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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香彌 - 淚眼王妃【單】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9:2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她邵望蝶原是黃泉的一縷幽魂,因緣巧合下成為康福郡王妃杜紫芯,
但她不會被富貴迷了眼就忘記向害死自己和娘親的人報仇,
由於目標皆身分高貴,她想報仇得先抱緊親親相公君連笙這條大腿,
即使清楚他另有傾慕之人,但她堅信只有不爭氣的女人,沒有撲不倒的男人!
先是屢屢在他鍾愛的牡丹園製造巧遇,又親筆繪下牡丹畫贈給他,
再每日熬一碗愛妻粥抓住他的胃,果然讓他的冷漠態度有所轉變,
可當她開商鋪欲打擊前世賣女求榮的黑心爹,君連笙卻成為最大阻撓,
原來他前生落難時受她救助,為了她才幾番幫助邵家人,
她假稱和邵望蝶有交情,告知他自己的真正死因,見他氣憤地揚言助她報仇,
她才發現原來他喜歡自己,所以他始終留著她昔日送的手絹,
連今生對她的好,都是透過她所做的一切在懷念邵望蝶,
她想告訴他,其實她也喜歡他,可謊言已說出口──她不過是邵望蝶的友人,
如今大仇將報,她卻無法開心,只因明白她在愛情上將永遠輸給邵望蝶……

【出版日期】     2017/5/26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1046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0-31 09:24 PM 編輯

【楔 子】

        窄仄陰暗的屋子裡充滿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送吃食過來的婆子推門而入時,被那撲鼻的惡臭熏得直皺眉頭。

        她循著那臭味,看向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少婦,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上隱隱流露一抹悲憫之色。

        她走向床榻,望向那張緊閉著眼,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臉龐。

        她掀起被褥,瞧見那副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身子,那些傷因沒能得到治療,只能任由傷口潰爛發膿,散發出一陣陣腥臭。

        她猶記得這位姨娘當初被抬進王府時,那張臉龐嬌豔如花,而今,卻生生被折磨成這般。

        像這樣的女子,她都不記得這是第幾個了,不過其他人倒是沒這一位那麼大膽,竟妄想逃走,可惜她還沒能逃出王府大門就被抓回來,被主子鞭打得體無完膚,原本就被折騰得只剩下半條命,如今也不知能不能撐得過明天。

        主子喪心病狂,虐人成性,身為下人,她置喙不得,她能做的只是悄悄給她送來兩顆冷饅頭,讓她不至於做個餓死鬼。

        嘆息一聲,婆子緩緩出聲,「姨娘,起來吃些東西吧。」

        躺在床榻上的姨娘一動不動,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原本滿身傷痕、劇痛難忍的身子在方才忽然不疼了,不再有任何一絲感覺。

        她該慶幸自己終於要從這悲慘的境地裡解脫了,可她不甘心,不甘心這一生遭親人出賣,忍受著非人的凌虐,不甘心那狠心施虐之人竟能日日錦衣玉食、坐享榮華富貴。

        她這一生從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之事,最後得到這樣的下場,而那些害她的人卻逍遙法外,無人懲治。

        她恨、她怨,恨蒼天不公,坐視惡人行惡,善人被欺!

        老天不開眼,若有來世,她定要讓這些人都得到應得的報應,她再也……不做一個好人!

        她心中盈滿瞋恨,嚥下最後一口氣。

        因怨念太深,她的魂魄在黃泉之中徘徊不去,遲遲不願重入輪迴。

        飄蕩三年,黃泉的陰冷侵蝕著她逐漸虛弱的靈魂,過往的事彷彿被暈染開的水墨畫,在她的記憶裡一點一點變得模糊。

        只剩下最後那一年所遭遇的事還留在她記憶深處,因為那些折磨彷彿深烙在她的骨血裡,業火一般的煎熬著她,令她無法忘記。

        她的心染滿了瞋恨,她想報仇……

        忽然之間,一道彷彿來自曠古,男女難辨的飄渺聲音,在她意識中響起—

        「去吧—」

        倏然間,她的魂魄彷彿被一隻巨掌擎了起來,往空中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8:28 AM 編輯

【第一章】

        康福郡王府。

        今日是康福郡王的大喜之日,後宅的喜房裡,新嫁娘獨坐在喜榻上,十幾名陪嫁的丫鬟、僕婦們侍立在一旁,等著新郎官進來。

        眼見喜燭都快燃了一半,還遲遲不見新郎官的人影,陪著自家小姐出嫁的奶娘趙嬤嬤,那張福態的臉龐上神色不豫的讓喜婆再去催請新郎官。

        「這都快半夜了,新郎官就算先前忙著招呼賓客們,這會兒喜筵也散了,怎地還不進來?」她家小姐可是堂堂左相大人的掌上明珠,即使君連笙貴為郡王,也不該無禮的這般冷待小姐。

        「我再去問問。」喜婆無奈的應了聲。今日天還未亮,她就起身張羅郡王府和杜家的喜事,一整天下來她早累壞了,比誰都巴不得讓新郎官早早進洞房,她也好領了賞銀,趕緊回去歇息。

        可此前她已去催請了三次,三次都沒能見著新郎官,這回不得不再找上郡王府的常總管。

        「常總管,您看這喜筵都散了,王爺究竟上哪去了,怎麼還不進喜房?人家新娘子可還在喜房裡等著他呢。」

        這位郡王府大總管年紀還不到三十,面容白白淨淨,臉上常帶著笑,看起來是個脾氣不錯的。

        可喜婆因著杜家與康福郡王府的親事,與常總管打了幾回交道,因此得知他雖年輕,手腕卻是極厲害的。

        身為郡王府的大總管,常阡自然是知道自家王爺這會兒人在哪裡。

        對於這事他很為難,王爺壓根不願娶杜家小姐為妻,無奈這樁婚事是皇上賜婚,王爺即使再不情願也無法違抗聖命。但在與新娘子拜完堂後,他就回了他的跨院裡,連喜筵上也沒露面。

        他先前去請王爺移駕喜房時,瞧見王爺在院落裡設了香案,弔祭一位不幸紅顏早逝的姑娘。

        王爺尋找那姑娘多年,一年多前好不容易終於打探到她的下落,卻得知她早已香消玉殞,天人永隔。

        今兒個正是那姑娘的忌日,偏生那麼巧,欽天監替王爺挑選的吉日也在這一天,讓王爺今兒個一整天都繃著一張臉。

        先前他去請王爺進喜房時,王爺神色冷淡的撂下一句話—

        「本王已從了皇命娶她進門,其他的一概與本王無關。」

        王爺這是擺明著今晚不會踏進喜房一步,可這種事他哪能坦白告訴喜婆?只能委婉的向她表示,「王爺在喜筵上酒飲得太多,身子不適,已在他的院子裡歇下,勞妳回去同王妃說一聲,請她早點安歇。」他知道這喜婆一直待在喜房裡陪著新娘子,不知王爺壓根就沒去應酬賓客,因此才敢拿這藉口來敷衍她。

        喜婆聞言,微皺眉頭,「可今晚是王爺與王妃的洞房花燭夜……」

        「王爺醉了,這也是沒辦法,妳替王爺好好向王妃解釋解釋。」常阡直接把這事交代給喜婆。

        「這……」

        喜婆張著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常阡已取出事先備好的賞銀,將其中最大包的那包塞到她手裡,再把要打賞其他下人的那些一塊交給她,說道:「這事就有勞妳了,這些是王爺打賞的,喜房裡那些陪嫁的丫頭婆子們的賞銀也勞妳一塊帶過去,替王爺賞給她們,讓她們服侍王妃早點安歇。」

        喜婆別無辦法,只得應了聲,往喜房走去。

        她喜婆幹了二十多年,眼色自然是有的,從新郎官只隨便打發個人前往杜府迎娶,在拜堂的時候又擺著一張冷沉的臉,到現下三催四請都請不來,她心裡多多少少明白是怎麼回事。

        怕是康福郡王不滿這門親事,不中意這位杜家小姐,因此才故意晾著她,佯稱酒醉,連喜房都不進。

        看來這位康福郡王妃未來在王府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不過這是別人的事,她管不了,將那包自個兒的賞銀塞進衣袖裡,她琢磨了下,想好說詞,這才踏進喜房。

*             *             *

        而原該出現在喜房,此時卻獨自一人坐在自己房裡的新郎官君連笙,垂眸凝望著手裡的一方帕子,在澄黃色燭火的映照下,俊雅的面容隱隱流露一抹哀思。

        這帕子只是尋常的粗布所做,左下角繡了一朵牡丹,一對蝶兒在花前飛舞,繡工十分精巧,讓那對蝶兒看著栩栩如生。

        窗外吹進一陣風,燭火搖曳,明明滅滅閃爍著,帕子上那對蝶兒在陰影下彷彿要振翅飛走,他恍恍惚惚的憶起四年多前,初次遇見她時的情景—

        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那場攜裹著凜冽殺意的刺殺猝不及防地來襲,他身邊帶著的五個護衛,面對十幾名殺手,拚盡最後一口氣,掩護他逃走。

        他負傷逃到一處廢棄的寺廟,用了最後一絲力氣,將自個兒藏在一尊木造的菩薩塑像後頭,便不支昏厥過去。

         不知隔了多久,他被一道清脆的嗓音喚醒。

        「醒醒,快醒醒……」

        他疲憊的徐徐睜開雙眼,從一旁破窗外照射進來的金色陽光,刺得他不得不再闔上雙眼。

        耳畔又傳來那道脆亮的嗓音,「公子,你別再睡了,你身上都是血,是不是哪兒受傷了?」

        他微微掀起眼皮,半瞇著眼覷向站在一旁的人,映入他眸底的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女孩,明豔嬌美的臉龐上,那雙熠熠發亮的黑眸流露出一抹擔憂覷看著他。

       他警惕的望住她,嗓音嘶啞的質問:「妳是誰?」

       「我叫蝶兒。」她將母親為她起的乳名告訴他。「公子,你似乎傷得不輕,快下來,我扶你回庵裡,請靜若師太幫你瞧瞧。」

        他謹慎的審視了她一眼,確認她的態度真誠,不似有假,這才撐著身子,從木造菩薩像後方吃力的爬出來。

        她趕緊扶住他,她的身量矮了他一顆頭,扶著他有些吃力,嘴上一邊絮絮叨叨的對著他說起她是怎麼發現他的事,「我見今兒個天氣好,摘了些花來供奉菩薩,原本正要走了,忽然聽見菩薩後頭傳來了聲響,朝後頭瞅了眼,這才發現你昏厥在這兒,我想這八成是菩薩顯靈,讓我來救你的吧。」

        這處寺廟雖已荒廢,但佛龕上木造的菩薩像仍端坐在那兒,因此得空時,除了打小住的尼庵,她也會拿些鮮花來這兒供奉菩薩。

        「多謝姑娘,此恩日後我定會回報。」是不是菩薩顯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此時能救他的只有她一人,他不願錯失這機會。他的護衛為保護他全都犧牲了,他不能死在這兒,他得活著回去,替他們和自己討回這筆帳。

        道完謝,他傷重的身子體力不支,再次昏厥過去。

        他身子一沉,蝶兒撐不住他,跟著他一塊摔跌在地,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輕搖著他,著急地想將他喚醒。

        「欸,你怎麼又暈過去了。這可怎麼辦,我一人可沒法將你扶回庵裡……」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人聲。

        「你們幾個去旁邊的樹林裡找找,老李,你跟我進破廟看看。」

        聽見外頭的人似乎在尋找什麼,蝶兒好奇的出來看,一出來,就瞧見幾名官差,其中三個往一旁的林子裡走去,另外兩個則朝破廟走來。

        當先的一人與她相熟,她於是出聲詢問:「陳大哥,你們在找什麼?」

        「是蝶兒啊,有人來報,說昨兒個有個江洋大盜逃到這附近來,為免他傷及無辜百姓,今早大人讓咱們兄弟出來搜捕。」

        陳捕快約莫二十幾歲,常陪母親到蝶兒住的尼庵參拜,一來二去兩人便相熟了,他知她平時常會摘鮮花來供佛,見她在此出現倒也不以為意。

        江洋大盜?蝶兒心中一訝,想起藏在廟裡的那個公子,心忖他該不會就是陳大哥他們在抓捕的江洋大盜吧?她張嘴想告訴陳捕快,可話到唇邊又有些猶豫,不知怎地,她想到那人暈厥過去前對她所說的話—

        「多謝姑娘,此恩日後我定會回報。」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麼彬彬有禮的人,怎麼看都不像兇殘的江洋大盜。

        這麼一想,她嚥回了想說的話。

        陳捕快好意提醒她,「這江洋大盜在外頭流竄,沒其他事的話,妳早些回去,別在外頭逗留,萬一遇上可不好。」

        她頷首,「多謝陳大哥,我收拾收拾待會就回去。」

        陳捕快本打算進破廟裡搜索,可見她方才是從破廟裡出來,心忖那破廟狹小,沒什麼可躲藏的地方,若是破廟裡真躲了個人,她定會告知,遂也沒再進去,不過嘴上仍是問了句,「妳方才在破廟裡,可有瞧見什麼可疑之人?」

        遲疑了一瞬,蝶兒搖頭,「我沒瞧見什麼可疑的人。」她沒撒謊,她是沒瞧見疑似江洋大盜的人,只瞅見一個受了傷的人。

        「那妳收拾完就快些回去。」陳捕快叮嚀了句,領著同僚往別處走去。

        蝶兒走回破廟裡,覷見那人還躺在地上,她望了眼佛龕上木造菩薩那悲天憫人的慈悲神情,喃喃自語了句,「既然菩薩讓我發現他,這人應當不是什麼壞人吧。」說著,她試著想再搖醒他,「欸,你醒一醒。」

        輕搖了兩下,見他睜開了眼,她臉上一喜,想起陳捕快適才說的事,問了他一句,「你可是江洋大盜?」

        「……不是。」他輕吐出兩個字,兩眼一閉,又厥了過去。

        見他否認,她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畢竟總不好胡亂救人,給庵裡添麻煩。她半扶半拖著,想將他扶回庵裡,可自個兒一人委實扶不動他,遂放下他,跑回庵裡,找了位師姑過來,幫忙扶他回去。

        待君連笙再次甦醒時,已是兩日後。

        甫睜開眼,他便聽見耳畔傳來一聲欣喜的脆亮嗓音—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我去請靜若師太過來。」

        他還來不及看清人影,只聽見腳步聲匆忙往外走去,片刻後,那叫蝶兒的丫頭領來一位尼姑。

        那尼姑約莫四十多歲,面容莊嚴清秀,走進房裡後,蝶兒興匆匆的對那尼姑說道—

        「靜若師太,我就說他有菩薩保佑,一定能醒來,妳瞧他這可不是撐過來了,他醒了,是不是就沒事了?」

        自打那天她找了個師姑一塊將他扶回庵裡後,這兩天除了照顧娘外,她也常抽空來照看他,見自己救回來的人終於醒了,她心中很是高興。

        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盼著此番救他一命,能將這功德迴向給娘,好讓娘虛弱的身子能健壯些。

        「噤聲。」靜若師太嫌她聒噪,呵斥了聲,接著抬手按在君連笙的脈搏上,須臾後,出聲吩咐,「熬些粥給他喝,我再開帖藥方,妳去抓三帖藥回來煎給他喝。」

        蝶兒嬌美的臉上漾著笑,清脆地應了聲,「剛好我今早幫娘熬的粥還有剩,我這就去端過來給他。」

        出去前,她看向他說道:「你等等,我這就去幫你拿粥過來。」她笑得很燦爛,一雙明亮的水眸閃閃發亮。

        那彷彿芙蓉初綻般的明媚笑顏映在他眸底,讓他有些怔然,直到耳邊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才讓他回了神。

        「尼庵本是清淨之地,不收留男客,但施主傷勢嚴重,附近又無其他人家,這才破例暫時收留施主在此靜養。」

        君連笙聽出她話中之意,是希望他傷好之後能儘快離去,明白她的顧慮,他頷首道:「多謝師太收留之恩,待我傷勢好轉便會離開,不會給師太和尼庵添太多麻煩。」

        靜若師太輕點螓首,離去前,留下一盒金創藥給他。

         「多謝師太。」君連笙出聲道謝,待靜若師太離去後,他垂眸瞥了眼身上穿著的白色寢衣。他那身染滿鮮血的衣袍被換下了,身上穿的這件寢衣也不知是何人的,有些小,穿在身上有些緊繃。

       不久,蝶兒端著熱好的粥進來,外頭很冷,她一張小臉凍得鼻子紅通通,走向他時帶著一臉的燦爛笑容。

        「公子,粥端來了,你快趁熱吃了。」她將碗遞給他,瞧見靜若師太留下的金創藥,熱心的表示,「等你吃完粥,我幫你上好藥,再去給你抓藥。」

        兩天未進食,他確實餓了,也沒與她客氣,接過那碗粥,拿著杓子,慢條斯理的吃著。

        她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兩手托腮瞅著他,問出心中的疑惑,「欸,公子是哪裡人?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他沒告訴她實話,只道:「我姓連,是個商人,日前來昭明城行商,半途遇上盜匪,被匪徒所傷。」

        聽完他所說,蝶兒陡然想起一事,「啊,難不成你遇上的那盜匪,就是陳大哥那天說的江洋大盜?」

        「江洋大盜?」那天他昏迷過去,並不知有官差到過破廟的事。

        她將那天陳捕快他們奉令搜捕江洋大盜的事告訴他,又道:「所以我猜想,說不定你遇上的盜匪就是這江洋大盜。」

        聞言,君連笙眸裡掠過一絲陰鷙。這麼巧,在他遭刺客刺殺時,正好有江洋大盜流竄到附近。他懷疑也許是對方沒見著他的屍首,所以才會以抓捕江洋大盜的名義,想藉由本地官府的人手來搜捕他,欲置他於死地。

        先前看在父王的面上,他一再對他們母子隱忍退讓,卻仍無法喚回他們的良心,步步緊逼,此番甚至趁他出來為病重的父王尋訪名醫時,對他下手。

        這回他們沒能殺死他,等他返回京城,他絕不會再對他們留情。

        見他吃完粥,蝶兒起身接過空碗,擱到一旁,接著拿起金創藥要為他上藥。

        「公子,你把上衣脫了,我好幫你上藥。」

        大運王朝,民風開放,並不會嚴苛的要求女子守貞守節,縱然她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替一個男子上藥,也沒人會覺得不對。

        且前兩天他昏迷不醒時,便是她替他更衣換藥,不該看的在那時都已看過,也害羞過了。

        倒是君連笙略一遲疑,才依著她的交代,脫去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白色寢衣,袒露上身讓她上藥。

        她拿著乾淨的布巾,將昨日替他敷的藥先清理乾淨,再將金創藥敷在他的傷口上,一邊絮絮叨叨的告訴他這兩日的事。

        「先前靜若師太見你這胸前兩道傷和背上那道傷深及骨頭,便用羊腸線替你把傷口縫起來,這樣能讓你的傷口早點痊癒。還有呀,你這兩日一直昏迷著,高燒不退,昨日靜若師太熬了一種藥草,讓我餵你喝,喝下後,今兒一早你的燒便退了,靜若師太的醫術當真了得。」

        「靜若師太的醫術很高明?」君連笙心思一動,嗓音嘶啞的問。

        他是聽說昭明城附近有一名醫,醫術精湛,但性情古怪,不輕易出手替人診治,所以才親自前來相請,莫非此人就是靜若師太?

        提起靜若師太,蝶兒語氣裡滿是欽慕之情,「那還用說,不少人都慕名前來求醫呢。你能遇到靜若師太,可是你的福氣,要不以你這麼重的傷勢,能不能再醒過來可難說。」

        君連笙頷首,「待我傷癒,定會重重酬謝靜若師太。」他心中盤算著待他痊癒後,要請這位師太一同前往京城,替病重的父王診治。話末,他接著看向她,誠心誠意的拱手致謝,「也要多謝姑娘援手搭救,否則只怕我已傷重死在那處破廟裡。」

        蝶兒笑咪咪的擺擺手,「不用客氣啦,我跟著庵裡的師姑及師太吃齋念佛,哪能見死不救,我這就去替你抓藥了。」

        蝶兒是個愛笑又心善的姑娘,在君連笙養傷期間,除了為他熬藥上藥,也常陪著他說話,為他解悶。

        從她的話裡,他得知她在兩歲時,便隨著母親來到這座名為無心庵的尼庵。

        她母親體弱多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小小年紀就開始照顧病弱的母親,除此之外,她也常幫著寺裡的尼姑們幹活打雜,平日裡,還要去城裡接些針線活來掙錢。

        君連笙原以為她爹已身故,所以母女倆才會相依為命,淪落在這尼庵裡寄人籬下。

        不想她卻告訴他,「我娘說我爹還活著,只是因著一些緣故,所以娘才會帶著我離開爹。」

        這日晌午,她端著替他熬好的藥過來時,一臉興高采烈。

        「蝶兒什麼事這麼高興?」幾日下來,他與她已熟稔到直呼她的閨名。這陣子多虧有她常來陪伴他,令他陰鬱的心情舒朗了幾分。

        她眉開眼笑,兩隻明亮的眼睛笑得瞇了起來。

        「我娘說她已寫信給我爹,告訴他我們母女倆在這兒,我爹可能很快就會派人來接我們回去團聚。」

        見她這般欣喜,他也為她感到高興,「是嗎?那真是恭喜妳了。」

        她捧著臉頰,又歡喜又不安的說著,「我很小就離開我爹,早已不記得我爹長什麼模樣,你說我見到我爹,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好?」她不等他答腔,便自問自答,「是要說這麼多年不見我很想他?還是規規矩矩的朝他行禮,矜持的喊他一聲『爹』,什麼都別多說?」

        她性子活潑開朗,君連笙想像著她板著臉,矜持喊爹的模樣,不禁嘴角抿著笑說:「屆時妳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無須想這麼多,在許久未謀面的父親面前,真情流露,本是人之常情。」

        覺得他說得有理,她頷首,「那我就聽連大哥的話,不多想了,等屆時看到爹再說。」因他年長她數歲,熟稔後,她就以連大哥相稱。

        喝完藥,他起身道:「我想出去走走。」在這裡養傷也有六、七日了,一直悶在屋子裡,今日他覺得精神已恢復不少,想出去透透氣。

        蝶兒點點頭,「今兒個雪停了,陽光也露了臉,出去曬曬太陽也好。」她為他拿來一件陳舊的墨色斗篷替他仔細披上,她自個兒身上也披著一件駝色的斗篷。

        她走在前面,推開房門,一陣霜風刮進來,她瑟縮的攏了攏斗篷的前襟,想了想回頭說了句,「外頭雖有陽光,但風有點大,要不還是別出去了?」她怕他身子還未痊癒,再吹了風,受了寒可不好。

        君連笙瞅了眼外頭那白亮的冬陽,搖頭表示,「這點冷風無妨,在屋裡躺了幾天,身子都僵了,我想四處走走活絡一下筋骨。」

         數日前,在她進城替他抓藥時,他托她送了封信到驛站去,算算時間,外祖父應已收到他的信,再過不久,就會派人前來接他。他能留在無心庵的時間已不多,這幾日一直在房裡療傷,離開前,他想趁這機會看看這座尼庵。

         「好吧,那咱們別走遠,在附近走走就好,要是你覺得冷,咱們就回屋去。」擔心他身子虛,她抬手扶著他的手臂,走在他身旁。

        她打小在庵裡長大,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不時的指著一棵樹或是一株花說那是誰種下的。

        瞧見哪個師姑,也會向他介紹。

        她臉上總是帶著笑,像個無憂無愁的姑娘,清亮的嗓音在他耳旁輕輕說著,宛如黃鶯啼鳴,悅耳卻不聒噪。

        來到一棵樹下,雖值隆冬,但這棵老樹仍枝繁葉茂,她指著枝椏上的兩隻雀鳥說:「這兩隻雀鳥春天時會飛走,可一到秋天就會回來庵裡過冬哦。每回回來還會下一窩蛋,待雛鳥孵出來,等牠們學會飛的時候,就會跟著爹娘一起飛走。不過也不知為何,我從未見過牠們的孩子跟著這兩隻雀鳥飛回來,每年回來的都只有牠們倆呢。」

        說到這兒,她笑了笑,「我娘曾說鳥兒尚且如此多情,比翼雙飛不離不棄,而人卻不如鳥,能癡情相守,深情不悔者少。希望將來我與我未來的夫君,也能如那雀鳥一樣,比翼雙飛不離不棄。」她說著這話時,臉龐上流露出一抹期盼和嬌羞,睇看了他一眼。

        君連笙抬目望著枝椏上那對依偎在一塊的雀鳥,想起母親過世前也與父王十分恩愛,可母親病故不久,父王便再續了弦,而後,把對母親的疼寵都給了繼母。

        人心易變,癡心難求,但對這位挽救他於危難之中的姑娘,她的願望……他會替她實現。

        數日後,君連笙的外祖父派人前來接他。

        蝶兒依依不捨的與他告別。

        離開前,他仍沒有將真實的身分相告,因為他從外祖父派來的人那裡得知了父王病逝的消息,他急著返京奔喪,匆促間他沒能跟她說太多,只告訴她等他處理完家裡的事,就來看她,短暫告別後就動身。

        回京後,君連笙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料理完府裡的事,從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弟弟那裡奪回本該屬於他的爵位和家業。

        而後他親自回到無心庵,一來是為報答靜若師太的救治之恩,二來是為了探望她,沒想到卻得知她與她母親已被其父派來的人接走了。

        「織娘不曾提過自個兒的家鄉,也沒說起過蝶兒她爹是誰,那派來接她們的人不肯留下地址,所以她們母女眼下究竟在哪裡,我們也不得而知。」庵裡的師姑這麼說道。

        「蝶兒不曾寫信回庵裡嗎?」他再問。

        「離開前,她曾說會寫信回來,可她這一走兩個多月,庵裡一直沒有收到她的來信。」

        此後他花了三年的時間尋她,遲遲打探不到她的下落,直到一年前,終於打聽到她的消息,卻是為時已晚,她已在三年前病歿。

        她化為這方絹帕上的蝶兒,飛進他心裡,從此在那裡停駐,讓他永遠銘記住曾經有個姑娘,笑若春陽的對著他說—

        「希望將來我與我未來的夫君,也能如那雀鳥一樣,比翼雙飛,不離不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10:02 AM 編輯

【第二章】

        自打拜堂後,杜紫芯未曾再見過君連笙,被他如此冷待,本就為情所傷的她,更是暗自神傷,自憐自艾,滿心幽怨。

        君連笙不想結這個親,她又何嘗願意嫁,她本有心上人,奈何父母認為對方的身分匹配不上杜家,硬生生拆散他們這對有情人。

        情郎被逼著另娶他人,而她則被迫嫁進康福郡王府。

        她雖心灰意冷,滿心不願,但在婚事定下來後也只能接受,希冀著嫁進郡王府後,縱使無法與夫君情投意合,起碼也能相敬如賓。

        可君連笙這兩個多月來的冷落,讓她僅存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在數月前得知情郎另娶後就抑鬱的心思,鬱結更深,難以舒展,因此月前染了風寒,便一病不起。

        眼見她病情一日一日加重,連進了湯藥都不見起色,可把陪著她嫁進王府的奶娘給急壞了。

        傳來太醫診治後,太醫表示,「王妃這是肝鬱陰虛,情志不舒,心神不寧,以至於藥石罔效。要治好她,須先排解她的愁緒,化除她的心病,否則服用再多的湯藥也無用。」

        趙嬤嬤滿臉憂容,「那該怎麼做?」王妃是她從小看到大的,自是明白她心病所在,她曾三番兩次試著開解王妃,卻毫無用處,如今也束手無策。

        「我開帖疏肝理氣的藥給王妃,不過心病仍須心藥醫,唯有令王妃鬱結的心緒舒展開來,再配合服食湯藥,才能令病情好轉。」至於王妃的心病是什麼,能不能開導王妃,化開她的心結,就不是他這個太醫能力所及了。

        送走太醫,趙嬤嬤愁眉不展的望著昏睡中的主子,無須太醫言明,她也察覺得出來王妃似乎沒有什麼求生意志,才會導致她病情越來越嚴重。

        她沒想到王妃會如此癡戀著簡世杰,為他傷心到這種地步。

        當初老爺在得知王妃與簡世杰竟互許終生時,怒不可遏的棒打鴛鴦,逼著兩人分開,簡家更是在老爺的逼迫下,匆匆為兒子娶了個媳婦,以表明自家兒子絕無意高攀杜家之意。

        當時得知這事,王妃心碎的流了一夜的淚,後來皇上賜婚,命她嫁給康福郡王。皇命難違,她縱使不願,也不能抗旨不嫁,好不容易在夫人和她的相繼勸解下,王妃才漸漸認命,接受了這樁婚事。

        哪裡知道嫁進康福郡王府後,竟遭到王爺如此冷待,早已心灰意冷的王妃才會生無可戀,鬱結難解,一病不起。

        不久,婢女端來煎好的湯藥,趙嬤嬤小心扶起仍在昏睡中的杜紫芯,想將湯藥餵進她嘴裡,可餵進去的湯藥都被她吐了出來。

        見狀,趙嬤嬤滿臉憂色,在她耳邊勸解道:「王妃,奴婢知道您這段時間受了不少委屈,可您想想素來疼愛您的夫人,您若就這麼撒手去了,夫人該有多傷心哪,就算不為了您自個兒,為了夫人,您也該振作起來啊。」

        杜紫芯仍是不言不語的緊閉著雙眼,一點也沒有轉醒的跡象。

        三日後的夜裡,一名婢女想為她淨身擦臉,忽地發覺似是探不到王妃的鼻息,她嚇得驚叫了聲,探手試了試,發現王妃確實已沒了氣息,她慌張的去請來趙嬤嬤。

        正在用晚飯的趙嬤嬤匆忙趕過來,驚駭的往杜紫芯的鼻端探去,須臾,又再抬手按在她的頸側,不悅的回頭指責那婢女,「王妃分明還好端端的,妳怎麼瞎說?」

         「可方才王妃確實沒了氣息。」那婢女一臉無辜,瞅向王妃的胸前,見先前沒了動靜的胸口處,此時竟恢復了規律的起伏,一時之間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她看錯了?

        「定是妳一時看走眼了,差點把我給嚇死,還以為王妃真沒氣了。」趙嬤嬤這麼說著,抬起肉肉的手掌拍了拍胸脯,接著橫眉豎目的戳了戳那婢女的額頭,警告她,「暫且饒過妳一回,下次再這般沒弄清楚情況就大呼小叫,我可饒不了妳。」她伺候著王妃長大,心裡早把王妃當成自個兒的女兒看待,不容許有人這般咒她。

        她話剛說完,就見那婢女瞪大眼,面露驚喜的指著床榻上的人。

        「王妃醒了!」

        趙嬤嬤連忙回過頭,果然望見昏睡了多日的主子終於睜開了雙眼,她欣喜道:「王妃您可醒了,這幾天可把奴婢給急壞了。」

        神魂渾渾噩噩的在黃泉飄蕩了三年,就在她漸漸連自個兒是誰都要記不得的時候,邵望蝶沒想到,她竟忽然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大力道給推進了這具身子裡,頂替了已沒氣息的原身活了下來。

        剛復活的那頭一、兩天,她神志仍迷糊不清,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而後意識漸漸清明,才醒悟她是在這叫杜紫芯的姑娘身上復生了。

        透過這具身子,她窺看到了杜紫芯殘留的些許記憶,得知這女子是因無法與情郎廝守,被迫嫁給別人,為情所苦,生無可戀,所以一心求死,而就在她死去的那一刻,自己藉著她的身子重生了。

        她不贊同這女子為了這種事便存了死志,但若非因此,她也沒辦法再活一世。

        由於魂魄飄蕩太久,過往的很多事她都記不清了。

        如今唯一還記得的是,在她離開無心庵後那一年發生的事,先是娘被毒死,而後她被父親和繼母獻給一名親王的世子,慘遭凌虐而死。

        思及生前最後那一年的遭遇,她滿腔恨意,既然她再重活了一世,那麼前生的仇,她定要親手一一回報。

        她要讓害死她和娘的那些人都不得好死!

        深夜時分,她下了床榻,赤著雙足走到窗前,望著懸在樹梢的月娘,滿目瞋恨的低語,「邵望蝶已死,今後我不再是邵望蝶,我是杜紫芯,我活著回來向你們索命了,害了我和娘的,我一個都不饒!」

        服侍王妃喝完湯藥,趙嬤嬤欣慰的看著精神已恢復很多的自家主子,提議道:「外頭花園裡牡丹開得正豔,王妃可要出去瞧瞧?」

        杜紫芯點點頭,她來到康福郡王府已有五日,這幾天她都在房裡養病,還不曾離開寢房。既然日後要在這座王府裡生活,她想先看看這裡的環境是什麼樣的,也好弄清康福郡王住的跨院在哪裡。

        她很清楚想要復仇,憑她一己之力是無法辦到的,不過既然她成了康福郡王妃,那麼自然就能藉著這郡王府的勢力來達成她的目的。

        而在此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親近她那位夫君。

        自杜紫芯嫁進郡王府後,就把自個兒關在跨院裡,不肯出去,也不肯見外人,如今聽她願意出去,趙嬤嬤自是欣喜地領著幾個婢女,陪著她一塊前往花園。

        花園南邊專門闢了一塊地出來,栽滿了各色的牡丹,有魏紫、豆綠、趙粉、姚黃、紫藍魁、海黃、二喬等等,如今這些牡丹已開了八、九成,一朵朵碩大的牡丹花爭奇鬥豔,美不勝收。

        「這王府栽種了這麼一大片牡丹園,裡頭各種品種的牡丹都蒐羅來了,想來費了不少功夫。」趙嬤嬤邊走邊對著自家王妃說道。

        杜紫芯輕點螓首,心下也覺得這滿園的牡丹確實賞心悅目。她素來喜歡牡丹,這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多不同品種的牡丹花齊聚在一塊,忍不住駐足欣賞。

        逛了一圈後,她佯作不經意的提了句,「不知王爺這會兒是否在府裡,這些牡丹開得這般好,也不知王爺是否已賞過?」

        聽她突然提起康福郡王,趙嬤嬤怔了下,這才抬首指了個方向,回道:「王爺住的跨院就在那頭,每日上朝都要經過這牡丹園,應是賞過了。」

        杜紫芯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思緒難辨。

        趙嬤嬤瞅了她一眼,一時摸不準王妃此時的心思,想了想,小心翼翼進言,「這門親事是皇上所指,成親前,王爺與王妃素未謀面,心裡怕是對這門親事也多少有些不情願,成親後難免對王妃冷落了些,若是王妃肯主動親近王爺,興許就能改善眼下這局面。」

        先前王妃被王爺冷落,心中有怨,因此不肯主動去見王爺,才會嫁進來兩個多月了,都還未能得見王爺一面。

        她曾勸過王妃,既然嫁進康福郡王府了,日後要跟著王爺過一輩子,這般下去也不是辦法,最好能想想法子親近王爺,也好改變王爺對王妃的漠視。

        可王妃不願,日日躲在寢房裡黯然神傷。

        先前那一病,她隱約察覺到王妃有些變了,不再傷春悲秋、自憐自艾,眉目間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總是愁思難解,不過那眼神卻在不經意間,偶爾會流露出一抹冷意。

        趙嬤嬤的話正合她心意,杜紫芯附和道:「奶娘說的沒錯,先前是我沒想通,才會對王爺置之不理,既然我已嫁與他為妻,就該以他為重,多加關心王爺才是。」說到這兒,她展顏而笑,「走吧,咱們過去看看王爺在不在他的跨院裡。」

        她面容清麗妍美,眉目如畫,在一旁的牡丹花相襯下,這一笑起來,清雅絕倫。

        趙嬤嬤見了忍不住動容,自打王妃與簡世杰被老爺拆散後,她已有數月都不曾再見過王妃笑了。

       她欣慰的想著,王妃這是終於看開了吧,肯放下對簡世杰的癡戀,一心一意成為這康福王府的女主人。

        「那咱們這就過去吧。」趙嬤嬤連忙扶著她的手臂,朝那座跨院而去。

        來到跨院前,趙嬤嬤派了個婢女上前去通傳,不想君連笙此時並不在屋裡。

        沒能見到君連笙,杜紫芯有些失望,準備返回自己所住的院子時,卻在半途遇見了從外頭回來的君連笙。

        見到前頭那名穿著一襲紫色錦袍,頭戴玉冠的清俊男子,趙嬤嬤連忙拽著她說道:「王妃,王爺回來了。」

        杜紫芯抬目望過去,微微怔了怔,不知怎麼地,她覺得那人有些面熟,彷彿曾在哪裡見過。

        過往的事她泰半都記不清了,想不起來以前是否曾見過此人,不過以他的身分,以前的她應是沒機會見到,因此最後她將這事歸因於興許原身先前曾見過他,因此才會讓她生出似曾相識之感。

        見君連笙越走越近,杜紫芯定了定心神,迎上前去,朝他欠了個身,出聲道:「妾身見過王爺。」

        「嗯。」君連笙淡淡瞥她一眼,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越過她而去。

        她出聲叫住他,「王爺請留步。」

        他步履微頓,回頭望向她,俊雅的臉上面無表情的問:「什麼事?」

        「今晚妾身命人備些酒菜,可否請王爺過來一塊用膳?」她淺淺微笑,提出要求。

        君連笙淡然的拒絕她,「本王今晚沒空。」

        「既如此,那妾身就不打擾王爺了。」杜紫芯沒再多說什麼,欠身告退。

        回到正院,憋了一路的趙嬤嬤這才開口,「王妃,難得遇上王爺,您怎麼不同王爺再多說幾句,這麼快就走了?」

        杜紫芯無奈地一笑,「我瞧他臉色冷冷的,似是不想多說,一時也不好再纏著他說話,省得他厭煩。」今日一見,她看得出康福郡王確實不是很待見她這個妻子,連句話都不願與她多說,再纏著他只怕會自討沒趣。

        見趙嬤嬤聽了她的話,皺起了眉,杜紫芯想了想,說道:「要不妳去打聽看看,王爺平素裡可有什麼嗜好,咱們投其所好?」她並沒打算放棄親近君連笙,為了復仇,她什麼都願意做。

        只不過如今君連笙不喜她,若貿然一再糾纏,只怕會招來他厭惡,因此只能一步一步打算。

        趙嬤嬤使了些銀錢,從王府下人那裡打聽到一些君連笙的事,把這些事一五一十全告訴了自家主子。

        杜紫芯從趙嬤嬤口中,得知君連笙是康親王與元配妻子所生下的嫡長子,在先王妃過世後,康親王又再娶了秦氏為繼妃,生下一子一女,兒子名叫君連相,女兒閨名為君奕鸞。

        君奕鸞已出嫁,但如今秦氏與兒子君連相一家並不在郡王府裡,被送走了。

        據說四年多前君連笙父王病重之際,秦氏與君連相為謀奪君家的爵位與家業,派出殺手,欲謀害他的性命。

        君家是皇親,君連笙是當今皇帝的堂弟,這事最後鬧到皇帝跟前,秦氏畢竟是君連笙繼母,因此皇帝最後裁示,將秦氏與其子一家流放到窮鄉僻壤之處,並令其永世不得歸京。

        君連笙四年多前歷劫歸來,不僅承襲了爵位,還兼領了吏部侍郎一職。他為人嚴謹,平素沒有特別嗜好,卻在四年前突然命人在府裡栽種了一片牡丹園,在花開時節,時常駐足在那片牡丹園前賞花。

        說完這些,趙嬤嬤接著再續道:「王妃,王爺沒通房也沒納侍妾,身邊只有王妃您一名正妻,只要您肯在王爺面前多多示好,殷勤的噓寒問暖,不久必能打動王爺,得到王爺的愛寵。」

        彷彿預見了自家王妃與王爺恩愛和睦的情景,趙嬤嬤那張福態的臉上堆滿了期待的笑。

        杜紫芯有些意外,這京城豪門大戶的男子哪個不是坐擁三妻四妾,後宅妻妾成群,而君連笙竟只有她這麼一個妻子,且她這王妃還是皇上賜婚,若沒皇上賜婚,這王府裡連主持中饋的女主人都沒有。

        死前經歷的那番折磨和遭遇,讓她已不再是以前那個天真愚蠢的姑娘,她忍不住狐疑的忖思,這君連笙是真清心寡慾,不好女色,還是另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為了思索親近君連笙的辦法,杜紫芯再次來到牡丹園,趙嬤嬤說這片牡丹園是他四年前歷劫歸來後,才命人種下,這意味著他以前並沒有特別鍾愛牡丹,也許是為了某個人,或是某個原因,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杜紫芯望著滿園豔麗絕倫的牡丹,有感而發的吟唸了一首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她模模糊糊的想起,這首詩似乎是幼時娘教她的。

        背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複誦著她唸的那首詩裡的最後兩句—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她回過頭來,覷見君連笙不知何時來了,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趙嬤嬤與幾個丫鬟都朝他屈膝行禮。

        她怔了下,也朝他欠了個身,「妾身見過王爺。」

        「妳也喜愛牡丹?」君連笙淡淡問了句,將眼神投向那滿園盛開的牡丹上。

        她頷首,「嗯,我自小就喜愛牡丹。」雖然已記不清過往的事,可她隱約還記得,在所有的花裡,她最喜愛的便是牡丹花。

        一旁的趙嬤嬤聞言,有些意外的瞅她一眼,她記得王妃最喜愛的是芙蓉,怎麼這會兒竟成了牡丹?下一瞬,她便醒悟過來,定是為了討王爺歡心,王妃才故意這麼說的。

        王爺在府裡頭栽種了這麼一片牡丹,想必定是十分喜愛牡丹,王妃這是投其所好。

        她心中忍不住暗自稱讚自家王妃真聰明,為了得到王爺的愛寵,不惜將最鍾愛的花從芙蓉改成牡丹。

        為了不露餡,她決定等回正院後,要交代那些陪嫁過來的丫鬟、婆子們,牢記王妃眼下最喜愛的花是牡丹,不許再提芙蓉。

        就在趙嬤嬤飛快的轉動著心思時,杜紫芯抬眸睞向君連笙,瞥見他凝望著牡丹花的眼神,流露出懷念之色,似是透過眼前這些牡丹在思念著什麼人。

        她心忖,看來這片牡丹花,他應是為了某人所栽。

         「王爺也喜愛牡丹花嗎?」她試探的問,想藉此與他搭話。

        君連笙沒有答腔,眼前閃過當年他在無心庵養傷時,蝶兒拿著一方繡著牡丹的手絹,指著上頭的牡丹花,巧笑嫣然的告訴他—

        「這是我最喜歡的花,以前我聽我娘說,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就很想見見這花究竟生得什麼模樣,花開時竟然能令京城為之轟動。而後有一日,我終於在城裡見到幾株牡丹花,果然豔冠群芳。後來有前來參拜的香客送給庵裡幾株牡丹,我每日都悉心的照顧它們,日夜盼著它們開花,可它們卻在半個月後就死了,沒能瞧見它們開花時的光景。」

        回京後,收拾了繼母與弟弟,他想起她所說的話,便命人在府裡種上這一片牡丹。原想著待花開了,要接她前來賞花,可伊人已逝,空留滿園為她所栽的花,年年盛開的牡丹,永遠等不到佳人來賞。

        見他觀花不語,杜紫芯靜候在一旁,須臾後,君連笙提步離開,她凝視著他離去的身影,曾想叫住他,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再次相見,不知為何,她總有種以前定是見過他的熟稔感覺,可她怎麼都想不起來,究竟在何時何地見過他?

        先前她曾試探的拿這事來問趙嬤嬤,打探原身在成親前是不是曾見過君連笙。

        趙嬤嬤卻說:「王妃不記得了嗎,在您嫁進王府前,從來不曾見過王爺啊。」

        那麼她對他的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她如今記憶最深刻的是,當年被父親接來京城後所發生的事,興許是因為當時的遭遇太慘烈,讓她至死都忘不了那些悲痛的過往。

        對了,她隱約記得在她離開無心庵前,曾救過一個人,那時她情竇初開、芳心暗許,不過,那個人的長相她已想不起來,就連庵裡的靜若師太和打小看著她長大的那些師姑們的面容,她也記不起來了。

        為了讓君連笙對她留下更深的印象,她每日都會在他下朝回府時,出現在牡丹園賞花,但她並不纏著他說話,只是賞花。

        除了第一次,他曾駐足片刻,此後便沒再多停留過,對她的出現視若無睹。

        杜紫芯雖急著想親近他,但也知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籌謀。

        除此之外,她問了趙嬤嬤一些京城裡的事,為避免趙嬤嬤生疑,她特地想好了合適的理由—「既然我已成為康福郡王府的王妃,就不能再像昔日那般只顧著自個兒的私事,對外頭的事不理不睬。」

        前生,她被接來京城的那一年,鮮少能接觸外界的事,因此對京城的事所知不多,這一世為了報仇,她得摸清楚狀況。

        先前自家主子一顆心都繫在簡世杰身上,只顧著兒女情長,後來兩人被拆散,她為情所苦,對外界的事一概不聞不問,剛嫁進郡王府那會兒,又因受王爺冷待,更是將自己關在院落裡,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今肯了解這些,趙嬤嬤自是樂得把知道的事情全告訴她。

        聽完後,杜紫芯不著痕跡的再問了邵家的事。

        趙嬤嬤答道:「這邵家如今是朝中的新貴,自打邵中德的女兒選上秀女,入了宮後,就得了聖寵,一步步晉升。在兩年前為皇上誕下六皇子後,已被皇上封為蓮妃,邵家也跟著雞犬升天。邵中德從一個太常寺的七品官,升為四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邵夫人也妻憑夫貴,被皇上封了個四品恭人的誥命。」

        在得知那毒死了她娘的女人竟成了誥命夫人;而那不顧父女之情,將她獻給那嗜虐成性,性情殘暴的穆親王世子的父親,也成了四品的官員;那自打她與娘被接進邵家後,就常欺凌她們母女的邵望蓮,更成為皇帝的寵妃,杜紫芯拚命絞緊手中的絲帕,才能抑住滿懷的怨瞋。

        她隱忍住滿腔的怨恨,再問:「那穆親王家又是什麼情形?」

        「穆親王自打三年前染了病後,病情一日比一日嚴重,如今聽說已臥床不起。而穆王妃為替穆親王祈福,長住蓮華寺裡鮮少回王府。」說到這兒,趙嬤嬤語氣一轉,說道:「不過奴婢聽說呀,這穆王妃是因為與穆親王感情不睦,兩人早已離了心。她兒子如今是世子,只等穆親王兩腿一伸,就能承襲爵位,所以穆王妃壓根就不管穆親王的死活,藉口避到蓮華寺裡圖個清淨,還能博個好名聲。」京裡豪門大戶的陰私事常透過府裡那些嘴巴不嚴的管事、下人的嘴裡流傳出來。

       趙嬤嬤有幾個手帕交也在那些高門大戶裡當差,所以耳聞了不少事。

        「所以一旦穆親王死了,那世子就能襲爵成為穆親王?」杜紫芯垂眸,遮掩住眸裡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恨意。

        除了她,君連泗還虐死了不少姑娘,他身上背負了那麼多的血債,不僅無人能懲治他,竟然還能錦衣華服,坐擁富貴榮華!

        「親王死後,爵位按朝廷規制得降等,所以穆親王世子若不出意外,應會被封為郡王,就像咱們王爺一樣,康親王過世後,爵位降了一等,王爺被皇上封為康福郡王。」趙嬤嬤解釋道。

        杜紫芯以前在無心庵裡長大,鮮少接觸外頭的事,進了京後,先是被拘在邵家不得外出,後來又被獻給穆親王世子,被囚困在一處陰暗窄仄的屋裡,因此並不知這些事。

        趙嬤嬤也沒起疑,只以為她這是忘了。

        聽完趙嬤嬤的話後,杜紫芯暗自琢磨,這君連泗身為皇親,要對付他較難下手,只能先從邵家著手。

        可邵望蓮如今貴為皇妃,邵家一家身分也跟著抬高不少……杜紫芯沉吟的尋思著有什麼方法可以令他們滿門獲罪,就連貴為皇妃的邵望蓮也逃不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12:53 PM 編輯

【第三章】

        來到花園裡,杜紫芯目光掠過眼前這片顏色妍麗的牡丹花,苦思著對付邵家的辦法。

        這兩天她日夜思索,依然想不出該從何處下手報復邵家。

        當初娘帶著她離開無心庵時,她才從娘那裡得知自己的身世。

        娘和爹是同鄉,娘是洪木鎮一位私塾夫子的女兒,在十七歲時嫁與同鄉的一名秀才,也就是她爹邵中德。

        翌年,娘生下她,同年她爹考上了舉人後,被城中一位莊姓大戶人家的女兒看上,想招他為夫婿。

        她爹不但沒有拒絕,為了攀上對方,一度想休妻,但因她娘嫁給爹後,孝敬公婆,操持家務,毫無過失,她爹找不出理由休妻,最後是以平妻之禮迎娶莊氏進門。

        莊氏進門後,處處爭寵,刁難她們母女,她爹卻放任之,既不阻止也不理會,後來才兩歲的她被莊氏蠻橫的從椅子上推落,摔傷了腿,她娘忍無可忍,這才帶著她回了娘家。

        她娘心中對她爹還存了一分情,盼著她爹能來接她們母女回去,豈知等了數月,她爹都沒來。

        外祖父已過世,家中只靠著接替外祖父在私塾授課的舅舅撐著一家子,外祖母雖護著她娘,但家中的日子並不寬裕,因此舅母不時對她娘冷言冷語。

        她娘不願拖累娘家,曾考慮要帶她回去邵家,但在得知莊氏替丈夫生下一個兒子後,明白那個家已容不下她們母女。後來得知鄰居有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準備去投靠她在外鄉的兄長,她娘瞞著娘家人,帶著她跟著那寡婦離開家鄉,想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獨自扶養女兒長大。

        然而她娘半途病倒,正好遇上在昭明城裡講佛法的靜若師太,靜若師太得知她們母女的遭遇,便收留她們在無心庵裡住下。

        直到她已到了婚配的年紀,娘這才寫信回鄉。

        那信輾轉被送到已在京為官的她爹手上,她爹才派了個老僕來接她們母女。

        哪裡想得到,這一趟去京城的路,竟是一條死路。

        來到京城的邵家,爹和莊氏壓根不認她娘這個元配妻子,對外宣稱她只是個小妾。

        剛到京城的前幾個月,莊氏處處苛待她們母女,不准她們外出,拿她們當下人一樣使喚,莊氏的一兒一女也處處作賤欺壓她們。

        她娘最後撐不住病了,曾抱著她後悔道:「娘當初帶妳來找妳爹,是希望日後妳出嫁時能風風光光,沒想到妳爹竟薄情至此!娘這身子是不行了,妳若有機會,就逃回無心庵吧,別再留在這兒,給他們作賤。」

        「不,娘,要回去咱們一塊回去。」

        她去央求莊氏替娘找大夫來醫治,但莊氏不肯。

        她跟在靜若師太身邊這些年,多少懂些醫術,因此寫了張藥方,私下托了邵府裡頭的一個廚娘為娘抓幾帖藥回來,熬給娘喝。

        喝了幾日,娘身子稍見起色,卻在飲下最後一帖藥後,面色發黑,嘔血不止而死,分明是中了劇毒。

        可莊氏他們竟說是她胡亂抓藥才會吃死了娘。

        前幾帖都沒事,豈會在最後一帖出事?定是那最後一帖藥裡被人投了毒藥,毒死了娘。

        她悲怒的去求爹,為娘的死查明真相,爹不肯聽她的話,還拿莊氏的話來責備她,指她亂抓藥才害死母親。

        為替母親的死討回公道,她打算告上官府,求官老爺為娘作主,不想爹與莊氏得知這事大怒,將她給鎖進柴房,不准她離開一步。

        她被鎖了三個月,直到爹娘為了巴結穆親王府,將她獻給君連泗那日,才放她出來,而後她被人強押著,抬進了穆親王府一處偏僻的院落裡。

        最後,她遭受慘烈的凌虐,被生生折磨至死。

        她與母親的命,這兩筆血債,只能用邵家與君連泗的血,才能清償得了。

        想起這段悲慘的遭遇,她緊咬著牙根,在心裡對母親承諾,「娘,女兒絕不會讓您白死,您等著,早晚有一天,我定會教他們血債血償!」

        承諾完的這一瞬間,陡然靈光乍現,她一時欣喜之下,轉身要回正院,打算將那辦法再好好細想。

        不料她走得太急,一時沒看清,冷不防撞上一個人,她整個人往後一仰,摔了一跤。

        今兒個趙嬤嬤休息,沒跟著她,跟來的是兩個丫鬟。她走得太快,讓她們一時沒跟上。

        杜紫芯因想到那個辦法心情極好,也沒去看那擋了她去路的人是誰,自然而然抬起手就道:「拉我一把。」

        君連笙遲疑一瞬,才伸手拉起她。

        站起身後,她才發現自己撞到的人竟是他,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對不住,妾身適才沒看見王爺。」

        那兩個婢女也急忙過來請罪,沒緊跟在一旁伺候好王妃,讓她不慎撞上王爺,是她們的疏失。

        杜紫芯並未責怪她們,替她們說情道:「跟她們無關,是我走得太急,才會衝撞王爺。」她心中微覺奇怪,她沒看路,王爺難道也沒看路嗎?要不早在她撞上前就該避開才是。

        君連笙擺擺手,示意不追究此事。方才他正想著事情,因此才會沒瞧見她撞上來。

        杜紫芯謝過之後,領著兩名婢女告退離開,急著回去將適才想到的辦法再想得更周延些。

        君連笙瞥了眼她離去的身影,思及適才她毫不忸怩的伸出手,讓他拉她起來的那一幕,令他不禁回想起昔日在無心庵養傷時,有一日,蝶兒端著煎好的湯藥要送來給他,不小心在跨過門檻時摔了一跤。

        當時她見湯藥灑了,噘著嘴嘟囔了句,「啊,藥都灑了!」接著便朝他伸出手來,「拉我一把。」

        拉她起身後,他說了句,「灑了剛好,今日就不用服藥了。」那藥極苦,他每次都要憋著氣,勉強自個兒喝下去。

        她抬眉笑咪咪說道:「你可別以為藥灑了,今兒個就用不著服藥啦,我再去替你煎碗藥過來,你等著。」

        她很愛笑,每日裡看著她的粲笑,總能讓他心情也跟著舒朗起來。

        掏出袖袍裡那條隨身攜帶的手絹,君連笙垂眸看著,幽幽懷念著紅顏早逝的伊人。

*             *             *

        杜紫芯先前已約略了解京中各方的勢力,如今再藉口想了解京城那些權貴子弟的事,以及彼此之間的恩怨,讓趙嬤嬤說給她聽。

        對付邵家的辦法她已有了,只欠一枚棋子,眼下她要把這枚棋子找出來。

        以前主子對這些事全無興趣,如今難得想知道,趙嬤嬤自是樂得說給她聽。

        趙嬤嬤年少時是左相夫人身邊的丫鬟,後來隨同夫人陪嫁到左相府。之後她嫁人生下孩子,不久恰好左相夫人也產下王妃,於是左相夫人便讓她成了王妃的奶娘,一直到離開左相府,趙嬤嬤都是左相夫人的心腹,故而比起一般的下人,她的眼界與見識自是不同。

       她說了很多外人難以知曉的事,且說得仔細,杜紫芯繼而問得更深入,包括哪家哪戶有什麼糾葛恩怨,她也都能答得一清二楚。

        趙嬤嬤心裡雖有些納悶,卻也沒多疑,只當王妃是好奇。

        聽畢,杜紫芯從中梳理出一樁她如今最想知道的事,詢問趙嬤嬤,「妳先前說這邵綸在妹妹進宮前,與孟家的大少爺孟冠因爭搶一個花魁,被打了一頓,而結下了仇。那時邵家的地位不如孟家,在孟冠的手上吃了虧,邵綸也只能忍了,但眼下他妹妹得了聖寵,這仇他難道沒找孟家報回來嗎?」

        她曾在邵家生活過幾個月,知道邵綸此人是個睚眥必報,器量狹窄之人,如今邵家靠著他妹妹得了勢,他不可能放過孟家大少爺。

        「這邵綸哪吞得下這口氣,據說在他妹妹被晉封為蓮妃那日,他就帶著一群家丁僕從去把孟冠給打了一頓,打得人家斷了一條腿,躺在床榻上三、四個月都下不了床。孟家礙於他妹妹是蓮妃,也不敢追究此事。」這事當時傳得滿城皆知,趙嬤嬤心忖那時王妃一顆心全都撲在簡世杰身上,怕是早忘了,所以這會兒才會這麼問她。

        「這麼說,孟家大少爺被打斷腿,那孟家的人應當對邵綸懷恨在心,只是礙於蓮妃才不敢報復。」

        「不只孟家,仗著蓮妃的勢,這邵綸近年來在京中可說是橫行霸道,得罪不少人。」

        杜紫芯連忙追問:「妳說說他還得罪了哪些人?」

        「還有方家的……陳家的……袁家的……」趙嬤嬤把聽來的事都告訴她。

        杜紫芯再問了一些事後,遣退她和下人,獨自坐在桌案前,將適才聽來的幾人一一寫在紙上,思忖片刻後,終於鎖定了目標。

        在完成這些事後,她將自己關在房中兩天,著手寫了一則故事,多虧她外祖父是私塾夫子,她母親飽讀詩書,也將一身所學傳給她,而今她寫下的這篇故事,將是推動這復仇大計的第一顆齒輪。

        「我想在府裡宴請京中那些名門夫人、小姐們,嬤嬤覺得以什麼名義來邀請合適?」這日晌午,杜紫芯找來趙嬤嬤詢問。

        「王妃嫁來郡王府已有幾個月,是該請各府夫人、小姐們前來走動走動。」京裡各個王公貴族家往來酬酢,免不了要舉辦各種大小宴會,各家的夫人、小姐們也常藉著不同的名義來往,因此趙嬤嬤對自家主子突然想在王府舉辦宴會不以為奇,並十分贊同。

        她想了想,提議道:「恰好再過幾日就是王妃的生辰,要不王妃就以這個名義,邀請她們前來作客。」

        杜紫芯覺得這理由很合適,只不過她並不清楚原身的生辰是哪一天,因此頷首道:「好,那就依嬤嬤的意思來辦吧。」

        要舉辦生辰宴的事,杜紫芯特別讓總管常阡請示君連笙,徵得到了他的同意,便開始操辦。

        發帖子時,杜紫芯不著痕跡的點了幾家的夫人和小姐,讓趙嬤嬤別漏掉了。

        五月二十,杜紫芯生辰這一天,京中那些收到帖子的名門夫人千金們紛紛前來祝賀。

        以前康親王還在世時,康親王妃便常在府裡舉辦各種宴會,但自打君連笙襲了爵後,便不曾在府裡舉辦過。

        四年來,除了君連笙的大婚,這是康福郡王府頭一次舉辦宴會。

        身為王府女主人兼今日的壽星,杜紫芯身穿一襲粉紫色的紗裙,清雅秀麗的臉上薄施脂粉,挽著飛雲髻,簪著一支玉做的蝴蝶簪子,頸上佩戴著一串拇指大小的明珠,耳上戴著一對牡丹造型的瑪瑙耳墜,整個人顯得明豔絕倫。

        左相府那邊也來了幾個堂姊妹和表姊妹,她兩位兄長也抽空來了一趟。

        她在跨院的小廳裡先見了自家的兩位兄長。

        她已是死過一次的人,這一世全是為了復仇而活,心中再也沒有什麼可懼的事了,因此面對原身的兄長,她鎮定自若的與他們敘著話;就連打小服侍原身長大的趙嬤嬤都沒對她起疑,她相信他們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先前娘一直擔憂妳,又聽說康福郡王冷落妳的事,為這事煩憂得夜夜難眠,不過今日一見,妹妹氣色倒是不錯。」杜家長子杜緯溫言啟口道。他面容與自家小妹有三分相似,眉眼生得像母親,面容俊逸。

        杜家次子杜靖朗聲接腔,「君連笙那小子若是敢欺負妳,妳同二哥說,二哥替妳找人暗中揍他一頓。」他濃眉大眼肖似父親,性情爽朗。

        左相的這兩個兒子性子截然不同,一文一武,一動一靜。老大杜緯中了進士後,進了翰林院,如今是五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而老二杜靖打小就愛練武,在十七歲時參了軍,在軍中七年,立下不少軍功,如今已被提拔為禁軍副統領。

        杜紫芯接收了原身一些殘留的記憶,這段期間又明裡暗裡從趙嬤嬤那裡問來了不少原身以前的事,知道兩位兄長都十分疼愛她,她微笑道:「多謝二哥,王爺他沒欺負我。」他雖冷落她,但在其他事情上並沒有虧待她,府裡該給她的分例一分不少。

        她接著徐徐再說:「以前是小妹不懂事,不明白爹娘的一片苦心,前陣子大病一場後,我才慢慢明白,爹娘當初拆散我與簡郎都是為了我好。勞煩大哥、二哥回去後,幫我同爹娘說一聲,免得他們擔心我。」

        「妳能想明白就好。」杜緯欣慰的頷首。自小妹嫁來郡王府後,趙嬤嬤都會暗中將小妹的消息,透過她在王府裡做事的女兒傳給母親知曉,因此小妹在郡王府的處境,他們多少知道一些。

        剛嫁來王府那兩個月,小妹因受了君連笙的冷落,把自個兒關在正院裡,不肯見外人,也不出門,母親心中甚是憂慮。

        後來聽說她病了,他陪著母親親自前來探望小妹,但那時小妹鎮日裡昏睡不醒,而後隨著她病情越發嚴重,湯藥不進,他們除了著急也無能為力。

        就在他們心中已存了最壞的打算時,便聽聞消息說小妹突然清醒過來,病情也隨之好轉,性子據說也有些改變。

        今日一見,他發現小妹確實與以前不太一樣。自爹娘拆散她與簡世杰後,小妹總是鬱鬱寡歡,如今她眸中清亮有神,比起以前精神多了。

        杜靖不像兄長那般文謅謅,有話便直說,「可我聽說君連笙打從成親後,連妳房裡都沒踏進一步。」

        當時從母親那裡聽說這事,他就惱得想衝到康福郡王府,痛揍君連笙一頓,不過被母親揪著耳朵警告道—

        「這康福郡王是什麼身分,是能讓你隨便亂打的嗎?你若是敢莽撞的跑去毆打他,我看你這禁軍副統領也做到頭了,等著被調去最苦寒的邊關守城吧。」

        毆打郡王,就算沒有死罪,活罪也難逃。何況當年君連笙能在區區兩個月裡鬥垮他繼母和弟弟,讓皇上將他們流放到窮鄉僻壤之處去,令他們自生自滅,並下令讓他們永世不得回京,就憑這手段,這人就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杜靖倒不怕去苦寒的邊關,他怕的是被調去邊關,就得離開他的寶貝娘子,所以這才忍著沒動手。這也是方才他之所以對妹妹說,暗中找人替她揍君連笙,而非自己動手的原因。

        杜紫芯微笑的替君連笙緩頰道:「當初被皇上指婚,不僅我不想嫁,就連王爺也不想娶,但皇上偏偏把我們兩人湊在一塊,想必當初王爺被迫娶我,多少有些不情願。不過大哥、二哥放心,除了待我冷淡了些,他並沒有虧待過我,我會努力化解與他之間的隔閡。」

        聽見妹妹這番話,杜緯稱讚了她一句,「小妹真的長大不少,越來越明白事理了。」爹娘只有小妹這個女兒,難免嬌寵了些,卻也讓小妹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得體恤旁人,今日聽她這席話,他看得出小妹確實成熟許多,心中甚慰。

        「他若沒欺負妳就好。」杜靖是個直性子,見妹妹看起來沒受什麼委屈,也就放下心了。

        三人再敘了會兒話,杜緯、杜靖兩兄弟便先走一步。妹妹的生辰宴上受到邀請前來的都是各府的女眷,他們可不想和這些女眷們摻和在一塊。

        送走兩位兄長後,杜紫芯出來迎客。

        受邀前來的女眷有數十人,杜紫芯幾乎都不怎麼認得,在趙嬤嬤的提點下,她暗暗記下那些賓客的面容。

        含笑的接受眾人帶來的賀禮後,她讓僕婦們領著客人依序在席上落坐。

        半晌,用完筵席,女眷們三三兩兩的各自找人攀談敘話,杜紫芯也與幾名女眷敘著話。

        見不遠處有個穿著一襲鵝黃色衫裙的姑娘盯著她手腕上的那只雕花手鐲多看了幾眼,在與那幾名女眷敘完話後,杜紫芯刻意走過去,摘下腕上手鐲,塞進她手裡。

        「我瞧這只手鐲很配妹妹的膚色,給妳戴著更適合。」杜紫芯含笑道。

        「今天是王妃的生辰,怎好意思反過來收您的禮呢。」孟曉茹雖覺不妥,但她素來喜歡手鐲,府裡蒐羅了各種不同款式的鐲子,適才一瞧見杜紫芯手腕上戴著的這只雕刻著木蘭花的玉鐲便十分中意,心動的既想收下,又有些猶豫。

        杜紫芯拍拍她的手,語氣透著分親暱,「只是區區手鐲,算不得多貴重,妹妹儘管收下就是。我一見妹妹就覺得十分投緣,以後咱們不妨以姊姊相稱,妳有空可常來王府裡走走。」

        聽她這麼說,孟曉茹沒再推拒,欣喜的收下手鐲,「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紫芯姊姊。」她年紀比起杜紫芯小一歲,見她似是十分喜愛自己,因此親近的接受了這姊妹的稱呼。

        兩人再敘了幾句話,又有其他人前來,杜紫芯應付了幾句後,悄悄吩咐了個婢女一件事。

        不久,那婢女就端著杯茶水,「不小心」撞上孟曉茹,潑了她一身。

        那婢女神色慌張的連忙道歉,「抱歉,孟小姐,奴婢不是存心的。」

        不待孟曉茹開口,杜紫芯走了過來,呵斥那婢女一句,「怎麼這麼不當心。」接著她看向孟曉茹,溫言表示,「都怪我沒管教好府裡的下人,才會這般粗手粗腳,潑了妳一身茶水。我前幾日剛好做了批新的夏衫,咱們倆身量相仿,要不妳去我房裡挑一件喜歡的換上,就當是賠禮。」

        孟曉茹才剛收了她的手鐲,心情甚佳,沒追究那潑了她一身的下人,「多謝紫芯姊姊,我瞧這丫頭也不是存心的,今日是姊姊生辰,別為這種事壞了興致。」

        「妹妹心善。」杜紫芯稱讚了她一聲,吩咐那婢女,「還不快領孟小姐到我房裡去換身衣裳。」

        「是。」那婢女連忙應了聲,領著孟曉茹前去正院。

        杜紫芯的衣裳並沒有擺在正院裡,而是另設了一間房間,擺置那些衣物鞋襪。

        那婢女將孟曉茹領到正院後,請她在小廳裡稍候,自個兒進去取衣裳。

        在等著婢女拿衣裳過來給她替換時,孟曉茹不經意瞥見一旁的几案上,擱著一冊書,她瞥了眼上頭的書名《陳生復仇錄》。

        趁著等待的時間,她隨手拿起來翻看,這一看便欲罷不能,沒留意到那婢女去了多久,直到看了快三分之一,那婢女才取了幾件夏衫出來讓她挑選。

        她隨便挑了一件粉白色繡著荷花的衫裙,進房裡換上後,出來時再拿起那本書,打算繼續看完。

        那婢女見她看得入迷,提議道:「孟小姐這麼喜歡這本書,不如向王妃借回去仔細看。」

        「我倒是沒想到,好,我這就去向紫芯姊姊借這本書回去看。」孟曉茹興匆匆拿著那本書往外走,她不只想自己看,也想帶回去給大哥看。

        這書之所以讓她一看就著迷,是因為書裡那主人翁的遭遇竟與她大哥有些雷同,都是與人結了仇,傷了身子,卻因對方身分高於他,切骨之仇無法得報。

        但不同的是,書裡這主人翁後來想到一個計策,暗中向仇家報了仇,那計策很妙,這才是她看得入迷之處。

        她大哥的腿自從被邵綸打斷後,再也無法如常人那般正常行走,走路時右足微跛,但這斷腿之仇,卻礙於蓮妃的身分無法找邵綸討回公道,大哥從此變得消沉又暴躁。

        要是讓大哥看了此書,也許能讓他報了那斷腿之仇,想到這裡,她暗暗捏緊握在手裡的書。

        來到外頭,孟曉茹找到杜紫芯,當即向她提了借閱書本的事。

        杜紫芯略一遲疑,表示,「這書是我娘家那邊的人帶來給我打發時間看的,我還沒看過呢。」見孟曉茹臉上露出失望之色,便笑著再道:「不過既然曉茹妹妹喜歡,那就先帶回去吧,妳慢慢看,等看完再送回來便是。」

        「多謝紫芯姊姊。」借到了這書,孟曉茹欣喜的道謝。

        不久後,筵席散了,她沒再多留,帶著書匆匆趕回去。

        待她走後,杜紫芯背著趙嬤嬤,私下裡找來那名潑了孟曉茹茶水的婢女小青,給了她重賞。

        「妳今日的事辦得很好,以後好好替我做事,我不會虧待妳。」有些事,她不好讓趙嬤嬤替她辦,怕趙嬤嬤起疑,身邊又一時沒有其他可用的人手,因此這段時日,她暗中觀察了幾個做事伶俐又細心的下人,打算暗地裡培養為心腹為她辦事,小青就是其中一個。

        小青沒有多問,她明白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高興的接過獎賞的同時,向主子表示效忠之意。

        「多謝王妃賞賜,以後王妃有什麼吩咐,儘管差遣奴婢,奴婢定盡心盡力為王妃效力。」她一個二等的丫鬟,若沒能得到主子的提拔,想要升到一等的大丫鬟,即使再熬個三、五年也許都沒機會,如今能得王妃器重,替她辦事,這無疑是給了她天大的好機會,她自然要好好抓住。

       她想得很清楚,王爺雖然冷待王妃,但不管如何,王妃都是這座郡王府的女主人,替王妃辦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很好。」杜紫芯滿意的頷首,接著警告,「今日的事,不許對任何人洩露半句。」

        為了顯示自個兒的忠心,小青連忙抬手立誓,「奴婢絕不會對任何人洩露半句今日的事。」

        「嗯,妳退下吧。」杜紫芯擺擺手,讓她離開。

        那本她親筆所寫的書已成功被孟曉茹帶走,眼下就等著看孟家什麼時候動手,屆時,她不介意暗中幫孟家一把。

        這就是她那天想到的計策—借刀殺人,只不過那天她尚不知該借來哪把刀,在聽聞趙嬤嬤提及孟冠與邵綸的恩怨後,她首先要借的就是孟家這把刀,利用孟家的手來除掉邵家。

        連對付邵綸的辦法,她都替孟冠設想好了,只要他看完那本書,就會知道該怎麼做。

        只要孟家成功了,就是邵家得到報應的時候。

        她閉上眼,含著滿腔的瞋恨,默默在心裡對著母親說道:「娘,請您在天之靈庇佑孟家,讓他們能順利對付邵綸,讓邵家身敗名裂,將他們拖往地獄之門。」

*             *             *

        午後時分,杜紫芯坐在桌案前,撥弄著手中一株已曬乾的藥草。

        此物名叫大煙花,開花時香味濃郁,花形大而豔麗,可入藥,能用於止痛或肺虛久咳,也可成為使人上癮的毒物,服食後會令人飄然欲仙,可一旦上癮,要戒除難如登天,若沒能再繼續供給此毒物,會痛苦得生不如死。

        她雖然忘了不少事,但跟在靜若師太身邊那些年看過的草藥,卻還記得不少。

        這大煙花的藥性就是她從靜若師太那裡聽來的,也許是因為這種草藥藥性奇特,才讓她印象特別深刻。

        她先前讓人打聽過,此物大運王朝雖然沒有,但幾個鄰國皆有栽種,京城的藥房也能買得到,她手上這株就是差人去藥房買來的。

        以孟家的能力,要找到這種藥草,再將其製成毒物應當不難,因此這段時間,杜紫芯一邊耐心的靜候孟家那邊的動靜,另一方面,對於接近君連笙的事也沒落下。

        須臾後,她擱下那株大煙花,取出尚未畫完的一幅畫,提筆繼續畫完。

        她打小就擅於作畫,刺繡時的圖樣也都是自己親筆所繪,她喜愛牡丹,因此畫得最多的就是各種顏色、姿態的牡丹花。

        眼前這幅畫描繪的正是花園裡那片牡丹。

        她一筆一筆細細勾勒,畫筆下的牡丹花栩栩如生,滿園的牡丹群芳爭豔,宛若真花,在風中搖曳著。

        花間有兩隻白色的蝶兒穿梭飛舞,為整幅畫增添了一抹靈動。

        畫完最後一筆,她擱下畫筆。

        這時已是日落時分,到了用晚膳的時間,趙嬤嬤進來請她去用膳,瞧見桌案上的那幅畫,她細看幾眼,忍不住脫口讚了句,「噫,這幅畫畫得真好,乍看之下,畫上的蝶兒和牡丹彷彿是真的,王妃的畫技看來又進步不少。」自家小姐才藝雙全,琴棋書畫都通,不過以前的畫技倒沒這般精妙。

        杜紫芯順著她的話表示,「有陣子沒畫,這幾日練練手,隱約領悟到訣竅,沒想到畫著畫著竟是比以前好了許多。」

        趙嬤嬤越看這畫越覺得喜愛,提議道:「不如奴婢命人將這畫拿去裱起來,掛在小廳裡。」

        杜紫芯搖頭,「這畫不掛在咱們這兒,裱好之後,吩咐常總管送去王爺那兒。」

        「噫,您這畫原來是要送王爺的。」趙嬤嬤一訝之後,登時醒悟了她的用意,明白王妃這是想藉由這畫來向王爺示好,王爺喜愛牡丹花,王妃便畫下一整園的牡丹送給他,這麼一想,她就忙不迭點頭,「好好好,奴婢這就命人將畫送去裱起來,再請常總管送給王爺,王爺要是見到您這幅畫,定會感動於您這番心意。」

       「希望如此。」

       君連笙會不會因為這幅畫而感動,她不知,不過她也不急了,如今她已找到對付邵家的那把刀,就等著他們傳來的好消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1:35 PM 編輯

【第四章】

         「稟王爺,王妃命小的送一幅畫來給王爺。」

  這晚,常阡受趙嬤嬤所託,將那幅牡丹畫送來書齋。

  這陣子朝廷要舉辦會試,君連笙身為吏部侍郎,近來往往忙到深夜時分才回府,今晚他回來時,已過了戍時,但因仍有些事須處理,因此他沒回跨院,直接進了書齋處理公務。

  常阡是趁著替他送來夜宵時,順道將畫捎帶過來。

  「擱一邊吧。」君連笙隨口吩咐了句,端起一碗熱湯喝著,沒打算看那幅畫。

  經過這段日子,他多少看得出來,他那位王妃有意想接近他,不過她倒也聰明,並沒有死纏著他,惹他厭煩,只每日在牡丹園露個面。

  不管她是真的喜愛牡丹抑或是假的,只要她不來煩他,他都能容忍。

  常阡委婉地再道,「王妃這幅畫頗有巧思,王爺要不要看一看?」

  他原是君連笙身邊的隨從,自十一、二歲就跟在他身邊,四年前,在君連笙趕走秦氏母子時,也攆走不少秦氏留下的人手,包括當時的總管與幾個管事。

  王府人手出缺,君連笙因此提拔了幾個跟隨他多年,對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分別擔任管事,而常阡則在君連笙對付秦氏母子時出了不少力,因此被提拔為郡王府的總管。

  君連笙知常阡不會輕易稱讚人,聽他這麼說,便道:「是嗎?那打開我瞧瞧吧。」

  常阡打開那幅已裱好的畫,兩手舉到他面前。

  君連笙看了幾眼,頷首道:「這畫確實畫得不錯,難怪你非要我看不可。」

  常阡笑了笑,「是啊,小的也沒想到王妃的畫竟畫得這般好。」他接著請示道:「王爺,這幅畫可要收下?」

  「掛起來吧。」君連笙抬頭看一眼,指了個地方,讓常阡掛上那幅畫。

  常阡隨即叫來兩個下人,即刻將畫掛上。

  少頃,待常阡和下人離開後,君連笙抬手從衣袖中取出那條帕子,低頭看了眼帕子上繡的那朵牡丹和兩隻蝶兒,再看向掛在牆上的那幅牡丹畫,那畫上頭除了滿園的牡丹,也繪了兩隻蝶兒。

  兩個圖樣栩栩如生的神態竟十分相像,這才是讓他留下了這畫的原因。

  蝶兒,是她的乳名,他是在她身故後才得知她的全名叫邵望蝶。

  望蝶、望蝶,如今他只能望著手絹上的蝶兒來思念她。

*             *             *

  「王爺收下那幅畫,還掛在書齋裡?」杜紫芯有些意外。

  「常總管是這麼說的,王妃,王爺定是很滿意那幅畫才會將它掛在書齋裡,您這畫真是送對了,要不您多畫幾幅牡丹送給王爺。」趙嬤嬤笑呵呵的提議。

  杜紫芯搖頭,「送多就不稀罕了,只有一幅才能顯出它的可貴。」

  趙嬤嬤想了想覺得她說得有理,「還是王妃英明,是奴婢一時太高興,想得不周全,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

  杜紫芯不疾不除道,「慢慢來吧。」當初想接近他,無非是想借著他的勢,來對付邵家,如今倒是不急,她接著佯作不經意的問起另一件事,「最近京裡可有發生什麼新鮮事?」

  趙嬤嬤想了想,沒什麼值得說的事,便搖首道,「沒什麼事。」下一瞬便想起一件事來,「對了,再過幾日京中就要舉辦會試,王爺是吏部侍郎,要協辦會試的事,我聽常總管說,王爺最近忙得天天早出晚歸。」

  「怪不得近來都沒再見到他。」園子裡的牡丹也差不多開始凋謝了,她近日再去牡丹園,已鮮少再遇見君連笙。

  趙嬤嬤一直心心念念著要怎麼幫助自家主子得到王爺的寵愛,這時陡然想到一個辦法,興匆匆開口道:「王爺最近晚歸,回來時定是餓了,要不咱們命廚房熬住些夜宵,您再親自送過去給王爺,多少能同王爺親近親近。」

  杜紫芯沒有親自送夜宵去給君連笙,不過她替他熬了粥,留在廚房溫著,再吩咐門房,待王爺回來後前來知會一聲,她再命下人端過去給君連笙。

  不管如何,君連笙都是這康福郡王府的主子,多向他示好總是沒錯。

  君連笙這晚回來,下人送粥進去時,因是第一次前來王爺的書齋,一時緊張,竟忘了提那粥是王妃所做,擱下粥後就退了出去。

  君連笙正好有些餓,嚐了口粥,有些意外,接著連嚐幾口後,喊來當值的下人去廚房詢問今晚的粥是誰做的。

  被派去廚房的下人不久回來覆命,「回稟王爺,廚房的管事說,今晚的粥是王妃親自熬煮的。」

  「王妃熬的?可味道怎麼會這麼像……」那粥就像當年他在無心庵養傷時,蝶兒所熬的粥。

  那下人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因此侍立著不敢多言。

  須臾,君連笙擺擺手,讓下人退下,心忖這粥的味道相似或許只是巧合吧。

  翌日,杜紫芯在得知昨晚君連笙將她熬的粥全吃完了,接下來幾晚,她都替他熬了粥,每次下人送去後,粥依然全被他吃得一口不剩。

  以往廚房送過去給王爺的夜宵都會留下一大半,廚房管事很想知道,王妃熬煮的粥味道當真那麼好嗎?竟能讓王爺全都吃完。一時好奇之下,這日在杜紫芯又來煮粥時,他忍不住大著膽子向她提出了個請求。

  「奴才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王妃能不能留些粥,讓小的也嚐嚐這粥的味道?」

  杜紫芯聞言,沒有多問便答應了, 「那我今晚多煮些,給你留一碗。」

  「多謝王妃。」廚房管事連忙道謝。

  待粥熬好後,杜紫芯留了一碗給他,便回了正院。

  他嘗過後,雖覺得味道尚可,但那滋味還不致於讓人想一嚐再嚐,也比不上廚房平時熬煮的那些粥美味,不知怎麼竟合了王爺的胃口。

  下一瞬,他一念閃過,覺得自己彷彿察覺了真相一莫非是因為這粥是王妃親手所熬,所以王爺吃在嘴裡,感受到的滋味格外不同。

  他撫著下顎思忖著,也許王爺並不如府裡下人們以為的那般不待見王妃。

*             *             *

  接連三天的會試結束,吏部本該鬆口氣才是,誰知有人舉報,今科會試有人舞弊,皇帝得知此事,震怒的下令嚴查。

  會試素來是由吏部負責,發生這種事情,吏部諸自然脫不了嫌疑,一時之間吏部人心惶惶。

  君連笙雖不再夜夜晚歸,但身在吏部,他也難以自清,只能等著大理寺與刑部查明此事的真相。

  「……這麼說卷子上的試題竟早已有人事先知情?」

  「是啊,聽說有幾個今科考生在考前三天都在自個兒的房裡收到不知是誰,從縫裡遞進來的幾道試題,直到進了會場,才發現考題竟然與那幾道試題一樣,這不是明擺著有人事先知道了考題嗎?大理寺已將幾個出題的翰林學士和吏部的官員拘禁起來,審問此事。」

  聽到這裡,杜紫芯眉心微蹙,「王爺是吏部侍郎,怕也脫不了嫌疑吧?」

  她現下是康福郡王妃,與君連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是他出事,她也會受到拖累。

  趙嬤嬤忖道:「王爺雖兼領吏部侍郎,但他畢竟是皇室宗親,除非有證據,否則大理寺與刑部暫時是不敢動王爺的。」

  接著趙嬤嬤嘆了口氣再道:「王爺這會兒也沒法上朝,只能在府裡靜候大理寺和刑部調查清楚這事。」

  杜紫芯暗忖君連笙此時心情應當不太好,不過她也幫不了他什麼。

  這時隨著一股風吹來,一陣叮鈴之聲響起,吸引了杜紫芯的注意,她起身走到敞開著的窗邊,望見懸掛在不玩處一座院落簷角的一串銅鈴。

  她隱隱約約想起,以前在無心庵裡,寺裡的簷角上也掛著風鈴,但那是竹製的,她記得那幾個竹風鈴還是她親手做的,每當風吹來時,裡頭的銅管敲擊那竹筒,發出扣扣扣的聲音就像木魚聲,能讓人心情寧靜下來。

  她細細回想那竹製風鈴的樣子,花了半晌,才想起個輪廓。她在紙上畫了下來,遞給趙嬤嬤,讓她找人準備一截竹筒、銅管和繩索。

  「王妃做這風鈴要做什麼?」趙嬤嬤看著那圖樣不解的問。

  「送給王爺。」

  「送王爺風鈴?」趙嬤嬤不明白她的用意。

  杜紫芯沒多說,只吩咐,「你先別多問,找人備好這些物品,待我做好之後你就知……」

  翌日,趙嬤嬤拿來她要的東西,杜紫芯也沒避著她,在竹筒已鑽好孔的另一端綁了條繩索,在最上頭留了一圈,然後在中間處打了個結,底下的繩子透過事先鑽好的孔洞,穿進空心的竹筒裡,她再拿起銅管,把繩子穿入銅管上事先打好的洞口,打了個結綁起來,然後在銅管下方再綁上個已刨光的圓形小木片。

  做好後,她一提事先留出的那圈繩子,抬手輕輕搖晃幾下,這竹製風鈴便發出扣扣扣低沉的聲音。

  一旁的趙嬤嬤聽了,說道:「咦,這聲音聽起來有些像在敲木魚。」

  「我寫封信,連同這竹風鈴,你差人送去王爺那兒。」杜紫芯說著,便拿起筆,簡單寫了幾個字,封入信封裡,連同竹風鈴一塊交給趙嬤嬤。

  趙嬤嬤收下後,若有所思的看了杜紫芯一眼,自那日王妃大病一場後,王妃越來越聰慧,卻也讓她越來越看不盼這竹風鈴聲,能令王爺凝神靜心,掃去煩憂。

*             *             *

  君連笙拆開信,見信上只寫下這幾個字。

  閱完信,他打開擺放在一旁的錦盒,想看看他的王妃替他準備了什麼樣的竹風鈴,能令人凝神靜心,掃去煩憂。

  掀開盒蓋,瞥見盒中竹風鈴的那,他心頭一震,訝異的取出那竹製風鈴。

  這不是無心庵裡那懸掛在簷角的竹風鈴嗎?

  在那裡養傷時,每當風,他常能聽見扣扣扣的木魚聲傳來,後來才發觀那聲音是掛在簷角上的竹製風鈴所發出。

  那低沉的敲擊聲彷彿佛前的木魚聲,將他當時心中的煩燥給撫平了下來。

  他拿起那封信再看了眼,接著目光移向手裡的竹風鈴,不婪懷疑杜紫芯難道也去過無心庵?否則她這竹風鈴是打哪來的?

  再想起她熬的粥味道與蝶兒的一樣,莫非……她認識蝶兒?!

  他按捺不住,拿著竹風鈴,起身去了正院。

  正院裡的下人見到王爺過來,又驚又喜,喜得嘴巴都闔不攏,這是自打王妃與王爺成親後,王爺第一次前來王妃的院子。

  行過禮後,不待君連笙開口,趙嬤嬤就道:「王妃在房裡,奴婢這就去請王妃出來,請王爺稍候片刻。」去請人前,她不忘吩咐一個丫頭去沏茶。

  一進寢間,趙嬤嬤就忍不住歡喜的叫道:「王妃,王爺來了,王爺來了。」

  「什麼王爺來了?」杜紫芯正躺在軟榻上休息,聽見趙嬤嬤的話,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王爺來咱們這兒了,您快換身衣裳出去見王爺。」趙嬤嬤趕緊讓兩個丫鬟替她重身新做的夏衫過來,「要那件湖綠色的,那顏色能襯得王妃的膚色更白皙。」

  「他怎麼來了?」杜紫芯有些意外,從軟榻上站起身。

  趙嬤嬤也想不出原因,猜測道:「這竹風鈴才送過去不久,王爺就親自過來,莫不是王爺很中意您做的那竹風鈴?」

  「區區一個竹風鈴能讓他親自過來?」杜紫芯有些不信,但除了這個原因,一時之間也沒想不出其他的原由,只有出去見了他才能知道,他是為何而來。

  丫鬟很快取來一襲湖綠色的夏衫,趙嬤嬤親自服侍杜紫芯換上,覺得她唇色太淡,再替她補了些口脂,杜紫芯這才走出寢間,去見君連笙。

  「不知王爺駕臨,妾身迎接來遲,還請王爺恕罪。」她走向君連笙,欠身行禮,這些貴族之間的禮儀,她都是從原身殘留的記憶裡學來的。

  君連笙抬手道:「無妨,我來此是有事想問你。」

  「不知王爺有何事想問?」

  「你這竹風鈴是從何處得來的?」君連笙取出那隻竹製風鈴直接問道。

  杜紫芯心中有幾分訝異,沒想到他真是為了那竹製風鈴而來,謹慎答道:「這竹風鈴是我所做,不知有何不妥?」

  沒料到這竹風鈴竟是她所做,君連笙面露懷疑之色,「這竹風鈴是你所做?!」

  見他似是不信,一旁的趙嬤嬤搭腔,「稟王爺,這竹風鈴確實是王妃親手所做,奴婢可為王妃做證。」

  聽了趙嬤嬤的話,君連笙再質問:「那些粥呢,你又是從何處學來?」

  聽他再問粥的事,杜紫芯心中納悶,「那粥是我自己熬的,有什麼不對嗎?」娘身子不好,她隱約記得她打小就開始照顧娘。一開始她是跟在庵裡師姑們的身邊,看她們怎麼燒飯做菜,看了幾次,也開始學著自個兒做了。

  娘沒什麼胃口,所以她會在粥裡攙入些許的胡椒和鹽、糖,讓味道有些鹹鹹甜甜的。

  君連竿兩眼緊緊盯著她,「不是別人教你的?」明知蝶兒早已香消玉殞,可他仍想從別人嘴裡得知一些她生前的她輕搖螓首,坦然道:「那粥裡我只攙了少許的胡椒、鹽和糖,做法十分簡單,委實不需要別人教。」

  審視她須臾,他不得不接受這兩件事也許只是巧合,杜紫芯並不認識蝶兒,也沒去過無心庵。懷著一絲希冀而來,在得知答案後,君連笙黯然離去,沒有再多留。

  看著他的身影,杜紫芯隱隱感受到從他神情透出的那抹哀思。

  她疑惑的思忖,從適才他追問她煮的粥與做的竹風鈴,莫非這兩件事與他藏在心裡的那人有什麼關係嗎?

*             *             *

  「王妃,你看嫁妝的清單要做什麼?」趙嬤嬤拿出清單遞給她,疑惑的問,當初老爺和夫人給王妃的嫁妝,王妃早都知道,那些嫁妝裡的金銀、首飾、地契,如今都收在正院的庫房裡頭,王妃這會兒讓她拿出清單來細看,莫非是懷疑有人手腳不乾淨,動了庫房裡的那些嫁妝?

  杜紫芯邊看邊回答了句,「我想做些買賣。」

  「這好端端的,王妃怎麼會想做買賣?」趙嬤嬤很意外,單憑王府每月的分例就夠花用,哪需要再做什麼買賣?

  「雖然眼下吃穿不愁,但未來會發生什麼變故,咱們誰也無法預測,還是事先未雨綢繆的好,就拿這次會試洩題之事來說,在這之前咱們誰料得到竟然有人如此膽大包天,冒著被殺頭的大罪洩露考題。」

  趙嬤嬤仍是不太明白她的竟思,有些不確定的問:「您是擔心王爺被這次泄題事件給牽連進去,所以才打算做些買賣以防萬一嗎?」

  她隨意的輕點螓首,眼神盯著那份清單細看,看完後,她抬起眼說道:「爹娘給我的嫁妝除了五千兩白銀和五百兩的黃金,還有一些頭面首飾,另外就只有京裡的一座宅子……」

  不等她話說完全,趙嬤嬤便出聲道,「您可別小看那座宅子,這京城的土地可說是寸土寸金,想要在這京城裡置產沒那麼容易,不少外地調進京裡的官員都買不到一座好宅子呢,若不是老爺是左相,也沒辦法給小姐陪嫁那麼一座,且那宅子還位於扶華坊,有不少官員的宅邸都在那一帶,地段可是極好,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

  聽了趙嬤嬤的解釋,杜紫芯這才明白,原來她嫁妝裡最貴重的竟是這座她原本沒怎麼在意的宅子。

  她不由得說了句,「爹娘對我真好。」

  「大人和夫人確實很疼愛王妃,王妃有空可要常回去看看他們。」趙嬤嬤提醒她。

  「嗯,日後有空我會回去。」杜紫芯心虛的摸了下鼻子,她佔了原身的身子,因此不太想見到杜家人,可畢竟她是藉著這副身子才能重生,等報完仇後,她再來替真正的杜紫芯好好盡孝吧。

  昨日,她暗中派去打聽消息的下人傳回來好消息,孟家那邊已暗地裡在京裡收購大煙花,這表示孟家要開始對付邵家了。她這邊也要儘快採取行動,才能前後夾擊,打邵家一個措手不及。

  她垂眸看著清單,接著吩咐趙嬤嬤一件事,「再多的金銀都有花完的一天,我想拿些銀子買兩間鋪子做買賣,這樣一來至少有些進頂,你幫我找兩個靠得住的人來幫忙打理這兩家鋪子。」  

  她這番深謀遠慮的話讓趙嬤嬤無法反對,便答應去替她找了人。

  過幾日後,人找來了,但趙嬤嬤聽見她對那兩名管事所說的話,愕然的瞠大眼,就連那兩個經驗老道的管事也一臉不明所以。

  「王妃這麼做豈不是要虧光本錢?」

  早料到他們不會贊同,杜紫芯已備好說詞來說服他們。

  「剛開始自是會虧錢,可這麼一來能招攬來不少客人,等客人多了,生意也穩了,咱們再把價錢提回來,自然就能把那些虧掉的本錢再賺回來。」

  兩名管事仔細想了想,覺得她這話聽起來有幾分道理,「這事不是不可行,只不過錢袋子要夠深才能撐得夠久。」他們點出這事要成功最關鍵的一點。

  「我明白,這事我心裡有數,你們只管放手去做吧,絕不會虧了你們的。」她暗地裡讓人打聽過,她那棟陪嫁的宅子值不少錢,屆時若是銀錢不夠使,賣掉還能換來兩萬兩左右的銀子。

*             *             *

  御花園的春歸亭裡,一名太監悄悄的將皇帝手邊已喝完的茶盞取走,再呈上一杯能消暑退火的涼茶。

  接著他走到君連笙旁邊,也換上了一杯涼茶,安靜得沒有打擾到正在弈棋的兩人。

  君連笙抬手取了一枚白子擱下後,抬目覷瞅了皇帝堂兄一眼。

  君連堯皺了下眉,接著爽快的認輸。

  「連笙,朕許久未與你下棋,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對朕寸步不讓啊。」

  君連笙輕描淡寫的回了句,「讓皇上的人太多了,不需要再多臣一個。」

  「朕就喜歡你這性子,為了奉承朕,朝中臣子甚至後宮的妃子們,鮮少有人敢對朕直言不講,都是捧著朕的,要是朕糊塗一些,說不得就要對那些話信以為真了。」

  「皇上是位英明的君主。」君連笙這話倒不是虛言,至少比起前兩任的帝王,堂兄登基後積極拔除朝政上的各種弊病,頗有一番作為,令朝廷風氣改善不少。

  君連堯嘆息一聲,「朕再英明,也無法事先阻止這場會試的舞弊,揪出那幕後的主使者。」

  聽他提起會試的洩題案,君連笙這個協辦的吏部侍郎也難脫嫌疑,因此沒有搭腔。

  君連堯看了他一眼說道:「朕知道這案子與你無關。」

  「多謝皇上信任。」他抬手一揖。

  「當年你母妃過世後,太皇太后憐惜你,曾將你接到宮中照顧幾年,朕也算看著你長大,還會不了解你的性子嗎?你素來不喜爭權奪利、玩弄手段,否則當年也不會被你繼母秦氏母子給逼得差點喪命。」

  君連堯年長君連笙十歲,面容英俊,那雙狹長的眼睛與君連笙有幾分神似,今年三十五歲的他,膝下育有六個皇子、四個公主,其中二皇和大公主與四公主早早便夭折了。

  聽他提及往事,君連笙想起那段險死還生的過往,不禁思及當時敉他於危難中的蝶兒。

  他曾不只一次想過,如若當時他坦白告訴她自己的身分,那麼當她被她父親接到京城時,也許兩人就能再相見。

  見他沉默不語,君連堯問了句,「你可是還在怨朕給你賜婚的事?」

  君連笙搖頭,「臣沒有怪皇上之竟。」蝶兒已死,他娶什麼人都無所謂。

  君連堯趁這機會,再多解釋了幾句,「你也知道太皇太后素來疼愛你,她老人家見你老不成親,心裡著急,這才讓朕把左相家的千金許給你。」

  這位堂弟當年歷劫歸來後,曾和他表示想迎娶一名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為妻,大運王朝民風開放,且女子的地位比起前朝高出許多,女子並不會被拘於閨閣之中,常結伴出遊,皇族迎娶平民為妃雖不常見,卻有前例可循,因此他並未反對,只待堂弟將人帶回來,再予賜婚。

  不料,君連笙的這位救命恩人卻讓他一找三年多都沒有音訊,等終於打探到下落時,才得知人已香消玉殞。

  之後隔了一年,他才在太皇太后要求下,給堂弟指了左相府的親事。

  君連笙頷首,「這些臣都明白,皇上無須多慮。」他之所以冷待杜紫芯,只是因為他已把滿腔的情意都給了蝶兒,沒有多餘的心思能再分給別人。

  「你能明白就好。」君連堯端起茶盞,囁了幾口後再問他,「那麼你認為這次會試的試題是誰洩露出去?」

  明白皇上非逼著他說些什麼不可,君連笙不得不說了幾句,「臣以為此番會試洩題一案,針對的興許是吏部尚書邱大人。」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邱尚書是淑貴妃的舅舅,幕後之人也許是想砍掉淑貴妃這隻有力的臂助。

  君連堯不動聲色,緊接著再問:「那你認為這次的事,朕該如何處理?」

  君連笙明白皇上心裡定是早有主意,問這話不過是在試探他,他不想涉入後宮之爭,只道:「臣不知幕後主使者究竟是何人,請皇上恕臣不敢妄言,適才所言也只是胡亂臆測,當不得真。」

*             *             *

  「多謝王妃出藉此書,我已看完,特地前來歸還。」晌午時分,孟曉茹前來交還那冊《陳生復仇錄》。

  「這書可好看?」接過她遞來的那冊書,杜紫芯微笑問道。

  「還頗有趣,尤其是那陳生復仇的計策真是妙,不著痕跡地誘使他的分敵陷入陷阱中,無法自拔,而後敗光家產,淪為乞丐,最終不堪羞辱,跳河自盡,簡直大快人心。」說起書中情節,孟曉菇臉上帶著一臉痛快的笑意。

  這本書讓大哥在看完後重新振作了精神,如今已在暗中著手報仇之事。為免牽累家族,他們不能在明面上對邵綸動手,但是能學著這書裡所寫,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手。

  看了眼孟曉茹臉上的神情,杜紫芯眼裡的笑意更加明亮幾分,「是嗎,那我可要好好瞧瞧。」

  與孟曉茹再敘了會兒,送走她後,杜紫芯隨手翻看著那本自己親筆所寫的書冊。

  「……陳生買通與張二郎相好的花娘,誘使他服食了大煙花所製成的神仙酒,那酒入咽喉,能令人飄然然,快活似神仙,著迷成癮,一日不服食,便覺精神萎靡、痛苦難當……為購得更多神仙酒,張二郎變賣祖宅……終至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最後懷著滿腔的懊悔,投身入河裡……」

  孟冠在看了這本她特意寫的書,定是受到不少啟發,她已等不及想看邵家的下場。

  兩日後,她藉故請了趙嬤嬤回左相府一趟,接著屏退身邊的下人,召來小青詢問:「可有新的消息?」

  「回稟王妃,據奴婢買通的那名孟大少爺身邊的小廝說,孟大少爺昨日暗中與邵家的一名小妾相見,兩人密談了半個多時辰,而後孟大少爺將帶去的那瓶酒交給了她。」

  「可知邵家那小妾叫什麼名字?」杜紫芯問道。

  這事小青特地問了,此時回答道:「她的閨名叫桃春。」

  這人杜紫芯記得,桃春原是邵綸的通房,後來因為替他生下了個兒子,成了有名份的小妾,當年她與母親在邵家時,桃春沒少對她們母女落井下石。

  接著再問了幾句話,得知想知道的事後,杜紫芯屏退小青,獨自在房裡思忖片刻,而後命人叫來那兩名趙嬤嬤替她找來打理鋪子的掌事,吩咐他們加緊速度,儘快鋪子開張迎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2:11 PM 編輯

【第五章】

  沸沸揚揚一個多月的會試舞弊一案,最後在君連堯罰了三名翰林學士停俸半年,並把兩名吏部的官員下放到地方擔任縣官後收場。

  沒斬殺一個人,這樣的處置算是歷來最輕的了,連吏部尚書也全身而退,接下來,君連堯親自出考題,於一個月後重新舉行會試。

  這一個月裡,吏部上下的官員個個忙得腳不沾地,因著前一次洩題的事,,吏部尚書這次不敢稍有大意,守著試卷,並親自督印,待卷子印出來後,還與禁軍一塊看守那批試卷。

  即使考完,審部的人層依然不敢鬆懈,直到殿試時,皇上欽點了狀元、榜眼、探花,吏部大小官員那顆高懸的心才敢放下。

  這日殿試完,已近日落時分,君連笙正要離開宮裡,還未到宮門口,忽然被人攔下。

  「下官見過王爺。」

  瞧見來人是邵中德,君連笙神色緩了幾分,「邵大人有事?」

  「是有一事想請教王爺。」邵中德臉型痩長,身穿四品灰藍色圓領官服,朝君連笙恭敬的拱了拱手。

  「是何事?」

  「事情是這樣的,近日京城有兩家鋪子開張,一家賣茶、一家賣油,不曾想這兩家新開的鋪子一再降價相爭,逼得城裡其他油行與茶行都要活不下去,那幾家油行和茶行的東家沒辦法之下,遂找上下官,託下官來問問王爺是怎麼回事。」

  他沒說出邵家在城裡也開設了油行與茶行,他妻子是昭明城富商之女,當年他岳父拿出不少鋪兩替他疏通,因為他才能在京裡謀了個七品官居,且自打他進京後,這些年邵家的花用也全靠著他岳父莊名誠的供給。

  邵家只靠著他那點薪俸過活,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後來多虧他將大女兒蝶兒獻給穆親王世子,藉此攀上了穆親王,之後靠著替穆親王世子找了條財路,府裡才寬裕起來。

  而後小女兒望蓮被選為秀女入宮,得了聖寵誕下皇子,被封為蓮妃後,邵家的地位也隨之抬高不少,偶有些人為了巴結他,送銀錢上門來。

  女兒在宮裡也需銀錢來打點,只靠穆親王世子那邊給的錢財越來越不夠用,他和妻子商量後,妻子將她的嫁妝全拿了出來,買下兩間鋪子,分別賣茶與賣油。

  原本這油行與茶行替他們賺進不少銀子,府裡頭有一半的花銷都是靠著油行和茶行賺來的銀子。

  可最近突然冒出兩家新開的鋪子,不斷與他們降價相爭,把不少老主顧都帯走了,盈收頓時短少許多。

  他差人去打聽,才輾轉得知那兩家鋪子的幕後之主竟然是康福郡王妃。

  一年多前,君連笙曾找上門來,把他嚇了一跳,在問明君連笙是如何結識蝶兒的原委後,他機警的編出蝶兒罹患重病,早已不治身亡的謊言來瞞騙君連笙。

  這一年多來,看在蝶兒的份上,君連笙對邵家多所關照,因此一得知那鋪子是在康福郡王妃名下,他才會親自前來找君連笙。

  先前查知蝶兒是邵中德的女兒後,君連笙也一併查到邵家名下有兩家鋪子,正是賣茶與賣油,他心忖邵中德這會兒找上他,約莫是想讓他出面解決這事,遂問道,「邵大人可是要本王找那兩家鋪子的東家談談,只不知這鋪子的東家是何人?」看在蝶兒的份上,他不介意幫他這個小忙。

  邵中德痩長的臉上佯作為難的道:「那鋪子的東家是……您的王妃。」

  聞言,君連笙有些意外,「你說那鋪子的東家是本王的王妃?你可有弄錯?」

  「絕對沒錯,這是下官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原本做買賣,穩中有降自使些招攬的手段也是常有的事,可這般不惜虧本做買賣,把同行都給逼上絕路,委實不顧道義,所以下官想請王妃高抬貴手,給其他的油行和茶行留口飯吃。」

  當初發現那兩家鋪子不停的除價攬客,他們邵家也開始降價,只是他們降一文,對方就降兩文,降到後來都虧本了,對方還不肯罷休,他派人去警告,對方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態度,能在京城最繁華的大街上開設鋪子,背後之人定不簡單,他也是多方打聽後,才打聽到幕後之主是何人。

  只不過他不確寶這位康福郡王妃開設這兩家鋪子是刻竟針對邵家,抑或是打算並吞同行,一家獨大?

  君連笙軒眉微蹙,「這事待本王回去問問。」

  邵中德朝他拱手致意,「那就有勞王爺了。」

  在君連笙回到郡王府時,杜紫芯也才剛從外頭回來不久。

  她暗中命人打聽了邵綸的去處,得知他今日與幾個朋友在一處酒樓飲酒作樂,特地悄悄過去。

  等了半晌後,終於尋到個機會覷見他,雖然只有短短的時間,但也夠讓她瞧清他的氣色。

  他眼下烏黑一片,眼白混濁透著血絲,神情卻十分興奮,她沒見過中了大煙花毒癮之人是何模樣,但從他的面色上看來,與醫書上所說一致,應是錯不了,她心情愉悅的回來,不久就有下人來通稟,說君連笙要見她。

  這是她嫁進王府後,他第一次找她,她有些意外,進了書齋,她朝端坐在桌案後的君連笙欠身行禮,「妾身見過王爺,不知王爺找臣妾前來有何事?」她今日心情好,因此語氣也流露出些許輕快。

  君連笙抬眸看了她一眼,抬手屏退書齋裡的下人,這才道:「我有一事要問你。」

  見他連下人都屏退了,杜紫芯不解的問:「敢問王爺是何事?」

  君連笙慢慢問道:「祥記茶行與福記油行可是你命人開設的鋪子?」

  自打迎娶杜紫芯進門後,他雖鮮少關注她的事,卻也聽聞過她在嫁給他之前,曾與一男子情投意合。

  因她父母的阻撓,兩人被迫分開,而後男方另娶他人為妻,再之後,她則因皇上賜婚,不得已下嫁給他。

  他正是知曉此事,以為她應和他一樣,心中另有所屬,所以在她嫁進郡王府後,他未與她洞房,也不進她的寢房。

        杜紫芯微微一愣,沒料到他竟會知道此事,她明明吩咐過那兩個掌事不許洩露她是這兩家鋪子的幕後東家。

  但他既然直說了出來,情況也不容她否認,她不得不承認道:「沒錯,那兩家鋪子是我命人開設的。」

  「莫非王府剋扣了你的分例,讓你須開鋪子來謀財?」他面無表情再問。

  「王府沒有短缺我的分例,我這麼做只是未雨綢繆,想多賺些銀錢,以防萬一哪天有什麼急用,可以用得上。」

  她抬出先前對趙嬤嬤所說的那番話來應付他。

  「你可知道那鋪子的管事是怎麼做買賣?」他再問道。

  「不知王爺為何這麼問?」

  君連笙冷聲道,「別的油行和茶行賣十文錢,他們只賣八文,其他的油行和茶行再降到八文,他們則降到六文,如此一再降價攬客,逼得京城裡其他的油行和茶行都要活不下去。」

  「是嗎?」杜紫芯掐緊衣袖裡的雙手,勢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不知這事竟會這麼快就傳到他耳裡,而且看這模樣,他似乎是想插手干預這事。

  「這些事你知不知道?」他沉下臉詰問。

  杜紫芯避重就輕,冷靜的答道:「我與兩位管事事先商討過,因為鋪子是新開張,所以才採降價求售的方法來攬客,等到客人多了,再恢復原來的價錢。」

  聽完她的解釋,君連笙也不再多說,不容置疑的道:「我給你兩條路,一是立刻恢復原價,二是把那鋪子收了。」

  她沒料到他會這般專橫,不甘心的問:「若是我不肯呢?做買賣本來就各憑手段,輸贏各憑本事。何況我的鋪子不惜虧本來做買賣,最終佔便宜的是那些百姓。」

  君連笙呵斥她,「做買賣是各憑本事,但你可卻你這麼做得罪了多少人?京城裡的那些油行和茶行,又有多少人被你逼得快沒法過活?我只知做買賣講究的是以和為貴,你使用這種手段絲毫不可取。」

  不可取又如何?只要斷了邵家的財路就夠了,她早知道此舉也會連累其他的油行、茶行,所以瞞著那兩個管事,沒讓他們知道,另外派了人去暗中打點,補貼了其他的茶行和油行一筆銀子,讓他們守密,別洩露出去。

  那些茶行和油行正因為收下了銀子,又隱約知曉那兩家新開的鋪子想對付的是邵家的油行和茶行,所以默不吭聲,沒人鬧事。

  這邵家自打邵望蓮成為蓮妃後,平素裡囂張又霸道,仗著蓮妃的地位,時常打壓其它的油行和茶行,可誰教他們沒有能耐生個皇妃女兒,那口氣只能憋著,如今得知有人想暗中對付邵家,他們自是樂得靜觀其成。

  但這些事君連笙皆不知,杜紫芯也無法明言相告,被他斥責,她又怒又委屈。

  「敢問王爺是如何得知此事?」

  「京裡那些油行和茶行不堪虧損找上邵大人,我才知此事。你若想做買賣,我不會阻止,但你以這種手段行事,十分不可取,還不如收了鋪子。」

  那些油行和茶行她都暗中派人打點過,怎麼可能找上邵中德?這分明是邵中德的託詞,無奈就算明知真相,不能對他直說,她也只能忿然的瞪住他。  

        君連笙被她那雙含著怨怒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怔,他只是不想她為做買賣不擇手段,為此得罪太多人,沒想到會讓她對他這般不滿。

  但是他仍沒打算收回成命,再次重申命令道:「你若不調回原價,就給我收了鋪子。」

  趙嬤嬤沒跟著杜紫芯進書齋,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知王妃臉色難看的回來之後,就把自個兒關在這房裡,什麼話也不說,連晚膳都不吃。

  見這模樣,即使事情的原委,她也能察覺約莫不是什麼好事,才會讓王妃臉色那麼差。

  趙嬤嬤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能讓值夜的下人溫著飯,萬一王妃半夜餓了好吃。

  寢房裡,杜紫芯埋在被褥裡,不讓自己悲怒的哭聲洩露出來。

  眼看她的計劃就要成功,待她斷了邵家的財路後,孟家那邊應該也得手了,等邵中德夫婦察覺不對勁時,邵綸已是毒癮深重,無法戒除。

  屆時孟家暗中抬高價錢,讓邵綸只能用更多的銀錢來買那神仙酒,以解毒癮,不消多久,邵家的家財就會被他耗盡……

  事情一步步按照著她的計劃在進行,君連笙憑什麼橫插一手,強硬的阻止她復仇!

  憑什麼?他憑什麼?!

  哭了半晌後,她將眼淚擦乾淨,起身走到面盆前,打濕巾子,敷在哭得紅腫的雙眼上。她不會就此罷休,她會再想其它的辦法來斷了邵家的財路。

  誰也阻止不了她復仇。

  另一邊待在書齋裡的君連笙,看見今晚送來的夜宵不是這幾日吃的粥,而是一碗紅棗蓮子湯。

  他吃了兩口,就覺索然無味的擱下,吃了這麼多日杜紫芯煮的粥,讓他再嚐其他的都沒滋沒味,不是這紅棗蓮子湯的滋味不好,而是每次吃著她煮的粥,總像在吃著蝶兒煮的粥,讓他覺得蝶兒仍活著未死,一直在他身邊。

  當初離開無心庵時,他從未想到他會如此著魔般的思念著一個人,那思念隨著時間越久,不僅沒有消減,反而更加深入,沁入他的骨髓,烙進他的血肉裡,讓他無數次的懊悔著,倘若當初他沒有對她隱瞞身分,也許如今他們就不會天人永隔,再不能相見……他抬眼望向掛在牆上的那幅牡丹畫,凝視著畫上那雙翩翩飛舞在花叢間的蝶兒,依稀彷彿見到她帯著嬌若牡丹的笑顏,盈盈朝他走來……

  「蝶兒……」

*             *             *

  翌日,杜紫芯親自去了茶行和油行一趟,讓那兩名管事調回原先的價格。

  不想那兩名管事異口同聲都道,「如今咱們鋪子裡已招攬不少客人,本來小的也打算向王妃提這事,想不到王妃倒先說了。調回原來的價錢,雖然鋪子裡的生意多少會有影響,不過至少咱們已打響了鋪子的名號,日後的生意已不成問題。」

  沒辦法把邵家的茶行和油行逼得歇店倒閉,杜紫芯心情不算好,只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離開了。

  她乘著轎子回到康福郡王府,下了轎走往正院,行經那片已經凋謝的牡丹園時,跟在她身邊的一名婢女忽地鸞身撿起落在地上的一條手絹。

  「噢,這是誰的手絹掉在這兒?」

  另一名婢女湊過去看,輕笑道:「瞧這上頭繡的牡丹和蝶兒,竟與王妃畫的那幅畫有些相似呢。」

  聞言,杜紫芯朝那婢女拿在手上的手絹投去一眼,隱約覺得眼熟,遂抬手取到眼前細看。

  「這手絹怎麼好像在哪兒見過?」她喃喃道,盯著手絹上繡的牡丹和蝴蝶,沒想太久,便隱約記起這手絹似乎是她的,陡然間,一幕情景浮現在她腦海裡——

  「蝶兒,我家中出了事,我得走了,等我料理好家裡的事,就回來看你。」一名年輕男子站在無心庵一處廂房門前,對著一名少女這般說。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少女依依不捨的揪著他的袖子。

  「我也不確定,約莫要一、兩個月。」

  「那……這送你。」她從衣袖裡掏出一條手絹,塞到他手裡,「我沒什麼好送你的,這條手絹你帶在身上,以後吃飯時可以用來擦嘴,天熱時可以拿來擦汗,若是……想我時可以拿來看看。」說著最後一句話時,她已羞得臉兒泛起紅暈。

  「我會好好收著。」那年輕男子摸了摸衣袖和襟口,似乎也想送她什麼,可他曾遭人追殺,當她發現他時,他身邊所帶之物都在先前逃跑時遺落了,沒有可送的,他輕輕握了下她的手,說,「等我,我會儘快回來。」

  少女頷首,兩眼盈盈望住他,「嗯,要是我爹先來接我和娘,我會想辦法留下地址給你,你再來找我。」

  這是她離開無心庵前發生的事,她救了一位公子,後來在他離開前,她將她親手繡的手絹送給了他。

  想起是在哪裡看過這條手絹,杜紫芯緊捏著手裡的帕子,一張先前模糊不清的面容緩緩顯露出了完整的五官,她終於記起了那人的長相。

  那位被她所救,自稱姓連的公子,與君連笙有著一模一樣的臉龐。

  當年,他告訴她,他姓連……原來他壓根就在騙她,他的真實身分是堂堂的康福郡主。

  他欺瞞她,不肯告訴她實話,難道是怕她挾恩要脅嗎?還是覺得她不過區區一介平民,不配知道他高貴的身分?

  早已被她遺忘的情感,也隨著這件事回到她的記憶中。

  當年她與娘剛被接到京城那段時間,她很思念他,但她和娘那時被邵家當成下人使喚,每日有做不完的事,一時間也找不到方法聯繫他。

  後來,她想辦法找到一張紙,沒有筆墨,她就用灶裡頭的木炭寫了封信,打算寄回無心痷,想告訴庵裡的師姑她和娘的處境,同時她也留下邵家的地址,想讓靜若師太轉告他。

  而後她私下裡託了個下人幫她寄回去,哪裡知道那下人不僅沒有幫她把信送到驛站去,竟交給了莊氏。

  莊氏當著她的面撕了那封信,還叱罵她,「我收留你們母女,給你們吃喝,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編造出這種事來誣衊我這嫡母,指責我虐待你和你娘!來人,給我把她拖下去,重重打三十個板子!」

  她娘撲上來想袒護她,莊氏竟叫人將她們母女兩個都拖下去打。

  她娘因此受了傷,而後又染了病,最後被毒死……

  瞧見王妃在見著那條帕子後,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最後忽然咬牙切齒,一旁的婢女擔憂的問了句,「王妃,您怎麼了,可是這帕子有什麼不對?」

  她輕輕搖首,將所有的情緒再度深藏起來,也把帕子收了起來,「沒事,我們走吧。」

  剛要回去時,她們迎面遇上低垂著首,一路在尋找著什麼的君連笙。

  她神色寡淡的朝他行了個禮後,就要離開。

  他忽然叫住她問:「你可有撿到一條白色的手絹,那上頭繡著一朵粉紫色的牡丹和兩隻蝶兒?」

  杜紫芯本不想將東西還給他,可見他似乎很在意那手絹,稍一猶豫,便從衣袖裡取出那條帕子,「王爺問的可是這條?」

  「沒錯,就是這條。」

  覷見他遺失的手絹在她那兒,君連笙抬手要拿回來,但杜紫芯飛快的縮回手。

  他不悅的質問:「你這是做什麼?」

  杜紫芯心思一動,問,「妾身只是想問間,這條手絹是誰送王爺的?」

  「是一個故人。」回答了句,他神色有些冷,「可以還給本王了吧。」

  「這位故人是何人?」問著這句話時,杜紫芯嗓音有些嘶啞,忽然間眼淚就掉了下來。

  兩名婢女見狀,一時愣住,不知王妃怎麼問著問著就哭了。

  君連笙更是意外,他不過是想向她拿回這條手絹,也未對她口出惡言,她哭什麼?

  他原不欲對她多說,但這時見她落淚,他放緩語氣稍作解釋,「這位故人多年前於我有救命之恩,這是她留下的遺物,還請王妃歸還。」這手絹是蝶兒送給他的,無論如何他都要索討回來。

  原來他一直沒有忘記她,所以那片牡丹花是為她而種,所以他在嚐到她熬的粥與做的竹風鈴時,會特地前來問她……他始終記得她。

  可他不知道她前生遭受到什麼樣的析磨,不知她娘和她是如何慘死……他護著邵家,不准她向邵家報仇……

  此時此刻,她再也鎖不住滿腔的委屈和憤恨,洶湧而出。  

  君連笙見她的眼淚竟越落越凶,莫名所以,可不知怎地,瞧著她淚漣漣的模樣,他心中隱隱有絲不忍,安撫了句,「你別哭了……」

  下一瞬,見她竟要拿手中的帕子擦淚,他急切的出聲阻止,「別拿那手絹擦,用這個!」他一時情急之下,撩起衣袖,替她擦淚。

  杜紫芯怔愣的望住他。

  迎視她那雙泛著淚的雙眼,君連笙心頭莫名一緊,他微覺訝異,不知為何會突然之間對她生起一抹憐惜之情,他不動聲色的繼續將她臉上的淚痕擦乾,然後藉此機會,不著痕跡的順手取回她握在手裡的帕子。

  她默默看著他將那條自己送給他的手絹,小心的收進衣袖裡。她送的手絹他尚且如此珍惜,可如今她人就在他面前,他卻認不出她來!

  因為他認識的那個蝶兒已經死了,在三年前就已慘死!

  想起前生之事,杜紫芯悲從中來,抑制不住,失態的嚎啕大哭。

  看見他就站在她跟前,她一把抱住他,哭得悲傷不已,彷彿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尋到失散的親人,恨不能把一切的心酸苦楚都向他傾訴。

  君連笙猛然被她抱住,頓時有些慌了手腳,見她將臉埋在他胸口,那傾瀉而出的淚水,瞬間就淌濕了他胸前的衣襟,讓他本想推開她的手,下意識的轉而輕撫著她的背,緩言哄著她,「別哭了。」

  一旁那兩個婢女早已呆傻得不知該做何反應,不明白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般,但是看著王妃偎在王爺懷裡哭泣,總覺得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見她哭個不停,君連笙想來想去,也許是為了這條手絹,遂道:「這條手絹是故人所贈,我不能給你,你若喜歡這種樣式的手絹,可以讓府裡給你做個幾十條。」

  她被他的話給氣笑了,他竟以為她是因為想要這條手絹而哭嗎?

  「我要那麼多手絹做什麼?真是呆子。」她抬手抹了抹淚,離開他胸膛,咬著唇瓣,抑住想脫口而出與他相認的話,轉身快步離去。

  那兩名婢女朝君連笙福了個身後,連忙追上去。

  君連笙怔怔望著她離去的身影,適才她說話的口吻,怎麼有幾分像是在無心庵裡的蝶兒。

*             *             *

        闐黑的寢房裡,杜紫芯抱著膝坐在床榻上,也不知是不是那條手絹的緣故,過往很多被她遺忘的事,漸漸在她腦海裡清晰了起來。

  她想起了靜若師太那張總是板著的莊嚴面容,想起了那些看著她長大的師姑們的音容笑貌……想起了庵裡那對年年飛走又年年歸來的雀鳥……想起了庵裡的一草一木……想起當時她是懷著怎樣期待歡喜的心情,跟著娘前往京城見父親……

  「君連笙、君連笙,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樣被狠毒自私的邵家人和君連泗凌虐至死的,你怎麼可以阻止我為自己和娘報仇?!」

  早先她差一點就忍不住想與他相認,想狠狠的責備他。

  可是她不能啊,她不能讓任何人得知,如今在這副身軀裡的人是一個早已死去多年的亡魂,這種事不但沒人會信,還可能會讓人覺得她瘋了,說不定會將她當成妖怪!

  這秘密她誰都不能透露!

  想了一夜,直到窗外天光乍明,一道曙光穿破雲層照進房裡,驅散房裡的幽暗,她看著那些飄浮在光芒裡的微塵,心念電轉間,想到了一個辦法。

  她先前怎麼沒想到那麼做呢?

  想到那辦法能讓君連笙知曉她前生所遭受到的折磨,她一時心急,匆匆跳下床榻,也忘了穿上鞋子,赤著腳就要往外跑,甫拉開房門,竟迎面撞上端著面盆的婢女。

  那婢女端著的面盆哐噹一聲摔落地上,裡頭的水傾倒了一地,嚇得她低呼一聲,驚憤的請罪,「奴婢不知王妃要出來,一時不慎衝撞了王妃,請王妃恕罪。」

  「不怪你,是我自己跑得太急才會撞上你,你下去再端盆水過來吧。」身上的寢衣濺到了些水,也將她急切的情緒稍稍抑了下去。

  杜紫芯溫言說完,走回桌前坐下,倒了杯已涼掉的茶水飲了幾口。

  她重新冷靜下來,算算時辰,這會兒君連笙應已去上朝了,那事須等他回來才能告訴他。

  一整日,她靜靜的在正院裡等待著,同時梳理著思緒,細思著屆時要如何對他開口。

  直到日落時分,她得了門房那傳來的消息,知道他回了府,她沒讓趙嬤嬤跟著,身邊只帶著一個丫鬟,前往書齋見君連笙。

  君連笙剛進書齋不久,接到下人通傳王妃求見,有些意外,想起她昨日莫名失態哭泣的事,命人將她請了進來。

  杜紫芯讓那名跟來的婢女在外候著,獨自一人走進書齋,見到君連笙,她鎮定的欠身行禮,「臣妾見過王爺。」

  「不用多禮,」坐在桌案前,他抬目望向她,「王妃來找本王可是有事?」

  「妾身確實是有一事想稟告王爺。」杜紫芯瞥了眼掛在牆上的那幅她親筆所畫的牡丹畫,以前不知君連笙就是她曾搭救過的連大哥,如今得知後,再站在他面前,思及他仍對昔日那個救過他的蝶兒念念不忘,她冰寒的心彷彿注入了一股暖意,踏實不少。

  「是何事?」君連笙隱約察覺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變了,先前她雖然有意向他示好,但她望著他的眼神中隱隱透著一抹疏冷之意,而此時她的眸裡帶著以前不曾見過的柔色,那種眼神就彷彿是……見到相識已久的故人。

  「昨日見著王爺那條手絹,令我想起一個已歿的故友,所以才會在王爺面前失態的痛哭,我哭,那是因為她死得實在太慘了。」緩緩說到這兒,杜紫芯停頓了下,雙眼眨也不眨的望著他,接著徐徐再啟口,「我那故友的閨名叫蝶兒,是在昭明城郊的無心庵長大。」

  當她此話一出,君連笙俊雑的面容倐然一變,震驚的看向她。

  「你說你那故友名叫蝶兒,是在無心庵長大?!」

  覷見他這麼激動,杜紫芯眨去眼裡的濕意,頷首,「沒錯,她當年被害,死得很慘。」

  「這怎麼可能?她爹告訴我說,她是罹了重病而死。」

  她揚高的嗓音透著無法掩飾的恨意,「那是邵中德騙你的,就是他親手把蝶兒推入火炕,害得她活活被人凌虐至死,她死前身上體無完膚,遍體鱗傷。」

  君連笙乍聞此事,又驚又怒,但下一瞬他面露質疑之色,「蝶兒不是邵中德的女兒嗎,他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還有,你又是如何結識蝶兒,得到這些事?」

  她神色幽幽道,「那年我去外地探親,回京途中,在一家客棧裡用飯時巧遇她,我們兩人一見投緣,她和她娘那晚也住在那客棧裡,那天晚上,她來我房裡,我們聊了一整晚的話。就在那裡,她對我提起,她曾在昭明城外的一處破廟裡救了一位公子,他告訴她他姓連,因此她都喚他連大哥,在他離開無心庵時,她送了他一條手絹。」

  聽見她說出連大哥這三個字,君連笙瞳眸一縮。當時他為免洩露身分,對她假稱自己姓連,這事只有蝶兒和無心庵裡的人才知道,君連笙不得不信了她所說。

  「當年我處理完府裡的事,兩個月後再回無心庵時,她已被她爹派去的人接走,她曾說過會寫信回無心庵,但無心庵卻遲遲沒有收到她的來信,因此我無從打探她的下落,等三年後,我好不容易才查知她的消息,前去邵府欲尋她時,她父親告訴我,她已病歿。」

  「邵中德哪裡敢告訴你,他為了想謀官位,把蝶兒獻給了嗜虐成性的親王世子,讓女兒被他活生生折磨至死,連蝶兒的母親,都被他那妻子莊氏給毒死。」

  聽到這裡,君連笙滿臉震怒,「你說的那嗜虐成性的親王世子可是穆親王世子君連泗?」

  君連洇性情殘暴,不僅常毆打下人,也常凌虐那些被人獻進穆親王府的女子,就連他的姬妾也常遭他的虐打,穆親王府雖極力想隱瞞這事,但紙包不住火,這事早暗中傳了開來,京城裡知情者不少。

  他沒有想到蝶兒竟是被她親生的父親獻給君連泗,而遭活活被虐打至死。

  想到她生前竟被父親出賣,遭受那般凌虐,他咬緊牙,恨自己竟一直到今天才得知真相。

       杜紫芯冷著聲再道,「當初蝶兒她爹接她和她娘進京後,她爹不認她娘這個元配妻子,任由他那平妻莊氏,把她娘當成低賤的小妾,不只如此,整個邵家都拿她們母女倆當下人使喚,甚至連邵家的下人都欺壓她們,有個下人還把她想寄回無心庵的信交給莊氏,莊氏因此命人打了她們母女倆幾十個板子。」

  聽到蝶兒生前竟承受了這麼多的折磨,君連笙俊雅的臉上布滿戾氣。

  「這筆帳我定會為她討回來!」想到他這一年來看在蝶兒的份上對邵家多所關照的事,他便恨不得活剮了邵中德一家。

  君連笙接著面帯寒霜的質問她,「你既然知道她被獻給君連泗,當初為何不救她,眼睜睜看著她被送進穆親王府?」

  杜紫芯搖頭,對他說出早已想好的說詞,「我救不了她,因為這些事我也是後來在她死前寄給我的一封信裡才得知。」

  說到這裡,她看向他,「你若不信,可以暗中派人去邵家和穆親王府裡打聽,就能知道我所說的話是否有半句虛假。」

  說完這些,她沒有再多留,轉身離開。她知道他雖大致信了自己所說的話,但定會再派人去查證,她等著他查證清楚這事,再來找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2:42 PM 編輯

【第六章】

  有些事雖然被遮掩著,不為外人所知,但若有心就能查問得出來。

  君連笙在書齋裡,待情緒平復下來後,指派了兩個心腹手下,分別到邵府和穆親王府打探蝶兒的事。

  不到兩日,他們便回來覆命。

  「……那蝶兒姑娘被送去半個多月,受不了穆親世子的凌虐想逃走,不過沒能逃出穆親王府大門,就被抓了回去。穆親王世子將她打得遍體鱗傷,據說打斷了她兩條腿和肋骨,還不許人替她請大夫治傷,任由她傷口潰爛,長滿膿瘡活活折磨至死。」

  被指派去穆親王府的人,在買通穆親王府的一個下人後得知這事,也不禁為這蝶兒姑娘的遭遇喊一聲慘。

  另一人隨即接著說道,「小的打聽到,這蝶兒姑娘與她娘一進邵府,邵中德的妻子莊氏就讓她們住到下人房,之後邵家人都將她們母女當下人使喚。尤其莊氏那對子女,更是動輒打罵刁難蝶兒姑娘母女,下人見主子這麼對待她們,也都欺到她們頭上……

  後來蝶兒姑娘她娘挨了打,又染了病,莊氏也不給她請大夫,蝶兒姑娘央了一個廚娘給她娘抓藥吃,原本服了幾貼藥,病情已有好轉,不想在服下最後一帖藥時,竟中毒死了,蝶兒姑娘去求她爹為她娘作主,結果邵中德聽了莊氏的話,把打算告官的蝶兒姑娘給關在柴房裡,不准她出來,之後便把她獻給穆親王世子。」

  在聽完這位蝶兒姑娘與她娘的事,連他都覺得這邵氏一家簡直不是人,那心肝八成都是黑。

  親耳聽見心腹述說了蝶兒生前的遭遇,君連笙緊握著拳頭的手上青筋暴起,下顎繃緊。

  少頃,他抬手示意兩人退下。

  兩人剛走出門外,就聽見書齋裡傳來一聲哐啷聲,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兩人相覷一眼,雖然心中很好奇,不知這蝶兒姑娘究竟是誰,王爺又為何差他們去打聽她的事,兩人都沒敢多問,快步離去。

  屋裡,君連笙抑制不住激憤的情緒,胸口劇烈起伏。

  他一直不知道蝶兒竟死得這麼慘,那個愛笑又心善的姑娘,就這麼在她的親人和君連泗的毒手下香消玉殞,從此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他無法原諒那些人!

  好半晌,待他逐漸平復震怒和心痛的情緒後,他差人將杜紫芯請過來。

  片刻,杜紫芯徐徐而來。

  君連笙屏退下人,書齋裡只有他們兩人。

  杜紫芯覷見他發紅的眼中隱隱還透著震怒,略一思索,明白他應是已命人去查證她所說的話,她行過禮後,便靜待著他開口。

  須臾,君連笙直言道:「我已命人查證過你前兩日所說的話。」

  「那我所說的可有一字半句的假話?」她抬眸迎視他的眼光。

  君連笙手裡緊抓著一隻麒麟玉鎮紙,即使那玉鎮紙的尖角刺痛掌心,似也渾然不覺,「我不會饒過那些迫害她的人!」他吐出的話字字冷如寒冰。

  杜紫芯靜默一瞬,才啟口,「王爺可知我先前為何會突然拿出嫁妝開設油行和茶行?」

  思及邵家名下的那兩家鋪子及邵中德找上他的事,君連笙稍加思索便明白了。

  「莫非你是想為蝶兒報仇,所以才開設油行和茶行,打算斷了邵家的財路?」

  蓮妃得寵才短短幾年,以後能不能繼續受寵猶未可知,是以邵家根底仍十分淺薄,遠遠比不上京裡那些世代紮根在京城的世族大家。

  想在京城立足,除了人脈,還有進財的路子。在諸多買賣裡,油行和茶行的利潤是很豐厚的,所以邵家才會做油行和茶行的買賣。

  他沒想到杜紫芯早就看出這點,暗中在對付邵家,而先前他卻為了邵家將她斥責了一頓,還讓她把鋪子收了。

  「沒錯,我救不了她,若是能為她報仇也是好的。只是以我的能力暫時動不了穆親王世子,所以我才先找邵家下手,王爺先前卻要我收手。」她這話裡流露出一絲埋怨。

  君連笙嘶啞的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蝶兒竟是被他們害死的!你放心,今後她的仇由我來替她報,你無須再插手這事。」

  「不,我跟王爺一起,兩個人也好有個商量。」她自己的仇她要自己報。

  他原本只是不希望杜紫芯牽涉到這件事來,但見她語氣堅持,也就由著她了,他愧疚的說道,「你說,若是當年我沒隱瞞她我的真實身分,當初她娘被毒死,以及她被她那狠毒的爹獻給君連泗時,是不是也就不會求助無門,最終慘死?」

  聞言,杜紫芯沉默好半晌,見他臉上流露出深切的自責之色,她才緩緩出聲,「就算她知道你的身分,興許也沒有機會能見到你。」

  聽出她是在安慰他,他掏出手絹,凝視著那上頭繡著的蝶兒,久久不語。

  這晚,杜紫芯親自端著熬煮好的粥,送到書齋來給君連笙。

  「這粥可是蝶兒教你做的?」君連笙接過粥,問了句。因著蝶兒的事,他對她親近了幾分。

  杜紫芯頓了下,頷首道:「那夜在客棧我們聊了一晚,這粥的做法就是她當時告訴我的。」

  「那竹風鈴呢?也是她告訴你的?」君連笙再問。

  「沒錯,那時不知王爺也與蝶兒相識,所以我沒告訴王爺這事。」時隔多年,她再站在他面前,竟是以他王妃的身分。但兩人之間卻因著「已逝的蝶兒」,彼此才再漸漸親近起來。

  這一生,她怕是永遠都無法告訴他,站在他跟前的人,就是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蝶兒。

  君連笙低頭嘗著那味道熟悉的粥,如今得知這粥是蝶兒教給杜紫芯,他嚐起來更覺得這粥就像是蝶兒藉著她的手,做給他吃。

  思及她慘死的事,一滴淚,墜進粥裡,他垂著臉,抬袖拭去臉上抑不住一顆接著一顆滑落的淚,他啞著嗓解釋,「粥有些燙。」

  見他這般為她的逝去而傷心,杜紫芯眼中泛起濕意,拚命忍住想坦白告訴他真相的神動,轉過身藉口道:「我出去替王爺沏杯茶來。」匆匆離開書齋。

  待半晌後,杜紫芯才端著徹好的茶再次走進書齋。

  君連笙神情已恢復如常,看向她,「我已暗中在蒐集邵中德這些年來貪贓枉法的證據,待東西齊全,便會呈到皇上面前。」

  邵中德以前在太常寺任官,沒太多油水可撈,但自他女兒被封為蓮妃後,他也跟著一步一步陞官,現下已是翰林院侍讀學士,藉由這身分,這兩年他沒少利用職權收受賄賂。

  數月前他才因收了別人的賄略,卻沒替人把事情給辦好,得罪了人,最後還是央請他出面才擺平了那事。

  聞言,杜紫芯脫口問,「皇上看了那些證據,便會將他們邵家滿門抄斬嗎?」說完,見他訝異的望住她,似是覺得她竟想讓邵家一家被抄斬過於狠毒,她不忿的解釋,「那莊氏和他們的一對兒女以前沒少欺凌蝶兒,難道要放過他們嗎?」

  「那些證據只夠定邵中德的罪,莊氏和蓮妃、邵綸,我會另想辦法對付他們。」曾欺凌過蝶兒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聽他這麼說,杜紫芯神色才緩了下來,正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她利用孟家來對付邵綸的事。

  就在她遲疑間,君連笙接著說道,「穆親王手裡掌握著朝廷三分之一的兵權,我一時不好動君連泗,不過穆親王此時病重,倘若他病歿,皇上定會想辦法收回穆親王手上的兵權,屆時君連泗就如被拔掉牙齒和爪子的老虎,對付起來就容易多了。」

  聽完他這話,杜紫芯不再多慮,把她先前所做的事一併坦承相告。

  「事實上,為了替蝶兒報仇,我先前利用了孟曉茹……所以,如今那邵綸已被孟冠設計,中了大煙花的毒癮。」她把自己之前所做的安排,簡單告訴他。

  君連笙很訝異,她竟為了替蝶兒報仇,如此費盡心思的籌謀安排,他忍不住心中起疑。

  「你與蝶兒只在客棧見過那一面,為何肯如此費心替她報仇?」

  杜紫芯早料到他多少會起疑,她垂下眼,輕聲說出先前早已想好的說詞,「我與她一見如故,也許我們前輩子就是知已,所以今生相遇就彷彿摯友重逢。在得知她遭到那般狠毒的對待後,但凡是個人都會憫其遭遇,為此憤怒不平,如今她已死,而我能為她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邵家和君連泗得到應得的報應。」

  她說得情真意切,讓君連笙一時動容,「能得你如此重情重義的朋友,想必蝶兒在九泉之下定也會為些感到欣慰。」他替蝶兒能遇上杜紫芯這樣的朋友感到慶幸,否則他至今仍被邵家蒙蔽,不知她是被他們害得慘死。

  她幽幽回了他一句,「蝶兒若知王爺至今仍惦記著她,想來也會欣喜。」

  她前生與他在無心庵裡錯過了,卻在她成為另一個人後,重新接續這份緣,這是老天爺看她前生委實太慘,所給她的補償嗎?

  否則這世上這麼多的人,她為何會在這副身子上重生?

  她失神的仰起臉朝向上方,彷彿想穿透書齋的屋頂,眺向那遙不可及的天穹。

*             *             *

  近日王府裡的人都發觀了自家王爺和王妃開始變得親近,對這事趙嬤嬤是最樂見的了,雖然她也有些奇怪,不知道這事究竟是怎麼開始的。

  可能是數天前的那晚,王妃親自送了熬煮好的粥給王爺後,接下來幾日,王妃便日日送粥過去給王爺吧。哎,不管是怎麼開始的,這總是好事。

  這晚,見到從書齋回來的杜紫芯,趙嬤嬤的臉上堆滿了笑,樂呵呵的迎上去,「王妃,您回來啦。」

  「奶娘怎麼還沒去歇著?」她去書齋前,已吩咐趙嬤嬤去休息。

  「這天氣熱得讓人睡不著,等晚一點奴婢再去睡。」趙嬤嬤一邊說著,邊留意著她的臉色,遞了杯茶給她後,試探的問道:「王妃這幾日常上王爺那兒,那王爺可有說什麼時候來咱們這兒?」

  「他來咱們這兒做什麼?」

  見王妃竟沒聽懂她的暗示,趙嬤嬤一時情急,脫口而出,「自然是過夜啊,您和王爺可至今都還沒圓房呢。」

  聞言,杜紫芯端著茶盞的手頓時僵了下,「這事……不急。」

  擔心自家主子不知這事的輕重,更不知該怎麼對王爺開這口,趙嬤嬤著急的說道,「怎麼能不急,您算算您都嫁給王爺好幾個月了,到現在都還未圓房,這怎麼得了?本來王爺冷落您,那也沒辦法,可如今您和王爺已新近許多,咱們該想辦法將王爺請過來才是。」

  「……這事我心裡有分寸,眼下時機還不到。」

  趙嬤嬤追問:「那王妃覺得時機何時才到?」

  她找了個理由搪塞,「我最近雖常去書齋,但與王爺還不太親近。」原身在回京的路上遇見蝶兒的事是她憑空編造,這事自然不可能讓趙嬤嬤知道,所以她去見君連笙時,都帶著其他的婢女,盡量避著趙嬤嬤,以防不慎在君連笙面前露了餡,被他得知原身壓根就不曾見過蝶兒。

  趙嬤嬤狐疑的瞅著她,「不太親近?可王妃每次去書齋總會待上半個時辰,這期間王妃與王爺都在做什麼?」

  前次王妃甚至在書齋裡待了快一個時辰才回來,若非見王妃回來後沒有異狀,她都要以為王妃與王爺已在書齋裡成就了好事。

  沒想到趙嬤嬤今晚特地留下來,就是為了問她這事,杜紫芯有些頭疼。

  「我們只是說說話。」她與他之間說的泰半都是報仇的事,或者緬懷一下蝶兒的過往。

  趙嬤嬤還是不放過她,提議道:「要是您不好向王爺提那事,不如奴婢找個機會暗示王爺吧。」

  杜紫芯連忙阻止她,「不用了,這事我會自個兒看著辦。時辰不早了,奶娘去歇著吧,我也要就寢了。」說著她掩嘴打了個呵欠,佯作自個兒真睏了。

  「那好吧,奴婢告退。」趙嬤嬤咽下還想說的話,離開王妃寢房,心中卻思忖著,王妃定是臉皮薄才不敢向王爺提那事,這事她得幫王妃一把才成,否則兩人這般耗著,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圓房。

  夜裡躺在床榻上,杜紫芯想起趙嬤嬤先前說的話,心緒複雜。

  她已是君連笙的妻,可他卻是為了前生的她,遲遲未與今世重新為人的她行房。

  他的深情以待,前生的她無福承受,今生老天爺讓他們成了夫妻,她是不是能期盼……她兩手緊緊摀在心口處,「蝶兒」已經死了,或許她可以與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今晚杜紫芯再送來她熬的粥給君連笙,想藉著蝶兒的事拉近與君連笙之間的關係,因此提了件她以前在無心庵時的事。

  「蝶兒曾說當初將你帶回無心庵,在除去你身上那身染血的衣袍後,見到你身上那些傷,替你上藥時,手都是抖著的……」

  她這話一提就這麼勾起君連笙的回憶,一向話不多的他突然滔滔不絕的說起蝶兒的事來。

  「蝶兒是個心善愛笑的姑娘,那時我因遭受繼母派人追殺,九死一生,在無心庵裡養傷時,心裡充滿了對他們的憎怒,可只要見到蝶兒的笑顏,心中的戾氣就會消減幾分……」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也認識蝶兒的人,君連笙彷彿想將這些年來對她的滿腔思念都傾訴出來,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她若是得空,就會來陪著我說說話,即使我那裡話少,她也不介意,自個兒就能絮絮叨叨的說著,她的嗓音清脆,宛如黃鶯,聽著很是悅耳,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她聒噪,她那雙眼很亮,宛如天上的星辰倒映在她眸裡,還有笑起來時,她那對水眸彎起來的模樣,就像弦月……」

  他在說著這番話的神情,俊雅的臉上充滿了懷念和溫柔,讓杜紫芯心酸酸的,移不開眼,她就這麼聽著他足足訴說了近一個時辰的蝶兒。

  其中有些小事她幾乎都忘了,直到他提起,她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最後離開書齋時,她恍然明白,怕是誰都取代不了昔日的「蝶兒」在他心中的地位,即使是現在的她也無法取代。

  她忽然間有些嫉妒起前生的自己,竟然能得到他如此傾心相待。

  除非她告訴他,她就是他念念不忘的蝶兒,否則以她現下的身分,一輩子都不可能得他如此相待吧。

  她一時之間不知該為此歡喜,抑或是悲傷。

  一大清早,有個丫鬟伸長頸子望向君連笙所住的院子,瞅見有人身穿一身紫色錦袍,頭戴玉冠的男子朝這兒走來,趕緊抬手拽了拽一旁趙嬤嬤的衣袖提醒道。

  「王爺過來了。」

  趙嬤嬤連忙理了理前襟和衣袖,吩咐那丫鬟,「你趕緊把東西端好,方才我教你的話都記牢了吧。」她今兒個天未亮就起身,刻意等在君連笙出門上朝時必經的路上。

  那面容清秀的丫鬟把擱在邊的一碗湯藥端起來,慎重頷首道:「您放心,我都記牢了,一字都沒忘。」

  待君連笙走得近了些時,趙嬤嬤便佯作從一旁剛過來的模樣,扯開嗓子,問那丫鬟,「你手裡端的是什麼藥?王妃病了嗎?」

  「王妃沒病。」丫鬟依著先前趙嬤嬤所教的回答。

  「那你端著這藥要做什麼?」

  「回趙嬤嬤,王妃癸水剛結束,這是要給她補身子的湯藥。」

  聞言,趙嬤嬤的臉上頓時滿面愁容,長長嘆息一聲,「唉,王妃嫁進王府都多久了,至今還沒能懷上王爺的孩子,這可怎麼對得起君家列祖列宗喲。」  

  「奴婢瞧王妃也為這事愁得很,可這事只靠王妃一人也懷不了孩子啊,王妃嘴裡不說,可奴婢瞧過幾次王妃躲著人偷偷掉淚呢。這王妃多好的人啊,王爺怎麼就不疼惜她呢。」

  趙嬤嬤斥了她一句,「哎,你這丫頭別亂說話,要是讓人聽見可不好。」

  趙嬤嬤話剛說完,佯作突然才瞧見走過來的君連笙,和那丫鬟臉上都適時的露出驚慌的神情,朝他福身請安。

  「奴婢見過王爺。」

  君連笙沒出聲,只抬手讓她們免禮,一言不發的逕自朝大門處走去,彷彿沒聽見她們適才所說的話。

  待他走遠,趙嬤嬤擰著眉看著他的背影。

  那丫鬟納悶的問:「趙嬤嬤,您說王爺方才究竟有沒有聽見咱們說的話呀?」

  「這大清早,府裡安安靜靜的,應是聽到了。」

  「那王爺怎麼一句話都沒說?」

  「你以為他會說什麼?他沒怪罪咱們多嘴,已是咱們走運了。」她原以為王爺聽了她們適才那番話,就算沒罰她們,多少也會責備她們兩句,但她為了王妃好,心裡早有被罰的準備,哪裡知道王爺竟當沒聽見似的逕自去了。

  那丫鬟知趙嬤嬤讓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為了王妃,也不敢說什麼,撓撓鼻子笑了笑,慶幸的說道:「還好王爺沒責罰咱們。」

  「走吧,回去了。」趙嬤嬤說著,從衣袖裡拿出一串銅板塞到那丫鬟手上,囑咐道,「你方才做得不錯,這些是打賞你的,記得把適才的事給我吞進肚子裡,可別在王妃跟前說漏嘴。」

  這事她是瞞著王妃偷偷做的,可不敢給王妃知道。

  「我想你粥也該吃膩了,我今天做了南瓜餅給你嚐嚐。」這晚杜紫芯端著做好的夜宵過來,笑咪咪說道。在得知君連笙就是她曾救過的連看見她,君連笙不禁思及今晨聽見趙嬤嬤和那丫鬟所說的話,一時之間心情複雜,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他們兩人本各自心有所屬,是奉聖旨才不得不成了夫妻。他對蝶兒無法忘情,他原以為她也忘不了昔日傾心之人,所以之前兩人一直相安無事。

  可今日聽了趙嬤嬤她們的那番話,他才倏然想起,她是他名媒正娶的王妃,是他的妻,兩人莫非要做一輩子有名無實的夫妻?

  可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個蝶兒,她是蝶兒的朋友,思及此,他就無法對她有非份之想。

  「這南瓜餅我才剛煎好,你快趁熱吃。」杜紫芯沒留意到他的神情,自然的動手夾了一塊餅,喂到他唇邊。

  他抬手阻止她,「我自己來。」

  「好。」被他所拒,她也不以為意,笑著將筷箸遞給他。「你吃完若是覺得好吃再告訴我,我下回再做給你吃。」接著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兩手撐著腮頰看著他吃,一邊同他說話。

  「我今天聽說邵家已發現邵綸沉迷毒癮的事,他被邵中德打了一頓,因為他為了買毒,從庫房裡拿走了幾千兩的銀子,這孟家定是如我書裡所寫那般,在邵綸染上毒癮後,就一點一點的抬高了那神仙酒的價錢,你說這邵家要敗亡的時候,是不是快到了。」

  君連笙見她說到高興處,還抬了抬眉,再細聽她說話的尾音總會微微上揚,他目光忽地一凝,他先前未留意,此時才發現,她有些表情和腔調竟與蝶兒相似,這是巧合嗎?抑或是她在學蝶兒?

  見他突然目不轉睛的瞪著她,她適才問他的話也不搭腔,杜紫芯不明所以的抬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欸,你幹麼一直看著我,我說的話你有聽見嗎?」

  「我只是突然發現你……」

  見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她追問:「我怎麼樣?」

  「……你做的這南瓜餅味道不錯。」他沒說出她與蝶兒有處相像之處,他想那些應是巧合,她與蝶兒只見過一面,是不可能如此熟悉她的這些特徵。

  她曾說她與蝶兒一見如故,興許就是兩人有相似之處,才會見投緣。

  「你若喜歡,我下回再做給你吃。」她眸兒彎彎的笑望他,原本撐在腮頻邊的手交叉的相握。

  君連笙怔怔的望住她交握的雙手,蝶兒以前高興的時侯也是這般模樣。

  陡然間一念掠過,卻因為太過不可思議,在動念的瞬間就被他掐滅。

  杜紫芯是左相的女兒,絕不可能會是蝶兒!

  蝶兒已經死了,他定是太過思念蝶兒,才會萌生這種妄念。

  「……說不定用不著等你蒐集邵中德貪贓枉法的證據,孟冠就把邵家給整垮了……」說到這兒,杜紫芯發覺他神色有異,關切的問了句,「王爺今天怎麼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可是累了?」

  他按了按眉心,順著她的話頷首道:「是有些累了。」

  杜紫芯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王爺也早點歇著吧。」

  在她離開後,君連笙抬止望向掛在牆上的那幅牡丹畫,看了眼畫上的那對蝶兒,微微一怔後,他從衣袖裡取出那條隨身帶著的帕子,時而垂眸看著手裡的帕子,時而望向那畫上的蝶兒,越看心中越遲疑。

  先前他便是因為這幅畫與這條帕子有些異曲同工之處,所以才留下,如今再細看,帕子上的牡丹和蝶兒雖是繡的,卻與畫上的筆法相似,尤其那對蝶兒,羽翼上的黑點都是三點,就連位置也一樣,這也是巧合嗎?

  還是那晚,蝶兒曾拿過其它繡有蝴蝶的繡品給杜紫芯瞧過?

  短短一晚,蝶兒既教了她如何熬粥,又教了她如何做竹風鈴,還告訴她無心庵裡的事,連這蝴蝶的樣子,難道都教了她嗎?

  此時再細想,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會如此費盡心思的替蝶兒報仇嗎?

  縱使如杜紫芯所言,她視蝶兒如摯友,倘若蝶兒的仇家只是尋常人倒也罷了,但對方除了邵家,還有君連泗這位穆親王世子。

  為了蝶兒,杜紫芯真肯冒著得罪蓮妃和穆親王府的危險,替她報仇嗎?

  可她利用孟冠來對付邵綸的事並不假……思及此,君連笙心中疑竇越來越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3:01 PM 編輯

【第七章】

  御書房。

  「皇上,這些都是邵中德這幾年來循私枉法的證據。」君連笙將這段時間蒐集到的罪證親自面呈給皇上。

  君連堯看完他呈上的那些罪證,搖頭罵了句,「這蓮妃的父親真是不成器。」

  君連笙站在御案前,神色凜然,拱手說道:「這邵中德如此貪贓枉法,不將國法看在眼裡,利用權勢收受賄賂,中飽私囊,還請皇上治他應得之罪。」

  「這事朕會看著辦。」接著若有所思的望著他,「你素來不理會這些事,今兒個怎麼會蒐集了邵中德如此多的罪證,莫不是他哪兒得罪你了?」

  這位堂弟素來無爭奪名利之心,也不愛多管閒事,就連這吏部侍郎的差事他原本也不願幹的,是自己硬讓他接下這職位,他才不得不兼領。

  就因為君連笙這淡泊的性子,因此他偶爾會對這位堂弟說說心裡話。

  為帝王,身邊雖圍繞了一堆奴才、妃嬪和臣子,可這麼多人,不是敬畏他,就是想在他身上討得好處,想找一個說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太孤寂了。

  君連笙淡然回答,「身為人臣,糾舉朝中奸佞,是臣子的本份。」

  君連堯沒信他的話,呵笑道:「這些年來,朕可沒見你糾舉過朝中哪個奸佞,你老實告訴朕,是不是這邵中德招惹你了?」

  水至清則無魚,朝中大小官員,不乏藉著職權謀私之事,只要不太過,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種事歷來杜絕不了,所以對邵中德所犯下的這些事,他倒不甚在意。若是沒被人舉發,他也不會降下懲罰,不過既然君連笙連證據都呈上來了,他也不好不辦。

  君連笙仍是道:「臣只是剛巧聽聞不少邵大人一家蠻橫的行事,基於臣子的本份,這才向蒐羅罪證,向皇上糾舉他。」礙於蓮妃,他並沒將蝶兒的事告訴皇上。

  蓮妃是皇上的妃子,而蝶兒對皇上而言,不過只是一個陌生人,在皇上心中,孰輕孰重一目了然,皇上不會為了蝶兒的死而重懲邵家。

  他蒐羅邵中德的罪證,只是想給皇上一個治他罪的理由。

  一旦邵中德獲罪,邵綸又毒癮深植,對邵家而言,無異雪上加霜,屆時要對付邵家便輕而易舉。

  聽他這麼說,君連堯似是信了,「看來這邵家仗著蓮妃的勢行事越來越跋扈了,連你都看不下去,這事朕會嚴懲邵中德的。」

  少頃,待君連笙離開後,君連堯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記得君連笙當年想娶的那個姑娘不就是邵中德的女兒?只是當年他找到她時,她已病死。

  他多少知道,看在那姑娘的份上君連笙對邵家多所關照,怎麼會忽然間蒐羅了邵中德的罪證,讓他嚴懲呢?

*             *             *

  君連堯對邵中德所下的懲罰是罰他停俸三年,並從四品的翰林侍讀學士降為五品的光祿寺少卿,這樣的懲罰不算輕,但也不算重。

  杜紫芯在得知皇上對邵中德的懲罰後,氣憤難平。

  「就因為他是蓮妃的父親,連皇上也循私袒護嗎?是不是不論殺了多少平民百姓、害了多少人,只要是皇親國戚,誰都無法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治?」

  君連笙也身為皇室親族的一員,對她這話無法置喙。她說的其實沒錯,但歷來歷朝都是如此,皇親國戚確實擁有特權。

  除非犯了大不敬之罪或是謀逆大罪,判處皇親國戚死罪,歷來罕見。他也早料到,看在蓮妃的份上,皇上對邵中德的處置會手下留情。

  不過這只是他為蝶兒復仇的第一步。

  看著氣憤難平的杜紫芯,他出言安撫她,「我會把邵家一步步逼上死路。」他不動聲色的仔細留意她的神情,看得出她的不平、她的憤怒都是真情流露,沒有虛假,她是真的憎恨著邵家。

  而這憎恨,真的全是為了蝶兒嗎?為了一個只有面之緣的人,她就恨不得讓邵家傾覆?

  杜紫芯深吸口氣,臉色逐漸緩了下來,「皇上罰他停俸三年也好,我趁這時候讓油行與茶行再繼續降價,讓邵家那兩家鋪子經營不下去,如此一來就能徹底斷了邵家的財路。」

  君連笙搖頭,「你把這事想得太過簡單,即使沒了油行和茶行,邵家也還有別的進財路子。且只要蓮妃還在,依然還會有人上趕著巴結邵家。」

  「你的意思是蓮妃一日不死,就不能徹底除掉邵家嗎?」自那日把前生自己慘死的真相告訴君連笙後,杜紫芯在他面前,就沒再壓抑自己對邵家的恨意。

  君連笙深睇她一眼,「你勿急,這事我已盤算好,此回先對邵中德出手,再來就輪到穆親王府,我會一步一步讓他們深陷泥沼,最科讓他們對蝶兒所做的事付出代價。」他並未告訴她他真正的計劃,因為那些事,她知曉太多對她並沒有好處。如今他迫切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她與蝶兒究竟是什麼關係?

*             *             *

  芙幼宮。

  「臣見過蓮妃娘娘。」邵中德躬身行禮,兩人即使是父女,但她如今貴為皇妃,身分高於他這個父親,相見時依規矩仍要行禮。

  「父親免禮,坐吧。」蓮妃抬手虛扶了下,同時揮手遣退服侍的宮娥,只留下兩個心腹的宮女。

  邵中德在一旁的椅上坐下,看向女兒問道:「娘娘召臣進宮,可是查到那在皇上面前彈劾我的官員是何人?」提起這事,他不禁咬牙切齒。

  近來一切都不順遂,先是兒子沉迷於大煙花製成的神仙酒,為買那毒酒,他竟私下挪用府裡頭數千兩的銀子。接著自己貪贓枉法的事被捅到皇上跟前,讓他在大殿上,當著眾臣面前被皇上斥責了一頓,還被罰了三年的俸祿,連官職都被降了。

  蓮妃一手擺弄著手腕上戴著的那隻鏤空雕花的金鐲子,瞥了父親一眼答道:「我打聽到這次在皇上眼前舉發爹的,不是別人,正是君連笙。」

  邵中德有想過好幾個人,唯獨沒想到竟會是幫助自己甚多的康福郡王,痩長的臉上面露驚訝之色,「怎麼會是他,這一年多來,他一直很關照咱們家,還替咱們擺平了幾樁事,你是不是弄錯了?」

  見父親竟懷疑自己,蓮妃那張描繪得艷麗秀媚的臉龐有些不悅,「本宮沒弄錯,真是他。」

  「他為何要這麼做?」邵中德依是無法相信,竟是君連笙向皇上舉發他。

  「這事本宮怎麼會知道,爹想知道不如直接找他問問。」不耐煩的說著,她問起另一件事,「爹上回短少的銀子,今日有帶來吧?」

  「這——」邵中德遲疑,從衣袖裡掏出一隻錢袋,遞過去給女兒。

  蓮妃身邊一名心腹宮女上前接過,並轉呈給她。

  蓮妃隨即打開那錢袋,當著父親的面數了數裡頭的銀票,登時沉下了臉,「怎麼只有這些?」

  邵中德面有難色的解釋,「自你哥哥在他那小妾誘惑下服食神仙酒後,如今沉迷於那毒酒,不可自拔,為了買酒,每月須得花費不少。加上近來咱們油行和茶行生意也不好,沒以前賺得多,穆親王世子那邊的銀錢也越來越少,府裡現下十分拮據。」

  蓮妃將那兩名心腹宮女遣了出去,面露怒容,冷聲道:「爹,你知道我在宮裡每個月都須得花費一大筆銀子來上下打點,才能坐穩如今的地位。憑宮裡每個月的那點分例,連塞牙縫都不夠,咱們家都是靠著我才能有今天,要是我不再受寵,爹可想過會如何?」

  「這……」邵中德在女兒的咄咄質問下,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女兒打小就被她母親寵得性子驕蠻,進宮成了皇妃之後更是跋扈,即使面對他這個親爹,若是不如她的意,也對他不假辭色。

  「不管怎麼樣,就算短少了府裡的,也不能短了我這邊的,至於大哥那沒用的廢物,你們別再給他錢買那毒酒喝了。」

  「不給他買毒酒,那毒癮發作起來,難受得都快要了他的命。」他只有這麼個兒子,即使再不成材,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斷了邵家的香火。

  蓮妃陰沉著臉問:「那害了大哥的小妾還沒抓到嗎?她定是受了誰的指使,才會用那毒酒來坑害大哥。」

  「也不知道她躲哪去了,到現下都沒能抓到她,要是抓到她,我非活剝了她的皮不可。」邵中德怒道,對這坑害了兒子的女人,他已想好十幾種酷刑來折磨她。

  對於娘家那攤子的爛事,蓮妃也沒打算多管,她自個兒在宮裡也要忙著與其他嬪妃爭寵,哪裡有閒心再管他們,語氣裡透著警告,「我不管你們上哪去找銀子,下個月的銀子不能再短少。」

  邵中德出了宮後,兩手抄在寬大的衣袖裡,略一思忖,決定先去康福郡王府一趟,親自找君連笙問個清楚。

  來到康福郡王府前,一名門衛進去替他通傳,不久出來說道:「王爺有事,無暇接見邵大人。」

  聽見君連笙不見他,邵中德有些錯愕,「你可有說是本官求見王爺?」他懷疑這門衛沒說清楚。

  「小人自是如實稟告了王爺。」那門衛眼神有些古怪的瞅了他一眼,以往邵中德上門求見,王爺都會接見他,但這回王爺不僅不見他,還吩咐了以後若是邵中德再登門求見,一律攆走,也不知這邵中德是怎麼得罪了王爺,令王爺不再待見他。

  邵中德不信的追問:「王爺當真不願見我?」

  「沒錯,邵大人請回吧。」

  邵中德懷著滿腔疑惑,離開康福郡王府。

  先前康福郡王分明對邵家多所關照,為何會忽然之間向皇上糾舉他那些不法情事,如今又拒見他?

  他一路思忖著這,回到邵府,才猛然想起來一件事,這君連笙之所以關照邵家,是看在蝶兒的份上,難不成……

  他已得知自己編造了謊言,蝶兒不是病死,而是被他獻給君連泗給遭虐死的?!

  倘若如此,那麼近來邵家那些不順遂的事,莫非全是他所為?!就連兒子沉淪毒酒之事,難不成也是他所指使,而這一切全是為了替蝶兒報仇?!

  這麼一想,他心中一驚,神色慌張的走回府裡,找妻子莊氏商量。

  聽完丈夫的猜測,莊氏那張與女兒有幾分肖似的臉上,倒是沒有懼色,哼了聲。

  「就算他真知道是咱們把蝶兒那死丫頭獻給君連泗那又如何?咱們女兒可是堂堂蓮妃,皇上的寵妃,他見了咱們女兒還得低頭行禮呢。」接著她替丈夫出了個主意,「我再籌些銀錢,你送進宮裡給望蓮,你交代她,讓她在皇上跟前想辦法編排那康福郡王的不是。」  

*             *             *

  逐雲閣是京城裡有名的煙花之地,一入夜便高朋滿座,笙歌徹夜,燈火通宵。

  閣裡佔地寬敞,共有十來座樓閣,樓與樓之間有曲橋迴廊相連接。

  此時在西邊一處樓閣二樓的包間裡,有個琴娘正在撫琴,屋裡唯一的一名男客站在窗邊,他膚色偏白,寬額圓瞼,約莫二十三、四歲年紀,一雙眼冷鷙的望向對面那座一直不停傳來喧鬧嬉笑聲的青樓。

  由於正值盛夏,天氣燠熱,對面那座青樓的窗子全都敞開著,裡頭的情景一目了然、毫無遮掩。

  他的眼神掠過那些妖嬈的花娘和尋歡的男子,最後落在一名身著藍色衫袍的少年男子身上。

  那名少年約莫十八、九歲年紀,面色蠟黃,眼窩凹陷,臉型痩長,大敞著身上的衣衫,袒露出消痩的胸膛,他擁著一個花娘,一雙手肆意探進她身上那輕薄的紗衣裡,揉捏著她胸前那兩團渾圓,一邊神情亢奮的挑釁著另一名穿著綠衫的同伴,「丁從,你敢不敢在這裡同我相比,看誰的金槍能撐得久?」

  「有什麼不敢,比就比,老子還會怕你不成!」綠衫男子毫不示弱道。

  「我就用這個。」藍衫少年指著身邊的花娘,囂張的看向對方,「你挑一個,咱們這會兒就提槍上馬,其他人做見證,誰輸了就學狗爬。」

  裡頭的其它人聽見他想當場表演活春宮,非但沒有阻止,反而紛紛高聲起鬨。「丁從,你快挑一個,把邵綸那小子拚下去。」

  「就她吧。」綠衫男子指了個花娘,滿臉驕傲的道:「邵綸,老子可是金槍不倒,這回非叫你學狗爬不可。」

  下一瞬就見包間裡,兩對男女放浪形骸的脫去衣衫,白花花的肉體交纏在一塊……

  看到這兒,孟冠收回眼神,抬手掩上窗子,將對面傳來的那些淫聲浪語阻在外頭。

  他嘴角勾著一抹冷酷的笑,垂眸看了一眼微跛的右腳,眼裡閃過一絲冰冷的恨意。當年邵綸廢了他這條腳,如今在他設計下,他毒癮深植,行事一日比一日荒唐,很快就將成為廢人一個了。

  片刻之後,守在外頭的隨從將一人迎了進來,並稟告道:「少爺,康福郡王來了。」

  孟冠見到君連笙,連忙起身相迎。

  「孟冠見過王爺。」

  君連笙點點頭,示意他不用多禮,看了那琴娘一眼,孟冠抬手遣退她和隨從,包間裡只剩他們兩人。

  客套的寒暄完,孟冠問道:「不知王爺邀請在下來此,有何事?」不久前,康福郡王突然命人邀他來此相見,他平素與康福郡王並無往來,對他的相邀有些疑感,但依約前來。

  來到這裡才發現,邵綸竟然正好就在對面的廂房裡尋歡作樂。

  君連笙看向他,直接說明來意,「本王有一事想與你合作。」

  孟冠面露訝色問:「敢問王爺是什麼事?」

  在提那事前,君連笙先詢問他,「本王問你,你只想對付邵綸,抑或是將邵家整個連根拔起?」說這話時,他朝適才被闔上的窗子瞥去一眼。

  突聞此言,又覷見他瞟向窗子的眼神,孟冠心由一凜,莫非他事先得知邵綸今晚會來此處,所以才安排自己前來?

  他抑住心頭的驚疑問道:「在下不明白王爺這是何意?」他暗中對付邵綸的事,除了孟家人,就只有那名誘使邵綸飲下神仙酒,如今已在他安排下逃走的小妾才知道,康福郡王是從何處得知此事?

  君連笙挑明不予:「邵綸打斷你的腿,你想報復邵綸也是人之常情。但當時邵綸是仗著蓮妃的勢才敢這麼做,而後你孟家也是因為蓮妃,不得不吞忍下這口氣,倘若你只想讓邵綸沉淪神仙酒的毒癮,從此成為一個廢人,那麼你這仇也算報了。可日後若是讓蓮妃得知,她兄長是被你暗中所害,屆時她若要為兄長報仇,你能奈何得了她嗎?」他一針見血的指出這點。

  聞言,孟冠再也抑不住的面露驚駭之色,他以為自己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連那些神仙酒,他都是暗中找人用大煙花釀製,再透過別人以高價轉賣給邵綸,不想君連笙對此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爺怎知這事?」下一瞬,他陡然思及一事,愕然的脫口而出,「那本書,曉茹從郡王府帶回來的那本書,莫非是王爺刻意安排的?」

  這事是杜紫芯所為,與他無關,但君連笙不願讓孟冠知道此事,遂解釋道:「那書的事只是湊巧,我也是後來在王妃那兒睢見了那書,而後又無意間察覺了邵綸沉迷毒癮的事,才將這兩件事聯想在一塊。」

  對他的解釋,孟冠半信半疑,「聽王爺適才之意,莫非也想對付邵家?可在下記得,王爺這一年多來對邵家一直是多所關照?」他提出質疑。

  「那是因為先前邵家刻意欺瞞了本王一件事,直到如今本王才得知真相。」他注視著孟冠,俊雅的臉上籠罩寒霜,「本王不打算饒過邵家,倘若你也想對付邵家,或許可以一塊合作。」

  孟冠試探的問,「在下能知道邵家欺瞞了王爺什麼事嗎?」

  明白他若不說些什麼,孟冠心中定有所懷疑,君連笙簡單地說道:「本王一直在尋找的一位恩人因邵家而死,邵家卻瞞騙本王她是病死的。」

  望見他說出這句話時那眼神冷凝如冰,不似作假,孟冠有些動搖。

  君連笙貴為康福郡王,沒必要拿這種事來騙他,且他平素裡不拉黨結派,也不愛多管閒事,屬於獨善其身之人,如今竟會找上自己提出合作的要求,定是對邵家非常不滿,因此覺得他適才所言應是可信,臉上的防備之色也減了幾分,最終開口道:「敢問王爺想怎麼與在下合作?」

*             *             *

  「王妃,您在王爺跟前,究竟有沒有提過圓房的事?」

  「我先前不是說了,這事時機還不到,奶娘你就別著急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你這趟回去好好照顧你女兒,她這是頭一胎,可得當心點。」趙嬤嬤的女兒即將臨盆,因為她女婿那邊都沒親人了,她不放心女兒,打算親自過去照看女兒一段時日,得知這事,杜此芯一口氣放了她兩個月的假。

  沒想趙嬤嬤臨走前,為了她未與君連笙圓房之事,竟還不忘叨念著她。

  杜紫芯現下只想趕緊送走這位忠心耿耿的奶娘,好讓耳根子清靜一點,一邊說著一邊推著她往外走。「你快過去吧,馬車已等在外頭了呢。」她特地吩咐府裡的馬車送趙嬤嬤一程,同時馬車裡也載了不少要送她女兒的補品。

  趙嬤嬤知道主子不愛她提圓房的事,但離去前還是忍不住再說了句,「王妃您可得使把勁,否則王爺若是納妾,那可不好。」

  那日她刻意帶著個丫鬟,在王爺跟前說了那番話,想提醒王爺他尚未與王妃圓房的事,哪裡知道都過了這麼多天,王爺那邊竟一點動靜也沒,可急煞了她。

  如今她要回去照顧快臨盆的女兒,暫時沒辦法在王妃身邊伺候,只盼著王妃能自個兒爭氣點,早點與王爺圓了房,也好儘快替王爺生個胖兒子,延續子嗣。

  杜紫芯頷首,「那事我心裡有數,你放心回去吧。」

  好不容易送走趙嬤嬤,想到這兩個月都用不著再聽她叨念這事,杜紫芯嘴角忍不住漾開笑。

  思及君連笙今日隨皇上出獵,怕是不會太早回來,她正想著晚點要做什麼好,忽然有名下人匆匆來稟。

  「王妃,王爺先前伴鸞前去西郊狩獵,不慎墜馬被抬了回來。」

  「王爺墜馬?他人可有受傷?!」她語氣急切的詢問。

  「太醫隨著王爺一塊過來,這會兒正在為王爺診治。」

  這下人是常阡使喚來的,他見王妃近來與王爺頗為親近,因此才會差人前來告知她這事。

  「我過去看看。」杜紫芯擔憂的提步往外走。

  很快來到君連笙住的跨院,她一路進了寢房。

  太醫剛離去,常阡見到她親自過來,恭敬的朝她施了個禮。

  杜紫芯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禮,快步走到床榻邊,見君連笙閉著眼,似是昏迷了過去,她抬眸望向常阡詢問:「王爺怎麼樣?傷著哪裡了?」

  常阡轉述太醫所言,「適為王爺檢查過,身上大致無礙,但墜馬時王爺磕碰到後腦,興許是因此才會昏迷不醒,至於什麼時候能轉醒也不敢確定,太醫明日會再來複診。」

  覷見君連笙此時昏迷不醒的模樣,杜紫芯忍不住思及當年他受傷昏厥不醒的事,那時在無心庵就是她照看他,這一次,她也想留下來照顧他。

  她在床榻邊坐下,讓人拿了一條乾淨的濕巾子過來,替他把臉仔細擦了遍,再握起他的手細細擦拭。

  常阡侍立一旁,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她那輕柔的動作就宛如在對待心愛之人。

  左相家這位千金,昔日心悅一位姓簡的公子的事,他也知道,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王妃對王爺竟也動了情?

  他記得王妃與王爺開始親近起來,似乎是在她病了一場之後,而後,王妃便不再把自個兒關在房裡,開始試著接近王爺。

  莫非那場病,讓她徹底忘了昔日的舊情,轉而將那情意投向了王爺?

  不久,下人端來剛煎好的湯藥,杜紫芯扶起君連笙,親自服侍昏迷的他喝藥。

  輕輕掰開他的嘴,一杓一杓地將湯藥小心地喂進他嘴裡,湯藥一流出來,就拿著手絹替他擦乾淨,那動作十分熟練,彷彿以前便做過。

  喂完藥後,杜紫芯再小心扶他躺下。

  凝望著他昏睡中的睡顏,時間彷彿一下子拉回了四年多前,他在無心庵裡養傷的那段日子。

  她懷念的回想著那段雖然不長,卻很開懷的日子,在與他漸漸相熟起來之後,她既希望他的傷能儘快復原,但一邊又期盼他的傷能痊癒得慢一點,因為這樣一來,他就能留在無心庵久一點,她便能與他日日相見……

  不知不覺間,外頭天光已被黑夜吞蝕,寢房裡已燃起燭火,杜紫芯才悠悠從過往的回憶裡回過神來。

  常阡不知何時離開了,下人前來請她用膳,她輕搖螓首,「我沒胃口,幫我沏杯茶就好。」

  趙嬤嬤不在,她身邊的婢女沒敢多勸,去沏了杯熱茶過來。

  「擱著吧。」她抬目望向房裡其他的婢女,吩咐道:「你們都下去歇著吧,今晚我來照顧王爺。」

  下人們聞言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依她的吩咐,真的退下。

  見狀,杜紫芯溫言再道:「留個人在外頭值夜就好,其它人都去休息吧。」她想與他單獨待在這房裡,就像當年,他傷重不醒,那兩天的夜裡,也是她守在他床榻邊照顧著他。

  丫鬟婆子們這才全都退下,留了兩人在外頭守著。

  待屋裡只剩下兩人,杜紫芯一手握住君連笙的手,另一手輕撫著他俊雅的面容,喃喃對他傾訴著這段日子來,埋藏在心底,無法對人訴說的情思,「我從未想過還能再見,之前我忘了很多事,連你都記不起來,直到看到那條我送你的帕子,這才想起來。」

  她拉起他的手,貼在頰畔,呢喃道:「我看見你為我種的那片牡丹了,開得真美,那是我這一生看過最靈最美的牡丹。」

  她輕闔著眼,幽幽再低語,「每回見你提及蝶兒時那哀思的神情,我就很想告訴你,我在這兒,我就在你面前,可我什麼都不能說,我沒辦法告訴你,我就是那個你念念不忘的蝶兒……」說到這兒,被她握著的手突然一上,她一愣,抬目望向君連笙,見他先前緊閉著的雙眼竟睜開了。

  「你醒了?!」杜紫芯神色先是一喜,接著微微一慌,他聽見她適才說的那些話了嗎?

  「你說你是蝶兒?!」君連笙滿臉震訝的望住她。

  「我、不,你聽錯了。」她驚慌的否認。

  「你方才說的那些話我全都聽見了!」他灼烈的眼眸緊盯著她,彷彿想穿透她那雙眼,看清她的魂魄。

  雖然他曾懷疑過這事,但又覺得不太可能,沒想到竟會親耳聽到她說出這驚人的事實。

  驚愕過,隨之而來的便是巨大的驚喜,他坐起身,緊握住她的手,關切的追問道:「快告訴我,你方才的話是怎麼回事?蝶兒不是死了嗎,怎麼會變成我的王妃?」

  「我……」她愣愣望著他,沒想到他會聽見自己說的話,甚至相信她是蝶兒的這件事,一時之間張口結舌,不知該從哪裡說起。

  須臾,她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怕我嗎?」她佔據了別人的身子,死而復生,他不覺得她可怕嗎?

  「你若是蝶兒,有什麼可怕的?」見她神色有些惶然無措,君連笙將她攬進懷裡,哄道:「別怕,你慢慢說。」

  那溫暖的胸瞠,慢慢撫平她驚惶失措的情緒,她倚靠在他懷裡,心神逐漸定了下來,這時她想起了一件事,仰起臉問他,「你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

  「就在你開始絮絮叨叨在我耳邊說話時。」他沒對她說真話,他先前墜馬是真,那時他胯下的坐騎轡頭不知怎地鬆脫了,他一時沒防備摔下馬,不過僥倖並未受傷,只在墜地時擦傷了左手臂。

  他懷疑有人對他的馬暗中動了手腳,便將計就計,佯作昏迷。

  被送回府後,思及她的事,他索性繼續昏厥下去,想試一試她,沒料到會得到如此大的驚喜。綜合先前自己的觀察,他並不覺得她方才那番話有假。

  聽見他的話,她忍不住輕笑出聲,「這麼說你是被我的嘮叨聲吵醒的?」

  一直藏著的秘密被他知曉,彷彿壓在心頭的一塊重石被搬走了,她心中無比輕鬆坦然,面對他時,不自覺回復了以往的本性。

  雖是不同的容顏,但她此時的笑顏,令他彷彿看見了昔日的蝶兒,「若非你的嘮叨,我還不知要被你蒙在鼓裡多久。」若不是這次意外墜馬,他還不知他朝思暮想的蝶兒就在他身邊。「快告訴我發生了何事,你怎麼會變成杜紫芯?」他心急的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會變成杜家小姐的事我也不清楚。」她簡單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數月前,杜家小姐生了場病,卻意志消沉,心存死志,而後人就走了。這幾年來我的魂魄一直在黃泉之畔徘徊,不肯去輪迴投胎,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忽然之間我就被推入這具身子裡,頂替了她。」

  聽完她不可思議的經歷,君連笙也坦白告訴她,「其實我早懷疑你是蝶兒,你煮的粥味道與蝶兒一樣,你繡的和畫的蝴蝶也一樣,你還知道許我與蝶兒在無心庵的事……這些都讓我無法不起疑。你們僅僅只見過一面,蝶兒怎麼可能來得及對你說那麼多事?只不過這事太離奇,我也不敢確定。」

  她這才得知原來他早在懷疑她了,終於與他相認,她胸腔裡那股歡喜漲得彷彿要炸裂開來。

  「以後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嗎?」在這世上,她只有他一個人了。

  君連笙在她額心憐寵的輕輕印下一吻,「你忘了,如今我們倆已是夫妻,今後,永遠不會再分開。」此時他無比感謝賜給他這樁婚姻的皇上,他因此才能與她再次重逢。

  四年前他們錯過一次,這次再相逢,他絕不會再弄丟她。

  「你的仇我會替你報,但從今以後你要牢牢記住,你不是蝶兒,你是我的王妃杜紫芯。」他慎重叮囑她。除了他,不能再讓這秘密洩露出去,否則若是讓左相夫妻知道他們的女兒早已不在,只怕不會善罷休。

  杜紫芯頷首,「我知道輕重,若不是今天不小心跟你說了,這秘密我誰也不會說。」她終於能坦然的接受他的情意,能不再遮掩的表露對他的情思了。

  她有家了,飄蕩多年的魂魄終於找到了依歸,一股暖意從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的心不再冰冷,宛如重新跳動了起來,直到這一刻,她的魂魄彷彿才與這具身子徹底融合在一塊,成為完整的一個人。

  她濕了眼眶,淺淺一笑輕聲道:「我前生遭遇的那些折磨,也許全是為了在今生再與你相遇。」她心裡緊緊糾纏著的那些怨瞋怒恨在這一刻如同冰霜般,在晴陽裡逐漸消融。

  他捧著她的臉,滿眼憐惜的凝視她,「但以你的性命為代價,未免太沉重了,我絕不會饒過那些害死你的人!」

  「嗯。」她動容的依偎在他懷裡,她也沒打算要放過那些人,過往的仇,她仍是要報的,就算不為了她自己,也為了母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3:28 PM 編輯

【第八章】

  得知君連笙墜馬的消息,翌日,杜氏兄弟特地前來探視。  

  被常阡領進君連笙的屋裡時,杜氏兄弟意外的發現,自家小妹坐在廳裡與君連笙異常親密,兩人的手牽在一塊,臉上那脈脈含情的模樣,讓人不禁覺得此時不是燥熱的盛夏,而是百花盛開的春天。

  杜緯與杜靖驚訝的相覷一眼,他們沒聽說妹妹與君連笙感情已如此恩愛,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不只兩人意外,就連在兩人身邊服侍的下人,在翌日進了寢房後,也一度以為自個兒還沒睡醒,否則怎麼會在短短一夕之間,王爺與王妃就變成一對如膠似漆的夫妻。

  連常阡前來請安時,瞧見兩人的神情也呆愣了好一瞬,不過他不愧為郡王府大總管,很快就收起臉上的錯愕之色,雖然好奇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也沒多言。

  此時,他親自領著杜家兄弟過來探望王爺,瞧見他們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嘴角隱隱浮起一抹笑,旋即又被他隱去了。

  「大哥,二哥。」覷見兩位兄長,杜紫芯這才放開與君連笙交握的手,起身迎上前去。

  「聽說妹婿墜馬,我跟你二哥一下朝就過來。」簡單解釋完,杜緯轉而對著君連笙說:「瞧妹婿的氣色,看來傷勢似乎並不重。」

  杜靖瞧見君連笙眉眼之間那滿面春風之色,直白的接了句,「何止不重,我瞧著比沒墜馬時還好呢。」

  杜紫芯抿著唇笑,瞅了眼君連笙替他解釋,「王爺是受了些傷,不過休養一夜,已恢復了些。」

  覷見自家小妹與君連笙眉目傳情,杜靖難忍心由好奇,一把將小妹拽到一旁,偶著聲音問她,「你同君連笙是什麼時候好上的?」

  她笑嗔了句,「二哥話怎麼這麼說,他是我的夫婿,我與他好難道不應該嗎?」

  「欸,你知道二哥不是這意思,他先前不是冷落你嗎?怎麼這會兒宛如吃錯了藥,看你的眼神就彷彿我瞧見絕世寶劍那般喜愛。」

  杜紫芯被他的話逗得笑出聲,抬了抬眉得意地表示,「因為王爺突然發覺,我是世上難得的絕世好女子。」

  「你?」杜靖狐疑的瞅了瞅她。

  「怎麼?二哥覺得我不好嗎?」她佯怒地橫眉瞪他。

  「不是。」他愣了愣,覺得自家小妹似乎變得活潑了不少,那眉目之間整個舒展開來,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嗎,小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見他一臉疑惑的表情,杜紫芯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點,然後輕聲對他說道:「二哥,我老實告訴你吧,趁著王爺這次墜馬,我向他表露了心意,沒想到王爺早傾心於我許久,只是先前誤以為我不想嫁他,所以才悶著什麼都不說。」她想若不給個理由定會令杜家兄弟起疑,所以索性編造了個藉口。

  「他傾心於你?!」聞言,杜靖驚愕的瞠大了眼,接著再訝問:「你向他表露心意,那簡世杰……」

  他話沒說完,就被杜紫芯打斷,她語氣認真的表示,「我與他已各自婚嫁,互不相干,以後二哥別在我面前提這人。我既嫁給了王爺,已是他的妻子,今後我會一心一意的待他。」

  杜靖見她似是真想通了,也沒再多疑,一心為小妹感到高興,頷首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了。」解了心中的疑惑,便與妹妹走了回去。

  正好杜緯與君連笙提起墜馬之事,「王爺派人調查後,發現那臀頭是被人動了手,才會墜馬,那可查到是誰動的手?」

  君連笙搖頭,「還未查到。」

  「王爺近來可是得罪了什麼人?」杜緯再問。

  君連笙答了句,「近來我只向皇上舉發邵中德貪贓柱法之事。」是誰暗中對他的坐騎動的手腳,顯而易見,不過邵中德還沒那能耐把手伸得這麼長,這事八成是蓮妃暗中主使。

  「邵中德是蓮妃的父親……」說到這兒,因牽涉到後宮妃嬪,杜緯謹慎的打住話。

  聽到這裡,杜靖直率的開口,「莫不是那蓮妃想替她父親報仇,所以才命人暗中對你的馬動了手?」

  杜緯呵斥了弟弟一句,「二弟慎言。」

  君連笙也說道:「這事沒證據,是誰所為暫時還不得而知。」說完,他看向朝他走來的杜紫芯,眸裡漾出一抹柔她甜笑著望著他,走過去在他身畔坐下。

  兩人眼神之間傳遞著的纏綿情意,掩都掩不住。

  杜緯在一旁靜觀,雖不知兩人是在何時情投意合,但不管如何,如今親眼見到妹妹與妹婿這般恩愛,總是好事。

  「在查出那主使者前,王爺近日可要當心點。」杜緯提醒了他一句。

  君連笙頷首,接著再與他們敘了會兒話,杜氏兄弟才告辭離去。

  他們離開後,杜紫芯將適才對二哥所說的話告訴他。

  「我要是不說個理由,怕二哥繼續問個沒完沒了,所以只好編出你早已傾心於我的藉口來,你不會生氣吧?」說完,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君連笙搖頭,憐寵的將她攬進懷裡,「你也不算騙他,我確實早傾心於你。」只是他傾心之人是現下的杜紫芯,而非以前那個杜紫芯。

  她親眤的摟著他的腰,覺得此時的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             *             *

  君連笙因墜馬之事,告了三天的傷假在府裡休養。

  這三天裡,王府裡的下人都快被自家王爺與王妃閃瞎了眼,兩人形影不離,出雙入對,那濃情蜜意飄得整座府裡都嗅得到。
  府裡兩位主子如此和美恩愛自然是好事,可教他們好奇的是,王爺墜馬受傷的那一晚,王妃究竟在寢房裡對王爺做了什麼,讓王爺清醒之後一改過去的冷淡,對她眷寵有加。

  甚至有人偷偷懷疑,莫不是王妃對王爺暗由下了什麼蠱,只不過這種事沒憑沒據,沒人敢說出來。

  倒是後來傳出原來王爺早就心悅王妃,只是因著某種誤會,王爺先前才會冷落王妃,在王妃親自照顧王爺一晚後,已解開那誤會,如今兩人之間再無芥蒂,自然恩愛和睦。

  而記起以前所有的事,又與君連笙相認後,杜紫芯心中充滿了情意,不再滿心瞋恨,逐漸回複本性。

  這日晌午,兩人坐在水榭裡,喝著冰鎮的果茶,邊閒話家常,泰半都是杜紫芯說,君連笙安靜的傾聽。

  「……我覺得那些讀書人真是虛偽,一邊嘴上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一邊卻又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她的嗓音柔柔雅雅的,不若以前那般清亮,但聽在君連笙耳裡仍覺悅耳,只要是蝶兒,不論她的嗓音變成怎麼樣,於他而言都是天籟。失而復得,他如今是百聽不厭,何況她說的話總是十分有趣。

  「還有哪,有人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可又有人說有仇不報非君子,這不是很矛盾嗎,有仇不報就不是君子,可不是君子又怎麼做得了宰相呢?」

  聽到這兒,君連笙笑著回了她一句,「能做宰相之人未必就是君子。」

  她托著腮睇望著他,「可宰相若不是君子,他能寬宏大量,讓肚子裡撐得了船嗎?」

  君連笙叉了塊西瓜喂到她唇邊,溫笑道:「宰相並非個個都是胸襟寬大之人。」當今右相蔡龍就是個器量狹窄之人,年輕時被一名翰林學士嘲笑了句身量矮小,他懷恨在心,後來靠著皇后的關係成了右相後,就羅織了些罪名,把當初嘲笑他的那翰林學士給貶到最荒蕪苦寒的邊關去。

  杜紫芯吃下西瓜,甜笑著偎在他懷裡,「你說的沒措,就像朝中那些官員也不是每個都是好官。」所以有像她那虛偽惡毒的父親,還有像君連泗那般殘暴的皇親。

  兩人絮如叨叨的說著話時,有名下人前來稟告,宮裡來了個太監替蓮妃前來傳召王妃進宮。

  杜紫芯有些驚訝的與君連笙相覷一眼,蓮妃是邵中德的女兒,也是她前生同父異母的妹妹,想起此人在她前生對她和娘多所欺凌,杜紫芯眼神頓時一冷。

  蓮妃突然在這時召見她,雖不知是何事,但多半不是什麼好事。先前君連笙才舉發了邵中德,隨後不久他的坐騎便被動了手腳,雖沒找到主使者,但他們心中皆懷疑是蓮妃暗中命人所為。

  「咱們先去問問那太監,蓮妃傳你進宮是何事?」君連笙牽起她的手,與她一塊走往前廳見那太監。

  進了廳裡,君連笙直接詢問道:「蓮妃娘娘突召本王王妃進宮,公公可知是何事?」

  那太監躬著身,語氣恭敬的回答,「請王爺恕罪,這事娘娘沒有交代,奴才也不知。」

  君連笙再問:「這事皇后娘娘可知道?」皇后掌管中宮,後宮妃嬪若要召見外人進宮,須得請示皇后。

  那太監頷首,「這事蓮妃娘娘已稟了皇后娘娘,所以才讓奴才拿著牌子出宮,還請王妃隨奴才進宮見蓮妃娘娘。」

  明白這一趟是非進宮不可了,杜紫芯朝那太監表示,「我知道了,請公公暫等片刻,我換身衣裳就來。」說完,她與君連笙一塊走出廳裡。

  君連笙不放心她獨自一人進宮,囑咐她,「待會我與你一塊進宮,我會到御書房去見皇上,萬一有什麼事,你差個下人來通傳一聲。」

  「嗯。」明白他是擔心她,杜紫芯暖笑的頷首。

  兩人各自換好好衣裳,杜紫芯換了一身深紫色郡王妃的命婦服,君連笙也換下身上那身水藍色的常服,穿上同樣紫色的郡王袍服,兩人一塊隨那太監進了宮。

  到宮門口兩人便分道而行,君連笙遞了牌子求見,不久便被召進了御書房。此時君連堯才剛下朝不久,見到他進來,半嗔半笑的哼了句,「你不是受傷告假在府裡休養,怎麼跑到宮裡來了?」

  「臣是在府裡休養,不過適才蓮妃突然傳召臣的王妃進宮,臣正好閒著,便送她進宮。想到已有三日沒見到皇上,心中其是掛念,是以才求見皇上。」

  君連堯笑斥,「你說這番話時,若是那臉上表情再真誠幾分,說不得朕真信了你。」他接著若有所指的間:「你老實告訴朕,你同蓮妃和邵家近來是怎麼回事?」

  蓮妃這陣子沒少在他跟前編派君連笙的不是,那些話他聽聽也就罷了,身為帝王,怕的是後宮勾結皇親和朝臣,倒不怕妃子與皇親或朝臣不和。

  他只是好奇,這蓮妃和邵家一直與君連笙相安無事,先前君連笙為何突然向他舉發了邵中德,如今蓮妃也與他不對盤,這其中發生了何事,讓他們反目成仇?君連笙輕描淡寫的回答:「舉許是因先前臣舉發了邵中德貪瀆一事,而被邵家和蓮妃記恨在心。」

  「除此之外,真沒其它?」君連堯懷疑的問。

  「沒有。」君連笙一如先前,什麼都沒有多透露。

  「罷了,蓮妃召你王妃進宮,多半是為了你先前舉發她父親之事,想發發牢騷,你也不用太擔心。」說到這兒,君連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進宮剛好,朕也有一事想問問你的看法。」

  「不知皇上想問何事?」

  「這穆親王如今病情越發嚴重,眼下只是存拖著時辰,他手裡掌握著南鎮軍,依你看,在他之後,那南鎮軍朕該交託給朝中哪個將領合適?」

  這安南鎮軍之所以會落在穆親王手上,是因當年邊關告急,先皇遂將南鎮軍交給穆親王指揮調度。

  一個親王手擁如此重兵,令他如芒在背,早想把這南鎮軍從穆親王手中收回來,先前他有所忌憚不敢動手,可如今穆親王只剩下一口氣,他想趁此機會收回兵權,但接管的人選卻是一件棘手的事。

  君連笙這趟進宮,雖是為了自家王妃,但一邊也是想藉此面見皇上,伺機提南鎮軍之事,此時皇上先提了此事,倒省了他不少事。

  他略一沉吟,回答道:「那支安南鎮軍在穆親王手裡長達三十年之久,那些將領泰半都是穆親王一手帶出來的心腹,如今一時之間要改派其他人接管,只怕有些將領會心有不服。」

  「你是想讓朕從南鎮軍的將領裡挑選出一人接掌?」

  君連笙搖頭,「南鎮軍那些將士只信服驍勇善戰的穆親王,除了穆親王外,那些將領裡並沒有人擁有足夠的威望,能鎮得住這支雄兵。」

  聽到這裡,君連堯皺起眉,不解的問:「那你的意思是……」

  君連笙答道:「倘若穆親王一死,皇上就即刻派人接掌南鎮軍,只怕會讓那些將士心寒,臣之意是其子君連泗過去曾跟隨穆親王出征過,他又是穆親王之子,若是先讓他代掌南鎮軍一段時日,再趁機派其他將領以輔佐之名跟隨左右,慢慢分化其手中兵權,興許皇上就能順利收回南鎮軍。」

  君連堯沉吟著思忖著他所言,忽聽御書房外頭傳來了些聲音,他抬眸詢間內侍,「外頭在吵什麼?」

  「奴才這就去瞧瞧。」太監趕緊出去,不久回來複命,「是王爺的一位隨從求見王爺。」

  聞言,君連笙起身要出去見那隨從。

  君連堯卻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那太監很快出去,領了個隨從進來。

  那隨從進來見到皇帝,依禮跪下磕頭,「奴才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連堯抬手道,「起來吧。」

  「多謝皇上。」這隨從接著躬身朝自家主子行禮,「奴才拜見王爺。」

  擔心是杜紫芯那邊出了事,君連笙抑著心急問道:「你急著見本王有何事?」

  這隨從略一猶豫,不知當不當直說。

  君連笙見狀:「在皇上跟前,有什麼話直說無妨。」原本進宮時他是盤算著,倘若蓮妃真敢為難杜紫芯,他便去請太皇太后出面,但此時既然皇上問起了這事,也許就不用再驚動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

  「回稟王爺,是適才王妃身邊的一個婢女找上等候在門外的奴才,說是王妃因言語間對蓮妃不敬,被蓮妃罰跪在太明祠裡,稍後恐無法隨王爺一塊回府,讓王爺先回去。」

  聞言,君連笙登時起身,面露關切之色,「王妃被罰跪在太明祠?她是如何冒犯了蓮妃?」太明祠是宮中妃嬪清修之處,但偶而也有犯錯的妃嬪,會被罰在此反省思過。

  「這詳細的情形奴才也不知。」

  聽完後,君連堯起身說道:「過去瞧瞧吧。」

  蓮妃是他的妃嬪,君連笙既是他堂弟,也是他看重的臣子,若事情不嚴重,他倒不樂見自己的妃嬪為難臣下的妻杜紫芯早有防備,蓮妃突然召她進宮絕無好事,但她沒想到蓮妃竟一見面就藉故刁難她——

*             *             *

  「本宮是聽聞康福郡王墜馬受傷,才傳召你進宮,想關心關心他的傷勢如何,你竟如此怠慢,得知本宮傳召還不即刻進宮,讓本宮等候你如此之我才姍姍而來,你這是沒將本宮看在眼裡嗎?」

  被她以此事責難,杜紫芯忍住心中恚怒,回答道:「妾身一得知蓮妃娘娘傳召,便即刻換了身衣裝進宮,未敢有所耽誤,望蓮妃娘娘明察。」

  蓮妃冷著臉擺擺手,「罷了,就饒你這回,我問你,康福郡王如今傷勢如何?」她那蠻橫的語氣,聽著不像在關心君連笙的傷勢,反而像在審問犯人。

  杜紫芯沉住氣,答道:「經過三日休養,王爺傷勢已無大礙。」看見昔日的仇人,她拚命抑著心中的憎恨,不讓臉上流露出絲毫的異樣,卻一時忘了身為皇上妃嬪,關心外男是多麼不合之事。

  她這話甫說完,這時一名宮女送了杯茶過來,卻在來到杜紫芯面前時,打翻了那杯茶。

  杜紫芯猝不及防地被潑了身茶水,一時驚訝,也沒責備那宮女,連忙掏出手絹要擦拭。

  那宮女卻撲通跪下,神色驚惶道:「不知奴婢哪裡做錯了,惹怒了王妃?」

  蓮妃立即質問:「怎麼回事?」

  「稟蓮妃娘娘,奴婢適才送上茶水給王妃時,王妃她忽然……」說到這兒,她狀似害怕的瞅了杜紫芯一眼。

  蓮妃追問:「忽然怎麼樣?」

  「王妃忽然出手打翻奴婢手上那杯茶。」

  杜紫芯沒想到那宮女竟敢當著她的面撒謊誣陷她,不由動了怒,「她撒謊,我手連抬都沒抬。」

  蓮妃登時沉下臉,不是斥責那宮女,而是呵斥杜紫芯,「你這是在指責本宮身邊的宮人誣賴你嗎?」

  杜紫芯一怔後,瞬間明白過來,那宮女定是受了蓮妃的指使而陷害她,看來在召她進宮前,蓮妃就打算要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為了自清,她出言反問道:「這宮女先前妾身連見都沒見過,何必做出這種事來為難她區區一個下人?且打翻她手中的茶水,讓妾身自個兒被潑了一身,這麼做對妾身又有什麼好處?這分明是她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怕被責罰,才藉口誣賴於我。」杜紫芯明白不能直言此人是受蓮妃唆使,只能把這事說成是那宮女的錯。

  但蓮妃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咄咄駁斥,「不過是打翻一杯茶水,本宮一向寬宏大量,不會為此責罰宮人,她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相比起來,誣指你這郡王妃才是大罪,平白無故的,這宮女為何要這麼做?她難道與你有仇,才敢不怕死,如上訴奸滑的撒謊誣賴你不成?」

  她這是存心想激怒杜紫芯,才好有藉口懲治她,否則憑她郡王妃的身分,在未犯錯的情況下,可不是她一個妃子能夠責罰的。

  她這是想殺雞儆猴,想警告君連笙莫再與邵家作對,否則她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杜紫芯臉上的神色也冷了幾分,「她是否與妾身有仇妾身不知,但是妾身確實並未如她所言,刻意出手打翻那杯茶水。」

  「你這麼做分明是因適才受本宮責備,心有不忿,才故意打翻那茶水,想藉此來指責本宮不會管教宮人,如此心思委實狠毒。」蓮妃存心為難她,此時哪肯輕易放過她,滿臉怒容的站起身道:「本宮這就去請皇后作主,命你去太明祠反省一個時辰,以後莫要再懷著這種心思來害人。」

  她進宮不久,就能受到聖寵,與皇后有極大關係,皇后是刻意抬她出來,想與這幾年最受寵的淑貴妃相爭,在皇后暗中相助下,她才能很快在後宮站穩腳跟,然後一步步被封為妃。

  在這後宮中,她是站在皇后那邊,幫著她對付淑貴妃,故而她親自來到皇后面前,哭訴了幾句,就請來皇后的鳳旨,讓人將杜紫芯帶往太明祠罰跪一個時辰。

  被押著前往太明祠的途中,跟隨杜紫芯一塊過來的兩名婢女的其中一名,趁機悄悄往側門而去。

  先前進宮時,君連笙已交代過她們,他會派個人留在通往後宮的側門外,倘若蓮妃有意刁難她們,就想辦法往側門去通傳。

  杜紫芯緊掐著掌心跪在太明祠裡,她兩眼怒視著前面神龕上供奉的那尊白玉天神像,神像面容莊嚴,微垂的眼神彷彿在俯視著芸芸眾生。

  杜紫芯心有不平的暗暗質問它,「倘若世間真有天理,為何您漠視著像蓮妃、莊氏與邵中德和君連泗那般的惡人活在世間,欺凌良善?是蒼天早已死,或是這世間壓根就不存在所謂的公理正義?」

  她這番含著怨怒的質問沒能得到任何回答,只隱隱約約聽見了一聲嘆息,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那嘆息聲宛如直接傳進她的魂魄裡,震蕩著她的神魂,令她忽然間想起了自己前生慘死,卻又重生,並與君連笙相逢之事。

  前生今世的種種,猶如一卷畫,在她眼前清晰的展開。

  從當年靜若師太收留她們母女,而後她在無心庵裡長大,度過那段無憂無愁的年少歲月,再之後,她在破廟裡遇見傷重的君連笙,將他帶回庵裡治傷,與他結下這段緣分……

  她再回憶起不久前與君連笙相認時,那時胸臆間滿得要漲裂開來的喜悅和感動;接著想起這段時日他待她的呵寵與恩愛,歷經劫難,兩人終於再次相聚並相守在一塊,讓她每一日醒來都心懷感激……

  注視著神龕上那尊白玉天神像,她恍恍惚惚間醒悟了一件事,或許上蒼並沒有冷漠的坐視這一切,他所有的安排都自有他的道理。

  思及此,杜紫芯瞋怒的心緒驀然沉靜了下來,若有所悟的低聲對著那尊玉雕的天神像說道:「我明白了,我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了,多謝您。」說完,她虔誠的朝著神像叩首跪拜。

  在君連笙與君連堯進來時,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君連笙兩眼緊盯著妻子,兩人已心意相通,他能察覺到,此時的她是真心誠意朝著神龕上的神佛跪拜,因此未即刻上前扶起她。

  君連堯則啟口詢問一旁待立的宮女,「康福郡王妃這是犯了什麼事,才被罰在這兒?」

  那宮女連忙回稟,「啟亶皇上,康福郡王紀對蓮妃娘娘出言不遜,所以才被皇后娘娘罰在太明祠反省思過。」

  在聽見他們的話時,杜紫芯已拜完,她徐徐轉過身子,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朝皇帝行禮,「妾身拜見皇上,請皇上恕罪,妾身因被皇后娘娘與連妃娘娘責罰,在此反省思過,未能迎駕。」

  君連堯見她神態恭敬,低眉順眼,溫言問她,「你說說你是如何對蓮妃出言不遜?」

  杜紫芯清雅的臉龐上微露困惑和茫然之色,答道:「妾身……自己也不知是如何出言不遜,以致激怒了蓮妃,妾身只能將事情的原委詳稟,請皇上定奪。」

  君連堯頷首,「那你照實說吧,不得有所隱瞞。」

  杜紫芯將進宮後被蓮妃責難來得太遲,以及那宮女打翻那杯茶,卻誣陷她之事——細說。

  聽完之後,君連笙眸中掠過一絲恚怒,這蓮妃為刁難她,竟唆使宮女誣陷她。就在這時,皇后與蓮妃也接到皇上親自前去太明祠的消息,連忙趕來。

  兩人趕到時,正好聽見杜紫芯說完最後幾句話,「妾身一得知蓮妃娘娘傳召,即刻更衣進宮,不敢有所拖延耽誤,這事王爺可為妾身作證。那時王爺也正要進宮,因此妾身是與王爺一塊來的。至於蓮妃娘娘是如何管教她宮裡的宮女,又哪裡是妾身能置喙的,妾身著實沒必要打翻那杯茶水,潑了自個兒一身的道理。」

  蓮妃聞言也顧不得行禮,當即便喊冤,「皇上,您別聽她的狡辯之詞,先前這康福郡王妃在臣妾面前可不是這般柔順的模樣,她見著臣妾時,仗著是左相之女,出身比臣妾好,那語氣十分傲慢無禮,絲毫不把臣妾放在眼裡。

  蓮妃指責杜紫芯仗著左相之女的身分,對她傲慢無禮之事,君連堯是不信的,覷向她質問道:「康福郡王妃與你非親非故,你傳召她進宮做什麼?」宮裡的妃嬪,偶爾會傳召娘家人進宮相見,但這杜紫芯可不是蓮妃娘娘那邊的人。

  「這……臣妾是聽聞康福郡王墜馬受傷,才召她進宮想問問。」蓮妃急忙解釋。

  君連笙神色冷淡的撇清,「臣素日裡與蓮妃娘娘並無任何往來,倒不知蓮妃娘娘如此關心臣,真教臣惶恐。」她一個後宮妃嬪,無緣無故關心他這臣子,他可擔當不起。

  蓮妃被他這話給堵得一滯,之後張口想解釋,「皇上,臣妾是因為……」

  「住口。」君連堯喝斥了聲,打斷她的話,他心知蓮妃不過是因她父親被君連笙舉發而受罰之事,因而遷怒康福郡王妃。但她畢竟是他的妃子,他不好因這件事當著外人的面前責罰她。

  最後他只好望向站在一旁未說話的皇后,說了句,「你治理後宮,往後懲處該當仔細點。」

  皇后一眼就看明了情勢,也不辯駁,當即認錯道:「此事是臣妾疏忽了,日後定會小心。」她本以為這不過是件小事,沒想到君連笙這次也一塊進了宮,還把皇上給領來了。

  若非錯以為君連笙對他的王妃不聞不問,她也不會依了蓮妃的要求,責罰杜紫芯在太明祠反省思過。

  她暗地裡瞅了眼君連笙,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十分在意他的王妃,並不像傳聞中那般不理不睬。

  皇后隨即命人扶起杜紫芯,「還不快扶康福郡王妃起來。」

  兩名宮女趕緊上前將她扶起來。

  杜紫芯先朝皇上謝恩,再謝了皇后,默默走到君連笙身邊。

  君連笙握住她的手,與她一塊告退。

  君連堯納悶的看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身影,疑惑的說了句,「這連笙何時竟與他的王妃如此恩愛了?」

  聞言,皇后微笑著搭腔,「就是啊,先前臣妾還聽說這康福郡王與他的王妃不睦,若非傳聞有誤,就是他們倆口子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了。」

  蓮妃適才被呵斥,此時也不敢多說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3:56 PM 編輯

【第九章】

  坐在返回康福郡王府的馬車裡,君連笙不捨的擁著杜紫芯,「讓你受委屈了。」

  知他心疼她,她依偎在他懷裡,輕揺螓首,「只是被罰跪在太明祠而已,不痛不癢,不打緊。」

  「你放心,蓮妃對你所做的,日後我必定會回報她。」她前生所受到的折磨,還有這次的事,他都會記下,替她報仇。

  杜紫芯眼神清亮,臉上帶著一抹釋然的粲笑,對他提起先前的事,「你知道嗎,先前我被罰跪在太明祠時,心中氣憤難平,怨老天爺為何不開眼,竟讓蓮妃這樣惡毒的女子貴為皇妃,讓那殘暴的君連泗貴為親王世子,後來我忽然想到,老天爺不也讓我重生了一世嗎?他這麼安排,也許正是想給我機會,親眼看著那行惡之人最後是怎麼得到應得的報應,這麼想著,我也就不恨了。」

  在太明祠裡她醒悟過來,沒必要一直把那些陰暗的仇恨鎖在自己的心底,那只會玷污自己的心,唯有打開枷鎖把它們釋放了,心中不再被仇恨佔滿,才能讓住更多美好的回憶,她的心也才能恢復原來的清靜。

  君連笙聽完她這番話,憐惜的握住她的手,「我已擬定一個計劃,能讓那些作惡之人皆得到懲罰,就當報答老天爺將你送回我身邊的恩德。」

  以前他獨善其身,不願沾染麻煩,更不願介入後宮之爭,但如今為了替她報仇,他會出手將藏在朝廷平靜表面下的那些污濁全都掀出來,徹底收拾乾淨。

  杜紫芯凝視著他,想著這一生老天爺給她最大的恩賜,就是讓她當年在破廟裡遇見了他,她忍不住在他唇邊輕啄了下,暖笑著問:「我也想為自己報仇,在你的計劃裡,可有什麼事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她知道她先前的計劃不夠周延,所以遲遲無法動搖得了邵家。

  她聽說他四年前回到京城後,便以明快的手段收拾了繼母和弟弟,因此她相信,他所擬定的計劃定會比她之前所想來得更加周密。

  君連笙回吻了她,將他的計劃告訴她。之前沒有告訴她,是不願她沾染那些事,可她說的沒鍇,那是她的仇,她應參與其中,不該逃避。

  聽完後,杜紫芯滿臉驚訝,難以置信,「他們竟如此膽大包天,暗中做下這種事!」

  君連笙解釋道:「這事是我先前在尋找你的下落時無意中所發現,本是想向皇上舉發此事,後來得知邵中德是你父親,便暫時替他隱瞞下來,現下得知你的遭遇,我自是不會再替他遮掩此事。」

  他的計劃嚴密周全,一旦成功,不只君連泗,邵家和蓮妃一個都逃不了,杜紫芯動容道:「你待我這麼好,我要如何報答你?」她嫁了一個不得了的丈夫,他義無反顧的為她報仇,極力的寵護著她,得夫如此,上天並未薄待她。

  「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夠了。」他曾一度失去她,而今,他找回了她,只想好好的守著她,與她一起共度朝朝暮暮。

  她微笑的頷首承諾,「妾身遵命。」今生今世她都不會再離開他。

*             *             *

  從宮裡回來的翌日,杜紫芯得知左相夫人病了的消息,君連笙特地陪著她一塊回杜府探望。

  此時君連笙正在前廳與杜家父子三人敘話,而杜家的女眷則全都聚在左相夫人馬屏的正院裡。

  見女兒終於肯回來看她,馬屏那張豐腴秀麗的臉上堆滿了笑,緊緊握住女兒的手。

  「娘只是有些頭疼,沒什麼大病。」

  「娘沒事就好,」杜紫芯從她牢牢握著自己的手,感受到左相夫人對女兒的疼愛之情,略一思忖,柔聲說道:「以前是女兒不懂事,讓爹娘為我費了不少心,自我上回病了一場後,想明白了許多事,以後我會好好與王爺過日子,娘不用再擔心我了。」

  自打簡世杰另娶之後,女兒就怨上了他們夫婦,出閣後出賭氣不回娘家,她日夜盼著女兒能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眼下能親耳聽見女兒這番話,馬屏一時心緒激動,濕了眼眶,欣慰的頻頻頷首道:「好好好,你這孩子是真的懂事了。」

  杜紫芯掏出手絹輕輕的替她擦淚,「以前讓娘為女兒操碎了不少心,是女兒不對,我已明白爹娘所做的事都是為了我好,今後我不會再任性了。」她既頂替了原主的身子,杜紫芯的父母也就是她的父母,今後她會替杜紫芯好好孝順他們。

  「小姑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坐在一旁的杜家大少奶奶林蘭宛笑道。

  她模樣清秀,卻是個十分有主見的女子,飽讀詩書的她,偶爾會與自家相公杜緯為了一件事抱持不同的看法而爭得面紅耳赤,但與丈夫的感情非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還博得了丈夫的尊重與疼寵。

  「就是呀,看來小姑上回病了一場,倒是因禍得福,想通了不少事。」坐在林蘭宛旁的杜家二少奶奶紀玉春笑著接腔,她一張瓜子臉娟美秀麗,一雙明眸水汪汪的,性子卻是老實又憨厚,與杜靖十分恩愛。

  左相府人丁不多,只有兩子一女,兩個媳婦進門後也十分親近,如姊妹般,未有爭權的事情發生。

  林蘭宛再接著道:「瞧小姑的氣色比以前可要紅潤許多,看來她這陣子在郡王府過得很好,娘,您也可以放心了。」她明白婆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位小姑,隔了多日再見面,她覺得小姑整個人都變了,一掃先前的愁郁,神情整個開朗起來。

  看見女兒此時的神情,馬屏確實寬心許多,望著杜紫芯關切的詢問:「這段時日康福郡王對你如何?」上回兩個兒子在君連笙墜馬時曾前去探望他,回來也提了小倆口的事,可她沒親耳聽見女兒說,心裡總是不踏實。

  杜紫芯笑吟吟答道:「他如今待我很好。」

  「小姑,我聽說郡王爺早傾心你,是因為有所誤會,他先前才冷待你,這事可是真的?」這事紀玉春是從丈夫杜靖那裡聽來的,好奇的向她求證。

  「嗯。」杜紫芯抿著笑輕點螓首,這事她只告訴二哥,自然也清楚是誰說出去的。

  紀玉春心直口快的再問:「那你究竟與王爺圓房了沒?」

  杜紫芯被她這直白的話給問得耳根泛紅,然後才在杜家三個婆媳注視下,羞怯的頷首。

  在君連笙藉著墜馬受傷,在府裡休養的那幾天,兩人就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

  杜家婆媳三人聞言,全都面露喜色,彷彿聽見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紀玉春喜道:「太好了,你總算同王爺圓房了,否則咱們可要請太醫過去瞧瞧王爺了。」

  「請太醫來瞧王爺做什麼?」杜紫芯不明所以的間。

  「瞧他是不是那兒不行呀,否則怎麼會一直不同你圓房?」

  「你們怎麼會這麼想?」

  馬屏見女兒在聽了二媳婦的話後錯愕的瞪大了眼,抿著唇直笑著。

  林蘭宛輕笑著解釋,「咱們先前是曾懷疑王爺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才會冷落小姑這麼久,如今聽了小姑的話,自是知道他身子無礙。」

  「無礙無礙,他身子好得很。」杜紫芯紅著臉替他辯解了句。

  杜家婆媳見她這般羞窘的模樣,又都笑了出聲,午後時光,就這麼說說笑笑的度過了。

  坐在回王府的馬車裡,杜紫芯嘴角猶掛著笑竟,先前她不敢回娘家,是怕被杜家人看出異樣,如今與他們見了面,才知她多慮了,君連笙見她滿臉粲笑,用不著多問,也知她定是與岳母她們相談甚歡。

  「往後你若想見她們,隨時都可以回去。」他語氣裡透著寵溺。

  「杜家的人都很好。」杜紫芯有感而發的感嘆了句,「有爹娘和兩位哥哥、兩位嫂嫂的疼愛,真不知她怎麼忍心一死了之。」

  她雖沒明言,但君連笙明白她說的是誰,他握住她的手,「但我卻要感謝她,若非如此,我們又豈能再相遇。」

  她笑顏裡帶著一抹感激,「是啊,該感謝她,成全了我們。」所以她會好好的替她話下去,好好珍惜那些待她好的人。

*             *             *

  邵中德回府,準備往書房去,走在走廊上,聽見不遠處的院落傳來陣陣喧嘩嬉鬧聲,沉下臉叫來附近的一個小廝詢問:「少爺可是又找了他那幾個酒肉朋友來家裡飲酒作樂?」

  打這兒子沉淪於毒癮後,行事越發荒唐無度。他知道這兒子是廢了,如今他也已死心,只盼兒子能趕緊給他生個孫子出來,好繼承邵家的香火。

  那小廝回答道:「少爺今兒個沒出門,也沒人來找少爺。」

  「那少爺屋裡怎麼吵鬧成這般?」邵中德質問。

  那小廝閉著嘴不敢多說。

  邵中德見狀,大步朝兒子住的院落走去,一進去,先是嗅到一股撲鼻而來的濃烈酒味,接著瞧見在廳裡那幾具白花花交纏在一塊的身軀,他瞠目結舌,下一瞬間被眼前這淫亂的情景給震撼得勃然大怒。 

        「你們在做什麼?!」

  正在尋歡中的幾人沒人理會他,喝醉的幾名婢女與自家少爺脫得一絲不掛,嘻嘻笑笑的纏抱在一剛飲了神仙酒的邵綸滿臉淫慾,恣意的與婢女們交歡。

  看見兒子那副醜態,邵中德驚怒得滿臉漲紅,就近抄起了只花瓶,朝他們砸過去。

  砰的一聲,那花瓶砸到一名婢女赤裸的背脊上,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被砸到的婢女疼得慘叫了聲,這才引得邵綸與莫他幾名婢女回過頭來。

  「還不給我滾出去!」邵中德喘著粗氣,朝那幾個婢女吼道。

  她們登時從酒醉中清醒了一大半,面帶驚恐的隨手抄起落在地上的衣裳,遮掩著身子便往外跑。

  只留下仍慾火高漲的邵綸,不滿的怒視父親,「爹,你為什麼把她們趕走?我們正快活著呢。」

  「快活?你把咱們府裡當成什麼?淫窟嗎?竟與下人如此不知檢點的縱情狂歡,你簡直是荒唐透頂,無藥可救。」

        邵綸桀驁不馴的罵回去,「哼,老頭子,你還有臉罵我,你以為你背著娘在外頭養了外室的事我不知道嗎?你可以養在外頭玩,我為什麼不能在府裡頭玩?」

  被兒子這般頂播,還揭露了他隱瞞著的事,邵中德惱羞成怒的朝兒子掮去一巴掌,怒斥,「你在胡說什麼?你這畜牲!」

  啪的一聲打歪了邵綸的臉,他本就布滿紅絲的雙眼狠戾的瞪住父親,「你敢打我!」接著毫不留情的回打父親一巴掌。

  冷不防挨了兒子一耳光的邵中德暴跳如雷,「你這孽子敢動手打你老子?!」

  邵綸神色輕蔑的辱罵道:「你這沒用的老東西,說我無藥可救,你能有今天,還不全都是靠著娘和妹妹才得來這一切!」

  聽見兒子竟說出這般輕辱他的話,邵中德氣壞了,抬起凳子要砸兒子,邵綸避開,接著一拳狠狠朝他揮去,盛怒中的兩父子頓時扭打成一團。

  外頭跟來的小廝見他們互毆,一時都傻住了,片刻後才趕緊去通報莊氏。莊氏接到消息匆忙趕過來,瞧見他們父子被此把對方當成仇人,打得頭破血流。

  「你們在做什麼,住手!快給我住手!」她驚怒得大叫。

  但兩個打紅眼的人都沒理會她,莊氏連忙叫來家丁上前分開他們父子,兩人才氣喘吁吁、一身狼狽的各自跌坐在椅子上,兩眼仍發狠的盯著對方。

  莊氏吩咐下人去請大夫後,把下人都遣了出去,回頭看清兒子身上竟然一絲不掛,她臊紅著臉訓斥,「綸兒,你這是什麼樣子,還不快把衣裳穿起來?」面對著赤身裸體的兒子,她一時之間不知該把眼睛往哪兒看好,瞥見兒子的外袍正好就掉在她腳邊不遠,她趕緊撿起來,丟過去給他。

  邵綸抬手接過,隨手套上。

  瞥了眼兒子,見他身上該遮的都遮住了,莊氏這才板起臉來呵斥他,「綸兒,他是你爹,你怎麼能打他呢?!」

  邵綸蠟黃消痩的臉上露出兇惡的神情,指責道:「是他先動的手!」

  聽見兒子的話,仍喘息不已的邵中德氣得對妻子道:「你知道這畜牲適才在屋裡做什麼嗎?他跟幾個婢女就在這屋子裡,脫光了衣裳做那檔子事!」

  邵綸不甘示弱的回道:「娘,這老東西他背著你在外頭……」

  見兒子竟要當著妻子的面揭發那秘密,邵中德氣急敗壞的站起身,吼罵道:「邵綸,你敢胡說八道,老子讓人將你綁了,關進柴房,戒除那神仙酒的毒癮,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鬼樣子了,自從染上那毒癮後,你說說你幹過什麼正事沒有?」

  聞言,邵綸兩眼目露凶光,陰狠的瞪住他,「你敢讓人綁我,我打死你這老東西!」

  莊氏見他們父子又要吵起來,連忙揚聲斥了句,「夠了,都不要說了。」她叫了兩個婢女進來伺候兒子,把他那一臉血給弄乾凈,自己則陪著丈夫回去清理。

  「這孽子竟敢打我,簡直大逆不道,這都是讓你給慣出來的!」回到寢房,邵中德把自個兒清理乾淨後,對妻子埋怨道。

  莊氏可不認這個帳,「哪裡是我,都是那神仙酒才害得他變成這般。」

  「我要讓人將他綁到柴房戒毒,你又不肯。」

  莊氏沒好氣地回道:「上回不是關了他一次,他痛苦得都要撞牆尋死了,再關他一次,豈不是要了他的命?」她只有這麼個兒子,可捨不得兒子受那種苦,說到一半,忽地想起一件事,她朝丈夫伸出手。「你今兒個不是上穆親王府去了,銀子呢,帶回來了嗎?」

  邵中德從衣襟裡掏出一隻錢袋遞過去給她。

  她打開來數了數,神色不悅的皺起眉,「怎麼又短少三千兩?」

  邵中德的臉色也不太好,「穆親王府的大帳房只給這些,還說這是世子交代的。」

  「他這幾個月是怎麼回事,一再短少咱們的銀子,再繼續這麼下去,他豈不是要吞了那些銀子,讓咱們白給他幹活?」莊氏不滿的罵道。

  「我看他這是吃定咱們了,我今兒個過去,那帳房還對我說,這事咱們不幹,大有其它人肯幹。」

  「那條財路可是咱們替他找的,君連泗這是想過河拆橋,把咱們甩了嗎?」莊氏憤怒極了,連世子的敬稱都不叫了,直呼名諱。

  她父親是商人,她以前跟在父親身邊學了一些做生意的手段,因此當初攀上穆親王府後,她替君連泗找了條進財的路子。

  剛開始分錢的時候,君連泗倒是都有給他們應得的那一份,後來便漸漸短少,如今都只剩下一半。

  油行和茶行那邊的營收,在祥記茶行和福記油行不時降價攬客的情況下,越來越差,府裡的花銷不少,女兒那邊也要給,眼看這些錢都不夠給女兒,讓她這口氣怎麼忍得下?

  邵中德陰沉著臉道:「穆親王眼下只吊著最後一口氣,萬一他這翻眼走了,南鎮軍日後也不知會落在誰手上,君連泗八成也是因為這樣,才剋扣咱們的銀錢,就算那支南鎮軍最後皇上交給別人,君連泗也能襲爵,這口氣咱們吞不下去也只能硬吞下。」

  「可只有這些銀子,還要給女兒哪裡夠用?」

  「你別再拿銀子給那畜牲,省出來的銀子就夠給女兒了。」邵中德還在氣頭上,指起兒子就滿臉怒色。

  莊氏正要開口,外頭下人來稟說大夫來了,她這才閉了,讓人將大夫請進來。

*             *             *

  皇宮御書房。

  傍晚時分,一名太監神色匆匆進來稟道:「皇上,穆親王薨了。」

  一得知這消息,君連堯隨即派請了總管太監前往穆親王府,表達慰問之意。

  穆親王生前驍勇善戰,率領南鎮軍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不過其為為跋扈,在罹病前,常在朝堂上公然反駁他的話,又常擅自插手干預朝政,君連堯對這位皇叔早已多有不滿,暗中籌謀著想從他手中收回南鎮軍的兵權。

  不過就在兩、三年前,穆親王突然染病,臥床不起,太醫和無數名醫對其病情皆束手無策,只能用金針和湯藥延續他的壽命。

  但他即使纏綿病榻,仴不肯將手裡的兵權交出,吩咐幾名心腹將領把持著南鎮軍。

  君連堯見他病重無法上朝後,倒也不再急著收回兵權,盼了三年,終於盼到他病歿這一天,自是不會放過這名正言順收回南鎮軍兵權的機會。

  因此他明面上派人前往穆親王府弔唁,一邊召集親信大臣,商討要派誰來接管這支南鎮軍。

  朝廷的暗潮洶湧,京中百姓並不知,只看見一輛輛華貴的車馬轎子前往穆親王府。

  幾日裡,京里泰半的皇親國戚、王公貴旌、朝廷官員,全都湧至穆親王府弔唁。

  穆親王算是君連笙的皇叔,君連笙依禮不得不親自前去上香致意。

  他不願讓杜紫芯再面對那當年將她活活虐死的君連泗,因此要她無須隨他一塊前往穆親王府,但杜紫芯不願逃避,既然重生了一世,有些事、有些人,是她必須去面對的。

  因此這日午後,她隨著君連笙一塊來到穆親王府。

  她不只在靈堂上見到君連泗,也見到同樣前來弔唁的邵中德與莊氏。

  原以為再見到昔日的仇人,她會難忍怨恨,然而待她站在他們面前,心境出乎意外的平靜。

  不是遺忘了過往的事,而是那些事已不能再左右她的心緒。  

  君連泗正與旁人說話,君連笙冰冷的眼神從他臉上一掠而過,接著無視想上前與他攀談的邵中德與莊氏,攜著杜紫芯逕自前去與穆王妃說話。

  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兩人便一塊離開穆親王府。

  莊氏陰沉著臉看著他們離開,對站在身旁的丈夫低聲說道:「看來他定是得知當年咱們把蝶兒送給世子的事了。」她原本還只是懷疑這事,如今親見到君連笙對他們夫妻的冷漠,才確定了這個猜測。

  邵中德對此倒是有恃無恐,「咱們女兒是蓮妃,就算他知道也不敢對咱們如何。」

  莊氏咬著後牙槽,恨聲道:「不敢對咱們如何?他不是使計讓咱們兒子染上神仙酒的毒癮,還有他王妃名下的那兩家油行和茶行,也逼得咱們家的生意都快要撐不下去了。」

  聽妻子這一提,邵中德臉色也陰沉下夾,「蓮兒上回讓人暗中對他的馬動了手腳,可惜只讓他受了輕傷,要不我再進宮找蓮兒,讓她再想辦法對付他。」

  莊氏低聲警告丈夫,「上回蓮兒藉故罰了他的王妃,如今聽說皇上都不怎麼上她那裡去了,這回再動手,萬一又沒能成功,反倒讓他查到是誰做的,對蓮兒可不好。先別輕舉妄動,過陣子再瞧瞧,看看上頭怎麼安排南鎮軍的事。」

  待穆親王出殯後,君連堯在上朝時冊封君連泗為穆瑞郡王,同時宣布,因一時未找到適當的人選,南鎮軍主帥暫時由君連泗暫領,他還另外指派了三名將領輔佐他。

  明眼人都聽得出來,而後這是打算籍此慢慢收回南鎮軍的兵權,君連泗自然也看得出來。

  但他性子素來張狂,沒將這事看在眼裡,只想著既然他父王都能將南鎮軍牢牢掌握在手裡三十年之久,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穆親王遺留下的幾個心腹,看在昔日主子的情份上,自是十分擁護他這兒子統領南鎮軍。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君連泗只繼承了其父跋扈專橫的性子,卻未傳承到他領兵作戰的本領。

  —來到南鎮軍駐紮在洮州的大本營後,他不時干涉將領們操練士兵之事,還常因一些小事毆打士兵,更活活虐死了兩名軍妓,引得將士們私底下很是不滿。

  讓士兵們不滿的,還有大營裡的伙食。

  「這兩年多來,咱們吃的伙食一日比一日差,你看看今晚咱們吃的那是什麼,一碗飯裡有八成都是米糠。」

  「穆親王健在時,咱們南鎮軍的伙食可是朝廷所有軍隊裡最好的,讓其它軍隊都羨慕得緊,後來王爺病倒後,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有人懷念的說起這事。

  「可我聽說,朝廷給咱們買糧食的銀子都是一樣多,並沒有短少,為何會這樣?」有人提出疑問。

  「那些銀子該不會是被朝廷官員給貪了吧,聽說其它軍隊裡也有這種事。」

  「咱們可是南鎮軍,朝廷官員誰敢貪墨咱們買糧的銀子?」

  「朝廷官員沒人敢,那要是……」說話的新進小兵比了個手勢,壓低嗓音,誘導的問:「你們想想,咱們這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伙食變差的?」

  「你的意思是說……買糧的銀子是被世子給貪走的?!」營帳內的幾人驚訝的瞪大眼。君連泗雖巳被封為穆瑞郡王,但因這些兵士習慣稱他世子,因此一時也改不了口。

  接下來,這些話暗中在大營裡流傳開來。

  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再加上君連泗在大營裡肆意妄為的諸多暴行,令士兵不滿的情緒越來越高漲。

  這幾日一批士兵被派去修建浴池,那浴池佔地寬廣,還須從附近的山上引水道接泉水進來,以方便君連泗隨時可以沐浴凈身。

  士兵們忙了一整在,又累又餓,回來時發現他們的伙食連一碗都裝不滿,有幾名士兵因此與燒飯的伙夫發生齟齬,責問他們,「是不是你們把伙食都私藏起來了。」

  「今兒個送來的糧食就這麼多,咱們全都煮了,哪裡還有多的能藏起來!」

  鬧到最後,兩方打了起來。

  這事驚動了剛好經過附近的君連泗,問明原由後,得知士兵們是因不滿伙食的事才鬧起來,他毫不留情的下令,將那些鬧事的士兵全都抓起來,以他們在軍中造謠生事為由,命人將他們處死。

  幾名南鎮軍的將領得了消息紛紛趕過來,替這些士兵求情。

  君連泗仍以他們漠視軍紀為由,堅持要斬了他們。

  見他如此不講情面,最後那幾名老將不得不抬出已故的穆親王,來阻止他處斬那幾名士兵。

  「雖然在軍營中鬥毆是違反軍紀,但不致死,王爺在世時,倘若發生這種事,向來都是罰以軍棍。王爺曾說,每一個士兵都是咱們的兄弟,咱們手裡的刀只朝向敵人,不會拿來砍向自己人,還請元帥饒過他們這一回,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

  陸陸續續又有不少將領聞訊前來為士兵們求情,君連泗不好再一意孤行,但他怒氣未消,重罰了他們五十軍棍。

  一名老將覺得這五十軍棍的責罰太重了,這打下來,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還想再勸,卻被同袍勸阻了下來。他們這麼多人好不容易才勸住元帥不斬那些士兵,改罰軍棍,元帥是不可能再退讓了。

  這段時日下來,看了這位新元帥在營裡的所作所為,他們這批跟著穆親王多年的老將心裡都十分失望。這位新元帥任意妄為又揮霍成性,他一來這裡便大興土木,不讓士兵們操練,將他們當成工人、僕人,替他去修建他的宿居和打造浴池,以供他享樂。

  如此下去,素來軍紀嚴謹的南鎮軍,恐怕將軍心渙散。

  就在那十幾名將領準備要離去時,有名將領忽然對君連泗說道:「元帥,那些士兵們鬧事雖然不對,但士兵的伙食確實越來越差,咱們要不要上書問問朝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否則再這麼下去,早晚還會再發生這種事。」他們這些將領的伙食倒是沒變,只有士兵們的伙食一日不如一曰。

  君連泗敷衍的擺擺手表示,「這事我會問問,沒事的話全退下去吧。」

  那三名被皇上指派前來的將領也加入了適才求情的行列裡,此時心中暗自起疑,現下並無戰事,朝廷糧食充足,那些士兵怎麼會為了伙食而鬧事?

  三人暗中調查後發現,士兵們吃的米飯裡攙了一大半的米糠,沒半塊肉,菜也只有少少幾片,莫怪士兵會不滿。

  昔日南鎮軍有穆親王鎮著,伙食素來是大運王朝所有軍隊裡最豐盛的,而今親眼瞧見的情形,讓他們大吃一驚。

  三人商量後,很快把這事暗中傳回京城。

  皇上明著是派他們前來輔佐君連泗,真正用意是想收回這支落在穆親王手裡長達三十年之久的南鎮軍,而眼下這事也許能成為收回兵權的契機。

  將摺子送到君連堯的手上時,孟冠也剛從洮州回到京裡,此時他正坐在康福郡王府的書齋裡,一臉得意的對著君連笙述說這段時間所做的事。

  「我以前曾聽聞穆親王治軍嚴謹,但也待手下將士極好,南鎮軍的伙食是所有軍隊裡最好的,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前去投效南鎮軍。可我這回帶人混進南鎮軍大營,發現……嘖嘖嘖,那伙食比起豬食也沒好到哪裡,所以一煽動下,就把士兵們積累多時的不滿全都挑了起來,可惜很快就被君連泗給鎮壓了下去。」

  君連笙聽完表示,「你放心吧,這事壓不下去的。」他接著嘉許了一句,「這事你做得很好。」

  被他稱讚,孟冠興匆匆再問:「接下來還要我再做什麼?」

  「讓你在留大營裡的人手先按兵不動,過幾日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孟冠已迫不待的想看那些人的下場。「這事若是鬧起來,該能拉出一串人來,邵家一定是逃不掉的吧,那些軍糧可都是邵家暗中幫著君連泗偷天換日,把良米換成劣米,偷換軍糧這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自前陣子君連笙找上他合作,並告訴他邵家暗中幫著君連泗所做的事,他原本不太敢相信邵家竟敢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不想按著君連笙給他的那些線索,暗地裡追查後,發現這有和君連泗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前兩年趁著穆親王病重之際,私通南鎮軍負責糧草的糧官,聯手盜賣軍糧,讓那些南鎮軍吃了兩年多摻了糟糠的劣米。 

        這事因著穆親王病重,即使南鎮軍那些將領察覺有異,也被君連泗給壓了下來,如今他接掌南鎮軍,自然更不可能抖出自個兒所做的事。

  這事一旦鬧到皇上跟前去,哼,誰也別想保住邵家了,想到邵家日後會有的下場,孟冠臉上就抑不住的揚起笑。

  君連笙覷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這事鬧得越大,皇上會越高興。」皇上正愁找不到理由將南鎮軍收回手裡,如此一來,就能有理由名正言順收回南鎮軍的兵權。

  且這事會牽連到的不只君連泗和邵家,倘若只有君連泗與邵家,還沒有能耐隻手遮天,瞞下這種事,這背後還有一人,此人既是當今皇后的堂兄,也是君連泗的姨丈,右相蔡龍。

  孟冠稍加思索便會意過來,興奮道:「這樣說來我豈不是替皇上立下大功了。」

  君連笙輕描淡寫的問了句,「可要本王把這事稟明皇上,為你表功?」

  這場風波是君連笙暗中攪弄起來,孟冠哪裡敢同他爭功,連忙擺手,涎著笑道:「我說笑的,王爺別當真,不過若有什麼能立功的機會,還請王爺多多提攜我爹一把。」他爹孟洲是一名武將,是負責保衛京畿安全的虎衛軍的將軍。

  君連笙頷首,同時對他說:「興許不久的將來,你爹就會有立功的機會了。」

  孟冠心中一動,想再多問什麼,但時機還未到,君連笙不肯再多說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4:11 PM 編輯

【第十章】

  杜紫芯剛從娘家回府,走回正院的途中,思及不久前杜家婆媳三人一臉擔憂的問她的話,她嘴角不禁含著笑——

  「娘聽說那祥記茶行和福記油行是你開的鋪子,但那管事似乎不太對勁,油行和茶行賣的油和茶都比別家便宜許多,這般豈不是要虧本嗎?」

  「娘,是我吩咐他們這麼做的,這油行與茶行才開張不久,沒辦法與城裡那些老茶行和油行相爭,所以我就讓他們賣得比人家便宜些,好趁機招攬顧客上門,等過一段時間,生意穩妥了,就不會再賣得這麼便宜了。」

  聽了她的話,二嫂紀玉春接腔道:「小姑這麼做定會虧不少銀子吧,我那兒存了有兩千兩銀子,你先拿回去用吧。」說著,真要起身回去拿銀子。

  她連忙拽住這位熱心的二嫂,「多謝二嫂,虧的銀子王爺都幫我補上了。」上回君連笙說有件事是她能做到的,就是讓她再讓油行和茶行繼續降價相爭,徹底斷了邵家這條財路,而虧損的錢和補貼給其他油行和茶行的損失,全都由康福郡王府的庫房支出。

  大嫂林蘭宛欣慰的笑道:「看來王爺是真的疼你,可惜趙嬤嬤在照顧她女兒和外孫,她若是知道你如今與王爺如此恩愛,定也會替你高興。」

  想到那個老愛在她耳邊叨念的趙嬤嬤,杜紫芯笑意更深,一想到等她回來,知曉她和王爺如今已同床共枕,定會滿意得沒話說。

  她微微仰起臉,看了眼天邊的落霞,臉上流露出一抹滿足之色,如今的她很幸福……娘,您瞧見了嗎?女兒過得很好。

  忽然,有隻手從後頭搭上她的肩,「在想什麼,怎麼在這兒傻站著?」

  聽見熟悉的嗓音,杜紫芯輕輕靠在他身上,回眸笑道:「今兒個的夕陽真美。」

  聽她一提,君連笙也抬眸瞥了眼天空,接著便垂眸望向她被霞光映襯得發亮的臉龐。

  眼前的她不是昔年在無心庵裡見到的那張嬌美的臉龐,此時的她清雅秀美,卻一樣的牽動他的心,他情不自禁在她耳畔輕聲喊了句,「蝶兒。」

  她微微一怔,為了隱瞞她的身分,他已許久沒叫她這名字,她見身邊的下人都退得遠遠的,遂也輕喊了他一句,「連大哥。」

  回憶起那段過往,兩人相視而笑,眼裡都透著懷念之色。

  她朝他提了個要求,「哪天有空,我們回無心庵看看可好?」

  君連笙頷首,「好,等那件事忙完,我就帶你回去看看。」

  知他話中所指的那件事是何事,杜紫芯欣喜的追問:「是不是快了?連我娘家那邊的人都聽說南鎮軍的軍糧被人暗中偷換了的事。」

  從一開始南鎮軍被人剋扣伙食,到後來又傳出是軍糧被人盜劫,如今關於南鎮軍的傳言已傳得整個京城沸沸揚揚。

  「你再等等,不出兩個月,你的仇就能得報了。」這事皇上已兵分幾路,派人在暗中調查。

  他已交代孟冠,讓他留在南鎮軍大營的人按他的吩咐行動,倘若一切順利,那把火會燒得君連泗一敗塗地、身敗名裂……

  報仇的事杜紫芯已不心急,即使沒親眼見到,她也能想像得到,在那盜換軍糧的消息傳出來後,邵家如今只怕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又驚又怕,這才是最讓人煎熬的。

  「聽說了嗎?咱們的軍糧原來是被人偷換了。」

  「怪不得呢,我就說咱們的伙食怎麼會越來越差,這其中果然有鬼。」

  「是誰這麼大膽,連咱們的軍糧都敢偷換?」

  「這事負責糧草的糧官絕對跑不掉,軍糧被人偷換他豈會不知。」

  「這種事不可能全是他所為,背後若是沒人唆使,給糧官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

  「你的意思莫非是指……」

  「在這南鎮軍裡還有誰能一手遮天?」

  「可我聽說元帥得知這事之後也非常震怒,揚言若查出是誰偷換了軍糧,要將他碎屍萬段不可。」

  「狠話誰都會說。」

  一群被派來山上挖掘水道,要將山泉引到山下營地裡的士兵,趁著休息時議論著這事。

  而此時在大帳裡的君連泗,面對私下前來找他的邵中德,神色陰鷙。

  「這事已傳得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怕也是傳到皇上耳裡去了,萬一皇上派人追查,如何是好?」

  君連泗一腳踹向邵中德,怒罵道:「這餿主意當初可是你想的,你現在來問本帥怎麼辦?!」

  邵中德被踹得冷不防摔倒在地上,他心裡怒恨,但臉上不敢流露出來,爬起來說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當初下官只提議把軍糧裡的白米悄悄換掉兩成,如此一來就不易被人察覺,可沒想到那糧官居然如此貪心,竟把那些白米換走了七、八成,這麼做這事哪裡還能再瞞得下去?」他這話表面上是在指責糧官,實際上卻是在埋怨君連泗。

  若非君連泗授意糧官這麼做,那糧官哪裡敢這麼明目張膽,他簡直要被君連泗害死了。

  君連泗冷哼了聲,「事情做都做了,現下說這些也於事無補。」原本他確實讓糧官只換下兩成,而後發現軍營裡並無人察覺此事,他索性讓糧官換下三成,最後他的胃口被越養越大,接著四成、五成、六成……到最後換到了八成。

  「糧官的事本帥自會處理,你回去趕緊把那些嘴巴不嚴的人都給處理了。」他比了個滅口的手勢。

  邵中德一愣,會意過來,明白君連泗這是打算推那糧官出來做替死鬼,連忙頷首,兩人再商量了幾句話後,他就連夜趕回京城。

  他前腳一走,君連泗立即派了兩個心腹要前去將糧官滅口,偽裝成畏罪自盡的模樣。

  不久,那兩名心腹回來稟道:「元帥,糧官不在他的營帳裡,屬下分頭去找,也沒找到他。」

  「難道讓他給逃了?再多派幾個人去找他,記著這事別驚動任何人,一找到他就殺了他。」

  「是。」兩人再走出大帳,找來十幾人暗中在營地裡搜捕那糧官,但找了整夜,一直到翌日都沒能找著人。

  「該死,他竟在這當頭給我逃走!」君連泗暴怒,如今糧官逃走,沒了替死鬼,誰來擔下這罪名?他氣急敗壞道:「再多加派人手給我搜,一定要把他給我抓回來,生死不論!還有,派人即刻傳消息回京裡,若是見到那糧官露面,殺無赦!」

*             *             *

  四日後。

  孟冠護送那糧官暗地裡來見君連笙,君連笙在與他密談了一席話後,悄悄帶著他進宮求見皇上。

  君連堯沒想到君連笙竟把南鎮軍的糧官給帶來了,有些意外,接著在聽見那糧官所陳述的話後,臉色越來越凝重。

  「……元帥一開始只讓下官換掉兩成的良米,以米糠充之,而後三成、四成……到最後越來越多,下官害怕,不願再聽從他的命令私換軍糧,可他竟以下官父親的命來威脅下官,下官不得不聽令於他,繼續昧著良心為他偷換糧米。」 

  聽完他所說,君連堯沉下臉質問道:「那些被偷換的糧食都送到哪裡去了?」

  「那些換下來的糧食,是由邵中德大人安排人偷偷運走,再轉賣給陶國的商人。」

  得知他們竟暗中勾結鄰國,把偷換來的軍糧販賣給他們,這行徑無異是通敵叛國,君連堯大為震怒。

  「你們好大的膽子,剋扣咱們士兵的口糧,卻拿去餵飽敵國的軍隊!」

  跪在地上的糧官嚇得整個人趴伏在地,瑟瑟發抖。

  一旁的君連笙這裡出聲緩頰,「請皇上息怒,陳將軍自知所犯之罪不可饒恕,但因擔心被滅了口,而讓這起滔天大罪就此被隱瞞下來,令皇上無法察知真相,因此才冒著危險私下裡潛逃來京,想將所有的事面稟皇上,恰好遇上臣,因此求臣帶他進宮,他雖鑄下大錯不可原諒,還請皇上姑且念他這份忠心上,饒恕他家人的性命。」

  通敵叛國是抄家滅族之罪,這糧官自知難逃一死,因此只求他能在皇上面前替他求情,以保全他家人的性命。

  君連堯雖滿臉盛怒,但心中已平靜下來,如今有了這糧官的這番證詞,他可以直接派人拘捕君連泗進京審問,而南鎮軍的兵權便可趁這機會收回,那些昔日裡跟著穆親王的將士也不會再有異議。

  君連堯沉吟片刻後,說道:「念你尚未泯滅良知,自首舉報這件滔天大罪,朕不會追究你的家人。」但饒他一命卻是不可能。

  聽見他這番承諾,那糧官涕泗橫流的叩頭謝恩。

  糧官被人押進大牢後,君連堯看向君連笙,意有所指的說道:「這事倒是巧,他潛逃進京,沒遇見誰,偏巧遇見了你。」

  「興許他是得知臣在朝中不結黨營私,所以才特地找上臣,否則他若找上其他的臣子,未必有命能來到皇上眼前。」

        君連堯神色一凜,「你的意思是,這件事背後還有其他的大臣涉案?」

  君連笙俊雅的臉露出疑惑道:「臣以為,私換軍糧,再轉賣到陶國,僅憑著君連泗與邵家,要想隻手遮天似是不可能。」頓了頓,他再補上一句話,「不過這事也許是臣多慮了。」

  經他這麼一說,君連堯面色一沉,「看來這次朕得徹底清查,朝廷裡還有多少拿著朕的俸祿,不擔朕之憂,卻吃裡扒外的逆臣!」

  「元帥,屬下剛收到京裡傳來的消息,那糧官逃進京裡自首,抖出了所有的事,如今邵大人和右相都已下獄,皇上還派了人要前來抓您回去問罪。」

  聽見屬下的稟告,君連泗又怒又驚,心知若被抓回去,以他所犯下的罪,定無活路。

  如困獸般焦怒半晌後,他臉上露出殘暴嗜血的陰狠,「沒人能治我的罪,只要奪得了那皇帝的位置,誰也殺不了我!」

  暗中佈置一番後,他召集大營裡的將士,義正詞嚴的說道:「弟兄們,經本帥調查,發現這次軍糧被偷換的事全是朝廷的陰謀!我父王生前率領南鎮軍,為朝廷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捍衛了大運王朝的江山,可功高震主,朝廷早就對我父王和咱們這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南鎮軍心生忌憚,因此才會趁著我父王病重之際,讓人暗中換了軍中的伙食,藉此來離間咱們弟兄的心,這麼做全都是為了要奪取南鎮軍的兵權!」

  他接著神色激昂的振臂鼓動道:「弟兄們,咱們被逼到這種地步,定是皇上身邊有佞臣,進了讒言蒙蔽了他。為了大運王朝,為了咱們拚命保衛的江山,咱們不能任由這佞臣繼續蒙蔽皇上。」

  要興兵殺進京裡,自是要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他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來為此番的叛變正名。

  「咱們都是不怕死的血性男兒,你們隨我去殺了那佞臣,讓皇上明白,咱們南鎮軍對朝廷和皇上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底下他的親兵和些好戰的士兵高聲附和,「咱們追隨元帥,殺進京裡除佞臣!」

  但除此之外,泰半的士兵卻是面面相覷,對他所說的話半信半疑。

  就連穆親王留下來的那些心腹老將也在聽完他所說的話,面露驚疑之色。

  「元帥,此事萬萬不可。」有幾名老將紛紛出聲勸阻。

  君連泗哪裡肯聽,「此事本帥心意已決,為表明本帥剷除奸佞的決心,本帥要將抓到的三名奸細斬首祭旗,來人,將他們三人帶上來。」

  隨即六名他的親兵,推著被捆綁起來,堵住嘴的三人走上前去。

  站在君連泗身邊的將領,認出那三人正是皇上指派前來輔佐元帥的將領,個個驚詫不已。
 
     「此三人近日在咱們大營裡散播謠言,混淆視聽,導致咱們軍心大亂,人心惶惶,罪該萬死!」君連泗高聲宣佈他們的罪狀後,舉起手裡的刀朝他們的頸子砍去。

  三顆被砍斷的頭顱從斷頸上滾落,三具倒地的身軀浸染在湧出的鮮血裡,暴瞪著的六隻眼睛彷彿死不瞑目。

  底下的士兵見狀,驚駭的鼓躁起來,不敢相信他真殺了那三名朝廷派來的將領。

  君連泗舉起染血的刀,喝令士兵們閉嘴,陰戾的眼神梭巡著身邊的那些將領,再看向底下的士兵,威嚇道:「今後誰敢違抗命令,一律殺無赦。」

*             *             *

  駐守京畿的將領孟洲已先一步接到兒子的傳訊,得知君連泗率南鎮軍叛變之事,他連忙派人前去查探,傳回的消息確實如此,趕緊快馬進宮面稟皇上。

  君連堯得知此事,怒不可遏,即刻下令孟洲率軍剿滅這支叛軍。

  左相適時提出建言,「那些南鎮軍的士兵未必都心甘情願跟隨君連泗叛變,孟將軍倘與南鎮軍相遇,可先試著招降那些士兵,如此一來,或可亂了南鎮軍的士氣。」

  聞言,君連堯也頷首道:「沒錯,孟將軍,你此去傳達朕的旨意,此次叛變,朕只追究首謀之罪,其餘投降者一概不追究;倘若有人能擒住首謀君連泗,朕有另重賞。」

  「末將遵旨。」孟洲領命,率軍前去平亂。

  兩軍途中相遇,君連泗騎在戰馬上,意氣風發的下令,「給本帥殺光他們,殺進京城!」

  孟洲一邊迎敵,一國命人高聲喊話,反覆的轉述皇上的聖旨,「……投降者皇上一律不追究,擒住首謀者皇上另有重賞、投降者皇上一律不追究,擒住首謀者皇上另有重賞……」

  南鎮軍聽見這番話都產生了動搖,泰半的人本就是被君連泗所迫,才不得不跟著他反叛,如今一聽皇上要饒恕他們,皆沒有多作猶豫,紛紛棄械投降。

  而另一邊,跟在君連泗身邊不遠幾名將領相覷一眼之後,有三人猝不及防的先後撲向君連泗,幾名剽悍的魁梧大漢,一個疊著一個,生生將他壓在最下頭。

  君連泗被數人壓制在地,動彈不得,他臉孔扭曲的怒吼,「你們怎敢如此!你們對得起我父王嗎?!」

  幾人駁斥,「咱們沒有對不起王爺,是你意圖叛國,辜負王爺的教導,更對不起朝廷和皇上的託付!」他們都是有家室的人,本就不想跟著君連泗謀反,如今既然能將功贖罪,自是不願一錯再錯。

*             *             *

  一場叛亂很快在首謀君連泗被部下所擒後草草結朿,君連泗枷鎖加身,一身狼狽不堪,被關在囚車裡,押進京城受審。

  囚車進京,送往天車途中,百姓沿街朝他唾罵,還有不少人朝他扔擲石塊、菜葉等物。

  杜紫芯也站在人群裡,靜靜的看著囚車裡那昔日張狂殘暴,如今宛如喪家之犬的君連泗。

  她忽然想起不知在哪裡聽來的幾句話一天道好輪迴,善惡終有報,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一旁的君連笙牽握起她的手,與她一塊走回郡王府。

  如今邵家一家全都下了獄,君連泗也被擒了,這些人很快就會被誅,她的仇算是得報了。

  只剩下一個蓮妃,然而邵家牽連進這樁通敵叛國的案子裡,她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她以後在後宮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杜紫芯回眸凝視著丈夫,滿眼柔色的向他道謝,「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

  他唇邊盪開一抹寵溺的笑,「我們已是夫妻,何須言謝。此事已了,兩日後,我帶你回無心庵一趟。」

  「好。」她迎著秋陽,清雅的臉龐上漾開燦爛的笑顏。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8:03 PM 編輯

【尾聲】

  無心庵。

  舊地重遊,杜紫芯有些近鄉情祛。

  她在君連笙的陪伴下來見靜若師太,三人在禪房裡,跪坐在蒲團上。

  一旁銅香爐裡燃著的檀香淡淡瀰漫在禪房裡,那熟悉的氣味撫平了她躁動的心緒。

  君連笙不疾不徐的嗓音在禪房裡響起,「當年承蒙靜若師太救治,本王所受之傷才能痊癒,因此特地帶王妃前來向師太致謝。」

  「當年是蝶兒帶你回庵裡,貧尼才能替施主施救,王爺該謝的是蝶兒才是,可惜如今仍不知她的下落。」提起自已看著長大的孩子離庵裡後便音迅全無,靜若師太嘆息了聲。

  君連笙看了坐在他身旁的杜紫芯一眼,「蝶兒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自是永遠不會忘記她。此番前來,是有一事要告訴師太。」

  「是何事?」

  「本王已查到蝶兒的下落,可惜她與她母親已遭奸人所害,皆已亡故。」來無心庵前,妻子與他商量,要藉此機會將蝶兒母女已身故的消息轉告靜若師太,也好教這事做一個了結。

  聞言,靜若師太莊嚴的面容露出一抹訝色,「蝶兒與她母親都已亡故?!發生了何事,怎會如此?」

  杜紫芯安靜的坐在君連笙身邊,傾聽著他將她與母親的事,簡單的告訴靜若師太。

  聽畢,靜若師太沉默許久後,長嘆一聲,「想不到她們母女所託非人,以致落得這般下場。」

  聽到這裡,一直未開口的杜紫芯才啟口道:「您放心,那害了她們母女的人,如今都已得了報應。」她接著說了君連泗與邵家所做的事。

  靜若師太聽完後,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諸惡共作,眾善奉行。」

  「師太說的是。」君連笙頷首,接著提出一個要求,「我想帶王妃去看看蝶兒生前所住的地方,藉以憑弔她,不知可否方便?」

  靜若師太點頭,吩咐了個小尼姑,領他們兩人前去。

  杜紫芯見那小尼姑約莫八、九歲年紀,以前不曾見過,心忖應是在她和娘離開後才來庵裡的,她問了些庵裡其他師姑們的事,那小尼姑都——回答她。

  經過後院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時,杜紫芯覷見枝椏間一對眼熟的雀鳥,彷彿瞧見了多年舊友,欣喜的朝牠們寒暄了句,「你們又回來過冬啦。」

  那小尼姑好奇的問:「咦,施主怎麼知道這對雀鳥年年飛回庵裡過冬的事?」

  杜紫芯輕笑道:「這事我是聽人說的。」

  三人一路來到她昔日所住的廂房,杜紫芯推開房門走進去,懷念的望著這間她與母親住了多年的屋子。

  裡頭的床榻和桌椅都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由於許久未曾有人住過,桌椅上布了一層灰塵。

  她望著那些在午後陽光中飛舞的微塵,時光彷彿一下子倒回了過去——

  母親微笑的站在她身旁,握著她小小的手教著她怎麼寫字?,她八歲時,母親拿著畫筆教她怎麼作畫,她畫了一隻蝶兒;十歲那年,她纏著娘要學繡花,娘拿著針線手把手教著她,而後,她繡了第一朵牡丹……

  這小小的廂房裡充滿了她與母親的回憶……她眼中泛起淚光,輕輕闔上眼,察覺到有隻手攬住她的肩頭,她安心的往後靠著。

  須臾後,她睜開眼,靜靜的走了出去,將廂房的門掩上,把過去的事留在歲月的塵埃里裡,只帶著那些美好的回憶,繼續往前走。

  杜紫芯重展笑顏,抬眸凝睇著丈夫,被淚水浸染過的雙眼閃閃發亮。

  「走吧,我們去你以前住過的那間廂房看看。」

  「嗯。」君連笙與她攜手,一塊走向那處廂房。

  金燦的秋陽照在他們身上,兩人的影子倒映在廊道上,親密的肩並著肩,手攜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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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8-11-11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11-1 09:23 PM 編輯

【後記 壞角色的後座力】
 
  上一本《元氣娘出嫁》是比較輕鬆溫馨的故事,相比之下,這本的女主角,前生的遭遇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

  我其實不太愛寫泯滅人性的角色,因為在描寫這些角色的時候,就必須努力去想像人性邪惡的那一面,而在想像的時候,心裡不免會生起一種排斥感,但為了配合故事情節又不得不寫,在寫完後就會覺得——啊,我怎麼造出這樣一個壞蛋來折磨主角呢。

  通常在寫故事的時候,我會整個投進故事的情節裡,隨著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而起起伏伏。

  記得有一次,我在寫到一個反派角色發怒的情節時,猛然驚覺自己的表情竟也露出猙獰的怒容,差點被自己嚇到。

  我想我眉心的皺紋會越來越深,多半是因為這個原因造成的吧,哈哈。如果我把自己在寫故事時的表情錄下來,說不定會很可怕。

  還有一種是我不太寫的,就是悲劇的故事,因為我是一個很容易入戲的人,所以我也盡量避免看悲劇收場的戲劇或是小說。

  只要事先知道某部電視、電影或是小說是悲劇,我通常都會避開不看,因為一旦看了,我的情緒也會陷在裡面無法自拔,要好幾天才能平復下來,那種情緒起伏很是磨人的。

  最後分亨一篇朋友傳來的網路文章,據說是出自英國作家William Golding與美國作家Ericks. Gray筆下,我覺和女人自稱和男人平等,真是太傻了!因為一直以來,女人都遠比男人優秀,無論你給一個女人什麼,你都會得到更多回報。

  你給她個精子,她給你一個孩子;你給她一個房子,她給你一個家;你給她一堆食材,她給你一頓美餐;你給她一個微笑,她會給你整顆心。

  她會使你給她的東西放大和倍增,所以你如果給她任何廢話,那麼請準備好收穫成噸的垃圾。

  ——我覺得這篇文章重點,可能是在最後那兩句話,哈哈。

  下本書再見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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