事的地點,在那兒撿到了二叔遺留在現場的玉珮,還有三叔被樹枝刮破的衣料。這兩樣東西現在都在單大少爺手中,他也說了他隨時可以把物證送到衙門,同時幫我作證。」她眸光森冷的掃視他們三人,撐著下顎不疾不徐的說出這個讓他們心驚的消息。

  柯氏跟兩個兒子臉色慘白的互看著,他們萬萬沒想到伊秋語這個傻子不只被救了,更把證據掌握在手中!

  「所以不知道你們三位,是不是還要堅持分到的家產太少……要知道,有錢也要有命花啊!」何若薇這是明顯的威脅了。

  「反了!你這不孝孫女竟敢恐嚇我!」柯氏目訾盡裂,牙齒磨得咯吱響,像是要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似的。

  「我不孝?」何若薇嘲諷的冷笑了聲,反問:「敬老慈幼,長輩對子孫慈愛,子孫對長輩孝順,那請問老夫人你做到慈愛了嗎?你不慈又怎麼能夠要求我孝順?!」

  柯氏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別說你平日只要爺爺不在,便找各種理由打罵我懲罰我,就這一次你跟二叔三叔他們一起謀劃要我的命,一個要孫女性命的祖母,你讓我怎麼孝順?」

  伊志深聞言,看著柯氏的目光更加不善,三太叔公也連連搖頭,神色鄙夷。

  「我不管,要分家就得要平分三份!」柯氏開始耍賴,蠻不講理。

  她怒視柯氏,沉聲喝道:「老夫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伊家現在還是我爺爺當家,我爺爺不給任何人都不能搶,即使是他兒子!」她身子微傾,眸光冰寒犀利地盯著柯氏,「如果你堅持,那我也不介意來個魚死網破,到時丟臉的可是二房跟三房,為家產謀害自己的晚輩,這樣不仁不義的人,日後也別想在京城立足、在杏林立足。」

  他們三人臉色變得難看無比,滿臉猙獰,伊華林兄弟想到日後還要靠自己的醫術養家活口,更不想搬離京城,兩房的人只好咬牙點頭,接受伊志深所提的條件。

*             *             *

  自從伊家二房跟三房被伊志深強勢分家出去後,醫館人手短缺,一時間又找不到醫術好的大夫坐堂,何若薇便開始到醫館幫忙。

  這驪國跟何若薇所知的古代中國的文化是差不多的,只要是家裡有點產業的女子都不准輕易的拋頭露面,不過因為以後整個伊家都是要交到她手上,儘早學習如何掌家管理醫館,對她的未來有幫助,所以伊志深不反對她到醫館幫忙。

  穿越前她雖然更喜歡外科,當了外科醫師,不過也學過幾年中醫,最初也曾考慮當個中醫師,背了各種中醫藥方,實習時更有看診的經驗,所以如今一到醫館幫忙便馬上能上手,加上又有伊秋語暗中相助,只要是她開的藥方,吃上幾帖藥,幾乎是藥到病除,因此她的名氣很快地便傳了出去,甚至有小神醫之稱。

  而二房跟三房的人被逼得搬出主宅,各自到外頭自力更生,但心中還是充滿怨慰,想要報復回去。

  伊華林兄弟前思後想,自認為他們在濟德堂裡幫忙這麼多年,醫術雖然沒有伊志深厲害,但也不差,加上平時病人上門求診都是他們兩兄弟看診開藥方的,現在上濟德堂求診的病患都是他們兩兄弟的主顧,於是就在濟德堂總鋪的對面開了間勝德堂醫館,意思就是要勝過濟德堂。

  勝德堂從熱熱鬧鬧開幕後確實是火紅了一段時日,整個鋪子擠滿了前來看診的病患,只是火紅的時間太短,沒幾天開幕時的熱鬧光景便不復存在,現在是門可羅雀,勝德堂裡的大夫跟學徒們,是一個個撐著下巴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頭,偶爾嫉妒的看著整個大廳滿是病患的濟德堂。

        此情此景讓伊華林氣得怒槌櫃檯,磨著牙怒罵,「可惡,該死的,伊秋語這個傻子是何時會醫術的,當了十六年的傻子,一朝清醒竟然就擁有一手好醫術!」

  伊崇林撐著一邊臉頰,歪著身體靠在櫃檯邊上,睞了一臉憤怒的二哥一眼,酸不溜丟的說:「你沒聽說伊秋語那傻子跟咱們那心偏到沒邊的父親說,這十幾年來是因為腦袋裡的血塊,讓她無法表達自己的思想意見,但其實父親所教她的東西她都記得,現在血塊散了,自然就能用上了。」

  聽完,伊華林一口大黃牙幾乎要咬碎了,氣得鼻孔直噴氣,「那傻子怎麼就這麼命大,幾次都死不了,這次還因禍得福!」他們簡直虧大了!

  他又用力磨牙磨了好一陣子,才將滿腔的怒火稍稍壓下,拿過一旁的瓷壺直接用嘴對著壺嘴,咕嚕咕嚕的將裡頭的茶水全灌進自己口中,將心頭最後那一點怒火給灌滅。

  用衣袖抹抹嘴邊茶漬,他怒喘口氣,「老三,你別光在那邊說風涼話,快想想看有什麼法子把客人搶過來,再這樣下去咱們的本錢都要賠光,到時連房租都繳不出。」

  濟德堂對面這個鋪面原本是賣雜貨的,鋪子的掌櫃跟房東的租約還沒有到,本來不肯租給他們,是他們為了賭一口氣,各自賣了手中的一間鋪子,然後開高價說要租,又賠了不少銀子給雜貨鋪的掌櫃,才能租下這鋪面。

  都花了這麼大一筆本錢下去了,怎麼可以血本無歸?

  「辦法也不是沒有,不過就是得再花點……」伊崇林朝他搓搓手指,表示需要銀兩。

  伊華林眉頭微斂,「你有什麼好法子,先說出來我聽聽看,再決定這銀子花得值不值得!」

  伊崇林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靠過來,伊華林對他這種不尊重自己的態度感到很不悅,不過眼前的難關得先度過,他也就暫時壓下心頭的不悅,湊了過去,「說,你有什麼好主意?」

  「濟德堂不是有個……」伊崇林撝著嘴在他耳邊將自己的法子小聲的告訴他。

  一聽之下,伊華林原本烏雲密布的臉龐瞬間豁然開朗,頻頻點頭,嘴裡直喃著,「好,好,就這這麼辦……」



【第四章】 爺爺遭陷下大獄

  約莫一個月後——

  「少主,少主!」負責照顧單墨書的小廝青竹興奮的走進書房。

  「青竹,你不在墨書身邊照顧他,急匆匆跑來有何要事?」單墨尋從帳冊中抬頭皺眉看著他。

  「少主,好消息、好消息,二少爺他的手能動了!」

  「你說什麼,墨書的手能動了?」他倏地站起激動問道。

  「是的少主,二少爺手能動了,也能發出一點聲音。」青竹激動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伊姑娘所教的復健動作真的有效,這才幫二少爺復健一個月左右而已,便有如此成效……少主,只要繼續下去,二少爺一定能夠完全好轉。」

  單墨尋無法再保持冷靜了,帳冊一扔就往聽泉院方向疾步而去。

  來到聽泉院中,他看到被下人用輪椅推著出來曬太陽的單墨書,他正吃力的舉著手指著前方的亭子。

  「墨書!」他迫不及待走過去,握住單墨尋的手。

  原本眼神十分獃滯無神的單墨書一看到他,雙眸便綻放出一抹光芒,吃力的自嘴裡發出「喀喀」的聲音。

  單墨尋知道他在喊他哥,激動的握緊他那隻動作僵硬的手,「墨書,這兩年來你受苦了,哥一定會請伊姑娘治好你,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夠再度站起來。」

  聽完,一滴清淚自單墨書的眼角流下,使盡全身所有力氣激動的握緊單墨尋的手,想將自己的急切完全表達給他知道。

  單墨尋明白他的意思,安撫道:「你別激動,哥馬上讓人準備,帶你到濟德堂找伊姑娘,請她為你治療,你先別著急。」

  弟弟的情況跟伊姑娘說的完全相同,他不得不相信墨書是中毒,既然伊姑娘的醫術如此高明,那無論如何他都要請伊姑娘把弟弟治好!

  同一時間,濟德堂裡裡外外圍滿了好事看熱鬧的人。

  濟德堂外擺了具用草蓆蓋著的屍體,還有披麻帶孝的男女跪在一旁,醫館裡,用蓋著濟德堂印記的紙張包著的幾包藥材被丟到櫃檯上,一名身披麻布服的中年男子對著孫掌櫃咆哮。

  「你們濟德堂的藥吃死人,害死了我爹,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要你們償命!」

  男子此話一出,濟德堂裡外頓時一片嘩然。

  「什麼?濟德堂的藥吃死人了?」

  「太可怕了,是吃了什麼藥,怎麼就把人給吃死了?」

  「不會吧,濟德堂都開了這麼多年,怎麼會有這種事?」

  「這怎麼可能?!」孫掌櫃驚駭得都快魂飛魄散了。「馬大爺,事情還不能這樣下定論,總得先查個清楚,我們濟德堂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百年來我們濟德堂從未發生過藥吃死人的事情。」

  這位怒氣衝天的馬姓客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個孝子,他的父親有什麼病痛都是來濟德堂看診的,他也總是陪著父親來,三天前,他帶著他父親前來看病,他父親是得了風寒,拿了五天份的藥回家。

  按理說那帖藥只要按時吃完三天份,就可藥到病除,他因為孝順所以又多抓了兩天份的藥,可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因為多吃兩天藥就吃出人命。

  「怎麼不可能!我爹的屍體我抬來了,就在濟德堂外,你們今天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就到衙門告你們濟德堂謀殺!」馬元標再也壓抑不住憤恨地怒拍櫃檯。

  「馬大爺,令尊是得了風寒,這用藥都沒問題也正確,絕對不可能是我們害的!」孫掌櫃連忙將那天的看診紀錄還有所開的藥單找出來,「這上頭所列的藥材沒有一樣是會致命的!」

  「我爹喝完你們濟德堂開的藥後,不到半個時辰就吐血而亡,你還敢說你們開的藥沒有問題!根本是狡辯!」

  馬元標氣得一把拽住孫掌櫃的衣襟,暴著青筋的拳頭就要往他臉上招呼,但就在此時,一記低沉的怒喝聲自外頭傳來——

  「住手!」

  馬元標側過臉瞥了眼伊志深,「伊老頭,你來得正好,我爹當時是由你看診,藥方也是你開的,你害死了我爹,我要押你上衙門!」

  「馬大爺,我確信我開的方子沒有問題,你冷靜一些,告訴老夫究竟怎麼回事。」聽到夥計來報信,伊志深才匆匆趕來,而他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不相信一個風寒藥方會置人於死地。

  「有什麼好說的!」馬元標喊得聲嘶力竭,長臂直指著外頭的草蓆:「人都抬來了,你休想否認!」

  伊志深一下馬車就看到孫掌櫃要挨揍,急匆匆的進了鋪子,並未注意到那蓋著草蓆的屍首,此刻才順著馬元標手指的方向望去,眉頭一皺走至死者身邊,他掀開草蓆,兩指探向死者的鼻間,沒有探到呼吸,且臉上也已出現屍斑,確實是已氣絕多時。

  隨後趕到的何若薇也蹲到死者身旁,發現這死者嘴唇周圍顯現輕微的青紫色,還有指甲也泛著青黑色。

  「若薇,你有察覺到什麼嗎?」伊秋語緊張的問道,「我看這位老人家的臉色還有指甲,顯然是中了毒,但爺爺開的藥不可能有問題啊。」

  「我也覺得是中毒。」她在心中對伊秋語說出自己的猜測。「看他嘴邊的色澤,如果馬老爺沒有服用其他的東西,這毒有可能是跟著藥材一起熬,讓他喝下去的。」

  「怎麼,伊老頭,你都看到我爹的模樣了,還要跟我說不可能嗎?你濟德堂的藥吃死人,你打算怎麼處理?」馬元標對著伊志深咆哮。

  這藥方是他開的,藥材也是在濟德堂裡抓的,這責任他推卸不了……伊志深暗吸口長氣,「老夫會你一個交代的,馬大爺,不如我們裡面談吧。」

  馬元標怒甩衣袖,「你濟德堂今天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眼看沒什麼戲了,好事圍觀的人們紛紛散去,何若薇正打算跟著爺爺一起入內討論賠償問題,卻在轉身的同時瞥見了伊華林跟伊崇林兩人,用著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這裡,臉上還帶著一抹像是奸計得逞的得意。

        何若薇當下第一個反應是——這事難道跟他們有關係?

  不過隨即又被自己推翻,這位枉死的馬老爺是濟德堂的老病人,無論什麼病痛,他都只讓爺爺看診,絕不找其他大夫,因此他們兩人是不可能碰得到這馬老爺,在他藥方上動手腳,他們應該只是幸災樂禍吧……

  伊華林也不在意何若薇審視的目光,看著伊志深像是在迎接祖宗一樣將馬元標請進濟德堂,自鼻腔輕蔑的嗤了聲。

  「老三,就這麼放過他們?」

  伊崇林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笑容,「等著看,好戲還在後頭!」

  伊華林一聽,也露出笑容。

  而另一邊何若薇尾隨著爺爺踏進醫館,便看到學徒林清正要將那幾包被丟在櫃檯上的藥收走,馬上出聲制止,「住手!」

  「大小姐,有什麼事情?」

  「那幾包藥是誰的?」她拿過林清手中那幾包藥問道,但心中其實已有猜測。

  林清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心虛地看向馬元標,「是馬大爺他爹的……」

  「這幾包藥交給我,你去忙你的。」

  她這麼一說,林清整個人怔愣住,額頭甚至冒出冷汗。

  「怎麼,這幾包藥交給我,有什麼問題?」她瞇眸審視對方,覺得他好像很緊張。林清馬上搖頭,「沒、沒有問題。」

  「那你去忙吧。」

  她才要將這幾包藥交給孫掌櫃保管,等解決了賠償問題後,再來研究這幾包藥的藥材是否出了問題時,十名腰配大刀的捕快衝進醫館,為首的捕快惡狠狠大聲質問:「誰是濟德堂的主事者?」

  「這位官爺,老夫就是濟德堂的主事,敢問……」

  伊志深向前抱拳作揖,可還來不及問有什麼事,捕頭就喝道:「來人啊,將人押下!」

  他一揮手,就有兩個捕快上前將伊志深兩手反剪於身後。

  「這位官爺,請問我爺爺犯了什麼事情,你們怎麼可以衝進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押人?」何若薇衝過去質問。

  「有人到衙門舉報濟德堂的大夫醫死人,大人命我等前來將濟德堂主事者押回衙門問案。」捕快拿出拘捕文書。

  「我爺爺沒有醫死人!我爺爺開的藥方你們大可拿去給別的大夫檢驗,絕不會有問題!」她一臉嚴肅的說。「我濟徳堂開堂百年,醫術是有目共睹,濟徳堂這塊招牌有先人百年來的心血,又怎麼可能會自毀招牌?」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何若薇真心敬愛伊志深,對濟德堂同樣有了認同感,眼見伊志深有難,根本不能坐視不管,而且伊秋語發現情況不對,也慌亂不堪,她也不能看伊秋語難過。

  「你不用跟我在這裡理論拖延時間,有話你留著到公堂上去說,我要是你,會趕緊找個厲害的訟師!」捕頭不耐的說,「來啊,將主事者押回衙門!」

  「住手,你們不可以這樣,別這樣押我爺爺,他年紀大受不了你們這樣的對待!」何若薇跑過去拉扯著抓著伊志深的捕快。

  「你們別抓我爺爺!」伊秋語也哭叫著,可惜除了何若薇,沒有人聽得到她的聲音。

  「他是犯人,你還想要怎麼樣的好待遇,閃一邊去,你繼續妨礙我們辦差,我們就連你一起抓!」捕頭一把推開她,揮手命令。「把人帶走,地上的屍體也一起抬走,這屍體可是重要證物,死者家屬一起走,大人要問話!」

  瞬間,整個濟德堂裡裡外外亂成一團。

  「放開我爺爺!你們這些壞人——」伊秋語生氣地喊著。

  「住手,你們不可以這樣!」

  何若薇試圖制止捕快將人帶走卻是徒勞無功,反而被官差一把揮開,她整個人往旁邊摔去,幸虧一個銀白色身影出現扶住她。

  「小心。」

  她站穩身子看清來人,不禁意外,「單大少爺!」

  「你沒事吧?腳還好嗎?」單墨尋關心問道。

  她胡亂搖頭,掙開他的手,取出荷包,追出了醫館,想追上官差,塞給他們一點銀兩,讓他們善待伊志深,但單墨尋攔住了她。

  「別追了,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不會收你銀子的。」

  「那怎麼辦?」何若薇心急如焚。

  這時,走在最後面的捕快,來到她身邊小聲的同她說:「伊姑娘,大人讓我們抓誰我們就抓誰,其他的事情我們管不著,聽我一句勸,有這力氣跟我們官差爭執,不如趕緊去找有權勢的人幫忙,伊大夫這一把年紀,在大牢內可受不住啊。」說完這名官差便趕緊向前跑步跟上隊伍。

  有權勢的人,誰?有誰可以幫她……何若薇拚命思索,突然看向了單墨尋。

  她回到伊府之後聽老爺子說過,單家商隊在驪國的地位,雖然單墨尋只是一介商人,卻也跟不少官員有交情。

  單墨尋對上她焦急的目光,安撫道:「你放心,伊老爺子不會有事的,我已經要手下跟京兆尹打聲招呼,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們不會對伊老爺子動刑,不過在這案子的真相還沒水落石出之前,可能還是要委屈他在裡頭待上幾天。」

  他到達醫館的時候,伊家祖孫跟病人的爭執已經接近尾聲,緊接著看見官差到來,他覺得事情不對,就做了安排。

  「謝謝……」她沒料到單墨尋已經先想到了,對他只有深深的感激。

  「伊姑娘,你們最近曾得罪人嗎?或者有什麼生意上的糾紛?」他伸手做出請的動作示意她先回濟德堂,邊走邊小聲問道。

  她搖頭,「我們做大夫的就是救死扶傷,哪會得罪什麼人?」

  「這事情才剛發生,京兆尹竟然就命捕快到場抓人,分明是有人設計,目的應該是要毀掉濟德堂跟你爺爺的名聲。」單墨尋看著捕快們離去的方向,平靜的分析道。

  「這……」她突然想到二房三房的人,但又有些遲疑。

  他們會這麼做嗎?畢竟老爺子可是他們的父親。

  「你有什麼線索嗎?想到什麼都說出來,任何一個小細節都有可能是救伊老爺子的關鍵。」

  「濟德堂沒有跟人發生糾紛過,不過一個月前,我和爺爺因為分家而和二叔和三叔鬧得不愉快,幾乎已經撕破臉,爺爺也沒有再跟他們兩家往來。」何若薇的眼光落在還站在勝德堂外看熱鬧的兩個叔叔身上。

  單墨尋淡漠的眸光順著她的視線掃過去,「這事交給我,我會讓伊老爺子平安無事的。」

  「這……怎麼好麻煩你,救爺爺是我這孫女該做的事情。」

  「你該做的事情是救治病人,伊老爺子的事就交給我。」他神色嚴肅的說,「我今日是為了墨書來找你的。」

  何若薇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做出了承諾,「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治好二少爺。」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們分頭行事,伊老爺子的事情一切有我,你別擔心。」

  「麻煩你了。」

*             *             *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沉入那無邊無際的濃重夜色,伊家一間廂房的窗縫流泄出幽幽冷光,為了治療單墨書,何若薇讓人安排了一個院落,供單墨書等人居住,又將其中一間廂房佈置成診間。

  何若薇將最後一根銀針,自單墨書頭部的穴道抽出,充滿自信的的眼神看向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擔憂的單墨尋,鎮定的點了下頭。

  「一切順利。」

  得到肯定的答案,單墨尋一直高懸的心這才安然放下。

  前兩日,他將弟弟託付給伊秋語,並讓青竹和另一名小廝留下伺候,自己則回府安排各項事務,今日,他外出處理伊志深官司問題,同時召來手下詢問調查結果,再度來到伊家時,青竹便匆匆告知他,伊秋語已經開始替墨尋治療。

  在進行治療之前,伊秋語已經告知過他在解毒療程中會有的風險,他心底雖然早已有準備,卻還是忍不住擔心,二話不說地前往診間在一旁觀看。

  這一看,便是一下午。

  「辛苦你了,伊姑娘,謝謝你。」這簡單幾個字代表著他最誠摯的感激。

  「不用客氣,也多虧你把我需要的東西都找齊,否則治療不能夠這麼順利。」何若薇將所有的銀針放進自己所調配的消毒藥水中浸泡。

  除了伊秋語說到的解毒所需的藥物工具,她也要求診間裡最好能夠有一兩顆夜明珠,代替燭火,單墨尋竟然就讓人運來了一箱的夜明珠,擺放在四周,讓診間跟現代的手術室一樣明亮,這讓她下針時根本不用擔心因為光線晃動而有所偏差。

  「青竹,你現在可以幫你主子套上衣物了。」她一邊走到面盆架子前,拿胰子仔細清洗雙手,一邊指了下備在一旁的乾淨衣物。

  「是。」青竹領著另外一名小廝,小心翼翼地替單墨書套上衣物。

  單墨尋站在床榻邊仔細的觀察弟弟,發現他雖然臉色慘白,可看著他的眼睛很明亮有神,顯然身體狀況是有好轉的,心中感到喜悅。

  見何若薇擦乾淨雙手便走出內室,單墨尋連忙跟著她出去到外間。

  「伊姑娘,墨書身上的毒是否已經全部清除乾淨?」他問道。

  「才施針一次怎麼可能將所有累積的毒素一次排乾淨?即使我有辦法一次就解了他身上的毒,病人的體力也負擔不了,強行排毒只會為病人帶來生命危險,因此只能循序漸進,不過你放心,他體內殘留的毒素,已經不會再對他造成生命危險。」

  「那我就放心了。」

  「之後,每三天施一次針,最後幾次的療程搭配上特殊藥材,他身上的餘毒便會全部排除,如果我估計的沒有錯,大約半個月後,二少爺就能站起來,不過要走路還有些困難。」何若薇告知他自己所預估的情況。

  「這期間有什麼事需要特別注意的嗎?」他並不擔心她口中的特殊藥材無處取得,以單家的財力不用擔心買不到藥材,即使市面上沒有,皇宮裡總有,屆時請寶慶親王幫忙總取得到。

  「在治療期間,他的身體會特別虛弱,要千萬小心不能染上風寒,所以最好都待在屋子裡……」何若薇一邊思索一邊交代了不少事項。

  「我明白了,也會叮囑下人們。」他頷首,將她所吩咐的事情一一記在心裡。

  一直以來他最為擔心的事情算是解決了,但他還有一個疑問,那個問題已經困擾他許久,沒有得到答案,心窩就像有螞蟻在啃食般難受。

  沉吟片刻,他決定將那困擾自己許久的疑惑提出,「伊姑娘,我想請教你,墨書中的是何種陰狠之毒?」

  她看了他一眼,思慮片刻,才決定告知他,「異域的奇毒『萎靡』。」

  單墨尋蹙眉,這個名稱他從未聽過。

  「顧名思義,只要中了這種毒的人或動物,就會像枯萎的植物一樣慢慢失去行動能力,逐漸萎靡,這是一種來自異域的陰狠毒藥,若不是我曾經在書本上見過,我也不知道。」

  單墨尋眼神一冷,「說是異域,伊姑娘可知此毒是來自哪個國家或部族?」

  「一個叫奇蘭的部落,好像只有他們的巫醫才會製作道種毒。」

  其實這毒和解毒法子是伊秋語告知她的,伊秋語靈魂出窮那段日子,不知怎麼的竟然跑到奇蘭部落去,還跟在一個女巫醫身邊看著她如何製毒,用人或動物做實驗,然後又如何幫那些被她抓來做實驗的人解毒,也因此她才知道解毒的法子。

  聽到這名稱,單墨尋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怎麼了?有問題?」何若薇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

  他搖頭,「沒事,只是有些疑惑,我曾聽說奇蘭部落,那是一個非常隱密且神秘的部落,不跟外族有所來往,他們的毒怎麼會傳出來?」

  「這點我就不清楚了。」何若薇聳了聳肩。「我只能跟你說二少爺所中的毒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他沒再追問,低垂的眼眸中燃燒一團熊熊怒火。

  奇蘭部落……肯定是那女人!

  那女人剛從異域回到京城不久,墨書便墜馬,躺在床上整整兩年,墨書中毒之事定跟她脫離不了關係!這事看來得好好的調查。

  「對了,單大少爺,我爺爺的案子現在如何了?」爺爺被收押後,京兆尹下令禁止任何人探監,連醫館都暫時查封不準開門營業,這讓她只能在家乾著急,一籌莫展。

  「馬老爺身亡的原因已經查出,確實是中毒,仵作從送交上去的那幾包藥裡檢驗出裡頭摻有泡過毒的藥材,一經熬煮,毒性就會溶入湯藥裡。」

  「你的意思是……濟德堂出了內鬼,有人陷害濟德堂?」

  他點頭,「是的,你應該知道當初這帖藥是誰抓的。」

  「是林清!」一直專心傾聽兩人說話的伊秋語驚呼。

  同一時間,何若薇也低喊道:「你的意思是,下毒的是林清?」

  「我確定是他。」

  「我實在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林清在她的印象裡是一個很靦腆又老實的孩子,對爺爺極為尊敬,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我讓手下探查過醫館裡的所有人,得知林清的母親生了重病,急需銀子看病,林清先前已經向醫館預支了半年的月俸,按照你們醫館的規矩,不能再預支給他,所以有人藉機利用他。」

  「這糊塗傢伙,他母親生病難道不會帶到醫館來,請爺爺幫他母親看診嗎?竟然……」

  「據說林清曾經請求伊華林幫他母親看診,不過伊華林告訴他,雖然他在醫館當學徒,不過醫藥費是一文錢也不能少,他大概是因此不敢開口,而且他還被抓到另一個把柄。

  「他母親以前生病所需的藥材價錢較高,依他的月俸根本不夠抓上五帖藥,於是他趁抓藥同時,偷藏一些他母親所需的藥材,當時他偷竊的行為被伊華林抓到,伊崇林也在場,看在他算是個孝子的份上才饒了他,並警告他再有下次就直接送官……」

  「看來陷害濟德堂陷害爺爺這事,是二叔跟三叔做的,他們利用林清的把柄,威脅他將已經泡過毒的藥材,放進病患的藥包裡。」何若薇十分憤怒,難怪事發當日林清臉色慘白、直冒冷汗,急著想將剩下的那幾包藥給丟了,原來他是幫凶。

  伊秋語憤憤不平,又是罵伊華林兄弟,又是對林清生氣。

  「差不多是這樣,林清擔心他母親沒錢治病,他被送官母親又沒人照顧,只好答應替他們辦事,不過林清可能沒有料到,那些泡過毒的藥材竟然吃死人了。」單墨尋有些無奈的說。

  「太可惡了,伊華林兄弟根本不配為醫者!」何若薇怒斥了聲,猛然想起一事。「單大少爺,那是不是只要找到林清,就可以證明我爺爺的清白。」

  他臉上閃過一絲歉疚,「我的人慢了一步,找到林清的家時,他已經帶著他母親離京。」

  何若薇瞪大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據我手下打探到的消息,說林清帶著他母親離開的前一晚,有個男子到過他家,還送來一輛驢車,聽鄰居的形容跟你二叔很像。」

  「可就算知道伊華林去找過他,只要沒有林清這個證人,就沒有用啊……」何若薇憂心的說。

  「林清的母親生了重病需要吃藥,不可能趕路,也不可能離開京城太遠的地方,只需要一點時間便能找到,你放心,我定會在京兆尹開堂審案之前將人找到。」

  看著他堅定的神情,何若薇心中生起希望,「一切都要麻煩你了,單大少爺!」

  「你我之間無須客氣。」

*             *             *

  「二哥,那林清是不是你送走的?」

  伊崇林一來到二房住的宅子,便直接往伊華林的屋裡走去,不等人通報便直接推開他房門,怒氣衝天地質問。

  正歪躺在矮榻上,享受小妾溫柔服侍的伊華林,皺著眉頭看著一點都不懂禮數的弟弟,「你這是什麼態度?」

  伊崇林不理他的質問,瞪了他的小妾一眼,命令道:「你出去!」

  小妾委屈的看了伊華林一眼後,乖順的朝外頭走去。

  伊華林滿腔不爽的橫了胞弟一眼,「你心急火燎跑來,只為了問我昨天是不是有去找過林清?」

  「二哥你別囉唆,快說!」

  伊華林漫不經心地點頭,拿過一旁的茶盞啜了口,「沒錯,我給了他一筆錢,跟一輛驢車,要他帶著他老娘離開京城,不要再回來。」 

     一聽,伊崇林暴怒吼道:「二哥,你知不知道你壞了大事!」

  「能壞了什麼事,林清走了對你我都好!」

  「你知不知道那個死丫頭現在有人在幫她查案子,那人已經查到是我們收買林清,在藥包裡混入將泡毒的藥材這件事了!」伊崇林手指著伊家老宅方向。

  「那又如何,只要他找到林清,你不是死無對證。」伊華林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二哥,只要人活著就不叫死無對證!」伊崇林咬牙低聲提醒他。

  伊華林神色一變,「崇林,你胡扯什麼,難道你打算……」

  「二哥,只要林清被他們找到,到時身敗名裂蹲大牢的就是我們!」伊崇林指了指兄長又指了指自己,咬牙切齒地道。

  「我早讓林清遠離京城,他們不可能找到的!」

  「你別天真了,快告訴我,你讓林清往哪裡走了?」伊崇林見他猶豫不決,開口威脅,「二哥,你可別忘了我們現在在同一條船上,你當真想要下大牢?你難道不想要伊家那些錢了?伊秋語那一份老頭子還沒有過戶給她,地契什麼的都還在老頭子手裡,我們還是有機會拿到。」

  一想到伊家那龐大的家產,伊華林整個臉瞬間冷了下來。「那你想怎麼做?」

  「你只要告訴我林清往哪個方向去,其他的你不要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4 02:34 PM 編輯

【第五章】   救星現身挽狂瀾

  這一日,衙門外擠滿了前來旁聽審案的百姓。

  濟德堂可是百年老醫館,伊志深本身又與人為善,不少人受過他的恩情,所以當濟德堂的藥吃死人的消息傳開,許多人都不相信,直覺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今天京兆尹開堂審理這案子,便吸引了很多人前來關注。

  堂上傳來驚堂木響聲,京兆尹彭興厲聲問道:「伊志深,仵作已經完成所有檢驗,馬大樹確實是服用你濟德堂的藥材熬製的湯藥中毒而死,對此事你有何申辯?」

  「大人,草民是冤枉的,濟德堂更是冤枉,我們所有藥材都是向百草堂藥鋪進貨,就算藥材有毒,也是源頭就帶來。」伊志深重重的對著彭興磕頭喊冤。

  「本官已命人查證,這毒藥材之事與百草堂藥鋪沒有關聯,是你濟德堂的藥材遭人下毒!而你做為主事者,進貨藥材皆經過你手,你又是開藥給馬大樹的人,嫌疑最重!」彭興語氣嚴厲地道。

  外頭聆聽的百姓,還有堂下的伊志深、馬元標等人聞言皆是一陣嘩然。

  「草民冤枉啊!」伊志深不敢相信的看著堂上的彭興,脫口反駁,「草民救人一輩子,怎麼可能下毒害人,不是草民所為啊!」

  彭興冷聲質問:「你說不是你,那你說是誰?是濟德堂內的掌櫃、夥計?」

  伊志深搖頭否定,「我濟德堂的夥計們每一個都是老實人,不可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伊志深,你醫館裡的藥材有毒是事實,若你說不出其他的嫌疑犯,嫌疑最大的你就必須擔下這殺人罪名!」

  站在一旁聆聽審判的何若薇聽到彭興這麼說,一股怒氣衝上腦門。

  這個彭大人根本有問題!先是把老爺子貼上兇手的標籤,若老爺子為了辯解,隨便說出一個人名,是會被釋放沒錯,可對醫館名聲也造成了莫大傷害,不僅醫館裡的夥計們不會再信任他,連來看診的病患也會鄙夷他,名聲毀於一旦。

  「大人,草民還是那一句話,草民醫館裡的人絕不可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如果做出背叛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被逼的……」

  「爹,您別替那些狼心狗肺的傢伙隱瞞,您知道是誰下毒的您趕緊說出來,大人自然會去調查,還您清白!」一旁也來聆聽審判的伊崇林激動的對著伊志深喊道。

  「就是,爹,您不可以包庇那些人!」伊華林也跟著勸說。

  何若薇不屑的看向那兄弟倆,還有柯氏。

  老爺子被收押這幾天,柯氏非但不著急,也沒有想辦法找關係救老爺子,反而到老爺子的房間大肆搜索,似乎是在找房契銀票之類的。

  若非她有先見之明,事發當日她第一時間就將老爺子存放東西的匣子藏了起來,恐怕等不到今天開堂審案,就已經被柯氏偷走了,即使老爺子無罪開釋回到家,也已是個身無分文的可憐老人。

  瞧他們三人的得意神情,她心頭就有氣。

  伊志深朝伊華林兩兄弟怒喝,「閉嘴,我相信我的夥計們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伊志深,你沒有聽懂本官說的話嗎?只要你說出其他可能在藥材裡動手腳的人,本官會派人前去調查,你就能回家了,但你如果不願意舉出,那殺人的罪責就必須由你承擔!」彭興拍了拍驚堂木提醒他。

  何若薇聽到彭興說出這種話,氣到不行,這調查審判是他的責任,現在他卻讓老爺子自己舉證,那還要他這個京兆尹幹什麼!

  陪在她身旁的孫掌櫃看她憤憤不平,大有要衝上前替伊志深辯解的跡象,連忙拉住她的袖子,低聲勸道:「大小姐,別激動,彭大人或許有別的打算,一衝動反而容易壞事,彭大人風評還算可以,不會胡亂判案的,要是他是個糊塗官也坐不到這個位置。」

  「不過先決條件得要他沒被人收買!」她憂心的望向跪在堂下,閉口不語,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的伊志深。

  伊秋語焦急擔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若薇……你說爺爺會不會有事……」

  「伊華林他們一定許了什麼天大的好處給彭興,否則不可能一升堂彭興的態度就是一面倒,現在想翻案必須有有力的證據……」她在心裡回答。

  「單大少爺現在還沒有消息嗎?」

  她在心裡回答沒有,昨天單墨尋跟他的手下有了林清的消息,便連夜趕出城,也不知道是否找到人了……而且,本來該是明天升堂,臨時改成了今天,她還是因為單墨尋在衙門安插了眼線才知道,就算找到林清恐怕也來不及。

  「既然你說不出個所以然,那這案子只能由你來擔,本官在這裡宣判……」

  彭興拿起驚堂木一敲準備宣布判決之時,外頭傳來一記響亮有力的聲音——

  「慢著,證人在這裡!」

  眾人紛紛朝外頭看去,原本擠得水洩不通的大門,也被讓出一條路直通堂上,何若薇看見單墨尋跟四名手下抬著擔架進來,擔架上躺著的是包裹著厚重紗布的林清。

  「何人竟敢擾亂公堂?」彭興瞪著單墨尋怒聲質問。

  「大人,擔架上躺的人是馬大樹一案的重要人證——林清,他可以證明伊老爺子與整個濟德堂的清白。」單墨尋抱拳稟告。

  伊崇林一看到擔架上躺的人是林清後,臉色大變,伊華林則瞪向了弟弟。

  「林清是何身分,如何證明濟德堂清白?」彭興又重拍一次驚堂木。

  林清自擔架上吃力撐起身體,「大人,小人林清要狀告勝德堂的兩位主事者,伊華林與伊崇林殺人滅口,還是毒藥事件的主謀!」

  「你要告伊華林、伊崇林,你可有證人或證物可以證明?」

  「回大人,小的自己就是證人!」林清在兩人的攙扶下跪在堂下。「小人可以證明害死馬大樹的浸毒藥材,出自勝德堂兩位主事者之手,他們派人追殺小人,正是因為他們擔心小人會說出此事。」

  「你如何證明那毒藥材是出自勝德堂?」彭興皺著眉,眸光冷厲盯住林清。

  「因為小人就是那下毒之人,小人有把柄在勝德堂的兩位當家手上……為了搞垮濟德堂,大當家伊華林便以此事要脅小人……讓小人將他交給小的那包藥材混入病患所抓的藥裡……」林清沒有任何保留地將事實說出。

  「冤枉,冤枉,大人,分明是此人栽贓嫁禍,誣衊我們兩兄弟!」伊華林衝到中間,跪在彭興面前磕頭喊冤。

  「冤枉啊大人,此人分明是自知逃不過懲罰,才故意將髒水潑到我們勝德堂!」伊崇林也跟著喊冤,同時倒打一耙。

        「大人,小人說的句句屬實,小人的母親為了救小人一命反遭殺害……小人全身也多處刀傷,要不是單大少爺與他手下趕來,救了小人一命,小人這條命就沒了!小人也是在生死關頭走一遭才決心說出真相!」林清悲痛的泣訴。

  「大人,他分明是誣衊、誣衊!」伊華林兄弟極力否認。

  「是不是誣衊,彭大人問過這幾個殺手就知道是誰買兇殺人了。」

  又是一道響亮嗓音從大門口傳來,堂上眾人再次看過去,就見一名身穿銀色錦袍,裝扮十分華貴的公子,領著數名侍衛,押著三名也身受多處刀傷、穿著黑衣的男子進入公堂。

  彭興一看到來人頓時瞪大眼,連忙起身走到堂下,恭敬的朝他行禮。

  「下官彭興見過五皇子!」

  除了單墨尋,公堂裡的其他人都難免驚訝,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會看到個皇子。

  五皇子軒轅溟冷睞了彭興一眼,手中摺扇敲了敲手掌心,「免禮,本皇子打擾彭大人辦案了。」

  「沒有,沒有。」彭興鞠躬哈腰。

  「彭大人,這幾名殺手是本皇子幫忙逮捕的,這案子你可得好好的審,毋枉毋縱,別冤枉了好人,卻讓真兇逍遙法外啊。」軒轅溟不疾不徐的語氣裡有著絕對的威嚴。

  「一定、一定,五皇子放心,下官絕對會好好審理此案,絕對給死者家屬,還有被誣陷的一方一個清白公道。」

  「這樣是最好不過。」軒轅溟用摺扇指了指一旁的太師椅,「本皇子就在這邊看著你怎麼審理此案。」不等彭興請他入座,他逕自坐下,蹺起二郎腿。

  被五皇子這一番警告,又親自監審,彭興整個背早已經汗濕,連連點頭,不敢再有所偏頗徇私。

  於是案子的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伊華林、伊崇林下毒、買兇罪刑確定,須賠給馬家跟林清各一千兩銀子,查封勝德堂,徒刑三十年。

  而林清因為被威脅才不得不聽命行事,加上有悔意還有差點遭到殺害,因此被判邊關充軍五年,不過只要受害者同意原諒他,繳交罰銀一千兩便可免去充軍之刑,但不可以留在京城。

  伊志深與馬元標兩人達成協議,伊志深替林清出一半的銀子,林清自己拿出五百兩賠償,馬元標便同意原諒林清。

  伊志深在林清身上的傷勢好得差不多的時候,便請鏢局的人送林清前往江南,他徒弟所開的濟德堂,要林清在那邊繼續學習醫術,為自己的罪行贖罪。

  事情到這裡總算告一段落。

*             *             *

  「大小姐,您總算出來了!」

  負責照顧伊志深生活起居的王大嬸,看到何若薇從單墨書的診間出來,趕緊上前搬救兵。

  「大小姐,您快到松柏院去,老夫人快將松柏院拆了,老爺子在大牢裡遭了罪,這身體一直沒有復原,老夫人又把老爺子氣得好幾次差點暈了過去。」

  何若薇一聽臉色驟變,「不是交代了爺爺靜養這段期間,必須把松柏院的院門看好,任何人都不准進入打擾,老夫人怎麼進去的?」

  自從分家後,柯氏就搬到伊華林那裡住,不過自從她生的兩個兒子入大獄後,柯氏就沒臉沒皮的又搬了回來,還大言不慚的說,只要老爺子沒有休掉她,她就是這個家的老夫人,她就有權利住在這裡。

  其實她說的也沒有錯,只是她覺得這老太婆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而且她直覺柯氏搬回來動機一定不單純,所以她命令下人不許讓柯氏靠近老爺子,松柏院的各個院門更是讓人一天十二個時辰看守,沒想到還是讓她找到機會。

  單墨尋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單墨書從診間走出來,正巧聽到一小段對話,「伊姑娘,你先過去看看吧,墨書我會照顧的。」

  「記得先喝藥,我先過去我爺爺那裡。」

  何若薇快速交代了句,便提著裙擺匆匆趕往松柏院,王大嬸也快速地跟上。

  「若薇,你說老夫人跑到松柏院大鬧是什麼意思?」

  耳邊傳來伊秋語的疑問,她思索了下,不屑的在心裡回答,「可能是與你二叔跟三叔他們有關係。」

  「又是他們?」

  「那老太婆大概是認為我們認識五皇子,利用他的關係很容易把你二叔三叔從牢裡撈出來,就想來逼老爺子幫忙。」她聳了聳肩,鄙夷的在心中說道。

  「這老太婆真是太不要臉了!」伊秋語忍不住咒罵了聲。

  「先別動怒,先看看那老太婆有什麼招數。」

  在說話之時,何若薇已經抵達松柏院,她推開半掩的房門,一踏進屋內便看到書架上所有醫書還有各種收藏被丟了一地,有的還被打碎了,伊志深滿臉怒容,坐在矮榻上,摀著胸口喘大氣。

  「爺爺您沒事吧!」她冷瞪了神色不善的柯氏一眼,逕自為伊志深倒來杯溫開水,一面撫著他的後背替他順氣,一面讓他將水喝下。「爺爺,您別激動。」

  伊志深吁口濁氣,將她手中這杯溫開水一飲而盡,擺擺手有些氣虛的說道:「乖孩子,爺爺沒事,你不用擔心。」

  「死老頭,你倒是很會裝啊,剛剛一副要死模樣,現在你的寶貝孫女來了就沒事了,既然沒事了,就趕緊跟我到衙門救人!」柯氏陰陽怪氣的叫囂。

  伊志深怒拍桌案疾言厲色道:「我說過不可能!別說我欠了五皇子跟單大少爺一個大恩情,就已經不可能再去拜託他們兩位,就算是沒有欠他們恩情,我也不可能為了那兩個逆子拉下這張老臉去求他們!」

  「好啊,伊志深,你心腸竟然這麼狠毒,這入大獄三十年就等於一輩子老死在裡頭,你竟然要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兒子去送死?!」

  「我狠毒?我再怎麼狠毒,也沒有那兩個不知感恩、狼心狗肺的畜生狠毒!」

  「你為人父的竟然罵自己兒子是畜生!你這老不死心偏到沒邊的老傢伙又算是人嗎?」

  柯氏聽到伊志深這樣罵她兩個寶貝兒子,原本已經稍微壓下的怒火再度竄上,目貲盡裂地瞪他。

  「我就是罵他們是畜生怎麼樣?他們才不是我伊家的種,我伊家沒有那種忘恩負義、無情無義的血脈!」伊志深被柯氏鬧到心煩意亂,盛怒之下脫口吼道。

  何若薇跟柯氏聞言都是一驚,何若薇更在心底驚呼了聲,還真的讓自己猜到了,老爺子真的被戴了一頂綠帽子。

  伊秋語也明白過來,驚叫道:「不會吧!」

  回過神來的柯氏惱羞成怒,操起一旁的薰爐朝他丟去,怒聲咆哮,「死老頭,你說什麼?你竟敢說華林、崇林兩個不是你伊家的種,你怎麼能這樣誣衊我名節,污辱你兒子!」

  既然已經不慎說出口,伊志深也豁出去了,明明白白的斥責道:「那兩隻白眼狼究竟是誰的種你自己心裡清楚,當年你趁著我外出看診,跟你的表哥偷情這事你真當我不知道?你以為我為何只分給他們那些家產,那是因為他們兩個不是我伊家的人,卻還想要謀財害命!我知道你那兩個兒子是你跟你表哥生下的孽種!」

  柯氏頓時臉色大變,手心汗濕,為何伊志深會知道這隱藏了三十多年的秘密?

  不,要是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他怎麼可能隱忍到今天才說,以伊志深愛面子的性子他不可能忍的,肯定是在糊弄她。

  如此一想,柯氏馬上鎮定下來,氣憤的回嘴,「你胡說什麼,伊老頭,沒想到你怕人在背後說你狠心,不救自己兒子,竟不惜抹黑我們母子三人!」

  「我是不是抹黑你們,你自己心裡清楚,別在這裡跟我捉賊喊抓賊!」

  「我活了大半輩子,半隻腳都踏進棺材裡了,卻被自己的丈夫這樣誣衊,我不要活了……嗚嗚嗚,我怎麼這麼歹命啊……蒼天啊……這三十幾年來我戰戰兢兢,替這死老頭操持家務,當個好繼母,到頭來竟落得名節盡毀、失去親兒的下場……你這是要叫我死不瞑目啊!」柯氏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不要活了……」

  何若薇和伊秋語聽得噁心,都很想叫她閉嘴,但伊志深先開口了。  

        「閉嘴,要跳河要上吊都走出我伊家大門再去,別髒了我伊家的地!」伊志深絕情的警告她,「否則我會讓人把你的屍體丟到亂葬崗!」

  柯氏的哭聲頓時停住,食指顫巍巍地指著伊志深,「你、你、你這無情無義的男人……我要請你伊家的宗親替我主持公道!」

  「你不怕被浸豬籠,那就去將所有宗親們喊來,我不怕讓他們知道你是如何與你表哥偷情,如何魚目混珠,讓你表哥的血脈冒充我伊家的子孫!」

  「華林跟崇林是你的兒子!你這麼說是要寒他們的心!」

  伊志深沉沉冷笑兩聲,讓人感到毛骨悚然,「柯氏,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你知道我為何確定那兩個孽子不是我親生的嗎?」

  柯氏從未見過伊志深露出這種陰冷的表情,心底頓時有不祥的預感。

  「因為我在娶你為繼室之前曾經受過傷,從此無法生育,所以你生的那兩個兒子不可能是伊家的血脈,我不能生的事三叔也知道,這事正是他告訴我的!」

  何若薇跟伊秋語聽到這話不禁詫異,何若薇更明白這對男人來說是十分難以說出口的事,若非柯氏母子三人這麼過分,老爺子絕對不會自揭傷疤。

  而柯氏聞言,原本張牙舞爪的氣勢頓失,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伊志深輕蔑地看著臉色發白的柯氏,「要不是看在他們叫了我三十幾年父親的份上,我一毛錢也也不會分給他們,我對他們仁至義盡,沒想到他們非但不感激,還想要我跟我唯一孫女的命,光他們要語兒的命這一點,我就不可能去替他們說情!」

  柯氏知道大勢已去,趕緊跪到伊志深腳邊,淚漣漣地哀求,「老爺子你別這樣,求你……求你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情份上,救那兩個孩子吧,他們會改的,他們不會再爭伊家的家產了……」

  「我對你早就沒什麼情份了。」伊志深一腳將柯氏踢開,「我調查過了,當年你就想爭產,深怕語兒的娘生下兒子,便買通產婆,說不管生出來的是男是女都要他們母子的命,為的就只是讓榮林無後,再除去榮林,你那兩個兒子便成為我僅剩的兒子,家產註定是他們的!

  「要不是產婆一緊張將語兒摔到地上,凄厲哭聲引來我跟榮林注意,語兒早就沒了小命……當時,我本就不打算饒過你,可因為我跟你的婚事是三叔保媒牽線的,三叔又勸我為了家族名譽著想,不要將家醜外揚,我看在三叔的面子上,才答應三叔再給你機會。

  「三叔當時也曾經跟你談過話,要你好好對待榮林一家,不要有什麼非份之想,你倒也是安份了幾年,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喪心病狂到趁著榮林夫妻前去岳家奔喪,買通殺手害死他們夫妻,再一把火燒了親家的宅第!

  「你以為就此死無對證,可是你忘了我是大夫,我一看就知道我兒子媳婦是被人害死,再遭受火焚,要不是我沒有證據是你下的手,當時我就一把掐死你!」

  這些事就連何若薇聽了都覺得殘忍,何況是當事人伊秋語,在聽到祖父揭露的秘密,她又憤怒又難過,何若薇耳邊都是她的罵聲和哭聲。

  「如今你竟跟你那兩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兒子一起謀害語兒,三次,我給了你三次機會了,你別再妄想我會再給你任何一次機會!」吼完,他自衣袋裡取出信封上寫著「休書」兩字的信丟到柯氏腳邊。

  柯氏雙手顫抖地拿起這封休書,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伊志深毫不留情地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你還想安享晚年,就拿著休書安靜地滾出伊家,否則我定會讓你在牢裡度過餘生!」

*             *             *

  伊家重新恢復了平靜,何若薇便專心的為單墨書治療。

  為了營救伊志深,單墨尋找了五皇子幫忙……聽說單家明明有做皇商的能力,卻始終沒去爭取,單家人似乎也都不願跟皇室多牽扯,單墨尋也是,但他竟為了她做了不喜歡的事,這份恩情她一直覺得過意不去。

  縱使單墨尋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單墨書,她也不能否定他的功勞,要不是他,今天被趕出伊家的人就是自己和伊秋語了。

  她跟伊秋語兩人現在的關係就像古裝劇裡常講的一句話——一榮倶榮,一損倶損,她就是伊秋語,伊秋語就是她。

  單墨尋已經完成了對她的承諾,那她也該盡心全力讓單墨書恢復健康,而這同時她還要做一件事情——就是請單墨尋和五皇子吃飯,聊表心意。

  「若薇,你說那五皇子為何要幫我們啊?」伊秋語問道。

  歪著身子靠在車壁上,閉眼假寐的何若薇微睜眼,瞟了一眼坐在她對面的丫鬟彩心跟綵衣。

  以前伊志深擔心丫鬟被收賣,會做出對伊秋語不利的事情,因此她都是由伊志深信任的路嬤嬤跟王大嬸在照顧,絕不假手他人,那次伊秋語會出意外,何氏正是先對她們兩人下手,才有機會將伊秋語騙出去。

  現在看孫女恢復正常了,伊志深便替她買了兩個聰明伶俐的丫鬟照顧生活起居。

  她看兩人正閉眼休息,她一邊微微挑起簾子,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一邊在心裡回答著伊秋語的疑問。

  「五皇子不是幫我們,他是賣單墨尋人情,聽說五皇子是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在日後的奪嫡之路,難保五皇子不會有需要單墨尋幫忙的地方。」

  「他一個皇家的人會需要單墨尋幫什麼忙啊,兩人身分又不一樣。」伊秋語雖然恢復智力,但性格還是很單純,對於一些人情世故還不是很明白。

  「單墨尋可是單家少主,未來的單氏商隊繼承人,最不缺的就是金元寶,做什麼事都需要錢啊,五皇子要培養自己的勢力,當然也需要錢,這樣懂了吧。」她簡單明了直接捅破讓伊秋語知道,還不忘提醒她。「這事你心裡清楚就好,日後你要是能重新掌控你的身體,你可別到處亂嚷嚷。」

  「好,我懂了。」

  在青石路上前進的馬車緩緩停在一間金碧輝煌的酒樓前,車夫八角拉緊了手中韁繩,向車廂裡的何若薇喊道:「小姐,福臨酒樓到了。」

  八角手腳俐落地跳下馬車,將踏腳的矮凳放在車門前,這才替何若薇拉開車門,綵衣跟彩心先下車,站在門邊小心的扶著她下馬車。

  彩心不忘提醒她,「小姐,今天下午那場雨雖然很快就停了,不過地面還是濕滑的,您下車要小心些。」

  她頷首,站在氣派高大的福臨酒樓前,仰頭看了眼它金光閃閃的招牌,忍不住低呼了聲,「這福臨酒樓可真豪華。」

  「小姐,福臨酒樓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樓,顧客多半是京中權貴。」綵衣摀著唇小聲地告知她。「來這裡用餐,身上沒有帶個幾百兩,是不敢走進來的。」

  「是嗎?」比起大驚小怪的伊秋語,何若薇神色卻沒什麼變化,覺得這就像是現代的招待所嘛,專門招待非富即貴的人士。

  彩心也趕緊將自己打聽到的小道消息告知她,「而且想到這福臨酒樓用餐,沒有提前一個月預定是吃不到的。」

  「提前一個月?」可她三天前才跟單墨尋提吃飯的事,他就訂了這裡……何若薇喃喃道:「難不成,單墨尋的勢力和人脈超過我所認知的?」

  若不是夠有能耐,這樣的酒樓也不可能為他破例,讓他想來就來。

  兩個丫鬟不約而同的點頭,綵衣小聲地告知,「聽說,單大少爺的人脈比單家家主還要廣,五湖四海都要賣他面子。」

  何若薇看著兩個丫鬟,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敢情伊志深是買了兩隻小狗仔回來,這才多久時間,她們兩人就將京城裡的八卦打聽得七七八八了。

  「不管這兒的酒菜有多貴,我們今天是主人,不能心疼銀子。」她抬腳往福臨酒樓走去,不忘交代。「綵衣拿點碎銀給八角,讓他找地方吃東西,不能只有我們吃飽了卻不管他。」  

  福臨酒樓的店小二看到何若薇主僕三人往酒樓走來,馬上露出和氣的笑臉上前詢問:「姑娘,歡迎光臨我們福臨酒樓,不知姑娘您是否有訂位?如若沒有訂位……」

  「小二哥,我們是伊府的人,已經訂了雅間,勞煩你。」彩心向前遞了塊碎銀在小二哥手上。

  店小二恍然,「原來是小神醫伊姑娘啊,快快請進,五皇子與單大少爺已經到了,就在三樓齋月居,伊姑娘請跟小的來,請。」

  一聽,何若薇暗暗叫糟。

  客人都來了,她這主人竟然現在才到,可真是失禮啊,一會兒該怎麼賠罪啊?不過她都提早來了,怎麼他們居然也這麼早?

  三人跟著熱絡的小二步上樓梯,來到位在三樓的齋月居,整個三樓充滿雅緻氛圍,跟二樓以下熱鬧奢華的佈置風格完全不同。

  守在齋月居外頭的侍衛看到小二領人上來,便知道來者何人,立馬上前抱拳作揖。

  「伊姑娘,五皇子跟單大少爺就在齋月居,裡面請。」

  何若薇進入雅間便見到穿著一黑一白、容貌氣質各有千秋的兩名美男子正在對弈,那唯美和諧的畫面叫人看得入迷。

  單墨尋手中黑子一落,坐在他對面的軒轅溟忍不住拍手,「好一步置之死地而後生,墨尋,你棋藝大有長進啊。」

  「是殿下承讓了。」單墨尋抱拳不冷不淡的說著,眼角餘光瞧見一臉呆樣站在門前的何若薇,一邊收拾著棋盤上的棋子一邊問道:「秋語,站在門口做什麼?」

  「畫面太美好,我怕我過去會破壞你們的和諧美好。」她忍不住感嘆。

  兩個男人愣了下後互看對方一眼,瞬間了解她話中含意,單墨尋感到惡寒,打了個寒顫,軒轅溟反倒朗笑出聲。

  「伊姑娘說話可真有趣。」

  「小女子失禮了,不過你們兩位在一起的畫面真的很美,讓我看了都忍不住著迷。」她行禮致歉,卻又忍不住老實說出心裡話。

  「起來吧,無須如此小心,你真如墨尋所說的十分特別。」軒轅溟抬手示意她起身。

  何若薇聽到他的話,不禁意外地看向單墨尋,她沒想過單墨尋會對她有這種評價。

  單墨尋瞥了她一眼,「還不特別嗎?一般姑娘哪敢這般打趣男人,更別說其中一人是皇子,早嚇得渾身顫憟。」

  何若薇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太莽撞了,這個時代跟現代差別很大,她這種小老百姓面對官府、面對皇權,應該要慎之又慎的。

  而這麼一想,何若薇就有點緊張,臉上也透露出些許心情,兩個丫鬟早在自家小姐出言打趣兩個男人時就目瞪口呆,現在更是惴惴不安。

  這時,福臨酒樓的小二們將佳肴送上,接著迅速的退下,綵衣跟彩心也跟著退下。

  「墨尋你就別打壓抹殺了伊姑娘這份特別,否則所有的女子都一個樣,我見了都煩死。」軒轅溟示意自己的丫鬟將棋盤收下。「伊姑娘,別站在那裡,坐吧,別拘謹,把我當成一般平常人。」

  何若薇心底暗暗吐槽,五皇子您能是平常人嗎?怎麼把您當成平常人啊!

  單墨尋見她真的因為自己的話變得太過小心,便做了個請的手勢,勸道:「伊姑娘,坐吧,五皇子自己這麼說,你就放心吧,其實私下的他是那種會坐在地上與人把酒言歡的人,沒有一點架子,就是個普通人,你別拘謹。」

  入座後她為他們兩人各斟了杯酒,高舉酒杯,「五皇子,單大少爺,感激兩位的大力幫忙,還我爺爺清白,兩位的恩情我銘記在心,日後有需要用到我伊秋語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這杯酒我先乾為敬。」

  語畢,何若薇便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軒轅溟看了拍手叫好。

  「好,不錯,我沒有幫錯人,日後若有需要伊姑娘的地方,還請你千萬別推辭。」

  「只要不違背自己良心,不破壞社會善良風俗、違反道義,還有別因為利益關係讓我給人當妾,我絕對兩肋插刀。」

  聽完她說的話,軒轅溟嘴角失守,哈哈笑了起來,給她一個「你安心」的眼神,「你放心,本皇子絕對不會因為利益逼你成為某人的妾,而且本皇子可不想讓墨尋怨恨。」

  墨尋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麼,不過他明顯感覺到他這冷情的師弟,對這姑娘與對其他女子不同,好不容易有一個讓墨尋上心的姑娘,他又怎麼會破壞?

  何若薇沒理會他的打趣,試探的問:「五皇子跟單大少爺的關係好像不一般啊。」

  「他是我師弟,我們兩人的關係自然不一般,不過他始終不肯承認他是我師弟。」軒轅溟單手撐著下巴有些無奈地抱怨。

  「嗄,五皇子是你師兄?!」她詫異的轉頭看向坐在另一邊,已經動筷開吃的單墨尋。

  單墨尋一想到當年軒轅溟的惡行,嘴角就不自覺的劇烈抽了兩下,一點也不想替他保留面子,直接將他的惡行公諸於世。

  「他哪裡是我師兄,當年拜師他排在我身後,我正要磕頭拜師時,他突然衝上前,搶在我之前跟師父磕頭,大喊一聲,「弟子軒轅溟給師父磕頭。」從此,他就以師兄自居,但嚴格來說他應該是我師弟。」一想到這件事,單墨尋還是恨得有些牙癢癢的。

  何若薇眼珠子轉了轉,想像了下那畫面,突然覺得很好笑。

  當時單墨尋的臉色大概很黑吧,不過要不是他跟五皇子有這層關係,恐怕爺爺也沒有辦法洗刷冤屈……

  「我比你早一步給師父磕頭,你不想承認我是你師兄都不行。」軒轅溟一副小人得志嘴臉,還不忘提醒單墨尋,「還有,你可別忘了,你來拜託我幫忙救人時,可是稱我為師兄,這聲師兄,師兄我可是有人證的,你別想耍賴。」

  單墨尋冷睨了軒轅溟一眼,斟了杯酒直接塞到他嘴邊,「有酒有肉還堵不了你的嘴!」

  「當你師兄這麼多年,可是第一次喝到師弟親自為師兄斟的酒,師兄說什麼都要喝了這杯。」軒轅溟樂開花的一口氣將那杯酒給乾了。

  何若薇瞧著他們的互動,嘴角勾了起來,雖然彼此都很不屑對方,可是又很關心對方,他們兩人應該就是平日不會主動聯絡,但卻把對方放在心裡,一旦有事便會立即出現幫助對方度過難關,那種一輩子的死黨好兄弟。



【第六章】   初次遇見蛇蠍女

  隨著兩杯黃湯下肚,單墨尋跟軒轅溟兩人的話好像也就多了,單墨尋也不再對他愛理不理的,氣氛好了不少,到後來軒轅溟興致一來,邀了他們兩人明天上山打獵。

  何若薇連忙婉拒,「五皇子,民女恐怕不能夠赴約,還請五皇子諒解。」

  「那後天!」

  「從明天開始都不成,最少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民女都不能隨意外出。」瞧見軒轅溟朝她投來一個探究的眼神,她於是解釋道:「是這樣的,從明日開始,單二少爺的治療換成每日針灸三次,連續一個月不能中斷,單二少爺的身體能不能完全康復,就看這一個月,所以很抱歉。」

  「說什麼抱歉,玩樂的事情什麼時候都可以,墨書的事情是最重要的。」有師兄弟這層關係在,軒轅溟很清楚單墨書的事,這兩年也主動幫著找過大夫、藥材,他看了眼神色突然變得凝重的單墨尋,憤憤的嘀咕了句,「要不是她老子是西疆王,對國家的功勞太大,本皇子早一掌拍死她,管她什麼破郡主,一點她父親的風範都沒有。」

  「在這裡可以別提她嗎?」單墨尋冷瞪他一眼。

  何若薇不清楚他們說的是何人,不過從他們的交談中,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他們所說的那人很令單墨尋厭惡甚至憎恨。

  「不提、不提,我們喝酒。」軒轅溟拿起酒杯碰了下單墨尋的,「我說錯話,自罰一杯。」

  這時,軒轅溟的護衛進入,在他耳邊轉達一些事情,只見他眉梢一挑,放下酒杯,起身無奈的嘆了口氣。

  「真是掃興,臨時出了點事情還必須我親自前去處理……」軒轅溟嘀咕著,「好幾年都沒能像現在這般坐下來跟師弟好好喝酒聊天。」  

  「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先走吧,萬一耽擱了要事,影響大局就得不償失,要喝酒,以後還是有機會的。」單墨尋說得淡然,最後說有喝酒的機會,顯然是客套話。

  「好……咱們再約,先走了。伊姑娘,他們兩兄弟就拜託你照顧。」

  軒轅溟抱拳施以一禮後便匆匆帶人離去。

  何若薇看著軒轅溟離去的背影,怎麼樣都覺得他最後那句話很奇怪。

  照顧單墨書她還能理解,為何要她連單墨尋一起照顧?

  這時剛走出雅間的軒轅溟突然又把頭探進來,笑咪咪的說:「本皇子方才已經交代過掌櫃,這頓飯記我帳上,不許跟本皇子搶。」說完,他才真的走人。

  何若薇一聽,整張臉頓時爆紅,這一餐明明是她要請的,怎麼變成被她邀請來的客人付帳啊,太丟臉了!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單墨尋詫異看著臉泛紅,表情卻很懊惱的何若薇。

  「說好是我請客的啊,怎麼到後來會變成五皇子這個客人付帳?!」

  「即使他不說,我也會做一樣的事情,況且這酒樓是自己的,自己來用膳還要付銀子,我可沒聽說過。」

  「什麼?你說這福臨酒樓是你的?!」何若薇瞪大了眼睛。

  「正確來說是我和五皇子合作開的,五年前我被他坑去了一大筆銀子,兩年後我從關外領著商隊回來,他找上門來第一件事情就是丟給我一大疊的銀票,說是紅利,這時我才知道,他拿那一筆銀子開了這福臨酒樓。」他聳肩將經過大略告知她。

  「這福臨酒樓生意很不錯,日進斗金,想不到這麼多年前他就有那份心思,開始佈局了……」

  單墨尋佩服的瞅著她。「不簡單,從這麼一點小事,你就能聯想到那上頭。」

  她歪著頭看他,忽然恍悟,「我一直在想,你跟五皇子明明就有默契,為什麼你在吃飯的時候對他又有點冷淡,彷彿不想跟他多往來,現在總算明白原因了,你態度這麼奇怪,且外頭也沒聽說你跟五皇子認識的小道消息,甚至不願意承認他是你師兄,就是因為不想被捲入紛爭吧?」

  單墨尋精銳眸子閃過一抹詫異,她竟一眼將他的顧忌看破!

  他沉沉地點下頭。「單家第一代祖宗最初是挑著兩擔貨物沿路叫賣,發家之時,朝廷局勢風起雲湧,單家險些被捲入,遭逢災禍,祖宗便讓後代子孫嚴記一句,「遠離朝堂、遠離是非」,所以我單家子孫從不涉足朝堂,更不與皇家密切來往,保持著若即若離、不偏不倚的態度,若不是祖先們有先見之明,我單家早就湮沒在幾次朝代更迭替換之中,哪能有今日。」

  何若薇「嗯」了聲,表示明白,又轉了個話題,「不過當今聖上正值壯年,他這麼急著佈局,不怕引起皇帝的忌憚?」五皇子人不錯,要是他有什麼意外,她會替他感到難過的。

         「棺材是裝死人的,不是裝年紀大的。」他面無表情,語氣冷寒的提醒她。

  「說的也是……」

  「皇帝日前曾經私下透漏,有意定下東宮,此刻正是緊要關頭。」這個話題再說下去有些危險,單墨尋轉而問道:「你吃飽了嗎?」

  「我早就撐死了,你們兩人的話題我插不上嘴,就只能低頭拚命的吃。」他不想再繼續說,她也不追問,沒有一點形象的摸著圓滾滾的肚皮。

  他輕笑看著她毫不忸怩做作的姿態,雖然一點也不像個姑娘,不過說真的他並不討厭,反而十分欣賞她這份率真。

  「要不要去走走消食?」他指著窗外提議。「月江渠就在附近,是很好的散心地點。」

  從酒樓臨街的窗子往外眺望,像一條白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石板路,與蜿蜒橫跨半個京城,波光粼粼的月江渠相互輝映,古樸、典雅、美麗,讓她不假思索的便點頭答應。

  「好,去啊,我不去走走不行,肚子撐著挺難受的。」

  她馬上點頭答應,不過看到剩下的一大桌佳肴,她又頓住動作。

  還有好幾樣菜都沒動筷呢,就這麼丟了實在有些心疼,可總不能打包挎著去散步吧。她思索著,突然靈機一動,「你帶了護衛或是小廝出來嗎?」

  「自然是有的。」

  「那把他們叫進來吃吧,說真的我捨不得這一整桌食物就這樣浪費,但也不能打包,提著食盒跟你一起去散步。」她有些尷尬地望著他,「我這麼說你該不會認為跟我出來吃飯很丟臉吧!」

  「不會,節儉是美德。」單墨尋說得真誠,「前些年我想開發一條新的商路,帶著兩名手下便踏上從未有人走過的土地,途中辛苦不言而喻,回國路上又遭到盜匪搶劫,不只帶去的貨物被搶奪一空,兩名手下身亡,我更是身受重傷,命在旦夕,要不是一名老乞丐救了我,我這條命當時就交代了,因為那些乞討來的剩飯,我才能活下來,我清楚了解食物的珍貴,又怎麼會笑話你。」

  「想不到你有這種際遇,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有那些經歷,難怪現在成就不凡。」她不禁慨嘆。

  單墨尋微微一笑,推開門扉,讓守在外頭的隨從都過來。

  等幾人進屋後,她指著眼前那桌佳肴,「你們幾位如果不介意,就一起把膳食都吃掉吧,如果真的吃不下了,就打包分給街頭的乞丐。」

  單墨尋又對隨從交代,讓他們吃完到樓下門口等他就好,接著便與何若薇一起步出酒樓。

  何若薇和單墨尋沿著月江渠散步,後頭跟著堅持不能放他們孤男寡女相處的綵衣彩心,水邊楊柳輕拂,更遠一些,屋宇櫛比鱗次,水面閃著金光,美不勝收。

  來到驪國也好一段日子了,從未像今天這般愜意悠閒,何若薇忍不住瞇起眼睛,享受著拂面的清風,聽著淙淙水聲,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這個時空其實也不錯。

  「伊姑娘,累了吧,那邊坐著休息一會兒。」單墨尋指著岸邊的石墩。

  「也好,我們好像也走了一段距離了。」何若薇朝福臨酒樓方向望去。「沒想到走著走著竟然走這麼遠了。」

  「要是累了,一會兒可以搭扁舟回去,福臨酒樓附近有個船埠。」他手指著不遠處幾艘在月江渠上飄飄蕩蕩的扁舟。

  「好啊,我還不曾搭過呢,倒是可以體驗一回。」

  她坐在岸邊的石墩上看著景物倒影,水面倒映出的樹影宛如一條蜿蜒綠色絲帶,往遠處延伸,河裡有著一群一群歡快地追逐嬉戲的小魚,不少人拿著魚食喂河渠裡的小魚,看著小魚們張著嘴,爭先恐後搶食的可愛模樣,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給。」

  一包魚食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她歪著頭有些詫異的看著單墨尋,接過他手中的魚食。

  「怎麼會有這個?」

  他指著不遠處半月橋邊賣魚食的老伯,「那裡。」

  「真想不到會有人在此賣魚食。」

  「月江渠的兩岸風景十分優美,水質乾淨清澈,因此有不少魚群,一到夏天這裡就是京城百姓納涼的地方,每天黃昏總有不少婦人帶著孩童到渠邊散步,一些孩童會從家裡帶吃剩的東西出來餵魚,其他孩童看到自然也會想要喂,因此就有賣魚食的小販出現。」

  「原來如此。」何若薇抓了一把魚食往水面上一灑,一群魚立刻朝她的方向游來,冒出水面,瞪著眼、張著嘴爭先恐後的搶著食物,她看著忍不住開心大笑。

  不管怎麼看她都覺得可愛,陽光穿過柳葉縫隙灑落在她身上,讓她帶著明朗笑意的俏麗臉蛋彷彿在發光,一旁的單墨尋欣賞著她的笑,不知不覺中,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暖,在他心底擴散。

  「你喜歡餵魚?」

  她點頭,「是啊,每次看到它們一張一闔的圓圓小嘴巴,就覺得有種莫名的趣味,心情會不自覺的變好,所以我還滿喜歡餵魚的。」

  在現代她心情不好或是煩躁的時候,就會買幾包魚飼料到公園餵魚,看著那些魚兒搶食的模樣,心情就會好了不少,常常手中那幾包飼料灑完,她的煩躁也跟著煙消雲散,彷彿就跟那些飼料一起被吃進魚肚子一樣。 

  「我記得伊府裡頭沒有池塘或是湖泊可以讓你餵魚。」為了墨書,這段時日他經常出入伊府,對於伊府的格局也有所了解。

  呃,她好像無意間說錯話了……何若薇趕緊掩飾,「以前是有個小湖,不過我被設計掉到水裡過一次後,爺爺就讓人把那小湖填了,就再也沒有餵過魚。」

  「原來是這樣。」

  她將手中一包未拆的飼料塞到他手心裡,「你煩躁時也可以試試看,很有用的。」

  「是嗎?我試試。」他坐到她旁邊的石墩上,將一把飼料撒向水面。

  飼料一落入水裡,魚群便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樂得她直拍手,「哇,你看好大一群啊,你說我要是現在拿網子去撈,能撈上來多少?我想少說也有個兩三百斤。」

  「不可能,那魚還太小,沒什麼重量。」他又朝另外一邊撒出一把飼料,同樣的又出現魚群爭食的畫面。

  她歡呼一聲,也把自己手裡剩餘的魚食撒出去,拍乾淨手中碎屑後,拍拍他的手臂,一手撐著粉腮,看著他俊挺側臉問:「如何,有沒有感覺心情好些?」

  「你看得出我心情不好?」

  「你是在擔心二少爺吧?」她雙手撐著臉頰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我不知道你在愧疚什麼,但我看得出來你對二少爺不只是親人間的關懷,還有著一份愧疚,才讓你比任何人都希望二少爺能夠站起來。

  「經過前些日子的治療,你對二少爺的康復滿懷希望,不過今天我說了成敗就看接下來一個月,你就開始擔心萬一治療失敗,會將同樣懷著期盼的弟弟從雲端打入深淵,你不忍心看到這樣的弟弟,因此掙扎著是否該讓我停止治療。」

  她竟然將他的想法分析得一清二楚!單墨尋震撼不已,「你……」

  「別忘了我是大夫,觀察病人的病情和心情,適時給予關懷是我身為大夫的責任,我自然能夠了解你的所思所想。」

  他定定看著她,不發一語。

  何若薇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表情嚴肅又自信地與他對視,「我不會跟你吹唬我的醫術,不過我能跟你說一句話——相信我!」

  不知怎麼的,當他聽到她說「相信我」三個字、看著她無畏無懼的堅毅眼神,心頭紊亂煩躁的情緒瞬間灰飛煙滅,他毫不遲疑當場點頭回應她——

  「我相信你!」

*             *             *

  二十天後——

  「這次是最關鍵的一次扎針,成敗也在此一舉,你如果執意要留下幫我的忙,必須一切都聽我的。」何若薇要踏進診間之前,轉身提醒欲跟她一同進入的單墨尋。

  「自然。」

  看著他淡然的神情,何若薇心想,也不知道一會兒後他看到那畫面,是否還能如此淡然?

  為了避免日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她決定再警告一下,「還有,不管你看到什麼讓你感到震驚的畫面,你都不可以干擾或者是制止我,事後更不能因此提出任何異議。」

  「例如?」她愈強調,他愈覺得會有他不能接受的大事。

  「你一會兒就看得到,我只是提醒你。另外,我是大夫,在大夫的眼中只有病人沒有男女之別,希望你記住這一點。」

  「沒問題。」

  再次得到他的保證後,何若薇這才領著他進入診間,只是當他一進入診間,眼尾便劇烈的抽搐,差點爆粗口。

  他壓抑著所有震驚與莫名的怒火,指著躺在床上,除了腰腹間那塊遮掩的布巾外,全身上下一絲不掛趴著睡著了的單墨書,「這……就是你說的震驚畫面?」

  她點頭,「震驚嗎?」

  「是夠震撼,我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單墨尋的語氣漸漸平靜。

  看到的第一眼他確實是難以接受,更何況這麼做會敗壞她的名節,不過想起她說的話,她是大夫,病人在她眼中無男女,也就釋懷了。

  「一條生命比名節更重要,你心中的顧慮對我來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等令弟整個療程結束,完成恢復健康後,希望你也將此事忘了,千萬不要提出要令弟對我負責之類的話,否則我不介意讓他繼續躺在床上!」

  她這麼氣勢洶洶的警告,反而讓他好氣又好笑,她還真不是一般的女人。

  「放心好了,我可以向你保證,離開診間後,在屋裡看到的事,我就會全部忘記。」他舉起手,做出發誓狀。

  「麻沸散已經生效,事不宜遲,我要開始治療了,先從脊椎部位開始,你先用這特製的烈酒擦拭他的後背,從後頸開始。」她用夾子夾了塊泡過烈酒的紗布為他示範一遍,「這樣擦,懂了嗎?」

  「了解。」

  何若薇點燃燭火,指間夾著金針在火上燒紅後,迅速彈進背部穴位之中,很快的單墨書後背扎滿了火針。

  這段期間,伊秋語雖然緊張,卻沒有說話,就怕打擾了何若薇的心神,造成危險。

  而金針扎入沒多久,黑色汗漬便不斷的從皮膚一顆一顆冒出,很快的,單墨書整個背部像是潑上了墨汁一樣,讓單墨尋感到震驚。

  「萎靡的毒很刁鑽,不用非常方法是逼不出所有毒素,只要汗液恢復成正常顏色,令弟身上的毒就完全排乾淨了。」她指著不斷滑落後背的黑色汗漬解釋。「再來只要服用特別調製的藥湯就成。」

  「辛苦你了,你的大恩我不會忘記的。」

  「切,誰要你記得我的大恩,你也救過我一命,我們這是打平了。」她橫了他一眼,「對了,我想你應該知道萎靡是誰下的,如果可以就告訴我,我也好有防範,免得日後被報復,卻不知道自己何時得罪了人。」

  單墨尋的神情倏地變得陰鬱無比,甚至還帶著一絲的怒意。

  她眉梢微挑,「你不願意說也不強求。」

  「不是不願意說,而是……那人我十分不屑,更不願提起。」

  「難不成……是之前吃飯的時候五皇子提過的什麼郡主?」那時候單墨尋也是這種態度。

  「你的直覺很敏銳。」單墨尋鄙夷的冷嗤了聲,「沒錯,就是她,一個擁有高貴出身卻心如蛇蠍的女人,君灼華。」

  「我記得她父親是西疆王?」她一面抽出已冷的金針,一面重新將火針彈進穴位中。

  「對,君灼華是我唯一想得到最有動機下毒的人。」每一次提到君灼華的名字,單墨尋便會不自覺的咬牙。

  「你對這位郡主怨念很深啊,應該不單單是因為她對二少爺下毒吧。」

  「沒錯。」他也不想為某人掩飾,點頭認同她的猜測。「因為我的關係,已有不少姑娘遭到她毒手,而墨書所中的毒應該是她要對我下的,可陰錯陽差下,墨書替我喝了那杯毒酒……」

  「你愛的人也遭到那位郡主的毒手了?」她一邊注意著單墨尋的狀況,一邊問。

  「我並沒有愛慕的女子,而是那些愛慕我或者是家裡有意思結親的姑娘,沒有一個逃過君灼華的毒手!只要被她知道我正在與哪位姑娘議親,又或者哪位姑娘喜歡我,那位姑娘很快不是被毀容,就是失了清白,甚至丟了性命,也因此到後來沒有人敢與單府議親。」他苦笑了下。

  她手一頓,嘴角抽了抽,「不是吧,這女人這麼瘋狂,自己愛不到就把可能的情敵都做掉!」

  「你怕嗎?」

  「怕什麼?」她將最後一根火針彈進。

  「凡是與我有些交情的姑娘,她都不會放過,即便你是我請回來為墨書治療的大夫,恐怕也會被我連累。」

  「哼哼,真讓我遇上了,誰死誰生還不知道呢!」她瞇起眼睛危險的睨了單墨尋一眼。笑話,她一個未來人腦袋裡裝著的可是累積了中華五千年的智慧,還有各種戲劇小說劇情,論手段鬥心機會輸給一個古人,那也太小瞧她!

  「不過,你現在才告訴我這些事情,不是太不道德了!」她注意到單墨書的汗水已經變成透明了,便將放在床頭的沙漏倒轉,同時沒好氣的瞪他。

  「抱歉,之前太開心墨書的身子有救,現在才突然想起。」

  「我怎麼覺得是你故意忘記的?」

  「我們也認識一段時間了,你覺得我是這種人?」  

  她毫不客氣地反駁。「你是商人!」唯利是圓。

  他噎了下,隨即抗議。「伊姑娘,你不可以有偏見。」

  「開玩笑的不成嗎?」她看沙漏已經漏光,便從第一針的穴位開始抽針。「好了,只要收針,所有針灸排毒療程就全部結束。」

  「這麼說墨書可以站起來行走了?」單墨尋喜出望外。

  「暫時還不能,藥方還缺一種新鮮藥材,這藥材十分稀有必須上山尋找,不過不必擔心,我知道哪裡有,就是要找而已。」

  「屆時我跟你一起上山尋找藥材。」

  「好,看二少爺恢復的狀況如何,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就儘早上山。」

*             *             *

  賞花賞景自古以來一直是文人雅士、小姐夫人們最喜歡做的戶外活動之一,京城目前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拒霜園裡盛開的芙蓉花。

  單府和伊府的馬車抵達拒霜園時,園子外已經停了不少馬車,何若薇下車瞄了眼周邊馬車上的標誌,多是官宦世家的車駕。

  因為今日天氣不錯,單墨書的身體也恢復良好,她便提議單墨尋帶他出來走走,轉換心情,對養病有利,而且他們也即將出遠門尋找所需藥材,在此之前出來放鬆心情也不錯。

  「想不到京城還有這麼一處專門賞芙蓉花的地方。」何若薇看著拒霜圔入口所栽,嬌艷卻不媚俗的芙蓉花。

  「這拒霜園在京城頗有名氣,你不曾來過?」單墨尋推著單墨書的輪椅,來到她身側。

  她瞅了單墨尋一眼,「我以前因為腦袋受傷,是個憨兒,在自己府裡爺爺都會擔心我出事了,怎麼可能帶我到這種地方來。」

  「抱歉,是我失禮,我不該這麼問。」

  「抱歉什麼,我又不是紙糊的,這樣就會受傷,我可沒公主病。」何若薇笑開。

  「公主病是什麼意思?」單墨尋怔愣了下,她怎麼常常會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啊,我意思是我沒公主那麼嬌貴。」她趕緊改口,擺擺手,「我們趕緊進去吧。」

  「伊姑娘,那你肯定也不知道這拒霜園最出名的是它的芙蓉釀,不少千金小姐慕名而來。」單墨尋開口告知她,「這芙蓉釀是用新鮮芙蓉花釀製,色澤粉紅,要是有機會你可一定要嚐嚐。」

  「芙蓉釀!」何若薇眼眸亮了幾分。「我聽過不少鮮花釀的酒,倒是沒聽過用芙蓉花釀酒。」

  「這拒霜園主人過世的夫人生前最喜愛的花便是芙蓉花,而他又是個酒痴,為了緬懷他的夫人,鑽研了幾年時間才釀製出芙蓉釀。」單墨尋稍微同她說了這芙蓉釀的來歷。「不過這芙蓉釀並不賣,是拒霜園主人釀來自己喝的,與他遇上,合他眼緣的客人,他才會送上一小壇,十分珍稀。」

  「這麼說是有錢也買不到了,真是有些可惜。」

  「其實伊姑娘不必太失望,喝不到芙蓉釀倒是可以品嚐芙蓉宴,這拒霜園除了芙蓉釀有名外,就屬七星樓的芙蓉宴最讓人念念不忘。」單墨尋又說了件她感興趣的事情。

  「芙蓉宴?」

  「是的,用芙蓉花做成的饗宴,未生病前我跟大哥來過幾次,這裡廚子的手藝不輸御廚。」

  「聽你這麼說,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品嚐這芙蓉宴!」美食的吸引力可是比美酒來得大,她一雙眼睛閃亮有如夜空上璀璨的星子。

  「不過,這芙蓉宴也不是隨便都能吃得到,七星樓一天只招待三組客人,沒有預約是享用不芙蓉宴的,我們是臨時過來的,恐怕沒那機會……」單墨尋又一臉可惜地說道。

  「什麼,你耍我啊,我都這麼期盼了,你竟然跟我說吃不到!」她有一種想要咬死單墨尋的衝動,發現這傢伙也挺壞心的,給了她希望又讓她失望。

  單墨尋有趣的看著她那張表情生動的小臉,推著弟弟的輪椅前行,「我們進去吧,我在七星樓訂了雅間,我們可以一邊享用芙蓉宴,一邊欣賞這裡的景色,如果有興致,也可以划船游湖。」

  「什麼,你訂了芙蓉宴!」她一雙明亮的眼睛倏地瞪大,閃亮亮的看著單墨尋。「你好厲害啊,我們臨時決定要來的你還訂得到?」

  看著她,單墨尋微勾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這拒霜園的主人跟我是好友……」

  「所以說我今天還能喝到芙蓉釀。」何若薇更開心了。

  單墨尋眼中笑意更深,「是這樣沒錯。」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進去吧!」她喜歡品嚐美食,來到驪國後,除了福臨酒樓那一次外,她就沒有去其他地方吃過什麼美食,雖然自家廚子煮的飯菜也好吃精緻,不過她偶爾也想外出吃大餐。

  他們一行人穿梭在芙蓉花間,前往七星樓,就在他們經過一座八角涼亭時,一道興奮的聲音傳來——

  「單墨尋!」

  何若薇他們停下腳步,朝聲源看去,隨侍的下人們也是,只見一名紅衣女子朝他們疾步走來,身後跟著數名護衛僕從。

  在看清楚女子的容貌時,單墨尋原本還噙著淺笑的臉瞬間冷如冰霜,那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眸染上一抹厭惡,直接撇過臉,轉身推著單墨書直接走人。

  「我們走。」他的聲音冷銳如刃。

  何若薇怔了下,注意到他的異常,再看看單墨書,他的面容也浮現明顯的不悅,雖然困惑,但她是被邀請來的客人,也不好表示意見,便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

  紅衣女子見單墨尋對自己視而不見,生氣的跺了下腳,追了過來。

  「單墨尋,你給本郡主站住!」紅衣女子不顧形象的怒吼一聲後,發現他們一行人依舊沒有聽下腳步的跡象,命令一旁的護衛,「你們幾個去把他們攔下來!」

  倏地,三名穿著相同衣裳、表情嚴肅的男子,便來到他們面前擋住去路,不一會兒紅衣女子便氣呼呼來到,怒聲質問單墨尋。

  「單墨尋,本郡主叫你為什麼裝作沒聽到,還對本郡主視而不見!」

  單墨尋不耐地停下腳步,旋身看著她,壓下心頭所有的鄙夷、憤怒、厭煩,行禮道:「草民見過郡主。」

  「單墨尋,我說過你可以不必稱呼我為郡主的!」

  「禮不可廢。」

  君灼華被單墨尋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給氣得牙齒磨得咯吱響,極力的隱忍著滿腔的怒火。

  她母親是當今皇帝的同母胞姊,先皇的第一個女兒,父親是手握兵權的西疆王,加上她又深得太后的疼愛,在皇宮裡可以說是橫著走,連公主看到她都得禮讓三分。

  就只有這單墨尋,每次看到她都像是看到仇人似的,從不給她好臉色看,知道她不會拿身分壓他,竟然就對她視而不見,氣死她了。

  君灼華正想要質問單墨尋為何這樣對她時,赫然看到輪椅上的單墨書和何若薇,她心中震撼,摀著嘴有些不敢置信的驚呼,「你……單墨書……你怎麼好了?」

  「墨書身體好了,人清醒了,你感到很失望是嗎?」單墨尋厲聲反問。

  「不,單墨尋,我沒這意思……我只是感到意外……」

  「意外?你應該是不敢相信萎靡這陰狠的奇毒竟然被解開。」單墨尋鄙夷的自鼻腔裡冷嗤一聲。

  君灼華一陣慌亂,有些倉皇的看著神情森冷的單墨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句話我送給你。」

  一聽到這句話,君灼華便清楚知道,他知道了,他知道那毒是她下的!

  君灼華壓下心裡所有的震驚慌亂,難得的放低姿態,「單墨尋,我真心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會那麼嚴重……」

  「郡主身分高貴,我單墨尋一介平民,可受不得你一句道歉,如果沒什麼事情,草民告退。」單墨尋不給她開口機會,推著單墨書直接轉身走人。

  藉著轉身之際,何若薇偷瞄了眼這位有著明艷臉蛋,帶著幾分驕縱的郡主,從他們的對話還有單墨尋對她的對度,何若薇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君灼華。

  也難怪單墨尋一點都不想見到她,更不想有任何交集,單墨尋只是跟她拒絕往來已經夠仁慈了,如果今天中毒的是自己的親愛家人,自己的做法恐怕會比單墨尋更激烈。  

        「單墨尋,我都已經道歉了,你還要怎麼樣!」君灼華氣得追上去,一把拉住單墨尋的衣袖怒聲質問。

  單墨尋冷沉睞了眼被她拽住的衣袖,抽出隨身攜帶的防身短刀,毫不留情劃開袖子,「郡主,男女授受不親,郡主不顧忌自己名聲,單某還得顧及家族名譽。」

  單墨尋寧願割破袖子也不願意讓她碰觸,這事實讓君灼華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伊姑娘,今天出門的日子不對,改天我們再過來。」此刻單墨尋已經沒有什麼心情繼續賞花,與其冷著一張臉破壞大夥遊玩的興致,不如先打道回府。

  「沒問題,今天最主要是帶二少爺出來散心,我看二少爺的心情也不好,就提早回去吧。」

  君灼華眼底迸出兩簇熊熊怒火,怒瞪單墨尋一行人遠去的背影,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了。

  「郡主,您可是千金之軀,千萬別把單大少爺這樣不識好歹的人放在心上,要是氣壞身子,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會心疼的。」君灼華的奶娘梨嬤嬤安撫她。

  君灼華氣得臉色漲紅,眼眸像要噴出火般怒瞪著她,接著揚手怒甩她一巴掌,「都是你,當年要不是你出的餿主意,單墨尋今天就不會這麼恨我!」

  父王鎮守邊關,她也隨父王待在異域多年,幾年前她見到做買賣的單墨尋,一見鍾情愛上了他,自此便追著他的身影,趕走任何對他有非份之想的女人。

  父王知道她喜歡他,也曾想招他為儀賓,卻被他拒絕。

  單家每年所交的稅非常驚人,因此連皇上都非常重視單家,加上單家每年會捐贈一筆數量龐大的軍需,所以父王也得給單家三分薄面,從此不再提及此事,也要她放棄。

  可是她根本就做不到,她無可救藥地深深的愛上他,明知道他厭煩她,卻還是無法克制,只求他多看她一眼。

  兩年多前,父王接到聖旨,要他回京,回京的前一天,梨嬤嬤跟她說在市集遇到一名老婆子,她手上有一種叫萎靡的藥,可以讓人死心塌地的愛著另一個人。

  這藥服下後人會無法動彈,跟個活死人一樣整天躺著,哪裡也去不了,最終會失去意識,只要在服下藥物的人失去意識後,讓對方服下解藥,那個人會愛上在眼睛睜開醒來時一眼看到的人。

  於是,她花了大筆的銀子買下那藥,回到京城後借著父王設宴,在前來赴宴的單墨尋酒杯裡下藥,沒想到陰錯陽差的讓單墨書喝了,更沒有想到的是,她的解藥掉了,掉到河裡,怎麼都找不回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單墨書變成活死人,她根本不敢說出實情。

  這幾年所有人都認為單墨書是墜馬受傷才會變成活死人,可只有她知道,單墨書是中了毒……

  當年要不是梨嬤嬤慫恿,她又怎麼會鬼迷心竅的想對單墨尋下藥,都是她、都是她,這該死的奴才!

  梨嬤嬤被她甩這麼一巴掌,整個人重心不穩跌倒在地,氣沒消的君灼華又狠踹了她幾腳,直到梨嬤嬤整個人狼狽不堪,滿身瘀青。

  「要不是你是我奶娘,我今天一定殺了你,從今天起你就給我到漿洗房去待著,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會殺了你!」

  撂下警告後,君灼華拂袖離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4 05:11 PM 編輯

【第七章 】  上山採藥秀恩愛

  「郡主,郡主。」君灼華的貼身丫鬟春風疾步進入屋內。

  「發生何事如此緊張?」正躺在貴妃榻上讓另一名貼身丫鬟秋月修剪指甲的君灼華,不悅的睨了眼神色有些慌張的她。

  「郡主,單大少爺要跟那名醫女一起上山採藥,暗衛傳來的訊息是說,單二少爺的療程進入尾聲,需要一昧特殊的藥材,那醫女打算親自上山採集,單大少爺為了醫女的安全,決定跟她一同上山。」

  君灼華倏地坐起身,「你說什麼,單墨尋要跟那個傻子一起上山?!」

  「是的,郡主,他們已經出發了!」

  「該死的,為何已經出發了現在才回報!」君灼華怒喝。「你們一個個都把本郡主的話都當耳邊風了,本郡主讓你們盯好單墨尋,你們是這樣子盯的!」

  那天從拒霜園回來後,她才猛然想起單墨尋身邊有個女子,那女子跟他們兩兄弟似乎很熟悉,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便命人馬上前去調查,這才知道那女子的來歷,以及單墨書身上的毒是她解開的事。

  單墨尋是單家商隊的少主,單家商隊富可敵國,這些年,若非有她在,不知多少女子想嫁給他為妻為妾,難保那個姓伊的醫女沒對單墨尋懷有異樣心思,想利用治病這個招數,得到他的青睞。

  所以她讓王府的暗衛前去盯梢,幾天下來都沒什麼事情,正要放下心而已,便聽說他們兩人孤男寡女的一起上山找藥材,這怎麼可以!

  「這……郡主請息怒……不是我們的人怠忽職守,而是單大少爺的警覺心太強了……」

  春風倏地下跪,囁嚅的回答。

  君灼華瞪了瑟縮的春風一眼後冷冷地說:「起來吧,知道他們到哪裡採藥嗎?」

  「黑茗山。」春風一點也不敢耽擱地將地點說出。

  據說許多奇珍異草靈藥都產自黑茗山,不過由於黑茗山地勢複雜、山形險峻,還有著充滿瘴氣的叢林、各種兇猛野獸,因此除了獵人有膽上山外,就只有要錢不要命的人會進入黑茗山,其餘的採藥人跟一般人都不敢冒險。

  「知道他們上山採什麼藥嗎?」

  「是,郡主,他們要找的是龍骨花。」

  「龍骨花!」君灼華愕然低呼,看了眼用力點頭的春風,不禁嬌笑一聲。

  這真是天助她也!

  前些日子,御醫才提起父王因多年征戰留下的長年痼疾,需要一種只生長在黑茗山上的特別藥材——鳳尾草來治療,而鳳尾草與龍骨花是共生藥草,只要發現其中一株,旁邊必有另外一株。

  父王打算找武功高強的人上黑茗山採藥,她正好藉著替父王採藥的名義上山尋找單墨尋,也許還能藉這機會修補與他之間的裂痕。

  這能不說是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嗎?

  君灼華沉思片刻,立即做出決定。「吩咐下去,我要跟著父王的採藥隊一起上黑茗山。」

*             *             *

  何若薇跟單墨尋兩人上山尋找藥材已經找了五天,一無所獲就算了,更慘的是他們還遭到不少野獸攻擊,要不是單墨尋有一身好功夫,他們早早成了野獸的三餐。

  他們事前打聽過,稀奇的藥材多半生長在黑茗山的西南面,只是已經好幾年沒有人看過龍骨花,所以搜索範圍沒辦法縮小,他們只能在西南面這邊慢慢找。

  走在芒草叢間的小徑,兩人來到一處空曠之地,單墨尋決定先在此稍作休息,側過身將手中的水囊遞給氣喘吁吁跟在他身後的何若薇。

  「秋語,喝點水吧。」

  經過這五天共患難,兩人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不少,對彼此的稱呼也都沒有過往的客氣生疏。

  「單大哥,你怎麼知道我的水囊沒水了。」

  何若薇咧嘴一笑,也不矯情的接過他的水囊就口就要喝,誰知伊秋語突然在她耳邊大呼小叫——

  「你怎麼可以喝他的水,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水是他喝過的,你好歹也注重一下我的名聲!」

  「矯情,不喝難道等著渴死?」她在心裡回道。

  「我哪裡是矯情,要是讓人知道了,我會被人指指點點的!」伊秋語繼續跳腳,「還有啊,你跟他單獨上山的事,我都還沒跟你算帳。」

  「我跟他單獨上山是不得已,你以為我願意啊!你也知道那個郡主有多可怕,要是被她發現就麻煩了。」何若薇沒好氣的在心裡回道。「再說了,四周空蕩蕩的哪來的人會看,你就別擔心了。」

  「不管,要是你再繼續喝他的水,就叫他要負責!」

  「只不過是喝口水而已,負什麼責?之前幫單墨書做最後一次針灸治療時,他都要被我們看光了,你怎麼沒計較?」她又在心裡低咒了聲。

  「那哪裡有一樣!」  

  「好了,你去休息,沒事不要出來吵我,我快累死了,沒精力聽你囉唆,你要是有那閒工夫就去打探一下龍骨花哪裡有,要不然這樣漫山遍野的找,要找到什麼時候?」伊秋語不斷在耳邊叨念,念得她耳朵都痛死了。

  「我要向誰打聽?」

  「這山裡的鬼啊,別忘了你現在是靈體,跟他們很容易接觸到的。」何若薇沒好氣地提醒她。

  「啊,說的也是,我這就去打聽,記住,你別再喝他的水了,也不准太親近!」伊秋語又耳提面命一番。

  良久沒再聽見伊秋語的聲音,顯然她已經離開了,何若薇終於感覺到耳朵清靜了些,才抬頭鬆了口氣,她便看到幾個穿著黑衣的男子,圍著一名穿著紅衣裳的姑娘,像是在搜尋什麼東西似的。

  她狐疑地瞇起眼睛朝那些人望去,正好與那個穿紅衣服的姑娘視線對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難忘的明艷臉蛋,她的嘴角不由得劇烈的扯了下。

  她拉了下正觀察著另一邊地形,思考下一步往哪個方向去的單墨尋衣袖,「單大哥,郡主也到這黑茗山來了,正朝著我們方向走來。」

  一聽到「郡主」兩字,單墨尋眉頭瞬間皺起。

  剛在這休息不久,他就聽到遠處有說話的聲音,因為他們一路上也曾遇到獵人,便沒有太過在意,沒想到竟然是君灼華。

  這時想走人也來不及了,君灼華已經快步來到他們面前,單墨尋神色沉下,眸光幽沉冰冷。

  「單墨尋,真的是你,方才我還以為是我眼花,看錯了。」

  「草民見過郡主。」他斂下心頭的所有厭惡與煩躁行禮,何若薇也跟著他屈膝向君灼華問安。

  「單墨尋,我說過你看到我不用這樣客套。」君灼華厭惡的掃了何若薇一眼,很想不理會她,只是她很清楚何若薇是單家的恩人,十分受到單家人的重視,她若在單墨尋面前給何若薇臉色或是藉機修理她,她跟單墨尋的關係就再也不可能修復,只能忍耐。「你也起來吧,出門在外無須多禮。」

  「謝郡主。」一起身,何若薇很識相的退到一旁,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女人天生的敏感與警覺讓她清楚感覺到,君灼華已經將她當成情敵,如果不是礙於單墨尋在場,這位歹毒的郡主恐怕會無視她的存在,讓她屈膝蹲上大半天的,這種時候還是別冒出來礙眼的好。

  「單墨尋,好巧啊,日前御醫說要醫治我父王的痼疾,得用一種特殊的藥材,只有黑茗山有,我才上山來尋,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君灼華自動無視單墨尋對她的冷漠,一副巧遇驚喜模樣。

  哪有這麼巧的?簡直就是鬼話連篇吧!低著頭的何若薇撇撇嘴,傻子才會相信她的說詞。

  單墨尋一逕沉默,君灼華自顧自地說:「我要找的藥材名叫做鳳尾草,不知道你們是否看見過?」

  一聽到鳳尾草三個字,何若薇翻了個大白眼。

  這位郡主,你這巧合也做得太假了,在驪國只要是醫者都知道,這鳳尾草跟龍骨花是共生的,只要看到其中一種,在附近就會看到另外一種,你分明就是不知道打哪得知我們要找龍骨花,而編出這理由想跟著我們吧——何若薇很想這樣吐槽回去,但為了自己的小命,她終究不敢說。

  那天從拒霜園回府後,單墨尋就警告過她,說君灼華一定會派人調查她、監視她,要她小心,而這回她會跟單墨尋單獨進黑茗山,沒有帶其他人,就是考慮到動靜太大會讓君灼華知道他們要來採藥,有可能會藉著西疆王或是太后的名義壓人,提出要一起上山,或者不許上山之類的無理要求。可沒想到都這麼小心了,還是讓她知道,真不知道這君灼華是佈了多少眼線在單府跟她家?

  「墨尋,不知道你上黑茗山是來狩獵還是……不,你帶著小醫女一起上山,該不會也是來尋找藥材的吧?」君灼華自來熟的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郡主,你我非親非故,請勿直接喊草民的名諱,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單墨尋語氣嚴肅地提醒她。

  君灼華被他冰冷的態度氣得心火亂竄,卻又不能發作,怒眸看向一旁的何若薇,「小醫女,你說,你們是上山來找什麼草藥?」

  何若薇悄悄瞥向單墨尋,單墨尋微微點頭,她也就照實說了,「回郡主,民女與單大少爺上黑茗山,是為了尋找一種叫做龍骨花的藥草。」

  想來君灼華都知道了,他們嘴硬也沒用,只是惹對方火大而已。

  「龍骨花?本郡主記得醫書上記載這龍骨花與鳳尾草是共生的,是吧?」

  「是的。」

  「你身為醫女應該見過龍骨花跟鳳尾草吧?」

  「見過。」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尋找,人多也可以節省時間。」

  何若薇眼角餘光瞄向一張臉已經冷得像冰塊的單墨尋,半晌才見他微點下頷。

  覺得單墨尋會點頭同意君灼華等人與他們一道尋找藥草,定是做了全盤的考量,所以她也只能很無奈的點頭。「郡主說的是。」

  這時,單墨尋凜冽的目光捕捉到君灼華對何若薇露出得意又挑釁的笑。

  對於君灼華的要求,他本想直接拒絕,可旋即又想到西疆王給單家在邊關各種方便的情誼,還有西疆王令人敬佩尊重的為人,而且,他從五皇子口中聽說過西疆王的病情,知道西疆王確實需要那味藥,最終就沒有拒絕。

  不過……看君灼華的神情,頓時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個錯誤,希望這一路上她不會又使什麼詭計。

  「伊姑娘,我父王的命就握在你手上,希望你別讓我失望。」君灼華淺笑著說,話中含意卻是赤裸裸的威脅,臨轉身之際更不忘丟給何若薇一個惡毒的眼神。

  單墨尋將何若薇拉到身後,目光凜冽地與君灼華對視。「郡主,伊姑娘從未替王爺看診過,耽誤王爺病情這罪名她可承擔不起,你若要亂扣罪名,我看我們兩方人馬還是分開吧!」

  君灼華看單墨尋這般為何若薇說話,甚至改變主意,她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何若薇挑挑眉,無畏的迎著君灼華憤怒的目光,「沒錯,我們此次進山的目的可不是受到西疆王的委託,民女也沒為西疆王看診過,要民女擔上這責任,恕民女做不到。」

  「不如草民兩人現在就下山,免得吃力不討好,屆時還得賠上性命。」單墨尋拉著何若薇的手,毫不遲疑地往山下走。

  他算是看清楚君灼華真正的打算了,這女人只想藉找草藥之名纏上他,同時在秋語身上安一個罪名,藉此要了她的性命,抑或是給她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根本不在乎其他。

  既然如此,他寧願讓墨書在輪椅上多坐幾個月,也不會給君灼華這個機會。

  見狀,君灼華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早當場讓人拔刀砍了何若薇,她拚命斂下滿腔妒火,朝他們兩人喊道:「是我不對,我向你們兩人道歉,這趟進山不管是否找到鳳尾草,我都不會遷怒你們兩人丨」

  單墨尋頓了頓腳步,何若薇也停下腳步看著他,等著他做出決定。

  他神情閃過一絲無奈,「秋語,我並不想與她同行,不過……很多事情我並不能為所欲為,我雖然厭惡君灼華,不過我對西疆王卻十分敬重,我並不想看他因為多年痼疾所苦……」

  「所以說西疆王的病情是真的?那還猶豫什麼,就一起吧,要是西疆王知道了此事也會領你這份情的,對你有好處。」

  「但是與她同路,你定會受不少委屈。」這是他最不想見到的。

  「人生在世哪有不遇到委屈的,就是當今皇上也會有感到委屈的時候。」何若薇朝他擠眉弄眼,「我們就把她當作歷練,走吧。」

  想不到反而是她來勸解自己,單墨尋低笑出聲,也下定決心要護住她。

  看著他們兩人又走了回來,卻筆直從她身側掠過、無視她,君灼華氣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握緊拳頭,猙獰地看著兩人背影。

     時間還很多,單墨尋不可能時時看著伊秋語,她就不相信這低賤醫女能夠平安走出黑茗山,現在她需要做的就是忍!

  一整天尋找下來,依然一無所獲,幸好伊秋語為何若薇帶回了好消息,說在深山一處斷崖邊上發現幾株即將盛開的龍骨花。

  於是她趁著晚上休息時,聊天似的對單墨尋透漏,說她看過先祖留下的筆記,記載了這龍骨花雖然長在深山,但大部分是在懸崖邊找到的,又暗示了一下該處斷崖周遭的環境。

  單墨尋一聽就知道她所說的地方,立刻決定天亮就前往那處斷崖。

  那處斷崖距離他們所在地點至少有兩天的路程,第一天還好,到了第二天,君灼華幾乎要抓狂,連爬兩天山路,她累得夠嗆。

  她一路上都想激起單墨尋的憐惜之心,但單墨尋就像是個大冰雕,對她的一切示弱行為視而不見,這也把她的怒火堆積到最高點。

  第二天的夜晚,君灼華坐在篝火前,眸光兇狠地死死盯住跟單墨尋並肩而坐的何若薇,看著他們有說有笑,恨不得將何若薇碎屍萬段丟到山裡喂熊。

  他們兩方人馬雖然是一同上山採藥,可每到晚上,單墨尋便執意分兩處休息,吃喝也不在一塊,不管她讓人送多少吃食過去,總是原封不動送回。

  他這麼防她的原因,她不是不知道,有過單墨尋的例子在前,就算她送過去的是瓊漿玉液,單墨尋連聞都不會聞一下,可她還是嫉妒,還是憤恨。

  單墨尋完全忽略了君灼華燃燒著妒焰的眸光,拿下剛烤好的兔子,用匕首割了條兔腿肉,放到洗乾淨的樹葉上遞給何若薇。「吃吧。」

  「聞起來好香啊,單大哥,你烤野味的技術真不賴。」聞著這香味她都餓了。

  「是你帶來的調味粉的功勞,否則這兔肉烤起來可沒這麼香。」單墨尋撕了塊兔肉放進嘴裡咀嚼,一邊問,「秋語,這些調味粉都是你親手調配的?」

  「是啊,如何?好吃吧,這可不是我自誇,只要加了我自己特調的調味粉,我可以吃下一整隻烤兔子。」她用力撕下一口兔腿肉大口吃著。

  單墨尋看她吃得豪邁,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忍不住彎唇輕笑,這種不做作又自然的態度讓他感到很輕鬆。

  「怎麼一直看著我?」她擰眉瞅了他一眼,拿過他放在一旁的匕首切了兩塊饅頭放到篝火邊烤。「你不餓嗎?怎麼不趕快吃,小心被我吃光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

  「想點新吃法,這烤肉雖然好吃,不過每天這樣吃,也是有些膩了,等等讓你驚艷。」

  她看了眼篝火上放置的那兩個竹筒已經在冒煙,便將切好的野生香菇跟青蔥放進竹筒裡繼續煮,今天在路上看到不少的新鮮香菇,還有可以生吃的野菜,正好加菜。

  她看切開的兩片饅頭已經烤得差不多,從篝火邊拿起來同時抹了點兔肉滴下來的油,放上洗凈的野菜和切開的小番茄,再夾上兩片兔肉和一點蔥白,撒上一些她特製的調味粉,遞給單墨尋。

  「給你,吃看看,兔肉漢堡,簡單方便又好吃,最重要是還吃得飽。」

  這種吃法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口咬下滿嘴生香,她方才加在一起的食材平日都是分開吃的,也不感覺有什麼特別,但此刻合在一起,口感和滋味很奇特。

  「如何?」

  「不錯,好吃,看來以後又多了一種新吃法。」他點了點頭。「如果在商隊出發前做好帶上,這樣中途餓了可以直接食用,不用再啃那些沒什麼味道的乾糧。」

  商隊常常一大早出發直到晚上下榻客棧,或是紮營了才會停下來休息,這期間都是在馬背上啃乾糧或是肉乾度過。

  「不過要是沒有加點調味粉或是調味醬汁,吃起來也是索然無味的。」

  「這就是我方才要問你的,調味粉的配方你賣不賣?」很快的他解決了一個兔肉漢堡。

  「配方?」

  「是的,你這配方很有價值,我想買下大量製作,或者是跟你合作,你看如何?」單家有不少酒樓,這調味粉的味道相當好,十分誘人,相信酒樓那些菜色只要灑進適量的調味粉,定能讓食物的美味更升一級。

  「聽來是個不錯的商機啊,當然是合作,這樣我的小金庫才能像泉水一樣銀子源源不絕的進來。」她心頭的小算盤撥得劈啪響。

  「那好,等我們下山後,再來討論合作細節。」

  「成。」一想到未來有著大大小小的銀子像潮水一樣朝她湧來,何若薇雙眼就像天上的星子一樣閃閃發亮,開玩笑的問:「單大哥,你不會到時反悔了,不跟我合作分成吧?」

  瞧她那副小人懷疑的模樣,單墨尋笑出聲,「你認為我是那種人嗎?」

  「看起來也不像,反正我就抱著你的大腿,等著以後跟你一起發財。」

  「你怎麼不問問我的大腿讓不讓人抱?」幸好他對她夠了解,知道這是個比喻,要不不明就裡的人聽了只怕會惹來非議。

  「別人我是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單大哥一定會讓我抱的。」

  君灼華隱約聽到什麼抱大腿的,氣得心頭冒火,當場折斷一根枯木枝。

  「不知羞恥!」她忍不住喝斥何若薇。「未出閣的女子竟然想抱男人大腿!」

  這不知羞恥的賤人,她就知道這個醫女跟其他女人一樣就是想攀上單墨尋!

  單墨尋冷然的睞了憤怒的君灼華一眼,鄙夷的嘲諷了聲。「嗤,想不到堂堂的郡主也有偷聽人說話的習慣。」

  君灼華噎了下,反駁道:「你們說得那麼大聲,別人想不聽到都難。」

  「那下次就請郡主將所有話完整的聽清楚,再來評斷,不要斷章取義誤會他人。」

  單墨尋站起身,回頭問何若薇,「秋語,我水囊的水沒有了,你要跟我一起去裝嗎?」

  「喔,好,我的也沒了。」何若薇趕緊拿過自己的水囊跟了上去。

  看著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林子裡,君灼華氣得回到自己營地這邊,將篝火上還烤著的雞踹到地上,連放置在篝火旁邊的物品也都亂踹一通,一大袋的乾糧因她的動作倒進篝火裡,瞬間傳出食物燒焦的氣味。

  那一袋乾糧可是他們之後的食物!

  保護她的護衛,還有其他採藥隊的成員,一個個面色難看,卻又敢怒不敢言。

  隨著單墨尋前往溪邊的何若薇,忍不住問道:「單大哥,你這樣惹怒她好嗎?」君灼華目光似要殺人,看起來好可怕。

  單墨尋領著她來到溪邊,拿過她手中的水囊,幫她裝水,「這一路上委屈你了。」

  這兩天那驕縱郡主一直故意找秋語麻煩,只要發現一株長得像鳳尾草的植物便將她叫過去查看,故意讓她漫山遍野的跑,疲於奔命,偏偏君灼華的理由很正當,他也不好訓斥。

  「沒什麼,雖然累些,不過也同時發現了不少藥材,不能說沒收穫。」她聳聳肩,一臉不在意,蹲到他身邊掏起沁涼溪水喝了一口。「不過……單大哥,既然不喜歡,為何不說清楚?」

  雖然她沒說不喜歡什麼,可單墨尋聽懂了,滿臉無奈的說:「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你說過?那她怎麼還追著你!」

  「異域的女子豪爽,大膽,強悍,堅定,愛恨分明,君灼華在邊關待過幾年,經過薰陶,作風也變大膽,強悍,不會輕易放棄。可問題是,她容易嫉妒,怨慰,充滿心機……所以她追著我跑外,更是想盡辦法整死那些對我有仰慕之情的女子……」

  何若薇嘴角劇烈的抽了兩下,敢情君灼華只學一半,沒學到好的。

  「西疆王曾經找過我,希望我娶她,我身為單家少主,為了家族利益,我應該點頭答應,畢竟單家要到異域做生意,通關的文書都需要西疆王蓋印,出關更必須仰賴西疆王的軍隊保護,但她是那樣的人,我實在不能接受,終究拒絕了。

  「西疆王知道我的性子,知道利用權勢逼我同意娶他女兒,他女兒只會成為怨婦,最重要的是,每年秋末,單家會往西疆大營運送抗寒物資與金銀。一旦他惹怒我與我撕破臉,他手中的大軍恐怕無法順利度過寒冬,為了手中數十萬大軍,他不能意氣用事,所以最後與我達成協議,除非是君灼華自己放棄,否則我不能拒絕她主動追求我。」

  「嗄,還有這樣的?」在這個時代,竟然有老子不在乎女兒倒追男人壞了名聲?

  他知道她的困惑,自動為她解惑。「西疆王也是異域邊關待久了,為人豪爽不拘小節,加上他最寶貝的就是君灼華這個唯一的孩子,因此只要女兒喜歡,他並不介意他女兒跟異域女子一樣主動追求自己中意的男子。」

  「難怪君灼華如此肆無忌憚,因為後頭有這麼一座大靠山……」她搖搖頭。對於西疆王讓君灼華追求所愛她沒意見,可是西疆王縱容君灼華做壞事,她就不認同了。

  「愈往深山愈危險,所以如果可以你盡量避開她,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了嗎?單大哥你別擔心我,我不會主動招惹她,更不會讓她有機會找我麻煩的。」

  「你能對她提高防備之心,我就放心多了,我不希望再有任何與我有關的女子受到傷害,尤其是你。」

  她怔愣了下,心更是撲通狂跳了下。

  是她多心了嗎?她怎麼覺得單大哥話中有話啊!

  「單大哥,單大哥,那裡,你看那裡!我們要去的那片斷崖是不是在那裡?」何若薇指著被大樹遮擋,只能隱約從樹縫中看到的光禿禿山壁。

  他們走在樹林裡,四周全是密密麻麻、層層堆疊的樹葉,即使艷陽高照,陽光依舊無法穿透,如若不是那片斷崖上的白石反射著陽光,還找不到那片斷崖呢。

  單墨尋停下腳步,微瞇著銳眸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點頭。「應該是那裡沒錯。」

  「終於快到了,我們加快腳步吧。」何若薇喘口氣,拉著衣袖擦掉額頭熱汗。

  「看這距離,腳程再快恐怕還得花半天時間。」採藥隊苗隊長,朝那隱約露出的山壁望去,潑了她一大桶冷水。

  一聽,何若薇傻眼了。「什麼,還要半天!」她感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半天是男人的腳程,能在天黑之前趕到就不錯了……單大少爺,我們別再耽擱,趕緊出發,依我的經驗,這片林子有猛獸出沒。」

  單墨尋對君灼華十分反感也不願多加搭理,但與這群護衛們倒是處得不錯,一路上常交換遇到盜匪時該怎麼對抗,又或者練武的經驗。

  「什麼,有猛獸?」

  嬌生慣養慣了的君灼華連走了幾天山路後受不了了,說什麼也不走,她的護衛們只好臨時搭了一個竹椅子輪流背她上山,她剛被背到單墨尋他們休息之處便聽見這句話,霎時花容失色。

  「是的,郡主,我剛觀察了一下,這附近有不少野獸腳印、爪痕,還有糞便,很有可能躲著什麼猛獸,因此我們不能在此久留,必須趕緊出了這片林子。」苗隊長指著地上雜亂的腳印,還有樹榦上像是被野豬牙拱的,或是熊爪留下的痕跡。

  「那還等什麼,趕緊出出發啊,難道你們想在這裡等那些野獸出來攻擊你們?」君灼華沒有給輪流背她的護衛喝水喘息的時間,直接坐回竹椅上要他們趕緊背著她離開。

  這群護衛互看一眼匆匆灌下一口水後,便馬上要出發,不只是為了自身安全,最主要的是他們實在受不了君灼華的驕縱野蠻,她說什麼便是什麼,才能避免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何若薇看了,打從心底替那些護衛感到不值。

  君灼華出門在外一切不肯委屈就罷了,還老是喜歡耍脾氣。

  經過一整天搜尋跟攀爬,所有人體力皆已透支,到了晚上只想好好休息,偏偏君灼華十分不體諒手下,常常提出一些困難的要求,例如要洗熱水澡,喝熱湯吃熱食,絕不吃那些被護衛們搶救回來的燒焦乾糧,早上還要用現燒溫水洗臉,只要一樣讓她不滿意,便隨手拿起東西來又砸又罵的,也因此這些護衛幾乎沒有足夠時間可以休息,幾天下來,每個人臉上皆露出疲憊神色。

  還好單大哥自一開始就表示不跟他們一塊紮營,所以休息時間十分充足。

  何若薇順著苗隊長指示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前方那片比他們所在位置更加陰森黑暗的樹林,覺得不妥,自隨身的腰包裡取出一個瓷瓶,自己倒了顆藥丸服下,也給單墨尋一顆後,便將瓷瓶交給苗隊長。

  「前方林子十分幽暗,應該是日光都被阻擋住,可能會有瘴氣之類,這個藥丸吃了可以預防中毒。」

  除了君灼華外,全部的人皆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

  「走吧,這裡的樹木太茂密了,幾乎沒有陽光,你們要小心腳下。」單墨尋發現一條像是動物走出來的小徑,拿出柴刀揮砍擋路的茂密樹枝開路。

  走了一段之後,單墨尋又對苗隊長等人說:「我們幾個輪流開路,不從這裡過去,似乎到不了那片斷崖。」

  護衛們皆點頭同意,一行人排成一列向前。

  這條小徑十分不好走,濕滑的泥地上滿布青苔、枯枝爛葉,不時有攔腰斷裂的大樹橫倒,或是大石塊,他們想要過去就必須先將那些障礙移除,或者是爬過那些障礙,這讓前進的速度更慢了。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一座陡峭山坡前。

  單墨尋兩三下跳上去後朝何若薇伸出手,「秋語,手給我,這邊的地勢較陡,你一個人爬不上來。」

  她毫不遲疑地伸出手搭著他厚實的手掌,借力使力的爬上山坡,這一幕看在君灼華眼裡,氣得差點命令護衛將何若薇推下山坡。

  期間,伊秋語也離開去探了幾次路,確定抵達斷崖的路線,回來告訴何若薇距離方向,何若薇再悄悄提醒,少走了一些遠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他們要走出黑暗森林,快要到達那處斷崖時,幽林深處傳出幾聲何若薇沒有聽過的嘶吼聲。

  一行人驟然停下腳步,全往後方樹林深處望去

  「這是什麼聲音?」何若薇直覺那聲音不對,不安的問道。

  霍地,單墨尋跟護衛們臉色大變,不約而同驚呼——

  「不好,快跑,是野豬!」



【第八章】   九死一生見真心

  一群人沒命地往前衝,但不一會兒,苗隊長又驚吼道:「快上樹,是野豬群!」

  這兩旁的樹榦大多比較細小,比較粗壯耐得住撞擊的,已被採藥隊裏手腳俐落,或者是有輕功的人佔據,單墨尋只能拉著何若薇拚命的往前跑,一面尋找合適的樹榦。

  早已經安坐在樹上的君灼華,雙手緊張的抱著樹榦,看著被五六隻長著恐怖大獠牙的大野豬追著跑的單墨尋兩人。

  何若薇體力已經明顯不支,幾乎快被野豬追上,君灼華見狀露出一記冷笑,那些野豬最好將伊秋語這個賤人殺死!

  好不容易看到一株高大粗壯的樹,單墨尋二話不說,鬆開何若薇躍上樹榦,雙腳勾住樹枝朝她伸出手,喊道:「秋語,快把手給我!」

  何若薇毫不遲疑地雙手握住他,單墨尋全身使勁,將她往上一拉,千鈞一髮地閃過野豬的攻擊,她整個人也撲進他的懷中。

  「秋語,你是不是受傷了?」單墨尋焦急地問道。

  她臉色慘白,心有餘悸的的搖頭,「沒……我沒受傷……」

  「真的?」他上下看著何若薇,要不是還有理智,都要動手檢查了,「我看到野豬獠牙刺到你!」

  「沒事,那野豬獠牙是勾到我的衣服,我沒受傷,衣服破了而已。」

  「真的?」

  她點頭,「真的,我怎麼可能騙你,我要是被刺傷,現在早流血了。」她拉過那被野豬獠牙刺破的衣角,「你瞧,我沒事。」

  看著懷中平安無事的人兒,單墨尋高懸的心總算能夠放下。

  當他看到野豬刺向她的瞬間,他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幸好蒼天保佑,她沒事,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情,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到手的獵物被搶走,幾隻大野豬發怒地瘋狂撞著他們兩人躲藏的大樹,力道大得將上頭的樹葉跟一些較細的樹枝全撞落。

  單墨尋看了這棵樹一眼,「這棵樹恐怕撐不了太久,我們換一棵。」

  他左右張望了下,看到後面有一株更大的樹木,對何若薇道:「我們再爬上去些,剛好沿著樹枝跨過去,躲到那棵樹上。」  

  何若薇點點頭,小心地跟著攀爬。

  看到何若薇平安無事地挪動到另一棵樹上,還被單墨尋保護的摟在懷中,君灼華氣得快抓狂,這不要臉的賤女人怎麼就這麼命大,眼看就要被野豬撞死,竟然還能逃過一劫!

  這時從另外一邊也衝出一群野豬,彷彿感染到先出現的那幾頭大野豬的憤怒,開始撞擊著樹榦,像是非從這些樹上撞下一頭獵物不可似的。

  這讓所有人一顆心全吊到了嗓子眼,寒毛倒豎的看著這一群野豬的動作,連一向最會拿出郡主派頭的君灼華,也安靜得連聲大氣都不敢出。

  這要是只有一兩頭野豬,他們一群人還能平安無事,可這麼一大群少說二十隻,他們只擔心會被會被野豬踩成肉泥,可不敢奢望能宰了它們給自己加菜。

  在樹上的他們只能屏神凝氣的等待,誰也不敢亂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眾人緊繃的身體都快僵硬了,這些野豬突然停止攻擊,像是感應到什麼危險氣息,不約而同瘋狂的朝森林另一方向奔去。

  待那群野豬離去後久久,君灼華等人重重的喘了口大氣,這才敢從樹上下來。

  「這些野豬怎麼突然跑掉了?」何若薇不解的問道。

  單墨尋朝野豬離開的方向望去,沉思片刻。「有可能是有更危險的動物出現,讓他們感到危險。」

  「更危險?那我們還要下去嗎?」他們倆現在還在樹上。

  「你難道想在這樹上待上一整天?」

  她馬上搖頭,看單墨尋先下樹,自己也跟著下去,單墨尋扶了她一把。

  「趁現在我們趕緊通過這片樹林,一口氣到達那處斷崖,我想那斷崖上應該會有山洞,或是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如果找得到,今晚就不用擔心會遭到野獸攻擊。」單墨尋提醒所有人。

  經過野豬的襲擊一事,他們沒有一個人敢耽擱,紛紛加快步伐,連君灼華這時也不敢再耍脾氣坐竹椅,咬著牙跟上所有人。

  不知趕路趕了多久,何若薇感覺激烈跳動的心臟都快要爆炸了,終於聽見單墨尋指著前方激動地喊著——

  「我們快到了,斷崖就在前方了。」

  何若薇抹去已經滴到眼瞼上的汗水,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聽見伊秋語的歡呼,自己心中也很激動。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終於來到藥草生長的地方了!

  「一會兒我們先找安全的地方休息紮營,明天再開始尋找藥草的下落。」單墨尋看到一片雖然較小但平整的空地,直接領著何若薇往那裡走去。

  護衛們也找了一處較大的空地,直接席地休息,這時大家都累癱了,一個個直接躺在地上喘大氣,沒有一人想去理會又要開始耍性子的君灼華。

  何若薇才剛坐下來打算喝口水而已,突然聽到伊秋語在她耳邊道——

  「若薇快往左邊看去,左邊那片峭壁上有龍骨花!」

  她倏地往伊秋語說的方向望去,果真在峭壁上看到一朵即將盛開,花莖長得像骨節的紅色花朵。

  何若薇眼睛一亮,直指著龍骨花,驚呼,「單大哥,龍骨花!」

  眾人齊刷刷的朝她所指方向望去,也都很驚喜。

  他們是因禍得福啊,沒想到會在這麼近的地方發現龍骨花,那鳳尾草也一定找得到!何若薇與單墨尋來到那一片峭壁邊,睜大眼睛看著那朵花。

  「我去摘,你在這邊等我。」單墨尋也顧不得休息了,手腳俐落地爬上峭壁。

  「龍骨花生長位置有點高,單大哥你要小心。」

  何若薇提醒道,同時看到採藥隊的人也開始行動。

  有龍骨花就一定有鳳尾草,因此他們全往龍骨花生長的的地方奔去,細細捜索,果不其然,有人在峭壁下方的石壁縫隙中發現了一株鳳尾草。

  發現的人興奮的驚呼,「鳳尾草在那裡!」

  眾人的陣光再度齊齊的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發現那鳳尾草生長的地點有點危險,正好就位在一個大雕巢穴上方。

  眾人神色有些難看,這巢穴裡有兩隻嗷嗷待哺的小雕,旁邊峭壁上站了一隻目光兇狠、保護小雕的大雕,那狠戾模樣讓人看了都有些頭皮發麻。

  「老大,我看先將那大雕射下吧!」其中一名護衛提議。

  「不可!」苗隊長制止,「皇上最忌諱射殺懷孕及哺育期的獵物,也曾經下令不可獵殺這兩種情況的獵物,即使我們身在深山也不可違抗皇令,你們兩人一組下去,做好全副武裝準備,其他人警戒預防其他猛獸趁我們不注意時偷襲。」

  「是。」

  何若薇聽見他們的話,摀著嘴小聲提醒單墨尋,「單大哥,你小心些,腳踩穩了再爬上去,別弄出動靜,以免驚擾到下面那隻大雕。」

  「單墨尋,你別爬了,你下來,我讓人上去幫你採龍骨花!」來到單墨尋下方的君灼華,看到這峭壁十分險峻,往下延伸看不見盡頭,又大聲的對著他喊道:「你快下來,我讓人上去幫你摘!」

  她這一喊整個山谷充滿迴音,讓守備的大雕誤認為他們要攻擊傷害小雕,發出尖銳凄厲的長鳴聲,山谷對面的山壁上空,一道巨大的雕影瞬間飛來。

  大雕長而尖利的嘴不時發出,聲尖銳的嘶鳴,翅膀撲掲兩下,俯衝朝單墨尋襲來。

  「單大哥,危險!」

  何若薇驚呼,就在那對銳利鷹爪勾向單墨尋後背的一瞬,她下意識地抓起腳邊的一塊小石頭朝大雕投擊而去。

  大雕被擊中,動作略偏了偏,單墨尋趁機躲進一旁的石縫中,大雕惱火地發出凄厲的怪叫,轉而朝何若薇攻擊,她臉色發白,就地一個翻滾躲開攻擊,卻撞到了一旁的大石,因衝擊力道過大,一腳膝蓋都流血了。

  因為她的攻擊讓大雕轉向,讓護衛們有時間抽出弓箭朝大雕射擊,苗隊長趁機將被嚇傻的君灼華和受傷的何若薇,拉到一旁大石後方躲藏。

  這時本來守在巢邊的大雕也飛來,又從山谷下方飛來了兩隻大雕,加入攻擊行列。這幾隻大雕攻擊得十分猛烈,讓這些身經百戰的護衛,一時之間也拿它們沒辦法,只能就地找掩護。

  大雕們沒抓到獵物,像是非常不甘心似的不斷在上空盤旋,遲遲不肯離去,只要有人探頭,大雕便毫不遲疑的俯衝而下攻擊。

  大雕們像是不將他們這一群人殺死不罷休一樣,不停的在上空盤旋,縱使天就要黑了,它們還是不肯放棄。

  「苗隊長,你還不趕緊想辦法將這四隻大雕打下或是趕走。」君灼華怒斥。

  「郡主,等天黑這鳥應該就看不清楚,我們再想辦法驅趕。」

  「你意思是要本郡主在這裡過夜?你難道不知道這裡十分危險?!」君灼華萬沒有想到她父王的護衛這麼沒用,四隻該死的鳥而已,竟然無法對付。

  「郡主,據我的觀察,這四隻大雕很聰明,且我聽說過,它們抓到大型的獵物,不會馬上叼回巢穴,而是會從高空丟下,將獵物活活摔死,再叼回它們的巢穴,成為小雕們的食物,因此這時萬不能出去。」苗隊長臉色凝重的道。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現在馬上把這幾隻畜生趕走或是弄死,我今晚絕對不要在這邊過夜!」君灼華連續被動物驚嚇兩次,說什麼也不願意在這邊多待,更別提在附近紮營休息。「現在馬上,你們全部出去將那幾隻大雕趕走,趁著天黑之前往回走,回到到昨晚休息的地方!」

  「郡主。」苗隊長為難的看著她,「現在出去真的太危險,要趕回昨晚紮營的地點也很困難。」

  「我不管,你現在給我處理好,想要趕走那四隻大雕很簡單,只要攻擊他們的孩子就成,我就不信它們不會去救!」

  「郡主,皇上曾經下令不許射殺……」

  「是我的命重要還是幾隻鳥的命重要,現在這裡一切都必須聽我的!」

  如果可以,苗隊長真想直接將君灼華給推出去讓大雕叼走算了,王爺對待手下非常仁慈客氣,怎麼會有一個如此蠻不講理的女兒?

  但在怎麼不滿也沒用,人家是主子,苗隊長只能聽命行事,朝幾名手下比了比手勢,示意一隊防守,一隊攻擊鳥巢裡的小雕。  

  「不許射箭!」何若薇見狀連忙制止,再也忍不住地回頭怒斥君灼華,「君灼華,你怎麼可以如此狠毒,要不是因為你大吼驚擾到大雕,它們怎麼會攻擊我們?它們何錯之有?你居然還要殺它們的孩子?!」

  這時,不知道這邊情況的單墨尋,趁著大雕注意力沒有在崖壁這邊,而是集中在下方眾人身上時,悄悄離開躲藏的石縫,採到龍骨花後,他整個人貼在石壁上不動聲色地往下爬。

  「呸,畜生就是畜生,你這麼仁慈善良,那你去當它們的晚餐啊,你躲在這裡做什麼?」從未被人嚴厲指責,加上本就對何若薇非常不滿,君灼華怒火衝天的一把將她推出躲藏的石縫後方。

  「你幹什麼?!」腳受傷的她一時間沒站穩,整個人向後踉蹌了幾下。

  「本郡主幹什麼?你這麼好心本郡主就成全你,讓你去當那幾隻畜生的晚餐!」君灼華又猛力的推了她幾下,將她推到崖邊,差兩步就要掉下山谷。

  這時其中一隻大雕筆直的朝她們倆俯衝而來,差一點就能回到地面的單墨尋見狀驚恐的朝何若薇大喊一聲——

  「秋語,快閃開!」

  「若薇!」伊秋語也在她耳邊慌急的尖叫。

  見大雕朝自己俯衝而來,君灼華大驚,雙手用力一推,何若薇根本來不及閃躲,整個人往後仰跌落山谷。

  「啊——」

  聽到這一聲驚呼,看著她筆直墜谷,單墨尋聲嘶力竭地驚吼道:「秋語!」

  「唔,好痛!」

  整個人趴在一堆腐爛樹葉上的何若薇,吃力的坐起,靠在一棵不知名的樹上。

  她全身都在叫囂著一個痛字,連呼吸都感到疼痛,但還是慢慢地檢視自己的狀況。

  或許是穿越女的好運,她保住了性命,但內傷嚴重不趕緊治療,到時肯定會落下後遺症,還有兩隻腳也受了重傷,可是她現在連皺眉都覺得痛,怎麼為自己治療?

  而且伊秋語也不知道怎樣了,她沒聽見她的聲音……

  她虛弱的抬眼,看了下天空已經暗下,整個山谷逐漸籠罩在一片漆黑中,她想著,就算痛死,她也必須想辦法度過今晚。

  眉心緊皺,她用著疼得發顫的手,吃力地拿出放在她的腰包裡拿出兩個紙包,還好,墜谷時這腰包沒有掉,她還能自救。

  分別從紙包裡拿出三顆藥丸,她皺著眉頭將藥丸咬碎吞下。

  幸好前往黑茗山前她做了充份的準備,不管是外敷還是內服的藥她都備上,否則她這一身內傷現在就只能等死。

  藥丸吞下後不久,她全身的痛感舒緩了不少,整個人又靠回樹榦用力的喘著氣,看著高聳入雲的山壁,她不由得再度感覺到自己真是受到老天眷顧,命大,這樣都死不了。

  墜谷當下她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萬沒有想到,她竟然先掉在一棵長在山谷石縫間的松樹上,才又掉下山谷,而谷裡的樹上攀爬了不少藤蔓,密密麻麻交織成一張大網,樹木也十分茂密,大大減緩了衝擊力,否則她這一摔恐怕早已經摔成肉泥了。

  「若薇,你還好嗎?有沒有事?」因為驚嚇而失去意識的伊秋語一清醒就連忙問。

  還以為她被嚇得逃出這具肉體了呢,沒想到還在……何若薇沒好氣地調侃一番,「你說呢?我們兩個差點要同一時間到地府報到,你說有沒有事?也不知道是你命大還是我命大,命不該絕。」

  「應該是你命大,我是沾了你的好運。」伊秋語鬆了口氣,「否則我這摔到五臟六腑都移位的軀殼早已沒了氣息。」

  「可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你能出來嗎?如果可以幫我到附近勘查一下,哪邊比較安全,我可不希望沒摔死,卻成為野獸們的晚膳。」

  「你等等,我去觀察一下,你在這邊等我,對了,你先把火生起來比較安全,這山谷的景物已經快看不到了。」伊秋語交代一下後便離開。

  何若薇忍著痛先生火,然後再處理自己兩隻幾乎要報廢的腿,今晚不先處理,日後她就別想走路了。

*             *             *

  單墨尋兩隻手腕上各綁著一顆夜明珠,沿著陡峭的山壁緩緩摸索而下,可愈往下四周愈是幽暗,詭譎的白霧漸漸聚集在山谷下方,讓他根本無法看清楚山壁情況,只能憑著感覺踩著凸起的石塊一步一步往下。

  他表示生見人死見屍,堅持下谷,苗隊長本欲領著護衛跟他一同下來找人,不過被他拒絕了,並且撂下話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人他自己找自己救——君灼華的作為他看得一清二楚,令他恨得再也不想跟西疆王府的任何人扯上關係!

  他也顧不得等到明天天亮,帶上夜明珠照明便一人下到山谷,這山谷底下的樹上長滿不少藤蔓,像張大網一樣,希望這張藤蔓綠色大網可以網住秋語,救她一命。

  黑暗中突然有重物從上面掉了下來,重重摔落山谷,隱隱約約聽到巨大的撞擊響聲,從這聲音聽起來,他應該也快到達谷底。

  愈接近山谷底部他腳下步伐愈是謹慎,穿透那陰森詭譎的白霧,樹影晃動隱約間他似乎看到了火光。

  居然有火!

  谷底不可能有人居住,野生動物也不會生火,唯有一個可能就是秋語平安,這火是她生起的。

  一想到這裡,他加快速度,前往山谷底下,腳一著地馬上往火源處走去。

  這片山谷幽暗寂靜,除了樹葉被風吹動發出的簌簌聲外,沒有一點其他聲音,甚至連夜梟的聲音也沒聽到,也許沒有想像中的危險。

  不過他不敢掉以輕心,拔出從苗隊長那裡借來的長刀,小心翼翼的行動。

  但他不知道,他擔憂萬分的何若薇正美美的在吃烤野豬。

  在她把火生起不久,去勘查情況的伊秋語就回來了,說谷底很是安全,沒有什麼猛獸,她便沒有硬撐著移動,而伊秋語這樣奔走,似乎感到疲倦,跟她說了聲便回到身體裡休息,她也靠在樹榦上假寐。

  不料過沒多久,附近突然響起巨大的「砰」一聲響,將何若薇嚇得整個人彈了起來,捉起一旁篝火裡的樹枝,驚恐地看著四周。

  舉起手中樹枝火光一照,她看到不遠處有一顆長了兩根大獠牙的大豬頭,她嘴角猛烈的抽了兩下,當下第一個念頭就是——難不成這頭野豬從山谷上掉下來?

  天上突然掉下一頭豬,雖沒有砸到她,不過也把她嚇得不輕。

  她用粗樹枝當拐杖,慢慢地靠過去,瞧這頭野豬摔得粉身碎骨,血流滿地,她忽然想,這樣剛好,她正餓著,這頭野豬算是已經處理好,只要撿幾塊摔碎的肉塊放到火邊烤,正好解決肚子餓問題。

  她挑了幾塊大小適中的豬肉,用細長樹枝串過插到火邊烤,烤好一嘗,發現這烤野豬肉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吃,撒上一點調味粉就是人間美味。

  就在她準備吃下第三根烤肉串時,黑夜的林子裡閃過幾道冷光,這讓她眉頭微蹙,狐疑地瞇起眼睛盯著那挪動著的光點,不一會兒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黑夜中她根本看不清楚那人,只看見反射著閃閃寒光的大刀,嚇得她摀住臉驚聲尖叫。「啊!」

  「秋語、秋語,是我!」單墨尋驚喜的看著驚聲尖叫的她,一把圈抱住她,在她耳邊如釋重負般的低喃,「太好了,你平安無事,太好了……」

  單墨尋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激動的將她圈在自己懷中。

  太好了,她平安無事,他不能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要是又有什麼意外,他真不知道自己未來該如何?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還有氣息跟懷抱,她有些不太相信單墨尋也會在這裡,她眨了眨眼,歪著頭看著熟悉的側臉。「單大哥……是你……」

  他捧住她的臉讓她與他對視相望,「當然是我,不是我會是誰?」

  「單大哥,你怎麼也掉下來了?」

  「我是下來找你的,不是掉下來的……」她人就在他懷中,可他卻還是感到不太真實,手指微微顫抖地撫摸著她的臉蛋,語氣有些哽咽。 
 
        得知單墨尋不顧自身安危摸黑下到山谷找她,她突然有股想抱住他的衝動,看著他寫滿擔憂的臉龐那瞬間,她的心底湧現很多說不清楚的情緒,腦子裡甚至閃過一個念頭——這男人就是她想要的男人,就是他……

  「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單墨尋緩和自己的情緒,大掌摸著她的臉頰,關切地問:「快告訴我哪裡受傷了?」

  「性命無虞,可是兩條腿都受傷了,暫時走不了,不過還好沒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無奈的指著自己一隻已經腫成豬腳的腿。

  他鬆開她,蹲下身檢視她的腿,「應該是掉下來時的撞擊導致筋骨有些微錯位。」她點頭,「我檢查過,這必須正骨,不過我一個人沒法子。」

  「我先幫你把錯位的筋骨調回,等到天亮再處理,你這條腿恐怕就要廢了,就就算沒有廢掉,恐怕也得花一倍時間調養回來。」

  單墨尋為了家業,長年在外行走,粗淺的推拿正骨、治跌打損傷之法是必須要學的,否則在鳥不生蛋的地方受傷,又沒人幫忙,也只能等死或是等著當廢人。

  「那好,就麻煩你了。」她可不想日後太受罪。

  單墨尋小心翼翼的幫她將鞋子脫掉,雙掌按著關節跟穴位,確認傷勢。

  「你放鬆心情,別出力……」

  他一邊說話,雙手忽然一扭,何若薇的腿一轉,只隱隱約約聽見「喀嚓」兩聲,而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啊」,響徹夜空回蕩在整個深幽山谷。

  那突如其來竄上腦門的疼痛,讓何若薇的眼淚瞬間飆出,髒話也是。

  單墨尋喘口氣拍拍她本來骨頭錯位的地方,「好了,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走了,不過今晚可能會有些疼痛,你得忍耐一下。」

  被這麼一整,她疼得冒汗,磨著牙喘著大氣,「你要動手之前,難道不能先提醒一下嗎?」

  「提醒,你就有可能會不自覺的出力,這樣反而會受傷。」他拿出帕子為她擦掉額頭上不斷沁出的汗。「你是大夫應該很清楚這點才是。」

  「但我現在是傷者。」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好了,先喝口水,靠著樹榦休息一下。」他扶著她小心的靠在樹榦前,這時他才看到不遠處那小山似的野豬屍體。「這裡怎麼會有隻死掉的野豬?」

  「不清楚,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一隻飛天豬從上面掉下來。」

  「上面?」他瞄了眼山谷上頭,「這頭野豬有可能是攻擊西疆王府護衛們的野豬。」

  「野豬又出現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拿出隨身匕首又割了塊豬肉下來放到火邊烤,「那群野豬不知怎麼的又回頭,朝著王府那一群人攻擊,當時我急著要下到山谷找你,就沒有加入那一場混戰,我下到中途似乎也聽見重物墜地聲,想來就是這頭野豬。」

  「苗隊長他們武功高超,應該會沒事才是……」她雖然不喜君灼華,不過對於王府那些護衛並不討厭。

  「也許吧,我可不想管。」單墨尋一臉厭惡的說,「待我們脫困回到京城後,哪怕會為單家商隊帶來麻煩,都得斷去跟西疆王府的合作,否則難保哪一天單家不會毀在君家之手,我父親是對局勢看得非常清楚的人,相信會同意我的建議。」

  「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

  「君灼華驕縱又惡毒,做事全憑自己喜惡,而且不會動腦子,偏偏她是西疆王唯一的孩子,參與單家跟君家的生意是遲早的事,誰知道她插手之後會怎麼做,西疆王也不可能時時約束她,與這種人合作非常危險,我不能拿整個家族未來開玩笑。」

  「你說的是,就算她不害你,也可能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認同的點頭。

  「再者,只要與君家的合作關係存在,我就永遠會被人情困住,難以擺脫君灼華,我是不可能娶她的。」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冷冽,語氣堅定地說。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能掌控的啊,她是郡主,又深得太后、皇上的疼愛,只要去求賜婚就好。」

  單墨尋搖搖頭,「皇家女子們的婚姻都是籌碼,不可能隨便許配,更何況商人又排在末流,皇上就算再疼愛她、就算看重單家所繳的賦稅和商路,也不可能下旨賜婚。」

  「難道不會有什麼意外?」何若薇憂心地說。

  「除非哪天單家成了皇商,有品級,才有可能。」

  他這麼說,讓何若薇突然想到一事,「單大哥,有一事我一直感到奇怪,單家可以稱得上是驪國的首富,做的生意也是五花八門、包羅萬象,為何皇商沒有單家的位置?」

  「皇商頭銜很好聽,權力也大,但相對風險也高,只要一不注意,便會全族滅亡,我父親將這一切看得很清楚,因此從不去爭取皇商資格。」單家一向跟皇家朝堂保持距離。

  何若薇明了的點頭,又好奇的問:「是說,你的爹娘長輩沒有勸你接受君灼華嗎?或者乾脆上門提親?反正皇商之位對你家是手到擒來,而且有個君灼華在,跟皇家打交道的風險就會少很多吧。」

  「單家的長輩是不會允許娶一個祖宗回來的。」他嘲諷一笑,「娶那女人只會鬧得家宅不寧,生意又怎麼會順?得不償失。」

  何若薇沉默了下,覺得他說的還真有道理,「可是……雖然有君灼華的因素在,但你至今未娶妻,你父母不緊張嗎?」

  「你也許不知,單家的第一條祖訓就是,不許單家子孫納妾。」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說到這個,何若薇還是訝異的低呼,「什麼,真的嗎?」

  「後宅女人多便會導致家宅失和,才有此祖訓,而既然只能娶一人跟自己過一生,自然都要用心挑選,因此單家人娶的皆是自己所愛慕之人,門第倒是其次,我父母也不逼迫我。」他凝視著她說。

  「居然是這樣!」真讓她感到驚詫,在這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竟然會有麼開明的家族。

  「除非是我自己中意的姑娘,否則我爹娘不會請人到女方家提親。」

  看來君灼華要嫁給單大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雖然真心換絕情很慘,但想到君灼華的所作所為,何若薇實在難以同情她,再者感情的事講的是你情我願,總不能她喜歡單大哥,單大哥就一定要接受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4 05:44 PM 編輯

【第九章】   來自高僧的提示

  翌日,單墨尋和何若薇發現谷底有一條十分隱密、雜草叢生的小徑,這小徑一樣是是動物走出來的。

  只是既然是動物走出來的,為何昨晚他們沒有看到半隻動物?

  兩人懷抱著相同的困惑前行,而走到中途總算知道答案了。

  可能是因為地震或是暴雨的關係,幾顆巨大的石頭擋在小徑上,妨礙了動物的移動,而這些石頭存在這裡顯然已經有段時日,上頭都有風吹雨打的痕跡。

  還有這個山谷似乎是大雕的大本營,他們一路走來,發現不少巢穴,整個山谷裡的大小動物都被大雕掠食一空,所以他們昨晚才能平安度過一晚。

  也許昨晚斷崖上頭的狀況慘烈,他們抬頭望去就見大雕們盤旋在山谷上空,不時叼著肉塊飛到自己巢穴,沒有飛下山谷捕獵,這也才讓他們兩人逃過成為大雕午餐的命運。

  他們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過那些大石,往斷崖上方走去,在路上,他們又發現幾株龍骨花跟鳳尾草,還有一些稀有珍貴草藥,就順便一起採了,所以接近傍晚才回到崖頂。

  兩人一到崖頂便被上頭的景象給嚇到,四處散落不少野豬殘缺不全的屍體,上頭又有大雕在盤旋巡視。

  「秋語,你腳受傷不能再繼續趕路,上來,我背你下山。」單墨尋蹲下身催促。

  「背我,這不好吧……」

  「快上來,現在不是猶豫遲疑的時候,不趁著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離開森林,很容易發生危險,還是你想留在這裡過夜,整晚擔心野豬跟大雕會突然出現偷襲。」

  「我當然不想!」光想到大雕那尖銳恐怖宛如鋼刀的利爪,她就心有餘悸。

  「那就快上來。」  

  這下她也不再矜持,小命要緊,收好被她充當拐杖的兩根粗樹枝,二話不說馬上趴到單墨尋挺拔的後背,單墨尋片刻也不多作停留,趁著太陽還未下山,背著她健步如飛的離開崖頂,進入幽暗森林。

  下山的速度比較快,在太陽沉下不久,他們兩人便走出那陰森恐怖又危險至極的森林,來到地勢較低相對較沒有危險性的區域。

  何若薇拿著夜明珠為他照明,忽然間看到前方有火光,連忙拍了拍單墨尋,「單大哥,前面有光。」

  單墨尋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西疆王府的人。」

  「那我們要過去嗎?」

  「過去好了,人多野獸也較不敢靠近。」縱使他並不想跟西疆王府的人再有任何交集,但他更在乎背上的女子。

  她雖然沒有說,可他感覺得出來現在的她很不舒服,必須有一個安全的地方讓她休息,而對方或許也會有應急的藥品。

  「你體力透支嚴重加上身上的傷,必須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跟他們同在一個營地是最方便簡單的。」

  「也只能這樣,現在的我要是遇上野獸可是跑不了,人多點還是比較安全。」

  單墨尋明顯感覺到背後的她情緒瞬間低落,連忙說:「你放心,我不會讓君灼華再來傷害你。」

  「嗯,單大哥,你做主就好。」

  他們兩人還未靠近營地,便聽見驚喜的呼喚聲——

  「單大少爺?太好了你平安無事!」

  營地裡一陣騷動,連在帳篷裡休息的君灼華也衝出來。

  「單墨尋,太好了,你總算平安歸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未說完的話停在君灼華嘴邊,她奔向他的腳步也頓住,難以置信地看著被單墨尋背著的人。

  伊秋語,竟然沒死!從那麼高的峭壁摔下山谷,竟然沒死!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狀,採藥隊的人都圍住了單墨尋跟何若薇。

  這尋找藥材的一路上,何若薇對於他們這些護衛是很照顧的,因此他們看到她平安歸來,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口,激動地上前你一言我一語的慰問。

  「太好了,伊姑娘,你總算平安無事……」

  「你人這麼好,老天爺肯定不會捨得收你的。」

  「伊姑娘,你哪裡受傷了,要不要緊?傷勢嚴不嚴重?」

  「感謝各位的關心,我運氣好,正好掉在藤蔓還有樹上,受了些傷,不礙事,好好調養便是。」何若薇淺笑著說。

  「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半條命,這內傷肯定嚴重,得好好休養。」苗隊長不認同的說著,「單大少爺,你先讓伊姑娘到我的帳篷休養,這內傷禁不得奔波震動。」

  單墨尋卻婉拒了,「不了,苗隊長,我們就在那邊起個篝火,再割些草墊在下頭就好,多謝你的好意。」

  苗隊長跟其他人很清楚他為何會拒絕,於是不再勸說。

  「既然你堅持……」苗隊長朝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名手下立刻搬來一堆乾草,放到單墨尋所指的地方。「好歹是朋友一場,這些是我們割的,你拿去用,這樣伊姑娘晚上也能睡個好覺。」

  「多謝。」

  然而他正要背著何若薇去休息時,君灼華怒氣沖沖地衝了過來。

  「單墨尋,把這賤蹄子放下,誰允許你背她了!」

  這個無法無天、任性妄為的郡主,讓他差點失去秋語,不思悔改也就罷了,現在還敢管到他頭上來?

  單墨尋頓時怒火大熾,冷戾黑眸惡狠狠地掃向她,低喝,「滾!」

  君灼華驚駭的瞪大眼,無法置信地看著單墨尋那因憤怒而猙獰的臉,片刻才回神。

  「你說什麼?!你竟敢叫我這個郡主滾!」她發狂般的尖叫。

  他深冷黑眸瞇起,迸發出厲色,凜冽地撂下警告,「滾!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不會再顧慮西疆王的面子,我會把你下毒殘害墨書的事說出來,讓天下人都知道,即使不能治你的罪,也要讓你身敗名裂!」

  語畢,他背著何若薇前往他們今晚用來休息的地方。

  看著他們兩人親密的姿態,君灼華的理智都被妒火焚燒殆盡。

  都是她,都是伊秋語這賤女人!

  單墨尋會這樣如此對待她,都是她的緣故!

*             *             *

  京城郊外,普濟寺。

  「秋語,動作快些,祈福可是有時間的,你這樣拖拖拉拉的,要是萬一誤了時辰怎麼辦?」伊志深站在車門邊催促著還死賴在馬車裡不肯下來的何若薇。

  「爺爺,我根本就沒事情,您做什麼一定要到這普濟寺來祈福啊。」何若薇心不甘情不願的自馬車上下來。

  不知怎麼的,當老爺子提出要到普濟寺做祈福法會,她開始感到惴惴不安,隱約感覺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

  「什麼叫做你沒事,你一身是傷的回到家,能叫沒事!」

  何若薇被說得啞口無言,轉頭看了看前方的階梯。

  普濟寺是建在半山腰上的,需要爬上一千八百八十八階的階梯,即使身強體健的信眾也要一點時間才到得了。

  而何若薇看到這長得看不見盡頭的階梯,更是想打退堂鼓,「啊,好高啊……爺爺,我們一定要爬嗎?」

  「一步一腳印爬上去才能顯得誠心,你爺爺我一把年紀都爬了,你這小丫頭好意思不爬嗎?」伊志深氣呼呼的瞪她一眼,不管不顧的扯著她的衣袖,往階梯走去。

  當他看到一身傷回到家的孫女,可是心疼壞了。

  他就這麼一個至親,要是出了什麼無法挽回的意外,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能叫他不難過嗎?不請普濟寺的住持明真大師做場祈福法會,他可是不放心。

  「爺爺,我都說那是意外了,而且您也知道女人瘋狂起來是很恐怖的。」她停下腳步,擰著眉頭擔憂地看著爬階梯爬得滿頭是汗的伊志深。「況且,單大哥還不顧自己安危到山谷底下救我。」

  「就算單大少爺是我們伊家恩人,你還是給我離單家那兩兄弟遠些,那個郡主更要遠離,只要扯上那兩兄弟和郡主,最倒霉的永遠是你。」

  他真的是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因嫉妒就明目張膽要人性命的人,不過,百姓的性命在皇家人眼裡就如螻蟻,也難怪她敢在單大少爺面前將語兒推下山谷,要不是他的寶貝孫女命大,現在他就真的要跪在棺木邊哭靈了,偏偏這皇家的人不是他們平民百姓可以對抗的,也只能敬而遠之。

  「爺爺,您這是遷怒。」她看伊志深有些無力了,趕緊過來扶著他小心往上,還不忘提醒,「爺爺,小心腳下。」

  「誰讓他們危害到你的生命安全,反正單二少爺現在身體也好得差不多,身上的毒也全解了,可以回他單家去休養,等做完法會,就讓單家的人搬走吧。」伊志深停下腳步喘口大氣,同時做出決定。

  一想到孫女這次的意外,全是君灼華的妒火引起,他就對單家兄弟沒什麼好印象,趕緊的把還借住在他家養傷的兩人趕出去,他才能真的安心。

  「爺爺,您這分明是忘恩負義!」

  伊志深氣呼呼的瞪她。「什麼我忘恩負義,這次醫治好單二少爺,用了多少珍貴的藥材?還有單二少爺住在單家這麼長一段時間,我都分文未取,哪裡來的忘恩負義。」這孫女真是枉費他這個爺爺這般疼愛,一顆心竟然向著外人。

  「爺爺,摸著良心說,我們受到單大少爺的恩情比較多啊,幾次大災大難都是他出手相救,要不是他,我們祖孫倆都不在這世上了。」

  「話是如此沒錯,可你這次的災難卻是他引來的,為了你的安全,我是不可能讓你再跟單家的人有任何牽連。」

  「爺,這樣不是很自私嗎?」她無辜的看著老爺子。

  「自私,也好過你小命不保!」伊志深忍不住用食指戳了她的頭兩下,憤憤地提醒她。「你難道還沒學到教訓,那個郡主可不是個好相處的。」

  「爺,她好不好相處跟我沒有關係啊!」

  「怎麼沒關係,你跟單大少爺兩人單獨上黑茗山找藥材,又在山谷裡孤男寡女共處一夜,這事傳出去絕對會影響你的閨譽,單大少爺如果想為此事負起責任,以後你成了他的侍妾,在那等主母手底下,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等等,爺爺,您扯遠了吧,什麼對我負責、什麼侍妾?而且跟君灼華有什麼關係?」老爺子的話節奏跳躍得太快,她根本弄不清楚他究竟在說什麼。

  伊志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瞅著她,小聲地說出自己的擔憂。「你跟單大少爺上黑茗山這事,沒傳出來的話對你來說是好事,可要是傳出來了呢?單大少爺要對你受損閨譽負責,勢必得娶你進門,可你前頭還有一個郡主,你只能當妾,郡主的脾氣大家都知道,你們兩個嫁給同一個男人,你能有好日子過嗎?」

  她的老天鵝啊,老爺子會不會想太遠了啊!

  她連忙制止伊志深的想像,「停,停,爺爺,您想太多了,不會有您擔心的事情發生的。」

  伊志深憂心的看著何若薇,「語兒,爺爺已經一把年紀了,不想再一次受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我們只是平民百姓,鬥不過有權勢的人,爺爺只想要你平安,知道嗎?」

  看著伊志深那滄桑的老臉和眼底的擔憂,何若薇心微微抽痛了下,她知道伊志深是真心疼愛這個唯一的孫女,才會說這些話。

  胸臆間所有因他對單墨尋的偏激看法而產生的憤憤不平,霎時煙消雲散。

  這一刻她真的很羨慕伊秋語,有這麼一個疼愛她的爺爺,不管她是憨兒還是恢復成正常人,伊志深疼愛她的心永遠沒變過。

  「爺爺,您聽我說,真的不會有您所擔心的事情發生。」她柔聲說,「先不說我不會嫁給對我沒有感情的男人,我敢這麼跟您保證的原因,一是單大少爺不可能娶郡主,二是單家有祖訓不許納妾,所以爺爺您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還有,您的孫女可是很有骨氣的,光是那份驕傲跟爺爺的教導,就不允許我為妾,我不想讓爺爺對我失望,所以絕對不會有您擔心的事情發生。」她再次保證。

  聽到她這麼說,伊志深如釋重負的喘了口大氣,「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這些天我為了這事,可是又白了一大把的白髮。」

  「爺爺,您本來就是滿頭白髮,有差嗎?」她睨著表情終於變輕鬆的伊志深。

  「你這丫頭,非這樣調侃你爺爺嗎?」伊志深寵溺的瞅著她,不過像是想到什麼事,又滿臉愁容。「不過,丫頭……單大少爺的人品爺爺我自然是信得過,你們在斷崖底單獨度過一夜這事,他是不會傳出來,可難保郡主跟她手下的人……」

  「爺爺,這事您更不用擔心,要是郡主有腦子,就會死守這個秘密,她煩惱不能嫁給單大少爺煩惱得要死,怎麼又有可能為她認定的情敵製造機會,她一定會死守這秘密,甚至連一起去的護衛們也下了封口令。」

  何若薇邊說邊在心裡嘆氣,她因為全身都受傷,不得不跟老爺子老實說因為墜崖的關係,單墨尋下到崖底救她,所以共度一夜,老爺子就擔心得要命。

  要是他知道他們剛上黑茗山那五天,她每天十二個時辰都跟單墨尋在一起……不當場腦溢血那才有鬼!為了老爺子的身體著想,她還是把嘴巴閉緊點,縫起來好。

  伊志深想了下,點了點頭,「嗯,你說的沒錯,郡主都擔心嫁不進單家了,是不會給自己製造敵人的。」這下他一顆心終於可以放下。

  不過看到孫女這一副無所謂,對自己名節一點都不在乎的模樣,他實在頭疼,偏偏他又捨不得打罵,只能苦口婆心、循循善誘的勸說。

  「不過語兒啊,你這次是逃過了一劫,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到哪兒去都要帶上綵衣彩心,別再跟年輕男子這樣往來,縱使咱們坦蕩,但人言可畏啊……」

  「好了,爺爺,您別再杞人憂天了,您不是說法事時間要遲了,我們快走吧,否則真的遲了那就對佛祖對不敬了。」

  她扶著伊志深趕緊登上最後幾階樓梯,由知客僧引著進入大殿。

*             *             *

  單墨尋推著單墨書到院子裡曬太陽,關心問道:「今天感覺如何?」

  「感覺還不錯,比昨天還有精神,我現在覺得整個人是說不出的有勁,尤其是雙腿,不再像以前一樣毫無知覺。」單墨書興奮的看著已經能夠感覺到氣力的雙腿。

  「這是好現象,相信再過不久你就能站起來,這藥千萬要按時喝知道嗎?」

  「哥,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單墨書感激的看著自己的兄長。

  「不要謝我,你該謝的是秋語,是她救了你,更冒著生命危險上山幫你採藥,她的大恩情你絕對不能忘。」

  「放心,哥,伊姑娘的大恩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不過我也要感激哥,沒有你,我只能在床上靜靜等死。」他緊握拳頭也在心裡對著自己說,這輩子絕對不會忘記伊姑娘的恩情,只要她有所求,他一定義不容辭。

  「對了,我都來半天了,怎麼沒見到秋語?」單墨書左右張望了下,「平常,我來了她都會趕來跟我解說你現在的情況,怎麼今天到現在還沒看到?」

  兩天沒見到她……還真有些想念。

  「哥,你今天來得不巧,伊姑娘被伊老大夫帶去普濟寺上香,聽下人說伊老大夫還要在普濟寺裡辦一場祈福法會,等到法會結束回到府裡可能要黃昏了。」

  「原來如此。」特地抽空過來,卻無法見到她,他感到有些失望。

  「哥……」單墨書有些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有事?」他推著單墨書往不遠處的八角亭走去。

  「哥,你跟伊姑娘……上黑茗山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單墨書小心地問道。

  「過程十分驚險,九死一生這事你不是早知道了?」

  「哥,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事……」單墨書握緊蓋在腿上的薄被,遲疑片刻才提出積壓在自己心底複雜的情緒與困惑。

  「是什麼人在你耳邊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他瞇起眼眸看著情緒變得有些緊張的單墨書。

  單墨書有些苦澀的搖了下頭,「沒有,怎麼可能有誰會在我耳邊說什麼,哥你別多想。」

  「真的?」他眼眸犀利地緊盯著他。

  「真的沒有,我只是無意間聽到伊老大夫……說你曾經跟伊姑娘兩人在一起度過一晚……」大哥的眼神太銳利恐怖,讓他不得不老實說。

  「是有這麼一回事,她墜谷時已經接近黃昏,我不可能等到第二天天亮再下山谷找她。」他坦蕩的回答,沒有絲毫的心虛。

  「哥,我是覺得……既然你們都共處一夜了,為了伊姑娘的清譽,你該負起責任。」單墨書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些事情你不用煩惱,你現在只需要將身體養好便是。」看弟弟還是不太認同,單墨尋解釋道:「這事,在回京的路上我曾向秋語提起過,她拒絕了。」

  單墨書訝異地瞪大眼,單墨尋笑了下,又解釋說:「她說她不喜歡被道德強綁與沒有感情的婚姻,要我不能為了道德良心,而勉強自己上門提親,即使我上門提親她也是會拒絕的。」雖然他是真心想娶她,可在這個時候提親,她恐怕還是會誤會他的心意,倒不如把這份打算暫緩。

  「什麼,她竟然這麼說?!」這事要是發生在君灼華身上,她肯定讓大哥馬上就到王府提親,伊姑娘的作為真讓他感到詫異。

  「所以這事不要再提了。」單墨尋拍了拍他的肩膀。

  單墨書沉默片刻,微點下頷。「我知道了,哥,為了伊姑娘的清譽,這事我不會再提,不過,大哥,我還是希望你能將伊姑娘娶回家,我覺得只有她才配得上你。」

  單墨尋沒料到單墨書會這麼說,他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             *             *

  「不要,放手,救命啊——」

  「小姐、小姐!」

  「啊啊啊啊——」

  一陣尖叫過後,何若薇整個人彈了起來,眼睛霍然睜開,驚恐地望著上方藏青色紗幔,這時,耳邊傳來說話聲。

  「小姐,您終於醒了……」綵衣總算鬆了一口氣。

  可何若薇眼神呆滯的望著她,彷彿不認識她一般。  

        「小姐,您怎麼了?還沒回神嗎?還是您要再躺一會兒。」綵衣趕緊又替她掖好薄被。

  看著綵衣的臉片刻,何若薇才漸漸的清醒,喉嚨有些乾澀的問道;「我……怎麼了?」

  「小姐,祈福法會進行到一半您便昏到,把老爺子嚇壞了,還好經過老爺子診斷,小姐您是太累了,體力不堪負荷才昏倒的。」

  「太累……」經綵衣這麼一說,她才想起祈福法會上發生了什麼事。

  祈福法會進行到一半,不知道為什麼,她人很不舒服,感覺呼吸十分困難,好像有人要將她的魂魄從伊秋語的身體裡抽離,巨大的痛苦自四面八方襲來,她想喊卻喊不出聲,沒多久她就暈倒了。

  「若薇,若薇,你還好嗎?」

  聽到耳邊傳來關心的聲音,何若薇閉上眼睛,即刻在腦海中2看到滿臉擔憂望著她的伊秋語。

  她在腦海裡回應伊秋語,搖了搖頭,「老實說不太好,整個人感到很虛弱,全身很痛很不舒服。」

  「怎麼會這樣?可是我卻沒有這種感覺!」伊秋語緊張驚呼。

  「昏迷前,我清楚感覺到自己彷彿被從這個身體剝離了一樣,有難以承受的痛,讓我想喊救命卻使不上力,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天啊!」伊秋語捧著臉驚呼,「肯定是法會出問題了,若薇,你趕緊想辦法叫爺爺不要讓法會繼續了,這樣太危險。」

  她揉了揉隱隱發疼的太陽穴,「我也想,可是該怎麼說?老爺子跟普濟寺的住持明真大師可是多年的好友,跟他說法事愈做我的身體愈糟,感覺要往生了,我敢保證,老爺子他不只不會相信,還會讓明真大師用他的神通查個清楚,要是查到我們兩人共用一個身體,要將其中一人超度了呢?」從祈福法會可以影響到她這件事來看,明真大師是真的有能力的人,她可不敢賭。

  「啊,很有這個可能,那該怎麼辦?」

  「我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既然老爺子說我是太累了,那就趁這機會躺在床上休息,讓他把今天下午那場法會時間延後,至於延後到什麼時候就……再說。」她虛弱地喘了口氣,忽然發現一件事,「嗅,秋語,不對啊,既然我們兩人共用一個身子,為什麼我難受得像要魂飛魄散似的,而你的模樣看起來比要到普濟寺之前還要……結實……」

  「結實?」把一個靈體形容為結實……這該怎麼想像?

  「就是你之前看起來比較透明,現在看起來比較清楚,甚至還有一絲絲白光在閃爍。」

  她眼睛往下一瞄,「反觀我好像變得較為透明……」

  在腦海之中,她不只能看見伊秋語,也可以看見自己魂魄的樣子。

  伊秋語驚呼,「你不說我還真沒有發現,是耶,你的靈體好像稍微透明些,怎麼會這樣……」

  她搖頭,「我也不清楚,我看這事還得找人問問。」

  「那我們要去問明真大師嗎?」

  「你傻了啊,剛剛才說過他可能會超度我們的……」何若薇感覺一口氣講太多話好累,微喘了兩口氣後,道:「我們要找那種法力沒有那麼厲害,不過有道行的。」

  「比如算命仙,還是神婆?」伊秋語歪著頭問。

  「嗯……」何若薇覺得她的體力消耗得很快,不休息不成了,「好了,你別再跟我說話了,我好累,我再休息一會。」

  綵衣看她閉著眼睛不說話好久,連忙喊著她,「小姐、小姐,您沒事吧?」

  她努力地撐開眼皮,看著綵衣搖頭,「就是感到累,還想睡。」

  「那小姐您再躺一下,我去看彩心藥是否熬好了……」

  這時掩上的門扇被推了開來,彩心端著剛熬好的補氣湯藥進來,伊志深背後跟著一名留著一對白色長眉,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和尚。

  伊志深關心的問道:「語兒啊,你感覺好些了嗎?還會感覺到累嗎?」

  她有些吃力地自床上坐起,「還是有些累,爺爺。」

  「語兒,你突然昏倒,雖然爺爺幫你診脈是太累導致體虛,不過你才剛從黑茗山回來,爺爺擔心你在山上有遇到什麼不好的東西,像是魑魅魍魎之類的壞東西,因此特地請明真大師過來幫你瞧瞧,這樣爺爺也比較能夠安心。」

  「勞煩明真大師了。」何若薇努力不露出馬腳,說著就要下床行禮。

  明真大師馬上制止她,「伊小施主,你坐著就好,別下來,不用多禮。」

  「多謝明真大師。」何若薇心裡才暗暗鬆口氣,但對上明真大師目光的瞬間,她的心又懸了起來—明真大師打量她的眼神,彷彿發現了什麼。

  明真大師跟她四目相對的剎那,眼底閃過一絲驚詫眸光,接著他閉起眼睛撥動手中佛珠,像是在沉思一般。

  不一會兒,明真大師睜開眼,將伴隨自己多年的佛珠遞給她,「小施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心存善念,便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切記。」

  嗄?何若薇眉頭整個糾結,滿臉不解地歪著頭看著表情高深莫測的明真大師。

  「時間到小施主自然就能理解,不用急著在這一刻找尋答案,這串佛珠能暫時保你平安直到機緣出現,記著,佛珠千萬不要離身。」

  看到明真大師要將手中那串終年不曾離身的佛珠贈與自己的傻孫女,伊志深驚詫不已,聽說,皇上曾經向明真大師要求結緣,想要這串佛珠,大師說一句皇上不是有緣人,拒絕了皇上,如今卻要給自家孫女?孫女竟是那個有緣人?

  何若薇沒有多想,雙手合十道謝,「阿彌陀佛,多謝大師。」

  她接過佛珠,旋即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當她拿到這串佛珠時,她身上那種虛弱感就消失了,不再感到像是隨時要被抽離這個身體一樣。

  「小施主,這一切都是你的機緣,記住,心存善念,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是的,信女會謹記明真大師教誨。」

  明真大師滿意的點了點頭。

  從驚訝中回神的伊志深聽到兩人對話,那對白眉不禁擰在一起,「明真大師,您這話是……」

  「天機不可洩漏,靜待,不久便有機緣出現。」

  明真大師抬手制止伊志深再問下去,轉身離去。

  何若薇瞇著眸看著明真大師的背影離開廂房,又看著手心裡的佛珠,細細回想著明真大師方才所說的話。

  瞬間,亂成一團的腦袋閃過一絲清明,她淺淺的勾起一抹笑。

  看來,明真大師已經知道她的來歷,也知道她現在的狀態,否則不會將自己配戴多年的佛珠給自己,就是要幫她穩定魂魄。

  只是……明真大師那句「心存善念,也給自己一個機會」,究竟是什麼意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4 09:37 PM 編輯

【第十章】   前途不明的愛情

  「小姐,小姐,快醒醒,時間要過了。」彩心在床榻邊輕搖著何若薇。

  好半晌何若薇才悠悠轉醒,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天亮了?」

  「是啊,已經快要到已時了,小姐您不是跟單大少爺約好了要一起去為單二少爺挑生辰禮物?您再拖下去就要遲了。」彩心小心的將她扶起身。

  她坐在床榻邊甩頭回神,可是怎麼做都提不起精神,就在她閉起眼睛想要再休息片刻時,伊秋語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幹麼無聲無息的出現,不會先出個聲音啊。」何若薇沒好氣的在心裡低斥她一聲。「你的精神看起來不錯啊,感覺生氣蓬勃。」

  伊秋語扭扭頭左右的看了下自己,「我也覺得我最近的精神不錯,像是吃了千年人蔘一樣,精力滿滿的。」

  「我跟你相反,我最近是愈睡愈累,整個人早上起來都沒有精神。」說著說著,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她這麼一說,伊秋語眉頭皺起,「若薇,其實我一大早就找你,是因為發現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想要告訴你,不過這事情對你好像不太好」

  她用彩心遞給她的濕布巾擦臉,在心底問道:「什麼事情?有什麼事情就說,別拖拖拉拉,還一臉不安。」

  「我發現……半夜的時候,你的魂魄有時會脫出我的身體,昨晚也是,而你離開時……我也可以自主呼吸。」

  「你可以自主呼吸,這不是好事嗎?」她將濕布巾交給彩心,一邊在心裡說。  

  平常腦筋動得很快,一提示就知道事情全貌,怎麼今天這麼怪,她都指出重點了,若薇語氣還這麼不在乎?

  伊秋語急了,「若薇,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說我已經可以自主呼吸,你聽出這事情有多嚴重嗎?」

  這就表示秋語隨時都有可能拿回自己身體的主控權,而屆時她有可能就會成為一縷孤魂,但是……她無奈地回道:「我當然知道事情多嚴重,可是我又能如何呢?」

  「想辦法解決啊,難道你就這樣自暴自棄?」

  何若薇苦笑了下,「秋語,難道你不想拿回自己的身體嗎?」

  伊秋語怔愣了下,接著可憐兮兮地說:「我當然想,可是我也不想失去你……」

  何若薇感覺心裡暖暖的,雖然伊秋語很孩子氣,兩人偶爾也會鬥嘴,但是,她真的是個善良的孩子。

  她不禁把自己壓抑許久的心事說出來,「秋語,其實我隱約感覺自己寄宿在你身體裡的時間沒剩多少了,要是真有這一天,你幫我到姑娘廟安個牌位好嗎?說真的我不想成為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

  「不會有這麼一天的!」伊秋語說得有些激動,「若薇,明真大師不是給了你串佛珠,他不是說可以保佑你嗎?」

  「要不是因為有這串佛珠在,說不定我早就脫離你的身體了。」她苦笑了下。

  伊秋語難過地看著她,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明真大師不是說了,靜待,不久便有機緣出現?現在你我只要靜待,一定會有轉機出現的,在此之前你一定要撐住,提起精神好嗎?」

  何若薇內心嘆了口氣,她當然想撐下去啊,但她覺得,她能撐多久就跟她穿越的事一樣,不歸她掌控。

  拿著水盆出去將洗臉水倒掉又回到屋子裡的彩心,看到靜坐在床沿的何若薇,總感覺她狀況不太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便把不安壓下,轉而走到衣櫃前,要拿出衣服讓她換上,這時綵衣匆匆忙忙地進來。

  「小姐,單大少爺來了,這會兒正在大廳跟老爺子談話。」

  「單大哥怎麼到家裡來了?」他們兩人是約在吉祥客棧前的月橋見面的啊。

  「奴婢聽到的是,單大少爺跟老爺子說,小姐您最近身子不好,不想讓您多繞遠路,所以直接到府裡來接您。」

  「他怎麼知道我最近身體不好?」她平常在外走動,都沒讓人看出身體有什麼異樣。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也許是下人或是醫館裡的夥計無意間說溜嘴的吧。」綵衣思索後道。

  「小姐,既然單大少爺來了,您趕緊起床打扮吧,讓他久等了不好意思。」彩心一聽到單墨尋來了,速度飛快的搭配了幾套衣裙讓她挑選,一臉興奮的催促著她。

  何若薇擰著眉頭瞅了下異常激動的彩心,隨便挑了套,撇撇嘴說:「來了就來了,有必要這麼急嗎?」

  「小姐,您怎麼可以這麼不上心,單大少爺親自來接您,就表示您在他心底有著不同的份量,您怎麼可以因為這樣就恃寵而驕!」彩心表情嚴肅的瞪著她。

  「就是,小姐,奴婢來幫您換衣裳。」綵衣幫她套上衣衫。

  「我恃寵而驕?」這是什麼一個大黑鍋啊!「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真是該死,最近一直精神不濟,所以沒去注意府裡一些事情,更沒有去注意老爺子,老爺子萬一打算把她賣了怎麼辦?不行,她得趕緊去跟老爺子解釋清楚這個誤會!

  她站起來,二話不說地就大步往廳堂去,兩個丫鬟也連忙跟上。

  「爺爺……」她氣喘吁吁地進入大廳。

  「語兒,你來了啊,墨尋已經等你有一陣子了,快跟人家賠罪。」一看到她進來,伊志深連忙叫喚她到他身邊。

  「單大哥,抱歉讓你久等了。」她對單墨尋歉疚地笑了笑,「不過我還有事情得先跟爺爺說,你再喝杯茶吧。」

  說完,她馬上半拖半拉著伊志深,將他拉到了屏風後面。

  「唉唷,傻丫頭,輕點,輕點,爺爺一把年紀了,可禁不起你這樣拖拉。」

  她氣呼呼的瞪著表情誇張的伊志深,「爺爺,我問您,府裡那些傳言是怎麼回事?」

  「什麼傳言?」

  「爺爺,您還跟我裝傻,為何對府裡的人亂說,說……我跟單大哥……您明知道我跟他沒半點關係,為何還要亂說?」

  「傻丫頭,這陣子爺爺發現單大少爺為人不錯,對你又有心,所以……」

  「爺爺,說實話!」她冷下臉。

  「唉,爺爺說的就是實話啊。爺爺向單二少爺確認過,他們單家最忌諱的就是跟皇家的人扯上關係,所以他大哥是絕對不會娶那個郡主的,既然這樣,這麼好的孫女婿人選,爺爺自然是不可能放過。最重要是爺爺看得出來,單大少爺對你的態度跟對其他人不同,不像你說的對你沒意思。」

  伊志深說了一大堆,結論就是他是把單墨尋當成未來的孫女婿看待。

  「爺爺,這只是您的猜測罷了,人家什麼都沒有說,單大哥或許只是因為我救了他弟弟的緣故,才對我比較好而已,您這樣胡思亂想,萬一被單大哥知道了不是很尷尬?」

  「就算他沒那個心思,至少你在他心裡是不一樣的,只要你加把勁,不就有機會真的讓他喜歡你?丫頭,爺爺看好你,去把爺爺中意的孫女婿拽在手心裡,一切就交給你,別讓爺爺失望。」伊志深說著,彷彿要把她賣掉似的將她推了出去。「好了,別讓墨尋等太久,也別急著回來,在外面多轉轉,你最近身子不好要多曬曬太陽,這樣身子才好得快。」

*             *             *

  馬車的車輪碾過青石街道發出轆轆響聲,何若薇有些垂頭喪氣的坐在車廂角落,車上只有她跟單墨尋,伊志深為了替孫女製造機會是不遺餘力,連男女之防都能暫拋一邊。

  「秋語,要去散心嗎?」

  「散心?不是要去買你弟弟的生辰禮物?」她回過頭看著他。

  「墨書的生辰禮物只要在生辰之前準備好就可以,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吧,到那裡你所有的不開心都會不翼而飛。」

  「你怎麼知道我不開心?」她臉上難道有寫「我在生氣嗎」?要不然他怎麼知道?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記高深莫測的微笑,「只要用心就能感受得到。」

  用心……她心頭突然撲通跳了下,覺得這兩個字有另一層很深的含意。

  「不要想太多也別給自己壓力,一切順其自然。」他屈指將她垂落臉頰的髮絲拂至耳後,看著她髮上簪著的蜻蜓玉簪子,心底瞬間柔軟成一片。

  這蜻蜓玉簪子果然適合她,與她活潑的氣質十分吻合,他在那批從海外運回來的珠寶配飾中看到這支做得唯妙唯肖的蜻蜓簪子時,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她,他不假思索的留下來,將它交給伊志深,讓他讓人不動聲色送進她的屋裡,與她的首飾放在一起。

  送出去後,幾次她來單府替墨書檢查恢復狀況,他都未看見她簪上這髮簪,今天突然見她簪上,讓他有不小的驚喜。

  他突然這麼說,讓何若薇不得不懷疑他已經知道那些傳言了,擰著眉頭有些不確定看著他。

  「單大哥,你要是在伊府聽到什麼傳言,你千萬別相信,那絕對不是我的本意,更不是我傳出去的。」雖然她對他很有好感,可卻不希望用輿論造成壓力來逼迫他。

  單墨尋輕笑,「我倒希望那些傳言是真的。」

  「你說什麼?」她一定是幻聽了!

  「我說我希望你們府裡的傳言變成真的!」他深邃的眼陣緊鎖著她瞪大了的眼眸,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我很樂意成為伊老爺子的孫女婿。」

  事實上他已經私下跟伊老爺子談過許多,包括如果將來生的兒子,有人願意繼承伊老爺子的衣缽,他同意讓那孩子冠上伊家的姓氏。

  何若薇一雙水潤的眸子裡染著驚愕,獃獃地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突然間被人告白,這讓她一瞬間幾乎無法反應。

  知道自己大概把她嚇到了,單墨尋斂下眼勾了勾嘴角,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這事你不用急著給我回覆,你只要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她靜靜的看著他,心情從震撼逐漸趨於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竊喜,心兒不禁開始怦怦亂跳。

  其實從黑茗山上回來之後,她就明白了自己不知道何時喜歡上了單大哥,才會在爺爺說他不好時感到生氣,可是,她沒想到原來他們是兩情相悅……

  強烈的喜悅讓她想點頭答應他,但伊秋語看見了她的神情,連忙大叫——「若薇,你不能答應他!」

  何若薇被嚇得把話吞回去,在心裡問:「為什麼?」

  「因為我對單大少爺只有兄長的感覺,所以你不能點頭。」伊秋語慌慌張張地提醒她。「你對他感覺只是兄長,那為何每次要去單府替單墨書複診,你都很開心,還不斷提醒我單墨書喜歡什麼,要我挑哪些東西作為生辰禮物,他一定會喜歡。」她狐疑地問著,隨即恍然大悟地驚呼,「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單墨書了吧?」

  伊秋語的臉蛋倏地乍紅,有些彆扭的別過臉,「那又如何,我雖然現在是一縷幽魂,可我也是有喜怒哀樂的,怎麼就准你喜歡單墨尋,就不准我喜歡單墨書啊!」

  「那你有想過你這個身體怎麼分配給兩兄弟嗎?」她輕輕地提醒伊秋語。

  這一問讓伊秋語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整個靈體捲成一團縮著,曝嚅道:「所以我才提醒你不可以答應單大少爺啊……」

  「這可真是個難題啊!」她在心裡嘆氣。

  「還有一事……若薇……不是我有什麼不好的心思……而是這一點很重要我必須說,在你魂魄不穩的情況還沒有獲得解決之前,你跟單大少爺的事情也最好暫緩……」伊秋語有些不安的瞅著她。

  經她這麼一提醒,又想起自己最近的狀況,何若薇原本陽光普照的心瞬間佈滿陰霾。

  「是啊,這可比愛上不同人更棘手……」要是她哪一天無法繼續留在這個時代,或是魂飛魄散,現在接受了單墨尋的感情,日後豈不是害了他。

  看她陷入沉思一臉惆悵的模樣,單墨尋的心沉了沉,最終還是說道:「秋語,是不是我造成你的困擾,你別把這事放在心上,就當我沒說。」

  她猛力搖頭,「不是,單大哥,我不是因為這事,我是剛好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知道她的沉默不是在拒絕他,單墨尋便安心不少。「你在煩惱什麼?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何若薇沉默了下,突然有衝動想告訴他關於自己的事,「單大哥,你相信這世上有讓未來的人來到這時代,或者是讓一個人的靈魂待在陌生人的身體裡這種神秘的力量嗎?」

  「我跑遍大江南北見過各種奇聞異事,自然是相信這世間有神秘的力量,不過你所說的這兩種事件我是沒有遇過,要我相信是有些困難……」他沉吟了會兒老實說道,緊接著銳眸盯著她問:「秋語,你怎麼突然問我這樣的問題?」

  「你知道的,我最近精神不太好,夜裡常常作夢,我夢見……算了,當我沒說好了。」

  「你夢見什麼了?你可以把影響你這麼嚴重的夢境告訴我,我會想辦法幫你脫離這場惡夢。」他深邃黑眸裡凝滿擔憂地鎖著她。

  「其實不是惡夢,而是一個非常神奇不可思議的夢,可是我一連好幾天都作同一個夢,這讓我感到有些不安。」

  他定定看著她,等著她敞開心防告訴他困擾她的夢境。

  何若薇想了下,決定藉由夢境之說向他透漏自己的來歷,以免自己日後有遺憾。「是這樣的,我夢到我到了千年之後,在那千年後的世界,到處是高聳入雲的大樓,人們乘坐的車子不用動物拉動,卻跑得很快,像我們花了十天時間才到達黑茗山,在那裡只要搭上車子,大約只要幾個時辰就能到達。還有一種叫做「飛機」的東西,它長得像鳥,裡面能坐幾百人,可以在天上飛,將人從這個國家載到另外一個國家,最長也只要兩天的時間而已。

  「另外,那邊的人聯絡別人用的是叫電話的機器,不像這裡是寫信,只要一通電話,即使你在千里之外,都可以馬上讓對方聽到你的聲音。打仗用的不是刀槍劍,而是飛彈、炸彈等等驪國沒有的武器,有時甚至不需要派出一兵一卒,便可以毀滅一個城鎮。

  「還有那邊的人很長壽,醫術跟驪國大不相同,還有很多這裡沒有的藥物,傷寒這一種我們會緊張的病,在他們那邊都是小病不足為懼……」

  「千年後的時代真有這麼神奇?」單墨尋一臉狐疑的看著她。

  她緊張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說:「我也很懷疑,可是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我在那裡生活過……」

  「你在那裡生活過?這不是你的夢嗎?」

  「其實我在那夢裡還看到一個叫何若薇的姑娘,她跟我一樣是個大夫,而我可以進到她的身體裡,擁有她所有的記憶跟本事,也是因為這樣,我才了解了那世界的很多事,在我們現在看起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竟有這麼不可思議的夢!」單墨尋驚訝無比。

  她用力點頭,「是的,就像我教給你的那些按摩復健方法,還有那些工具的製作方法,都是因此學來的……」

  單墨尋眼神由訝異轉為深思,聽完她所說的,雖然內心感到萬分震撼,也直覺得想質疑,認為這是她作的白日夢,可若真只是她的夢,她為何會那些從未見過,從未聽說的治療方式,就無法解釋!

  看他一臉嚴肅的沉默了,何若薇有些洩氣的垂下雙肩,「你不相信我說的?」

  看到她喪氣的模樣,他搖頭,「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未來的世界變化會這麼大。」

  「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只要知道我沒有騙你,我對你說的都是真的就好。」見他雖然心底還是有許多懷疑,可還是選擇相信她所說的,何若薇安心了不少。

  「我相信你,如果有機會我也真想看看你夢到的那個世界。」他打趣的說:「這麼說,你都是因為夢到那個世界,抑或是說你的神識去到那個世界,所以才會這麼累?」

  「是的,其實在我還是個憨兒時就偶爾會夢到,只是我不會表達,被你救下、恢復智力後夢到的次數就多了,最近更是幾乎天天夢到。」

  「你向其他人說過這事嗎?」單墨尋又蹙起眉。

  「沒有。」

  「除了我以外,不要再對其他人提起了,遇到不相信的人會認為你瘋了,或是腦子又有問題,這樣會影響你跟伊府的名聲。」

  「我知道,單大哥,謝謝你提醒我,這些事情其實我也不敢跟他人說,我也擔心被誤會,現在可以跟你說,不必再壓抑在心裡,我感覺好多了。」

  「以後有什麼無法對人說出的事情,都可以來找我。」他微笑看著她。「還有我方才的求親並不是玩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不用急著回覆我,但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

  他的眸光充滿柔情,看得她心兒怦怦跳的,臉蛋也悄悄染上一抹粉紅,勾起一抹羞澀又甜美的笑,點頭,「好……我會好好考慮,給你一個答案。」

  看著他迷人又充滿柔情的笑容,她真的想馬上答應與他成親,只是秋語的提醒言猶在耳,她假借夢境說出自己的來歷,其實也是為自己有一天可能會突然消失找一個理由,現在,她該先對他說這件事。

  「單大哥,我還有一件事想說……」

  看著她帶著不安的神色,單墨尋不禁懸起了心。

  「我無法阻止自己夢到那個世界,而最近夢得太頻繁了……這讓我很擔心……」他擰起劍眉,像是也想到了什麼,馬車內的氣氛驟地變得十分沉悶。

  「你擔心什麼?」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何若薇艱澀的將自己的擔憂說出,「我怕要是萬一有一天,我去到那世界回不來了……」

  他一把將她拉進懷中,將她緊緊圈在自己的胸膛與臂彎中,臉埋在她的頸窩,語氣堅定地承諾,「不會的,我會叫醒你,我一定會讓你醒來,不會讓你留在那個世界。」  

  「好,要是真有這麼一天,你一定要記得來喚醒我,我聽到你的呼喚一定會醒來的。」她感動的點點頭,「不過……要是萬一我真的回不來了,你也不要難過,你只要知道我在那裡會過得很好就好,還有不可以把我忘了。」

  這簡直就像在交代遺言似的。單墨尋不悅的擰起眉頭,表情嚴肅的凝視著她,「不會有這麼一天,我一定會叫醒你。」

  她用力點頭,努力說笑道:「好,我就當睡美人,等我的王子來吻醒我!」

*             *             *

  數日後——

  馬車緩緩駛出東城門後,便急速的奔馳起來,何若薇擰著眉頭看著車外飛逝的景緻,側過臉,看到神色有些凝重的單墨尋,她忍不住問:「單大哥,你要帶我去哪裡?還要我帶上醫藥箱,神神秘秘的。」

  單墨尋收斂自己紊亂的心緒,傾身以指輕勾起她的下顎,擰著眉頭不滿的看著她,「秋語,以我們兩人的關係,你一直喚我為單大哥不覺得生疏嗎?」

  那一天,兩人開誠佈公地談過後,何若薇雖然沒有明確的答應單墨尋的求親,但兩人的關係已經大不相同了。

  「會嗎?」

  他沉沉地點頭,「叫我名字!」

  「嗄?!」她臉蛋瞬間染上一片紅雲,「這……不太好吧……而且我會不習慣……」

  改喊他的名字……這……實在很為難啊,不是她不肯,而是秋語始終將單墨尋當成大哥一樣敬重,她要是改口像情人一樣喊著他的名字,秋語不跟她翻臉,在她耳邊念個沒完才有鬼。

  「沒什麼不好,多喊兩次就習慣了。」他捧著她的臉頰眼神直直的盯住她,大有她不改口不罷休之勢。「快點,我想聽你喊我的名字。」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這麼霸道?」

  「你是我認定的女人,不對你霸道對誰霸道,別人我可沒那心思。」

  看來她今天不改口是逃不過的,何若薇有些羞怯又有些侷促的咬了咬下唇,仰望他俊逸性感的臉龐,在他的眼光逼視下不得不開口輕喚,「墨尋。」

  「記住,以後只能喊我的名字,不許再喊我大哥了。」單墨尋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

  當下他很想吻她,旋即又覺得這樣太過於唐突與孟浪,會嚇到她,且他們今天有更重要人命關天的事情要做,不能影響她的心情,這才打消念頭。

  「好了,你該跟我說要帶我去哪裡了吧,墨尋。」還好秋語今天沒有跟著她一起出來,而是去陪單墨書,她才能這樣大方地喊他的名字。

  說真的她也很煩惱她跟秋語兩人現在的情況,誰都想恢復為獨立的個體,能自由地跟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可是她們的情況偏偏還不允許,好煩。

  這讓她不由得又想起當時明真大師所說的,不久便有機緣出現。

  這是在暗示不久後,她們將解開這僵局?

  只是……這結果,恐怕不是她消失,就是秋語消失,無論哪一種結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單墨尋伸指撫平她眉宇間的皺摺,「怎麼,難道我會把你賣了不成,瞧你眉頭擰成這樣。」

  她猛然回神,乾笑掩飾著自己方才的走神,「當然緊張啊,你一路上都不說去哪裡,還出了京城往郊外走去,我當然擔心。」

  他望著車窗外飛逝的鄉村景緻,「五皇子秘密離京在回京路上遭到埋伏,受了傷,雖然已經經過包紮,不過傷口卻無法止血,大夫懷疑兵器上有毒,卻查不出中毒跡象,所以我只能找你。」

  一聽,她大驚,「什麼時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城門開,五皇子的暗衛便找來,要我帶你過去。」

  「早上的事情,你現在才跟我說,都過了多久時間,你知不知道救人如救火!」現在都快要正午了。

  「我被跟蹤了,甩掉那些人費了一番工夫,因此耽擱了。」他無奈的解釋。

  「呃,是我誤會你了,抱歉。」她抿抿嘴道歉。

  「沒事,我那讓人咬牙切齒的師兄就拜託你了。」他磨磨牙,終究認真地拜託她。

  「放心吧,交給我。」

  約莫一個半時辰後,一間毫不起眼的土坯屋,看似殘破的大廳後方的一間密室裡。

  何若薇將軒轅溟身上各處傷口縫合後,灑上特製的藥粉進行包紮,將最後一根扎在止痛穴位上的金針抽起。

  「呼,終於把人從鬼門關前搶救回來了,你們可以放心了,現在只要每天按時換藥,換藥時要注意清潔。」她轉頭跟軒轅溟的手下交代。「按著我所開的藥方每日四回,一帖藥三杯水熬兩次八分滿,連續服用半個月,身上的餘毒就全解了,不過這半個月內都必須臥床休息。」

  單墨尋帶她來到這間破屋時,軒轅溟已因為中毒加上血流不止,整個人陷入昏迷,如果再慢個兩刻鐘到,恐怕就真的是神仙難救,他背後那道傷可是約有半隻手臂長,皮開肉綻。

  軒轅溟的貼身侍衛卻提出讓人為難的要求,「伊姑娘,能否讓主子明日能上朝?」

  「明天?!你可以直接幫他準備一口棺木,他現在這種狀況不用走到金鑾殿,就直接死在宮門前!」她生氣地朝侍衛怒吼。

  軒轅溟可不是只有背後那一道刀傷,大腿手臂到處都是傷,今天能醒來她都覺得很困難,明天還想要上朝!不想要命可以直接說,她就不用浪費精力將他從鬼門關救回來。

  「伊姑娘,不瞞你說,若是主子明日無法上朝,主子這些年來的心血就白費了,儲君之位要拱手讓人。」

  「沒了命,就算坐上那位置也沒用,況且那位置之上還有個至尊之位。」她低喝。

  「太子之位若沒坐上,也不必去競爭另一個位置了,若坐上至尊寶座的是旁人,第一個死的人將會是與主子有關的所有人,無論這關係是深是淺,都一樣難逃被滅門的命運。」侍衛厲聲的將最嚴重的後果告知她。

  這不擺明在威脅她,軒轅溟最後要是沒有坐上那至尊位置,不只是軒轅溟本人甚至連單家都會被株連!何若薇氣得咬牙。

  侍衛見她臉色變化,改為再次懇求,「伊姑娘,只要你讓主子明日看起來與平日無異,自己走進皇宮,讓所有朝臣都知道主子從未私自出京就好了。」

  不管她與單墨尋未來會如何,她都不希望看到看到他被牽連,他出什麼意外!

  思及此,何若薇臉色凝重,握緊雙拳,深吸口氣後道:「我知道了,我另外開張藥方,明日上朝前服下,可以讓他支撐到退朝,但這藥雖然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激發身體所有潛能,卻十分傷身,事後至少必須閉門調養一個月。」

  侍衛慎重地道:「伊姑娘放心,我等會照料好主子,多謝姑娘。」

  「不用謝我,就當我欠他的人情已經還清。」她眼光落在軒轅溟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龐上一瞬,便惱火地走出密室。

  當她一腳跨出密室,單墨尋馬上迎了上來,焦急詢問:「如何,軒轅溟現在如何?脫離險境沒有?」

  「有我出馬他能有什麼事,不過他卻執意再去送死!」她沒好氣的說著。

  懸到喉嚨的心才剛放下,又狠狠地提起,單墨尋眉頭瞬間緊擰,「再去送死?這是怎麼回事?」

  何若薇大略的將軒轅溟事前交代心腹轉達的要求說了,單墨尋的臉色瞬間陰沉。

  「胡來!」他怒喝一聲,隨即問她,「你沒答應吧?」

  「那侍衛跟我說,一旦死對頭坐上九五至尊之位,必定會把所有跟五皇子有關的人都殺了,即使只有一丁點關係,我能不答應嗎?」她橫了他一眼。

  單墨尋恍然大悟,她是為了他,才答應做出這種不顧病人身體、有違醫德的事情。他心生憐惜,將她摟進懷中,吻著她的額,低聲道:「秋語,謝謝你為我如此犧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4 10:08 PM 編輯

【第十一章】   與情敵互別苗頭

  之後,何若薇只見過軒轅溟一次,他是來拆傷口的縫線,而他的身體需要長期的調養,這樣的事他府裡的人就能照料了,何若薇就沒有多管。  

  而單墨書在服用過幾回由龍骨花為藥引的湯藥后不久,身體便復原得跟未中毒前差不多,只差在腳的肌肉因長年臥床而萎縮,沒有力氣可以支撐身體,還不能長時間走或跑,不過已經能站起來,甚至跨出幾步。

  因此何若薇讓單墨書替他做了拐杖,幫助他行動。

  也因此他們三人決定趁著入冬之前,找個風景秀麗的地方遊玩,以彌補上回被君灼華破壞的遺憾。

  地點是單墨尋決定的,何若薇事前並不知道,一下馬車,看到四周風光,頓時呆住了。她驚艷看著眼前的湖光山色,清澈碧綠湖面倒映著山巒上的楓紅橙黃,幾艘精美氣派畫舫航行其上。

  「天啊,好美啊,怎麼會有這種地方?」她摀著唇不可思議的驚呼。「這裡美得簡直就像是話本裡的仙境!」

  「這裡屬於皇家園林一部分,一般百姓不能進入。」單墨尋扶著單墨書小心的下馬車。「方才進來時你沒注意到入口處有士兵把守嗎?」

  「什麼,皇家園林,那我們怎麼能夠進來?」

  「單家雖然不喜歡與皇家有過多接觸牽扯,不過還是有少數往來的,像寶慶親王跟我爹就是認識多年的老友,王爺得知墨書的身體已經好轉,大夫又交代要墨書多出來散散心,有利於身體早日恢復健康,於是便給了我令牌,讓我帶他上這裡走走。」他大概解釋道。

  「原來如此,看來我今天是沾了二少爺的光,不過我們可以在這湖邊燒烤嗎?」這皇家園林一定有很多規範,她可不想因為燒烤而被押入大牢。

  「湖邊有一處可以燒烤的地方,那一處是來這座園林遊玩的皇親貴族們,用來烤肉的地方。」單墨尋指著一處有著兩根大木頭和篝火熄滅後留下的木炭灰的地點。

  「瞧你對這裡好像十分熟悉啊。」

  「受邀來過幾次,每年的春秋兩季,這裡總是會吸引著不少王公貴族前來賞景,雖然夏冬兩季也別有一番壯閫美景,不過還是沒有春夏兩季來得迷人。」

  「原來如此。」她提著一個食盒跟在單墨尋身邊,還不忘提醒一旁的單墨書,「墨書你可得注意腳下石頭,慢慢走別心急。」

  「放心吧,伊姑娘,我會注意,我可是好不容易恢復健康,可不想再回去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大半年的。」單墨書仔細的看著腳下的草皮。

  由單墨尋領路,何若薇等人包括下人們都跟隨在後,一邊賞景一邊往湖邊走去。

  「那湖裡的魚可以釣吧?要是可以釣,我們就釣幾尾魚上來烤!」何若薇不時看到水鳥滑過湖面叼起一尾銀魚,或是一道銀色的閃光躍出水面激起水花,真是讓人嘴饞啊。

  「沒問題,銀鏡湖底的魚很多,只要拔根青草垂到水裡就能釣到魚。」單墨尋說道。

  「那好,那好。」一聽到這麼簡單就能釣到魚,何若薇樂得猛點頭,看湖裡那些魚這麼有勁,這魚肉肯定結實好吃,她好久沒有吃到現撈新鮮的魚了,今天一定要大開吃戒。「原來這座湖叫銀鏡湖啊。」

  「是的,這裡原本是一片荒蕪之地,相傳有位仙子經過這裡時,不慎將自己最喜愛的鏡子掉落在這片荒蕪之地上,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被銀鏡砸出一個洞,不久之後便有源源不絕的泉水湧出,久而久之成了就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也因此這裡就被命名為銀鏡湖。」單墨尋稍微述說了下這美麗的傳說。

  「還有,聽說這位仙子長得很漂亮,所以還有一個傳說就是,只要女子能喝上一口銀鏡湖湖心的水,就會變得跟仙子一樣美麗漂亮,因此皇家的那些公主郡主們,最喜歡的娛樂就搭著畫舫到湖心掏一口湖水喝,保持自己的美貌。」單墨尋也將自己知道的告知她。

  她感覺有趣地笑看他們兩兄弟,「你們相信這傳說?」

  「凡是美麗的事物或是風景,都會被賦予美麗的神話,否則如何吸引人?」單墨尋笑著回答她,意思就是他不相信,不過是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

  「說的也是,要是少了那些神話,那些地方可能就沒有那麼吸引人了。」何若薇笑著點頭。

  說著說著他們三人已經來到湖邊,單墨尋將火生起後,便拔了根蘆葦草,放進湖水中,不一會兒就就釣上一隻魚,這讓在旁邊忙著準備烤肉的何若薇跟單墨書也心癢難耐的把手中的事丟給了下人,各自拔了幾根蘆葦草,坐到湖邊享受釣魚之樂,沒多久他們三人就釣了好幾條魚。

  「這麼多尾魚你們打算怎麼吃?」何若薇雙眼閃亮的看著幾下工夫就已經處理好的魚。

  沒想到墨尋不只處理獵物的手法俐落,連處理魚的速度也是讓人嘆為觀止,一眨眼工夫這幾尾魚已經完全處理好,等著她料理。

  「除了簡單的烤魚,你還有什麼其他的好方法嗎?」算得上是吃貨的單墨書興奮的問道,他可是從哥哥那裡聽說她燒烤的手藝非常了得。

  「當然有,交給我吧,這些鮮魚只要用了我特製的調味粉,保證更加美味一百倍。」

  「你吹牛的吧。」單墨書不相信的睞她一眼。

  「哼,等等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吹牛。」何若薇臉上滿是得意。

  「秋語,說到調味料,有件事情我差點忘了跟你說。」單墨書突然想起一事。

  「什麼事情?」另外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我們合作的調味粉買賣,因為其中幾樣材料較不易取得,所以無法大量製作,只能在京城幾家特定的鋪子販售,前天寶慶親王嚐過後大為讚賞,打算跟我們合作,由他提供原料擴大生產,你認為如何?」

  「當然好啊,寶慶親王能加入是再好不過了,他可是座大靠山。」她眼睛一亮,興奮的點頭,不過她又想到一件事,憂慮的問:「但是,你們家不是不跟皇家做生意嗎?」

  「這調味粉的工坊是以我私人的名義與你合作開設的,成品再賣給單家商隊,因此沒有這問題,可以放心。」

  「只要你沒問題,我也沒有問題。」

  「那就這麼說定了。」

  「哥、伊姑娘,今天是出來踏青遊玩的,你們突然談起生意,豈不是破壞氣氛。」單墨書抱怨。「我們可以快點準備烤魚了嗎?」

  「你是有多餓啊?」何若薇打趣道。

  「很餓,大廚,你快把你今天中午的菜單開出來,看看你要做什麼讓本少爺驚艷的魚料理!」

  她眼珠子轉了轉,有了想法,「我看我們來做一道香辣烤魚吧。」

  「香辣烤魚!」兩兄弟異口同聲低呼,也同樣用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這道香辣烤魚可好吃了,你們兩個相信我的手藝。」

  她的香辣烤魚在現代是用鋁箔紙包著,放進烤箱或是爐子上烤,不過這裡哪裡有烤箱,只能想別的方法……何若薇沉吟了一會兒后說:「單大哥,麻煩你去摘幾片芭蕉葉回來,愈大愈好,我去湖邊用點泥水回來,墨書你在這邊看著這些烤肉,千萬別讓它們焦了。」

  她交代完後,帶著綵衣拿著一個水桶往湖邊走去。

  她從湖邊回來時,單墨尋已經回來了,她將一尾魚放在芭蕉葉上,上面塗滿調味粉,還有一些本來要用來烤的蔬菜,用葉子將魚裹好,用草繩綁緊後,糊上泥巴水放到火上烤,接著又讓單墨尋去砍兩節大竹筒回來煮魚湯。

  食物的香氣飄散在銀鏡湖邊,本身就很愛吃烤肉的何若薇,把韓式八色烤肉也模仿出來,單墨尋兄弟倆吃得嘴巴停不下來。

  單墨尋又拿了片爽脆的青菜,放上紫蘇葉,夾一塊烤肉,抹上辣醬,又夾了一點備在一旁的各色泡菜,一起塞進嘴裡大口的咬著。

  青菜的清爽和著抹上辣醬的烤肉,兩種不同的口感在嘴裡交織出一種奇妙的好滋味,不像一般吃的烤肉乾柴。

  「伊姑娘,難怪我哥一直跟我誇你的手藝,沒吃過會遺憾一輩子,真的是如此,吃了你烤出來的這些肉,以後其他人烤的我都吃不下了。」單墨書一邊講又一邊替自己弄了個烤肉蔬菜卷。「當時你說要帶這麼一個大鐵盤來,我還覺得奇怪,沒想到它有如此的妙用。」  

  「你可別吃太多,一會兒還有烤魚,這烤魚也好吃,你得留一點肚子吃。」她也給自己夾了塊烤肉,因為溫度太燙,要吃進嘴裡之前還噘著小嘴吹了兩下。

  單墨尋從這個角度看去,正好瞧見她嫣紅水嫩的小嘴一噘一噘的極為誘人,這讓他的眸色不由得沉了幾分。

  他竟然有些羨慕她口中那片肉,可以與她做如此親密的接觸,品嚐她甜美的滋味……

  三人邊吃邊說話,一會兒後,何若薇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便讓人把魚從火堆弄出來,把泥殼和葉子剝開,烤得香噴噴的魚就展現在眾人眼前。

  她替每個人分了一些,大家開始享用,單墨書一吃眼睛就亮了。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沒想到烤魚還有這種變化,這辣味真是夠勁,這道菜府裡的廚子也能做,不必到荒郊野外才成吧!」單墨書意猶未盡的吞了下口水問道,那麻辣的滋味實在太夠勁了,讓他是欲罷不能。

  「當然可以,不過你今天吃太多燒烤了,想吃隔兩天再讓你府裡的廚子給你做吧,知道做法後就很容易的。」何若薇提醒他。

  「還得過幾天?」單墨書有點失望的蹙起眉頭。

  「凡是過與不及都不好,你現在身體才剛恢復,吃食方面必須忌口。」單墨尋威嚴地提醒他。

  「我知道,躺了兩年後,我對現在這健康的身體很是珍惜,不會隨便糟蹋,你放心吧,哥。」這兩年最緊張擔心他的人,莫過於大哥,也許是上天聽到大哥的祈求,才會讓大哥意外救了伊姑娘,也同時救了他一命,說伊姑娘是上天派來的一點也不為過。

  「墨尋你別緊張,二少爺的身體已經可以不必忌口,不過燒烤容易上火,才說要讓二少爺過幾天再吃,二少爺喜歡吃魚倒是可以多喝魚湯,對身體好……」她一邊吃著烤魚一邊說著,一雙水陣無意中朝湖中一艘畫舫瞄去,忽然感覺奇怪。

  她怎麼覺得那艘畫舫好像是朝他們的方向筆直駛來?

  何若薇不禁仔細打量那艘畫舫,在瞄到船頭上的一個人時,她愣了下,即刻睜大眼,嘴角不由得抖了抖。

  「秋語,怎麼了?被魚刺噎到了?」見她臉色劇變,單墨尋連忙緊張問道。

  她嘆了聲,哀怨的說:「不是……是我們又遇到了某位郡主……」他們怎麼跟她這麼有緣啊!

  單墨尋兄弟倆聞言朝那艘畫舫望去,嘴角也是猛地一抽。

  「看那距離我們恐怕還是會跟她碰上。」單墨尋提醒兩人道:「記住我們是平民百姓,不是王公貴族,一會兒不管她說什麼都盡量忍耐。」

  平日裡君灼華就十分刁鑽蠻橫無理,現在踩在皇家的土地上,她身旁又有一堆皇室子弟,肯定更肆無忌憚,也只能提醒弟弟和秋語謹慎小心。

  「我們知道了。」

  「我看也我們也吃得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準備回去。」單墨尋開始動手收拾。

  何若薇和單墨書很清楚單墨尋的用意,就是不想跟君灼華有太多牽扯,何若薇過去幫忙,下人們自然也都開始忙碌。

  他們收拾好要走人,君灼華難道還能強留不成?

  「好巧啊墨尋,沒想會在這邊遇到你們,伊姑娘你也在啊!」君灼華自畫舫上下來,臉上揚著笑,率先過來與他們打招呼。

  「草民(民女)見過郡主。」三人異口同聲向君灼華見禮問安,下人也是相同。

  「墨尋,本郡主不是說過,無須如此多禮。」她怕他為黑茗山上的事生氣,安份了一陣子,過了這麼久才再見面,他的火氣應該也消了吧?

  君灼華急切向前要扶起單墨尋,可她的手才靠近他,他就嫌惡的閃開。

  「郡主,禮不可廢。」

  身體一僵,看著空蕩蕩的手心,君灼華頓時感到羞辱,她沒有想到從黑茗山上下來都過了這麼久,他仍不能原諒她,看她的眼神依舊冰冷。

  君灼華心陣陣抽疼,看著他沒有任何情緒的冰冷眼神,眼底的期盼熱切漸漸淡了下去,心頭怒火卻燃燒得愈熾。

  他給她的眸光為何總是如此冷厲無情,可當他看向伊秋語時,眼神卻柔得幾乎都快滴出水,叫她又嫉妒又憤怒。

  她緊咬著牙看向他身旁的何若薇,眸光狠戾,袖下緊握的拳頭,暴著青筋,憤憤顫抖著。

  都是這女人!如果沒有她,墨尋就不會知道她當年所做的事,就不會如此恨她,就不會看她像是看仇人,這一切都是這女人造成的,要是沒有她該多好……

  就在她要衝上前發難時,另一艘畫舫停靠到岸邊,船裡傳出的聲音將她理智拉回,想到母妃給她的建議和提醒。

  想要讓單墨尋對她改觀,就必須從伊秋語這賤女人身上下手,要對這女人好,如此,單墨尋才會覺得她其實是賢良大度的,哪怕單墨尋要納這女人為妾,她也不必計較,妾不過是個玩意,屆時,看她怎麼弄死她!

  想到這裡,君灼華斂下所有高竄的心火,收拾好心底的怨慰憤怒,揚起一抹絕艷的笑,決定先關切單墨書,再慢慢將目標轉移到伊秋語身上,以免一次改變太大,讓單墨尋起疑。她故作親切的接近單墨書,「單二少爺,看來你已經完全恢復了,這樣也不枉你大哥爬到那麼高的峭壁上幫你採草藥,你可得好好感激你大哥,沒有他,你今天就站不起來了。」

  「我能恢復行走,最該感激的除了我大哥外還有一個人,就是伊姑娘,如果沒有她,就算有靈丹妙藥我也站不起來。」對於眼前對他下毒的女人,他可沒有太多好臉色。

  「說的也是,我們可得好好謝她,幸好伊姑娘命大,跟九命怪貓一樣,沒有遭遇不幸,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麼謝她了。」君灼華說著感謝的話,眼神卻輕蔑的掃她一眼。

  何若薇沒錯過這一眼,「我也很慶幸自己像九命怪貓一樣命大,遇到危難,總有貴人相助,不會輕易死去。」

  她自然知道君灼華在暗諷她什麼,君灼華對她做過調查,定是知道單墨尋之前曾經救過她一回。連著兩回她都是從懸崖峭壁上墜落,連著兩次皆命大活下,這也難怪君灼華用九命怪貓來形容她。

  「九命怪貓?我看是狐狸精還差不多!」君灼華身後傳來一句怪腔怪調的眨損。

  一名年約十五歲的姑娘從君灼華身後走來,她穿著一身淡紫色錦緞衣裙,配戴的首飾價值不凡,整個人打扮得華貴至極,旁邊還跟著幾名像是世家子弟的華衣公子。

  知道對方不是尋常人,何若薇當作沒聽到那名姑娘諷刺的話,不想硬碰硬。

  誰知,那名女子見何若薇沒有向她行禮,其他人也沒介紹她,覺得自己被侮辱了,便對著何若薇發火。

  「大膽賤民,見到本郡主竟然沒有下跪問安!」

  單墨尋將何若薇拉至身後,「茯鈴郡主,伊姑娘長年待在內宅,因此並不認識茯鈴郡主,還請郡主莫要為難她。」

  「本郡主為難她?這皇家園林可不是一個賤民可以擅闖的,就算被打死都是罪有應得,我沒有讓人馬上將她拖下去打死,不過要她向我問安,還委屈她了?」茯鈴郡主眼尾往上一挑,給何若薇一個充滿敵意的挑釁目光。

  「茯鈴郡主您誤會了,草民幾人並不是私自擅闖這片皇家園林,而是受寶慶親王之邀前來的。」單墨尋拿出寶慶親王給的令牌,神情冷冽的看著茯鈴郡主等人。「還有伊姑娘是良民,她的醫術甚至獲得寶慶親王讚賞,大力推薦她進入太醫院,相信寶慶親王不會樂意聽見他的客人被折辱。」

  茯鈴郡主等人一聽到這段話臉色大變,君灼華更是又氣又惱,沒料到何若薇能攀上這麼一棵大樹。

  寶慶親王是當今皇帝的同母胞弟,他為人正直有義氣,剛正不阿,手中擁有先皇賜的尚方寶劍,專斬庸君昏官、不仁不義之人。

  皇室成員只要行為上有偏差,被寶慶親王得知,不管地點在哪,他都會直接怒聲斥責,因此大家看到他都是繞道走,即使君灼華深受太后疼愛,也要忌憚這個舅舅,看到他像是老鼠看到貓一樣。  

  茯鈴郡主整張臉漲成赤紅色,她因為從君灼華那裡知道伊秋語的事,才開口閉口都在辱罵她,要是讓寶慶親王知道這件事,她的下場簡直不敢想像……

  「哥,我看趕緊將令牌還給王爺吧,以後王爺再邀請我們到皇家園林,或者任何與皇家有關的地方,千萬都不要答應,免得隨隨便便就被眨為賤民,一不小心被人拖出去斬了,或者又被人莫名其妙的下毒,那就太慘了。」單墨書一臉憂心,卻句句嘲諷。

  單墨尋冷睞了那幾個表情像是吃了屎的皇家子弟,點頭,讓下人們拿起收拾好的物品,吩咐道:「走吧,先到寶慶親王府一趟。」

  眾人一聽到他們要先去找寶慶親王,心下驚慌不已,你看我、我看你的互使眼色,要對方趕緊想辦法安撫他們三人。

  一旁的君灼華知道自己的好姊妹茯鈴郡主是要為她出氣,才會當眾污辱何若薇,因而惹禍上身,她不出面只會讓對方心寒,便趕緊攔到三人面前。

  「這都是誤會一場,我們不知道你們是舅舅邀請來的,偏偏這座園林是不許平民進來的,才會發生這些誤會,希望你們不要計較。」她說著,轉向何若薇笑道:「伊姑娘是第一次來這裡玩的吧,不如跟我們一起去乘畫舫吧,現在時辰正好,我們可以去取湖心的水來喝,這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喝到的。」

  這個提議並沒有引起何若薇三人的太大興趣,單墨尋開口就要推辭,但君灼華已經注意到他們的反應不如想像,便趕緊說出另一個屬於這銀鏡湖的秘密。

  「你們一定不知道吧,這銀鏡湖還有一個只有皇家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就是每年的這一天午時,湖心的水可以治百病,只要用這時間的湖水熬藥,皆可藥到病除,相信墨書是很需要的。」

  「午時水!」今天從出門開始,就一直在單墨書身邊打轉,也沒多跟何若薇說話的伊秋語突然驚呼。

  「怎麼,你有興趣?」何若薇在心裡問道。

  「我在那位異域巫醫那裡曾聽說過,說有一個湖的午時水可以治百病,會不會就是銀鏡湖的啊?」

  「這也不一定,像我以前住的世界也有這一種傳說,端午節的午時水可以拿來治病、凈身、凈宅、除瘴癘、增強運勢等等。」她回應。

  「若薇,不管有沒有效果,咱們提一桶回去吧,有效是最好的,醫館裡有很多病患可能需要。」伊秋語雙眼閃亮亮地直盯著她。

  她思索了下才同意了,「嗯……好,前世我沒有取用過午時水,所以也不清楚它的功效如何,不過試一試也無妨,拿回去看看用這湖水所熬出來的湯藥是否真有那麼厲害。」

  何若薇朝單墨尋看了眼微點下顎,單墨尋有點詫異她竟會答應,但旋即一想就明白了。

  秋語的想法應該是跟他一樣,不管這傳說的可信度有多少,不過只要對墨書的身體有益的事,他們都願意嘗試,即便他現在身體已經康復。

  單墨尋沉吟片刻問道:「時間不是快到了,這時上畫舫時間來得及嗎?」

  茯苓郡主等人聽他這麼一說暗暗重重吁了口大氣,還好,有一個破病秧子單墨書為幌子,否則今天這事就真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他們一個個扯著虛偽的假笑,不約而同地說道:「來得及,來得及,肯定來得及,我們趕緊上畫舫吧。」

  上了船後,何若薇撐著一邊粉腮,倚靠在船舷,望著湖面,滿足的勾起嘴角。

  在欣賞眼前這明媚風光的同時,清雅悠揚的琴聲不時自船艙裡傳出,繚繞在湖面之上,為這份美景更添一分詩情畫意,讓她想不沉醉於這山水之中都難。

  本以為只能在岸邊烤肉,沒想到因為某些欺善怕惡的人,讓她有機會搭上畫舫欣賞這湖上風光,看在這絕佳的美景份上,她就不跟那些嘴臭的人計較了。

  「秋語,你在開心什麼?瞧你笑得嘴都咧到耳後了。」

  單墨尋清朗的嗓音自身旁不遠處傳來,她一轉頭便見他已經走到自己身邊。

  「當然是為搭船游湖,欣賞不同景緻而開心。」

  「我以為你又饞了,妄想著銀鏡湖裡的銀魚。」

  他一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便見到她目不轉睛直盯著湖面,還以為是在看湖裡的魚。

  他今天才知道這小妮子不僅愛餵魚更愛吃魚,瞧她吃到第一口魚肉時,一臉滿足的瞇細了眼,像是別彎的明月,嘴角也上揚著,可愛無比,讓他心想著日後要為她尋來更多鮮魚。

  「怎麼可能,我才剛吃飽,哪有那麼快饞的,不過要是能夠帶幾條銀魚回去,那就更美好了。」

  「你想得太美好了。」他含蓄的潑了她一桶冷水。

  「既然沒有魚,那我只能好好欣賞眼前這片美景,說不定我這一生只能來這裡一次,自然要一次看個夠。」

  「你心真寬。」單墨尋想到船上的某些人,就沒辦法放鬆下來。

  她知道他暗指的是什麼,揚起一抹美麗迷人的笑靨,「當然要寬,要把所有不好的心情拋開、無視某些讓我不開心的人,不然不是白白浪費這片美景。」她忽然又扮了個鬼臉。「我才不會因為一些我不欣賞的人而壞了自己的興致、犧牲自己欣賞這麼美的風景的權利。」

  他認同的點頭,伸手擰了擰她粉嫩的臉頰,朗笑一聲。「你說的沒錯,不該為任何人任何事,破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單墨尋接著讓人拿來了魚食,與何若薇兩人靠著船舷,一邊拋灑著魚食,一邊說笑,欣賞這片美景。

  「對了,墨書呢?」她停下撒魚食的動作,側過臉看著他。

  「他感到有些累,我讓他到床艙裡休息。」

  「對了,墨尋,我剛剛看你對於君灼華說的午時水的秘密不太驚訝,你聽過這傳聞啊?」這一點她有些疑惑。

  單墨尋瞇起深邃眼眸遙望著還有一段距離的湖心,沉思片刻,道:「這傳說其實以前就有了,約莫七十年前,這片山林還不是皇家園林,據老一輩的說,每年今天這時候,整個銀鏡湖上滿滿的都是大小船隻,全都是要到湖心取水的百姓。

  「可突然有一年,當時的武德皇帝下了一道聖旨,將這裡劃成皇家圔林,不許百姓再到銀鏡湖湖心取水,違者格殺勿論,不論百姓怎麼抗議都沒有用,且不准再說午時水的傳聞,妖言惑眾,久了,民間也就沒有這傳聞,只剩一些老人還記得。」

  「這麼說是武德皇帝本人有得到好處嘍,否則怎麼會突然下了這道聖旨?」

  單墨尋眼眸遙望著蔚藍天空,「我在一本遊記中看過一段紀錄,裡頭說有一年皇帝病重,眼看就要仙逝,朝政不穩,他當時在京城,京城風聲鶴唳,只是不知怎麼的,皇帝突然就好了起來。這一段文字,作者雖然沒寫出年號,可如果我沒記錯那位作者的生平,和武德皇帝是相同的。」

  「嗯,那就有可能是武德皇帝喝了這裡的湖心水好的。」她點了點頭,忽然露出一記賊笑,「一會兒記得多裝點,我們三人不是也帶了水囊出來嗎,記得全裝滿。」

  「你還真相信這傳說!」

  「反正也沒壞處。」她摀著唇小聲說著,「其實我是打算除了墨書的分份外,多拿的那些湖心水就拿回去熬藥給病人喝,有些窮苦的病人付不出醫藥費,當了全部家當也只能抓上一兩帖藥,要是這湖心水有這功效,讓他們加進去熬藥,也算是好事啊。」

  「嗯,你放心,一會兒我會幫你多取些湖心水。」

  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甚至還不避諱旁人,相互咬著耳朵說著悄悄話,讓從船艙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的君灼華凌厲眼眸中倏地燃燒起一團怒火,手中繡帕幾乎要被她撕破。

  尾隨她上來的茯鈴郡主看到,鄙夷的冷哼了聲,「灼華姊姊,你又何必為一個連看你一眼都不願意的男人生氣,你可是天之驕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何必吊死在單墨尋那棵歪脖子樹上!」

  君灼華憤恨的磨著牙,自齒縫間擠出話。「你不懂,自從我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對自己說自己要嫁的人就是他,要不是有那賤蹄子從中阻攔破壞,單墨尋遲早會答應我的!」

         「那你乾脆讓姨父出面或是請皇上下旨賜婚啊!」

  「別說他們兩人,一說到他們我就惱火,我父王不答應就算了,連舅舅也不同意,說身分配不上!」君灼華用力扯著帕子,咬牙切齒地說著。

  「難道你看著他們親親熱熱,你不心痛?」

  「誰說我不心痛,多年的期盼破碎的痛楚,是任何人都無法體會的!」君灼華幾乎要尖叫起來。

  「既然如此,直接要了那賤蹄子的命不就得了,你身為郡主,要一條人命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我真搞不懂你還留著她那條賤命做什麼。」她這表姊的刁蠻名聲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表姊以前怎麼對付單墨尋的議親對象,還有那些愛慕他的女子,她也是知道的。

  「你當我沒要過她的命?那賤人命大得很,摔下深不見底的山谷只是傷了腿、受了內傷,反倒因此讓單墨尋更恨我!」一想到那件事,君灼華是氣得肺都疼了。

  「摔不死,總淹得死吧?」茯鈴郡主嘴角扯著一抹陰沉冷笑。

  她這麼一提點,君灼華恍然大悟,「是啊……」要是伊秋語直接被淹死,她就不用聽母妃的意見,委屈自己巴結伊秋語這個賤人。

  茯鈴郡主朝單墨尋他們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表姊,這可是老天給你的好機會,可別白白錯過了。」

  君灼華也回給她一抹冷笑,兩人轉身回到船艙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5 08:26 AM 編輯

【第十二章 】  穿越還買一送一

  畫舫愈接近湖心速度愈慢,這讓何若薇感到有些奇怪。

  「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這畫舫像是要停下來了?」

  單墨尋朝船尾的方向望去,將手中剩餘的魚食全撒入湖中。「沒錯,槳都收上來了。」對於這一點他也感到奇怪,還沒靠近湖心怎麼畫舫就停了?

  「單大少爺,請你們準備一下,帶好接湖心水的容器,接下來要改搭小扁舟前往湖心。」一名侍衛向前同他們提醒道。

  「改搭小扁舟?」單墨尋蹙起雙眉,眼眸微斂凌厲地看著這名侍衛。

  「是的,這是規定,畫舫到這裡就不能前進,必須改搭小扁舟前往。」

  「何時有這規定,我為何從未聽說過?」單墨尋眸光森冷的盯著對方。他是單氏商隊未來的掌蛇人,因此對於朝廷後宮的任何動靜都十分注意,這種規定他可是從未聽過。

  「皇上今早才下皇令的,是為了避免驚擾到住在湖心的神明。」這名侍衛被他這麼一質問,低下頭語氣有些心虛的回答他的問題。

  「還有皇上為了避免浪費了這湖心水,規定今年開始,需要湖心水治病的人必須親自前往取水,不可讓他人代勞,才能表示誠心。」

  「原來是這樣,我們即刻就準備好。」單墨尋心下冷嗤了聲,銀鏡湖何時住了神仙?

  何若薇對他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冷戾,感到有些困惑,「怎麼了?」

  「你不是聽到了我問方才那位侍衛何時有這規定,據我的了解,往年取湖心水的畫舫都是直接劃到湖心,再放小扁舟下去取水的,今天突然改了規定,我才感到疑惑。」

  「皇上突然心血來潮改變一下以往規定,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啊,而且你覺得那位侍衛他膽子有那麼大,敢假傳旨意?別說那名侍衛更不敢,那幾個皇家子弟也不敢,假傳旨意可是殺頭大罪!」

  「你這麼說也沒錯,希望是我多心了。」他想了下覺得也是,這園林是皇家的,皇帝臨時改變主意還需要昭告天下嗎?

  「是你太多心了,好了,我們趕快準備吧。」

  何若薇雖然嘴上這麼勸著單墨尋,但其實她心裡也是總感覺不太對。

  不久前,她無意間瞥見君灼華怒視她的眼神裡像是染著一抹算計,讓她覺得有鬼,不管君灼華是否藉此對她耍陰謀詭計,她都有必要做點防護設施才是。

  為免過重,一艘小扁舟加上船夫只能載兩個人,一番分配後,單墨尋跟單墨書共乘一艘,而她則是跟一個丫鬟一起前往湖心取泉水。

  愈接近湖心愈看得清楚湖面上不斷地滾滾冒出,湧向四面八方流散的泉水,她心裡驚詫了下,這銀鏡湖深不見底,這泉水竟能湧到湖面上來!

  看著不斷冒出來的泉水,而且湧出的泉水向外擴散的漣漪愈來愈大、愈來愈急促,何若薇心底不由自主的警戒起來,這湧泉該不會像噴泉一樣噴發吧?

  「墨尋,這湧泉水勢感覺愈來愈大,你注意點。」她對著另一艘船上的單墨尋喊道。

  她這麼一提醒,單墨尋也感到不太對勁,「這水流有些不太一樣,愈來愈急促,攪亂了水流。」

  瞧他們三人一臉謹慎,坐在另外一艘船上的君灼華掩唇呵呵笑著,「你們太緊張了,每年今天一到午時湖心就會出現這現象,之後會湧出半刻鐘的紅色泉水,那紅色泉水就是擁有療效的午時水。」

  一旁幾個皇室子弟還有跟君灼華同船的茯鈴郡主,不約而同朝他們露出一記輕蔑笑容,隱約間還能聽到他們嘲諷他們土包子,單墨尋三人卻不以為意,互看了一眼,向彼此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提高警覺,畢竟湖心距離湖岸有一大段距離,要是萬一翻船就麻煩了。

  單墨尋感覺愈靠近湖心,水流愈湍急。「墨書,你先將氣囊綁在身上,預防萬一。」他將放在身後剛吹好的兩個小皮囊拿出一個給弟弟。

  這皮囊是何若薇在畫舫的角落見到的,便讓單墨尋一上扁舟便吹氣,這皮囊只要充氣便能漂在水面上,河岸人家常使用充好氣連結起來的皮囊渡河或是載運物品。

  知道大哥長年在外,對各種情況比較有經驗,單墨書也不耽擱,即刻將氣囊綁在身上,單墨尋和何若薇也分別綁上氣囊,他們三人這種舉動又被其他人狠狠的嘲笑一番,笑他們怕死、膽小等等。

  何若薇也不打算為自己辯白,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一開始也問過他們需不需要,他們不領情那就算了。

  這單墨尋才剛將氣囊綁好,驀地,湖心突然發出「砰」一聲,一條巨大水柱由下往上劇烈噴出數丈。

  「啊!」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噴出的巨大水柱所灑下來的水淋成落湯雞,在眾人忙著抹去臉上水漬時,水面上突然出現一個巨大黑色漩渦,一瞬間便把所有扁舟全卷了進去。

  扁舟上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被卷進黑暗漩渦之中,甚至連停得離湖心很遠的畫舫也禁不住漩渦的力道,傾覆在湖面上。

  「救命啊!」

  「來人!快來救我——」

  驚恐的尖叫聲很快被一波又一波席捲而來的波浪淹沒。

  在扁舟翻覆的第一時間單墨尋便拉住單墨書,兩人雖一起被卷進黑暗漩渦之中,但因為他們身上皆綁著氣囊,很快便浮出水面。

  他大喘了口氣,急促詢問單墨書,「墨書,你要不要緊?」同時不忘張望著尋找何若薇的身影。

  單墨書難受的吐了口水,抹去眼睛上的水珠,「我沒事,哥,快點找伊姑娘,她的扁舟也翻了。」

  「我明白……」他拖著單墨書划著水不停張望,好不容易在翻覆的船隻之間看到一個身影浮出水面。「在那裡!」

  一浮出水面,何若薇整個人趴在皮囊上,用力喘口氣,剛拂去垂落臉龐的濕髮,忽然聽見單墨尋焦急的喊聲。

  「秋語、秋語,你要不要緊?」

  「我不要緊,我會泅水,不要擔心我,你照顧好墨書,不要過來,快帶墨書離開這裡回到岸上,這水流太詭異了。」她朝單墨尋吼道,同時往不斷在水中撲騰的丫鬟游去,打算去救她。

  這時,其他會游水的船夫侍衛等人也都浮上水面,但還是有些人不見了,或是在水中掙扎,隨時會沉下去。

  見狀,單墨尋把幾艘只是被打翻,但沒有毀壞的扁舟翻了過來,將單墨書推上其中一艘,同時又撈過一把槳。

  「墨書,這裡水流太詭異,哥去救人你自己先划到岸邊。」

  「哥,別擔心我。」單墨書給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自己雖也想去救人,但這三腳貓的泅水功夫,還是別跟去添亂了。 

  「你小心點,身上的皮囊沒上岸千萬不能解開。」單墨尋用力將他的扁舟推離這水流紊亂的區域,見他已經平安回到平靜的地方後,便往回遊幫忙救人。

  在會游水的人通力合作之下,不少人被救了起來,這些在陸地上十分張狂的皇家子弟,變得跟落水狗一樣狼狽,虛軟無力的靠在木板上或是翻覆的扁舟上。

  單墨尋又將一個沉入水底過久,陷入昏迷的人從水底救起,抹去臉上水漬,尋找何若薇的蹤影。

  「秋語,秋語!」許久沒看到她,單墨尋心頭有些不安,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

  她回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我……在這裡。」

  潛入水底救人的何若薇浮了上來,她顧不得喘口氣的先出聲讓他安心。

  單墨尋回頭一看,有些愕然,被她撈上來的人竟然是多次想要她性命的君灼華。

  何若薇拍了拍被水嗆暈的君灼華,「醒醒、醒醒,郡主,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約莫過了三息的時間,君灼華這才緩緩醒來,當她醒來第一眼看到何若薇,馬上知道自己這條命是她救的,頓時又惱又氣,救她的人竟然是她最恨的人。

  這時在岸邊看到船難的那些侍衛總算趕到,將抓著木板、扁舟的人拉到船上。

  「你醒了就好,救我們的人來了,這邊有些破碎的木塊,船隻要過來比較麻煩,我帶你游過去,你別緊張,一切交給我。」

  救人為先,何若薇也沒時間去想她們之間的恩怨,拖著君灼華朝救援船方向游去。

  「秋語,你讓她靠到這塊浮木上,一會兒救援的人就過來了,你別再拖著她游,否則你會體力不支的。」單墨尋將一塊浮木用力推向她。

  秋語最近身體狀況時好時壞,潛入水中救人體力透支太大,不能讓她為了救人將自己帶進危險境地之中。

  君灼華見單墨尋只顧著擔心伊秋語,對她沒有一點基本的問候關心,殘存的理智瞬間被妒火給焚燒殆盡。

  她君灼華就算死也不要這個賤人救她!

  這念頭閃過,她冷眼斜睨了何若薇一眼,發現她臉色發青、嘴唇發白,確實如單墨尋所說的體力透支,便悄悄解開伊秋語腰間的氣囊,用力掙扎了下後脫離了何若薇勾著她脖子的手臂,往湖底沉下去。

  何若薇誤以為是自己體力不支的關係,才讓她脫離自己的臂彎,趕緊潛入水底要將君灼華救上來,可沒料到,她一潛入水底,君灼華便死命地抓著她,不斷的將她往下壓,不讓她浮出水面。

  被君灼華死死壓在下頭的何若薇,驚愕地瞪大眼,頓時明白君灼華要她的命!

  她奮力反抗掙扎,推開君灼華往湖面上游去。

  「若薇!小心後面!」伊秋語驚恐的提醒傳進何若薇耳裡,卻已經來不及。

  君灼華胡亂划動著手腳,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她的腳踝,不讓她浮出水面,不管她怎麼踢、怎麼踹就是掙不開一心要她命的君灼華。

  體力透支的她竭力地推拒君灼華,肺裡的空氣愈來愈稀薄,她的意識也逐漸模糊,最後只感覺到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被扯斷,一陣白光乍現,她感覺整個人像是飄起來了,有一種溫暖的感覺,不久白光消逝,她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             *

  伊家,伊秋語的房間外傳來老人聲嘶力竭的咆哮。

  「你們兄弟倆給老夫滾,老夫一個好好的孫女跟你們一起出去,結果是被抬著回來,每次遇上你們就沒好事,你們給我滾!」

  虧他才剛認定單墨尋這個孫女婿人選,這小子就讓他的寶貝孫女又出了事。

  依他看來,這單墨尋的八字就是跟語兒相剋,否則怎麼會每次語兒發生意外都跟他有關,要是將語兒嫁給他,他豈不是要白髮人送黑髮人,這親事不結了,他孫女的小命重要!

  「伊老爺子您別生氣,小心氣壞身子!」單墨尋上前勸著伊志深。

  「我叫你們兄弟給我滾,沒聽到是嗎?」伊志深將他們帶來的禮品一古腦地丟到他們腳邊,憤憤直指著大門方向。

  「伊老爺子,今天我們先回去,明日再來探望秋語,告辭。」單墨尋眼光黯然看了眼被丟到腳邊的禮品,朝弟弟使了個眼色後便轉身離去。

  「把你們的東西帶回去!」

  伊志深在他們身後喊叫,只是單墨尋像是沒聽到似的,領著單墨書從伊志深的視線裡消失。

  聽著外面的怒吼聲和關心的話語,躺在床上的伊秋語看著床幔上的藤花織紋,悲痛的淚水不由自主自眼角滑落,沾濕了衣襟。

  她的心紊亂至極,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想告訴單大少爺……若薇已經離開,現在在他眼前叫伊秋語的姑娘,才是真的伊秋語,那個跟他情投意合的人叫做何若薇,可是她不敢……

  她跟若薇共用身體,她幾乎一直看著這兩人的相處,她知道,一向內斂冷情的單大少爺有多麼喜歡若薇,如果他知道若薇已經離開,他會心痛悲傷到絕望……

  她害怕看到他心碎的眼,害怕她說出真相會讓他崩潰,因此她只能選擇沉默。

  誰來告訴她,她該如何做?

  這君灼華就是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若薇救了她,她卻反而抓住若薇淹死她,若薇本有機會可以逃離君灼華那個瘋子的糾纏的,可是就在若薇抵擋她的時候,若薇手腕上戴的那串佛珠被君灼華扯斷。

  在佛珠散落沉入湖底的同時,若薇的魂魄也跟著脫離了身體,無論自己怎麼抓住她的手想留住她,始終徒勞無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若薇在她面前漸漸消失。

  她又恨又氣,當下恨不得掐死君灼華,可是她卻無能為力,她無法支配指使自己的身子,最後只能任由黑暗將她吞噬……

  當她再度醒來,她已回到自己的房間,周遭是熟悉的環境,可卻人事全非……

  片刻,伊志深推開房門進入,來到床邊看著抹著眼淚的孫女,他不由得重嘆了口氣,心疼地問道:「既然捨不得,為何堅持不見呢?」

  雖然他已打定主意不將孫女嫁給單墨尋了,可看到寶貝孫女難過的模樣,他又忍不住心軟心疼了。

  伊秋語沉默了半晌,傷心的回答,「爺爺,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單大少爺,既然如此,不如不見的好……」

  「不知如何面對他?你們兩人不是互相有……」愛意……伊志深咳了聲,尷尬的又說:「怎麼會突然說不知該如何面對?」他聽得一頭霧水。

  孫女自從溺水醒來後變得連他這做爺爺的也有些不認識,性子差異太大,定是這次落水給她的衝擊太大,才整個人都變了。

  只是性子變了,會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肯見嗎?

  「爺爺,您不懂,溺水醒來後的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我了。」伊秋語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爺爺解釋這光怪陸離的一切。

  「不是原來那個你,那原來那個你又是哪個你?」伊志深眉頭皺得更緊了,是自己老了,聽不懂現在年輕人的話,還是有什麼地方他沒弄懂?

  她抹去眼角淚水,深吸口氣。「爺爺,您就當我在說傻話,您別擔心我,我會好的。」希望隨著歲月流逝能沖淡單大少爺對若薇的感情,現在她只能選擇逃避。

  「秋語,你記著,不管你是哪個你,你都是我伊志深的孫女,你不想見單墨尋,以後他來爺爺都幫你攔著,爺爺只要你開心快樂!」

  「爺爺,謝謝您。」

  「謝什麼,你可是爺爺的寶貝傻孫女!」伊志深慈愛的揉揉她的頭。

  「爺爺,我一輩子都是您的傻孫女。」伊秋語淚眼汪汪地抱住了伊志深。

*             *             *

  何若薇醒來,困惑的看著雕刻精細的床頂,又看了看以金線刺繡、華麗精緻的紫紅色紗幔,聞著淡雅的香氣,側過臉望過去,觸眼所及皆是陌生的華貴擺設。

  這裡是哪裡?

  這裡不是伊秋語的房間,更不是伊府或是單府,單府雖然富可敵國,不過單家人行事一向低調內斂,連同他們所住的宅子佈置也是古樸典雅,這裡究竟是哪裡?

  她想起身一探究竟,可才一動,她就感覺渾身疼痛虛軟。 

  忍不住在心頭低咒了聲後,何若薇暗自呼喚著伊秋語,想問問她這裡是哪裡,卻遲遲沒有聽到回應。

  她有點心慌,努力叫自己鎮定下來,才想起自己在水裡被君灼華攻擊的事,後來呢?最後她應該是沉入了水底,是誰救了她?

  一連串的疑問讓她腦子發疼,原本就隱隱作痛的頭更是疼得讓她想去撞牆,她抬手揉了揉發疼發脹的腦子,忍不住大聲咒罵了起來,「君灼華,你這狠心歹毒的女人,白眼狼、毒蜘蛛、黑寡婦,忘恩負義,心腸這麼黑暗邪惡難怪單墨尋看不上你……」

  她把所有想得到的罵人辭彙都罵了一遍後,吁了口長氣,總算感覺心裡舒服多了,卻驟然發現兩名穿著一模一樣衣裳,模樣十分清秀的少女站在她床邊。

  大概是她罵得太暢快了,沒注意到有人進了房間。

  其中一人驚恐的問道:「郡主,您這是怎麼了?不要嚇奴婢啊,您怎麼在罵自己?!」

  「不行,得趕緊請太醫過來,郡主這樣子不太對!」另一人則急促的對同伴說。

  「你們是誰?」何若薇一臉納悶的看著兩人。

  她們方才說什麼,說她在罵自己?她罵的是君灼華那個壞女人,怎麼會是在罵自己……除非……何若薇被自己想到的那個除非嚇了一大跳。

  「郡主,您忘了奴婢是誰?」兩名丫鬟不約而同摀嘴驚呼,用非常驚恐的眼神看著她。

  「你們兩個有沒有規矩,竟然在郡主床邊大呼小叫,你們忘了太醫的交代嗎?」一記低沉充滿威嚴的低喝聲自兩個丫鬟身後傳來。

  兩人連忙低頭認錯,「姜嬤嬤,我們錯了,請嬤嬤責罰。」

  接著,方才說要請太醫的丫鬟趕緊告知眼前的中年婦人情況,「不過,嬤嬤,我們不是故意要驚擾郡主的,而是郡主她真的不太對勁,她不認得我跟秋月了。」

  「什麼?」姜嬤嬤眼底閃過一絲驚詫,推開兩個丫鬟站到床邊,擔憂的看著君灼華,「郡主,您醒了,您現在感覺如何?有哪裡不舒服嗎?」

  何若薇心驚震撼不已,定定看著著眼前髮髻梳得一絲不苟、一臉嚴肅,穿著墨綠色福字暗紋衣裳的中年女子。

  從她們的談話中,她清楚聽到她們三人喚她為郡主,不可能吧……她也許是穿到另一個有著郡主頭銜的女子身上了,不可能那麼慘穿到君灼華身上吧!

  「你是誰?」她壓下心頭的紊亂和驚慌,力持鎮定地問道。

  「郡主,奴婢是姜嬤嬤,郡主您難道不記得奴婢了?」

  「我是郡主?我叫什麼名字!」

  姜嬤嬤驚惶至極,「您是西疆王跟長公主最疼愛的女兒,是太后最寵的外孫女君灼華啊,您怎麼忘了?」

  聽清楚她說的名字後,何若薇下巴掉了,瞪大的眼眸驚恐地看著床邊的兩個丫鬟和姜嬤嬤,直到找不到一絲說謊的痕跡,她壓抑不住的在心底朝著老天爺咒罵了一句——靠,老天爺,禰玩我啊!

  姜嬤嬤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郡主那像在看陌生人的眼神,讓即使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姜嬤嬤也不由得心驚,趕緊招來秋月,「秋月,你快去讓管家拿著王爺的帖子去請太醫過來,春風,你趕緊到長公主的院子,向長公主稟告這事,就說郡主清醒了,可是不認得所有的人,有可能是喪失記憶,你們兩個快去。」

  何若薇根本沒有心情去管姜嬤嬤她們,要她接受現狀都很困難了。

  唉唷,她的老天爺啊,老天是在跟她開玩笑的吧,她竟然附身到把她當情敵,恨得拚命殺她的君灼華身上!

  這是怎麼樣的悲劇啊,她感覺欲哭無淚!

  而在何若薇倉皇失措的時候,接到通報的長公主心急如焚地趕來桃夭院看女兒,連在軍營坐鎮觀看士兵操練的西疆王也匆匆趕回來,整個太醫院醫術頂尖的幾個太醫都被叫到王府裡來為她看診。

  最後的診斷結果就是,落水傷到腦部導致記憶喪失,只要經過休養有可能就會慢慢恢復記憶,但也可能無法恢復,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次落水沒有對身體造成其他損傷。

  這讓西疆王夫婦鬆了一口氣,放了太醫們離開。

  待所有人離去後,何若薇定定的看著床頂的雕花,雖然她已經能夠接受自己又穿到別人身上了,可翻騰激動的情緒還是無法平復,忍不住又問候了一下老天爺。

  穿越是滿大街的地攤貨嗎?還買一送一喔!

  一個穿越者,可以連著穿到不同人身上,兩次,兩次!這穿越機會不會太多嗎?還穿到自己的仇人身上,買樂透都沒這麼幸運過!

  罵到後來她都無力了,現在她只能想想未來該怎麼辦?

  她想去找單墨尋,可是一想到單墨尋對君灼華可不是一般的厭惡,她就感覺自己前程多災多難。

  唉,她該如何是好?

*             *             *

  「父親,您找我們?」

  單墨尋跟單墨書兩人一同來到書房,正忙著查看帳本的單家家主單遠雄,聞聲抬頭看了眼已經來到他面前的兩個兒子。

  「你們先坐一下,一會兒為父有事同你們說。」單遠雄隨手指了下一旁的太師椅。

  兩兄弟各自落坐後,訓練有素的下人即刻為他們兩人送上茶水點心,待喝了一盞茶後,單遠雄才闔上帳本。

  他拿過一旁的茶盞呷了口,表情嚴肅地看著兩個兒子,「今天為父讓你們過來是有件事情要與你們商討。」他嘆了口氣後拿出一張帖子,「這是皇上邀請我們單家參加今年秋獵的請帖。」

  「邀請我們參加秋獵?」單墨尋眉頭倏地擰起,接過父親手中那張帖子翻看,「往年從未有這種殊榮,今年為何如此?」

  「其實不只有我們單家接到帖子,皇甫家、江家、王家也都接到了,還有其他幾戶大商家,一共十家。」

  「京城四大商家都接到,事前竟然沒有半點風聲……」單墨尋將帖子遞給單墨書。「皇家突然下帖子給他們最瞧不起的商戶意欲為何?」

  單遠雄所說的皇甫家做的是印刷,江家掌握著茶葉生意,王家買賣絲綢,這三家與單家為京城四大商家,而其他三家又以單家馬首是瞻。

  「為父接到帖子便派人打聽過了,都是在今早接到的,為父猜測,皇上恐怕是因多年戰爭國庫空缺,眼看就要冬天,將士們急需物資,他想要咱們慷慨解囊,於是邀請咱們這些商戶一起參加今年秋獵。」

  一聽單墨書就很不爽了,氣呼呼地說:「我們單家每年所繳出去的稅金,足足佔了全國總稅收的一成,更別提每年特意給西疆大營的捐款跟物資,現在皇帝竟然還要我們捐銀子!」

  「住口,皇上是你可以議論的嗎?」單遠雄喝斥。

  單墨書依然憤憤不平,「我就是不開心啊,這些吃飽沒事幹,整天只會上摺子,沒有一點貢獻的朝廷官員以為我們商人的銀子是大風颳來的啊,跟皇帝提這種建議!」

  「你又知道是朝廷官員建議的!」單遠雄沒好氣地瞪二兒子一眼。

  「不是那群老匹夫提議的,皇上會想到從我們口袋裡掏銀子?」單墨書一臉不信的反駁。

  「你!」單遠雄氣結的瞪了小兒子一眼。

  「父親,您別生氣,墨書你也是,現在追究是誰出這種餿主意沒有意義,問題是這秋獵該怎麼應付。」

  單遠雄嘆了口氣,「既然下了帖子,我們就必須出席,為父可不想落下話柄讓有心人利用了。」

  「既然父親心中已有主意,為何還喚我兄弟二人前來?」單墨尋疑惑道。

  「這請帖上表明了要你們兩兄弟其中一人出席。」

  大兒子因君灼華的關係,厭惡一切與皇家有關的事物,二兒子身體雖然已經恢復,可還在休養之中,狩獵這活動太過激烈不適合他,他才會如此傷腦筋,不得不把兒子們找來問他們的意思。

  單墨尋沉聲道:「為何指名我們其中一人必須出席?」

  「皇家辦事一向讓人費解,為父也不清楚,不管如何,你們兩人商量商量誰去。」單遠雄睞了他們兩兄弟一眼。「我知道你們沒有一人想要去,但我希望墨尋你能夠跟為父一起出席,狩獵屬於激烈的活動,墨書的身體才剛復原,並不適合。」  

        「就算墨書說要去,我也不會讓他去的,只是……」他應該點頭同意的,可一想到秋獵時間長達近半個月,他就有些躊躇。

  看出他心裡的顧慮,覺得都是自己身體不中用,連累兄長的單墨書連忙道:「哥,我知道你顧慮什麼,你放心陪父親,伊姑娘那邊你別擔心,我會每天過去探望她的。」

  「伊姑娘的身體還未復原嗎?」單遠雄臉上浮現一抹擔憂。

  「身體是已經恢復健康沒有大礙,可不知怎麼的,她落水被救起後就像變了一個人,說什麼都不肯見大哥,也讓大哥不要再去找她,整個人變得很消沉……」單墨書一邊回答父親的問話,一邊擰著眉頭回憶最近這些日子伊秋語的變化。

  「你大哥她都不願意見,又怎麼會見你?」

  「我是她的病人,複診時能見到她,至少還能聊上一兩句,知道她的近況。」單墨書解釋道。

  單遠雄頷首,「既然如此,我們不在這段時間你就代替你哥多關心她。」長子早跟他提過他心儀伊姑娘的事,本以為好事將近,卻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墨書,這一陣子就麻煩你了。」單墨尋也認真地請託。

  秋語剛醒來的那幾天,是不願意見他們的,伊老爺子也沒有消氣,仍阻攔著他們,是後來他拿墨書要複診為由,秋語才終於鬆口,這陣子才有見面。

  然而,這陣子無論是上門拜訪,還是墨書複診,只要他出現,秋語整個人就變得十分緊繃,看他的眼神莫名帶著恐慌,還有一絲愧疚,只有跟墨書說話時她才會稍稍平靜一些。

  看來不如利用秋獵這段時間讓墨書去旁敲側擊,看能不能從她口中套出她對他態度轉變的原因,這樣才能對症下藥。

  「大哥,不要這麼說,我不可能看你們倆就這樣下去的。」單墨書雖是這麼說,可想到最近跟伊秋語相處的情況,再想像兄長跟現在的伊秋語在一起的模樣,心頭卻有說不上的怪異感覺。

  「那就這麼決定了……」單遠雄說著,書房門就被敲響,管事進來稟報客人到了,便擺手示意他們兩兄弟先出去。

  單墨尋、單墨書起身行禮後便退出書房,兩人沿著蜿蜒的迴廊走著,單墨書看著單墨尋的側臉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憋了這麼多天舒服嗎?」弟弟最近幾天不時用這種眼神看他,本想等他自己說,不過依他看,自己不開口,墨書是不會主動開口的。

  「哥,其實……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不過一直憋在心裡我又不好受……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說吧。」

  「我覺得她像是換了一個人。」

  單墨書沒指名道姓,但單墨尋還是聽懂了,「這點我們不是早知道了嗎?」

  「不,哥,我的意思是,她像是換了一個靈魂,軀殼還是她,可是魂魄已經不同了!」單墨書將他一抑多時的感覺激動地說出。

  「你在說什麼鬼話?」單墨尋整個眉頭糾結在一起。

  「我是真的有這種感覺……」

  「夠了!這種話是可以隨便說的嗎?你知不知道你說出這種話,會為自己跟秋語帶來多大的麻煩!」他冷下臉提醒弟弟。

  「哥,我就是知道將這感覺說出,讓有心人聽了去會帶來什麼樣的嚴重後果,我才一直憋著不敢說,可是我真的是憋不住了。」單墨書焦急解釋。

  單墨尋盯著弟弟良久,嘆了口氣,「罷了,反正今天的話不會傳入第三人之耳,你就說說你的感覺吧,最近秋語改變太大了,我也幾乎要不認識她了。」單墨尋捏捏鼻樑,神情略顯疲憊。

  單墨書沉吟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哥,其實我躺在床上那兩年,體質變得有些特殊,有時可以聽到一些無形之物的聲音,有一天,我聽到一個姑娘的聲音,她在我耳邊對我說話,關心我、給我安慰和鼓勵……那一天,正好是伊姑娘見到我的那天。」

  他眼光有些凝重地看著神色冷凝、定定看著自己的兄長,「後來,在我復健的那一個月,偶爾,我也會聽見她的聲音;住進伊府,讓伊姑娘為我治療之後,次數更是頻繁。經過這些日子,可以說她跟我已經成為很好的朋友……可是在發生落水意外后後,我就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反而是……」

  「反而是什麼?」

  單墨書猶豫了下,手緊握成拳,決定將心底最深的懷疑告知他,「我反而在現在的伊姑娘身上找到她的影子……我感覺現在的伊姑娘就是那位不停鼓勵我的姑娘!」

  單墨尋起銳利眼眸,沉聲提醒他。「墨書,話不能亂說!」

  「哥,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感覺到伊姑娘已經換人了!」單墨書激動反駁,「除了我的感覺,我還有幾個證據,伊姑娘最近幫我檢查時,並不會用過去那套手法為我檢查,而是改用伊老爺子那套手法。

  「另外,筆跡也不一樣,以前的伊姑娘習慣用炭筆寫字,甚至習慣用我們看不懂的、像蝌蚪的字寫我的病歷,可是現在的伊姑娘,別說寫蝌蚪字,她拿炭筆寫字的姿勢也不對。」

  單墨尋心下暗驚,「你確定?」

  單墨書點頭,「是的,甚至我拿了她之前寫的蝌蚪字給她看,提醒她,她答應過我,等我康復就要教我認那蝌蚪字,讓她為我翻譯,她卻是一臉茫然,後來甚至找藉口躲過教我認字這事。」

  單墨尋十分震撼,他知道墨書對於秋語習慣書寫的蝌蚪字很有興趣,也親耳所聞秋語允諾弟弟只要他身體好轉,便教他那些叫做英文的蝌蚪字,秋語也曾經跟他說過她習慣用英語寫病歷……一個人的習慣就算是喪失記憶也未必會改變,況且只是落水。

  思及此,他的眼眸倏地睜大,難道,秋語真的如墨書所說的……換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5 11:00 AM 編輯

【第十三章】   外科手術救人命

  秋高氣爽,蔚藍天空上飄著幾朵白雲,每年的秋獵除了是皇家最大的娛樂外,更是皇帝檢閱各營士兵戰力的時候,每個軍營皆會派出菁英參加一年一度的閱武大賽。

  參加的士兵們會在第一天抵達,進行各項比賽,皇帝通常會在第四天抵達,看閱武的決賽,而受邀參加秋獵的賓客有的提早到達,有的會一早趕在皇帝抵達前趕到,何若薇就是最後一批趕到的賓客的其中一人。

  剛附到君灼華身上的她尚未完全適應這具軀體,稍微活動一下便感覺疲累,讓她不太想來參加秋獵,只是秋獵算是皇族的重大活動,身為郡主的她不來不行,只能拖到最後一天到達。

  「天啊,好累啊。」一進到帳篷,何若薇整個人就癱到床上喘大氣。

  「郡主,這這一路上辛苦了,先喝杯茶吧。」春風端來剛沖泡好的香茗。

  她撐起身子,接過茶盞。「怎麼才剛到就有茶?」

  「皇上一會兒就會到達圍場,所有物事早已備好,只要交代一聲熱水馬上送到。」春風知道主子失去記憶,解釋道。

  何若薇用杯蓋撥弄了下茶葉,淺呷了口,「原來是這樣。」

  只是這芬芳甘醇的茶湯正要滑下喉嚨時,一陣暈眩又猛然襲來,讓她忍不住秀眉微蹙,春風見狀,一顆心馬上提起來。

  春風焦急問道:「郡主,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何若薇搖了搖頭,「沒什麼,可能是累著了,把醫藥箱裡的針灸包拿來,我給自己扎幾針就好。」

  春風趕緊將醫藥箱從行李堆中找出來,取出裡頭的針灸包送上。

  何若薇打開針灸包,自裡頭取出幾根金針,往身上幾個穴位紮下,大概是靈魂跟身體尚未融合,她也容易感到暈眩,這時只能扎兩針減緩那暈眩感,讓自己舒服些。

  扎針的同時,她睞了目瞪口呆的春風一眼,輕笑了聲,「怎麼,依舊對我會針灸感到奇怪?」

  春風一聽馬上跪下求饒,「不敢,郡主,奴婢不敢對郡主有任何懷疑。」  

  「起來吧,不要動不動就跪,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我會醫術,更沒有在他人面前展現過自己的醫術,你跟秋月會感到懷疑也很正常。」她又拿了根金針朝自己的穴位紮下。「我這一手醫術可是在異域那幾年學的。」

  據她了解,春風跟秋月都是在君灼華回京後才跟著她的,而從前在邊關異域就服侍她的奶娘梨嬤嬤已經病死,聽說是因為漿洗房的活兒太重,勞累過度。

  西疆王跟長公主對君灼華這個女兒可以說是放任的態度,根本不干涉她做什麼,因此她胡扯也沒人有法子揭穿。

  她這麼一說,春風馬上恍然大悟,「原來郡主的醫術是在異域學的,難怪醫藥箱裡的工具跟我們關內大夫用的工具不太一樣。」

  半個月前,郡主拿了好幾張畫了奇怪器具的圖紙給她,讓她拿給管事去找手藝精湛的工匠打一套回來,還要她幫她準備一個藥箱、一套金針,還有各種藥材跟羊腸線回來。

  金針買回府後,郡主時不時的就對自己扎針,要不就在製作藥丸,她和秋月看到郡主給自己扎針還有做藥丸都嚇壞了,只好趁太醫來看診時悄悄問太醫此事,假藉說郡主之前身體突然不舒服,趕緊到外頭臨時請個大夫給郡主看病,那大夫在郡主身上幾個部位扎針,會不會對郡主有影響。

  太醫給她跟秋月的答案是,那幾個部位是治療頭暈的,對郡主的頭暈有幫助,她們這才放心,至於郡主做那些藥丸,她們就當郡主閒來沒事揉著好玩的。

  不過郡主是何時懂醫術的,這可又讓她跟秋月想破頭了,現在郡主自己主動提起,她們心底的疑惑也都解開了。

  何若薇剛把針取下,驀地,帳篷外傳來一陣騷動,何若薇看向帳篷門簾方向,「應該是皇帝舅舅到了。」

  「應該……」

  春風話說到一半,去打洗臉水的秋月剛好端著銅盆進入,她把銅盆放到小桌几上,一邊說:「郡主,皇上到了,一會兒所有受邀秋獵的賓客們都要到演武場中間集合,奴婢看到不少宗親大臣和各家公子、千金都已經過去了。」

  「郡主,那我們也不能耽擱,趕緊換上騎馬裝才是。」

  春風說著,立刻擰了條濕帕子讓她凈臉,接著幫她梳髮,而秋月連忙去找出一套騎馬裝,伺候她換上,三人匆匆出了營帳。

  不多時,號角聲響起,回蕩在整個圍場,通知所有人去集合。

  單墨尋身著冰藍色騎裝陪在父親身邊,看著高台上的皇帝勉勵參加秋獵的所有人。

  秋獵已經如火如荼地進行了三天,閱武的諸項比賽也告一個段落,今天是狩獵比賽,想憑藉比賽在皇帝面前露臉的人早已按捺不住,摩拳擦掌的等著皇帝一聲令下,便衝進山裡狩獵。

  在秋獵時,不管是在狩獵比賽勝出的人,或是在閱武中奪魁的軍營,將由皇帝賞賜,這也是每年秋獵的重頭戲。

  可單墨尋心思卻全不在此,他看了看廣場上的各營士兵,又抬頭望向萬里無雲的天空。

  時節已近深秋,早該換上厚棉衣或是穿上褙子禦寒,可如今卻依舊艷陽高照,一點都看不出已經準備入冬,這異常的天氣讓他感到有些不安,擔心今年冬天會變得異常寒冷。

  他想召集大掌櫃們前來商討今年冬天的事務,可卻被困在這圍場之中,有任何想法都是空想……

  「墨尋,墨尋,皇帝點到我們單家了,你在發什麼呆!」單遠雄對他低喝一聲。

  他回神,低聲回應,「是兒子不好。」

  「你上心點,趕緊跟為父上前。」單遠雄提醒一聲,隨即扯著他上前向皇帝行禮。

  「叩謝皇上,草民不敢居功,這些都是草民該做的……」

  因為單遠雄一口氣捐了一百萬兩銀子給三軍購買禦寒衣物,其他跟著受邀前來參加秋獵的商賈們也不好捐款太少,紛紛慷慨解囊,空虛的國庫一下充盈了不少,讓皇帝非常滿意,此刻單家父子才獲得皇帝當眾褒獎的機會。

  而就在單墨尋跟著父親被皇帝勉勵時,不遠處有人伸長了脖子盯著他。

  何若薇本來坐在貴賓席上百般無聊地聽著皇帝說個沒完,覺得昏昏欲睡,突然聽到太監那尖細的嗓子喊道——

  「單家父子向前!」

  聽到「單家」兩字,她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跳起,整個身子探出圍欄外睜大眼,看著場地中央那熟悉挺拔的身影,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好久好久沒有看到他了,這半個月她度日如年,想著他的日子不知道不好過,她想衝到他面前跟他說,她是伊秋語,是他喜歡的那個姑娘,是他想保護給她幸福的那個女子……

  可頂著君灼華的臉孔的她不敢……

  她總不能跳到他面前,向他揮手說:「嗨,我是伊秋語,是你喜歡的人,我現在附身在君灼華身上!」

  這話說出去大家都會以為君灼華瘋了吧,而且單墨尋對她會更加鄙夷,會認為她為了得到他無所不用其極,利用他對別人的感情!她根本不知該如何化解這死局。

  「灼華,你鎮定點,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死心,別一看到單墨尋跟失了魂一樣,灌了一腦子的湖水難道還沒把你的腦子洗清楚嗎?」坐在她身旁的茉莉縣主看她這般失態,趕緊將她人拉回來,皺著眉說。

  坐在另一側,德妃的女兒寧安公主則不悅的橫了何若薇一眼,微怒地道:「為了他,連茯鈴的命都搭進去了,你還沒有學到教訓嗎?」

  何若薇怔愣地看著她們,「茯鈴郡主死了?」

  寧安公主冷哼一聲,「你躲在府裡休養大半個月難怪不知道,當時救上來就沒了呼吸了……」說著,她神色哀戚。

  她們四個姑娘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現在失去了一人,茉莉縣主跟寧安公主都不好受,聽說了事情經過,她們知道這次事件不能怪任何人,誰也沒有料到湖心會出現巨大水柱跟漩渦,而且依照她們的交情,寧安公主和茉莉縣主猜得出來,君灼華她們必定是要使壞,真要怪也只能怪茯鈴起了害人的心思,結果卻害了自己。

  不過心底雖然明白這樣的道理,情感上還是忍不住遷怒,而單墨尋首當其衝。

  「其實當時要是單墨尋肯先救你們兩人,就不會發生這些憾事。」茉莉縣主吶吶的說著,「灼華你看,連落水了,單墨尋都不願意先救你,就知道他的心有多狠,我看你還是別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只是白白糟蹋了。」

  「當時那個情況哪還有辦法分先救誰,一定是離自己近的先救啊,我離他遠又沉在湖裡,他不可能先救我,且當時伊姑娘救了我……」她們是君灼華的好友,因為立場不同,她不能說她們的看法不對,可她還是忍不住替單墨尋說話。

  「反正看清楚這個人後,你也別再一顆心全掛在他身上了,不過是個身分低賤的商賈,有什麼值得你作踐自己追著他。」寧安公主不屑的冷哼了聲。

  「就是啊,你不如考慮別人吧,像榮華侯世子就是很好的人選,對你又好,整個心裝的都是你,你考慮一下吧。」茉莉縣主提議。

  「算了,你們不懂啦,你們也別管我!」何若薇頭疼地低喊。

  她難以接近單墨尋已經夠煩了,還有個君灼華的追求者?看來日後要是遇到這人,得盡量避開才是。

  「你!」寧安公主見她這副模樣,氣得想戳她的頭。

  這時號角聲又響起,一頭鹿被趕到了場中央,太監為皇帝遞上一支羽箭,皇帝在眾人的的歡呼中,拉滿弓,羽箭破空而出,只聽見「嗖」地一聲,利箭射中了鹿。

  如雷歡呼頓時響徹雲霄,皇帝豪邁一笑,聲如洪鐘地宣布,「今日捕獲最多獵物者,朕重重有賞!」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號角聲再次響徹整個圍場,宣告今天的狩獵比賽正式開始,早已準備好一顯身手的人,在號角響起後,各自背起弓箭,馬鞭一揚,朝深山方向賓士而去,連皇帝也在御林軍的保護下,策馬進入山林裡享受狩獵快感。 

  寧安公主見皇帝都已經進入林子狩獵,也拿起自己的小弓,拉著何若薇和茉莉縣主也要跟著一起進入樹林,想著要轉換一下鬱悶的心情。

  何若薇卻拒絕了她,「你們去吧,我身體還沒有恢復完全,騎馬顛簸腦袋會暈,我在這邊祝你們旗開得勝,收穫滿滿。」

  聽說在邊關住了幾年的君灼華對騎馬射箭都很在行,可她是前陣子在伊秋語身體裡時,經過單墨尋的教導和練習,才勉勉強強能騎著馬走,要她騎馬在林子裡奔馳還要狩獵,不馬上摔下馬背才有鬼。

  她跟著去肯定立刻露出破錠,讓人懷疑,還是待在營地才安全穩妥。

  寧安公主和茉莉縣主見她堅持,又看她臉色確實有些蒼白,便放過她,兩人帶著隨從一起離開。

  林子裡,單墨尋雖然自幼習武,不過並不喜歡狩獵,因此不像其他人那般,迫不及待的奔進山林裡一展身手,反而陪在父親身邊,護著他的安全。

  單遠雄笑著問道:「尋兒,你的箭術可以說是到了百步穿楊的地步,比軍營裡那些神射手們還厲害。參加秋獵的那些世家子弟們你也認識不少,怎麼不跟他們一起,獲得頭名皇上可是有重賞。」

  「父親明知道我對狩獵沒什麼興趣,還要打趣我?我學武是為了防身並不是爭名奪利,我陪在父親身邊保護您的安全即可,再者,太出風頭可不是一件好事。」單墨尋看了看前方雜草叢生,顯然人跡罕至的小徑,策馬走到單遠雄前頭,一邊道:「父親,這條小徑不好走,您小心些,我在前頭為您開路。」

  「呵呵,我哪裡需要你保護,可別忘了你小時候可是我教你武功的。」單遠雄雖反駁了他,但兒子如此孝順,時時注意著自己的安危,身為父親的能不高興嗎?還是忍不住的朗笑了兩聲。

  「就當是給兒子一個侍奉父親的機會吧,一年到頭兒子都在外奔波,沒什麼機會能跟父親像今天這樣好好聊天。」單墨尋放慢馬速跟父親並行。

  「也好,我們父子倆今天就當作是出來踏青,也別管狩獵了,我們是商人,對這些動刀動槍的活動自然是不行,沒有帶獵物回去,旁人也不會嘲笑的。」單遠雄指著另外一邊的上坡小徑,示意往那條小徑上去。

  「吼——」

  單遠雄話聲才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記讓人驚恐發毛的吼叫聲,一群鳥兒亂竄出樹林,造成不少騷動,單墨尋拉住韁繩,眉頭微皺看向鳥兒驚飛的那片山頭,有很不好的預感。

  「怎麼回事?按理說參加狩獵的人腳程沒這麼快已經奔到那山頭了!」單遠雄順著他的眸光望去,對那吼聲也感到奇怪。

  「可能是猛獸出現引發的騒動……」他凝望著那片山頭,「父親,不管如何,我們都得小心謹慎,孩兒覺得不太對勁。」

  「行了,你注意自己的安全,圍場裡各處皆有士兵把守,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往那方向去吧。」單遠雄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除了留守的士兵,以及一些年長的女眷外,營地裡幾乎所有人都湧入山林裡狩獵,何若薇吩咐春風秋月別跟著,一個人在營地附近閒逛。

  她無意間來到一條清澈小溪邊,漫步了一陣子感到有些熱,臉上泌出不少汗珠,她便蹲在溪邊掏著沁涼溪水洗臉,這清涼的溪水讓她感覺舒服不少,看四下沒什麼人,她索性脫了鞋襪,將腳泡在溪水裡,她舒暢地吁了口長氣。

  就在她拿著濕帕子擦拭著頸子時,她聽見山林裡傳來一陣恐怖的嘶吼聲,這聲音讓她全身顫慄。

  「好可怕,這是什麼聲音?像老虎的吼聲,又好像夾雜著狼嚎……」她眉頭皺起,搓搓兩隻竄起雞皮疙瘩的手臂,左右看了下附近搖動得十分劇烈的樹叢,忽然感覺好像會有什麼野獸突然衝出來狠咬她一口似的。

  雖然說這裡是山腳,可是也是狩獵區,離營地又有些距離,沒有士兵守衛,要是真的遇上什麼野獸,她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愈想愈覺得恐怖,她還是別繼續待在這裡比較好。

  她趕緊套上鞋襪回營地,不料她還未走進營地,便聞到隱約的血腥味,她心下一驚,撩起裙擺用跑的回到營地。

  一進入營地邊,看到不少上山狩獵的人是帶著傷回來的,還有不少斷手斷腳的人用擔架被抬回營地,太醫們忙著為他們包紮,整個營地亂成一團,負責守衛的士兵們則一個個表情緊張,手持長槍戒備。

  「發生什麼事情了?」何若薇隨手拉住一個從她身邊經過的士兵焦急問道。

  「山上發生意外,那些猛獸像是發了瘋一樣,見人就攻擊,不少參加狩獵的人受傷了。郡主,屬下還要趕去抬人回來,先告退。」

  她連忙鬆開手,愣愣地看著四周,在看到有人被抬往醫療帳篷的方向時,她終於回神。

  本身就是外科醫師的她,看到傷者本能地抬起腳往醫療帳篷方向跑去,不過她還沒進帳篷,就發現整個醫療帳篷已經容納不下更多傷者,帳篷外面有傷者或坐或靠或躺在擔架上哀嚎。

  她心急如焚,拉住一個剛經過她身旁的小太監命令道:「你馬上到西疆王府的帳篷去找丫鬟秋月或是春風,讓她們把我的藥箱拿來,快去!」

  看到一地的傷者,她未再多想,也顧不得現在的郡主身分,撩起衣袖就上前幫忙,替傷患療傷包紮,當春風將藥箱帶來時,她已經渾身上下沾滿血漬,春風看得詫異不已,怎麼也不敢相信她們嬌滴滴高貴的郡主會幫忙救治傷患。

  何若薇一邊替一名被野狼咬傷腹部、血流如注的男子止血,一邊焦急地尋找著自己丫鬟的身影,發現春風像木樁一樣愣在不遠處,她急得怒吼——

  「發什麼愣,還不趕緊將我的藥箱拿過來!」

  被她這麼一吼,春風這才回神,趕緊將藥箱拿過去。

  「幫我把藥箱打開,把裡面一個紅色瓶子拿給我!」她頭也不抬地吩咐,將已經沾滿了血漬的布巾丟到一旁,換上一條乾淨的布巾。

  「郡主,給你。」春風不敢耽擱的趕緊將她所要的東西遞給她。

  「吞下,可以止痛。」她將瓶子裡的藥丸倒了一顆出來,塞進傷者嘴裡,之後抓過春風的手,壓在已經又沾滿鮮血的布巾上,吩咐道:「春風,你儘力壓住他傷口,這傷口太大,我要幫他做縫合,否則沒辦法止血。」

  「奴婢……」春風根本來不及反應,手已經摸到濕濕的布巾,嚇得她渾身寒毛豎起。

  「壓好,一條命就在你手上,給我用心點!」何若薇一面飛速的穿針一面朝春風怒吼。

  何若薇在傷者的傷口塗上自己製作的消毒藥水後,便開始替他縫合傷口。

  看她像是在人肉上繡花一樣的穿針引線,別說春風驚悚的渾身顫抖,連趕來的秋月也是,然而在不遠處的幾名太醫看到她的動作,發現傷者的血確實止住了,一個個眼睛都瞪大了,都沒有意料到惡名昭彰的君灼華,竟然有一手好醫術!

  他們讓出一個小帳篷,讓何若薇在裡頭進行縫合,紛紛把難以止血的傷患送來讓她幫忙縫合止血,同時也留下兩名醫員幫忙。

  本就是外科醫師的她,對於處理傷口非常在行,沒兩下就將那些在醫員們眼中無法搶救的傷患們的傷口縫好,並且止住血。

  她一邊搶救一邊教那兩名醫員用著別的方法處理這些傷口,本來就已經有著非常紮實醫療底子的醫員們,經她這麼一解說跟示範,很快便學會,發現她的方法更加快速有效後,也開始用她的方法替傷患們包紮。

  就在送過來的傷患搶救得差不多時,帳篷的門簾被猛然掀開,一名士兵心急喊道——

  「哪個太醫或是醫員擅長外傷救治,快帶著藥箱跟我來,皇上有令,只要能救活皇上的救命恩人,重重有賞!」

  「這位軍爺,我們這邊都只是太醫院的醫員,醫術不及有品級的太醫,您到這裡找醫術比太醫好的大夫,您找錯地方了。」一名身上沾滿血漬的醫員提醒那名士兵。  

  「怎麼可能,皇上就是看到有傷勢嚴重,幾乎開膛破腹的傷者被救回,才命我過來找你們!」士兵一臉不相信。

  何若薇聽到帳篷門口處的喧嘩,停下收拾工作,上前問道:「什麼救命恩人?傷勢如何?」

  「回郡主,皇上遭到猛獸圍攻,負責保衛的御林軍奮力抵抗時,一隻大老虎趁著所有人不備朝皇帝撲上來,單家老爺奮不顧身撲向皇上,救了皇上一命,不過也因此重傷,所以需要一名醫術高超的大夫前去醫治。」士兵向何若薇大略的說了下經過。

  「單老爺?」何若薇驚呼,心急問道:「是單家商隊的當家單遠雄嗎?」

  「就是他,郡主,屬下奉命來找尋醫術高超的大夫,不知郡主是否認識?」

  倏地,所有醫員的手紛紛指向何若薇,異口同聲的說:「軍爺,您要找的人就是郡主,是郡主教我們那些包紮醫治手法的。」

  士兵雖然訝異,但也急著救人,並沒有多加質疑,急促地說:「郡主,事不宜遲,麻煩你馬上跟屬下一同前往救人!」

  「我去拿我的藥箱。」

  一聽到重傷的是單遠雄,何若薇焦急不已,一刻也不敢耽擱地拿著自己的藥箱,跟著士兵一同前往單遠雄所在的帳篷。

  她一進到帳篷便看到數名太醫圍著床榻上的單遠雄,神色凝重,還有面沉如水、緊握雙拳的單墨尋,看到他隱忍痛苦的模樣,心不由得一陣抽痛。

  一旁也受了輕微撕裂傷的西疆王,看到一身是血的女兒以為她也受傷了,心急的趕她出去,「灼華,誰讓你進來的,趕快出去讓醫員們包紮!」

  她恍若未聞的站到榻邊,看到整個人被包得像紅色木乃伊的單遠雄,怒氣整個往上沖,對著那群太醫怒吼,「你們這群庸醫,沒止血就這樣包紮傷口,是想要傷者的性命嗎?」

  她抓過一把剪子,速度極快卻又細心地剪開單遠雄身上的布巾,睜大眼仔細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郡主,老夫們試了,不管怎麼處理就是無法止住血……不是老夫們放著單老爺……」一旁一位太醫趕緊解釋。

  她確認過傷口狀況,打開自己的藥箱,同時吩咐,「得了,不用解釋,馬上給我退出這裡,不要擋著光線,點燈,增加照明!」再這樣繼續流血下去,不用半個時辰,人就該去找閻王報到了!

  「發什麼呆,趕緊準備乾淨的冷開水,還有烈酒過來,先倒杯溫開水過來,還有拿調羹過來!」她等半天沒有等到光線,對著一旁呆愣的小太監喝道:「沒聽到我說點燈嗎?人命關天你們還發什麼愣!」

  被她怒罵的小太監們也不敢耽擱,有的人趕緊在周圍點上燭火,有的人端來她需要的各種東西。

  她自藥箱裡拿出一個瓷瓶,從裡頭倒出兩顆藥丸,接過小太監匆匆忙忙倒來的溫開水,將藥丸丟進去攪拌後喂單遠雄喝下,緊接著拿出金針開始為單遠雄扎針,減緩他血流速度的同時也減輕疼痛。

  施針完,她將酒倒在自己手上消毒,用夾子夾著乾淨的紗布沾著酒替單遠雄消毒,若非消毒藥水已經全部用完,她也不會拿酒代替,只希望效果足夠。

  全部消毒後,她拿起針線專注為單遠雄縫合傷口。

  做手術期間整個帳篷應該清場的,可是皇帝沒有下令,何若薇也沒有那膽子把皇帝趕出去,因此只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替單遠雄做治療。

  她的行動不要說一輩子沒有看過這種治療手法的太醫們驚呆了,連一旁的皇帝還有西疆王也震驚得瞪大了眼。

  他們從來不知道原來傷口還能像縫衣服一般縫起來,而最讓他們無法相信的是,君灼華會醫術,且醫術比太醫們還精湛!

  可最震撼的莫過於一旁的單墨尋,他萬萬無法相信,君灼華竟然會醫術,甚至會縫合傷口!

  縫合是秋語的專長,可她卻從不讓外人知道,也未曾當著眾人的面展現,他會知道秋語會這門獨特的醫術,還是在黑茗山時無意間得知的。

  他們在黑茗山上尋找龍骨花時,無意間發現一名被野豬所傷,倒在草叢裡的獵戶,他肚子被野豬牙撞出兩個大口子,肚子裡的腸子都掉出來,腳也斷了一隻,命在旦夕,她不忍一個生命就此消逝,因此當場替那名獵戶做手術,不只把腹部和腸子的傷口處理好,也止住斷腿繼續流血。

  整個過程他震撼得無以復加,可她卻很淡然對他說,那叫做手術,外傷是她的專長,像獵戶這種傷勢不算少見。

  他們把獵戶送回他家,秋語還將他們尋找龍骨花時意外發現的人蔘送給獵戶,當他們從黑茗山下來路過那獵戶家時,看到那獵戶已經可以撐著木棍下床稍微走動,他們兩人才放心回京城。

  他雖厭惡君灼華,卻不代表他對她一無所知,據他所知,君灼華連替自己上個藥都不會,那怎麼可能會治療外傷?更何況那縫合手法跟秋語是如出一轍,這怎麼可能?

  何若薇此刻根本無暇理會其他人,更不想去解釋,現在她眼中只有傷患。

  單遠雄的傷勢太過嚴重,她等於是跟死神拔河,只有她一個人處理單遠雄身上這些大傷口速度太慢,時間拖長傷患的體力根本無法負荷,必須找個幫手。

  她霎時看向單墨尋,指著他,冷聲命令。「你,去消毒,過來幫忙!」

  論醫術,應該要找太醫,會指名他,是因為當時在黑茗山救那獵戶,以及治療單墨書時,他們兩人之間已經培養出默契,只要她一個眼神動作,他就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現在應該會比其他人比較好做事。

  消毒這個詞也是秋語說過的!

  單墨尋甩頭,把震撼的感覺甩出腦外,立即用酒將自己雙手消毒,上前擔任她的助手。

  有他協助,手術進行得很快,期間他心頭不斷冒出君灼華就是伊秋語的感覺,他很努力才壓制住這樣的念頭……

  他會有這種感覺,不只是因為君灼華處理傷口的手法與秋語如出一轍,更是她的眼神與各種習慣,要不是他看見的臉確確實實是君灼華的,他真會以為秋語在他面前!

  在眾人驚駭錯愕之中,何若薇終於將單遠雄身上的傷口全部處理好。

  一整天忙著搶救傷患,最後又處理單遠雄這個重量級的傷患,等她做完手術,已經是月升高空的時候了。

  「好了,總算搶救回來了。」她將縫線剪斷,吁口長氣說道。

  這一聲把所有人的心神都拉了回來,包含皇帝在內皆不可思議的看向全身像件破衣的單遠雄,雖然像件破衣可命卻被救回來了,說不震撼是騙人的。

  皇帝壓下心頭的驚耗。「好了,這樣就好了?可有生命危險?」

  「這一晚仍有危險,如果今晚沒事,就交由太醫們照料即可。」她將最後一處傷口包上紗布,嚴厲的眸光落在一旁還在嘖嘖稱奇的太醫們身上。「不過要注意,每次換藥前一定清潔,不要我人救回來了,傷患卻因傷口發炎而死。」很多傷患明明手術成功,可是卻死在傷口感染上。

  皇帝眼神嚴厲地看向那群太醫們,「聽到沒有,你們這群庸醫!」

  太醫們見皇帝發怒連忙下跪,不約而同的承諾。「下官等人一定盡心盡力照顧單老爺直到康復為止。」

  「你們最好記住單遠雄是朕的救命恩人,他要是有個萬一,你們幾個就等著腦袋搬家!一群年紀加起來超過兩百歲的老傢伙,醫術竟然輸給一個小姑娘,醫術不如人就儘早辭官,免得哪天朕的性命也交代在你們這群庸醫手中!」

  皇帝這話一出,這幾名在杏林享有很高名聲的太醫們,全身倏地冒出一陣冷汗,皇上這話分明就是警告他們儘早辭官,否則早晚項上人頭不保還連累家人……

  單墨尋根本沒心情理會那群嚇得汗濕一身的太醫,只關心父親的傷勢。「郡主,您說家父今晚性命還有危險,不知需要注意什麼?」

  「令尊今晚可能會發燒,一會兒我會把藥丸留下,只要化水喂他喝下就好……」

  因為體力透支,她把手中的剪刀跟夾子放下時,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後仰倒,單墨尋在她倒下瞬間,飛快上前扶住她。  
  「你沒事吧,要不要緊?」單墨尋慌張問道。

  「沒事,可能是太累了,謝謝你及時扶住我,不然我就有苦頭吃了……」她站直身子,閉了閉眼,等暈眩過去,從醫藥箱裡拿出兩個瓷瓶交給他,「發燒吃白瓶子裡的,紅瓶子裡的能止痛,一個半時辰喂單世伯吃一顆。」

  「多謝郡主,今晚在下會寸步不離的在家父身邊照顧他。」他看了眼手中的兩個瓷瓶,心底突然浮現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

  「那好,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別硬撐,讓人幫著照顧單世伯。」

  她揉了揉太陽穴,將藥箱交給秋月準備離開,現在她只想回到自己帳篷好好洗個熱水澡,睡個昏天暗地。

  在她轉身瞬間,單墨尋有些艱澀的開口說:「謝謝你!」

  她轉過身幽幽看著他片刻,扯出一抹凄楚的淺笑,「救死扶傷本來就是大夫的職責,你不用跟我道謝,好好照顧單世伯。」

  看著她消失在夜色之中的纖細身影,又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了伊秋語,心頭那紊亂無法釐清的情緒再度浮上心頭,攪亂他所有思緒。

  低頭看著手中的瓷瓶,回憶她交代注意事項時的稱呼,他心頭頓時又是一驚,驕縱高傲的君灼華從來不會稱呼父親為世伯,一個人不可能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這般大的轉變……

  驀地,幾日前單墨書與他所說的事情突然浮現腦海,他眼睛不禁瞪大,心底有著一抹深深的懷疑。

  她是誰?

  何若薇跟君灼華這個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契合,加上幫忙搶救傷患,還替單遠雄動了大手術,何若薇一回到自己的帳篷梳洗過後便倒頭就睡,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郡主,您醒了,餓不餓,奴婢馬上端粥來。」一直守在一旁的秋月關心問道。

  「現在什麼時辰了?」她揉了揉眼睛問道。

  「已經是申時末了。」秋月擰來一條濕布巾讓她擦臉。

  「昨天受傷的那些傷患現在如何了?」她擦過臉後將布巾交給秋月,同時問道:「秋獵又進行得如何了?」

  「回郡主的話,因為昨天的意外事件,沒有一受傷的人大部分都在今天早上跟著皇上一起回京城了,一部分大軍也準備拔營離開,留下的都是受傷不能搬動的人,現在圍場所有事務皆交由我們王爺統籌。」秋月為她倒來杯溫開水。

  「這些怕死的人跑得可真快啊,丟下老弱殘兵的。」她喝了口水,有些義憤填膺地說,「對了,單老爺醒來了嗎?」

  秋月扶著她起身,「過午時單大少爺曾經來找過郡主,知道郡主還在休息便沒讓奴婢叫醒郡主,只讓奴婢轉達單老爺已經醒了,感激郡主的救命之恩。」

  聽秋月這麼說,何若薇就放心多了,「太醫有過去替單老爺檢查嗎?」

  秋月拿來衣裳,一邊幫她更衣,一邊回想,「這奴婢就不清楚了,不過春風從外面回來說,聽說單老爺昨天半夜發了幾次高燒,都是靠郡主給的藥才有辦法很快退燒,不然恐怕……反正太醫們的意思是說,郡主那藥就是仙丹。」

  她心下暗鬆了口氣,還好,單世伯已經脫離險境了。

  秋月快要幫她將髮髻梳好時,春風端著肉糜粥走了進來,「郡主,您醒了,王爺見您一直昏迷不醒十分擔心,特地交代奴婢,要是過半個時辰您還未醒,就要去請太醫來為郡主看診。」

  「我只是太累了而已,沒事的。」她看了鏡中的自己一眼,還算滿意秋月梳髮的手藝。

  當裝著肉糜粥的小砂鍋蓋子一掀開,誘人的香氣瀰漫在整個帳篷裡,何若薇頓時感到飢腸轆轆,立刻走到桌邊坐下。

  「方才不覺得餓,現在一聞到香味肚子就不自覺的響了。」

  「郡主,那您快用膳吧,餓壞了的話王爺跟長公主會心疼的。」春風趕緊為她舀了碗熬得綿密的肉糜粥,又夾了幾口精緻的小菜到她面前的盤子裡。

  她吃了一口粥,問道:「你們有聽到關於昨天狩獵意外的相關消息嗎?那些野獸不可能無緣無故下山主動攻擊人。」

  這裡又不是像非洲大草原,數百萬動物為了生存會大遷徙,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不知目的是什麼……

  不過,如果要猜,最有可能是沖著皇帝來的。

  皇帝一年到頭都在皇宮,想要刺殺他談何容易,一年一度的秋獵皇帝才會從皇宮出來,任何想要他性命的人都不會放過這機會。

  秋月搖了搖頭,「奴婢一整天都在帳篷裡守著郡主,對外邊的事情並不清楚。」

  春風擰著眉頭回想了下,「郡主,外邊並未聽到有關這一方面的消息,恐怕是被刻意壓下,不過,奴婢曾看到王爺的手下抓了幾個行跡可疑的人,如果您想要知道,恐怕得去問王爺。」

  她眼珠子轉了轉後搖搖頭,繼續吃著自己的粥,「算了,這不是我該管的。」

  這事有西疆王處理,應該很快就能查出幕後主使者跟動機,她只要在一旁看熱鬧就好。

  她連吃了三碗粥,覺得肚子有點撐,決定到外頭去走走幫助消化,便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出去散步消食,你們別跟著我。」

  「不行啊郡主,外邊現在很危險,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再蹦出猛獸,現在在圍場的人是人人自危啊!」春風一聽趕緊向前阻止她。

  「圍場沒有士兵守衛了嗎?」

  「當然有。」春風點頭。

  「既然有,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又不走出營地,只在營地內散步。」

  「那……郡主,您千萬要小心注意安危。」

  「行了,你們也趕緊用膳吧,我走走就回來。」

  何若薇一走出帳篷,就發現今天的圍場氣氛比昨日緊張數倍,就擔心那些猛獸會再度集結衝進營地,因此守備的士兵們一個個是神情嚴肅、小心戒備。

  在營地裡走了一圈發現這氣氛太過於壓抑,讓她頓時覺得很無趣,本打算乾脆就回自己營帳,免得讓人擔心,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單遠雄療傷的帳篷附近,站在原地有些舉棋不定,不知該過去看看單遠雄,還是該走人?

  既然來到這裡不進去看看單世伯有些說不過去,可是一想到墨尋對君灼華的態度,她頭皮就有些發麻。

  說真的到現在她都還想不出來,該用什麼方法或態度去面對他,要她放棄兩人那段感情她不願意更是不捨,可自己現在用的身軀是墨尋最厭惡的女人,她真的不知該怎麼處理這難解的問題,想了就煩。

  想到最後,她決定先將這惱人的問題拋開。

  她是醫師,必須先盡一個醫師該盡的職責,關心病人的傷勢,而不是為了自己私人問題而棄病人不顧。

  於是,她朝帳篷走去,才剛走近,站在門外的士兵便向她問安,「見過郡主。」

  「我來探望單老爺的傷勢,你進去通報一聲吧。」

  這時門簾被掀了開來,聽到兩人聲音的單墨尋從裡頭走出來,「郡主,請進。」

  沒有預料到他會突然出現,何若薇有些緊張的扭著十指,「單大少爺,打擾了,我來探望世伯的傷勢。」

  「郡主是家父的救命恩人,這麼說就太見外,請進。」

  單墨尋對她保持著生疏冷淡的態度,這讓她覺得有點難受,但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他說話,要用君灼華的態度跟他說話,她辦不到;用原本他們兩人相處的方式同他說話,墨尋大概會以為她又在耍心機,不知道又要怎麼設計他。

  唉,自己附身在君灼華身上也真是悲慘。

  但看到床榻上的單遠雄時,她火速將又竄出的煩惱扔到天邊,沒心情糾結愛情問題,將所有心思放在傷患身上。

  「世伯,您現在感覺如何?」

  這時小廝正小心翼翼給躺在床榻上,沒法動彈的單遠雄喂著湯藥,單遠雄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試圖坐起身向她道謝,她連忙出聲制止。

  「世伯,千萬別起身,小心身上的傷口裂了。」

  宮女見她到來趕緊拿來一張矮凳放到床榻邊。「郡主,請坐。」  

        「世伯,我知道太醫已經幫您檢查過,不過能否讓我再為您仔細檢查一遍,這樣我比較放心。」

  單遠雄微點頭。

  一經他首肯,何若薇便開始仔細的為他做檢查,期間發現有幾處傷口太醫包紮得不是很好,順手幫他換藥重新包紮。

  一直站在一旁的單墨尋看著她上藥跟包紮的手法,愈看愈覺得她就像是伊秋語,如若不是她頂著君灼華的臉龐,他真會誤認為她就是伊秋語。

  片刻,何若薇做完所有的檢查與包紮,又向單墨尋討了藥方來看,淺笑著說:「太醫開的藥方很適合世伯服用,並不需要修改,不過一會兒我會開張單子,上頭會註明養傷期間該注意的事項及飲食。」

  「有勞郡主。」單墨尋沉聲說道,又吩咐小廝拿來文房四寶。

  「撇開郡主身分,我算是一名醫者,救治病患是醫者的職責,所以單大少爺不必客氣。」她口述了注意事項,讓單墨尋記錄,並沒有親自寫,說完了後便向兩人告辭,「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世伯休息。」

  她看單墨尋要送她,連忙制止,「都在營地裡,相隔不遠,單大少爺你就別送我了,好好照顧令尊,有一些事情還是需要你這兒子在身旁。我先走了,世伯我告辭了。」

  看著掀開又再度放下的門簾,單墨尋依舊無法從困惑中回神。

  「單大少爺,單老爺請你過去。」宮女過來稟告道。

  他甩開心中的疑問困惑來到床榻邊,「父親,您有何事吩咐孩兒?」

  單遠雄看了眼一旁的宮女跟小廝,兩人很會看眼色地立刻退下,待帳篷內只剩下他們父子兩人,他才虛弱的開口——

  「尋兒,你不覺得……郡主好像變得不太一樣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5 12:35 PM 編輯

【第十四章 】  有情人終於相認

  豈止是變,根本像是換了一個魂魄、變了一個人,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君灼華。

  單墨尋不解地問:「父親,你支開下人就是為了問我這事?」

  「郡主跟你兩人之間也算是糾葛多年,為父想問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事。」單遠雄那疲憊虛弱的眼眸帶著歉疚。

  「父親,您的意思是?」

  「為父這條命算是郡主救回來的,而為父又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你認為皇家那邊不會有所動作?」單遠雄提醒兒子這一點。

  單墨尋頓時有不好的預感。「父親,您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

  「今日皇上身邊的紅人石公公要離開前特地來看為父,並且跟為父稍稍透漏皇上的想法,有可能賜我單家皇商之職,抬高身分後,為你跟郡主兩人賜婚,為父擔心,你恐怕……無法拒絕賜婚。」單遠雄嘆了口氣。

  「父親,您應該知道兒子與秋語情投意合,我不可能娶她以外的女人!」他臉上勃然變色。

  「為父知道你跟伊姑娘兩情相悅,可皇命難違,你應該清楚抗旨的嚴重性,如若郡主轉了性子,你或許可以試著和她平心靜氣相處看看,至於伊姑娘……」單遠雄沉吟了許久,艱澀地說:「我看墨書跟她相處得也好,伊姑娘對他又有救命之恩,若他們兩人願意,為父不會反對,如若墨書跟她都不願意,那為父會想辦法彌補她。」

  「父親,感情是可以這樣兒戲嗎?」他憤怒的質問父親。

  「尋兒,為父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要是皇上真下了這道旨意,你抗旨的結果就是帶著單家三百口的人一起上菜市場口!」皇命大過天啊,這才讓他不得不提醒兒子將感情收回。

  單墨尋頓時不知該如何反駁,他不想放棄與秋語的這段感情,可他卻又不能自私棄單家三百口的性命不顧。

  單遠雄見他緊握的拳頭暴著青筋,無奈嘆口氣,「你出去冷靜冷靜,好好想想。」

  「孩兒告退!」

  單墨尋負氣甩袖離開帳篷,漫無目的,心情沉悶地在營地裡亂走,不知不覺的走出營地,來到一片幽暗林子,藉著穿過樹葉縫隙的銀色月光走到一條小溪邊。

  看到在月光下閃爍著銀色粼粼波光的小溪,讓單墨尋上前洗把臉,想藉此洗去滿心的煩躁和滿腔憤怒。

  只是當他差一步便要走出林子時,看到屈著雙腿坐在溪邊大石上,撐著下顎看著天上明月長吁短嘆的君灼華。

  看到一臉愁容的她,他下意識的將自己藏到樹後方。

  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到來的何若薇,低下頭看著潺潺流水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嘟囔道:「唉,我說,你們這些水啊,當時辦事怎麼就不能辦得俐落些?淹死,就把我們兩人都淹死啊,現在是怎麼樣,淹個一半的,這算什麼啊!」她又抬頭指著夜空憤憤的叨念,「還有啊,老天爺,禰這坑也挖太大了吧,我何若薇是哪裡得罪稱了?禰讓我穿越,附身在秋語身上跟她共用一個身子就算了,禰又搞一個什麼溺水,讓我附身在這討人厭的君灼華身上!這玩笑不會開大大嗎?禰不知道君灼華跟我算是仇人、是情敵啊,禰讓我附在她身上,讓我怎麼跟單墨尋開口說這事,禰這不是在幫我,你這是在逼死我死第三次!」

  她的抱怨一字不漏的讓藏在樹後的單墨尋聽得一清二楚,當下整個人震驚得無以復加,忽然,一抹記憶竄過腦海,他忽然想起當時在馬車上,秋語對他說的那個夢,她說,她在夢裡就叫何若薇。

  難道,當時秋語同他說的那個夢是真的,只是主角換了,不是伊秋語夢到何若薇,而是何若薇附身到伊秋語身上?

  腦海湧現的這個想法將單墨尋嚇壞了,甚至覺得自己太瘋狂。

  可當心情沉澱下來,覺得這念頭雖然瘋狂,但並不是不可能,他自己雖然沒看過,可也聽說過鬼上身的傳說。

  想到這裡,他靜靜回想著伊秋語落水之後的一切變化。

  他想到伊秋語落水後,避著他不肯見他的異常,還有墨書當時跟他提過的那些疑點,到昨日親眼看見君灼華的醫術,以及她跟落水前的伊秋語如出一轍的行為舉止,一件一件看似不相關的事情經這麼一串連,組合成了一個看似不可能的答案。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測,還是必須經過證實。

  單墨尋眸光幽深的看著已經站起身,準備回營地的的何若薇,輕功一展躍上樹梢隱身於層層疊疊的枝葉和夜色之中。

  看著她從樹下走過的身影,他鬼使神差地對著她低聲喊道:「君灼華!」卻只見她腳步連停頓也沒有的朝著前方快步走去。

  他瞇起銳利眸子,緊瞅著那即將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又輕輕喊出一個名字,「伊秋語。」

  這聲音不大但卻足以傳進她耳朵裡,腳下一頓,擰著眉頭疑惑的左右顧盼了下,卻也沒有停下腳步。

  單墨尋一手緊張地握成了拳,決定喊出那個名字。「何若薇!」

  一聽到自己的名字,何若薇猛然停下腳步,倏地轉身看著林子,但卻空無一人,她皺著眉頭咕噥著,「怪了,是我聽錯了嗎?怎麼好像有人在喊我?」

  看著她的反應,單墨尋的心沉靜了下來,這下更加能夠肯定她是伊秋語……或者說她是何若薇。

  「唔,我該不會是遇上什麼妖魔鬼怪了吧,要不然怎麼可能有人喊我?」她愈想愈心驚,她自己就是一抹孤魂附在別人身上,對這種事情就更相信了,「唉唷,我該不會是遇上抓交替的水鬼吧?我應該沒這麼衰,碰上這個吧……」

  她眸光落在不遠處在月光下閃亮亮的小溪,猛然想到她剛剛在水邊坐了那麼長時間,萬一抓交替的水鬼跟著她一起上岸了,那……她豈不是要死第三次?

  一想到這裡,她整個臉色大變,提著裙子沒命的往營地的方向跑。

  看著她慌張逃命的模樣,單墨尋忍不住抬起大掌摀住自己的臉,從指縫中傷腦筋的看著她奔逃的背影。

  這丫頭竟然把他當成抓交替的的水鬼,也真是敗給她天馬行空的想像了。

*             *             *

  「郡主,單大少爺派人來請您。」春風將剛沏好的碧螺春,放到她身旁的小茶几上,小聲地稟告。  

  剛陪西疆王用完午膳,坐到一旁休息的何若薇聞言難以置信地看了春風一眼。

  「單墨尋找我,你沒有說錯?」

  春風恭敬地說:「是真的,單大少爺說有事情請教您。」

  「有說什麼事情嗎?」是天要下紅雨了吧!單墨尋怎麼可能主動找君灼華,不過要是真的,那恐怕是有要事。

  見春風搖頭,她沉吟道:「難道是要問我單世伯的傷勢?你去跟派來的人說,我一會兒就過去。」

  這些天看女兒被單家的人當成醫員,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點傷痛就派人來叫,連換藥都要堂堂一個郡主伺候,此刻聽見這番對話,西疆王累積多日的不滿終於爆發。

  「這單家愈來愈不像話,他們以為身為皇上的救命恩人就能爬上天了嗎?竟然敢指使你,把你當成專屬大夫,你別去了!」

  「父王,您怎麼這麼說,單大少爺從來沒有這種想法,單世伯的傷十分嚴重,必須小心照顧,而且是我自己跟他們說,不管何時,只要有什麼異樣要馬上來找我,您可別亂安罪名在他們身上。」

  「你啊,多少年了,還是一門心思在單墨尋身上,父王是支持你追求心儀的男子,可你看看這幾年,你受了多少苦?父王勸你儘早把心思收了,別愈陷愈深。」西疆王又氣又心疼地提醒她。

  她咬了咬下唇,苦澀的逼著自己說著違心的話。「父王,女兒知道了,不會再讓父王擔心。」

  郡主這個身分,婚姻自主權永遠不在自己手上,西疆王不支持她,她就沒辦法再爭取什麼,這輩子註定她跟墨尋只能錯過,只是……她不甘啊……

  「知道就好。」

  「那您不會再反對女兒為單世伯療傷吧?」

  「單世伯,你喊得可真是順口!」

  「不喊單世伯,那喊什麼?」她該不會露出馬腳了吧!

  她這個女兒一向驕傲,怎麼會稱單遠雄為世伯?記得不管他與單遠雄交情如何,女兒對單遠雄的稱呼都是單老爺,是何時開始有這種變化的?

  突然想起這事的西疆王雙眼銳利地直盯著她,愈想愈覺得他這個寶貝女兒變得很多,變得他幾乎不認識了,尤其是她懂醫術這一點,是讓他最困惑的。

  西疆王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一旁,擺擺手示意帳內所有下人退下,只剩下何若薇跟他兩人時,他陣光冷沉緊鎖著她。

  她被看得心裡發毛,受不了的直言,「父王,您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一直這樣盯著女兒,怪恐怖的。」

  「華兒,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為父,你可以告訴為父你何時學了一手精湛的醫術嗎?」

  西疆王手指輕敲著椅子扶手,語氣淡然卻有著上位者絕對震懾人心的威嚴,讓何若薇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咬了咬下唇,把目光移向手中的茶盞。

  她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君灼華可以說是在西疆王的臂彎中長大,他對女兒的一切不可能不了解,隨口胡謅說是在夢中神仙教的,是不可能糊弄得過他的。

  西疆王也不逼她馬上回答問題,只是定定的看著她,神色凝重。

  她抿了抿唇,把茶盞放下,走到西疆王面前,「咚」的一聲跪下。

  她這舉動把西疆王驚了一下,「華兒,你這是在做什麼?」

  「父王……兩年前我做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讓我愧疚了兩年,沒有一天睡得好覺,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我想要彌補,才認真努力學習醫術的。」她雙手扭著自己裙子,不安的看著西疆王。

  「你做了什麼事情?」從未見過女兒露出這種愧疚表情,可把西疆王緊張死了。「先起來慢慢說,別跪著,再大的事父王都能替你解決。」

  「父王,讓我繼續跪著吧,這樣我比較好受。」她搖頭,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姑娘一樣,眼神惶恐地看著西疆王,「父王……您知道單墨書為何會躺在床上當了兩年的活死人嗎?」

  「不是因為墜馬嗎?」

  「不是,他是中毒的,而下毒的人……是我!」

  「華兒,你說什麼?」

  迎著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她眼眶含淚搖頭,「父王,女兒為了追求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愛情,想將他永遠綁在自己身邊,因此在他來京城王府赴宴時喝的酒中下毒,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那杯酒被單墨書誤喝了,解藥又被我弄丟了……」

  西疆王猛烈的倒抽口氣,怎麼也沒有想到女兒為了一個男人這般瘋狂。

  「什麼毒?」難怪單家會不跟西疆王府合作生意了。

  「是異域的奇毒萎靡,那幾年女兒跟父王您住在邊關時,常到異域,認識了一名神秘的女巫醫,她會很多奇怪的醫術,一時興起便拜她為師跟她學了一些,後來無意間知道她有一種叫萎靡的奇毒,就起了歹心。女兒剛認識單墨尋時,就打定主意這輩子只嫁給他,可是即使女兒貴為郡主,他對女兒卻始終冷淡,因此……女兒偷了師父的萎靡回京城,然後……不久悲劇就發生……女兒知道自己鑄下大錯,可是再怎麼懊悔都無法彌補自己的過錯。

  「這時知道是我偷了毒藥的師父追到京城,師父要女兒學習她所有醫術,日後外出救人彌補自己的過錯,可是在醫術還未得到師父認可之前,不可以為他人治病,也不能讓他人知道我會醫術,所以我才一直瞞著所有人,要不是這一次太多的傷者,單世伯命在旦夕,女兒是不會讓人知道我會醫術這事。」

  現在只能將一切推給異域的神秘女巫醫,才能解釋君灼華為何突然擁有與眾不同的醫術,否則不管怎麼說都很難自圓其說。

  她愧疚泣訴的模樣讓西疆王看了萬分不捨,長滿繭子的大掌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幸好老天有眼,單墨書身上的毒被伊大夫的孫女治好,這樣你也不用抱著愧疚過一輩子,現在你又救了單遠雄,這筆帳應該是能一筆勾銷了。」

  「父王,這怎麼能夠抵銷,救人是我生為醫者的本份,單家的人恨我怨我是應該,不能混為一談。」

  看她眼眶含淚,西疆王也不再反駁她,「好好,你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只要不要忘記自己郡主的身分就好。」

  女兒一改驕縱性子,成為濟世救人的醫者,這樣也能博得好名聲,對於日後說親也較容易,免得萬一要是有和親使者前來,皇上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把名聲不好的女兒送去和親。

  「那我先過去單世伯那裡一趟。」

  西疆王擺了擺手,「去吧,去吧,記得先洗把臉再去,別頂著一張花臉過去,免得讓人誤會!」

  「女兒知道。」

  何若薇來到單遠雄的帳篷才知道單墨尋並不在裡頭,只讓下人轉達,請她到林邊的溪邊找他,她不疑有他的往溪邊而去,穿過林子,遠遠的便看到單墨尋站在上次她坐的那顆大石上。

  陽光打在他挺拔的身影上,讓身著一襲繡銀色雲紋黑袍的他顯得卓爾不凡,她仰頸望著他那像座高山的高大健碩身軀,完美如雕琢般的俊逸側臉,心不由得跳得好快。

  「單墨尋!」她手摀在胸口上,壓抑住自己翻騰的情感朝他喊道。

  「你來了。」他回過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試圖從君灼華那張明媚的臉蛋上找尋一絲絲的熟悉感,他很快就發現她那雙不帶絲毫雜質、清澈動人的眼眸,流溢著熟悉的活潑與慧黠。

  何若薇也發現他的眼神與以往不同,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不見從前看到君灼華時的冷銳、帶著厭惡,反而勾勒著絲絲的柔情。

  可溫潤波光裡卻又帶著一絲探究,像是要將她看穿似的,看得她有些心虛,不禁咽了下口水,先聲奪人,「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情?」

  沉默良久之後,他的嘴角勾起,從大石上跳下指著上游,「陪我走走吧。」

  陪他走走?何若薇眼尾劇烈抽了一下,感到詭異地打量他,幾乎要懷疑單墨尋也被他人附身了,否則怎麼可能要君灼華陪他走走?這事是單墨尋最不可能做的事情!  

  「怎麼,不願意?」他眼中帶著一抹狡黠,嘴角隱隱帶著笑。

  「願意,當然願意。」她搓了搓耳朵,指著前方,率先走向前。「上游,你說上游是吧,走啊。」

  負手走在她身後的單墨尋露出一抹笑意,她顯得驚詫又有些慌張神情,還有她搓著耳朵的小動作都被他納入眼底。

  從那小動作他便清楚知道,她並不是君灼華,而是那個吸引著他所有目光的女人,那個有著神秘來歷的何若薇。

  「單墨尋,你是要跟我談令尊的傷勢嗎?你放心,令尊只要再休養個兩天,就可以啟程回家休養了。」

  「我找你來,不是要跟你討論我父親的病情。」他停下腳步,在她回頭的時候凝視著她。

  「那是?」她歪頭露出疑惑神色。

  「我想向你請教一種病情,那病情困擾著我。」

  「你生病了?」她驚呼,抓過他的手就要幫他把脈。

  「我沒病,不過我認識的人得了一種病,這種病讓我跟舍弟束手無策,不知該上哪裡找更高明的大夫,所以只能找你。」

  「你快說,是什麼病?」

  「你聽過或是遇過一種情況,病人一覺醒來,或者是發生一次意外之後整個人性格大變,變得幾乎所有原本認識他的人都覺得是另一個人?」他看著她的眼,語氣平靜的向她描述癥狀。

  她腳下一頓,有些心慌的搖頭,「怎麼會有這種病,我沒見過。」

  「是嗎?我以為你會有經驗。」

  「我怎麼會有經驗!」她怎麼感覺單墨尋好像是在套她話,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我愛慕的姑娘伊秋語原本是個充滿自信神采的姑娘,落水被救起後就像是換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似的,變得天真孩子氣,她不再見我,偶爾碰到我時總是帶著恐懼,本來會的東西也不會了,常常躲在屋裡默默哭泣流淚,嘴裡念著若薇這個名字。」他再次邁開步伐,往小徑上走。

  她心下一驚,沒料到伊秋語會變成這樣。

  聽他這麼說,她立刻猜到伊秋語是因為愧疚才躲著單墨尋,才會一個人躲在屋裡偷哭,覺得對不起她,一想到這裡她就好心疼伊秋語這個傻丫頭。

  「以你的經驗來看,你說這是什麼情況?」他負手仰望然蔚藍天空。

  「這種病情我沒遇過,實在無法給你答案。」她愧疚的低下頭不敢看他。

  她總不能說因為原本寄宿在秋語身上的她離開了,現在他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伊秋語,她那些異常的舉動是因為對她愧疚,這麼一說,秋語有可能被人當成妖魔鬼怪給滅了,她哪裡敢老實說。

  「事實上,除了秋語外,還有一個人也有這種情形發生,而看著那個人,我甚至都懷疑是不是我對『她』的思念過深而引起了幻想。」

  他轉過身,深幽眸光緊緊鎖住她,她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想著他是什麼意思?

  「你不好奇『她』是誰嗎?」單墨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秋語。」

  聽到他喊她「秋語」,何若薇整個人向後踉蹌了下,差點被石子絆倒,他眼明手快一把圈住她的腰肢,深邃的眸子閃過一抹笑意,看著眼中滿是驚懼的她。

  「或者我該叫你……何若薇!」

  當她聽到他準確無誤清晰喊著她的本名時,她整個人徹底的慌了亂了,雙手用力的推著他,想要逃離。

  「放開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他圈住她腰肢的雙手卻是緊了緊,不讓她有機會逃離自己的禁錮。

  「回答我一個問題,只要你答得出來我就放開你。」

  她壓下心頭的紊亂情緒,急促地說:「好,你問。」

  「當你成了睡美人,你希望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她一怔,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我要最真實的答案。」

  「等我的王子來吻醒我……」她不知最後結果會如何,咬了咬下唇曝嚅不安的回答他的問題。

  得到滿意的答案,單墨尋勾著嘴角,直勾勾的盯著緊張不安的她,「好奇我怎麼知道的?」

  她點頭。

  「那日,你從我父親的帳篷離開後不久,父親對我說了一些事情,讓我心情感到十分煩躁,隨意走著就來到溪邊,剛好在方才我所站的那顆大石上,看到了這輩子最厭惡的女子,本想轉身離去,可沒有想到我卻從她口中聽到了一件令我震驚的事,如果不是自己親耳聽見,我一輩子也不會相信這件事情。

  「那個女子坐在大石上憤怒的抱怨著老天爺,說自己附身在我的仇人身上,讓她不知道怎麼跟我開口說這事。當下我震驚得無以復加,我無法相信這種光怪陸離的事,可她的一言一行都像我所愛的女人,於是……我做了個測試,對她喊出三個女人的名字。

  「當我喊君灼華時,她完全沒有反應,可我喊伊秋語時她腳步頓了下,直到我喊出何若薇時,她終於停下腳步,只是當她沒有看到喊她的人,她竟然認為是水鬼在抓交替,你可以告訴我,那位姑娘本名叫什麼,究竟是什麼來歷嗎?」

  何若薇猛烈的倒抽口氣,緊張的看著他,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老實說的話,他能夠接受嗎?

  他自喉間發出幾聲輕笑,調侃道:「你說你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怎麼會怕一個水鬼?」

  她原本的緊張不安頓時全被他的調侃給擊退,板起臉掄著拳頭就要槌他。「你裝神弄鬼的嚇我,我還沒跟你這傢伙算帳,你卻還來取笑我?」

  單墨尋朗笑一聲,將她圈進懷中,低喃道:「該老實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仰首,看著他那雙流溢著柔光的溫潤雙眸,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緩緩的落了回去,沒好氣地提醒他,「你面對君灼華這張臉,不感到噁心憤怒嫌棄嗎?」

  「我厭惡的是原本這軀殼裡的靈魂。」他寵溺的擰了擰她鼻子。

  她抓住他作亂的手,不安的看著他。「你能接受這一切?」

  「如果不是已經接受這個事實,我又為何會找你將這一切說開?!」他仰頭望著藍天吁口長氣,「我不得不承認,在我知道真相的當下,我真的很掙扎,想著為何你偏偏附身在我最痛恨的女人身上?當下我真的有想要放棄的念頭,可我捨不得附身在那軀殼下的你,我痛苦掙扎沉思了幾天,最後做出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

  「不管你變得如何,即使你附身在我的仇人身上,我也會接受,不為什麼,只因為……」他捧著她的臉,目光誠摯而深情地凝視著她。「我愛的是這軀殼裡,一個叫何若薇的靈魂!」

  她感動得圈緊了他,「墨尋……」

  他捧著她的臉本想親她一下,可看著她的臉半晌,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給我一點時間接受你的新身分。」

  她噗哧笑出聲,又不安地道:「既然這樣……那你要不要反悔……」要對著一個曾經是自己厭惡的人談情說愛,也真是難為他了。

  「想都別想,以後這種話也別說。」他瞪她一眼。「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重新接受你的新臉孔。」

  何若薇聞言笑開,說的也是,要是他馬上就能接受這張臉,那她就要懷疑他的心意了。「好了,別淘氣了,該從頭到尾將整件事情告訴我了吧!」他牽著她的手走向一顆大石,搭著她的肩一起坐下,看著透亮的溪水從下方流過。

  她沉默了下後終於娓娓道來,「墨尋,我本名叫何若薇,當時我跟你說的那個夢,其實不是秋語夢到我,而是我從那個世界來到這裡……」

  她將她是從哪裡來,與伊秋語共用一個身體的事情告知他,又說出溺水後如何附身在君灼華身上,毫無保留、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他。

  雖然單墨尋早有了準備,不過親耳聽到她說出的事情經過,他還是感到震驚不可思議,瞪大眼滿眼驚詫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你不相信?」

  他搖頭,「不是不相信,而是震撼,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你還附身兩次!」  

        「是啊,我自己也覺得這太神奇,我到現在也搞不清楚我為何會有這樣的運氣。」

  單墨尋沉思片刻,「我想也許跟明真大師給你的那串佛珠有關係。」

  「為什麼?」

  「你不是說他給了你一串佛珠,同時要你謹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心存善念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看來明真大師早已知道你是異世靈魂且會有此劫。或者是穿越而來的你,本就該附身在君灼華身上,也許是時間上出了差錯,因此先暫居在伊秋語身上等待時機,而明真大師看透這一切,卻又不能道破天機,只能送你佛珠暫時穩定你的魂魄,暗示提點你等待時機。

  「落水時你明明可以對溺水的君灼華視而不見,可你卻不計前嫌的潛入水底救君灼華這個仇人,就是上天給你的考驗,你的善念,給了自己一個機會……」

  「聽你這麼分析,好像真的是這麼一回事。」何若薇回憶著當時明真大師跟她說的話,猛然想起一事。「啊,你這麼一說,我這才想起,我的佛珠被扯斷後,我看到一陣白光,接著離開了秋語的身體,隱隱約約之中,有溫暖的感覺包圍著我,等白光消失,我就陷入黑暗,當我醒來後,我就成為君灼華了。」

  「看來就是了。」

  「如果真是這樣,我看我得去一趟普濟寺找明真大師。」除了感謝,她也還有事情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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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5 01:56 PM 編輯

【第十五章】   久等的賜婚聖旨

  何若薇站在普濟寺山腳下的牌樓前,仰頭望著那氣勢渾厚的「普濟寺」三個字,這是她第二次踏足普濟寺,心境卻大不相同,第一次來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第二次她已經做好坦然接受一切的準備。

  「怎麼了?」單墨尋將馬車托給山腳下的茶肆后,來到她身旁便看到她神情凝重地看著牌樓。

  「沒什麼,就是有些感嘆而已,距離我上一回來普濟寺才多久時間,有種人事全非的感覺。」

  他握了握她的小手安撫道:「別想太多了,趁著時間還早香客不多,我們先上去,一會兒香客信眾多了,這階梯上都是人,很容易發生意外。」

  「好。」她率先走上通往普濟寺的階梯。

  好一會兒後,他們兩人來到普濟寺大殿前,即使普濟寺位在山上,爬階梯時也有涼風吹拂,可當何若薇兩腳踏在最後一個階梯時,仍是全身熱汗淋漓,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下,她肯定像隻哈巴狗一樣的吐舌頭散熱。

  「若薇,那裡有茶亭,我們先過去休息片刻,整理儀容後再進去禮佛。」

  單墨尋一手提著供品,一手扶著有些腿軟的她,指著廣場旁那個擺著供茶的茶亭。

  「我先去洗把臉,我臉好熱,奇怪,上次來也沒感覺這麼累啊。」

  茶亭旁有兩個水池,是用竹筒從後山將水接過來,引入兩個水池,一個用來讓上山禮佛的香客們在此凈臉、洗手,另一個則是用來洗凈供果後再進入大殿禮佛。

  潑了幾把沁涼泉水后後,何若薇感到整個人清爽了不少,拿出帕子擦拭掉臉上的水珠後喘了口氣,「呼,好舒服啊。」

  單墨尋替她舀了杯供茶,「若薇,給你。」

  她接過茶水,發現單墨尋也洗過臉,臉上還有殘餘的水漬,拿起還沒收進衣袖裡的帕子,替他擦拭,同時替他將垂落額前的髮絲往後撩。

  「擦乾。」

  「我可沒有那麼嬌弱。」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卻很享受她貼心的行為。

  「是,是,我知道你很強健,不過現在是秋冬必須注意養生,別看太陽大就不注意,一不小心就容易染上風寒什麼的。」她細心的將他臉上水漬全部擦乾。

  「好了,明真大師是有德高僧,每日向他請教佛法的信眾很多,趕緊把這供茶喝了我們進去,慢了不知何時可以輪到我們。」

  因為要請教明真大師的事情較為玄奇,不方便讓他人知道,因此他們兩人今天是瞞著其他人上山來的,也得趕緊把握沒什麼香客的時間去請教。

  何若薇將供茶喝完後,便與單墨尋一起拿著供品前往普濟寺大殿禮佛,兩人將供品擺放到供後點了炷清香,跪在佛像前誠心恭敬的祈求。

  何若薇仰頸望著慈眼視眾生的佛像,頓時有種體悟,她不知道是何種機緣會讓她穿越到驪國,還附身在她很不欣賞的刁蠻郡主君灼華身上,但不管怎麼說,她都用了君灼華的身體,所以她向佛祖祈求,祈求君灼華不管是否可以投胎轉世,將來都能夠平安喜樂。

  她手持清香向佛祖誠心的拜三拜後,單墨尋接過她手中的香,替她插到前方香爐里裡,兩人才正打算前往明真大師的禪房,便有一名年輕僧人朝他們兩人走來。

  「阿彌陀佛。」年輕僧人雙手合十向他們兩人行了一禮。

  他們兩人也趕緊回禮,「阿彌陀佛。」

  「兩位施主,小僧法號智空,想請教這位女施主可是姓君?」

  「智空師父,我是君灼華。」

  「阿彌陀佛,君施主,小僧已等你多時。」

  她跟單墨尋互看一眼,「等我?」

  「是的,小僧的師父明真大師雲遊去了,臨離去前交代了小僧,有一日君施主你定會來找他,讓小僧轉告君施主,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物,皆為因果關係勿執著,一切將回歸正軌。」

  「嗄?」她小臉蛋瞬間皺成一團,感覺自己悟性太低,有聽沒有懂。

  「師父還交代了一句,要君施主多做善事,方得圓滿。」智空向兩人一拜,念了聲佛號後便轉身離去。

  何若薇愈想愈覺得不對,忍不住指著智空穿過的月洞門,「墨尋,你聽得懂智空師父轉達的意思嗎?」

  「基本上是理解的,不過……對明真大師選在這時候雲遊的目的,感到有些許的不解。」單墨尋撓了撓鼻翼。

  她眉頭微擰。「你簡單明了的跟我說說你的理解。」她怎麼想都覺得明真大師讓智空師父轉告她的話沒有表面聽起來簡單,好像有陷阱。

  單墨尋指著後山方向,「既然明真大師已經離開普濟寺前去雲遊,時間還早,我們到後山逛逛吧。」

  沿著蜿蜒的石板小徑前行,愈往深處走香客愈少,漸漸只剩下他們兩人,單墨尋伸手牽住她的小手,那溫熱的觸感讓她臉蛋倏地染上紅雲,她羞怯地掃了他幾眼,還是任由他牽著她的手在林子中漫步,欣賞著沿途美景。

  何若薇忍不住開口,「墨尋,這裡已經沒有什麼香客了,你該告訴我你的看法了吧。」

        「先告訴我你的看法。」

  「我的想法很簡單啊,就是明真大師知道我一定會回來找他,他不想洩漏天機,所以選擇避開我們,請智空師父轉達的那幾句話,就是在說這一切都是因果,雖然說現在一切已經回歸正軌,但穿越附身這事本來就是逆天而行,因此要我多做善事,彌補這個違反天地去則的錯。」

  單墨尋嘴角微勾,「既然你都已經有答案也理解,怎麼還問我?」

  「原來你想的跟我一樣,我會想問你是因為我覺得沒有這麼簡單,我擔心明真大師會坑我。」

  「明真大師是得道高僧,他怎麼會坑你這個小姑娘。」他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還真的是想太多了。」她鬆了口氣。

  「你啊……」他寵溺的將她圈進自己的懷中,低頭眸光灼灼地望著她那雙湖泊般清澈的眼眸。

  毫無預警地被他抱滿懷、深情凝視著,何若薇小臉倏地漲紅,貝齒慌亂咬著嫣紅如花瓣的唇,那嬌媚羞怯的神情,讓單墨尋心神迷醉地低頭吻上,柔軟的觸感,淡雅的幽香,深深勾引著他更加沉醉。

  本就是兩情相悅,何若薇推不開他,更無法拒絕他,環住他的腰,笨拙的回應著他的熱情……

  不知過了多久,林子深處傳來一陣騷動和低沉鳥鳴,單墨尋才喘著氣鬆開令他眷戀的紅唇,拇指輕撫著她微腫水潤的紅唇,「若薇,皇上的旨意遲遲未下,我擔心會有變數。若皇上賜婚,我們便馬上成親,若皇上打消了賜婚的想法,給我一年時間,讓我成為一個可以與你身分匹配的男人,可好?」 

  遲遲未聽到她的答案,單墨尋下意識的圈緊雙臂。

  在還不知道真相時,真正的伊秋語對他的逃避和拒絕,在他心裡留下很不好的感覺,轉換成恐懼,至今未消散,他不想再承受。

  手臂上的疼痛讓她感受到他的緊張與不安,她臉頰貼在他胸口上,應聲,「好,不管如何,我都等你。」

*             *             *

  單府別院。

  秋獵那段期間,單墨書見伊秋語的心情一直很低落,所以經過伊志深的同意,便帶她前往別院散心。

  好不容易看到她心情明顯好轉,能露出笑容,誰知她一見到前來別院的單墨尋和君灼華像是看到了債主似的,馬上跑回露竹院避而不見,怎麼也不肯開門。

  單墨書為難的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女子,「郡主,您確定您有辦法讓伊姑娘打開心扉?」之前這個刁蠻郡主可是多次想要秋語的性命,讓她進屋去看秋語,他真擔心會引發兇殺案。

  而且……想到剛剛單墨尋一臉認真地說,他打算娶君灼華為妻,單墨書更覺得有古怪,他怎麼也不相信他大哥會突然愛上這個刁蠻郡主,可是兩人親昵的樣子看起來又像是真的,不是在演戲。

  「當然,只要我跟她說幾句話,她就什麼心病都好了。」何若薇十分有信心的點頭。

  單墨書又狐疑的看了眼兄長,只見單墨尋對他微點頭,「放心吧,墨書,郡主不會傷害秋語的。」

  穿越附身這事太過離奇,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接受,即使是自己也是花了好幾天時間,他不能保證墨書能與他一樣理解此事,因此和若薇討論後,便決定趁著若薇對伊姑娘說出真相的機會,他也把這事告知墨書。

  「好吧,不過你必須保證你不會傷害秋語。」這個世上他最相信的人就是他大哥,既然大哥都這麼保證,就姑且相信這個惡毒的郡主。

  「我發誓。」

  她抬手發誓,單墨尋這才放她進入露竹院,但單墨書還是忐忑不安地看著她的背影。單墨尋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若薇有辦法讓秋語放下心防的。」

  「若薇?她不是叫君灼華?」

  「以後你喊她若薇便是。」他往後指了指,「走,陪我去釣魚,我想她們之間的談話不會很快結束的,正好利用這時間釣魚,你不是也很久沒有吃到秋語親手弄的烤魚,一會兒讓她大顯身手一番。」

  也不給單墨書反應的時間,說完拖著他的後衣領便往湖邊走去。

  何若薇讓院子裡的下人都退下,自己一個人推門進入伊秋語的房間,撩開床帳便看到她整個人縮在床角,無聲掉著眼淚。

  「秋語,你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你難道要一直瞞著墨尋你不是我的真相?以他的精明,你覺得他不會發現你落水前後的不同嗎?」

  這話讓伊秋語震驚的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站在床榻邊看著她的女人。

  「你……」伊秋語摀著唇遲疑的提出自己的困惑。「你究竟是……誰?」

  「你傻了啊,認不出來我是誰?」

  伊秋語眨著眼睛仔細的看著她,這語氣口吻好熟悉,她都要以為若薇就站在她面前,彷彿她沒有魂飛魄散又回來了,只是附在君灼華身上,可是這有可能嗎?

  「別懷疑你的直覺,我就是你想的那一個人!」何若薇雙手叉腰,氣結地瞪著她。

  「你是……若薇……」伊秋語用力咽下一口口水,不確定的問道。

  何若薇掄起粉拳敲她額頭一記,「不是我會是誰,我都跟你說了這麼多,你還懷疑……」

  她話還未說完,伊秋語便撲向她,抱著她痛哭,「若薇、若薇,天啊,太好了,你沒死,你沒有離開,我以為你魂飛魄散了……在你離開我的身體時,我一直想抓住你,可是怎麼做都沒用,要不是我太沒用了,你就不會不見了……」

  何若薇心疼的拍著她哭得顫抖的後背,安撫著她。「傻瓜,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不要再自責了。」

  伊秋語抹去淚水,「對了,為什麼你會成了君灼華?」

  「她應該就是我的機緣,還記得明真大師嗎?」她將沉入水底後的事情說了一遍。「在來找你之前,我跟墨尋去找過明真大師,他……」

  「怎麼跟明真大師扯上了?」伊秋語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秋獵時單世伯為了救皇上身受重傷,我替單世伯療傷,被墨尋看出破綻,而後我們兩人就相認了。待單世伯的傷勢穩定後,墨尋便馬上安排他回家療養,西疆王也抓到了引發這次獸潮的背後指使者,所以沒必要再繼續留在圍場,西疆王押著幕後指使者跟共犯回京向皇帝覆命,我自然也跟著一起回京。

  「待一切安排好後,我跟墨尋兩人一起前往普濟寺找明真大師,可萬沒有想到明真大師竟然雲遊去了,讓徒弟帶話給我,意思就是一切都會回歸正軌,還有要我多做善事。」

  「一切回歸正軌?」這下伊秋語更是滿心困惑。「你可以跟我解釋更清楚一點嗎?」

  「總之,我從我的時代來到驪國,應該本來就是要附身在君灼華身上的,可陰錯陽差,我提早來了,才會有後續這些事。」

  「所以,你提早來了先代替我活著,等到時間到才附到君灼華身上,是這樣對吧?」伊秋語一臉驚奇。

  「應該是這樣。」何若薇聳了聳肩。

  「好奇妙啊,你怎麼會有這種奇遇……」

  「不知道,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何若薇忍不住吁了口長氣。

  「反正不管是什麼原因,現在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是啊,所以你也要好好活著,不要再感到愧疚,放心的接受單墨書的感情。」

  「什麼啊……要也是你跟單墨尋先……」伊秋語正要調侃回去,又突然像是想到什麼,連忙問道:「對了,那原本的君灼華呢?」

  她搖頭,「我也不清楚,明真大師讓我多做善事,除了因為穿越附身這種事違反天理,可能也是因為附身這件事會傷到其他的靈魂,要我彌補這些過錯。」

  「我也會幫著你一起做功德,迴向給那個君灼華的。」

  「平日多救些人多舉辦義診也是功德……說到這個,沒有我在你身邊,你怎麼就變得這般懦弱,明明之前跟個母老虎似的,現在卻只會躲著墨尋,只會縮在房間哭。」伊秋語這種表現,真讓她很看不過去,說著就一把火竄起來。「連我教你的醫術也不敢用,你就算不熟悉,也可以練習練習啊。」

  伊秋語連忙喊冤,「不是我退縮懦弱,我是心虛啊……我怕被別人看出破綻,還有單墨尋喜歡的人是你,他肯定馬上看出我並不是你,所以才避著他……你們兩人之間的感情我是知道的,我害怕我向他老實招認說你已經離開,他會無法承受那分離的傷痛,會消沉或者是產生什麼讓人擔心的念頭,一想到這裡我就更不敢說了,還有加上自己的愧疚,我就愈來愈消沉……」

  「你喔,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她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不會了、不會了,既然你回來了,我就不會再消沉了,只是……你們兩個……突然兩情相悅,別人看了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何若薇有些無奈地告知她現況,「我聽墨尋說皇帝有意思指婚,如果這事成真那就順水推舟,如果皇上又打消這念頭,他讓我等他一年,他會說服單世伯和族人極力爭取皇商資格,然後向王爺提親。」

  「你們有打算了就好。」伊秋語開心的笑了。

  何若薇手肘推了推她,瞅著她,賊賊地問:「別說我們了,你呢?你跟墨書的事你打算怎麼做?跟我說說。」

  「你要我主動去追求墨書,我可沒那膽子。」以前她還是魂魄時,仗著單墨書看不到她,她才大膽地常常跑去找單墨書說話,但現在面對面,她真的不行。她紅著臉尷尬的說:「就順其自然吧……我想……他應該不會嫌棄我才是……」

  單墨書最近為她所做的一切,還有沒有任何虛假的關心,讓她感覺得出,他對她也有著男女感情,但沒有開口,恐怕原因是來自單墨尋。  

        現在既然一切都回歸正軌,那他們兩人之間應該是沒有阻礙才是。

  「要是單世伯派人上門替單墨書提親,你嫁還是不嫁?」她咧嘴壞笑問道。

  瞧她拿賊兮兮的調侃表情看自己,伊秋語整個臉蛋紅成了小番茄,拍了她一下,「你胡扯什麼啊,單世伯怎麼可能這麼做?而且墨書他也不見得願意……」

  「你別管他們兩人,我就問你願不願意。」看秋語羞答答的表情,她心裡是有底了。果然,伊秋語咬了咬下唇,微點下頭。

  「只要你願意就成,其他的你就不要擔心了。」

  她猜得沒錯的話,這時單墨尋應該已經在跟單墨書解釋,她們兩人身上所發生的不可思議的神奇事件。

  正如何若薇所想,單墨尋確實正對弟弟說著真相。

  當單墨書聽完單墨尋跟他說的,他驚駭得掉了下巴,怎麼也闔不上,說不出一句話。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猜測,竟然是真的!

  單墨尋神情嚴肅、語氣慎重的警告他。「墨書,不管你對此事的看法如何,這件事情萬一傳出去,對她們倆都會造成傷害,我希望你無論如何都要嚴守這個秘密。」

  「哥,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自然知道這事情多嚴重,先不說若薇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只有秋語她,我也不可能做出傷害她的事情,我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

  有他這句話單墨尋就放心了,單墨尋繼續問道:「墨書,現在我問你一句話,你想娶秋語嗎?」

  「讓我娶秋語?」他不敢置信的驚呼。

  「你老實回答我。」

  「想,我怎麼會不想,你都不知道這段日子想到你跟秋語兩情相悅,兩個人隨時會和好,我還要幫你說好話,根本是心如刀割啊,我作夢都想娶她!」單墨書抱怨。

  他一直惦記著那個鼓勵他的姑娘,在這段相處的日子裡,他愈來愈覺得秋語像她,自然就動了心,偏偏秋語跟大哥有關係,他本來都要以為自己無望娶她了。

  「那好,你就等著當新郎官吧!」

  瞬間,單墨書的嘴巴笑得要咧到耳邊去了。

*             *             *

  「老爺、老爺,聖旨、聖旨快到了,宣旨的儀仗隊伍就在前面兩條街,馬上就到了。」一名派出去查看聖旨現在到何處的小廝,匆匆忙忙的跑回來,指著一個方向激動的說著。

  已經沐浴更衣齊聚在大門前的單家上下,趕緊按著輩份排好隊伍等著迎接聖旨,大門前的香案更是早早就備好,隨時準備迎接聖旨。

  單遠雄因為還有傷在身,所以先坐在二芳的太師椅上,擺手交代,「趕緊再去探,到對街馬上回來報……」

  兩個時辰前宮裡便派人出來,告知將會有聖旨來到單家,要他們準備接旨,不過等了一個半時辰,卻始終未等到聖旨。

  就在眾人疑惑之際,被派到宮門口打探的小廝,騎著馬匆匆回報,告知宣旨的儀仗已經出宮,走的是正陽大街。

  驪國的慣例是,非常正式重要的旨意,儀仗隊會特地走正陽大街,讓全京城百姓知道皇帝對這份旨意的重視,所以當單遠雄一聽到小廝說的話,馬上派人去找族裡的所有堂兄弟們一同前來接旨。

  雖然並不知道聖旨的內容,不過單遠雄大約猜得出來,應該是當時石公公稍微跟他提過的事,皇上有可能會下旨封單家為皇商,並且賜婚。

  這事過去許久,一直未等到旨意,還以為皇上忘了,或是另有打算,不料,這旨意說來就來了。

  「老爺,儀仗隊已經到了前面大街,快準備接旨。」另外一名小廝滿頭大汗地衝回來。

  隨著小廝的稟報聲,敲鑼聲和噴吶聲由遠而近傳來,儀仗隊已經隱隱出現在單家眾人眼前,儀仗隊伍非常的隆重,給足了單家面子,管事趕忙讓人將硃紅色大門完全推開,準備迎接聖旨。

  這聖旨已經多年不曾從正陽宮門出來,走正陽大街了,頓時把京城裡的百姓們好奇心給勾起,好奇看熱鬧的人潮將寬閱街道擠滿,百姓們一路擠到了單家大門前。

  當一襲紅袍雙手捧著放了兩份聖旨的托盤的人,從轎裡彎身出來之時,頓時把許多有見識的人震驚壞了,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著前來宣旨的人。

  竟然是今早才剛接下太子金印、接受冊封的軒轅溟一般宣讀旨意都是派太監出宮,今天這道聖旨竟然是剛上任的太子親自前來,這單家是要大發了,潑天的富貴就要落到他們頭上,單家本就是驪國首富,這下更是不得了,錢與權一把抓了。

  看著穿著太子袍服、頭戴螺龍金冠的軒轅溟,想到以後他恐怕就真的必須跟皇權扯上關係,單墨尋心情有些複雜。

  以後恐怕沒得置身事外,誰讓太子是他……師兄!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咬了咬牙。

  可一方面卻又替軒轅溟感到開心,他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太子之位終於是他的,如沒有意外,接下來九五至尊的位置也將是他的。

  在眾人的歡迎下,軒轅溟捧著聖旨踏進單家,臉一板,揚聲道:「聖旨到,單府上下接旨!」

  話音剛落,單家眾人齊齊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單府家主單遠雄上前。」軒轅溟將聖旨打開,緩緩念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單家家主單遠雄救駕有功,特封其為三品皇商,負責宮內採辦,欽此。」

  天啊,三品,竟然賜單遠雄為三品皇商,一般皇商的品級最高只到五品,皇上竟然一口氣就讓他當三品皇商,太令人震撼了。

  包括外面看熱鬧的人都為這消息驚訝無比。

  「謝皇上!」連單遠雄本人也驚訝不已,連忙壓下心頭震撼,叩頭謝恩。

  軒轅溟取過另外一份聖旨,「單墨尋、單墨書接旨。」

  他們兩兄弟忙向前叩頭。

  「單墨尋、單墨書人品出眾,當擇賢女與配,今西疆王之女君灼華秀外慧中,特將君灼華許配單墨尋為妻。杏林世家之後伊秋語醫術超群,溫柔良善,特許配予單墨書為妻,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操辦,擇良辰完婚。」軒轅溟狡黯的朝單墨尋挑了挑眉,扯出一抹耐人尋味的邪笑,「接旨吧。」

  單墨尋向前高舉雙臂準備接旨,軒轅溟在將聖旨交給他的同時,彎身在他耳邊低聲道:「如何,師兄這件事辦得不錯吧?若不是本太子,你們兩兄弟都別想讓皇上這麼快下旨賜婚,你打算怎麼謝我?」

  「你想要什麼?」

  「本太子知道君灼華那臭丫頭只聽你的話,戰場上刀劍無眼,死傷更是慘重,你讓她幫本太子訓練一批會縫合之術的人。」

  「我可以幫你跟她提,答不答應不是我能決定。」

  「你想皇上收回旨意?」

  單墨尋嘴角劇烈抽了下,「我會想辦法讓她答應!」

  「很好,本太子等你好消息。」

  達成協議,軒轅溟滿意的挺起身,客套意思的恭賀,「單當家,恭喜你,一門三喜!」

        「太子殿下請入內休息,老夫……」

  軒轅溟抬手制止他,「不了,本太子還要到西疆王府與伊府傳旨,時間緊迫就不多作逗留了,告辭。」他今天特地討了傳旨這差事的目的已經完成,就沒什麼好繼續逗留。

  語畢,他毫不留戀轉身回到轎裡,趕往西疆王府傳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5 02:23 PM 編輯

【第十六章】   有你在才是歸宿

  來年開春——

  單家為驪國首富,兩個兒子同時娶妻,這婚禮辦得可是熱鬧非凡,整個單府是冠蓋雲集,連太子也代表皇帝前來觀禮。

  熱鬧喜宴一直到接近午夜眾人都喝醉了還未結束,單墨書因為身體關係,沒人敢灌他酒,但單墨尋就不一樣了,賓客們沒有一個人肯放過他,發誓非將他灌醉,無法洞房才行。

  所幸單墨尋本身酒量不錯,加上事前服了何若薇給他的解酒丹,因此才能戰到最後,看著眾人倒成一片,否則今晚他就別想清醒著進行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燭夜。

  因為喜宴時間拖得太久,當他回到一片喜氣的新房時,何若薇已經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梳洗安睡了。 

  單墨尋站在床榻邊低頭看著已陷入熟睡的妻子,看著她嬌憨的睡顏和微張的紅唇,忍不住想要再度一親芳澤。

  在他準備彎身親吻嬌妻時,看到一旁矮几上的那碗醒酒湯和乾淨衣物,便馬上明白他的小妻子討厭一身酒味的他,迷人的唇角不由得微勾,他輕笑了聲,執起湯碗將醒酒湯一口飮盡後,走向位在後方的沐浴間。

  銀白色月光毫無阻礙地在幽靜的院落灑落滿地銀光,院子裡泛著淡淡幽香的繁花皆沉醉在這一片光華之中。

  被隱約的潑水聲吵醒的何若薇,微瞇著有些惺忪的睡眼望著窗外已偏斜的明月。

  現在什麼時辰了?墨尋還沒回來嗎?

  她仔細凝聽著屋外的動靜,外頭已是一片寂靜,只聽得見沐浴間裡的水聲,看來酒宴已經結束,而墨尋回來沐浴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那些賓客們灌醉了,大半夜沐浴又沒有人伺候不太保險,她還是去沐浴間看看好了。

  就在她掀開身上鴛鴦錦被準備下床查看時,單墨尋只在腰間圍了條布巾便走出沐浴間,一邊拿著布巾慢條斯理的擦拭著身子。

  本來還有點迷糊的何若薇看到一個充滿力與美的猛男朝她走來,整個人都呆住了。

  老天爺,她的親親老公竟然有這麼迷人健美的身材,本就健碩挺拔的身形,沒有衣服遮掩,顯得更加軒昂偉岸,肌肉優美而有力,散發著迷人的男性魅力,如此養眼的畫面讓她看了差點噴鼻血。

  「怎麼,看傻了?」他傾身勾起她的下顎,在帶著酒香的熱唇覆上她的時,他將她壓在身下。

  長臂一揮,床榻兩旁的紅色帷幔如花瓣般墜落,將眼裡只有著彼此的兩人圍在這方小天地間,夜很長,洞房花燭夜裡最精彩的情節才剛開始……

  耀眼陽光灑進雕花窗欞,與倒映在地板上的搖曳樹影形成了一幅有趣的畫面,隨著涼風吹過樹梢,樹影搖曳晃動,頑皮金光也跟著游移在屋內各個角落,幾縷陽光更溜進了低垂的紗幔裡,在瀰漫著曖昧氣息的小空間裡跳躍晃動。

  一縷金光悄悄落在單墨尋臉龐上,將才剛睡下不久的他喚醒,側過臉微睜著一眼,透過紗幔睞了眼窗外天色。

  回過頭,嘴角勾著一抹滿足笑靨,此刻的他渾身舒暢到了極點,可卻累壞她了。

  壓抑的情慾一經解放,讓他就像只追逐獵物的猛獸,不知節制,只想將身下嬌弱呻吟求饒的她啃食殆盡。

  才放縱了一夜,剛醒便又感覺自己下身又再度蠢蠢欲動,抑不住使壞念頭的他大手撫上印著斑斑指痕的雪胸。

  「嗯……不要了……尋……」即使在睡夢中仍有感覺,何若薇發出囈語般的求饒。

  「好,你休息,為夫不折騰你了。」單墨尋喉頭逸出一聲輕笑,將背對著他的妻子又撈回自己懷中,垂眸欣賞著她的嬌憨睡顏。

  漏刻發出「咚」的一聲,看看漏刻,應該已是巳時了,他該喚醒她到前頭給父母敬茶,然後進宮謝恩。

  可一看到懷中累壞的妻子,愧疚感湧上,怎麼也不想喚醒她。

  興許是外頭留守的丫鬟聽到了屋內細微的呢喃聲音,輕輕敲門道:「少主,宮裡有旨意過來。」

  他眼裡浮現疑惑光芒,起身,穿妥衣物走出內室,隔著門扉低聲問道:「有何旨意?」

  「宮裡傳了旨意,讓少主跟少夫人還有二少爺跟二少夫人明日再進宮謝恩,老爺知道後也讓少主您跟少夫人好好歇息,說敬茶什麼時候都可以,不急。」

  「知道了,下去吧,都退到院外,這裡不需你們守門。」

  「是的。」

  單墨尋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喝下後打算再回到床上,陪著新婚妻子繼續補眠,繞過屏風時看到掛在上頭的衣物,這才猛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拍了下自己額頭。

  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忘了,定是因為高興到暈了頭。

  走至屏風前摸索著自己昨日換下的喜袍,一樣物品落入他手心裡,他嘴角揚著幸福微笑看著手心裡閃耀著璀璨光芒的物品。

  這物品自從做好後,他便隨身攜帶從不離身,這是他要送給若薇的第一樣親手做的禮物,相信她會喜歡。

  這物品上散發璀璨光芒的寶石,就像是她曾經說過的一種寶石,象徵愛情永恆獨一無二。她在他心中就是最獨一無二的寶貝,他希望能將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禮物送給她,也只有她能夠擁有。

  她像是正作著美夢,輕喚著他的名字。「尋……」

  「怎麼了,我在這裡。」

  「陪我……」

  「好,我陪你。」

  他不想錯過妻子驚喜的表情,更捨不得拒絕她的要求,於是回到床榻邊,掀起紅色錦被上床,再度將嬌美的人兒摟進自己懷中,輕柔地執起她的手,將要送給她的禮物戴到她手上,等著她清醒看到時的驚喜表情。

  當單墨尋再度醒來時,不是自己醒的,也不是被叫醒的,而是被尖叫聲給擾醒。

  他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他心愛的小女人瞪大著眼睛,滿眼驚喜的看著手指上的指環。

  「尋……這、這……你……我……」她看著丈夫又指著指上的大鑽戒,激動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好了。

  看著她掩飾不住驚喜,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眼角甚至泛著淚光,他覺得,值了。

  他坐起身,將她撈至自己懷中,一手摟著她,一手握著她的手,一同欣賞大鑽戒,一會兒後,他低頭吻著她光滑裸背,「喜歡嗎?」

  她用力點頭,「喜歡,好喜歡,這鑽戒好美啊!」

  他滿意的頷首,「喜歡就好,這樣我這陣子的辛苦就值了。」

  她眨了眨眼,「你說什麼?你這陣子的辛苦……」她怔愣了下,「尋,你意思是說這鑽戒是你自己親手做的?」

  「是的,從選料到拋光雕琢等等都是我一手完成的。」他點頭,「我知道你不喜歡顏色厚重的珠寶,甚至連玉石也不喜歡,反而偏愛琉璃水晶,我便想起,有一回我領著商隊通過沙漠在一處綠洲休息,一名異域人士找上我比手畫腳的,想用一袋透明石頭跟我交換貨物。

  「當時我一看到那袋在陽光下閃耀著五彩繽紛光芒的石頭,雖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卻深覺有價值,便用貨物跟他交換,婚禮前我將那袋透明石頭找出來,找上玲瓏閣最頂尖的珠寶首飾工匠,請他教我製作戒指,好將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指環作為新婚禮物送給在我心目中獨一無二的你。」

  這戒指滿載了他對她的情意,讓何若薇不知如何表達心中的感動,只能圈住他的頸項,將臉埋進他的頸窩。

  「墨尋,謝謝你,這是我收過最貴重的禮物,不在於這戒指本身的價值,而是這裡頭有你對我的那顆誠摯的心,你的心意才是最貴重、最值得珍藏的禮物,謝謝你。」她主動送上自己的紅唇,「墨尋,我愛你!」

  嬌妻投懷送抱他當然不會拒絕,更是熱情的回應著她,吮著她的唇,嗓音誘人的在她唇邊許下自己的承諾——

  「我的薇兒,為夫亦是,愛你到永遠……」

*             *             *

  六年後——

  單遠雄當年救駕,雖然撿回了一命,可身體卻大不如前,於是在三年前將家主位置交給大兒子,經過幾年曆練,單墨尋已經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他自己則是當個閒人,跟著妻子每天過著含飴弄孫、蒔花弄草,或者外出遊玩的悠閒日子。

  結果皇帝對他這樣悠哉的生活欣羨不已,竟也在兩年前主動退位,由軒轅溟繼位,自己當起不管事的太上皇,跟單遠雄成了朋友,兩人常常瞞著眾人一起出遊。

  反正對軒轅溟的能力他是很放心的,也不再擔心國庫問題,軒轅溟有單墨尋這個師弟,自然有辦法幫國庫賺錢。

  事實也果然如太上皇所想,單墨尋接家主位置時雖然年紀還很年輕,可他本人能力有是有目共睹,成為家主後這三年,單家的商業版圖不僅沒有萎縮,反而擴展了一倍。

  單家商隊不僅只是在大陸之上有店鋪,更擴展到了海外,不是只出海到附近幾個小國做買賣,而是遠徵到另一片海洋上的國家,為單家還有朝廷帶來更豐富的財富與稅收。  

  單家這兩年所上繳的稅收就佔了全國總稅收的三成,軒轅溟無後顧之憂,更能進行他的計劃。

  碧藍的大海上,單家旗幟被海風吹得啪啪作響,幾隻海鳥在船邊盤旋,神情森冷嚴肅的單墨尋矗立在瞭望台上,直到遠處一片黑影愈來愈大時,他抿成一直線的嘴角才上揚了。

  他的情緒愈來愈激動,恨不得自己生了一對翅膀,翅膀一張便可以馬上飛回到他睽違已久的家。

  一年了,他已經離家一年了,這趟出海除了做買賣外,同時也計劃向異國船員打探是否有其他他們不知的航線。

  經過一番打探,果然讓他們在沙羅國的港口,從同樣在這裡補給的異國船員口中得知,一路往西會看到一片與一般海水顏色不同、浪潮洶湧的黑海。

  因為這片黑海的海潮十分詭譎多變,因此只有在春末夏初才有辦法通過,通過黑海後,會先看到一片沙漠,繼續往西走便會看到一片大草原,上頭有很多他們所不認識的奇怪動物,像是有著很長脖子的動物,鼻子上有隻角、皮很堅硬像牛的野獸,有條紋的馬,還有紅色的鶴等等,更有著穿著奇怪、全身漆黑的人,那是那名船員曾經到過最遠的地方。

  不過那船員又說,他曾經與他國的船員交流,得知繼續一路往西,會到達有著金髮碧眼的人,叫西尼斯的國家。

  那國家有著他們從未看過的東西,比如可以清楚看到人臉的鏡子,有會呱呱叫的計時器具——他們稱為時鐘,還有會流洩出音樂的木盒子。

  沖著這句話,單墨尋決定前往這條航線,也許會有新商機。

  於是補給過後他們便一路往西行探索新航線,等他們到達那船員口中繁華富有國家西尼斯,再回到驪國已經是一年後了。

  這一年並沒有白跑,他不僅從西尼斯帶回了大批的鏡子、香水、咕咕鐘,各種手織蕾絲、琉璃水晶杯,還有各種小玩意,糧食種子等等。

  回程中,他們也曾靠岸在那片有著珍禽異獸的草原,經過了解,他得知他們也是有不同的族群,各有各的地盤,他們的族長就稱為酋長,是以打獵為生,跟外族人的交易都是以物易物。

  那些黑人跟西尼斯人一樣喜歡他帶去的絲綢、瓷器、茶葉、各種鐵器,用在他們那裡並不值錢的各種寶石原礦,還有糧食跟各種動物跟他交換。

  這次他不只帶回了三艘船的寶石原礦,還有一艘船上載的是各種沒有見過的動物,相信會在驪國造成震撼。

  因為那片黑海的關係,他沒有依約在五個月內回到驪國,這一年裡不知道他最心愛的女人如何了?他的東兒跟西兒不知道是否已經上學堂?

  他剛離開時二兒子西兒才剛學會走路,像小鴨子一樣搖搖晃晃跟在哥哥東兒後面,心愛的小女兒南兒才剛會翻身,現在應該已經會跑了吧,不知道他們幾個小傢伙會不會思念他……

  單墨尋在想念之中踏上驪國土地,在他歸心似箭地趕回家時,單府的一個院子裡,傳來吵閙聲,其中還不時穿插著尖叫。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就是用來形容單墨尋的三個孩子。

  單墨尋不在的這一年,何若薇忙著協助朝廷開設醫學院,必須幫忙檢視從各地被挑出來,送到京城來參加考試的學子,看是否有適合錄取進醫學院的。

  因為何若薇時常不在家,便將他們的三個孩子——五歲的單東辰,三歲的單西玥,一歲多的單南星放在家裡,讓單墨書跟伊秋語照顧。

  可不知怎麼的,這三個小傢伙根本沒有把叔嬸的教導聽進耳裡,反而還帶著他們的四個孩子一起搗亂。

  「二爺、二爺,少爺跟小姐們……又、又到廚房摸走了今天午膳要用的帶皮豬肉!」一名家丁匆匆忙忙來報。

  正在看著今早各地商鋪送來的帳本的單墨書,嘴角劇烈的抽了兩下,「什麼,又到廚房去了?!」

  「是的,二爺,能否請您出面將豬肉要回來……」家丁小聲詢問。

  單墨書擺擺手,「算了,不過是塊豬肉,讓廚子們換別的菜吧!」

  「可是……二爺,少爺他們這半個月來已經浪費了兩頭豬了……」

  「兩頭豬而已,就隨他們了,吩咐廚房最近不要再烹煮豬肉,換雞肉鴨肉之類的,下去吧!」單墨書擺了擺手。

  家丁離開後,單墨書帳本是怎麼也看不下去,最後煩躁的闔上帳本。

  這七個小傢伙湊在一起,再不好好管束都要翻天了,改天別說沒有豬肉可吃,恐怕廚房裡所有食材都會被他們拿來練手。

  尤其是單東辰,說要繼承他們娘親的衣缽,要當個人人敬重的大夫,這半個月來開始抓著兔子、山羊、小狗練習包紮,他每天都會看到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無法行走的小動物。

  這樣就算了,單東辰還會到廚房拿豬肉、拿繡花針線練習縫合,等到這小傢伙練習到滿意把肉丟回廚房,那肉也臭了。

  不管他這個叔叔怎麼好言相勸,甚至要單東辰等他娘親回來,再向他娘親學習,這小子就是不肯聽,所以膳房每天都會少肉。

  他想懲罰這個侄子偏偏又不行,他要是懲罰東兒了就變成他出爾反爾,是說話不守信用的大人,這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都怪他把東兒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傢伙當成一般的孩子,自以為給他安排了大量且以他這年紀來說應該是很困難的功課,並且答應他只要他完成功課,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結果沒有想到,東兒這小傢伙竟然用一個時辰就輕輕鬆鬆地完成,沒有一點錯誤,他也只能任由著他做著他想做的事情。

  可是他如果是自己一人就算了,偏偏他還帶上一串小尾巴,連自己四個孩子也跟著他一起,每次找到這七個小傢伙時,不是全身髒兮兮,就是滿身的血漬……讓他實在是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唉,大哥何時才要回來?身負皇命的大嫂何時才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啊?

  大哥一出海就是整整一年,只在半年前讓其他船隊的人帶回一封家書,告知要向西尋找新航線,之後就音訊全無。

  而大嫂則被皇帝召去籌備醫學院,挑選優秀又對學醫有天份的學子,大半年來幾乎每天外出,無法親自管束三個小傢伙。

  他都害怕大哥這三個孩子會被他養歪了,他還是先到後院好好規勸這七個小傢伙吧。

  思及此,單墨書起身,往後院方向走去。

  他繞過幾處矮樹叢與花圃,來到一座偏僻小院,這個小院原本是何若薇用來教伊秋語西洋醫術的院子,外人不准進入,不過自從何若薇忙著醫學院的事後,那裡就被七個小傢伙給霸佔了。

  就在單墨書接近小院時,身後傳來家丁急切的呼喊聲——

  「二爺、二爺,家主回來了、家主回來了,這會兒已經快到大門口了!」

  單墨書腳步一頓,旋身驚喜問道:「你說什麼?大哥回來了?」

  家丁用力的點頭,「是的,這會兒應該已經下馬進門了,二爺,您趕緊前去接家主吧!」

  「快去通知管事,讓他趕緊派人去告知大嫂此事,讓她趕緊回來,還有,把他們七個帶出來,梳洗換過衣服帶到大廳來!」

  單墨書快速交代後,腳步急促地往大門方向前去。

  這時,在醫學院為前來參加考試的學子進行測驗的何若薇也聽到了風聲,有一支約莫十五艘大船的船隊進港,這支船隊掛的是單家的旗幟。

  一聽到是單家的船隊回來,何若薇就無法冷靜了,她想趕回去,可測驗才進行到一半,她只能按捺下這份急切,先做好該做的事情。

  待整個測驗結束,何若薇離開醫學院,已經是日落西山的時候,就在她焦急地往自己的馬車方向走去時,便看到一抹月牙白的熟悉挺拔身影。

  那俊美無儔,卓爾不群的男子對著她展露溫柔笑容,蕩漾著溫柔的幽深黑眸一眨也不眨地鎖著她。

  與他視線對上的瞬間,她的心激動驚喜的劇烈狂跳了下,不由得朝他奔了過去。  

        「墨尋,墨尋!」她雙臂緊緊圈著令她懷念的健碩身軀,將臉埋進他的胸膛,激動喚著他的名字,眼淚更是禁不住地自眼角滑下。

  「薇兒,我的薇兒,我回來了。」他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裡,顧不得他人詫異眼光,將她整個人緊抱在自己懷裡,吻著她的髮絲。

  她撫摸著他俊逸的臉龐,激動的確認他就在她眼前,「墨尋,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下午聽到消息,到現在我一直不敢相信!」

  他親了下她的額頭,「是我,我回來了,我來接你回家。」

  「嗯,回家,我有好多事情要跟你說。」

  她這時才赫然發現他們兩人的行為太過大膽,已經引來不少人側目,連忙推開他先行上了馬車。「我們馬車上說。」

  一進到馬車裡,單墨尋便將她摟進自己懷中,灼燙熱情的唇騫然吻上他懷念已久的水嫩紅唇,輾轉吸吮,品嘗她的甜美,火燙的舌探進她的小嘴裡,如暴風一樣席捲她嘴裡每個角落。

  何若薇的鼻間滿是他的熾熱氣息,那讓她迷醉暈眩。

  兩人熱切的纏綿,舌尖歡愉地追逐,在他們的唇瓣之間勾引出一絲絲銀色蜜津,曖昧又誘人,久違的渴望如燎原的野火,焚燒得兩人只能沉浸在彼此的氣息與熱情中,直到前方車夫的聲音傳來——

  「家主,快到府門了。」

  沉溺在彼此熱情裡的兩人這才將神智拉回,互看一眼輕笑出聲,為對方整理著已顯得凌亂的衣物。

  單墨尋壓抑著自己的情慾,咬著她的耳朵,沙啞挑逗,「今晚,為夫一定好好補償娘子這一年來的損失!」

  本就因他熱情的擁吻雙頰緋紅,被他這麼一說,她的臉蛋更是整個紅透,輕槌了下他胸膛,嬌嗔了聲,「沒個正經!」

  「我們夫妻倆私下在一起要什麼正經,那就一點情趣都沒了。」

  他又啄了下她誘人的水潤紅唇,拉過她柔膩小手,貼覆在自己的灼燙硬挺,咬著她的耳垂邪魅的調戲著她。

  「這一年來為夫沒有一天不想念娘子,想得這裡痛得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有娘子才有辦法解除它的痛苦,為夫好不容易回到家,娘子難道不肯好好慰問它,不想念它?」

  她紅著臉慌亂地提醒他,「時間地點不對。」

  他淺淺勾勒出迷惑人心的笑容,一語雙關地說:「娘子醫術精湛,只有娘子才治得好為夫,待晚上時間地點對了,娘子可得好好的替為夫醫治。」

  她橫他一眼,眼波嬌利,語氣裡帶著一絲幽怨,「你一跑就一年,回來就想著那事,難道沒什麼話對我說?」

  他知道自己欠她一個道歉,單墨尋斂下所有調笑的心思,神情愧疚的望著她,「薇兒,抱歉……我失約了,這一年來辛苦你了,你知道的……我……」

  她手心貼到他的唇上,搖頭,「我知道你一直想幫你師兄開拓新的盛世,唯有與異國通商,透過通商賺取龐大稅收國家才能富強,可陸路上的幾條商路都已太多商隊行走,賺取的利益便少了,加上派兵保護商隊的費用過於龐大,也已不划算,唯有從海上著手,到那些從陸地上到達不了的國家,才有辦法獲取最大的利潤,所以我不怪你,誰讓你有個專門坑你的師兄呢。」

  更可惡的是還連她也一起坑,如果不是想到開醫學院可以救治更多的病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她才不買帳,管他是不是皇帝。

  單墨尋將臉埋進她的頸窩,有些激動地說:「薇兒,謝謝你的諒解。」

  「傻瓜,跟我謝什麼,我們是夫妻、是一體的,你從未阻止我追求著自己的夢想,我又如何能夠阻攔你的雄心壯志呢?」她柔聲說,「不過下次不要再離開我這麼久的時間,你不在我身邊我感覺很孤單,我跟你一樣,想你想得都心痛了……」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磨蹭了下。

  其實墨尋跟他師兄性格很像,他師兄是勵精圖治,努力地想開創一個盛世給百姓更好的生活;他則是有勇敢的心,敢於乘風破浪,打造出屬於自己的商業王朝,身為他的妻子又如何能夠阻止他的夢想。

  他吻了下她的額頭,「不出去了,這一兩年內不會再出海,等明日我將西方幾個有意與驪國建交的國家文書呈上後,我就帶著你跟孩子們離京去走走。」

  「皇上要是點頭同意與西方這幾個國家建交,你難道不用擔任使節再度出海?」她可不相信皇帝會放心派其他臣子去簽署建交文書。

  「不用,我連他們的使節也一併帶回了,待皇上決定是否建交後,再召見這幾名使節,屆時所有建交的條件,自有皇上跟他的臣子們談去,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定定地凝視著她,「接下來我的任務是陪著你跟孩子們,好好彌補這一年來的失責。」

  「墨尋,你對我真好。」

  他在她的眉毛上輕輕落下一吻,滿是疼惜。「在你成為我的妻子那一刻起,我便在心底對自己發誓,要疼你愛你,一輩子。」

  「我亦愛你一生一世……」

  單墨尋有些驚喜,即使兩人成親多年,她對他的愛一如當初,這一年的分離更淬鏈了彼此感情,可這句承諾卻是她第一次對他說。

  「為夫還要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

  「永遠不離開我,不會丟下我,自己回到那個我到達不了的國度去。」

  「我答應你,永遠留下來陪在你身邊,愛你到天荒地老。」她捧著他的臉送上自己的熱情。

  雖然墨尋嘴上從未提過,可她知道他心底其實有著一絲恐懼,擔心有一天她會拋下他跟孩子們回到她的世界。

  她該適時的讓墨尋知道她對他的心意,撫平多年來被他藏在心底的恐懼不安,讓他知道有他跟孩子在的地方,才是她最終的歸宿。

  要不是家就在前方,單墨尋真想直接就在這裡對她傾訴這一年來對她的思念,重重的回吻了她兩下,這才不太情願地鬆開她。

  瞧他一臉不滿,何若薇覺得自己有必要再給他打支強心針,讓他就此高枕無憂。

  「對了,墨尋,你還記得明真大師嗎?」

  「為夫對他可是印象深刻。」當年跟若薇成親後不久,明真大師讓人送信給他,告知他,若薇魂魄還不穩,生產時有難關,須注意。

  為此,在若薇生產前一個月,他便到普濟寺捐香油錢,開始做起大法會,足足做了十天,但東兒出生那天,若薇還是遇到困難,後來明真大師下山親自來到單府坐鎮,若薇才逃過那劫數,平安生下東兒,因為是在破曉時出生,因此明真大師便賜名他為東辰。

  明真大師準備離去之時,私下跟他交代了,雖然一切回歸正軌,但還是有違天理,要他每年為若薇做功德,才能保她在這世界平安喜樂。

  為了能夠讓若薇可以安穩地待在君灼華這副軀殼裡,他可是每年捐不少錢給普濟寺。

  「半年前,明真大師來找我了,他告訴我,我已是此世之人,無須掛礙。」

  他喜出望外,「真的?!明真大師真這麼說?你的劫數已過了?」

  她點頭。「是啊,尋,你不用再擔心我會回到我生活過的另一個世界了,這裡有你,有三個可愛的孩子……」她不會捨得離開的。

  這時,馬車已經緩緩停在單家大門前,馬車才剛停好,車門都還未打開,便聽到外頭傳來高亢歡喜的喊叫聲——

  「爹,娘,回來了,回來了。」

  何若薇本還想對他說些什麼,可孩子們已經來到,便將未出口的情話收回,情話還是留到晚上夜深人靜,只有他們在一起之時再說吧。

  「薇兒你想說什麼?」他直覺妻子有非常特別的話要對他說。

  她揚起嬌美的笑容,搖頭,「晚上再說吧,說你喜歡聽的!」

  何若薇率先推開車門,對著外頭三個小蘿蔔頭喊道:「東兒,西兒,南兒,爹跟娘回來了。」

  單墨尋下了馬車,一把抱起單西玥跟單南星,看著妻子和孩子們,露出滿足的笑。

  「是,爹跟娘回來了,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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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15 02:28 PM 編輯

【後記 冥冥之中有神助 蒔蘿】
  
  寫《杏林嫡女》的時候,我正逢人生低潮,除了考慮是否結束多年的婚姻外,還遇到了很多不順心的事情,所以這本小說也是有史以來拖稿拖最久的一本。

  但事後回想這本稿子怎麼完成的,又感覺有點神奇。

  想當時,三個月,整整三個月寫不完一本小說,好不容易已經寫到了最後結局,我卻是怎麼也寫不出一個精彩的結局。

  一個結局就拖了近一個禮拜,我是急得要拔頭髮了,可是每天翻著各類型小說,看著電視尋找靈感,腦子卻還是一片空白,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那時正巧接近中秋節,老媽找所有子女到弟弟家吃飯聚餐,當作是提前過中秋,大家吃完午餐後,圍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家人們就問我的近況如何。

  我泄洩氣的說:「還成,其他事情我都能應付,只看我打算怎麼處理而已,現在最煩的就是我這本書,它的結尾已經拖一個禮拜了,就是寫不出來,我的腦袋是空的。」

  一旁的老媽一聽就感覺不對了,當下她也沒有多說,待我回到現在的住處後不到一小時,老媽後腳也跟著過來。

  一進到屋子裡,坐到沙發上,她什麼也不說,好一會兒後,突然間看著我冒出一句話,「你七月半沒有拜地基主是不是?」

  「你七月半沒有拜地基主是不是?」

  我怔愣了下,當下兩眼發光崇拜的看著她,驚呼,「你怎麼知道?!」

  「你不是說這本小說拖了三個月了還寫不完,我覺得不太對就過來看看,從上次端午節拜過地基主,到現在也三個月時間了。」(老媽是修行人有靈異體質)

  「所以?」

  「所以你明天煮一碗飯,幾樣菜,再買隻雞腿還有金銀財寶,回來在廚房拜地基主,跟祂道歉,說你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請地基主原諒……」

  老媽巴拉巴拉交代了許多,我想了想覺得也是啦,從分居到離婚這段時間,我是回娘家跟侄子們住在一起,算新搬進來的房客,沒有向地基主稟告我是新搬進來的房客,所以地基祖阻礙我,讓我沒有靈感寫不出小說,似乎也有道理。

  「喔,好。」我想通了這點後馬上點頭,又突然想到民間習俗,於是提出自己的想法。

  「那還是我中秋節那天再拜,人家不是說只要是過節祭拜祖先就要拜地基主,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那一天有的人家中也是會祭拜祖先,我中秋節那天再拜地基主。」

  老媽就瞪我,怒吼說:「還要等中秋節,你是不是不要稿費、不要錢了是不是,明天趕緊弄一弄!」

  「要,我哪裡會不要稿費,我明天就買回來拜。」

  這拜地基主可不是只有皇太后的命令,更攸關經濟問題,我哪裡敢不趕緊照辦。

  我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第二天按著交代把事情給辦妥了。

  嘿嘿,說也真是奇怪啊,弄妥所有事情後,坐到電腦前打開《杏林嫡女》的檔案,重新看了內文,突然間,當掉的腦袋就像是被修好啦,煩惱我許久的結尾有了靈感,劈哩啪啦很快就將小說完成。

  我終於能交稿了,當下好想給自己放一串鞭炮慶祝一下唷。

  這事聽起來有些玄,也許有人會認為蒔蘿怪力亂神或者是迷信,不過蒔蘿卻相信真有神秘的力量。

  冥冥之中總是有些無形的力量在幫助我們,或是阻礙著前程,所以凡事帶著敬畏的心是不會錯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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