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風行水雲間 -【大魔王嬌養指南】《連載中》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6 10:10 PM

第105章 人贓俱獲
  
  他仔細看了看掛在正大門上的兩張門神圖,撫著鬍子道:「門神,嗯?」
  
  他的確能感受到門神的投影存在。它有拒邪之能,可不是普通人家那樣擺來好看、圖個心安的。
  
  當然,它不管活人。
  
  胡成禮走進去不多久,就見到裡面的僵持,面色一冷:「擋道兒的,礙事兒的,殺!」
  
  陳中和怵然一驚,胡成禮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哦,我忘了這是府上。那麼不要殺了,改為關進廂房吧。」
  
  雲城再繁庶,也在攏沙界轄內。胡成禮是攏沙宗的特遣使,為宗主跑腿辦事,權力極大。衙役得他命令也不敢再摸魚,認認真真開始搜查。
  
  陳家人聽說攏沙宗特遣來使,也不敢再阻撓他們辦案。
  
  胡成禮叫人送來茶水點心,拉著陳中和在中堂坐下,全程不讓他離開,也不許陳家人進來。
  
  陳中和知道,這是要防止他交代家人轉移物件。
  
  陳府很大,半個多時辰後各路衙役來報,除了金銀字畫和貴重古玩,並無甚其他發現。
  
  陳中和悄悄舒了一口氣,還好。
  
  胡成禮暗中留意他,見他雖然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置之度外的模樣,但心臟跳得格外勤快,當即下令:「再搜。」
  
  陳中和的恐懼都化成怒氣:「胡大人,適可而止!瞧瞧我家都被翻成什麼樣子了!」
  
  衙差入戶搜查可不是輕拿輕放、看完物歸原處。他們搜過一遍,這家裡就跟颶風過境似地,物什東倒西歪,甚至被褥還要被割開來看,以免漏過藏物。
  
  這還是衙差念著本宅主人是陳通判,多少手下留情了的。
  
  「『可』在哪,今晚我說了算。」想到自己踩在他地盤上,胡成禮向他敬了盞茶,「陳通判,今晚我對你不住。要是搜不出東西,明早我就來負荊請罪!」
  
  又過很久,衙役再來報告,仍是一無所獲。
  
  胡成禮把玩著茶盞,下了第三次命令:「再搜!」
  
  眾衙差面面相覷,明白了:要是搜不著東西,這位胡大人今晚是不打算離開了。
  
  從這時起,他們打起了十二分認真。
  
  兩個時辰過去了。
  
  這會兒已經是半夜三更,陳中和擔驚受怕大半個晚上,人都熬得有些頭暈。他剛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兩名衙差從外頭匆匆跨了進來,手裡還舉著一樣東西,大聲道:
  
  「報!書房裡發現暗格!」
  
  「叮」,清脆一聲,陳中和手裡的茶盞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他藏在書桌下的暗格,真被找出來了!
  
  胡成禮呵了一聲,大步走了過去,先從裡面摘出一個簿冊,翻看幾頁,然後舉起來對著陳中和抖了抖:「這是什麼?」
  
  陳中和張了張嘴,說不出話。這是他的花名冊、賬本子,記載著任職以來的人情往來,裡面人名和數額俱在,若是流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記有暗語,但破譯起來不過是時間問題。
  
  抓起冊子時,胡成禮臉上兀自哂笑,可是當他看見格子裡餘下兩樣東西時,面色一下轉作了凝重。
  
  他抓起黃銅符纏身、造型別緻的匣子,飛快打開。
  
  當然,裡面是空的。
  
  胡成禮先前的鎮定全不見了,厲聲問道:「筆呢!你又藏去了哪裡!」
  
  這匣子狹長,是筆匣?陳中和一臉茫然:「這是什麼東西?我、我不知道,我在暗格裡只放了一本冊子。」
  
  「哦?」胡成禮斜眼看他,「這東西就放在你的暗格裡,你不知道它是什麼?」
  
  「我從沒見過這個!」陳中和焦急道,「一定是石氏那個賤皮放進去的!她要誣陷我!」
  
  胡成禮一字一句:「你是說,她病得要死不活,還能潛進你的府邸、瞞過你的護院、爬進你的書房、找到你的暗格,然後塞進這個筆匣,好栽贓嫁禍給你?」
  
  「我,這……」陳中和啞然,幾息後才靈機一動,「她可以指使別人!」他忽然明白了,這匣子是裝寶貝的?
  
  胡成禮冷冷道:「比方說?」平民可以結交的,只有平民,否則石星蘭和蘇玉言會被這姓陳的欺負個半死?
  
  陳中和說不出來,只覺滿嘴都是黃連。
  
  「這匣子壞了,已無封印之能。」胡成禮又問一遍,「你把春秋筆藏去哪裡了,還是說,送去哪裡?」
  
  陳中和只能否認。
  
  胡成禮一伸手,從暗格裡取出了第三樣東西。
  
  一面權杖。
  
  材質不似金也不似玉,黑乎乎地,可是在燈下翻轉牌面時,偶爾會反射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金光。
  
  牌子很簡潔,就在正中刻了個「勝」字,底下標明「壹佰陸拾貳」。
  
  「還是老問題。」胡成禮晃了晃權杖,「這是什麼?」
  
  陳中和只能搖頭。今晚發生這麼多事,早就脫離了他的承受範圍。也不知是不是受驚過久,這會兒他反倒麻木了。
  
  「人贓俱獲,把陳通判帶走!」胡成禮揮了揮手,「連陳家人一起。」
  
  「等下,我不服!」陳中和快步衝去,結果被衙差攔下,「我都不知道這兩樣是什麼!」
  
  「這個麼——」胡成禮手裡抓著牌子,反覆打量,「我會很快查清。希望陳通判在那之前,就老實交代了。」
  
  ¥¥¥¥¥
  
  石家。
  
  今晚胡成禮已經下令要嚴守石宅,不許有人進出,臨走時還留了七八個衙役在這裡把守。
  
  內廂房裡亂糟糟地,再說盯著一個重病的、滿臉皺紋的婦人既不賞心也不悅目,所以衙役都守去院子外頭,偶爾四下裡巡邏一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內廂房裡突然傳出陣陣哭聲,一下響得房梁都要被掀開了。
  
  幾人驚得互望一眼,衝進屋裡一看,胖嫂捂著巾子哭天搶地,石宅下人都垂頭抹淚,翟大夫坐在一邊,黯然神傷。
  
  那位名滿雲城的名伶蘇大家半坐在床頭,抱著懷裡的人一動不動,彷彿化成了木雕,連眼淚都不會流了。
  
  石星蘭走了。
  
  哭喪現場最是晦氣,眾衙役縮手縮腳正想往外走,其中一個突然道:「咦,好像少個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6 10:13 PM

第106章 字條
  
  眾衙役止步,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在他們看守下,少人還了得?
  
  先前那人數來數去,忽然伸手一指翟大夫:「那個童子去哪了?」
  
  其他同夥想了想,才憶起這位聖手走進來時,身邊好像還跟著個矮瘦的藥童。至於是什麼面貌,好像誰也記不清楚。
  
  燕三郎在人群裡向來都不起眼。
  
  他彷彿有種特別的本事,能讓別人忽略他的存在。
  
  但這回衙差有令在身,不敢馬虎,見翟大夫呆若木雞沒反應,他們逕直將他帶了出來,再問一遍:「跟在你身邊的藥童去哪了?」
  
  翟大夫不能再裝聾作啞,左右看了看才道:「解手去了。」
  
  「去了多久?怎麼偏在這當口兒?」
  
  另一名巡邏的衙役也道:「怎麼我沒瞧見?」
  
  翟大夫強笑道:「差爺勿惱,去去就回。」
  
  又過片刻,那男童依舊不見蹤影。
  
  衙役臉色不好,分出兩人四下裡搜索,不過才走近院子角落裡的茅房,門就開了,裡面走出一個童子,身後還背著簍。
  
  他一抬眼,見到兩名衙役站在外頭緊盯著自己,不由得一怔,滿臉都是不明所以。
  
  翟大夫趕緊衝他連連招手:「過來!怎去那麼久,懶驢上磨屎尿多!」
  
  燕三郎取水沖了手,趕緊走回他身邊去。
  
  翟大夫帶他往屋裡走,一聲長嘆:「石小姐去了。」
  
  燕三郎「啊」了一聲,那驚訝真情實感。
  
  兩個衙差在後頭看著,先前湧起的些許疑心也散盡了。
  
  跟個小孩子較什麼真?
  
  ……
  
  七日之後,石星蘭下葬。
  
  也碰巧在同一天,陳中和被革職抄家,罪名是私通外國。
  
  消息傳出,雲城人人震驚,只覺這理由實在標新立異。
  
  有那知道陳中和為人與過往的,都說這人早晚要出事,卻萬萬沒想到竟以這種緣由伏法。一時間無數官員踴躍檢舉,紛紛上報陳通判的斑斑劣跡。在那其中,欺男霸女都只算小事。
  
  上峰一併清算,陳中和罪加一等。
  
  他本人下獄,家中男丁流放五百里,終身不得返回雲城。
  
  攏沙界雖然由玄門掌管,但上位者對於奸細的態度從來是出奇地一致。
  
  燕三郎從翟大夫家走出來,竹簍裡多了一副銀針、幾卷醫書。
  
  他本想給老頭子磨完最後半天藥就留信告辭,哪知翟大夫把這兩樣當面塞進他的竹簍,只說了一句:「好好琢磨,這都是老夫心血。」
  
  燕三郎默然,衝他行了一禮,背起竹簍走了。
  
  租住了四個月的李家院子已經退掉,他還去石宅給青兒留下幾個玩具。
  
  現在,他排隊買了千歲最喜歡的醬牛肉和鹽酒雞,又順便到城南的小走馬路看了一齣戲。
  
  戲迷們都會翻牌子,所以玉桂堂今日上演的,就是在春寧大典上奪冠的《紅顏碎》,戲台邊上裡三圈外三圈,圍得水泄不通。
  
  臺上的主角不是蘇玉言,燕三郎也還是看得很認真。
  
  身邊的婦人一直舉著絲巾擦淚,男人們則是連聲叫好。那些家國大義、雄渾悲歌,燕三郎看不懂,但他依稀明白了石星蘭為什麼選取這一段故事寫新戲。
  
  她和靖國女皇一樣,都是芳華早逝。
  
  她和靖國女皇一樣,都是矢志難酬。
  
  可是她比靖國女皇幸福。後者帶著滿腔鬱憤離世,石星蘭早就預料到自己最後的結局,卻希望活在愛人的戲裡,陪他一世。
  
  曲終,人散。
  
  燕三郎也站了起來,去茅房解了個手。
  
  千歲嫌髒,又說自己怕長針眼,這種時候斷不會跟在他身邊。燕三郎不知道她溜去哪裡玩耍,正要開聲呼喚,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三郎。」
  
  他一回頭,就看見了蘇玉言。
  
  這位名伶面色憔悴、眼眶深陷,人也瘦了很多,顯得身上那件白袍有點寬綽,好似風再大些就能吹跑。
  
  蘇玉言向他微微一笑:「蘭兒留了一張字條給你。她說,如果陳中和伏法,我一定要向你說聲多謝。」
  
  燕三郎接了過來。
  
  「你做了什麼,我不會多問。」蘇玉言輕聲道,「只需告訴我,大恩如何報答?」他不知就裡,但隱隱明白,眼前這男孩不簡單。
  
  「不必。」燕三郎直視他的眼睛,「女先生已經支付了所有報酬。」
  
  石星蘭已經傾其所有。
  
  蘇玉言一怔,也不強求,直起身子:「好,但凡今後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只管來找我。」伸手揉了揉男孩的腦袋,轉身走了。
  
  燕三郎就立在原地,等他走遠才展開字條。
  
  上面是石星蘭清秀的字體:
  
  「阿修羅,非神非人、非妖非鬼,傲慢善戰,天生無情。其積福報而不修德行,所過處常見修羅場。千歲非善類,三郎千萬小心。」
  
  這條子被捏得皺巴巴地,筆劃無力,字跡也遠不如平時工整,顯是石星蘭從前醒來時信手寫就,一直藏到彌留之際才交給蘇玉言。
  
  她到臨死前,還記得這件事。
  
  燕三郎仔細看了兩遍,才把字條撕碎了吃掉。
  
  剛剛咀嚼完畢,他就看見白色的身影就順著牆頭一溜兒小跑過來。熟悉的抱怨聲隨風而至:「怎會這麼慢?我還以為你掉進去了!」
  
  「來了。」他看著自己的白貓,杏眼兒是水波一樣的溫柔,也是水波一樣的無情。
  
  阿修羅原來是那樣的嗎?
  
  千歲還在打量他:「洗手了沒?」
  
  「洗了。」他打開背簍。
  
  貓兒這才抖了抖白毛,精準地跳進簍裡。「這回坐大車走吧,騎馬太遭罪了。」
  
  對她來說,騎馬和乘車有區別嗎?都是窩在簍裡讓人背著。
  
  「當然有!」千歲看懂了他的眼神,「馬車多寬敞啊,簍裡太小了,還不夠我伸個懶腰。」她撓了撓簍子,「這裡面的東西真是越來越多了!」這次上路還多裝進好幾本書,把她的活動空間都縮小了。
  
  燕三郎很乾脆:「那就雇輛馬車。」
  
  「不跟人拼。」
  
  「好,不跟人拼。」
  
  千歲反而奇怪了:「你今兒怎麼這樣大方?是不是背地裡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這是什麼邏輯?燕三郎不懂,卻也沒打算問,只說財不露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6 10:17 PM

第107章 熟悉的世界

  攏沙界太平許久,雲城周圍的官道很安全,因此從早到晚都有車隊出發,去往每個方向。
  
  燕三郎在即將出發的車隊裡選了規模最大的一支,單獨雇一輛馬車。
  
  一個十歲的孩子單獨上路,對方覺得很奇怪,但燕三郎給足了銀錢,人家也不說什麼。
  
  他不能留在雲城。胡成禮的手段,充分說明攏沙宗對春秋筆志在必得。
  
  可無論他怎樣去弄陳中和,對方都不可能給出春秋筆的下落。胡成禮早晚會懷疑,早晚會重新徹查此事。
  
  燕三郎掛名為石星蘭的「遠房親戚」,有簿帳可查。胡成禮在陳中和那裡尋不到線索,還會反觀石家。比起根基都在雲城的石家人和蘇玉言,到時他這空降的「親戚」恐怕更惹疑。
  
  更不用說他那美貌絕倫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姐姐」,實在給街坊鄰居留下了過分深刻的印象……
  
  被人惦記,有時可真不是好事。
  
  其實他很喜歡雲城,不介意在這裡長住下去。可惜,只要有一絲被追查的風險,他就不能留下。
  
  燕三郎難得悠悠嘆息一聲,轉頭望見白貓正在專心致志地啃雞爪,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我在陳中和的暗格裡放進得勝王的權杖,攏沙宗還會繼續追查春秋筆的下落嗎?」
  
  「那就要看攏沙宗對這支筆有多上心了。」白貓咬斷一節雞骨,「得勝王可不是蘇玉言、陳中和之流可比。梁國內亂打得轟轟烈烈,像攏沙宗這樣的玄門超然於各大國家之外,通常來說不會出手攪和。」
  
  她頓了一頓又道:「規模龐大、擁有領地的玄門,一般孤懸於海外,這才不易與陸地國家正面衝突。攏沙界是個特例,除了東面有三大湖之外,另外幾個方向都與其他勢力接壤。這種玄門,門下本就出產各種各樣的異士,都在各大朝廷裡面充當中流砥柱、國家棟樑,因此國家對他們原本就忌憚得很。攏沙宗處理國間關係,必須特別小心……你這麼看我作甚?」
  
  她一抬頭,就望見燕三郎瞬也不瞬看著她,眼神那般專註,頓時桌上的雞爪就有些下不去口。
  
  「沒什麼。」燕三郎移開了目光,貓兒張著小嘴一點一點啃東西,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敲打桌面,顯然愜意得很。表面的萌態和她說出來的長篇大論,真是一點兒也不搭調。
  
  可是燕三郎又有些羨慕。
  
  過去許多年,他思考的問題都只有一個:怎麼活下去。
  
  得到什麼時候,他也能這樣笑談天下風雲呢?
  
  ……
  
  車隊走到入夜,才停下來歇息。
  
  翻過這座山,才算離開雲城地界。半山腰上建著驛站,車隊走到這裡就停下來打尖。
  
  用飯時,燕三郎就聽見車隊裡的客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聊,最熱門的話題無非是兩個:
  
  一是玉桂堂在春寧大典上奪冠,二是陳通判被下獄抄家。
  
  傳言經過悠悠眾人之口,僅僅是兩天的功夫就衍生出了無數個版本,無數種猜測。
  
  燕三郎默默扒掉最後幾粒米飯,找到驛站邊上的山泉喝了兩口,又洗了把臉。
  
  千歲就坐在旁邊的樹杈上,山風吹來,她就隨著樹枝上下起伏,好似一點重量都沒有。
  
  她今晚穿著一身白衣,在昏暗的山林裡也是白得快要發光,多虧此刻對旁人使用了隱身術,否則大夥兒大概會以為遇到了山鬼。
  
  燕三郎忽然問她:「陳中和還能活多久?」
  
  「活到他認罪為止。」千歲撫了撫鬢邊垂下來的青絲,動作優雅柔美,說出來的話卻冰冷無情,「落在異士手裡,只會生不如死。如果他夠聰明的話,早認罪早解脫。」
  
  「所以這樣最好?」
  
  「當然了,死並不是最可怕的事。」千歲微微一笑,「可憐他到最後都不知道,是你算計了他。」
  
  燕三郎看起來安靜又木訥,除了她這樣的旁觀者,誰也料不到他的心眼兒比篩子還多。
  
  幾天前,他從千歲那裡討過來放在陳中和暗格裡的東西,是一枚權杖。
  
  那權杖屬於得勝王的手下。
  
  黑衣人在黟城集市裡伏擊燕三郎,結果被千歲反殺,他的隨身物件也被搜刮乾淨,這裡面就包括了身份權杖。
  
  得勝王覬覦王位,在梁國造反,有時派人暗殺各地的保皇黨,接頭時就需要身份權杖。這牌子分作好幾個等級,燕三郎放入暗格的這一枚,只有精英方可持有。
  
  畢竟得勝王知道木鈴鐺的妙用,派出來的也是最精銳的好手。
  
  胡成禮就算一開始不知,最後也能查出這權杖的來歷,陳中和立刻就會被扣上外邦奸細的大帽子!
  
  那麼他從石星蘭那裡謀求春秋筆的行逕,也就有了充分的理由——他要將這支筆偷送給自己的主子。得勝王此刻身陷梁國戰局的泥淖,有春秋筆相助,許多疑難定可迎刃而解!
  
  發現了他的身份,攏沙宗還會客氣嗎?自然先把他革職下獄,再打算撬出春秋筆到底被他送去了哪裡。
  
  燕三郎搖了搖頭:「虧得他自己爭氣,私藏了好大一本人情賬。」
  
  好巧不巧,陳中和居然做了一個行賄受賄的賬簿,一下子更是坐實了他的奸細身份。畢竟在攏沙宗看來,這讓他更像是潛伏在雲城暗中活動、收集情報和寶物發給得勝王的探子。
  
  千歲事先也沒想到,他會自己悶聲作大死。
  
  從兩人所立之處看下去,雲城恰好就在山腳下。即便隔得這樣遠,依舊讓人驚嘆於它的龐大與恢宏。
  
  這會兒已到酉時末,家家戶戶都掌燈,整個雲城就沉浸在一片璀璨華光之中,讓天上的星辰都失了顏色。
  
  他初至雲城時,就感受過那樣的震撼了,這會兒還是一動不動,觀望著那片宏偉、繁華、熱鬧以及——
  
  不近人情。
  
  如果把這個龐大的城市比作湖泊,石星蘭和蘇玉言身在其中,不過是兩顆水珠,連一片浪花都攪不起,更不用說推翻陳通判這艘大船。
  
  他欺壓石、蘇二人的憑仗,是權勢。
  
  真正將他拉下馬的,也仍是權勢。
  
  和底下的錦繡之城對比,燕三郎的眸光幽暗,就像兩人此刻身處的這片荒野,一點光亮都透不出來。千歲抱臂在他身邊站著,懶洋洋道:「目光這麼深沉,瞧出什麼心得沒?」
  
  「還是我熟悉的世界。」燕三郎掉頭就走,「一點沒變。」
  
  他熟悉的世界?千歲笑了,俯身在灌木叢裡順手摘下一朵九里香,別在自己鬢邊。花兒潔白小巧,卻遠及不上她的嬌美。「我看,你可以開始修行了。」
  
  本卷《紅顏碎》完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6 10:22 PM

第四卷 潛龍勿用

第108章 反搶

  十歲的孩子孤身上路,勾起同隊許多旅客的好奇,時常有人前來搭訕。燕三郎的態度三分有禮七分冷淡,這樣走上幾天之後,其他人對他都失掉了興趣。
  
  又過五日,有兩人就選在四更天(凌晨1點-3點)偷偷摸上了他的車。白天趕路太耗體力,多數行客在這時候都睡得人事不省。
  
  這兩人幾天前就盯上燕三郎,看他孤身跟車沒有倚仗,不僅單獨包了輛馬車而非騾車,又時常從小店買些吃食,不像窮人那樣默默就著清水啃乾糧,於是打算從他這裡弄點零花。
  
  對了,這小子好像還養了隻異種白貓,他們見過這貓上下車、進出草叢,還知道回去找主人,又漂亮又乖巧,看起來挺值錢的。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車把式次早天不亮醒來,先去草叢裡撒了泡晨尿,又啃了個大餅,餵馬兒吃了點草料清水再把它套上車。樹上毫無預兆地「撲啦啦」飛過一大群蝙蝠,馬兒受驚往前跑了幾步,帶動車廂往前溜了兩丈。
  
  車把式趕緊追上去安撫馬兒,低頭一看不禁皺眉:車轍很深,好巧不巧,馬帶著車陷到一小片爛泥地裡去了。
  
  他嘆口氣,只得驅著馬往外走,一邊卻覺奇怪:
  
  車裡只睡著一個瘦小的孩子,怎麼份量突然變得這麼沉了?他經驗豐富,這一上手就能判斷,至少是兩個成年人的體重。
  
  車身的顛簸好似驚醒了裡頭的人。車把式聽到「唔唔」幾聲,像是有人被捂著嘴。他吃了一驚,趕緊去掀車簾子,卻見裡面赫然多了兩個乘客!
  
  那兩人都不短小,疊羅漢一樣被扔在地上,雙手給縛在背後,嘴裡還塞著麻布。車把式看到其中一塊時,才知道自己早上尋不見的擦汗巾子原來用在了這裡……
  
  燕三郎在短榻上睡得正香。他個頭瘦小,在成年人稍嫌侷促的榻椅上還能伸展開來,並不憋屈,況且他還抻著一條腿拿底下的兩人當了墊子……
  
  桌上置著個竹簍,還有一隻白貓。光線隨著車把式掀簾照進來,貓兒就睜開眼,壓肩翹P股伸懶腰,做個標準的屈體向前。
  
  然後,她跳到地上那個漢子腦袋上,一下一下抓了起來,就當每天清晨的磨爪。
  
  那人腦門兒上一下被抓出好幾道血口子,頭髮也不知被薅掉多少,他眼睛瞪著車把式,「嗚嗚嗚」叫個不停。
  
  車把式:「……」原來聲音這麼發出來的。
  
  車隊的行程因此被耽誤了兩炷香的功夫。
  
  領隊聽說此事,立刻就將兩人提了過去,當著所有人面前審問。
  
  這種車隊常年行走荒郊野外,最怕的無非兩點,一是外匪,二是內賊。都說出門在外靠朋友,隊伍裡六、七十人原本該是同舟共濟,眼下卻出了兩個賊,領隊當然要找他們算賬。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兩個是夜裡偷上馬車作案。誰也不覺得這孩子會故意邀請兩人上車,然後捆綁人家。
  
  並且大夥兒還要感謝燕三郎的貼心,半夜抓到了賊沒有鬧得滿營地風雨,擾大家清夢,而是等到了早晨才來處理。這麼想著,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就柔和了許多。
  
  至於那兩個倒楣蛋,被審問時還是一臉懵圈,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被打倒。兩人只記得趁黑摸上了車,見到車裡躺著個孩子、桌上放著竹簍。他們正打算去翻看簍裡的東西,眼前彷彿有紅煙飄動,鼻子裡嗅到了淺淡一點香氣。
  
  然後,他們就恍惚了。
  
  等兩人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就這麼枯候到天明。
  
  領隊著人搜遍他們全身,找出兩柄匕首,一盤繩子,還有其他雞零狗碎,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後來想想,這兩人身上居然獨獨一個銅板也沒有。
  
  這雙小賊哭訴:「都被他搶走了!」
  
  兩人所指,正是燕三郎。
  
  大家順著他們手指方向看去,燕三郎聳了聳肩:「他們想偷我,我就搶回他們,很公平。」這兩人居然不窮,湊出來能有三兩碎銀子呢。其中一個身上還帶著長命鎖,銀制的,好幾錢重,大概是個護身符。
  
  燕三郎沒跟他客氣,也笑納了。
  
  千歲在邊上取笑他:「真是個財迷!」
  
  領隊聽得一怔,忍不住多看他兩眼,放聲大笑:「對,很公平!你這孩子有趣得緊!」難怪有膽子孤身上路,原來還能黑吃黑。
  
  這事兒就算翻篇了。如果車隊長期走在荒野,這兩人估計要被丟出去自生自滅;也是他們好運,偏巧車隊離下一個城池已不足半天路程,領隊就將這兩人扣下來留著交官——原本這兩人選在快要抵達目的地時下手,也是希望早點溜走,又自覺有把握讓這小鬼不敢開口求助於人。
  
  ……
  
  小半天後,車隊順順利利抵達了這趟行程的終點站——柳沛縣。
  
  和其他客人一樣,燕三郎也在收拾行囊,準備離開。這時候車把式嚼著旱煙,笑咪咪過來敲了兩下車軾:「小友,我們頭兒有請。」
  
  他的頭兒,自然就是那領隊了。
  
  燕三郎背起竹簍,衝他點了點頭。
  
  這時車隊已經停在柳沛縣的驛館後門,六七十人的臨時團隊飛快散了夥,客人付尾款離開,夥計則要整修車輛、休養馬匹,忙得不可開交。
  
  領隊就在驛館的茶棚底下等著他。
  
  這人是個高大的胖子,臉膛被曬成醬色,唇上留著兩撇小鬍子,在他身上找不見一般富商的養尊處優。
  
  燕三郎記得他中氣十足,果然他見到燕三郎就笑咪咪地開口,聲音不須特地放大就很宏亮:
  
  「燕……三郎?」
  
  男孩點了點頭。
  
  「來、來,喝茶!」燕三郎面前立刻放上了大碗茶,粗陶大碗比他手掌都大。跑馬隊的漢子,一口最多也只能喝掉半腕,「那兩個賊子已經被我們扭去官署,必還你一個公道。」
  
  燕三郎笑了笑,說聲多謝,但沒喝茶水。
  
  除了金銀,別人給的東西他現在輕易不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7 09:29 PM

第109章 面試
  
  領隊注意到了,也不以為意,自己端著茶水灌了兩口:
  
  「冒昧問下,燕小友準備去哪?」
  
  燕三郎遲疑一下,搖了搖頭。
  
  「還沒有固定去處?」
  
  「是。」
  
  「你家人呢?」
  
  燕三郎眼都不眨一下:「都沒了。」
  
  領隊撫著下巴道:「不如到我商會來幫忙?對了,我姓馬,是衡西商會的三掌櫃,工錢按每月三錢銀子給,多幹多得,要是跟隊出車再多加一倍。」他看了看男孩,「你年紀偏小,大概還得再有五、六年才出得了車。」
  
  車隊在外頭風餐露宿,路況複雜又要抵禦盜匪,要的都是身手好的精壯漢子。燕三郎這樣的,去了幫不了忙幹不了活,還得讓人費心照顧。
  
  燕三郎心裡記掛著修行,短時間內也沒打算東奔西跑:「衡西商會很大嗎?」
  
  「當然了。」馬掌櫃臉上有自得之色,「在柳沛縣最吃得開的,捨我們衡西商會其誰?」
  
  燕三郎目光微閃:「商會做的什麼生意?」
  
  這種長途商隊,有實力的都是自己商會養起的隊伍,在城縣之間運送貨物,順便搭些散客,如此客人得了安全,車隊也能補貼出行成本。
  
  這支商隊是從客似雲來的雲城出發,燕三郎本就挑選了最大的一支馬隊,領隊由商會的三把手親自挑梁也沒甚奇怪。
  
  「雜七雜八,什麼都有,主要是藥材、綢緞、糖塊和茶葉。」馬掌櫃伸手往西一指,「我們春秋兩季辦拍賣行,裡面還經常有玄門的好東西哩。」
  
  「你們跟玄門有來往?」
  
  「那是自然。」馬掌櫃笑了,「你不知道柳沛縣是什麼地方嗎?」
  
  燕三郎默然。他是真不知道。
  
  馬掌櫃也不深入介紹,只問他:「你看,幹不幹?包吃住。」
  
  通常來說,商會不招納這麼小的孩子,但他觀察多日,這小子不太愛說話,性子很穩,其他男孩在這個年紀就像躥天猴兒,他則像個閉口葫蘆。
  
  馬掌櫃本身不喜歡愛嚼舌根的手下。何況這孩子獨自放倒了兩個賊子,還讓對方看不出手法,這是本事,他就來了興趣。
  
  燕三郎沉吟。千歲的聲音悄悄在他耳邊響起:「當童工就要被剝削,月薪才三錢銀子,嘖嘖!」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要我做什麼?」
  
  「你可識字、可會打算珠兒?如果不會,我安排你……」
  
  「會。」
  
  馬掌櫃微有些意外。他也就是例行這麼一問,沒以為燕三郎真會。莫說柳沛,就是住在雲城的平民,一輩子不識字不識數的也佔到了多數。上學塾可不便宜,普通百姓一般不掏這筆錢。燕三郎是孤兒,看著原也不像殷實人家的子弟,居然還能斷字識數兒?
  
  「我在雲城有個遠親是賬房先生,教了我一些時日。」
  
  馬掌櫃越來越滿意了:「那麼來商會幫著徐管事做零賬吧,賬房老吳死了老娘,告長假回去奔喪了,過這麼久也不回來。徐管事那裡就三個人,忙不過來。」
  
  商會進進出出的零賬太多,專門請大賬房先生來做,工錢太貴又不划算。
  
  燕三郎只想了兩息:「如果要我做賬,每月工錢得九錢銀子,住處不用你包。我可以辰時(早七點)來上工,但最晚申時末(下午5點)就要下工,午間除了吃飯,至少還要歇兩炷香的時間。」
  
  知識服務可是很貴的,能和賣體力一個價嗎?
  
  獅子大開口,一下就要了三倍的工錢,好樣的!千歲幾乎想給他鼓掌了,可惜貓兒兩隻肉肉的小掌墊怎麼拍也拍不出聲音。
  
  不過回頭一想,他可是木鈴鐺的主人啊,那是多麼尊崇的身份,才領這點兒工薪!她從前吃半盞燕窩都不止這點兒錢!
  
  啊呸,這小子真沒前途。
  
  燕三郎張口就來,流暢俐落,說的話幾乎快趕上過去十天的總和了。馬掌櫃聽得一呆,啼笑皆非:「真不愧是雲城來的,要的工錢也像雲城。小兄弟,柳沛只是個小地方!」
  
  「柳沛是什麼地方,我不清楚,馬掌櫃還不清楚嗎?」燕三郎拿他方才的話來回敬,又飛快補充:「另外,我不簽契。」
  
  觀察環境早就成了烙在骨子裡的本能。他進入柳沛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看縣門口車水馬龍,他和馬掌櫃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就走過了大小好幾支商隊,還有幾百個散客,再說這裡驛館一家挨著一家,放眼看去至少有十來家,可見柳沛是運輸相當繁忙的地方,與一般的縣鎮還不太一樣。
  
  客流大,衡西商會的零賬和流水賬就多,對他的需求就更大了。
  
  馬掌櫃舔了舔嘴唇,並不介意他的態度。一個沉穩但是精明的夥計,正好是他要的,再說他要的工錢比商會專門雇個大賬房還是便宜很多。
  
  至於簽不簽契,他並不很在意,原本商會裡面無契約的臨時短工就很多。
  
  「行吧。」馬掌櫃爽快同意,畢竟時間也是成本,他不該浪費太多時間在這種小事上,「大順,你帶他去找徐管事,看這小子手上是不是跟嘴巴一樣利索。要是好用,就讓他留下。」說罷走進商會,去忙別的事了。
  
  大順就是給燕三郎駕了十來天馬車的車把式,一直站在邊上。聽馬掌櫃一口答應,他噴出一口煙圈。
  
  自己風裡來雨裡去,趕上一個月馬車的工錢也才不到二兩銀子,那還得應付時不時突發的天災和盜禍,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這小子倒好,舒舒服服坐在商會裡,賺的錢就能頂他一半。
  
  能識字能識數兒,這就是有本錢啊。
  
  而且這崽兒才十歲吧?一個無親無故的十歲小鬼,每月能花掉多少銅板,這就敢跟馬掌櫃獅子大開口了。
  
  大順站直了:「跟我來吧。」
  
  這裡是柳沛縣的交通要道,人來人往,燕三郎放心大膽跟上,也不虞車把式作弄他。
  
  大順一邊走一邊道:「招人這樣的活計一般都由管事做,以咱三掌櫃的身份,親自試你可太難得了!這是看你像個可造之才。你運氣當真不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7 09:33 PM

第110章 住
  
  這車把式居然也能冒一兩個成語。
  
  「大概一路上低頭不見抬頭見,已經混得臉熟。」燕三郎笑了笑,「照你這麼說,三掌櫃很厲害嘍?」
  
  「那是當然!」大順的語氣是推祟備至,「別看咱衡西商會做得這麼大,就兩位掌事,大當家管外,三掌櫃管內,配合得天衣無縫,都是好厲害的角色!」
  
  有大有三,那二去哪了?可是燕三郎沒問。
  
  兩人走過了二十來丈遠,來到一家三門臉兒的建築前頭。
  
  燕三郎一抬頭,望見了「衡西商會」四個紅漆大字。
  
  車把式也不帶他往裡走,圍著商會外牆繞了半個圈,走進一個後院,順梯爬上二樓,找著了賬房,敲敲門。
  
  裡面一個中年男子抬頭看了過來。
  
  他比大順和燕三郎都生得白,微胖,眼睛小,眼皮耷拉下來,看誰都瞇成縫。這會兒柳沛還不熱,他臉上卻出了點汗,光線一照,濕涔涔地。
  
  「徐管事,三掌櫃找了個管零賬的小賬房,帶來給你試一試。」
  
  徐管事瞇眼看了看燕三郎,有點吃驚:「啊,這還是個孩子?」
  
  「所以才讓你試。」大順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推。
  
  「三掌櫃怎麼想的。」徐管事嘆了口氣,問燕三郎,「看得懂賬簿嗎?」
  
  「不懂。」他老老實實道,「學過算學。」
  
  「也行。」徐管事把賬簿和算盤往前一推,「孩子,過來幫我把這兩頁日清簿一算。」
  
  日清簿就是流水賬。
  
  燕三郎走上前,認真聽徐管事說了收付賬的運算規則,接過算盤就開始扒拉。他的計算初時還有些生澀,但是越到後面越快,一手算盤一手執筆,約莫用了兩盞茶的功夫填好。
  
  「還行。」徐管事看他架式也知道他頭一天接觸賬簿,算得慢些情有可原,當下接過算盤自己算了一遍。
  
  「不錯,難得未見錯漏,再練些時日就快了。」他對大順點了點頭,「可以留下。」又對燕三郎道,「你明天就來上工。」
  
  ¥¥¥¥¥
  
  燕三郎從商會出來,見大順跟在後頭即道:「請問這城裡可有牙行?我要尋個住處。」牙行為買賣雙方說合交易,不僅是商品貨物,很多也代辦房屋租賃。
  
  大順奇道:「方才三掌櫃給你包住處,你怎不肯?」
  
  燕三郎搖頭:「一個人住慣了。」商會給夥計住的都是通鋪,他有個嬌氣的貓/人要養,何況修行即將開始,與別人合住太不方便。
  
  「這麼嬌氣?」大順失笑。燕三郎不像殷實人家的孩子,對住處竟然還這麼講究?「稱你三郎,可?」
  
  男孩點頭。
  
  「今兒也是你運氣好。」大順親熱地圈住他的肩膀,「我侄子家正好有個偏院空著,今年初才剛剛翻新過。廊門一關就是獨院,院子裡還有口井,井水甜著呢,光線又好,離這裡也近。三郎要不要去看看?看成了,你還能省掉送給牙行的錢。」
  
  燕三郎點頭。大順知道他要在商會上工,不會這個時候下手害他。
  
  那院子果然很近,不需一刻鐘就到。
  
  房東是一對夫妻,帶一雙兒女就住在隔壁。
  
  大順取了鑰匙就帶他進去。
  
  這院子至少有燕三郎在雲城住處的三倍大,除了兩間屋、一個小廚房,還有一個好大的柴房可以堆放雜物。院裡兩棵大樹成蔭,水井邊上還辟出一塊菜畦、一個雞舍,只是現在雜草都快比人高了。
  
  通往外宅的小門緊鎖,這院子就是獨門獨戶了。
  
  連牆都是新刷過不久的,還能嗅到一點味道。燕三郎到處遊逛一圈,很是滿意。
  
  大順早見到他背後的竹簍打開,白貓伸出半身趴在他肩頭上,煞有介事地跟著左顧右盼,不由得嘖嘖稱奇。
  
  接著燕三郎做了個更加煞有介事的動作:
  
  他回到院裡,把竹簍卸下,問白貓:「你覺得如何?」
  
  大順忍不住笑了。
  
  這是給人住的地方,誰會去問貓喜歡不喜歡?
  
  哪知白貓衝著燕三郎喵嗚兩下,柔和輕快,居然連大順都從它那對漂亮的異瞳裡看出它是滿意的了。
  
  燕三郎又道:「我也覺得不錯。」
  
  大順看著他,眼神怪異。從雲城到這裡的路上,他一直覺得這小子沉默寡言,原來有話都跟貓說去了。
  
  他忍不住道:「你這樣不行,長大了趕緊娶房媳婦兒吧。」不然心裡容易落下病,他們馬隊裡就有幾個漢子長年在外奔波,性子都變得越來越古怪了。按照徐管事文縐縐的說法,那叫陰陽失調!
  
  燕三郎問他:「這院子確實不錯,月租多少?」
  
  「四錢銀子。」他聽得清楚,這小子一個月有九錢入賬呢。
  
  燕三郎腳步微頓:「太貴,兩錢。」
  
  「三錢半。」
  
  燕三郎搖頭:「就兩錢半,再多就不要了,押一付三。」
  
  「行吧,那就兩錢半。」大順拍拍他的肩膀,「你還省了給牙行買辦的錢。比我們這裡可比住驛館安全多了。」
  
  當下燕三郎拿出一兩銀子,大順剛接過來,就見這男孩又塞了一錢碎銀子進他另一隻手裡。
  
  這是仲介費。
  
  「喲,上道兒!」大順臉上的笑意立刻就發自肺腑。「以後有事兒都找我,柳沛這地頭,我門兒清!」
  
  ……
  
  把車把式送走,燕三郎再把院子從裡到外打掃一遍,天都快要黑了。
  
  雞舍還沒打理,菜畦裡的雜草還沒拔掉,只能等明天。
  
  廚房還有柴火,也沒一丁點現成的材料,晚飯只好去外頭解決。燕三郎跨出門檻,正要反鎖院門,眼角餘光恰見外頭站著幾個婦人,正在竊竊私語。
  
  有更過分的,還伸手對他指指點點。
  
  燕三郎一回頭,這幾個婦人立刻停止交談,笑咪咪道:「小哥兒,你新搬來的呀?」
  
  男孩點頭。
  
  「你不是柳沛本地人吧?」
  
  「不是。」
  
  「家裡幾口人住這哪?」
  
  燕三郎不說話了。
  
  他從來自帶冷場特效,幾個婦人一看,這孩子既不可愛又不會聊天,就打算散了。
  
  「我聽見了。」千歲的聲音從背後悠悠傳來,「她們說,咱住的院子裡出過命案,晦氣得很。搬進來的都是冤大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7 09:37 PM

第111章 弄錢
  
  燕三郎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就算這裡是柳沛縣,一所這樣的好宅院,租金才不到三錢銀子也是相當低廉。現在他明白了,原來這兒是晦氣之地。
  
  大順這車把式,不地道啊。
  
  想到這裡,他喚住了幾名婦人:「幾位大姐,我新搬進來這院子,從前發生過哪件凶案?」
  
  婦人們吃了一驚,互相看了幾眼,其中一個才勉強笑道:「哪有,哪有!」
  
  「那麼這宅子在凶案之後,可曾出現哪些怪像?」
  
  「沒有,哪能呢?」這幾個女人腳下加快速度,一轟而散。
  
  千歲「切」了一聲:「長舌婦都最沒膽。」
  
  「無妨,說起來還是我們占到實惠。」燕三郎面色淡定。
  
  他只要性價比。別人怕凶宅,怕厲鬼,唯獨他不怕。
  
  還有什麼惡鬼能比他身後的千歲更凶?
  
  「你不怕?」
  
  「不怕。」他徑直往外走,「我有你。」
  
  「哎喲,這話我愛聽。」白貓沾沾自喜,沒有聽到他的真實心聲,「小嘴越來越甜了哈?」
  
  燕三郎微微一笑:「今晚下館子,隨便點。」
  
  「真的?」白貓趴在他肩膀上,先是一喜,而後懷疑地瞥他一眼,「你說的館子,是路邊的蒼蠅館吧?」
  
  「我們手裡錢不多了。」在雲城住了四個月都是入不敷出,燕三郎白天進私塾上課或者去翟大夫那裡做學徒,晚上回家溫習功課,海綿一般吸收知識,真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哪有時間和心思去考慮賺錢的事?
  
  可是學徒的工錢低,雲城物價高,光是房租就抵得上柳沛這所小院的好幾倍。千歲不管是人形還是貓身,見著喜歡的全都要買,是一以貫之的大手大腳。
  
  何況燕三郎那時雖然還未開始修行,但雲城物料齊全、貿易發達,他唯恐再遇上當初在小地方買不著藥材只好進山尋木婆婆的窘境,因此提前將修練《飼龍訣》的藥材購置不少。雖然他時常是去各大商會的拍賣行掃貨,努力求個性價比,可是銀錢還是流水價一般出去了。
  
  四個月住下來,燕三郎的錢包成功減肥。
  
  「從木婆婆那裡弄來的錢,只剩下三分之一了。」燕三郎這幾個月學了算術,統計得更加精確。他們錢款的大頭,主要是木婆婆的遺產,「就算加上你的錢,也不再能夠支撐大手大腳開銷。」
  
  「為什麼要算上我的錢?」白貓生氣,用力撓了撓他的背部。噫,這小子好像長高了,背部都變寬了一丁點兒,若非她三天兩頭都趴在這裡,恐怕還感覺不出來。「我的錢就是我的錢,和你沒半點關係!你不知道麼,在人間,男女之間的錢如果要共用,只有一種可能!」
  
  「哪種?」燕三郎是真不知道。
  
  「成婚啊!」千歲哼哼道,「所以你是別肖想了!」
  
  說話間,燕三郎已經到地方了。
  
  柳沛縣親水,他看中的這家館子離主街很遠,地方不僅偏僻,乾脆就背靠湖水,還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湖釣小軒」。二層小樓,沒有包房,每層頂多擺四張桌子,天還未黑就坐滿了大半。
  
  這時太陽已經下山,千歲變回真身,同燕三郎占了個座兒。她正想點菜,夥計已經笑咪咪道:「我家都是隨菜。」
  
  所謂隨菜,就是廚子做什麼,食客就得吃什麼,不給挑。
  
  千歲小嘴微噘,有些不爽。小氣鬼難得大方一次,這家酒樓竟然不讓她挑貴的點!
  
  美人薄嗔,風情萬種,周圍客人的眼神立刻跟了過來。
  
  不過千歲的小鬱悶很快就被撫慰了。先上桌的辣炒螺螄又辣又鮮還入味兒,一下開胃——這季節的螺螄最肥。
  
  滿嘴火辣過後,緊接著就是冰涼微甜的梅酒醉白蝦來撫慰口舌。
  
  三月的青梅浸成了四月的酒,有燕三郎食指長的白蝦就從兩人身後的這片湖裡打上來,活醃上一個時辰,剝了皮就是滿嘴的咸鮮味兒,還帶著兩分脆爽彈牙。
  
  有時候,甚至能遇上會蹦會跳的。
  
  兩人默默進食。食客喝了酒,聲音也大了起來,燕三郎就聽見左近一桌討論起梁國的戰事。
  
  「我聽說,現在是梁國官軍占上風。」
  
  「怎麼能呢?那都是空穴來風。」另一個客人嗤之以鼻,「梁天子特地派出他的親舅當安撫使,要從北方調集大軍抗擊得勝王。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北方援軍遲遲沒有南下,得勝王可是扭轉頹勢,一路打去都城了啊。」
  
  燕三郎舉箸的手一頓。
  
  梁國北方大軍推遲南下的緣故,他很清楚:一定是安撫使沈顧在追擊木婆婆時受了重傷,耽誤了後面的行程。
  
  千歲正在扒蝦,慢吞吞道:「當初黟城的城主府命案發生以後,沈顧立刻就出現了,可見他原本就有任務在身。現在看來,他不僅受命帶回木鈴鐺,還要去北方調軍南下。」
  
  結果遇上燕三郎這一樁意外,無論是奪取木鈴鐺還是調集大軍,沈顧的任務都被耽擱了。
  
  局勢千變萬化,只這麼一個小小變數,立刻就讓梁國戰局強弱互易。
  
  那兩個客人還在議論:「梁國沒本事扛住得勝王了嗎?」
  
  「只靠官軍,好似有些難度。」另一個笑道,「越是靠近都城的官軍,越不會打仗。我見過他們和得勝王的人馬對戰,一觸即潰!」
  
  這時候再上桌的,就是熱騰騰、紅棕棕,油光四溢的寶塔肉。經過了炸、燉、蒸,每一片五花肉都是香酥軟爛、肥嫩不膩,堪稱下飯神器。
  
  也不知是不是連趕了十幾天山路,嘴裡都淡出鳥的關係,千歲覺得這裡手藝不比雲城大廚差,湖鮮生猛要尤有過之。
  
  她吃掉兩個酸酸甜甜的水晶蕎頭,才呼出一口長氣:「飽了!」
  
  燕三郎默默會鈔,千歲從他臉上瞧見了一絲肉疼。
  
  ……
  
  返回路上路過一家還未打烊的雜貨鋪子,燕三郎本想買一口泡澡用的木桶,但是有千歲在一邊阻撓,所以最後是買下了兩口——她老人家也要獨佔一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8 10:04 PM

第112章 燉自己
  
  「你用過的桶子,我能接著用嗎?」她理直氣壯。光是想像那畫面都能讓她不寒而慄。
  
  誰家不是共用一個洗澡桶?
  
  不對,在家能洗澡就很奢侈了,誰會置備兩個桶!燕三郎想著自己的省錢計劃,可是張了張口,還是打消了跟她理論的念頭。
  
  跟千歲爭辯,不會有任何結果。
  
  他呼出一口長氣。沒轍,買吧。
  
  燕三郎還購置兩堆木炭。店家接了這麼一筆大生意,即差了三個壯實夥計,把東西送去他家裡。
  
  他關好了院門以後,就開始進柴房點炭燒水,為踏上修行路的「第一次」做準備。
  
  別人燒洗澡水,都是大鍋裡煮完再盛去桶裡。千歲卻嫌麻煩,讓他拆了雞舍的石牆,將大小石頭整齊壘成一圈做成炭灶,點起熊熊烈火,再把木桶裝滿了水,架到火上去烤。
  
  為防意外,她還拿黑炭在木桶上畫了道符。燕三郎認不出是什麼,但火燒在桶底,連一點焦黑的痕跡都沒有,熱量基本被傳導去了水裡。江湖把式說過,有個很牛氣的技能叫做「隔山打牛」,他猜想這或許也是同理?
  
  這只大桶,燕三郎肯定是搬不動的,只能勞煩千歲伸兩根手指拎上去。
  
  這時,千歲再取出他在雲城就備好的七、八味藥材,按份量依次丟進琉璃燈中。
  
  這是她的本命法器,控制火候得心應手,因此琉璃燈比煉丹爐還要好用得多。千歲又要在有限的藥材中粹取出最好的藥效,因此這回放慢速度煉了盞茶功夫,才得深綠藥丸一枚,大如雞蛋子,氣味卻不是芳香了,而是辛辣撲鼻。
  
  「藥效均衡。」千歲檢查藥丸,「從怨木靈那裡收來的藥材質量太好,你得想個法子換成次幾等的。」
  
  那會兒時間有限,木婆婆的靈藥田又很寬廣,她只能挑成分最好的藥材帶走。現在想想,仍是扼腕:那麼多上好靈藥,要是都能捲入囊中,能換成多少金銀!
  
  唉!
  
  她都未察覺到,自己衡量寶物的價值,已經開始用阿堵物來做標準了。
  
  燕三郎不明白:「好的不能用?」為何還要特地換次的?
  
  「想用上那等好藥,你還得等上幾年。」千歲看著他的小身板,眼露不屑,「現在用到你身上,不說暴殄天物,就是那藥效過於霸道,也非你能承受得起的。說白了,你福薄!」
  
  他還是頭一次聽人這樣解釋福緣厚薄的。不過木婆婆的靈藥效果連千歲也讚不絕口,現在給他用好似真有些浪費了。
  
  「不若我找衡西商會置換適合的藥物。」他腦筋轉得很快,「藥材差一級,價格天差地別,這樣還能多換些眼下能用的藥物過來,我們手裡的錢就能多堅持一段時日。」
  
  荷包太瘦,就要量入為出啊。
  
  很快,水就燒熱了。千歲將藥丸扔進木桶:「進來吧,木桶燉自己。」
  
  那藥丸入水即化,一點殘渣都沒留下來,把整桶水都染作了淺綠,顏色分外可愛。
  
  畢竟是要男孩泡個藥浴,不是給鴨子拔毛,沒必要將水煮沸。
  
  燕三郎看著桶上團團白汽蒸騰,不禁有些躊躇:自己這麼跳下去,不會生生被煮熟了吧?
  
  「怕什麼?」千歲揶揄他,「怕我把你煮熟了吃掉嗎?」
  
  是呢。他要是死了,千歲又有數十年被封在木鈴鐺裡不能重見天日。
  
  她不會害他。
  
  想通這一點,燕三郎脫去身上衣物,只留一條底褲就爬進了木桶裡。
  
  也不知是太燙還是藥力勁道,他的臉色很快轉成通紅。
  
  「還記得我讓你記下的《飼龍訣》的口訣嘛?」千歲坐在一邊嗑瓜子。
  
  與她的悠閒形成鮮明對比,燕三郎額上的青筋一條一條冒了出來,只覺自己一張口就要噴火了:「嗯!」
  
  「什麼時候覺得經脈鼓盪了——」她做了個解釋,「哦,就是當你覺得身體快要炸開時,就沉心靜氣,開始默念口訣、尋找氣感吧。」
  
  那就是現在了,燕三郎立刻照做。
  
  千歲看著他面部扭曲的模樣,搖了搖頭:「身體還是太差,這點藥力都扛不住。」她已經小心翼翼調整過藥丸的效力,只求它對燕三郎盡量溫和。
  
  這可是千歲大人親自出手吔!換作別人,根本享受不到這樣的貴賓待遇。
  
  這小子原本只是個乞丐,餐風露宿,有上頓沒下頓,外表看起來無恙,但根底實則虧耗許多。若非孩童期的氣血蓬勃旺盛,還能稍事彌補,燕三郎早就落下病根、終日怏怏了。
  
  燕三郎不知她心中念頭,但明白自己到了關鍵時刻。
  
  這是他第一回嘗試修行,原本還有些忐忑,然而千歲說,頭一次修行若是練不出氣感,後面就要多費至少三、四倍功夫。那即是要多花掉三四倍的時間、精力,還有金錢。
  
  這怎麼可以!
  
  所以燕三郎很快進入了眼觀鼻、鼻觀心的境地。
  
  其實這對他來說倒真是不難。從前在荒園過夜,實在餓得慌了,就要靠他摒除一切雜念,甚至忘掉飢餓本身才能趕緊入睡。
  
  所以千歲驚訝地發現,他很快入定了!
  
  她小看這個傢伙了嗎?可是聰明人一般思緒複雜,靜不下心,也難得這麼快就能進入抱元守一的境地。
  
  燕三郎反覆嘗試了十七、八次,終於在自己經脈中體會到了所謂的「氣感」。
  
  那是一縷細微得幾乎難以察覺的真力。
  
  這感覺難以言述,就像窺見溝塘裡面的一條小蚯蚓,還是藏在深深的土壤中。
  
  他運起法訣,輕輕指引,或者說指揮這條真力凝成的「小蟲」從眼角的睛明穴開始,往上過額。
  
  結果,這股真力走到攢竹穴就停滯不前了。
  
  往上的通道淤堵不暢,就像人遇到了攔路的泥石流。
  
  燕三郎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指揮真力向著瘀塞發起進攻,就彷彿人清理前方的土石,想方設法令道路通暢。
  
  這任務艱澀,但他並不氣餒,只沉心靜氣來潛移默化。
  
  千歲坐在一邊,輕輕伸指探了一下水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8 10:10 PM

第113章 錢不是問題
  
  已經不復方才那麼滾燙了。
  
  她煉製的藥丸甚至能幫助燕三郎置換出身體當中的寒毒,藉助水熱將它們排出。這小子在黟城當了幾年乞丐,時常饑寒交迫,寒性可比一般童子要大得多。通常來說,這個年紀的孩子手心都滾燙,正是命灶十分鼎盛的體現。但她觸過燕三郎的雙手,其溫度與成年女子無異,有時甚至失於低涼。
  
  這也是她要求燕三郎用木桶持續煮自己的緣由。否則寒毒被交換出來,熱水轉眼變涼,哪裡還有效力可言?
  
  千歲順手給桶底加了幾塊木炭,火舌嗤嗤燒得更旺了。這要是有人趴在他們家院子牆頭看到這一幕大煮活人,估計要嚇到腿軟。
  
  就在藥力與熱力的雙加持之下,燕三郎渾身氣血鼓盪,沖刷經脈的速度都加快了兩倍不止。他默默積攢力量,終於掐住下一次脈搏跳動的機會,驅動真力一鼓作氣!
  
  攢竹穴通。
  
  那股子真力在攢竹穴盤桓了好一會兒,像是在熟悉自己的領地,然後繼續上行,去往下一個目的地了。
  
  千歲在一邊候著無聊,順手召出了琉璃燈,慢慢欣賞它的光華。
  
  單從外表看不出來,但她曉得上次投入進去的春秋筆已經被琉璃燈消化掉一小半,於是燈壁上肉眼可見的細縫又癒合了一點。而有木鈴鐺送來的兩次願力疊加,燈芯的火焰看起來居然有點凝實了。它很安靜,任窗口進來的風怎麼吹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將它煉為自己的本命法寶後,千歲正在一點一點熟悉琉璃燈。目前只知這東西能與她的願力互為溫養,就與異士的丹田相似。
  
  阿修羅的修行方式與人類迥異。人類直接將自己的氣海闢作丹田,將真力蘊藏於內,慢慢溫養身軀,強健筋骨;阿修羅卻要挑選並煉化一件法器來儲薦力量,這挑選是雙向的,雙方都要看對了眼兒,才能互相契合。
  
  這法器平時隱在阿修羅身體當中,彼此互相溫促,與人類的丹田無異;但它被召喚到外部,就能恢複本身的特性,堪稱妙用無窮,還能與主人保持心靈相通,運轉起來圓融如意、毫無滯澀,不啻於身外分身。
  
  阿修羅可以將自己的本命法器煉成威力無比強大的武器或者禦器,卻從沒聽過哪個人類能將自己的丹田修鍊成對敵的工具。
  
  千歲撫了撫琉璃燈,感受那一頭傳來血脈相連的親和。
  
  她和琉璃燈都遭受過重創,但現在,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希望,剩下的時間還來得及。
  
  她嘆了口氣,微不可聞。
  
  又過一個時辰,木桶裡的溫度漸漸上升,水色已經從青碧變作了淡黑。
  
  藥力基本吸收完畢。
  
  千歲這才在燕三郎耳畔打了兩個響指:「醒來。」
  
  燕三郎慢慢睜開了眼,千歲都覺得他目光好似澄清了不少。剛剛打通的兩個穴位都環繞眼周,有助於他目力提升。
  
  藥力消失,水溫就快速飆升,男孩手忙腳亂跳出來,趕在被煮熟之前出桶。他渾身上下都紅得跟熟螃蟹似地,熱氣蒸騰,精神卻好,目光炯炯有神。
  
  好一會兒,他眼中的精光才散去。
  
  燕三郎趕緊拭乾身子,換過一套乾淨衣物。千歲看看他,再看看桶裡的水,吡笑一聲:「這是褪了色?」
  
  剛泡過藥浴,他好像白了一點點,水卻黑了。
  
  燕三郎撓了撓頭,有些赧然。
  
  他平時洗澡都很仔細,這麼多汙穢卻不是體表洗出來的,而是多年淤積在身體當中。也虧得他是坐在水裡運功,否則上榻打坐的話,這會兒渾身都會布滿惡臭的黏液,那時不曉得要被千歲埋汰成什麼樣子。
  
  他倒掉水、刷了桶,肚子又咕嚕嚕叫喚起來。燕三郎擦了擦手,在千歲笑罵「飯桶」聲中把剩下的木炭端進廚房灶底,再將幾個饃夾肉貼到鍋邊。
  
  不一會兒,菜肉的香氣就被逼出來了。
  
  就著幾味上好藥材泡就的老酒,燕三郎大口吃肉。
  
  這幾個饃夾肉個個都有成人巴掌大,裡面的肥瘦肉更是鼓得快要把饃都撐爆,就算是大順那樣的壯漢,一口氣吃上兩個也要脹得翻白眼。
  
  燕三郎卻意猶未盡,就差吮指了。
  
  按理說兩人之前在酒樓已經用過一頓飯,但方才被又蒸又煮,周身氣血運行加快,加上行功沖脈消耗又大,肚裡東西三兩下就消化完了。
  
  他可以預感,今後自己的食量大增。
  
  唉,又會是一大筆開銷。
  
  他忍不住道:「這條經脈,要多久才能打通?」
  
  「你首先練的是足太陽膀胱經,目前真力也就走到眉沖穴就停滯不前。在那以後還要行過顱頂,然後從頸後、後背、大腿後外側、小腿後側,一直走到小腳趾外側的至腳底止。全線一共有六十七個穴位,你才走通兩個。」千歲回想方才場景,「第一天最是艱澀,後頭也許能好一丁點。我對人類的身體不太熟悉,就以目前進度看來,至少要兩個多月吧。」
  
  「穴位正經練完,還有奇經八脈在等著你。」她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修行無止境,騷年加油喔,我看好你。」
  
  燕三郎哦了一聲,面不改色。這多少讓千歲有些不爽快。
  
  然而男孩當真一點也未被她打擊到,該吃照樣吃,該喝照樣喝。再艱難的日子也要一步一步走過去,這道理他很早就明白。
  
  千歲托著下巴看他狼吞狼咽:「按理說,你以後每頓飯吃的東西都得講究。別的不提,這種普通的米麵蘊含靈力太少,再說濁氣都由吃下的五穀生化而來,許多異士取黃精為食,很少再碰人間食物。像攏沙宗這等玄門,甚至會給真傳子弟發放靈米,或者用妖獸血浸泡過的血米,以助長修為、減少濁氣產生。」
  
  燕三郎羨慕了一會兒,才無奈道:「沒錢。」
  
  該死的阿堵物,就是這麼重要!
  
  「你就先這麼吃著吧。」千歲也知道兩人面臨的問題,退而求其次,「每晚的藥浴可以助你將這些玩意兒盡量排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8 10:17 PM

第114章 養小龍
  
  人食五穀,有後天濁氣,這是多少玄門異士想盡辦法也祛不盡的東西,她卻有法子對付。可是千歲說得輕描淡寫,燕三郎初涉修行,也不知道這裡頭蘊藏了多少本事。
  
  「不過隨著你今後道行精進,人類普通飲食已經不能滿足,你要另想辦法。」她重點強調一句,「尤其你練的是《飼龍訣》,不僅養自己,還要連身體當中的那條小蟲一起養。」
  
  燕三郎掰著手指算了半天,眉頭一直沒能展開。
  
  從前養自己就很難了,好不容易有點橫財,結果又多了一個嬌氣的千歲大人要供養。到現在,他要養活兩人不說,身體當中還多出一張飢餓的嘴。
  
  唉,真是越有錢就越缺錢。從前那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千歲調侃的「小蟲」,指的當然就是《飼龍訣》裡的「龍」。
  
  人間修行法門千千萬,不過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開避小腹中的丹田為氣海,引真力貫通百脈,內練肺腑、外練筋膜直至水到渠成。
  
  《飼龍訣》卻不是這樣。
  
  它偏要反其道行之,從經脈練起。人體有十二正經,燕三郎每貫通一條經脈,都會在其中養出一股真力,《飼龍訣》稱為「養小龍」。
  
  當然這時的「龍」還特別短小,充其量也就是一條初生蚯蚓,因為弱小所以聽話。每條經脈都像一條小溪,裡面單獨養一條小龍不成問題,地方夠大。
  
  在這個階段,燕三郎只要勤奮刻苦地挖通經脈,養活小龍就行了。
  
  從這時起,真力化成的小龍會越來越活潑,越來越強大,這與燕三郎的道行進步緊密相關。
  
  直到這一步,都沒有什麼風險可言。
  
  可是隨著十二正經逐步打通,小龍也跟著長大。淺水已經養不下大魚,何況是龍?
  
  當燕三郎完成十二正經的周天大循環,真力可以毫無阻攔地奔行在經絡當中時,小龍就會露出好鬥的本來面目,瘋狂互相殘殺,以爭奪更大的地盤和來自主人的更多營養、更好資源。
  
  留給燕三郎的考驗,才真正到來。
  
  事實上,往屆《飼龍訣》的修行者幾無例外,都敗在這裡。身體當中有十幾股性情暴躁的真力,無時不刻都想著吞噬對方、壯大己身,這對誰來說都是重大考驗。
  
  要知道,這種修行方式是以身體為器皿,以真力為蠱來行侵吞壯大之術。可是對異士來說,控制一股真力都可能有玩兒脫的風險,何況是十幾頭小怪物同時造反?那等若是無時不刻都面對著走火入魔的風險。
  
  再者,這些真力凝成的小龍,脾氣也和現實裡的蠱蟲同樣暴躁。原本好歹在各自的領地稱王,是終日不得見的街坊。等到十二經脈都貫通以後,它們一照面就是打生打死,再沒二話。人體可不比器皿,再強大的異士,經絡、臟腑也相對脆弱,小龍的這種無差別兇狠廝鬥對人體產生巨大的破壞性,輕則傷殘、瘋癲,重則致死。
  
  所以,修行者要把有限的精力都放在嚴格控制它們廝鬥的規模上,以保證不對己身造成重大折損。
  
  等到十二正經的真力互相廝殺完畢,燕三郎還得繼續去打通奇經八脈。那裡雖然不再產生新龍,卻還會有全新的考驗等著他。
  
  就連千歲看完這部法訣,都要長嘆一聲,佩服始作俑者的奇思妙想:「這真是不走尋常路。」
  
  倒在這部法訣上的許多異士,以付出生命為代價告訴後來者——此路不通。
  
  因此《飼龍訣》在世間只如曇花一現,很快又被束之高閣。
  
  而千歲放任燕三郎選擇它作為自己的主心法,並不是跟自個兒的自由過不去。最重要的原因,它是真地便宜啊!
  
  若非難度過大,以這部《飼龍訣》透視出的前景來看,它至少也該賣出萬兩白銀。要是買部正規心法,小叫花子猴年馬月能攢夠這麼多錢?燕三郎要是能練成,那就真是揀了大漏。
  
  前提是「能練成」。
  
  千歲允他買下,就是因為他有一樣得天獨厚的優勢:
  
  木鈴鐺。
  
  燕三郎能將自己的所有真力暫時都存放在這件神奇的寶物裡。當它們脫出主人經脈、離開原生環境,就會完全靜止不動。
  
  這就給了燕三郎寶貴的喘息之機。
  
  要知道,即便法力再精深的異士,也不可能以打坐調息來完全代替睡眠。人累了就要睡,這是天理、是法則,誰也沒辦法違背。
  
  但是《飼龍訣》養出來的真力小龍可沒有睡覺的天性。主人呼呼大睡時,它們還在纏鬥不休,甚至更加自由了——你能想像幾個黑惡勢力毫無顧忌地打生打死,而官方卻完全不管不顧的場面嗎?
  
  那結果很可能就是幾個街區的店鋪樓宇被砸爛,無辜的平民遭受重大傷亡。
  
  那些曾經修鍊過《飼龍訣》的異士也一樣,甚至不少人都是半夜睡得好好地,突然吐著血睜眼,從夢中驚醒時就不幸走火入魔了。
  
  這裡就有個悖論了。人的神經不是鐵打的,清醒的時候要盯住這些小龍,費的心力就多;心力交瘁,難免就會睡著。而睡著以後,宿主又管不著這些東西作亂。
  
  算起來,這就是個死循環,幾乎沒有解套的可能。
  
  可是燕三郎尋到了打破這個無解命題的辦法,可以隨時對這些無視主人的真力喊停,給自己爭取寶貴的中場休息時間。
  
  千歲當初支持燕三郎買下《飼龍訣》,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它對筋骨的滋養、體軀的茁壯、真力的催育,都有立竿見影的效果。放著十幾道真力在身體當中無時不刻地翻攪,其帶來的好處之一就是經脈經過了反覆的沖刷、破壞、修復之後,不僅變得更加暢通無阻,韌性也遠超其他異士,運行真力的速度與質量,都非常人可比。
  
  其次,以養蠱方式催生出來的真力,最後當然只會剩下一隻「蠱王」,那即是真正的大龍,也是《飼龍訣》的目標所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9 10:20 PM

第115章 半大小子
  
  也正因為從頭至尾都經歷殘殺、吞噬,燕三郎養出的這條「龍」在對敵時格外兇猛霸道、也格外具有破壞力。
  
  如若以之與其他修行者的真力對戰,強弱立判——鬥獸場裡的常勝獅王,和動物園裡的觀賞獅子之間,沒有戰鬥力的可比性。
  
  當然,現在的燕三郎對今後要經歷的這些都是懵懵懂懂,甚至無法想像其中艱深。千歲也不認為有說清利害的必要性。
  
  修行之途,有時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倘若一早便知後頭的周折與危險,大概根本不會有人敢選這條路了。
  
  她撫著自己的琉璃燈出神,而燕三郎又看了一會兒《飼龍訣》就吹熄燈火,倒頭睡覺。
  
  ¥¥¥¥¥
  
  次日清晨,燕三郎果然趕在辰時前抵達衡西商會。
  
  前一晚藥浴行功過後,他美美睡了一覺,連個夢都沒做,第二天神完氣足。
  
  開始修行第二天,他也說不上身體有甚特別之處,昨日養出來那隻真力小龍,不對,是小蚯蚓,這會兒懶洋洋地,半天也不動彈一下。
  
  但他仍覺得精神較以往更好,身體也更輕鬆,目力更優秀了,好似能望見二十丈開外、樹枝的巢穴裡頭躺著的鳥蛋是個小花皮……
  
  他明白,這是昨晚運功行血,打通了眼部兩個穴位的緣故。異士的強大之處,總是一點一滴積累出來的,直至最後區別於普通人。
  
  眼下有這一點特別之處,也足以讓燕三郎信心飽滿。
  
  兩刻鐘後,徐管事才爬上樓梯,嘴角的鬍子上還黏著一點粥漬。
  
  他案頭已經堆積如山,於是分了幾本零賬給燕三郎做。
  
  這本就是熟能生巧的活計,燕三郎年紀小、腦筋靈活,又有不符合他這年紀的專註力,因此做了兩三個時辰下來,速度已經大為加快。
  
  徐管事一直留意他,偶爾抽檢幾個簿子,都很滿意。他事先在其中暗藏了一點錯處,也被燕三郎細心修正過了。
  
  假以時日,這必定是個好手,三掌櫃的銀子花得很值得。唯一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這個小男孩還像昨天那樣背著竹簍來上工。簍子剛放到桌上,裡面就跳出來一隻白貓,大喇喇地左顧右盼,把徐管事嚇了一跳。
  
  不過這貓好像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燕三郎剛把一個軟窩放到櫃子頂端,它就跳上去,盤成一盤睡覺了。
  
  櫃子高近八尺,燕三郎要爬到邊上的桌子再踮起腳尖才能夠得著。貓窩放在這裡,也免得閒雜人等打擾千歲。
  
  那窩形狀像鳥窩,就是放大了好幾倍,裡面紮著軟絮,燕三郎還加入了路上摘得的薰衣草,嗅起來有安神的香氣。這是千歲的要求,能助她白天好眠。
  
  燕三郎解釋說:「這貓乖得很,不會亂咬東西。平時把它留家不放心,我帶在身邊看著。」
  
  徐管事看著白貓的模樣,倒也理解:「這麼貴重的貓,弄丟了是心疼……你每月才賺九錢銀子,養得起它嗎?」富貴人家的寵物,吃的用的比平民可是精細得多。「三掌櫃家養的黑腰細犬,每頓要吃掉兩斤生牛肉,還要拌上雞蛋。我聽說從前尉犁國的國君,還給自己養的兩隻猴子封官晉爵,請專人來伺候它們。」
  
  燕三郎看著呼呼大睡的白貓,長嘆一口氣:「確實快要養不起了。」九錢銀子對他來說是毛毛雨,他不能指著這點薪水過活,還得想辦法開源。
  
  可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有什麼賺錢的買賣能做呢?
  
  他一邊打賬,一邊心裡盤算。
  
  其實從賬面上能看出許多東西。昨兒個馬掌櫃沒有吹牛,衡西商會紮根在柳沛,是本地有名的大商會,大到家私、小到米麵鹽鹼,它都涉及,因此每天各種名目的進出項款繁複冗雜,說不上多難,就是多如牛毛,怎麼都做不完。
  
  白貓睡到午時才醒,見他還在埋頭苦算,也忍不住罵了一聲:「無良奸商。」
  
  她罵的自然是馬掌櫃。拿九錢銀子的工錢就要應付這麼大的工作量,燕三郎的人工也實在是太廉價了,可見薑還是老的辣。
  
  這時到了飯點兒,有人給賬房先生們端上午餐。讀書人受到的禮遇總是要優厚些,何況算賬這種技能,讀書人裡掌握的也不多,算是專業技術人才,在柳沛縣很吃香。這個時候,燕三郎對已經故去的石星蘭更生感謝之情。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沒有石星蘭的悉心教導,他在衡西商會裡最多是個幫閒,吃力又賺不著錢。
  
  賬房先生們吃的東西,自是底下的販夫走卒力夫所不能比的。擺在燕三郎面前的是兩隻大大碗公,一隻裝著菜肉大餛飩,一隻裝著雜醬麵。
  
  麵很筋道,但是澆頭太鹹,醬裡淡淡的豆腥味兒還沒祛掉,肉丁小得看不見,茄子黃瓜倒是管夠。
  
  菜肉大餛飩,麵皮很豐厚,切肉的師傅又手藝太好切得太細,燕三郎啃了兩口也沒找到肉在哪裡,反倒是這個季節的薺菜鮮得很,怎麼做都美味。
  
  這兩碗連湯帶水唏裡呼嚕吃下去,能把肚皮哄出一個飽足感。徐管事放下碗時,忍不住長長籲出一口氣,轉頭卻見燕三郎的碗裡早就空了,連半口湯都沒剩下。
  
  「……」每隻碗都比他臉還大啊,這小子的胃是無底洞嗎?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但燕三郎的年紀是不是有點兒提前了?
  
  徐管事輕咳一聲:「三郎身體真好。」身體倍兒棒,吃飯才嘛嘛香。像他這樣的半老頭子,三分之一都未必能吃下。
  
  燕三郎面不改色心不跳,衝他笑了笑。開始修行之後,渾身氣血運行加快,身體命灶開始旺盛,更兼經脈裡還有一隻真力小龍要養,他已經變成了貨真價實的大胃王。別說這兩大碗公了,就是再來兩碗、四碗,他也吃得下去,只怕在這裡被當作怪物觀瞻。
  
  吃過飯擦了嘴,燕三郎就從背簍裡取出巴掌大的油紙包,一層層打開。
  
  徐管事好奇多看兩眼,發現那裡居然包著一整隻煨熟了的滷雞腿,雞皮紅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9 10:24 PM

第116章 命案?
  
  這小子還沒吃飽?
  
  他微有些吃驚,卻見一直待在櫃頂的白貓跳了下來,四平八穩坐到燕三郎桌面上,等著他撕下雞肉,一塊一塊投餵給她。
  
  那姿態無比坦然。
  
  「你家的貓,吃這個?」
  
  燕三郎嗯了一聲:「嘴挑得很,換了別的不吃。」
  
  「餓上兩頓,就什麼都吃了。」徐管事嘿了一聲,「都是你給慣壞了。」話音剛落,就見白貓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
  
  被那對陰陽眼盯著,徐管事打了個寒顫,暗道這貓該不會聽得懂人話?世上可是有妖怪的。
  
  「從前不是我養的。」燕三郎暗自嘆口氣,否則也不會是這個性子。
  
  燕三郎快下工時,車把式大順來了。他這趟從雲城駕著馬車到柳沛,半路上木轄就壞了。他做了應急處理,到達柳沛就牽去整修,今日過來報銷。所謂轄,即是銷釘,用來穿過軸端固定木輪。
  
  這種維修雜項,正好是從燕三郎這裡走賬。大順笑咪咪踱到燕三郎面前,很自來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三郎,昨晚睡得可香?」
  
  「尚可,未見有什麼異常。」
  
  大順嘴角的笑容頓時有點不自然:「異常,這是咋個意思?」
  
  燕三郎直視他的眼睛:「住在附近的大娘們說,你租給我的是凶宅。」
  
  大順瞪圓了眼:「那些蠢婆娘胡說八……」
  
  不等他真正發怒,燕三郎已經快速道:「死掉的那人叫作什麼名字來著?唔,劉一召?」
  
  說出死者的名字,就確切表明他知道了。
  
  大順的火氣立刻被打壓下去,但是臉色很不好看。畢竟這裡是衡西商會賬房,他也沒料到燕三郎會在這裡將事情直捅捅說出來。
  
  其他賬房先生手上活計都慢下來了,支起耳朵偷聽,當他沒發現嗎?
  
  大順看了其他人一眼,壓低了聲音:「三郎啊,你莫聽那些長舌婦胡逼叨叨。我侄兒那小院沒出過命案!」
  
  「我住進去之前,牆是新刷過的。」當時他還覺得房東講究,原來是想蓋掉晦氣和血漬來著。
  
  大順呼出一口氣,知道這事必須講明白了:「我侄兒家倒楣,攤上這麼件破事。但劉一召真是自己病死的,官府派來的仵作都這麼說,不是什麼被人謀害!他一個外鄉客,租下宅子之前,我們怎麼知道他有病?」
  
  燕三郎沒回話,只挑高了眉毛看他。
  
  大順這才想起,眼前這位也是外鄉人,租住侄兒的院子之前,他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病。
  
  「我慣常不會說話,你別往心裡去。」他乾笑一聲,搓了搓手,「至於那個院子……」人家已經知道了,八成是要退租,他捨不得。
  
  「院子我照住。」燕三郎打斷他,「但租金得再減一錢。」想唬弄他就得付出點代價。再說,能省則省。
  
  「啊……好,好吧。」大順只能訕訕同意。
  
  燕三郎衝他一笑,這才大筆一揮,讓他去徐管事那裡領取修轄的錢。
  
  車把式撓著頭走了,不敢和燕三郎四目相對。這事兒,是他幹得不地道。
  
  昨晚燕三郎藥浴行功,早早就睡。可是千歲能在小院周圍三十丈內(一百米)活動,加上她耳目實在靈敏,很容易就聽到了周圍人家的閒話。
  
  除了柳沛發生的各種雞毛蒜皮,昨夜在好幾家都被端上飯桌的話題,就是「孫家那個死過人的凶宅,又租出去了」。
  
  這是一戶婆娘的原話,緊接發著下一句是:「租給一個外地的男孩,據說在衡西商會打點雜工。這是欺負小孩不知情,造孽哦!」
  
  千歲當時就來了興趣。其實房子世代住下去,哪一家沒死過人?在裡頭壽終正寢的都不算凶宅,只有暴死、橫死的,大夥兒恐生惡鬼,或者那裡還留有厭物,這才以凶宅冠名。
  
  她心安理得地飄過去細聽,從各家八卦裡隱約拼湊出個大概。
  
  原來半年前孫家的這所偏院裡,租住的也是個外地人。矮個子,話不多,不常在人前露面,也不跟街坊鄰居打交道。
  
  柳沛和黟城一樣都是小地方,有陌生人入住,消息幾天之內就傳遍附近。
  
  然而不等街坊們多打探點消息,這人突然就死了。
  
  他一個人客居異鄉,當時天氣又冷,起初都沒人發覺。後來是鄰居的狗嗅到味兒狂吠不休,屍首才被發現,那時已經流了一地兒的黃水。原本乾瘦乾瘦的一個人,最後腫得膀大腰圓。
  
  官府立刻派了仵作過來,驗屍結果是肺癆而亡,屍首周邊的點點汙漬是他咳出的血。
  
  最後居然是衡西商會出錢將他安葬,因為這人是商會的短打客,這趟來柳沛縣住上幾月也是要替商會做事,沒料到病發而亡。
  
  所謂短打客,即是商號商會外僱人員,一般特事特聘,辦完解約,不像徐管事、燕三郎這樣長期在商會做事拿薪水。
  
  畢竟是個沒根基的外鄉客,風波很快就這麼過去了。然而周圍的居民都嫌晦氣的同時,也存疑不止。
  
  肺癆是慢性病,這人要是病發而亡,那麼死前那些時日都應該咳得很厲害才是。肺癆患者一宿咳到天明都是常態呢,民居的牆又薄,街坊們怎麼可能聽不見?
  
  然而這人的院子裡從來都是靜悄悄地,也只有仵作判定他死亡那個晚上,好似有鄰居聽見他咳過幾聲,很緊很低,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最可怕的是,打這外鄉客死掉以後,那宅子裡還能傳出怪聲,像是有人走來走去。院裡地磚破了兩塊,鄰居有時就能聽見磚頭發出的喀喇聲,還有物件被挪開的動靜。附近住著個泥水匠,他信誓旦旦地說,那是鑿牆的聲音!
  
  孫家男人自己認為遭了賊,在院裡守了兩天,於是後面再沒出現這些動靜了。
  
  說是凶宅,其實誇張了點,不過消息在市井當中傳來傳去,添油加醋一番,最後不凶也得凶了。千歲早晨將這消息告訴燕三郎,後者又轉給大順聽,藉機打壓了一點房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29 10:26 PM

第117章 楊大東家
  
  大順離開以後,徐管事帶燕三郎去主樓辦事。才走到半截道兒上,就見一名大漢迎面而來,比周圍的人都高出一個腦袋。他身材魁梧、滿臉橫肉,一雙虎目凶光閃閃,邊上的人卻要對他畢恭畢敬。
  
  徐管事也是滿面堆笑,喚了一聲:「大東家。」
  
  這個像屠夫多過像商人的漢子,就是衡西商會的大東家,楊衡西。
  
  楊衡西對他點了點頭,目光在燕三郎身上一轉:「這是?」看著眼生。
  
  「這是三掌櫃剛招進來的新人。」商會有規矩,主樓不許哪家的孩子私自晃悠,徐管事趕緊介紹,「在賬房裡做小先生,管零賬。」
  
  一聽是馬掌櫃招來的人,楊衡西從鼻子裡「嗯」了一聲,不再多看燕三郎了。哪家商會的童工都不少,一般都在打雜,能進賬房的不多。
  
  等他走遠,燕三郎才悄聲問:「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東家?」馬掌櫃那樣的才像個生意人,這位大東家倒像是專業上門催租討債的。
  
  「對,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東家。」他的語氣把徐管事逗笑了,顯然不止燕三郎一個人有過這種疑問,「我們大東家可是攏沙宗弟子。」
  
  「真的?」燕三郎心底並不想和攏沙宗再有任何牽扯。不過這想法不現實,誰讓他現在人就站在攏沙宗的地盤上。
  
  「真得不能再真。」徐管事滿臉自豪,「大東家是韻秀峰梅峰長座下。每年夏拍,梅峰長都會到場,專程給我們坐鎮捧場!」
  
  燕三郎的表情更吃驚了。
  
  看來馬三胖子說衡西商會是柳沛數一數二的大商會,這話還真不算吹牛,連攏沙宗的高人都這麼給面子。
  
  「攏沙宗有幾個峰長?」
  
  「三個。」對這些常識,徐管事還是如數家珍,「攏沙山的山峰不計其數,但峰長只設三位,分別是韻秀峰、巫賢峰和儲雲峰。」
  
  燕三郎的語氣欽佩得不行:「那大東家很厲害啊。」
  
  「那是自然!否則我們商會怎能掙到今日這般地位……」說到這裡,徐管事覺得自己好似說漏了嘴,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租下大順那套院子了?」
  
  「租金便宜。」而且地段、大小、格局、採光、通風,無一不好。
  
  「哎呀,真是人小膽大。」徐管事低聲道,「你要是不想住那裡,我另外給你介紹……」
  
  燕三郎笑了笑:「不必了,租金就可以給我壯膽。」心裡卻想著大順方才的話。
  
  如果劉一召是肺癆而死,那麼的確算不上暴亡,大順拒不承認院子是凶宅亦有道理。自己帶著千歲住了進去,魔女並沒有察覺到房子本身有什麼異樣。
  
  或許,這宅子根本沒有問題,也不算凶宅吧,只是讓他揀了個小漏。
  
  ……
  
  楊衡西走上二樓,見到馬掌櫃正坐在案後奮筆疾書,他揚了揚眉毛:「老三。」
  
  馬掌櫃一抬眼,有兩分愕然:「大哥,怎麼提早回來了?」說著,就站起來親自給他斟茶。「雅集辦得如何,峰長他老人家可滿意?」
  
  一提起這個,楊衡西就面色陰沉,佔過馬三掌櫃的椅子坐下:「不好。」
  
  「怎麼?」馬掌櫃有些緊張。
  
  「巫賢峰請來的戲班子據說是個新班子,叫什麼玉桂堂,但演得比往年找來的都好,博了滿堂彩,掌聲前後四、五次,戲子們都出來謝幕兩三回。」
  
  馬掌櫃「呃」了一聲,不知說什麼好。「巫賢峰出了風頭,梅峰長想必是不大高興了。」
  
  「那可不是?」楊衡西臉色不好看,「最糟糕的是雅集的夜宴由我們承辦,結果宴後有七十餘人出現中毒症狀。」
  
  馬掌櫃大驚,一下子站了起來:「不會吧!」
  
  「用藥及時,還好沒出人命,但跟去雅集的許多女眷抱怨,一整晚都在瀉肚。」
  
  馬掌櫃:「……」
  
  這事兒攤大發了,那可是「雅」集!
  
  出了這種麻煩,跟「雅」字還能擦得上半點邊兒嗎?
  
  楊衡西用力揉了揉眉心:「後廚檢查,最後發現是錯買了毒覃來做菜。這件事,我已經處理完了,但峰長被宗主傳喚,回來以後把我大罵一通,說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從未這般丟臉。」
  
  「是意外還是人為?」
  
  「查無實據,但我總覺得不似意外。」楊衡西沉聲道,「雅集只用新鮮,果蔬菜肴當天買辦,進貨那人都幹了二十多年,經驗老道,又只走最可靠的老管道,怎麼臨到晚宴就出事了?」
  
  「是針對攏沙宗、針對峰長,還是針對我們?」
  
  「不清楚。」楊衡西兩腿交疊,懊惱道,「我們無緣明年的夜宴了。」
  
  食物中毒,偏生還在攏沙宗舉辦的夜宴上,衡西商會難辭其咎。出現這種問題,無論是不是商會的過錯,明年主辦方都不會再用他們了。
  
  他兩眼通紅,馬掌櫃看得打了個寒噤。他知道最近這些年,巫賢峰和韻秀峰鬥得越來越厲害,雖然同在一宗之內,彼此倒像生死仇敵,相看兩憎。巫賢峰置辦的節目得了讚賞,韻秀峰置辦的夜宴卻壞人肚皮,梅峰長能給大東家好臉色就怪了。
  
  楊衡東生了一會子悶氣也就算了,畢竟事兒已經辦完了,雖然挨了梅峰長好一頓罵。他另起一個話題轉移自己注意力:「來路上看見一個小鬼,據說是你招來放在賬房做事?」
  
  說話間,他從果盤裡取了個蘋果,放在嘴裡嘎吱嘎吱啃著,又抬一雙腿蹺到案頭上抖了抖,生把四腳的椅子當作了搖椅來晃悠。
  
  這時一位管事進來上交資料,對這一幕視若無睹。他衝著兩位東家行了禮,面色如常走了出去。
  
  楊大東家的作派,商會裡哪個不知,早都見怪不怪了。
  
  馬掌櫃看著他鞋底的黃泥巴直皺眉:「老大,梅峰長可是個精細人兒……」哪裡看得慣楊老大這種大老粗的作派?難怪楊老大不得寵。
  
  「省得了,我自有分寸。」楊衡西翻了個白眼,滿臉都是不耐煩,「在她面前裝個斯文就得了,回到我自己地盤上,還不能舒服著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30 09:59 PM

第118章 反正無親無故
  
  馬掌櫃也知道多說無益,把心思拉回來:「噢,你見著的孩子是燕三,人挺機靈。我看能用就留下了。對了,他租了大順的宅子。」
  
  「誰?」楊衡東閉目養神,一時沒想起大順是誰。攏沙宗雅集的事故讓他焦頭爛額,然後又趕回柳沛處理商務,好些天沒有闔過眼了。
  
  「燕三住在孫家的凶宅裡。」馬掌櫃在邊上解釋道,「半年前,劉一召就是死在那裡。」
  
  楊衡西一下子睜眼:「這小子怎會住去那處凶宅?」
  
  「他剛來柳沛,大順就隱瞞事實租給他了。」
  
  楊衡西不放心:「怎這樣巧?這裡面該不會有詐?」
  
  「應該不會。」馬掌櫃搖了搖頭,「那小子從雲城跟著我的車隊過來,本來不會待在柳沛,是我邀他留在我們商會。你也知道,我不常跟車,三年才這麼一回,他不可能事先規劃好。至於大順出租那個院子,就更是意外。」
  
  楊衡西的面色這才和緩下來,忽然又看著馬紅嶽道:「讓他住著吧,說不定能發現點什麼。」
  
  「我也是這般打算的。如果真有……」馬掌櫃頓了一頓,才笑道,「反正他只是個孤兒,在柳沛無親無故,無人在意。」
  
  就和那個短打客一樣。
  
  ¥¥¥¥¥
  
  轉眼就過去了半個月時間,燕三郎對柳沛也有粗淺的瞭解。
  
  雖然都是小城,但這個縣與他從前長住的黟城又不相同。黟城地處偏遠,土地一年裡有七個月是乾凍著的,硬得像石頭,種不了莊稼,只能長野草;而柳沛正好就在三大湖域的中心位置,說不上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但水網密佈,土地肥沃,種什麼活什麼,是攏沙界內有名的魚米之鄉。本地產出的優質水果如樹菠蘿、香梨等,最遠可以直供雲城,價格翻上四、五倍不止。
  
  它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想要通行三大湖域的人類,如果不想乘船就必須取道柳沛。這也是本地大小商會林立的原因:這是個重要樞杻,承接了南來北往、東起西就。
  
  如此,就造就了柳沛兩大特色:
  
  一是生面孔特別多。柳沛是鐵打的營盤,盤桓於此的商隊、外來客就是流水的兵,來來走走,不計其數。因此柳沛雖然趕不上雲城龐大繁華,卻也是個半開放的縣城。
  
  二是下(九)流人士特別多。才住了半個月,千歲夜裡就搜集到柳沛縣的大小八卦無數,顯然這個小縣城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祥和,商會競爭激烈,官商勾連時有聽說,也不知是不是空穴來風,但糾紛和案件時有發生。
  
  衡西商會則是崛起於十餘年前,在本地商會中首屈一指。
  
  前前後後瞭解這麼多,燕三郎總算是發現自己租住孫宅的好處之一了:
  
  沒人願意靠近這種發生過命案的院子。
  
  他在雲城還會遇上不請自來的小賊,這裡則完全沒有。
  
  他和千歲樂得清凈。
  
  當然弊病就是,他成了左鄰右舍的談資。據千歲的不完全統計,關於他的來歷已經有了至少六、七個版本流傳。甚至有人傳他是衡西商會某個懼內高層不受寵的庶子,這才被丟到外頭自生自滅。畢竟一個孩子孤身住在凶宅裡,又能在衡西商會做事,給三姑六婆的遐想空間可真廣闊。
  
  燕三郎白天上工,晚上回家,基本不在外頭閒逛,也很少與鄰居打交道。時間久了,大家對他終於漸失興趣。
  
  這些天,他的賬目做得越發嫻熟,並且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給自己找點空閒時間摸魚。賬房裡其他先生和管事都這麼幹,包括徐管事,反正賬面上的活兒永遠也幹不完。
  
  蹲辦公室的,哪個不懂得摸魚?
  
  到了午休時段,他就抓緊時間餵貓和看書。不出幾天,整個商會都知道新來的小子養了隻貴氣的貓,吃食比人還精細。
  
  至少大夥兒的伙食可做不到頓頓有肉。
  
  每天夜裡,燕三郎都要來一回木桶燉自己,在藥力的幫助下嘗試著貫通經脈,那速度也是時快時慢、因人而異,沒有固定的規律可循。
  
  若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浴後桶裡的水,越來越髒了。千歲臉上嫌棄,口中卻道:「這說明你的身體越發通透了,不再藏捂不發。」
  
  燕三郎是首先從足太陽膀胱經練起的,因其牽動陽氣最足,主驅病最多。半個月下來,他已經貫通到膏荒穴,有越走越快的趨勢。
  
  他這是摸著門道了,千歲微感驚訝,臉上不動聲色。她這一生也不知見多少天之驕子,深知世上有的是秉賦好到不給別人活路的天縱奇才,可是最後能進擊到哪個地步,就不全是由天賦決定。
  
  燕三郎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沉穩,還能同時保有生活逼迫出來的靈活機狡,並非世家貴胄裡面刻意培養出來的老成持重。
  
  這一點,難能可貴。
  
  於燕三郎自己而言,那就是五感靈敏,頭腦更加清明,並且身體較從前鬆快了很多。那種改變如春風化雨,他不好言述,但的確能感覺到自己一天天變得強壯。
  
  反映於外,就是燕三郎的體型也有變化。從前在黟城,他有上頓沒下頓,餓得面黃肌瘦。這麼前後半年多,大部分時間衣食住行都有規律,充足的營養讓他慢慢變得壯實,不僅長高了,身板兒也開始厚起來,頭髮不再細黃。
  
  這時的燕三郎,面色紅潤,臉部有了輪廓。
  
  就算黟城的兵頭子劉詮站在這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絕認不出他就是半年前的小啞巴。
  
  那已經判若兩人。
  
  大順就拍過他的肩膀,誇他一句:「長大了肯定是個標緻後生。要不要現在就給你介紹小媳婦兒?」
  
  燕三郎不說話,把他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看得大順訕訕縮起了脖子。
  
  有個賬房先生說話一貫尖刻,聞言哈哈大笑:「大順你就算了吧,給人介紹宅子不夠,還要再給人介紹個媳婦?」
  
  眾人轟笑,大順無言以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6-30 10:02 PM

第119章 豆腐給你吃
  
  燕三郎雖不健談,但做事認真仔細,絕少出錯,那麼他的寡言反而讓人覺得負責可靠。
  
  他也有心結交,這麼半個月時間下來,話雖不多,可偏偏商會裡上上下下的人都認得他,甚至他還跟三掌櫃多喝了兩盅茶,聊了會兒天。
  
  馬掌櫃對他很是滿意,好好褒讚了幾句,教大夥兒都能聽見。
  
  衡西商會雖然根基在柳沛,但早就擴張出去,做的是附近三十縣四城的生意,甚至還幫官家操持許多買辦,可以說商路人脈都很廣。
  
  燕三郎從過去幾個月的親自經歷中悟到重要一點,即是要擅於借勢。如今他搭在衡西商會這條大船上,有沒有破浪的機會呢?
  
  現在他手裡的錢越用越少,不能把責任都歸在千歲的嬌氣身上,他自己使用藥材花費巨大,才是入不敷出的元兇。
  
  江湖網傳修行四大件,財法侶地。「財」被妥妥地排在第一位,實在是囊中羞澀的都不配在修行路上多踩一腳!
  
  藥浴每天都必須進行,他在雲城購置來的藥材堅持不了多久,得想個法子。
  
  機會果然來了,燕三郎很快注意到一件大事:衡西商會的夏季拍賣,將在今年六月中旬舉行。
  
  不同於每週每月的小拍,這是一年只有兩次的大拍,按慣例分別定於夏冬兩季,拍品重視規格和等級。衡西商會已經堅持了十年,每年都要搜羅各式奇珍異寶上場以壯聲勢、顯實力,尤其這是十周年的大慶,更加不可以馬虎。
  
  徐管事和其他幾位大賬房,都已經忙得快要飛起。離六月中旬不足一個半月,大量富豪與玄門中人不是已經抵達柳沛,就是正在趕來的路上。
  
  其他商會舉辦拍賣會,不是春季就是秋季,為什麼衡西商會偏偏選在大夏天?
  
  燕三郎聽徐管事說,這是因為攏沙宗的梅峰長生辰剛好就在六月初六,也即是「小暑」這一天。衡西商會感恩她的多年照拂,並且這位貴人在衡西商會也握有股份,因此將大拍的時間也定在六月初六,地點則選在距離攏沙宗主山最近的閬城,這樣眾賓雲集,都來給梅峰長做壽,好生熱鬧。
  
  因此,梅峰長每一年都會親來衡西商會的夏拍捧場,這可是無上的榮耀。
  
  聽到這裡,千歲忍不住要豎大拇指了,但貓做不出這樣的動作,只好作罷。「馬屁拍到這個份兒上真是了得,不要臉也是一門特技啊。」
  
  燕三郎則是暗嘆了一口氣。因春秋筆之故,他可不想和攏沙宗再有任何交集。好在他人小職微,高高在上的玄門老爺也看不見他。
  
  不過有些事兒有些人,你偏偏就是避不過去。
  
  這天早晨,賬房裡幾位聊天時就提到,又有一位鑒寶師到了。
  
  衡西商會要開拍賣會,當然要對徵來的拍品辨真偽、分等級。若說古董珍玩字畫,那商會裡長雇的幾位鑒師就足以勝任,可春拍的內容不止於此,世間寶物千奇百怪,尤其是法器與靈物,當然還是由玄門高人的火眼金睛來把持才好。
  
  今天抵達柳沛的這位鑒寶師專攻煉器。燕三郎眨著眼,把一個十歲孩子的天真盡情詮釋:「很厲害嘛?」
  
  另外一位賬房先生笑了:「那還用說?不過咱們商會早就有猛人鎮場。」他豎起大拇指,「一年前到來的那位,專攻仙草靈藥,乃是韻秀峰峰主的關門弟子,就算在攏沙宗裡面也是鼎鼎大名,風頭勁得不得了!人家走進衡西商會時可轟動了,兩位大東家丟下手頭一切事務,親自陪同導覽。也只有我們商會獨得玄門青睞,才能請來這樣的大能!」
  
  燕三郎聽得滿臉嚮往,其實眼中毫無憧憬。
  
  好在這些天降高人都被請去衡西商會的主樓活動,賬房在西側的偏樓,相對小而侷促,外人不往這裡走。
  
  其他人樂呵呵去看熱鬧,燕三郎對此毫無興趣,待在賬房裡埋頭幹活,反倒受了徐管事誇獎。
  
  下工以後,他去漁市買菜,千歲吵著要吃砂鍋魚頭很久了。
  
  外頭下館子實在太貴,手裡的錢得緊巴著花,然而千歲可不是好供養的。從定居雲城到現在,為了應付大小姐刁鑽的胃口,燕三郎硬生生開發出做飯的第二天賦。
  
  千歲嘴上嫌棄,可吃他做的東西卻越來越順嘴了。
  
  「就要那條大頭鰱了!」白貓趴在他肩頭,衝著正前方喵喵叫。魚販子的水桶裡養著幾條活魚,最肥的一條是花鰱,頭大身窄,時常攪出一團水花,「看它滿臉傻相,肉一定好吃。」
  
  燕三郎越來越弄不清楚,吃魚到底是她還是貓的天性:「你要吃還是貓要吃?」
  
  「砂鍋魚頭給我吃。」千歲不假思索,「留半截身子做紅燒划水,給貓吃。」
  
  「那我呢?」燕三郎乖乖掏錢,示意魚販子把活跳跳的魚剁成頭尾兩截,他用牛皮囊裝好封嚴實了,才小心放進背簍裡。
  
  「關我什麼事?」魚太大,擠得貓都沒有棲身之處了,只好跳到他肩頭。可是白貓個頭也比原來見長,十歲孩子的肩膀仍然薄窄,她站得很不舒服。「魚頭燉豆腐,豆腐可以給你吃。」
  
  她勾著他的衣服,鋒利的爪子透過布料撓在皮膚上,雖然沒破皮,但有些刺撓的鈍痛。燕三郎只得把貓扯下來抱在懷裡,一邊罵她:「沒良心。」
  
  漁市地面全是臭水和腥騷的魚臟,白貓不想髒了腳。她挪了挪,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趴著,尾巴愜意地一甩一甩。
  
  快走到自家院子,燕三郎掏出鑰匙正想開鎖,身後忽然有人喚他:「燕三!燕三!」
  
  聲音怎麼有些耳熟?然而最近肯定沒聽過。
  
  燕三郎回頭一看,咦,居然真是熟人。
  
  這一位面白而微圓,個子中等,年紀尚輕但眼角都有了笑紋,一看平時就是笑口常開。
  
  「端方?」
  
  燕三郎一下就把這人從記憶深處挖出來了。他去雲城的龍游商會,這人很熱心給他介紹了各式功法,但事後就沒有交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