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風行水雲間 -【大魔王嬌養指南】《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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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0 10:53 PM

第90章 陳通判的手段
  
  可是歸雲社向來是玉桂堂最強勁的對手,如果它和玉桂堂「撞戲」,對觀眾來說檯面上當然更好看,可是對戲班而言,這就是赤刀見紅的血拚!
  
  到時候要考較的,是功力,是新意,甚至取勝因素裡還包括了戲班的出場順序、觀眾心情。
  
  不可掌握的因素太多了。
  
  石星蘭聞言放下心來:「我們不止於此,定能讓他們相形見絀。」如果只演繹那一段人人都聽說過的歷史,她何必以生命為代價,求助於秘寶?
  
  蘇玉言眉頭依舊緊皺:「我擔心班裡有人走漏消息。」參加春寧大典的班子,每家的新戲都是嚴格保密。萬一讓對手知道了底細……
  
  石星蘭明白他的顧慮:「你是說,陳通判?」
  
  「極有可能是他。」蘇玉言給亭中石椅鋪上披風,才扶著石星蘭坐下,「我拒絕他多回,他或以此為報復。」
  
  陳通判在雲城勢力深固、黨羽眾多,要買通玉桂堂裡的人並非難事。如果他將資料洩露給歸雲社,玉桂堂可就十足被動了。
  
  石星蘭沉思半響,才同他低低說了幾句話。
  
  蘇玉言點頭:「好,便這麼辦。」
  
  這時一陣疾風吹過,刮走了石星蘭的面紗。那張蒼頹的面龐就曝露在蘇玉言的視野中,再無遮擋。
  
  「別看!」她急急舉手遮面,聲帶哀求。
  
  她已經變得又老又醜,站在玉郎身邊,就像桃樹下不起眼的花泥。
  
  「怕什麼?」蘇玉言輕輕抓下她的手,目光瞬也不瞬,「你病倒昏迷時,我天天都盯著呢。」
  
  石星蘭無言以對。他在她床前陪伴三天,面對的就是這張臉,難道不生去意?
  
  「在我心中,再沒一個女人比你更美。」
  
  石星蘭眼裡頓時有淚淌下,一滴,兩滴,還未落地就凝成了冰。
  
  天上又飄起了小雪。
  
  屋脊上的白貓抖了抖耳朵,站起來一溜煙兒往外跑。牙都快被酸倒了,她可是隻貓啊,該吃貓糧而不是狗糧。
  
  話說燕三郎好像買到了甚好料?真香啊,她從這裡都聞到味兒了。
  
  ¥¥¥¥¥
  
  事實證明,蘇玉言對陳通判的瞭解還遠遠不夠。
  
  彼時春分已過,距離春寧大典只剩八天了。經過了足足三個多月的籌備,蘇玉言對新戲的排演甚是滿意。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這一日清晨,玉桂堂眾人收拾行囊。春寧大典在七十里外的蒼山腳下舉行,各路戲班都要提早抵達,先熟悉場地,再排演練手。再說戲班在各地流動演出乃是常態,他們早都習慣。
  
  石星蘭不顧身體抱恙,親來送行。
  
  經過翟大夫精心調養,石星蘭的病情好像穩定下來,臉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更多。可只有她自己明白,這副身子是一天比一天虛弱了。
  
  她無時不刻都感覺到生命力的流逝,如抽繭剝絲,雖然緩慢卻不可逆轉。
  
  現在,她清楚那些行將就木的老人最後的感受:
  
  大限將至,以及望見了終點卻不能對人明言的恐慌和孤獨。
  
  但她面對蘇玉言時,依舊輕聲細語,並且要笑著祝他旗開得勝。蘇玉言和玉桂堂的未來,成敗都在此一舉。
  
  「怎麼跑來了?」蘇玉言握起她的手,「放心,好消息會比我更早回來!」
  
  話音剛落,玉桂堂有個年輕後生跌跌撞撞跑進來,衝著蘇玉言驚慌道:「不好了,劉哥被衙役拿鏈子勾走了。」
  
  「怎麼!」蘇玉言面色大變:「什麼名目!」
  
  「前幾日柳家命案的姦夫被抓歸案,供出這幾天都藏在劉哥家中。現在官署拿走劉哥,要治他窩藏殺人犯的罪過!」
  
  蘇玉言精心排戲,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時就皺眉:「什麼命案?」
  
  另一名伶人解釋道:「六尺巷柳家的媳婦王氏與外男私通,合力殺掉丈夫。事情敗露以後王氏被捕,姦夫逃躥,這時大概抓到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劉哥和姓柳、姓王的都無瓜葛,怎可能窩藏罪犯,偏偏還在這個關口?」
  
  「必定是弄錯了,濫捕好人。」
  
  「我們都要出發了,少了劉哥怎麼行?」後生仔眼巴巴望著蘇玉言,「您和官署關係好,能不能將他提前保出來?」
  
  那伶人就反駁:「不成的,咱們都要離開雲城,官署會以為劉哥畏罪潛逃了。」
  
  蘇玉言面色鐵青,和石星蘭互望一眼,都看見對方眼裡的憤怒與擔憂。
  
  他撇下眾人,將石星蘭單獨帶去堆放器物的耳房,終忍不住一拳擊在壁上,怒氣沖沖:「該死的狗官!」
  
  能在關鍵時刻幹出這種缺德事的,除了陳通判還能有誰?「劉向遠飾婁師亮,戲份很大。沒有他,這齣戲要怎麼演!」
  
  除了蘇玉言本人,就數劉向遠的戲份最重。現在他被羈走,說是受審,鬼知道要被關多久!
  
  等他出來,春寧大典大概早過了吧?
  
  他這一拳擊在幾面橙旗上,石星蘭嚇了一跳,趕緊抓過他的手檢查,發現上面沒留下明顯傷痕才鬆了口氣:「快要開演了,這雙手要完好無損,可不能留疤。」蘇玉言唱作俱佳,一雙手更是精美如玉雕,動作起來不知有多美觀。要是手受傷了,觀感一定大打折扣。
  
  「我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我!」蘇玉言苦笑:「若是劉向遠去不成蒼山,這齣戲……」這齣戲都沒法子演,他還在乎手做什麼?
  
  是他大意了,怎麼放鬆了警惕,忘記陳通判這人的奸噁心性?那廝隱忍了三個月,不早不晚,就選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手,要將玉桂堂直接擊垮!
  
  蘇玉言強忍胸口泛上來的噁心,低聲道:「蘭兒,你先回去,我會再設法。」
  
  石星蘭望著他,眼裡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要去求陳通判?」
  
  蘇玉言薄唇都抿成一條直線,好一會兒才道:「他抓走劉向遠,就是要迫我去求他。」
  
  「他迫你,你就去?」石星蘭冷笑,「你這時去了,他會怎麼侮……羞辱你?!」她只要想到陳通判對她心上人做過的那些事,就寒毛立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1 10:04 PM

第91章 各有對策
  
  蘇玉言早就惹怒了陳通判,對方正等著他上門,能輕易饒得了他?
  
  「忍一時之氣。」蘇玉言也在說服自己,「等我們從春寧大典上奪冠……」
  
  「你還信他?」石星蘭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心底湧上一陣悲哀。
  
  蘇玉言向來比她聰明、比她世故,可惜,牽扯上利益之後,他也看不清前路了。「無論你怎樣求他,他都一定讓你輸在春寧大典上!你現在去百般示好,不過自取其辱!」說到激動處,咳個不停。
  
  玉桂堂要是敗走春寧大典,蘇玉言就再也逃不出他陳通判的掌心,屆時,還不是任他要搓圓就搓圓,要搓扁就搓扁!
  
  所以,劉向遠是一定不會被放出來的,至少在春寧大典之前不會。
  
  蘇玉言不說話了,輕輕幫她拍著後背。
  
  他心裡最後的僥倖,被這幾句話擊得支離破碎。
  
  石星蘭望著他這副模樣,心底也是難過得很,這時就低聲道:「我還有一法。」
  
  蘇玉言目光頓時亮了:「什麼辦法!」這等關頭,就是死馬也可以當成活馬醫。
  
  「其實,我寫了不止一個本子。」石星蘭微微笑開,眼裡滿是柔光,「其中有一版是靖國女皇臨終的自刎戲,那會兒已經沒有婁師亮了。你可以將劉向遠的戲份剔除,把前戲轉接到這一版上,也很連貫,並且獨角戲居多。」
  
  獨角戲多,意味著配合導致的失誤更少,畢竟留給玉桂堂重新排戲的時間太短。蘇玉言最擅長的便是這種,他先是一喜,繼而一憂:「女皇的最後下場誰也沒能親見,一直是眾說紛紜。如果這場戲不足以令人信服……」春寧大典的觀眾,身份、地位、眼界、眼光都不同以往,不像普通平民看戲圖個樂呵,觸碰這種秘辛固然能在題材上搶分,可要是遭人反感,最重要的印象分反而大打折扣。
  
  「放心。我尋到真正的靖國秘史,上面詳細記載了女皇末路,每個字都是真的!」石星蘭眨了眨眼,「其實我更喜歡這一版的本子呢。」
  
  靖國女皇壯志未酬、英年早逝,她是帶著無盡的不甘與留戀離開這個世界。石星蘭看到她的結局時淚流滿面,彷彿在這故去百年的女皇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蘇玉言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喃喃道:「好蘭兒,要是沒有你,我該怎辦是好!」
  
  石星蘭眼裡一片酸澀,但她很快將淚意憋了回去:「隨我回家拿本子吧。」說這話時,她心底閃過千歲和燕三郎的身影。要是沒有這兩人提醒,這會兒她和蘇玉言就該束手無策了。
  
  「再不要去找陳通判了。」她額外叮囑一句。
  
  「拿到本子,玉桂堂的人馬就馬上出發。」蘇玉言沉聲道,「趕到蒼山以後,至少還有六天時間,可尋一地秘密排演。陳通判的手,伸不到那裡去。」
  
  他們要火速離開,再不給陳通判刁難他的機會。
  
  蘇玉言攙著石星蘭出去,胖嫂就候在外頭,趕緊服侍兩人上了馬車,往石宅走去。
  
  玉桂堂在城南,離石家還有一個多時辰的車程。蘇玉言臨行前交代眾人儘快收拾,午時前在城東門集合。
  
  時間寶貴,他再耽誤不起了。
  
  ¥¥¥¥¥
  
  今日翟大夫家中有事,放燕三郎半天假。
  
  他還想多睡一會兒,但白貓一早就鬧著要吃魚丸,並且指定要脆丸張的招牌丸子。
  
  貓都喜歡吃魚,但這隻尤其嬌貴,又不耐煩剔刺,所以想了個偷懶的辦法。
  
  張家出品的丸子,除了比別家貴一倍以外沒有別的毛病。與無良商家以次充好、多放麵粉不同,張家脆丸所用的原料地道,用的是雲城外湖特有的脆鯇魚,魚肉剔骨剁成泥,還要用木棰反覆敲打上勁,棰夠一個時辰,這樣制出來的丸子才會彈牙爽口。
  
  雪白的丸子在清泱泱的魚湯裡滾上兩滾,再撒兩顆嫩綠的蔥花兒……
  
  這時男孩已經拎著魚丸往回走,白貓在他肩上用力踩了兩下:「快點回家,我餓了。」
  
  軟軟的肉墊摁在肩膀上,力道如同按摩,燕三郎頭也不回:「很舒服,繼續。」
  
  白貓想撓他臉,爪子伸到一半縮了回來,鼻子頭動了兩下:「好濃的煙臭味兒,哪家著火了?」貓鼻子靈得很,這可不是煮飯燒柴的氣味兒。
  
  燕三郎皺眉。一人一貓已經快到家了,拐個彎會先經過石宅門口。
  
  再往前走幾步,千歲又道:「石宅裡面亂成一團。唔,我聽見有人喊『走水』。」
  
  燕三郎頓時大步飛奔。
  
  果然轉過彎角,他望見石宅上方冒出濃濃一股子黑煙。到得這樣近,連他都能嗅到濃濃的焦臭味兒。
  
  他想也不想就從小門鑽進。守門人也去提桶汲水了,沒人管他。
  
  燕三郎對石宅的佈局亦很熟悉,這時照著煙柱升起的方向衝去,心卻往下沉:「看這方向,有兩處著火。」
  
  石家在雲城只是中等商戶,宅子算不得很大。他衝入垂花門,照著千歲的指示進入內宅搜尋。中間又有許多人來回奔跑,提水滅火。石家下人基本都認得燕三郎,這會兒也無心阻攔他。
  
  著火的有兩處,一是書房,二是石星蘭的閨房。黑煙從門窗裡滾滾而出。清水澆上去,火勢也不見減弱。
  
  怎會這樣巧,石家別的地方都沒事兒,單就女先生的宿處和書房著火了?燕三郎想起藏在這裡的東西,問千歲:「我該上哪裡去找?」
  
  「書房。」
  
  燕三郎當即捨下石星蘭的閨房不顧,往庭院更深處衝去。
  
  奔出七八丈,他就伸手攔下一名家丁。
  
  這人手裡提著滿桶水被攔下,正要把眼前的小鬼撥開,卻見燕三郎脫下外衣,一下浸進桶裡,不由得怔了一下:「你幹什麼!」
  
  「搶救!」燕三郎三下五除二把整件衣服浸濕,重新蓋回自己身上,再拿袖子捂住口鼻,一回身就往火裡衝!
  
  「喂!」家丁大驚,「兀那小鬼,你不要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1 10:07 PM

第92章 柳暗花明
  
  燕三郎充耳不聞,一低頭就鑽進石星蘭的書房。
  
  上下左右都是滾滾濃煙,遮擋了視線,烈火灼灼,快要把衣服烤乾。
  
  他堅持不了很久。
  
  「東西藏在哪裡?」
  
  身後的竹簍突然一輕,他透過煙塵和火影,望見一個白影落了地,飛快往前躥去。
  
  「跟我來。」
  
  ……
  
  「走水啦!」
  
  蘇玉言兩人乘坐的馬車快到家,忽然聽見前方有人大喊。他一驚撩簾,就望見了前方天空豎直升起的黑色煙柱!
  
  「糟了!」蘇玉言心裡沉得像壓下大石,「蘭兒,你的本子放在哪裡?」
  
  石星蘭身形搖搖欲墜:「就、就在書房……」聲音嘶啞,再說不下去。自家位置自家清楚,她的書房走水了。
  
  火勢這麼猛烈,本子還有幸理?
  
  怎麼辦?
  
  蘇玉言抓著她的手:「可有副本?」
  
  石星蘭茫然搖頭,心底空空落落。戲本子繁複,斷不是區區兩三天就能重寫的。現在怎麼辦?
  
  她花了好幾個月、嘔心瀝血寫就的本子,就這樣付之一炬?
  
  蘇玉言的努力、她的企望,就被這樣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氣怒沖心,石星蘭噴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蘭兒!」蘇玉言一把抱住她,目眥欲裂,衝著胖嫂大吼,「快請翟大夫!」
  
  哪有這等巧法?石星蘭才跟他說新本子放在家裡,轉眼她的書房就著了大火!
  
  陳通判,定是這狗官!
  
  自己忍氣吞聲,想著息事寧人,然而陳通判變本加厲,三番四次出手,如今還妨害了石星蘭的性命。
  
  蘇玉言握緊拳頭,心裡只一個念頭:
  
  跟他同歸於盡!
  
  ……
  
  西廂房。
  
  原本的住處毀了,昏迷的石星蘭只能暫時被安頓在這裡。翟大夫也氣喘吁吁趕來,給她送服了救心的藥物。
  
  火已經滅了。石星蘭的住處是獨一棟,而書房後面就是高高的山牆,火勢並沒有蔓延波及其他建築。
  
  可是這兩處地方都被燒得乾乾淨淨,只剩下焦木殘垣、裊裊焦臭。
  
  原因查明了,木柱上有潑灑過桐油的痕跡,難怪水澆不滅。
  
  這是人為縱火。
  
  石家報了官,這時也終於從人仰馬翻的狀態裡平靜下來,尤幸青兒無礙,只是受了驚嚇。但是有個家丁說,他看見一個男孩衝入了著火的書房,沒有再出來。
  
  這話將大夥兒嚇得不輕。可是在殘垣裡翻了半天,也沒找見屍骨。
  
  是他眼花,還是駭人的高溫將活人燒成了焦灰?
  
  眾心惶惶,下人們都在等著石星蘭醒來,發號指令。
  
  蘇玉言獨坐在書房前,也不顧地面髒亂。
  
  他望著被燒得發白的殘木,臉如金紙。
  
  希望屢次萌芽卻又屢次被掐斷,這痛苦和絕望都快將他生生逼瘋。
  
  陳通判欺他太甚。
  
  春寧大典既然去不得,他也沒甚好怕的了。
  
  蘇玉言摸了摸藏在靴子裡的小匕首。這東西,也該派上用場了吧?
  
  戲路已斷,愛人將逝。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好害怕,還有什麼好牽掛?
  
  就在這時,肩頭被人輕拍一下。
  
  蘇玉言回頭,望見男孩的臉。
  
  是石星蘭的學生、白貓的主人燕三郎,就住在這附近。蘇玉言認得他,見他小臉被煙熏得烏黑,下意識拿了個青帕子給他:「火起時,你在?」
  
  燕三郎點頭。
  
  「可瞧見是誰放的火?」
  
  不等燕三郎回答,蘇玉言又自嘲一笑:「罷了,我已知道是誰。」
  
  他滿身意興闌珊,燕三郎卻在左顧右盼。
  
  很好,周圍鬼影都沒一個。至於瞧熱鬧的街坊鄰居,這會兒都被隔在高牆之外指指點點,誰也看不到這裡來。
  
  蘇玉言正抱著頭,全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卻見眼前憑空多出三個本子。
  
  最上面那本,封皮上的字跡是他格外熟悉的娟秀:
  
  《紅顏碎》。
  
  蘇玉言呆住了,瞪圓了鳳眼,好一會兒才顫聲道:「這、這是……」
  
  一向清潤的嗓子發乾,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是蘭兒的本子?」他的視線順著本子往上延,看見了燕三郎的胳膊,「你,你搶救出來了?」
  
  燕三郎微微一笑,點頭。
  
  他的臉被熏黑,顯得牙越發白了。
  
  可是在蘇玉言眼裡,這孩子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他接過話本,一把將他摟進懷裡。
  
  他有千言萬語,可是喉間噎住竟不能言。那把清麗婉轉的嗓子,這會兒竟然澀得片語難出。
  
  「多謝!」最後,他只化出這兩個字,聲音裡透出了哽咽。
  
  「喵嗚」一聲,白貓冒出竹簍,不耐煩地撥開他的手。
  
  這時胖嫂從後頭匆匆走來:「蘇先生,小姐醒了。」
  
  蘇玉言擦了擦眼角:「就來。」
  
  ……
  
  石星蘭這回並未昏迷太久,醒來以後,臉色甚至好看許多,居然有了微微的血色。
  
  她一睜眼,就見到守在床頭的女兒和蘇玉言。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身邊,她恍惚間竟覺圓滿,似是此生無憾。
  
  但她很快清醒過來,心頭那一點歡喜蕩然無存。
  
  蘇玉言和她說了會兒話,被她趕了兩回,於是在巳時末驅車往東。
  
  現在趕去城東和玉桂堂的人馬會合,還來得及。
  
  石星蘭摟緊了女兒,和青兒絮絮低語,說些母女之間的小話,臉上甚至帶著笑容。
  
  這些天來,她自以為將身後事都安排妥當。可是這一次醒來,她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自己大限在前,和女兒在一起的時間,怎麼過不夠。
  
  一個時辰後,護送他前往的壯僕返回來報告:「蘇先生和玉桂堂班子會合,順利出了城門。」
  
  石星蘭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陳通判該是萬萬沒料到這一場大火之後,蘇玉言還能拿到新戲本,這會兒發現作反應也來不及阻止了。
  
  出了雲城,蘇玉言和玉桂堂就安全了。
  
  她油盡燈枯,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當即又不可自控地陷入沉睡。
  
  這一覺,逕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官署已經派人來驗過災情了,石星蘭重症未醒,是胖嫂去應付了官差。
  
  石星蘭聽了,眼都不眨一下。
  
  反正,火也是陳通判派人放的,所謂賊喊捉賊,這麼驗一驗只是走個過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1 10:10 PM

第93章 天機
  
  並且帶頭過來的衙役還送來了上峰的慰問,說道署尹家的幼子曾在石星蘭的塾裡上過學,聽說石宅走水,署尹派人送來三色禮品給她壓驚。
  
  石星蘭心裡冷笑,她給署尹的幼子上課,的確有這回事,但時間只持續了兩天半。到了第三天,他就請到了德高望重的西席,把孩子帶回去教了。
  
  說有情分,她不信,這分明得自陳通判的授意。
  
  那姓陳的派人放完了火,又來她面前耀武揚威,希望她連病帶氣一命嗚乎。
  
  這天傍晚,她又意外接到了蘇玉言傳來的消息:
  
  內奸抓到了。
  
  原來玉桂堂裡有人看到,蘇玉言和石星蘭密議時,學徒小六湊近過耳房,事後又不見了蹤影。
  
  蘇玉言恨毒了陳通判,待戲班出了城就開始徹查此事。小六到底年紀小,被同伴抖出來後沒架住盤問,很快就招了。
  
  陳通判要他偷聽玉桂堂裡的動靜,通風報訊。
  
  他聽見蘇、石二人要回石宅取本子的消息,一轉頭就賣給陳通判,得了五兩大銀。陳通判這才能趕在兩人回宅之前,先一步縱火。
  
  石星蘭聽了,並沒有問起告密人的下場,戲班裡的人出身行伍、混跡江湖,自有一套獎懲的辦法。再說玉桂堂此刻正走在野外,要知山林之中多事故,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
  
  青兒被胖嫂帶出去了,屋裡沒有別人,石星蘭慢慢攥緊了拳頭。
  
  蘇玉言的前途、她的心血,險些就壞在這五兩銀子上。她想起陳通判,心裡的恨意熊熊燃燒,再也遏不住了。
  
  她這輩子軟弱和善,連隻雞都未殺過,但現在……
  
  她從未這麼恨過一個人,恨入了骨、恨入了髓!心底有個聲音反覆竊竊私語,不停地慫恿她:
  
  弄死他,反正你也活不久了,跟他同歸於盡!
  
  石星蘭把胖嫂喊了進來,讓她組織人手翻找廢墟,去尋一隻筆匣,再拿兩張紙。
  
  她原本擔心火勢太猛,那支怪筆也付之一炬。不過事實證明她多心了,胖嫂很快將那隻匣子抱進來給她。
  
  它還是完好無損,一點煙熏火燎的痕跡都沒有。
  
  「出去吧。」她揮退胖嫂,平心靜氣好一會兒,才打開匣子。
  
  寒氣撲面而來,那支筆默默躺在匣中,像是嘲笑她先前立下的決心。
  
  她每次用過之後感受到身體的衰敗,都決意再不碰這支筆了,然而事實很打臉,她總是會想起它的好處,很快又破功了。
  
  只要牽涉到蘇玉言,她就不能像平常一樣冷靜。
  
  石星蘭做了兩次深呼吸,才執起這支筆,手指卻在發抖。
  
  她快要連提筆的力氣都沒了,她也不清楚自己餘下的生命還夠不夠再書寫一回。
  
  夕陽最後一縷餘暉照在窗紙上,是血一般的艷紅。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見太陽下一次升起。
  
  可是陳通判那個人該死,無論什麼代價,她也要拖著他一起下地獄!
  
  她人微力薄,這是她唯一的復仇之法。
  
  石星蘭咬著牙,在紙上寫下了陳通判的姓名,隨後添上其生辰八字。
  
  她幾乎握不住筆,就這麼簡單幾個字,都花了很長時間才寫完。
  
  這個生辰,是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打聽到的。
  
  紅彤彤的字跡一出,房裡氣溫驟降,冥冥中又響起了那些奇怪的人聲……
  
  她咬牙道:「我要他死,現在、立刻,無論用什麼辦法!」
  
  人聲停頓一下,緊接著又開始了,這回夾雜著嘰嘰的笑意。
  
  石星蘭聽懂了。與從前不同,它們要她繼續落筆,寫下希望陳通判死亡的時間。
  
  她要他死,他就會死嗎?石星蘭不明白,但渴望著一試。
  
  她屏住呼吸,慢慢寫下了「卒於」,然後是年,月……
  
  這回與從前都不同,一筆一劃都極費勁,像是有隻看不見的手生拽著這支毛筆,不讓她順利寫字。
  
  後面的日子和時辰還未著墨,卻聞咣當一聲,門被撞開,外頭衝進來一人,厲聲喝道:「住手!」
  
  她怔怔看去,發現燕三郎竟然站在門口,目光緊盯著她手中那支筆:「快放下,以你性命怕是撐不到寫完!」
  
  他這不算撒謊,「怕是」的意思就是「保不準」。可是在這當口兒,頭腦昏沉的石星蘭哪裡分得清楚他話裡的這點小小機關?
  
  「可是……」
  
  在燕三郎看來,她的身形籠罩在一片黑氣當中。那些古怪的黑色煙氣蠢蠢欲動,時而變幻形狀,也像做出各種表情的人臉。
  
  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不懷好意。
  
  「別靠近!」千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太陽下山,陰氣漸起,會助長這些東西的怨氣。你要是被它們沾上,可不好辦!」
  
  他聲音壓得極低:「這是鬼怪?」
  
  「不。」
  
  就在石星蘭眼皮底下,千歲從燕三郎背後走了出來,不急不徐告訴兩人,「這支筆替你請動的,是三屍蟲!」
  
  太陽下山了,她又可以人形出現。
  
  這女子大步而來,緋衣翻飛,雪膚紅唇,令昏暗的室內一下子亮堂起來。那張揚又凌厲的面龐撞入眼簾,石星蘭瞳孔下意識收縮。
  
  「三屍蟲」這幾個字太嚇人,她聽入耳中,昏沉的頭腦反倒一清。
  
  圍繞在石星蘭身邊的陰影不樂意了,向著門口飄蕩。一旦擴散開來,它就現出了張牙舞爪的本來面貌。
  
  「退後!」千歲一步跨到燕三郎前方,叮囑他一聲,身邊浮起琉璃燈。
  
  橘色的燈光雖然微弱,照在陰影身上卻能發出嗤一聲響,像潑上了滾油。它們一下子退縮回去,不願被光芒照見,只守候在暗處蠢蠢欲動。
  
  餘下一點陰影,聚在石星蘭耳邊絮絮叨叨,想把她的心神再誆回來。
  
  「還想蠱惑人心?」千歲口中輕咄一聲,聲音清脆如刀芒,把石星蘭從昏噩中強行拔出一點。
  
  她用上了神通,這一聲雖不響亮,對智昏的人而言卻如暮鼓晨鐘。
  
  唉,她寶貴的願力啊!
  
  千歲肉疼。
  
  可是有捨才有得,這單買賣其實很划算呢——
  
  燕三郎今天被翟大夫派來石家的小廚房煎藥,可是桑枝才進爐,他胸口的木鈴鐺就開始震動,散發出一陣暖意。
  
  他掏出木鈴鐺,看見它泛出了淡淡的綠光。
  
  天機又被牽動!
  
  鈴鐺上的符文遊走,很快聚合成一個名字,燕三郎再熟悉不過了:
  
  石星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2 10:13 PM

第94章 勸服
  
  這一回打亂因果的,居然是女先生!男孩吃了一驚,扔下手裡的活計,拔腿就往石星蘭的院子裡跑。
  
  雖然他暫不清楚為何前一回石星蘭動用寶物並沒有干擾天機,這回卻能觸動木鈴鐺。不過還好,他趕上了。
  
  只要阻止石星蘭,這次任務應該就算是成功了。
  
  有業力進賬的激勵,千歲當然抖擻精神,要把這一票幹好。她踏前兩步,飛快解說:「人身上藏三屍蟲,也稱三屍神。往常寄居人體,定時向幽冥彙報司命,訴人罪過錯愆,巴不得人早死。他們知道寄主身上一切功過是非,這會兒正引誘你拿命去復仇,不願我們來破壞。」
  
  燕三郎乖乖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難怪千歲上次不願阻止石星蘭用筆,這些東西一看就是不好對付的模樣。還好石星蘭手上那兩張紙,字跡豔紅得可怕,他透過黑霧都能看清。
  
  他聽見千歲繼續道:
  
  「你寫的可是陳通判的人名?若要他死,不須你做如此犧牲。」
  
  石星蘭怔怔道:「不需要嗎?」
  
  千歲一針見血:「你的壽命不足半月,無論你想寫什麼,都不夠用。你羅列的罪狀不足,他也一樣不會伏法。」
  
  石星蘭果然猶豫了。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燕三郎算不得危言聳聽。賭上一條命還是弄不死陳通判的話,她也不想立刻就死。
  
  「你為蘇玉言費盡心血,就不想等來他的捷報?」千歲厲聲道,「你不想再陪女兒多些時日?」
  
  此話說出,石星蘭手一鬆,毛筆就掉在了床上。
  
  千歲的言語如大錘,精准地砸在她的心坎上,也把她腦海裡的迷霧一下驅開,讓她徹底恢復了清明。
  
  是啊,她還等著玉郎載譽而歸,想看他榮歸故里。
  
  她還想與女兒再敘天倫,哪怕多一天、多一時辰都好啊。
  
  怒氣突然消失了,心底的渴望湧了上來。
  
  她現在還不想死、不能死。
  
  毛筆脫手,西廂房裡的陰影和冰寒一下都不見了,像是它們從不曾存在。
  
  屋外地裡的小蟲,好像又唧唧叫了起來。風兒輕柔,從燕三郎撞開的房門吹進來,拂動床幔。
  
  這個夜晚又恢復了平靜,那支筆滾在被單上,毫毛染上的血色憑空消失,筆尖變得纖塵不染。
  
  石星蘭把它收回匣子裡,才往後靠在床頭。
  
  她神情疲憊,眼神卻明亮。燕三郎知道,她不再被三屍蟲蒙蔽,已然恢復了神智。
  
  他走了過去,輕聲道:「這些三屍蟲一直鼓惑你使用它吧?」
  
  石星蘭仔細回想,許久才點了點頭。她每次使用這支筆都出於主觀意願,但……的確是用過一次以後,再也離不開了。
  
  她看著眼前這對姐弟,心裡的疑惑幾乎要鼓溢出來,尤其是燕三郎。她細細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彷佛第一次見到他,而後若有所思:「我把本子放在書房,理應無人知曉才對。」
  
  就算陳通判派人燒她的房子,也是在閨房和書房一起放火,說明他並不知道戲本子的確切收藏位置,只能交代歹徒在她最常活動的範圍引火。
  
  這一招的確很毒,精準地打中她的死穴。尋常人放書的地方,無非也就是這兩處。
  
  可是燕三郎趕到時,火勢已經兇猛,屋內滿是濃煙,他怎能精確地找出這幾個戲本子?
  
  除非——「你早就知道存放位置?」
  
  燕三郎嘴唇動了動,目光沉靜。
  
  他不知道,可是千歲知道。這魔女甚至還潛進石星蘭的書房,津津有味地將新戲本看了個遍,回來也不轉述,只是埋汰幾句:「哎呀,太狗血。」
  
  她不能先出手盜人財物,可是看看不拿走又不犯法,是吧?
  
  然而這話說不出口,他只能默認。
  
  石星蘭緊盯著他:「你、你們到底是誰?」這男孩的沉默異於常人,也不符合他這個年紀。她看了看立在一邊的千歲,這女子的美貌無人能及,但性情更加古怪。
  
  她現在清醒了,知道害怕了,尤其她又想起七頁紙上看到過的歷史。
  
  那不是故事,不是演義,是真真切切曾經發生的往事。
  
  千歲也在看著她,居高臨下:「剛剛救下你、又幫助蘇玉言拿到戲本的人。」
  
  這話不太客氣,但石星蘭馬上反應過來,帶上了一點愧色:「恕我失言。你和三郎的大恩,我們何以為報?」這一回要是沒有眼前這對姐弟救場,她和蘇玉言都萬劫不復了。可是本能地,她知道千歲並不是施恩不望報的人。
  
  「上道兒。」千歲打了個響指,笑吟吟道,「我也不要別的,你把那支筆給我就行。」
  
  「你要它?」石星蘭顯然沒想到是這個答案,但看了手中匣子一眼又恍然,「原來如此。可是這東西很邪氣,不是什麼寶貝。」
  
  「比它更邪氣的東西,我也見過不知多少。」千歲踏前兩步,素手一招,「如何?」
  
  「拿去吧。」石星蘭苦笑,把匣子往前一遞,沒有藏私的打算,「反正我也沒機會再用上它了。」
  
  千歲接過,喜孜孜地拿在手裡把玩:「這銅符造得倒是細緻。」隨後打開匣子,把毛筆取出,尤其伸手撫了撫筆管頂端的那幾個人頭雕刻,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原來是這樣。」
  
  匣盒打開,刺人的寒氣訓跟著溢出來。石星蘭原本是執筆者還無所覺,現在卻狠狠打了個噴嚏。燕三郎拽了拽千歲的袖子:「不吃就收起來。」
  
  千歲斜眼睨著他,拉長了語調:「喲,真體貼。」但也依言「啪」一聲合上蓋子。匣子在她手中一轉,就不知去了哪裡。
  
  這會兒雖然已到暮春,可是石星蘭體虛怕冷,不止身上穿得厚,屋角還放著一個火盆。
  
  燕三郎見她唇色青紫,於是走過去往火盆裡添了一塊炭。
  
  很快,屋裡的氣溫又恢復了正常偏熱。石星蘭看著他的舉動,輕歎一聲:「三郎確是個體貼的孩子。」
  
  燕三郎直起身子,切換了話題:「這支筆怎會落在先生手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2 10:16 PM

第95章 任務沒完成
  
  「三屍蟲反覆告誡我,幽冥中事不得告人,否則聽者都會有血光之災,我也因此不曾告訴玉郎。」石星蘭小心翼翼道,「你們……」
  
  「我們不怕業力糾纏。」千歲已經坐了下來,此刻微瞇著眼,雍容閒愜,彷彿成竹在胸。不知怎地,這副神情讓石星蘭想起了那隻白貓。「你只管道來。」
  
  石星蘭的秘密都被這二人所知,也就言無不盡了:「五年前我乘船渡過翠瀾江,船夫從江面上救起來一人,當時看著滿身傷口,船客都以為他死透了,哪知小半天就活轉過來。到岸以後,這人就下船了,從此再未看見他。」
  
  石星蘭一口氣說到這裡,小喘幾下:「那天傍晚投宿,我就發現行囊裡莫名多了一隻筆匣,匣上還貼著黃銅片,很漂亮也很奇異。握住那支筆的瞬間,我就知道它的用途了。」
  
  「原來我只要在紙上寫出人名和生辰八字,這支筆就能將此人生平都寫給我知。」石星蘭咬了咬唇,「可是對應地,它也要吸走我的生命力作為報酬。」
  
  燕三郎瞭然:「你拿它來幫助蘇玉言。」
  
  「是的。得了這支筆以後,我一直小心收好,不敢使用,直到玉郎回到雲城。」石星蘭輕嘆一聲,「我與他曾有海誓山盟,言此生非他不嫁,否則不得善終。可是他家道中落,不得不遠走他鄉。臨行前,他索我私奔,我……我沒有去。」
  
  「那時我從未出過雲城,不知怎地心中害怕,不敢隨他而去。玉郎走了,我爹給我指了一門親事,後來……」她幽幽道,「後來就有了青兒。」
  
  「我原以為此生就這樣平靜過完。可是丈夫和父親相繼離世,夫家逐我出門,而玉郎又在一年後回到雲城,準備重振玉桂堂。」石星蘭閉目,一行淚珠沿頜而下,「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錯了。」
  
  她以為年少時的戀情已經隨風,卻未料到只是被自己葬在心底最深處。
  
  「玉郎對我很好,對青兒也很好,我的心思又活絡了,自己根本壓不下去。」石星蘭低聲道,「玉郎打算振興玉桂堂,可是班子的根底早就散了,老玉桂堂的幾齣拿手好戲又被別的戲班子演爛。他四處找好本子,卻始終不能滿意。」
  
  燕三郎點了點頭:「你用那支筆幫他了。」
  
  「是的。」石星蘭苦笑,「我曾對不住他,就一定要幫他。我用那支怪筆找出了幾段秘史,或者詭譎曲折,或者慷慨激昂,或者光怪陸離……然後再拿著這些不為人知的資料去編寫話本。外人都道我憑空創造,卻不知這些發生過的現實遠比想像還要驚人。」
  
  「代價,就是我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石星蘭喃喃道,「反正我也快死了,不怕說這些羞人的話給你們聽。雖然這支筆很古怪,我也被那些三、三屍蟲蠱惑,可我從不後悔幫助玉郎,只是覺得自己愧對青兒。她年紀還小,我卻陪不了她長大。」她輕輕一嘆,「每思及此,輾轉難眠。可是,世事安得兩全?」
  
  在愛女和愛郎之間,她要怎麼挑?這其中的痛苦和愧疚,錐心刺骨,外人怎能明瞭?
  
  燕三郎沉默無言。
  
  他本來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石星蘭說得累了,靜靜歇了一會兒才看向千歲,卻欲言又止,像是有甚顧慮。
  
  燕三郎目光微動,也不深問,只道:「蘇大家此去蒼山,有幾成把握奪冠?」
  
  「如果玉桂堂能把新本子吃透——」石星蘭想了想,「六成吧。」
  
  這機率已經很高了,能夠被推選參加春寧大典的都是名班名角,蘇玉言想力挫群雄難度很大。
  
  這時院子外頭傳來敲門聲——方才衝進來時,燕三郎沒忘順手關門——胖嫂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姐,你還好嗎?」
  
  眼看著夜色深沉,石星蘭眼眸半閉,顯然不勝疲憊,燕三郎也就藉機告辭了。不過才走到院子外頭,翟大夫就氣沖沖邁著虎步過來了:「你煎藥煎到哪裡去了?」
  
  「……抱歉。」呀,忘了!燕三郎撓了撓頭,衝他露出赧然一笑。
  
  「還敢笑?壺都燒裂了。」翟大夫對這小徒弟可不會客氣,翹著鬍子道,「損失從你工錢裡扣,還不知道東家要不要計較藥錢!」
  
  「……」
  
  ¥¥¥¥¥
  
  回到家中,千歲見他面色沉重,並不展顏,不由得奇道:「作什麼擺這副臉色?今晚雙豐收,不得好好慶祝一番?聽說謝元樓推出好幾個新菜,口碑不俗,我們去嘗嘗如何?」
  
  她心情太好了,怎麼看燕三郎都覺順眼,於是拍拍胸口多添了一句:「我請客!」
  
  燕三郎順口回了句:「我要吃豹胎燒鹿筋。」
  
  「……限五兩銀子以內。」千歲橫眉冷對,「如今我們入不敷出,哪敢這樣隨便花錢?你也不好好爭氣,多賺些銀子。」從前那種揮金如土,到哪裡都有人巴巴送錢上門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唉,人窮志短。
  
  燕三郎掏出木鈴鐺:「任務還未完成。」
  
  千歲吃了一驚:「什麼?」定睛看去,果然木鈴鐺上面「石星蘭」三個字並未消失。那麼他們就還拿不到報酬。
  
  「我們明明已經阻止石星蘭使用那支筆了,為何會這樣?」
  
  千歲想了想,糾正他道:「之前前石星蘭動用這支筆查閱靖國女皇往事,並沒有牽動天機。也就是說,那行為並不算擾亂因果。」說到這裡,她的思路更流暢,「她如果只查前人秘史,雖然尋問於幽冥,到底都是已經發生的舊事。」
  
  「但是這一回,她打算直接殺人。」燕三郎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這世上的恩怨仇殺還少麼,為何別人害命皆可,她想殺陳通判,木鈴鐺上就會出現她的名字?」這世上每天都有陰謀,每天都有人喪命,為何木鈴鐺不吱聲?
  
  千歲從懷裡掏出那隻筆匣,在手裡反覆摩挲,目光閃動,想了好一會兒才道:「若不是陳通判有古怪,就是你這位女先生所用的方式有悖天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2 10:20 PM

第96章 投餵
  
  說完這句,千歲就陷入沉吟,不再吭聲。
  
  燕三郎立覺不對,仔細打量著她:「你要如何處置這支筆?」琉璃燈早就表露出對它的垂涎,現在好不容易毛筆入手,可千歲並沒有馬上用它餵燈。
  
  換個角度想,能讓玻璃燈這麼饑渴的寶物,本身也有不俗之處。
  
  千歲抓著筆杆子,語氣幽幽:「或許於我有用呢?」有些過去的問題,她也想弄明白。
  
  燕三郎拽住她的袖子,正色道:「這東西會消蝕人心。」
  
  「我只想問幾件陳年舊事。放心,我可不是石星蘭。」千歲說罷,打開匣蓋,一把抓起那支毛筆。
  
  周遭氣溫跟著下降,屋裡立刻響起了陰森的人聲低語,像是在跟千歲交談。
  
  現在燕三郎知道,那是三屍神的聲音。他瞬也不瞬盯著千歲,見她面色如常,才稍稍放心。是啊,石星蘭是普通人類才會被惑住,千歲麼——
  
  她冷笑一聲:「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要走我的壽命?」
  
  果然,三屍神也向她開出了「無所不知」的條件,可是她說「你們」是何意,三屍神不止一個?
  
  飛舞在她周邊的陰影絮絮低語,聽得千歲臉色越來越難看。燕三郎忍不住問道:「它們說什麼?」
  
  「它們說,這是規矩。想從它們這裡打探到情報,就要付出代價,我也不能例外!」千歲冷笑,「這點花言巧語,也配在我面前賣弄?」
  
  這些怪物,也想收走千歲的生命力?燕三郎抗聲道:「那些舊事很重要?」
  
  這個問題,讓千歲沉思良久,才輕輕搖頭:「談不上,就是有些不甘心。」微弱的燭火前,她眸光低垂,掩去了其中情緒。這樣陌生的一面,讓燕三郎更加意識到,這個魔女過去必定曾有一段秘史鮮為人知。
  
  「那便放手。」他堅定道,「此物於我們無利有害!」
  
  千歲撫著下巴:「留著它,或許某一天能派上用場?」三屍蟲雖然討厭,但它的確知道別人的小秘密,這在以後要是運用得好……
  
  「無論什麼秘密,都不值得你我以生命為價。」燕三郎斬釘截鐵,「這支筆,也不足以倚重。」石星蘭的下場,他看得一清二楚。一旦用上了這支筆,後面就很難戒掉了。
  
  人就是這樣,一旦可以倚靠現成的外力,以後就再也不會自尋他路。
  
  「好吧。」儘管有些小不甘心,千歲還是撇了撇嘴,「聽你的。」
  
  下一瞬,琉璃燈就在她身邊綻放微光。
  
  它看起來有點小激動,豆焰都冒得老高;原本圍在千歲身邊的陰影呼啦一下縮回了毛筆周圍,發出難聽的尖叫。
  
  「呵呵,現在說不要,已經晚了。」千歲輕嗤一聲,順手將春秋筆投進了玻璃燈中。
  
  燕三郎依稀聽見一聲慘叫,聲音尖銳而細小,若有若無。
  
  陰影不見了,斷筆自投入玻璃燈之後也不見了,只有焰芯嗤嗤暴漲一寸,顏色也在不停變幻,一會兒是淡藍,一會兒是幽綠,一會兒又成了蒼白。
  
  「這東西不太好啃。」千歲觀察著琉璃燈,「恐怕琉璃燈得消化上一段時間了。」
  
  她臉上微泛紅暈,露出了飽我足之色。琉璃燈是她的本命法器,二者禍福相依,它的強大,同樣也會令她變得強大。
  
  燕三郎也在盯著瞧。對琉璃燈,他充滿了好奇,但千歲從來不肯給他細講:「燈火會變色。」上次那隻禍害旅人的怨木靈,在他看來已經很厲害了,可是玻璃燈只用了幾息的功夫就消化完畢。以此推斷,這支毛筆應該是更高等階的寶物,才能讓玻璃燈飽足許久。
  
  「當然了。」千歲伸手在燈上彈了兩下,「那是幽冥之物,琉璃燈格外喜歡,在消化時也會跟著變色。」
  
  到得這時,燕三郎才覺胸口又傳來暖意。
  
  他取出木鈴鐺一看,上面的字跡逐漸消失,而後又是一點金光從鈴鐺的蓮花口飛出,落進千歲的琉璃燈中,另一點青光出來冒了個頭,照樣蘊進鈴鐺裡。
  
  「原來要將毛筆銷毀,才算完成任務。」燕三郎若有所思:「為什麼?」
  
  「此物不屬於人間,也不該由活人持有。」
  
  「它到底是什麼?」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直到它被徹底摧毀,這一輪因果才算補完?
  
  金光飛入琉璃燈,千歲閉上眼,享受願力增強的爽悅:「你可聽說過春秋輪迴筆?」
  
  燕三郎搖頭。這名字好似很牛掰的樣子,但他從未聽過。
  
  「生死簿呢?」
  
  「聽過。傳說是閻王爺手裡的本子,專門記人生死功過。」他在黟城沒念過書,但時常躲在茶樓裡聽人說書,各種野史秩聞信手拈來。他怕死得很,「生死簿」這名字他聽過一回就再也忘不掉。
  
  「對啊,有本子當然也得有筆,不然閻王爺也寫不了字。」千歲在他腦門上打了個爆栗,「這支筆,就是春秋輪迴筆!」
  
  燕三郎用力擦了擦腦門兒:「閻羅王也能弄丟筆嗎?」
  
  「這世上的意外超乎你想像,我都能出現,春秋筆為何不行?何況這東西也不止是閻羅所用,它還有一個名稱叫做『判官筆』。」說到這裡,她輕咳一聲,「三屍神自人降生以後就寄居人體,直到這人死掉。在黃泉之下,三屍神也會如實向執筆人報告魂魄生平,這才好評定死者生前的是非功過。否則由著死魂自己說,那和人間斷案有什麼區別?多的是冤假錯案。」
  
  燕三郎依舊是一下抓住重點:「春秋筆喚來的,不是石星蘭自己身上的三屍神吧?」
  
  「當然不是,它們的宿主已死,本體都在幽冥,附在筆上的不過是幾個小小投影。筆斷了,它們也沒辦法興風作浪。」千歲撫著燈壁。她心情很好,這會兒有問必答,「那支筆的原主來自地府,三屍神自會老實向它報告。可是幽冥之物本不該由活人掌管,若是強行使用,少不得要折壽,此謂天理不容。三屍神更希望人早死,自會不停推波助瀾,引誘你再去用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3 10:23 PM

第97章 捷徑
  
  燕三郎沉聲道:「無人可以抵抗這種誘惑嗎?」
  
  千歲低低嘆了口氣:「當你終於找到一個有效又速成的法門,並且嘗到了甜頭。其他辦法,你都不會再去嘗試了。」她收起了玻璃燈,「莫說石星蘭,你看看蘇玉言,即便他沒有春秋筆,不也同樣找到了重振玉桂堂的捷徑?」
  
  燕三郎想起了陳通判。
  
  「走這種路要付出的代價,就是除此之外無路可走。」她走到窗邊,望著皎潔月光,聲音清淺。
  
  燕三郎總覺得,她話裡有話。
  
  他拿到了木鈴鐺,算不算走了捷徑?
  
  以後除了這條捷徑,他是不是再也走不了別的路了?
  
  以及,他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他相信,即便千歲知道答案也不會告訴他。
  
  他又擦了擦腦門,被千歲彈過的地方,起了一點點紅疹。「你未回答,為何石星蘭最後一次使用春秋筆會引動木鈴鐺?」
  
  「因為她想用這支筆直接殺人呀。」千歲鳳眼睜圓了,似乎驚詫於他的提問,「她用刀砍、用繩子勒死陳通判,天地都無所謂,每年這麼死掉的人也不曉得有多少;可是她用春秋筆直接點人死期,那就是閻羅判官才能做的事。這種越俎代庖還不能引動天機的話,你告訴我還有什麼可以?」
  
  「她要是寫下陳通判的死期,他就一定會死嗎?」
  
  「這才是春秋筆的正經用途,閻王要你三更死,不過大筆一揮的事。你以為它是用來窺人隱私的嗎?」千歲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別怕,它對普通人有效。你快要成為異士了,這東西若沒有生死簿配合,效力放在你我身上都會大減。」
  
  「為何?」
  
  他的問題可真多。
  
  「你開始修行,壽數時常就會變化,已經不全由它們把控了。」千歲說到這裡已經煩了,「行了行了,吃飯去。再晚點兒,謝元樓都要關門了!」
  
  ¥¥¥¥¥
  
  時間就在石星蘭的焦慮、千歲的悠閒中慢慢流逝。
  
  蘇玉言的消息隔三岔五就從蒼山傳來。春寧大典由攏沙宗承辦,一切事務都由這個玄門處理,陳通判的手果然伸不進去。
  
  是以玉桂堂的吃、住、排演一直都很順利。
  
  蘇玉言不僅虐眾,本人更是一連三日不眠不休,專心吃透自己的新戲本子。一齣好戲不光有形,還得有魂。他得嚼爛了、悟透了,這才能將石星蘭的心血演繹出來。
  
  所有人都感受到他志在必得的決心。
  
  石星蘭原本擔憂他疲憊過度影響發揮,不過三天前蘇玉言發來的最後一個消息說,他會在大典之前休息整日,她這才放心。
  
  終於,十日過去。
  
  春季多雨,雲城一連下了好多天的雨,而石星蘭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十五、六個時辰都不見醒。燕三郎作為可以進入內宅探望她的少數人,也發現她臉上死氣沉沉,尤其睡著時很久都不見胸膛起伏一下。
  
  哪怕翟大夫用最好的藥吊著,她的目光也日漸渾濁。這時候她只能吃流質食物,因為連咀嚼米飯的力氣都沒有了。
  
  翟大夫私底下直嘆氣:「撐不過十日了。」胖嫂哭著去準備後事。
  
  青兒年幼,從小又在母親蔭庇下長大,不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麼,但家裡愁雲慘霧,她也悶悶不樂。
  
  燕三郎慣不會安慰人,在這樣氣氛裡只能保持沉默。
  
  這一天雨過天晴,他正在替翟大夫抄藥方子,白貓趴在一邊的桌上睡覺,老頭子快步走進來,臉上難得掛出喜色:「捷報!玉桂堂奪冠了!快,抱我藥箱來。」
  
  蘇玉言果然拿下了頭名?燕三郎站起來擦了擦手,和翟大夫一起去了石宅。
  
  石星蘭原本正在昏睡,也不知是否心有靈犀,這會兒悠悠醒了過來。正好胖嫂拿著那一紙信箋快步走入,石星蘭目光移到燕三郎身上,聲音微弱道:「三郎,讀給我聽好嗎?」
  
  「不負卿卿所託,言於春寧大典折桂,幸甚!蘭兒見信時,玉桂堂已赴雅集獻演,不日即返。言歸心似箭,恨不得插翅飛回,共敘歡情。」
  
  燕三郎讀得字正腔圓,石星蘭目光卻漸迷離,面龐泛起點點暈紅,看起來精神健旺了不少。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這樣病入膏肓的也不例外。
  
  「好,真好。」石星蘭嘴角泛起輕鬆的笑意,對胖嫂道,「中午給我加一碗粥。」胖嫂歡歡喜喜地應了。
  
  青兒守在床邊,這時蹭到她懷裡。石星蘭撫著女兒柔軟的頭髮,那張漂亮的小臉,她怎麼看也看不夠。
  
  許久,她在他額上印下一吻:「出去玩會兒吧。」
  
  青兒內急,邁著小短腿就出去了。
  
  石星蘭望著兒子背景,深深嘆了口氣。
  
  燕三郎退出來時,白貓在他肩膀上踩了幾下:「五天。」
  
  「嗯?」
  
  千歲很肯定道:「你的女先生,壽命最多還有五天。這還是她想見蘇玉言,有信念支撐。」
  
  「……翟大夫說還能有個九日左右。」燕三郎腳下一頓。
  
  千歲怒:「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你。」他的回答毫不猶豫,這才讓她心情轉晴。
  
  「不知道蘇玉言能不能趕得及回來。」見上石星蘭最後一面。
  
  ……
  
  事實證明,好事偏要多磨,人間意外常在。
  
  接下來這三天裡,玉桂堂在春寧大典上奪冠的消息長了腳一般傳遍雲城,街頭巷尾都在熱議。
  
  天空落雨,人們就擠在茶樓酒肆裡高談闊論。平民的生活太平淡,難得有這樣的趣聞可以調劑,就像往白粥裡加一勺糖,吊上點兒甜味。
  
  春寧大典是攏沙界內的大事,往年歸雲社也奪過一、兩次頭名,但玉桂堂還是首回競功。「我們蘇大家往臺上一站,活脫脫就是一百年前的靖國女皇,那身段儀態,那鐵馬金革,嘖嘖……」雲城人說起來都是與有榮焉,彷彿自己也上臺演過。
  
  此外,王氏通情殺夫案也已經審理完畢,玉桂堂伶角兒劉向遠被判定與本案無關,因此無罪釋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3 10:27 PM

第98章 風波乍起
  
  千歲聽說以後就笑道:「當然要放了。陳通判拘他就是要壞玉桂堂的好事。結果蘇玉言不受他要脅,玉桂堂還在春寧大典上折桂,陳通判再強留這人坐牢也沒用。」
  
  就在這滿城熱烈中,石星蘭從那日接到玉桂堂喜訊之後,一連昏迷了兩天。
  
  翟大夫細細把脈,最後搖頭:「急轉直下,急轉直下啊!」
  
  果然不足五天之數,燕三郎對千歲的判斷服氣了。
  
  事態的發展也和石星蘭的病情一樣,突然急轉直下:
  
  她沒有等來玉桂堂的凱旋而歸,反而是另一撥人突然闖進石宅。
  
  這會兒乃是申時,突然有人敲開了石家的大門,緊接著有十來名衙役大步闖進,衝著迎上來的胖嫂劈頭就問:「石星蘭何在?」
  
  胖嫂懵了:「小、小姐正在內院養病……」
  
  為首的役頭子扭頭喝了一句:「拘出來!」
  
  手下人立刻散開,往石宅深處走去。
  
  胖嫂臉上變色:「使不得啊,我家小姐病情危重,經不起這麼折騰!」
  
  役頭子橫了她一眼:「沒你的事,她就是死,我也得把她拘走。」
  
  胖嫂無法,只得差人去尋翟大夫。
  
  這一群如狼似虎的滿院亂走,整個石宅都被激得雞飛狗跳。過了許久,其他衙役才來稟報:「在內廂房找到一女,這院子裡的人都指認,但我們不能肯定那就是石星蘭。」
  
  「怎麼?」
  
  「石星蘭今年二十二歲,但廂房裡卻是個老嫗。」
  
  役頭子卻見他們兩手空空:「怎麼不帶過來?」
  
  手下面有難色:「她一動不動,臉色又難看,真像死了一般。」
  
  役頭子想了想:「去看看。」
  
  他走進廂房,見到石星蘭,也嚇了一跳:「這是石掌櫃?!」他在春及堂用過飯,見過石星蘭的模樣,那可是個溫孰秀致的美人,萬萬不是床上這副模樣!
  
  他斜睨著身邊的胖嫂,滿眼都是不信任:「你說這是石星蘭?誆騙官家可是要坐牢的!」
  
  「哪兒敢啊?」胖嫂都快要叫屈了,「我家小姐生病很久了,左鄰右舍都清楚。」她把聲音壓低再壓低,「大夫說,這病……」後話不提,只搖了搖頭。
  
  石星蘭雙目緊閉,果然是滿臉虛弱和病氣。役頭子看得心裡有點發毛,卻還咳一聲道:「得罪了,職責所在。」轉頭對手下道,「去,把她包起來帶走。」
  
  翟大夫正好跨過門檻,聞言立刻跟一句:「使不得!」
  
  「翟大夫?」役頭子認得這位名滿雲城的聖手,對他也客氣得多。
  
  「她已在彌留之際,經不起顛簸了。你再去動她,那是催命!」翟大夫見他滿面為難,又多加一句,「她若是半路上沒了,你也不好向上峰交代吧?」
  
  「就這麼點兒路都不能走?」
  
  翟大夫斬釘截鐵:「就是這麼點兒路都不能走!」
  
  役頭子撓了撓下巴。上頭要他帶回一個活的石星蘭,人要是死在押運途中,他就吃不完兜著走。看她那風一吹就掉魂的模樣,果然不像是經得起折騰的。
  
  翟大夫低聲道:「石小姐溫淑,又臥病數月之久。她能犯什麼事,要被抓進衙裡去?」
  
  「我也不知,是攏沙宗下令,要帶她回去問話。」
  
  這話說完,跟在翟大夫後頭的男孩立刻抬首望了役頭子一眼,他沒看見,只是繼續道:「我這也是奉命行事。玄門那位大人,現今還在衙裡等著呢。」
  
  攏沙宗的異士都親自來了?翟大夫一驚,旋即道:「不若你將實情回稟,由他自作決定。這樣,你就不必擔這風險。」
  
  役頭子也覺這是好辦法,吩咐手下駐守石宅,自己轉身走了。
  
  石家眾人面面相覷,都是又驚又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對雲城的百姓來說,攏沙宗就像天邊的雲團一般高不可及,偏偏有一天,雲團砸下來了,還直接砸在自己腦門兒上……
  
  燕三郎往牆邊退開幾步,與其他人都拉開距離,聲若蚊蚋:「攏沙宗的異士此時出現,莫不為春秋筆而來?」他最擔心的,便是這個。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千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春寧大典就是攏沙宗所辦,我看是蘇玉言惹來的糟心事兒。趁著現在麻煩沒上身,我們開溜吧?」
  
  木鈴鐺的任務也做了,春秋筆也被她吃了,他們也沒必要一定留在雲城,不若溜之大吉。
  
  燕三郎沒問出「你罩不住我?」這麼幼稚的問題。哪怕千歲的力量恢復得再好,攏沙宗配在這個世界上擁有領地,就說明它足夠強大而且門人足夠多。
  
  跟它硬碰硬,不划算。
  
  他嗯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這種時候,也沒人會特意關注一個孩子的舉動。衙役守著石宅大門,他可以去園子邊上翻牆出去。
  
  燕三郎想得很明白,這種時候明哲保身最重要。至於石星蘭,她壽元已盡,也不會因為他留下來而多活幾息。
  
  有些悼念,放在心底就好。何況,他也不是她臨終前最想見的人。
  
  不過他還沒走出院門,外頭就傳進一陣騷動,緊接著就有一人在眾衙役簇擁下走了進來。
  
  燕三郎只得停下腳步。
  
  他一眼看見役頭子也在人群裡,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也太快了吧。他還沒走出去,對方就把人請過來了?
  
  他卻不知,役頭子才出了石宅大門,就遇見攏沙宗的高人也往這裡走,竟是等不及了。
  
  此人一身皂色長袍,眼如銅鈴,身材五短,若非被衙差眾星捧月一般圍著,誰也看不出這是個異士。
  
  他進來,目光當場掃視一圈:「人呢?」
  
  役頭子趕緊帶路:「胡大人,請這裡來!」把他往廂房裡引。餘下衙役從內院開始把門,五步一崗,燕三郎就不好走了。
  
  這位胡大人見到石星蘭的模樣,臉色一沉,待伸手摸了她的脈搏以後,眉頭皺得更厲害了:「怎麼快死了?」他本以為差事很容易,哪知道這線索居然沒兩天好活。
  
  他喚過翟大夫:「何時起病得這樣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3 10:31 PM

第99章 逼問
  
  「約莫是三個月前。」
  
  「我聽說這女子不過二十二歲?」胡大人眼裡有懷疑,「發生什麼事,讓她渾身精氣盡失、衰老至此?」
  
  翟大夫聽到這裡,就知道他是有本事的,能一口道破石星蘭的癥結。「不清楚,似是一夕之間突然發病。原本石小姐身子就很弱,卻也沒有這樣古怪。」
  
  「這不是發病。」胡大人冷冷道,「這是渾身精氣血都被吸乾淨了。雲城裡最近可有陰鬼邪穢殺人?」
  
  役頭子趕緊回了一句:「沒有,沒有,一切太平,只最近有一起通煎殺夫案。」(自行代入奸字)
  
  「那就是她招惹了不該碰的東西!」胡大人說完這句話,就對翟大夫道,「你施針,將她活氣都激出來。」
  
  翟大夫當即色變:「這?這幾針下去,她固然能醒,卻恐要命喪當場。」石星蘭的性命就像風中殘燭,隨時會被一下吹滅。他這一施針就會壓榨出她生命潛能,她還有不死之理?
  
  「她本就活不長,早死晚死個一天半天,有什麼緊要?」胡大人並不把這當回事,「快些,不然我換個大夫來動手。」
  
  翟大夫無法,只得動手施針,換個大夫還不如他自己來。
  
  他醫術了得,幾針下去,石星蘭就悠悠醒轉過來,臉上甚至帶點紅潤。可翟大夫等人明白,這不過是迴光返照,心下均自黯然。
  
  石星蘭的目光仍然渙散,開口就道:「玉郎……」
  
  胡大人抓緊時間提問:「玉桂堂的新戲本子,是你寫的?」
  
  燕三郎心裡咯噔一聲響,果然,這不請自來的麻煩跟玉桂堂、跟戲本子有關。
  
  石星蘭氣若遊絲:「是,玉郎人呢?」她還未完全清醒,「你是?」
  
  「攏沙宗,胡成禮。」胡大人言簡意駭,「蘇玉言眼下被押在衙裡。他能不能安好,你能不能見他,都取決於你接下來答的話。」
  
  玉郎被押?石星蘭愕然睜大了眼。他不是領著玉桂堂去攏沙宗舉辦的雅集上獻演麼,本該是風光無倆,怎麼會突然被押下?
  
  胡大人也知她說話耗力氣,這時就快言快語把前事交代一番:
  
  「玉桂堂的新戲博得滿堂彩,人人都說好看,但宗主交代我來問清楚,這本子是怎麼寫出來的?」
  
  他也在雅集上看了,也覺得好。可是玉桂堂演完之後,攏沙宗的山主卻把整個戲班留了下來,問出一個大夥兒始料未及的問題:
  
  本子是誰寫的。
  
  蘇玉言沒有回答,玉桂堂其他人卻三下五除二供出了石星蘭。畢竟這不是什麼秘聞,蘇大家演石星蘭的本子出名,這事兒在雲城隨便抓個人來問都清楚。
  
  宗主問出以後,立刻就指派胡成禮走一趟雲城。
  
  石星蘭的聲音,低得後排的人都聽不見:「查找……古籍。」
  
  胡大人挑眉:「靖國女皇自刎時,身邊不過三人。這三人都絕無可能將當時情況說與外人知。其中一人過不兩年就死了,再有一個是靖國女皇常用的大太監,死在七十三年前。那麼知情者只剩一人,並且對這段往事三緘其口,住得離雲城又遠。可是石星蘭你所寫的戲本子,上面把靖國女皇臨終時說出的每句話都寫得清清楚楚。再經玉桂堂這麼一演,整個攏沙界都知道了。」
  
  石星蘭弱聲道:「既然只有一人知道,攏沙宗的宗主又怎、怎知我寫的不是憑空杜撰?戲本子原就、原就要加工。」
  
  流傳在外的戲本子,哪有幾個是真正循歷史人物言行來做的?不誇張不美化不修飾,民眾哪裡會喜歡?
  
  「莫以為你快死了,我就拿你無法。」胡大人眼裡閃過一抹厲色:「你跟我貧嘴,倒楣受苦的不是你,而是蘇玉言,明白了嗎?」
  
  顯然,他對蘇玉言和石星蘭之間的關係做過事先研究。
  
  果然石星蘭抿了抿唇。
  
  她心底也是一團亂麻。原本她寫出的戲本子根本不是這一段秘史,只不過歸雲社和玉桂堂撞了題材,她才拿出了後備的《紅顏碎》,本意只為蘇玉言救場。
  
  哪知世上偏有這種巧事,她涉及的歷史太過隱秘,當世幾乎沒人知曉——可是石星蘭使用春秋筆追溯往事時,哪裡曉得其中還有這層利害關係?她想知道什麼,春秋筆都會告訴她;她根本不曾意識到的東西,春秋筆又怎麼會刻意提醒?
  
  陰差陽錯,她竟然將自己和蘇玉言都陷入了十足被動的局面。
  
  怎麼辦,她要供出春秋筆的秘密嗎?可這樣一來,勢必要牽連燕三郎姐弟。
  
  這兩人來歷不明,排起親疏遠近,在她心目中和蘇玉言自然不能比。如果說,供出他倆就能免蘇玉言於飛來橫禍,那麼——
  
  石星蘭眼前陣陣發黑,腦袋就不受控制地垂下去,守在一邊的翟大夫驚道:「不好!」
  
  她生命力太微弱,即便施針激發,也持續不了多久。
  
  石星蘭小聲道:「我有兩個請求。」
  
  胡大人也真怕她一口氣提不上來就死了,心道跟將死之人計較什麼:「你說。」
  
  「蘇玉言與此事無關,你放他走,並且攏沙宗和雲城官署從此都不為難玉桂堂。」
  
  胡大人毫不猶豫就應了:「行。」
  
  一個戲子罷了,死活、去留,攏沙宗怎麼會在意?
  
  「還,還有,我現在就要見他。」大限即至,她亦有所感。纏綿病榻太久了,她不懼怕死亡,但渴望再見心上人一面。
  
  胡大人道:「不須你說,我已經派人去提他。」原本他想著石星蘭若死不開口,就以蘇玉言要挾之,那當然是蘇玉言本人親自到場最能撼動她。
  
  石星蘭望了一眼窗外,忽然低聲道:「天快黑了。」
  
  「什麼?」她的聲音實在太低,連胡大人都沒聽清。燕三郎卻覺自己身後的竹簍動了一下。
  
  「我說,天要黑了!」石星蘭突然提高了音量,「這世上該有報應!」
  
  她彷彿用盡全身力氣,聲音尖利瘮人,連胡大人都忍不住皺了下眉:「什麼意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3 10:35 PM

第100章 栽贓
  
  石星蘭只喊出那句,聲音就減低,眼神也逐漸渙散。翟大夫趕緊上前,給她再補了兩針。
  
  眾人只道這是她頭腦昏沉時的胡亂囈語。
  
  石星蘭慢慢又緩過來了,開口道:「我能寫出靖國女皇的故事,是因為、因為,我有一樣寶貝。」
  
  聽到這裡,燕三郎忍不住微微抬頭,卻不料一下就搭上了石星蘭的視線——
  
  她正瞬也不瞬望著他。
  
  燕三郎後背立刻沁出一層薄汗。石星蘭會把他們供出來嗎?
  
  她渙散的眼神凝聚起來,似有深意,但隨後就移開目光,彷彿這一眼只是漫不經心。
  
  她的目光一直飄乎,旁人只道她看的是站在燕三郎身邊的翟大夫,誰也沒太當回事。
  
  胡成禮目光一凝:「什麼寶貝?」
  
  「是支奇怪的筆。」石星蘭答道,「我只要寫下靖國女皇的名字和生辰,它就能自寫出女皇生平。」
  
  胡成禮喉結上下動了動:「你用過不止一次吧?」
  
  「前後用過五次。」石星蘭眼眸半閉,「每用一次,都會吸走我的壽命。」
  
  燕三郎聽出他聲音裡一點急切:「筆在哪?」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雜亂腳步聲,隨後有人稟報:「大人,蘇玉言帶到!」
  
  石星蘭頓時睜圓了眼:「我要見他!」
  
  「你先告訴我……」
  
  胡成禮話未說完,石星蘭就連聲道:「我要見他,讓我見他!」身子頻頻往上抬起,魚兒一般。
  
  她一輩子知書達理,臨死前還不能胡攪蠻纏一把嗎?
  
  對上這將死之人,胡成禮是一點威脅手段都使不上,只得轉頭喊一聲:「帶進來!」
  
  蘇玉言被帶入,衣衫凌亂,面色蒼白,顯然吃了些苦。他進來就撲到石星蘭床頭,撫著她的面龐溫聲細語:「我回來了。」
  
  他趕回來見她,沒有失約。
  
  春寧大典折桂的欣喜,被攏沙宗拷問的驚恐,以及對石星蘭的擔憂,他都不提。
  
  石星蘭緊緊抓著他的手。她太激動,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
  
  「人帶到也見過了。」胡成禮不耐煩道,「那支筆的下落呢?」
  
  「已經不在我手裡。」
  
  說完這句話,她眼一翻,暈了過去。
  
  屋內頓時一片人仰馬翻,蘇玉言驚得連聲呼喚,翟大夫急急上前救治。
  
  胡成禮氣得想揪鬍子。只差這麼關鍵一兩句話,線索可別斷了!他取出一枚丹藥:「吊命的靈藥,餵她吃下。」
  
  這靈丹放在攏沙宗也是一丹難求,平民根本不要想近。即便事關重大,胡成禮拿出來的時候也是一陣陣肉疼。
  
  翟大夫卻知道這位高人能出手的必是好藥,趕緊放進石星蘭嘴裡,果然入口即化,順喉流下,免去了成丸吞咽不便的麻煩。
  
  搶救期間,胡成禮交待衙役搜索石宅,把所有筆都搜來,並給所有人搜身。他自己招胖嫂和其他下人過來詢問,燕三郎也享受了這個待遇。
  
  和其他人一樣,燕三郎被問及時也是一臉茫然,只差咒天咒地發誓沒見過什麼筆。他看起來木訥老實得有點兒鈍,又只是石家的遠房親戚而已,來雲城才不到半年,跟石星蘭的關係反而沒有胖嫂這些熟人親近。
  
  胡成禮也不認為石星蘭會把這種秘密告訴他,問他只是個過場。反而胖嫂等人被反覆盤問得差點哭出來。甚至連青兒都被帶來細問,胡成禮想著童言無忌,指不定能尋出什麼線索。
  
  然而,並沒有。
  
  衙役從宅子裡搜出十幾支筆送來,經胡成禮鑒定,都是凡物。在場眾人身上也都被搜遍了,除了翟大人的童子帶了兩支毛筆,其他人身上都沒這種玩意兒。
  
  那童子的背簍裡,居然還藏著一隻呼呼大睡的貓。這一幕不多見,胡成禮還多瞅了兩眼,但沒心思深究。
  
  好在攏沙宗的保命靈丹名不虛傳,石星蘭再一次悠悠醒轉,剛睜眼就望見窗外一隻灰喜鵲撲楞楞飛了過去。
  
  倦鳥歸巢了。
  
  天黑了啊,她嘴角微微彎起。
  
  胡成禮已經徹底失掉耐心,鐵青著臉道:「那支筆是我宗內重寶,你再推三阻四,莫怪我手下無情!」
  
  這回石星蘭沒有再拖延,很乾脆告訴胡成禮道:「那支筆,被陳中和要走了。」
  
  胡成禮皺眉:「誰?」
  
  「本州通判,陳中和。」
  
  她說是陳通判拿走的?這回答出乎燕三郎意料。他悄悄抬眼望去,見她倚在蘇玉言懷中,面透死氣,半垂的眸光卻在緩緩轉動。
  
  「就是家住吉成巷口、烏門大宅的那位陳通判。」也不知是否攏沙宗救命靈丹起效的關係,石星蘭臉色明顯紅潤起來,連說話都連貫許多。
  
  「為何給他?」胡成禮也很意外,眼裡並不相信。
  
  「陳通判不知哪裡得到消息,知道這筆神異,就來索要。我不肯,偏巧身子又弱,他知道我經不起折騰,就將玉桂堂參賽春寧大典的戲本子洩給歸雲社知曉,以作警告;我不從,於是蘇玉言臨去蒼山之前,他又誣玉桂堂的劉向遠有罪,將人拘押起來,阻撓玉桂堂演出。這些,這些你問玉桂堂的人,他們都知道!」這次她的狀態意外地好,居然很連貫地說完了。
  
  說到情緒激動處,她咳個不停,蘇玉言一直給她撫背,「然後……然後陳通判就找人燒了我的宅子,恐嚇我!」
  
  石星蘭輕輕搖頭:「民不和官鬥,我怕了,再說我都快死了,要這筆還有何用?我還想看見玉郎平安歸來,只能把筆給他。此後,他就沒再找我麻煩。」
  
  「大人,被燒掉的地方還未清理乾淨,左鄰右舍都望見我家起火。這些,以您的本事一定都可以查清。」
  
  胡成禮走過來時,的確路過燒成平地的書房。他沉吟一下,站起來道:「我會查。但我若發現你敢對我撒謊——」他伸手一指蘇玉言,「——這人必死無疑!」
  
  石星蘭自己沒幾口氣好喘了,他只能拿她最在乎的人來威脅。
  
  然後他吩咐役頭子看住石宅,不讓人員進出,自己大步就往外走。
  
  有新線索了,胡成禮自然趕著去追查。
  
  石星蘭的目光終於抬起,望向始終沉默的小小少年。他站在眾人之後,那身影遺世獨立。
  
  大概是神志恍惚了,她彷彿望見他身邊還站著一人,紅衣青絲,美貌絕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4 09:29 PM

第101章 那一年的春花
  
  她明白,他們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嘴唇微動,無聲吐出兩個字:
  
  求你。
  
  燕三郎沒有吱聲,只是定定回望她,目光明亮。
  
  他看懂了她眼中的哀求。
  
  這時胖嫂擦了擦眼淚,把下人們都轟出屋子,自己也跟著出去了,給石星蘭兩人留下說話兒的空間。
  
  翟大夫默默退到外間,一回頭,發現跟在身邊的小學徒居然不見了,不由得皺了皺眉,但這會兒也不是追查的時候。
  
  內間,石星蘭動了動指頭,手抬到一半就抬不上去了。
  
  她太虛弱。
  
  蘇玉言抓著她的手,撫在自己臉上。他有千言萬語,自從去了蒼山,每天都想著回來以後要對她說什麼,偏偏臨到這時全沒了章法,只茫然道:「吃掉你壽命的,就是那支筆,對不對?你用它來寫戲本子了,對不對?」
  
  在最美好的年紀,她卻急速凋零。蘇玉言又不傻,當然知道這其中有邪力作祟。再聯想攏沙宗對他的拷問,不難聯想到石星蘭用這支奇異的筆做出了什麼事。
  
  石星蘭輕輕頜首。事到如今,她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我不該迫你,不該迫你替我寫本子!」蘇玉言喃喃兩句,終於放聲大哭。
  
  悔之晚矣。
  
  「我不悔,你不需自責。」石星蘭撫著他的面龐,聲若蚊蚋。不需要刻意壓低,也沒有第三者能聽見她的話,「但方才我對胡大人說的話……」
  
  她抿了抿唇:「這一回,我拿你的性命冒險,你莫要怪我。」
  
  蘇玉言當然知道她意在何指。陳通判要拿捏的人是他,不是她,也沒那支神筆什麼事兒。結果石星蘭三言兩語,就將禍水引到了陳中和頭上。
  
  這位胡大人一旦發現陳中和與神筆無關,立刻就會實踐諾言,讓他蘇玉言生不如死。
  
  「我不怕,你向來心裡有數兒。」蘇玉言不管她唇角乾裂,俯首一吻,「我知道,你為我好。」石星蘭不希望他像從前那樣活著,這是她的執念。
  
  而他在春寧大典上折桂,也已經完成自己對父親的誓言,不必擔心九泉之下無顏相見。因此無論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是清醒還是昏聵,他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大不了一死。
  
  「我最對不住的不是你,是青兒。」石星蘭眨了一下眼睛,說話出奇地流暢,「若還有以後,你收養她,照顧好她,助她繼承春及堂。」
  
  「我說過,春寧大典歸來就娶你。」蘇玉言堅定道,「青兒就是我女兒,我會視如己出,一定讓她平安快樂長大!」
  
  石星蘭放心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她想再摸一摸他的臉,可是突然困得要命。
  
  前塵舊事突然一幕幕在眼前閃過,走馬燈一般。她看見幼時與蘇玉言的兩小無猜,看見自己私奔前夜的輾轉反側。
  
  她後悔嗎?
  
  有了青兒之後,並不。
  
  但她常懷愧疚,對亡夫,對蘇玉言。
  
  最後眼前的畫面定格在七年前的春天。那年梨花開得很艷,她坐在雲城南岸小走馬路的舞臺底下,看著十五歲的蘇玉言第一次唱主角。
  
  花如雪,落英紛繽,那人在觀眾的掌聲中輕吟淺唱,婉轉迄邐,彷彿佔盡了那一年的春光。
  
  對了,彼時天空正下著小雨,就好像現在這樣,一滴、兩滴,拍在臉上,潤濕了她的眉目。
  
  ¥¥¥¥¥
  
  眾衙差擁著胡成禮前腳剛出院子,石星蘭的閨房裡就少了個人——
  
  燕三郎。
  
  他原本就站在窗邊,時常往外觀望,見到後院巡邏的衙役只有一個。胡成禮走出去時,那人也趕去送,燕三郎即從窗口跳出,貓腰溜過空地。
  
  石宅的地形,他相當熟悉,知道該從哪裡遁出去。
  
  不等他爬上大樹,身邊人伸出一隻纖纖素手,拎起他的衣領:「你太慢了。」
  
  千歲縱身一躍就立在樹梢上,連樹冠裡的飛鳥都沒有驚起。巡邏的役差走回來之前,她已經帶著燕三郎跳出石宅的高牆,落進了不知誰家的後院。
  
  這時夜色已深,千歲換了一身黑衣,只要避開明亮的燈火,自能避人耳目,沿著屋頂、牆頭和樹尖奔行。
  
  她的目標明確:「走,出城。」留在雲城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燕三郎卻隔袖抓著她的手臂:「還不能走!我們去吉成巷。」
  
  「別多管閒事!」千歲知道他想作甚,沒好氣道。
  
  「她方才沒當場供出我們,我們就欠了她一個人情。」燕三郎道,「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此事不辦,蘇玉言必死。」
  
  對石星蘭來說,最該做的就是據實說清事件、指認燕三郎和千歲。現在她來一招嫁禍,胡成禮只要查清陳通判和春秋筆無關,立刻就會降罪在蘇玉言身上。
  
  所以石星蘭替千歲二人打掩護,其實是拿愛郎的性命冒險。
  
  她在賭,賭燕三郎願意還這個人情,幫她完成剩下的任務。
  
  她已經給陳通判嫁禍了,現在還缺一招栽贓。陳通判畢竟是州裡的官兒,攏沙宗來的胡大人只有在人贓俱獲的情況下,才能給他定罪用刑。
  
  燕三郎此時對千歲的性情也有些瞭解。果然她哼了一聲,臉上仍是不情不願,足下卻直接轉了方向。
  
  既然拗不過他,那就趕緊將這事兒辦妥。
  
  燕三郎時常跟著老大夫走街串巷,還要給千歲買各處美食來嘗,這三個月來已將雲城走得很熟,一看便知這是去往吉成巷的方向,當下才放了心。
  
  方才石星蘭將陳通判的地址說得那麼詳細,可不止是說給胡成禮聽的。
  
  今天攏沙宗貴人降臨雲城,陳通判作為本城的二把手,不可能早早回家,這會兒多半還在官署裡。所以胡成禮走得匆忙,也是要去署裡找他。
  
  如果再算上胡成禮盤問、陳通判辯解的時間,算下來燕三郎就能打一個時間差,搶先走一趟陳府。
  
  此刻,最寶貴的就是時間。
  
  他想完成手頭的任務只有一個要求:快。
  
  偏偏千歲最不缺的就是速度,全力施展起來,比奔馬還要快得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5 10:22 PM

第102章 穿堂入戶
  
  燕三郎只覺耳畔風聲呼呼,眼前景緻高低起落,一眨眼都被甩去身後。
  
  吉成巷裡住的都是富貴之家,石星蘭還特地說出了「烏門」這個標誌,方便他們查找。
  
  燕三郎忽然想起一事:「石先生是不是看出你的真實身份?」
  
  方才石星蘭喊出「天快黑了」這幾字,別人不知其意,千歲和燕三郎卻再明白不過:
  
  天黑,千歲就能以本體出行,行事無拘無束。
  
  在這種時候,石星蘭唯一能求助的只有千歲。但這計劃必須建議在一個基礎上——她清楚千歲的身份,也清楚千歲的能力,知道她能辦成什麼事。
  
  並且別忘了,胡成禮趕到石宅時天色尚早,是石星蘭一會兒談條件,一會兒暈厥,硬生生將這事兒拖到了天黑。
  
  如果她是有意這麼做,那她對千歲的身份就更加篤定了。
  
  這怎麼可能呢?
  
  「不知道,我沒有讀心術。」千歲的聲音很淡,眸裡卻有光華流轉。石星蘭用春秋筆窺探過靖國女皇生平,如果她看得很詳盡,也就意味著……
  
  燕三郎依舊道:「在我看來,她篤定你必會幫她。」否則石星蘭愛蘇玉言逾性命,怎敢拿他冒這麼大的風險?
  
  「你比女人還聒噪。」千歲不耐煩了,「閉嘴!」
  
  燕三郎的確閉上了嘴,因為兩人趕到地方了,前方就是吉成巷。
  
  這裡的磚牆高大整齊,比平民區不知道氣派多少倍。把著巷子口的,就是一扇巨大的烏木門。
  
  這裡頭就是陳府了。
  
  走到這裡,各家大宅都是庭院廣闊而屋宇疏落,千歲不能再縱跳於屋影中而不被人發現。她戴起面紗,沿著牆根往暗處走。燕三郎眼巴巴等著她跳牆過去,可是千歲伸手按了按牆壁,低聲道:「那姓陳的看來是虧心事做多了,偷偷請了守宅門神,收拾起來要費一番手腳。」
  
  「怎辦?」
  
  「你進去,它不擋活人。」千歲指了指木鈴鐺,「帶我一起進去就好。」
  
  她再次強調:「門神好對付,我不想節外生枝。」
  
  如果今晚陳府有人闖入,胡成禮對陳中和的懷疑就會大減。說到這裡她不怒反喜:「這不是壞事,正好說明陳中和往常的確住在這裡。」
  
  陳府可不是平民小戶,想來陳中和幹的缺德事也不少,既怕別人施些陰計對付他,又恐亡魂上門索命,這才請來門神。
  
  這也反過來證明,這裡的確是他平時的長住地。
  
  燕三郎奇道:「不然他平時住在哪裡?」
  
  千歲嗤笑一聲,不理他。這臭小子從前有片瓦可以蔽身就謝天謝地了,他能想像什麼叫作金屋藏嬌,什麼叫作狡兔三窟嗎?
  
  他們走了小半圈,遇見一個小門。
  
  燕三郎想翻牆,千歲拍拍他的肩膀:「用不著,有人出來了,正好給我們介紹一下方位。」他們此前沒進過陳府,對這宅子的佈置並不瞭解,找起來費事兒。
  
  果然這話說完不久,他們就見到一名丫環提著水桶,走出小門要去暗溝倒水。
  
  這種大宅一般都有完備的排水系統,裡頭的人不需要像平民那樣出來倒髒水。可是接連幾天暴雨,想來府內的沉澱池都滿溢出來,陳府的下人只好把污水提到外頭倒掉。
  
  「這真是老天都偏幫我們。」千歲笑吟吟走上前去,一拍她的肩膀,「嘿!」
  
  ……
  
  「別怕,牆後頭是草堆。」
  
  那丫環躺在對面的牌樓上呼呼大睡的時候,千歲傾聽半晌,確定牆後頭沒人走動,這才一手提起燕三郎,將他直接擲過了牆。自己則化作紅煙,在燕三郎掉進高牆之前,搶先鑽入了木鈴鐺裡。
  
  她用勁奇巧,燕三郎落地時輕如綿花,還掉在馬廄邊上的草堆裡。除了幾匹馬兒撲嚕幾聲避讓開去,旁人都未被驚動。
  
  「應該就在這附近……」千歲的聲音從鈴鐺裡傳出,「往前走三步……唔,停,往東再走兩步。」
  
  燕三郎停下來,發現自己站在馬廄的木柱前。
  
  「看到柱上那一串銅哨嗎?」
  
  燕三郎點頭。馬廄柱上的確掛著一串銅哨子,可是每一枚都只有竹蟶大小,看起來居然頗為精緻。
  
  「摘下來,藏自己兜裡。」
  
  他依言照做了,紅煙頓時從木鈴鐺裡鑽出來,化出人形,轉動一下脖子。「走。」
  
  燕三郎沒見著門神長什麼模樣,風平浪靜。
  
  「那丫頭說,進府以後一直往東走……」她的攝魂術男女通殺。
  
  「直到繞過池塘。」她走得飛快,一路上避開陳家兩、三名護院,「唔,池塘到了。」
  
  燕三郎補了一句:「銅哨?」
  
  「陳府在正大門放個主法器,將這銅哨置於其他各門作為輔器來定位,門神就會在這片區域內活動。」千歲一邊疾奔,一邊給他講解,語速平穩,絲毫不受幹擾,「不論主器還是輔器,擺放的位置、朝向都有講究,不能隨隨便便。你將這哨子取下來,整套法器都失了效力,門神偷懶去了。」
  
  所以她就可以大搖大擺現身了。「我們辦完事還要原路返回,把哨子再放回原位。馬廄最偏遠,這裡很久才巡查一次。但萬一護院發現哨子不見的話,就知有人來過了。」
  
  燕三郎若有所思。
  
  「找到兩叢竹子後頭的白牆房子……嗯,這就是陳中和的書房了。」找起來還算順利,千歲滿意地點點頭,見陳通判的雅閣二樓窗戶半開,她就帶著燕三郎從那鑽了進去。
  
  陳中和將這裡命名為「雅閣」,除開一樓的書房之外,二樓是他收藏字畫古玩之處。千歲看了看博古架上琳琅滿目的東西,輕聲笑道:「他官兒不大,寶貝倒真不少。」轉頭見燕三郎四處搜索,她知道這小子原本是賊,不由得道,「一件東西也不能帶走,否則陳通判會知道家裡來人了。」
  
  這會兒功夫,燕三郎就見到兩枚寶玉,一串明珠,微光下還散發著瑩潤的光,顯然價值不菲。其實莫說這兩樣,屋裡隨便哪一件東西拿去賣了,都足夠他養著白貓過上好日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5 10:25 PM

第103章 不能浪費
  
  燕三郎嘆了一口氣,心裡著實惋惜:「省得,我找暗格。」
  
  千歲立時祭出琉璃燈。
  
  那燈光淡綠幽暗,雅閣外頭的護院,從地面上是看不見二樓的亮光。
  
  可是立在樓裡的燕三郎,立刻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透明。
  
  桌、椅、牆、架、花盆……在燈光照見的範圍內,所有東西似乎都變成了透明的琉璃。他們立在這裡,甚至可以一眼看見身邊的青陶花盆泥土內部,兩條蚯蚓正在拱來拱去。
  
  「琉璃燈的特性之一,纖毫畢現。」千歲聳了聳肩,在屋內快速遊走一圈,就有了發現,「看,暗格在這裡了!」
  
  陳通判的暗格安在書桌底下,抽屜後方,並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但安置兩個機關。有琉璃燈照著,千歲不費功夫就避過機關,將暗格打開。
  
  這暗格長僅一尺許。讓燕三郎失望的是,裡面並沒有金珠寶貝,只有兩本半厚不薄的冊子。
  
  他隨便翻了兩頁,上面都是人名和數字,用的言語也是驢唇不對馬嘴,連他這樣識字不到半年的人看了都覺得彆扭。
  
  千歲先看到他臉上鄙夷的神情,再凝神瞅了兩眼,就伸指在他額角一戳:「把珍珠當成了魚目卻不自知,看你那表情!」
  
  「這是什麼?」燕三郎虛心請教。
  
  「這是陋規的賬本,還用上不少暗語,陳通判可真是個伶俐人兒。」千歲輕笑,「他把這些年的收賄與行賄都寫作一本,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哦。」燕三郎不知這東西有什麼了不得的,但千歲只看兩眼就能破解陳中和所用的暗語,是不是說明她對這一套很熟悉?
  
  他要學的東西,真是有很多很多。
  
  時間緊迫,千歲當即從懷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放進暗格當中。
  
  身為木鈴鐺的器靈,她不能偷盜、劫掠,但放東西給人家卻是沒問題的。
  
  這是春秋筆的筆匣。
  
  為了補全因果,千歲已經大義凜然將春秋筆投餵給了琉璃燈,但是筆匣還未丟棄,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不妥:「筆匣還在,筆卻沒了,這栽贓實是栽得有點明顯。」
  
  春秋筆自帶降溫特效,須用筆匣封住。如果陳中和把春秋筆送去別處,為什麼不連筆匣一起?
  
  胡成禮也不是傻子,這樣糊弄不住他。
  
  可是不放筆匣,那就連最基本的物證都沒有,這禍實是無從嫁起。
  
  怎辦是好呢?
  
  燕三郎眨了眨眼,忽然指著筆匣道:「弄壞它。」
  
  千歲正在沉思,聞言一怔:「什麼?」
  
  話剛出口,她就想通了,輕輕擊掌贊了一句:「妙也!」隨後,就在筆匣四周輕輕拍了幾下,修剪得精細的指甲用力一摳,匣身上的黃銅符就被摳掉了一片!
  
  她順手就將黃銅符片餵給了琉璃燈:「食物短缺,不能浪費。」
  
  後者吃得津津有味。
  
  這匣身上各種禁制連成一個複雜整體,共同起效,才能封住春秋筆的邪力。現在掉了一片黃銅符,那就是封印鏈條斷掉重要一環,整隻筆匣就沒有用處了。
  
  千歲這才把匣子重新放進暗格裡,拍了拍手:「好了。」
  
  筆匣是個廢品,那麼放在這裡也情有可原了:既然它已失去效用,陳中和就必須另尋一物來盛裝和封印春秋筆,這筆匣也只是暫時沒處理掉而已,畢竟陳通判才入手不久,並且它的外形有點古怪,上面的符咒又有水火難侵、刀槍不入的特性,不能劈吧劈吧當柴火燒了。
  
  先前石星蘭望向燕三郎,眼露哀懇又反覆暗示,她就知道這女人在求他們幫忙。
  
  石星蘭正在求他們配合她。
  
  那個時候,她對石星蘭的印象有所改觀。
  
  鮮少有人能在臨死之前,還心心念念想著算計別人。燕三郎說得對,石星蘭分明可以少生事端、指認他倆,換得自己生前的最後平靜,以及蘇玉言今後的性命無虞。
  
  但她沒有這麼做。
  
  這個一輩子都循規蹈矩、溫淑善良的女人,在生命的盡頭卻選擇了一次冒險:
  
  復仇!
  
  並且,她要為蘇玉言,一勞永逸地除掉陳通判這個禍害!
  
  這麼軟綿綿的女人狠起來,也能要人命哪,並且還不用自己動刀子。千歲覺得很有趣,這才興起了順手幫她一把的念頭。
  
  ¥¥¥¥¥
  
  陳通判總覺得流年不利,今春開始就沒遇上幾件好事。
  
  原本被他玩於鼓掌之中的美人兒不聽話了,他派人燒掉了石星蘭的新戲本子,結果玉桂堂還是在春寧大典上拔得了頭籌!
  
  就連今早出門,原本好端端繫在腰上的玉符都掉了,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這可絕不是吉兆。
  
  要說有什麼舒心事,那大概只有一件了:石星蘭犯事兒了,居然惹到了攏沙宗的高人。
  
  以陳通判掌握的消息,那石星蘭已經奄奄一息,半隻腳踏進棺材。胡大人這麼一去,最好能將她直接嚇斷了氣。
  
  想起蘇玉言和石星蘭不離不棄、山盟海誓的模樣,他就恨得牙根兒都癢。若不是這女人,蘇玉言也不會吃了秤砣一樣,非要逃脫他的手掌心。
  
  不過陳中和在官署裡一直等到夜暮降臨,也沒有等來石星蘭的死訊,反而是胡成禮將他召來面前,一頓質問。
  
  陳中和懵了,繼而怒氣勃發:「該死的賤婢!」死到臨頭還不忘害他!
  
  胡成禮頓時目光如針。
  
  陳中和反應過來,趕緊給自己申辯道:
  
  「大人,石星蘭一派胡言哪。下官不過一介凡人,要那神物有何用?」
  
  「是嗎?」胡成禮斜睨他一眼:「那她為什麼不指認別人,偏偏是你?我來路上便問過了,過去兩年你都捧著玉桂堂,但是三個月前玉桂堂的新戲本洩密給了歸雲社。這事兒,是你幹的不?」
  
  陳中和張口就想否認,然而這事情對胡成禮來說實不難查。
  
  念頭在心裡轉了好幾個彎,他就猶豫了下:「這個……」
  
  「實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5 10:29 PM

第104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陳中和只能應道:「是!不過……」
  
  「把玉桂堂的陳向遠無故拘進牢房,再放火燒掉石氏的房子,也都是你幹的?」
  
  陳中和後背冷汗涔涔滾落,在胡成禮的銳利目光下,他硬著頭皮道:「柳家命案發生後,的確有街坊見過陳向遠半夜開門,迎人進去;至於石氏的宅子起火,那與下官何干?」
  
  胡成禮冷笑一聲:「你當我查不著?只是嫌麻煩而已。現在你立個血誓,我就相信這些不是你幹的。」
  
  陳中和吶吶不能成言。石星蘭那毒婦真是捏住了他的命脈!這些事的確都是他做的,目的卻不是逼她交出那件連名字都不清楚的狗P寶物!
  
  石氏真不愧是個寫戲本子的,話裡透著半真半假,不,是七分真裡摻著三分假,這也最容易被胡成禮採信。
  
  可是賤婢以為,這就能置他於死地?想得可太美了。
  
  事到如今,陳中和也顧不得臉面了,一咬牙,一剁腳,低聲道:「胡大人,這裡頭還有些曲折。」拖長尾音,看了看左右。
  
  胡成禮還是給他這個面子,揮退其他官員,待這裡沒人了才道:「你說。」
  
  「下官並不想刁難石氏,也沒向她強求寶物。下官至今不知這寶物的名稱來歷用途,如何能肖想?」
  
  「那你老找她麻煩又是為何?」
  
  陳中和苦著臉道:「我要找的,其實不是她。」
  
  事到如今,他只得將自己與蘇玉言的過往種種都說了出來。自曝其短時,他臉上也是火辣辣地,但為了清白著想,這些都不得攤上檯面。
  
  胡成禮一言不發聽完,滿臉戲謔:「你想將蘇玉言逼得無路可走,重回你的懷抱?」
  
  「……是。」陳中和老著臉皮承認了。玩兒相公這檔子事,傳出去不太好聽,可是有權有勢的哪個不玩些花樣?他還知道好些個富戶在家養小倌哩。雲城靡華,甚至都有專門的男院以供貴賓享樂。
  
  攏沙宗應該不會在意他這點兒小癖好,甚至他的以權謀私、仗權欺人,眼前這位專案專辦的胡大人都可以當作沒看見,沒聽見,只要他陳中和與那件寶物無關。
  
  胡成禮揉著太陽穴:「你所說的,可有證據?」
  
  陳中和一下傻眼:「證據,這、這個?」他從前寵著蘇玉言,就顧其顏面,都是私下召喚過來服侍,知情者極少。「我的長隨阿斌可以作證。」
  
  「喚來吧。」
  
  阿斌被喚過來,先被打了個半死,下身血肉模糊地,胡成禮才慢騰騰進去問他。
  
  陳中和在外間看得寒毛直豎,只覺度息如年。
  
  好一會兒,胡成禮才走出來:「他是你的心腹,話不可全信。」
  
  陳中和知道今日這一關不能善了,咬了咬牙:「大人的意思?」
  
  「你住在哪?」胡成禮目光如刀,「我要搜上一搜!」
  
  陳中和面色大變:「下官、下官畢竟是一州通判,這要是被搜了家,今後顏面無存,如何還能做官?」
  
  胡成禮陰惻惻來一句:「虛了?」
  
  陳中和看著他的眼神,就知道這人非搜不可。但他書房裡有東西見不得光,搜是萬萬搜不得的。
  
  他大聲道:「我是本州通判,你無權搜我家府!」
  
  「是麼,你這樣說有些來不及了。」胡成禮笑了笑,「知州借給我的一百人手,我已經全派去你家。」
  
  陳中和大驚,下意識倒退兩步:「什麼!」
  
  「走吧,陳通判。」胡成禮邁開腿就往外走,「要是沒搜出來,我給你賠禮道歉。」
  
  ¥¥¥¥¥
  
  給陳中和栽好了贓,千歲也覺滿意,正想拎起燕三郎就走,他卻扯了扯她的袖角:「等下。」
  
  「還等?」她板起漂亮臉蛋,「再等下去,胡成禮就要來了。你是不是真以為我能一個打一百個?」她輕咳一聲,又強調道,「就算能,我也不想費這個勁!」
  
  「這麼做,穩嗎?」燕三郎指了指暗格,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胡成禮能信幾成?」
  
  千歲想了想:「四、五成吧。怎麼,你還不滿意?幹這種勾當哪能十成十穩操勝算?」
  
  燕三郎小聲問道:「欠缺在哪兒?」他心裡也覺得怪怪地,好像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陳通判的動機不充分。」
  
  「什麼是動機?」四五成概率,實在太低了。那位胡大人看起來還有些精明,只怕做到這一步,還是瞞不過他。
  
  「就是理由。」千歲見他眼珠轉來轉去,像是正在生產鬼點子,也難得沒有訓斥他,「陳通判只是個普通人,他為什麼要搶筆,以及做眼下這些?這個理由不充分!」
  
  「那要是給出一個充分動機,胡成禮就能更信?」
  
  「對。」千歲抱臂在前,看他眼裡有光芒閃動,鬼祟卻不令她反感,「你又有什麼小花招要使?」
  
  這事情在他們的推波助瀾之下,真是越來越好玩了。
  
  「你身上有樣東西。」燕三郎目光炯炯,「也該放進暗格裡。」
  
  「什麼?」她立刻投來警惕的眼神。敢動她的小金庫?他想都不要想!
  
  ¥¥¥¥¥
  
  望見了熟悉的自家大門,陳中和卻走得深一腳淺一腳,兩條腿軟得像麵條。
  
  胡成禮甚至還扶了他一把,不陰不陽問了句:「怎麼,陳通判身體不適?」
  
  你才不適,你全家都不適!陳中和很想把這句話甩到他臉上,可是嗓子很乾,幾乎說不出話。
  
  他滿心恐懼,又想轉身逃走,又希望那些衙差在他家裡什麼也搜不出來。
  
  今晚鬧出這麼大陣仗,陳府上下早被驚動。衙差進門之前就亮出知州大人的手令,但陳府有頭有臉,陳家幾位老少爺們在雲城都吃得開,就半嬉笑半認真上來阻撓。
  
  沒人注意到一個最低等丫環跟出來的時候揉著眼打了個呵欠,還有兩分惺忪。
  
  她怎不記得自己何時倚在門後的草堆上小瞇了一會兒,還做了個夢?
  
  衙役雖然領上命而來,到底不想徹底得罪陳通判,兩邊正僵持不下,胡成禮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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