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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kr 發表於 2018-12-13 12:04 AM

表演

本帖最後由 yukr 於 2018-12-13 10:59 PM 編輯

今年日本姐妹校來訪,我登台演出了。不但登台演出,而且還帶著學生登台,甚至開場的時候還應主任要求,上台說了一段日文,表示歡迎之意,也為節目做了簡單介紹。

我在麥克風和喇叭傳出來的聲音裡,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禮堂裡回盪,很清楚。感謝我的好友當天臨時為我翻譯簡單的講稿,也多虧當年老師嚴格的教導糾正,喇叭裡傳來的日文發音聽在耳裡,真的很像那麼回事,很有那種日語裡的口氣,居然不太生澀。

其實,二十幾年前,我在私校任教的時候,日本的姐妹校來訪,我就曾在外賓面前表演過武術,而且是全套無刪減的陳氏太極拳。所有高難度的挑戰,二起腿、旋風腿、擺腳跌岔,一個都沒少。

那天鎂光燈沒有停過,我幾乎是在不斷地極亮的閃光之中完成表演。那時好年輕,還不到三十歲,打拳的時候覺得渾身是勁,志得意滿,躊躇滿志。打完了,還覺得空氣裡都是那個感覺。

在那之後,我就很少在那麼正式的場合中表演了。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來這個學校那麼久,只在某場畢業典禮中配合大家搞笑,點綴了幾下而已。武術是極專業的東西,其實並不宜於表演,因為許多內在的東西不便於表現,和體操的蹦躍翻滾完全不同。若要觀眾開心,只能拿點花里胡哨的熱鬧玩意兒,忽悠大家的眼目。這類活動,自然就離我漸漸遠去,已想不起那是什麼感覺了。

今天的演出,其實是還一場人情。兩位行政處室的主任聯手幫忙,為社團購置了白臘槍,希望能鼓勵學生,提振社團的士氣。白臘槍並不便宜,槍長又不便於放置,買的人很少,我練拳那麼多年,從來沒買過。社團收下了這幾桿槍,其實就欠下了看不見的人情。

所以當學生來說,主任希望社團可以出節目時,我只能點頭了。不但要點頭,而且要把新買的槍放進節目裡,才覺得過意得去。既然要表演,就要力求圓滿,所以有拳、有劍、有槍,有學生,也有老師。有舞槍弄劍的表演,在節目裡提供一點傳統文化的元素,也加上一點貼心的日語介紹。

校長非常高興,在走廊上遇見,她說:「喂!你烏矸仔貯豆油喔!看不出你的日文這麼好,怎麼能說一口這麼流利的日文。」她說,多虧我們有這個節目,能拿點自己傳統的東西出來給別人看。特別是看到日本人拿出那麼專業、那麼傳統的表演時,我們只有一般流行舞蹈和音樂,沒有什麼傳統特色的東西可以拿出來。幸好有我們這個武術節目,讓我們的表演就撐起來了,節目也更具多元性。

這無疑是一件開心的事情,我本來無意而為的一件事,居然為校方帶來這麼大的快樂,自然是好事。

負責管理社團的同仁,看到我的時候,喊著我的名字,說我上場的時候「實在太殺了」。她說,舞台兩邊看到兵器閃爍時,都害怕得不斷往後退,然後她很認真地開起玩笑,說:「我們可以長期簽約嗎?每年有外賓來訪,都固定請您帶學生上場,可以嗎?」

我猜,她可能忘了,我們社團連著好幾年都瀕臨倒社的危機,都是在千鈞一髮之際勉強救起來,延續下去的。但我聽著她分享著活動成功的愉悅,也感染到那種歡喜,覺得自己似乎提供了什麼很有用的東西,讓大家都開心。

走下舞台,我穿上外衣回到辦公室,主任又親自前來道謝,說這個節目實在太棒了,以後真的要多多表演。我連連彎腰鞠躬,連說數聲辛苦,她渾身都是點子,總是笑話不斷,我笑瞇瞇地和她說笑逗樂,她一邊鞠躬,一邊預約來年的表演。

一場表演帶來這許多歡喜,自然很值。但我其實深知這種表演的性質,它本身實在沒有什麼可高興的,表演內容的好壞,不會有人真的看得懂,這活動裡唯一有意義的事情,是增加學生的臨場經驗。

那些上臺表演的學生,既緊張又歡喜,她們的激動和興奮,旁人都能感覺得出來。看到她們享受這樣的經驗,非常替她們開心。我幫忙扮演了推手的角色,配合大家,讓賓主盡歡,學生也盡歡。

但這些東西,只是熱鬧,而且那個熱鬧其實很短,一下就過去了。然後我便回到平常練拳的平臺,繼續我今天的功課。今天的天氣很冷,我練完的時候全身汗濕,雖然還想再加練點什麼,但覺得畢竟累了,沒有多餘的能量可以加練,於是準備更衣,收拾東西,接著做下一個工作,準備面對那些堆積如山的作業。

也許,這才是生活。

那些歡天喜地的熱鬧,都是一晃眼的激情,再怎麼歡喜,也就是那一陣子,對於生活來說,它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表演成功也好,不成功也好,對於生活本身沒有任何的增減。

生活裡最真實的東西,還是在於那每天的時時刻刻裡,究竟都做了些什麼,能做些什麼,心裡裝著什麼,能裝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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