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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田蔓芝 - 東家命裡缺一位【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咳咳,各位鄉親聽好了,她唐珺瑤從今往後有人罩啦!
從前她命苦,還沒出嫁丈夫就掛了,淪為小寡婦只好發揮廚藝賣吃食養公婆,
偏偏不成器的大伯老扯後腿,光會花錢不說,更想把她賣了換錢,
幸虧老天有眼,讓她與青梅竹馬的鄰家大哥季天佑重逢,
人家現在風光解甲歸田,領著一群手下成了他們村裡的大地主,
為她暴打噁心大伯和上門滋擾的惡霸,簡直太帥!
當然她也禮尚往來,用安神茶為他趕走夢魘,
他想規劃荷塢酒肆掙銀子,她就貢獻自己的生財點子,
說實話,比起銀子,她更想替他連孩子都掙了──孩子他娘當然是她,
可惜人家心上早有人,但怎麼聽說官府下令逼寡婦再嫁,
他竟仗義到一拍胸脯要和她假成親?

【出版日期】     2019/3/22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654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28 02:36 PM 編輯

【序言】   追夢的女人最美

  去年年底忙得一塌糊塗,難得遇上跨年連假,小編墮落地一頭栽進被窩,畢竟在外被冷風颳了又颳,不如埋在暖呼呼的枕頭山裡舒服。

  突然地,閨蜜的一通電話把我挖了起來——「別睡了,來我家吃火鍋吧!」

  一聽說有好吃的,小編當然迅速爬起來,趕到朋友家,只見屋內鬧烘烘的一群人邊備料邊聊天,好不熱鬧!小編的這個閨蜜最好客,幾年前突發奇想把自家空房改造成背包客民宿,認識了四海八方的旅客,有的熟客甚至成了長來長往的好友,這一天愛熱鬧的她把昔日同學、房客都找來開派對。

  小編看著她一路構築這個自己的王國,實在很難想像愛笑鬧的小女生也能成為精明幹練的民宿女老闆,在不久之前她甚至策劃各式農家體驗活動,要帶動朋友家的農特產品,事業版圖越做越大。

  《東家命裡缺一位》的唐珺瑤,讓我想到這位朋友,她們都勇於實踐夢想,在追夢的過程中綻放燦爛光彩。

  唐珺瑤最初的夢想是守護疼愛自己的公爹、婆母,所以發揮廚藝開起吃食鋪,從最初的小攤子開成城裡的大店鋪,又因緣際會讓她成了大莊園的女主人。

  她這一路很不易,因為她是個寡婦,即便只是守望門寡,但寡婦就是寡婦,比不得一般女子,就是再嫁也難找到好對象,而且再嫁後,女人就得投入新的家庭,放不下公婆的她,只得耽誤著自己的青春,可憐的她甚至還得遭受不成材的大伯覬覦,險些被賣進青樓,可謂是前途艱險啊!

  幸好季天佑這個「大仁哥」的出現,解除了她的危機。

  第一次的幫助,或許對季天佑來說不過是仗義的舉手之勞,但唐珺瑤懂得回報,用養生安神茶讓他化解夢魘之苦,又為他規劃茶塢酒肆提供不少意見,一次次的接觸,讓他更進一步認識這女孩的魅力,讓那份青梅竹馬的情份逐漸發酵,使他漸漸放不下她,為她掃除一切阻礙,知道她想進城開鋪子,立刻想方設法弄來鋪面,又變著法子讓她收下……

  試問這樣一個默默守候的大暖男,如何不叫人心動呢?

  唐珺瑤自然也被屢次英雄救美的季天佑吸引,只可惜,老天爺有時挺壞心眼的,兩個人明明情投意合,唐珺瑤卻陰錯陽差誤會了季天佑的心意,甚至走上了契約婚姻的路,讓季天佑愁得不行,新婚之夜只能當紳士,還要面對心上人只想找他借精生子的窘境……

  田芝蔓老師的故事甜度總是不叫人失望,因此兩人的結局一定是好的,但這過程中到底發生了多少趣事,就讓大家繼續往下看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8-1 02:55 AM 編輯

【第一章】 解甲歸田修莊園

        早已荒廢許久的莊園,今日又有了人氣。

        長嵌縣這十里八村的人,誰不知道赤水村裡這一大片莊園的主人宋氏曾經如何風光,又是如何敗光了家產,讓好好的一片莊園衰敗至此。

        買下莊園的人名為季天佑,聽說他來自北方,曾是在戰爭中出生入死的將領,除此之外,沒人知道太多關於他的事。

        不過在這群隨他而來的弟兄們眼中,這位爺可不是什麼神祕的人。

        「老大……」

        季天佑身旁一名身形高壯,長得一臉憨厚模樣的男子才一開口,屁股便被身後的另一名男子一踹。

        「趙東貴,你這吃貨腦袋除了吃的,什麼都記不住是不是?是東家,老大要我們此後改稱他為東家,別再叫什麼老大了。」洪長泰拿著雞毛當令箭,踹完也沒收回腳,還轉了轉腳踝,像展示他那隻行刑的腳一般,說完了行刑的原因。

        張士瑋無奈的笑了笑,看著洪長泰及趙東貴又鬥起嘴來,但難得見東家露出了笑容,他便沒制止兩人胡鬧。

        「洪長泰,我忘了就忘了,你做什麼踹我?」

        「東家說了,仗都打完了,他不想讓人再用戰場上的稱呼來喚他,誰要是讓他再聽見對戰場上念念不忘,他就一腳把誰踢回軍隊裡去,為了避免你的賤臀汙了東家的貴足,所以我來代勞。」

        「戰爭結束,四海昇平,回軍隊做什麼,當然要跟在東家身邊才好。」趙東貴是因為家人都因戰爭丟了性命,最後才從軍的。戰爭一打五年,他也耽誤了親事,如今他孤家寡人一個,在軍中也沒什麼奮鬥的目標,不如跟在東家身旁,至少還可幫上一點忙。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莊園裡做些什麼事,但他這人什麼本事沒有,就是吃得多力氣大,想著再不濟也能幫忙耕種,就跟著東家來了。

        「知道就別再犯了,眼下過著太平日子,不知道的人聽你喊老大,還以為東家帶著的是一窩山賊呢。」洪長泰家裡本是經商的,小有恆產,只可惜戰爭無情,店倒了、田毀了、屋沒了,他在戰前已有妻小,過了五年的苦日子後,妻子一聽說有機會到南方定居,便支持丈夫跟著老大到南方過日子的決定。

        「好了,別鬧了,我還得到附近去看看,從前那宋氏附庸風雅,據說闢了一處荷田小塢。」季天佑率先上馬,開口阻止了趙東貴及洪長泰的吵鬧。

        張士瑋在軍中就是季天佑的得力助手,與季天佑一樣,從軍時都是未行冠禮的少年郎,家裡沒有什麼牽掛,如今仗打完了,家園毀了,便索性繼續跟著他。

        張士瑋年近二十五,卻十分有管理能力,所以季天佑決定讓他當莊園管事,協助自己管理季家莊。

        四騎來到荷田邊,看得出來這荷田小塢曾經十分精緻華美,但如今竹籬上爬滿了蔓草,一塊歪斜的木牌掛在門邊,依稀可見是刻了「荷塢」二字,想必入內更是荒涼。

        「宋氏倒真會享受,好好一座荷田據說只是為了觀賞,要知道這一池的荷好處多著呢,荷花可賞,蓮子、蓮藕可食,就這麼荒廢,是可惜了。」

       「如此奢靡,也難怪宋氏最後衰敗至此。」聽了東家的話,張士瑋才知宋氏衰敗至此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欲將荷塢改建為酒肆,一等莊園的整修完成後,就著手辦理此事。」

        「酒肆?」別說趙東貴這鄉下人,看到荷田只想到可以採收蓮藕及蓮子,就連一旁的張士瑋也沒想過荷田還可以這麼處置。

        「南方沒受戰火波及,再加上赤水村鄰近長嵌縣城,之前進城我觀察過,城裡有不少富戶,把雅緻的荷塢略略收拾,改建為酒肆,正投了那群人的喜好,這定是一樁好生意。」

        「此事交給小的來辦吧!」張士瑋十分佩服東家的經營頭腦,可惜被戰事耽擱,否則若好好經營家族事業,他現在許是大商賈了。

        季天佑點了點頭,多年的相處,他知道張士瑋能力不俗,定能完成他的託付,便把此事交給了他。

        「莊園佔地廣大,東家是退役將士能免除稅賦,龐大的物產除了供給內需,應還有不少能運銷各地,這事算是我的老本行,不如這事就交給小的來辦吧!」洪長泰跟著自薦。

        「這的確是我打算交給你辦的差事,莊園有原先配合的運銷商行,但由他人代銷終究是少了利潤,既有你這樣的人才,這生意當然還是咱們自己來做更好,只是在商行的客源穩定之前,暫時低調行事,我還有用得上那些原先配合的商行的地方。」

        「小的明白。」

        「小……小的也是,只要東家有需要,什麼差事都可交給小的來辦。」趙東貴不落人後,立刻開口表明忠心。

        聽著這些下屬因為改稱呼一事說起話來彆彆扭扭的,季天佑又笑了,不愛回想起軍中之事是他的心病,他不曾對下屬提起,只半威脅說了就把人丟回軍中,沒想到他們如今硬是改口,也改得生硬。

        「你們這些自稱我聽了也不舒爽,尤其是大東,你長這麼大個兒,還自稱小的。」趙東貴個兒大,除了愛跟他鬥嘴的洪長泰有時會連名帶姓喊他之外,其餘的人都喊他大東,這稱呼還是由季天佑先這麼喊的,而後大家便跟著了。「就你們三個,以名字自稱吧,免得彆扭死我們大家。」

        一聽東家這麼說,三人各自笑了。

        季天佑這三個最親近的下屬,一個一種個性,張士瑋平時穩重,是十分重感情之人;洪長泰一副奸商樣,其實只是圓滑機靈,懂得審時度勢;至於趙東貴,別看他老實,碰觸到他底限,他狠起來可是極嚇人的,只是大夥兒感情好,才能如此任洪長泰笑鬧他。

        雖然有不少軍中弟兄或是失了親人孤苦無依,或是家園傾圯,自願攜家帶眷隨季天佑而來,但若少了他們三個,季天佑勢必會覺得心頭空了一塊。

        這赤水村真是個好地方啊!張士瑋這麼感嘆著。

        張士瑋跟著季天佑好些年了,他知道東家家世不錯,本以為他會歸家,沒想到東家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家產沒了,便決定另尋地方定居。

        大戰結束後,朝廷依軍職給了各級將士賞賜,東家在軍中是校尉職,手下管著兵士,也算小有賞賜,要買下一處大宅子不是問題,但能買下這麼大一處莊園就真的是機運加上手段了。

        東家來到這赤水村之後,昔日在軍中那總是緊蹙著的愁眉也少見了,雖然夜難安寢的老毛病似乎沒有多大改善,但笑容的確變多了,來這赤水村或許真是好事。

        「好香啊!什麼味道?」

        眾人各有所思,但全被趙東貴的聲音給拉回了現實。

        洪長泰吸了吸鼻子,的確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忍不住又消遣趙東貴,「吃貨就是吃貨,跟他出門不怕餓死,要是肚子餓了,八百里外有賣吃的,他都可以幫你給聞出來。」   

        「洪長泰,你不是吃貨,待會兒就別吃。」

        「為什麼不吃?我有銀子,人家有香噴噴的吃食,銀貨兩訖,誰能阻我?」

        他們一早好好的巡視了莊園一番,如今都過午時了,肚子餓也是正常的。

        季天佑開口了,「東貴,你這鼻子給我帶個路,大家填個肚子吧!我付帳。」

        「太好了!」趙東貴吃得多,所以最愛聽到有人幫他結帳了。

        「說你是吃貨還不服。」

        趙東貴才不理洪長泰,東家要付帳,他可以大吃一頓了!

        只是,他領著眾人還未尋到香氣來源,倒先聽見了爭吵、怒喝聲。

        「放開我媳婦、給我放開!」

        一老漢的怒喝聲傳進了季天佑一行四人的耳中,夾雜了一婆子的哭喊聲,讓他們加快了馬匹的速度。

        來到一處賣吃食的攤子,季天佑只來得及看見一個婆子把一名女子給推進後頭廚房,一個老漢手中拿著扁擔揮舞著,來人雖然凶惡,但也一時不得其門而入。

        「你兒子把你媳婦賣給了春宵樓,賣了二十兩,我們是來抓人的。」

        何氏夫妻一聽是兒子造的孽,忍不住又罵了自己那不肖子幾句,儘管如此,何昆還是堅守在攤子前,不讓人超越,是他們何家欠了媳婦的,沒道理還把媳婦推入火坑。

        「誰跟你們拿銀子的你們找誰要去,這媳婦我們當閨女疼的,誰也別想抓她走。」

        季天佑一聽明情況,便無法再繼續袖手旁觀,他下了馬,在軍中訓練出的威儀讓他一走到眾人面前,眾人便像被哽住了喉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我朝是沒有王法了嗎?」

        何母花氏見狀,連忙低聲對被推進廚房的媳婦說:「快逃回村子裡去,記得不能回家,誰知禧川那個不肖子有沒有把咱們家住哪裡都告訴這群人,先去找村子口的王嬸躲一躲,交代她把門窗都閂上,聽見是我們的聲音才能開門。」

        「可是……」唐珺瑤雖受了驚嚇,但也怕公婆被為難,雙腿像生了根似的動也不動。

        「有好心人來幫忙了,妳趁著機會先走,這裡沒門沒戶的,萬一被抓到就難逃了,快!快走!妳被抓了,叫我跟妳爹要怎麼活?」

        唐珺瑤知道婆婆這話是事實,這麼多年,他們把她這守了望門寡的媳婦當閨女疼,她是清楚的,若她真被抓去做那下作生意,還不讓兩老愧疚得哭死。

        唐珺瑤不放心地又望了外頭一眼,隱約只看見有名男子在斥責那些上門的人,只是婆婆堵得嚴實,她只匆匆一瞥沒能看清,但不知怎麼著,總覺得那身影有些熟悉……

        「快走,別看了。」

        唐珺瑤知道自己得趕緊走,於是不再猶豫,轉了個方向,見攤子後方沒人,便提起裙襬奮力地往村子裡跑去。

        攤子前的季天佑已懶得再與這群惡人浪費唇舌,揚腳一踢就把上前抓住何昆手中扁擔的男子給踹飛,剩下的工作就全讓趙東貴接手了。

        倒不是張士瑋及洪長泰手無縛雞之力,畢竟都是在戰場上殺過人的,只是他們習慣把勞力活都交給趙東貴,而且趙東貴也的確力大如牛,他曾在戰場上以一把長槍將三個敵兵像肉串一般的串在一起,令敵軍聞風喪膽,如今只見他上前接過何昆手中的扁擔,就把那幾個自稱是來自青樓的人給打了個半死。

        季天佑背著人群負手而立,似是等待趙東貴解決一切再來收拾殘局,卻沒想到其中一人趁著眾人不備,就往他衝過來。季天佑像是後腦長了眼一般,回身一個掃堂腿就把那人給絆倒,見對方掙扎著想再起來,又往他的下顎一踢,只聽到了骨頭碎裂聲,那人便暈在了他的腳邊。

        張士瑋真不知該不該同情那人,跟趙東貴打,他們可能還只是重殘,敢找上自幼學武的季天佑,一個不小心就可能魂歸離恨天。

        不一會兒,幾個上門要搶人的惡棍,除了季天佑腳邊這個昏倒的,其他的全倒在趙東貴的腳邊聲聲哀嚎了。

        季天佑走上前,那些注意到他不過一腳就把人給踢暈的人,全瑟縮著身子往後退。

        「青樓也是開門做生意的,絕無可能還沒見到人就先給銀子,還一給就是二十兩,說!你們該不會是見人家媳婦生得標緻,想來把人騙去賣了的人販子吧?」

        「我、我們真是春宵樓的人—— 」

        「還敢胡說!」季天佑沒聽他們說完就再次喝斥出口,「要不要讓人把你們綁去春宵樓問問?」

        「不、不要啊!」其中一人沒忍住,立刻開口求饒,「是何禧川說他弟媳生得十分標緻,賣進春宵樓一定可以得個好價錢,所以讓我們假裝是春宵樓的人來抓人,他說賣了好價也會分給我們一些茶水錢的。」

        「我怎麼會生了這麼一個不肖子啊!」花氏一聽這事竟是兒子計劃出來的,雖然放心兒媳的危機解除,但也因兒子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而痛心。

        「先別說賣了自己的媳婦也不應該,更何況還是弟媳,這何禧川竟不怕無法對自己親弟弟交代?」季天佑本以為只是一個無良男子打算賣了自己的妻子,沒想到居然是大伯要賣弟媳。

        「何禧川的弟弟早死了,他說他這個弟媳養在家裡是白費米糧,還不如賣個好價錢,一家日子也好過一些。」

        「我呸!」何昆上前對說這話的人補上一腳,「白費了我何家米糧的是那個不肖子,你們給我回去告訴他,有種他就別回來,回來我定踹死他!」

        季天佑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至少這對公婆看來不是苛待兒媳的人,那麼他就別多管閒事了,何況這老漢已發了話,他也懶得再與這些人計較,「還不快滾,留在這裡做什麼?」

        一群人如獲大赦,爬起來就要走,只是腳還沒抬出,就又聽見了季天佑的聲音—— 

        「把這人也帶走。」

        他們這才想起還有一個同夥被季天佑給踢暈了,戒慎恐懼的挪步向前,見季天佑不再有動作,才連忙扶起被打暈的人,灰溜溜的逃了。

        人走了,看來十分硬朗,剛剛還能拿扁擔擋人的何昆,乏力的跌坐在一旁的板凳上,臉上悲憤的神情像是恨鐵不成鋼,還在咒罵他那個不肖子。

        至於花氏,則是拿袖子不斷地擦著由眼角流下的眼淚,似也是對這境況無能為力。

        倒是此時,一個令人發噱的聲音打破了這凝滯的氣氛。

        那是一聲彷彿被餓了好幾餐的巨大腹鳴聲,眾人循聲望去,就見趙東貴涎著口水望著攤子上一個個金黃酥脆的煎餅。

        季天佑幾人忍俊不禁,大笑出聲,就連花氏也破涕為笑。

        她連忙上前包了好幾個煎餅,送到了趙東貴手上,又道︰「眾位恩公,被那些人這麼一鬧,煎餅也冷了,若各位不嫌棄,就讓我們夫妻請吃煎餅,做為謝禮吧!」

        「舉手之勞,何談謝禮,更不能接受恩公這個稱呼。」季天佑由懷中掏出一塊小碎銀,看了趙東貴那嘴饞的樣子一眼,覺得不夠,又掏出了一塊,「我的弟兄們都餓了,有什麼好吃的都給我們送上來吧。」

        「可我這小店沒有桌椅坐……」何昆一邊說,還一邊要把銀子推回去。

        季天佑看了張士瑋一眼,讓張士瑋上前把銀子接下,自己便在一旁尋了顆大石坐下。

        張士瑋硬是把銀子又塞進何昆的手裡,這才說:「我們都是糙漢子,有塊乾淨地方能坐,你這裡就在樹蔭下,又有不少大石,我們隨地而坐就行了。」

        「招待各位恩……公子是應該的,銀子我們不能收。」何昆本又要稱恩公,見張士瑋一臉的不認同,這才硬是改了口。

        「你得收,要不然等會兒後悔都來不及。」張士瑋意有所指的望向趙東貴,就見趙東貴剛咬下一口煎餅,像吃了什麼美食珍饈一般,雙眼發光,接著一口又一口的吃了起來。

        何昆傻愣愣的看著趙東貴的吃相,還是花氏先反應過來,「我趕快多煎一些,否則怕是來不及給這位公子吃個飽。」

        何昆一聽,也連忙去盛了幾杯涼茶給季天佑幾個潤潤喉。

        倒是張士瑋實在不習慣被稱做公子,再說過段日子他們搬來季家莊落腳,大夥兒又會再見面,便先自我介紹起來。

        「老伯你別那麼客氣地稱呼我們,那位是我們的東家,姓季,我們兩個是東家聘的管事,我姓張,那一位姓洪,至於那個一頭栽進吃食裡的,你就跟我們一樣喊他大東吧。」

        何昆也不再堅持,順著張士瑋所願改了稱呼。

        季天佑向來不愛處理這種麻煩事,見張士瑋幫他處理妥貼之後,才又開口問:「若再有類似方才的麻煩,老伯可有應對之策?」

        何昆把剛煎好的煎餅送了一塊到季天佑面前,又主動幫他把空茶杯添滿,才重重嘆了口氣,「養子不肖啊!不過我不會讓那不肖子打我兒媳婦的主意,我那兒媳婦乖巧孝順,前一陣子家裡出了事,還是她想方設法給我們弄了個做吃食攤子的主意,這日子才能再過下去,這樣的兒媳,我們兩老拚著兒子不要也會保護她。」

        季天佑清楚,那個名叫何禧川的怕是遊手好閒之徒,剩下兩老帶著一個媳婦經營這樣一個小吃食攤,除非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否則日子怕也是難過。

        「老伯,我剛買下宋氏的莊園,那兒年久失修,還缺工整修,我看老伯身子還十分硬朗,不如就到我的莊園來工作吧!」

        原來眼前這位東家就是買下那座大莊園的人啊!何昆仔細想了一番,雖然攤子目前的生意不錯,但畢竟才開沒多久,村裡的人覺得稀奇,時不時會來捧個場,一旦日子久了,恐怕也不如現在。

        這攤子雖在官道旁,過路客不少,但他們三人都綁在這攤子上也不是辦法,不如把攤子交給妻子、兒媳,他自己再去做份工掙錢,萬一日後攤子生意不能長久,這份工也是他們一家子的活路。

       他考慮清楚,點了頭,「若東家不嫌棄,到時候莊園招工時,我一定去。」

       「好,招工的事由張管事負責,你來便找他吧。」季天佑就這麼定了下來,對何昆的應對倒是頗為滿意。

*             *             *

        躲在村子口王家的唐珺瑤,久等不到公婆前來,心裡七上八下的,王嬸見她擔心,便喊了丈夫王大到攤子去探探狀況。待從王大口中得知大致的情形,唐珺瑤這才放了心,便在王大及王嬸的護送下回了家。

        她讓兩人稍等,進廚房拿了一罈醃菜送給他們做謝禮,王大夫妻本是不好意思收的,但實在是唐珺瑤做醃菜的手藝在整個村子裡是拔尖的,光想到就齒頰生津,最後便也收下了。

        送走了王大夫妻,事情暫告一段落,唐珺瑤一放鬆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還發著抖。

        她自從嫁入何家,就沒看過何禧川做過一天正經生意,何家本也有過風光的時日,只是為了替她的夫君何祈川治病散盡家財,最後何祈川病死了,何家也因為變賣得只剩赤水村這裡的一處小院及幾塊良田,而搬到這裡定居。

        唐珺瑤的娘家雖不是十分富有,但也能供她生活無虞,來到婆家一開始也沒吃到苦,本以為養家餬口這事離她甚遠,卻沒想到何禧川會偷走了公婆的房地契,賣了何家僅剩的家產後逃家。

        此時一陣敲門聲把陷入沉思的唐珺瑤嚇醒,就怕又是有人要來抓她,直到認出這聲音是住在隔壁的大妞,她才放心的開了門。

         「瑤姊姊,妳聽說了嗎?宋氏的莊園被賣出去了。」

        唐珺瑤搖了搖頭,才拉著大妞進門。

        何家的桌上總會擺著一壺茶,那是唐珺瑤配合季節調配的,她給大妞倒了一杯。

        「聽說宋氏的莊園開價可不低,想不到這麼快就有買主了。」

        大妞喝完了一杯,才又接著說:「聽說是打過仗的將士,得了朝廷分發的賞賜之後,拿賞賜來買下莊園的,談了好一陣子,今天確定簽下了。瑤姊姊,是戰爭英雄啊,應該得了不少賞賜吧!」

        「戰爭之前,邊境的人民就頗受敵國侵略所苦,五年前朝廷忍無可忍正式開戰,雖然戰得艱困,但最後還是打勝了仗,所以舉國上下對這些上陣殺敵的軍士都是感激涕零的,多得些賞賜也應當。」唐珺瑤的娘家就在北方,深知敵國侵犯邊境時百姓的驚懼,所以對這些將士,百姓應該沒有一個是不佩服的。

        「聽說買下莊園的新東家遷入後會招工,妳要不要勸勸妳公婆把那個敗家子找回來,去莊園尋個工作?」

        大妞知道自己有些多管閒事,但她就是這個性子,改不了的。

        何家過去在赤水村有幾塊田都是租給人耕種的,何家剛搬來時,村裡人誰也不知道何家過去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們為了替二兒子治病賣光了家產才到赤水村安身。而何家大兒子不學無術,遊手好閒,至今沒人敢把閨女嫁他;何家二媳婦倒是美麗賢淑,人前人後侍奉公婆至孝,何家兩老對這個兒媳婦都是讚不絕口。

        因幾個月前,何禧川偷賣了家裡的小院和田,多虧村長作主,何家人才搬進大妞家隔壁正好是沒主的破茅草屋,唐珺瑤又運用做吃食的好手藝與公婆在村子外官道上擺吃食攤,日子才總算過得去。

        想到唐珺瑤的辛勞,大妞替她覺得委屈。

        唐珺瑤當然沒有生大妞的氣,露出淺淺的微笑,心頭原有的驚懼洗去大半。

         對!她沒什麼好怕的,這世上有王法,有這麼多人護著她,那些人想抓她賣進青樓可沒這麼容易。

         「我大伯的事妳就別多想了,倒是大妞,我有件事麻煩妳,若是這段時間有人上門來找麻煩,妳可得幫我喊村子裡的大哥、大叔們來幫忙,事後我一定家家戶戶送吃食答謝。」

        「發生什麼事了,妳說給我聽聽?」

       唐珺瑤一是想給公婆留個面子,畢竟他人再怎麼罵大伯,丟臉的總是公婆,二是大伯想把她賣進青樓這種事,她真說不出口。「也沒什麼,就是我大伯把田宅賣了就逃家,我擔心後頭還有事。」

        「就何禧川那爛人,事可多了,若是何叔何嬸能早早報官抓了他,妳家或許還有幾年清靜日子過。」

        唐珺瑤怎不知這個理,可何家就只剩這獨苗了,她知道公婆總是不忍的,在何禧川逃家後,公婆不是沒打聽到他躲在了長嵌縣城裡,但因為對兒子早已死心,也就沒去尋他,甚至寧可他不回家來。所以,唐珺瑤更覺得公婆是她的責任,當年是公婆收留了她,她才有棲身之處,且公婆十分疼愛她,她自然也將公婆當成親生爹娘一般孝順。

       「罷了,我們一家三口能好好過日子就好,不理我大伯便是。」

       「妳啊,當心最終被那何禧川害了!」

       「我會小心的。」

*             *             *

        季家莊園內雖然有不少地方需要整修,工程也如火如荼進行,但主宅維持得不錯,所以季天佑略收拾就先搬進來住下。

        「你說……想讓何昆做工頭,還要向何家訂養生茶飲?」季天佑問張士瑋。

        他當初讓何昆進季家莊工作,的確是想幫何家一個忙。他相信施捨不能真正解救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所以以工代賑,讓那些跟隨自己的殘兵在季家莊裡有份工作,未來等莊園整修好了,也同意讓他們留下做莊戶,只要他們肯付出勞力,就不用擔心生計,他對殘兵如此,對何昆也是如此。

        「東家,何昆他能力不差,你知道的,莊園內現在還是一團亂,長泰他忙著運銷商行的事,到外地去找客戶去了,大東他出出體力活、管個小鋪子或許還行,但莊園裡一下招了這麼多工,他是幫不上忙的,那何昆不但幫我按弟兄們的個人情況做了分類,還調查了他們各自有什麼技能、能負責什麼工作,給了我不少建議,說來這些日子莊園裡的事能進行得這麼順利,他幫了不少忙。」

        季天佑點了點頭,他一向信任張士瑋,張士瑋既然認可何昆的能力,他便不會質疑,「讓他做工頭我同意,先前大東一直念念不忘何家的吃食,我已讓你每日向何家攤子訂吃食,充作僱工們午後休憩時的茶點,我想這算幫上何家的忙了,無須再訂什麼養生茶飲。」

        張士瑋聞言,忍不住滿面愁容,東家以為他不知道嗎?這些日子東家睡得更不好了,那眼下還一圈青呢!大約幾年前,與東家同帳的他就知道東家受夢魘所苦,儘管老大從不告訴他那夢魘是什麼,但張士瑋聽過他的夢囈,知道是和戰場上的事有關。

        季天佑知道張士瑋擔心他,但他仍不打算把實情說出。

        當初是將軍親自下令讓他去達成那個任務的,或許再重來一次,他明知結果也不會有其他選擇。當年他不選張士瑋他們幾個與他更親近的人去一同完成任務,就是因為他的私心,如今那些一同進行任務的同袍全戰亡了,不用承受當年那任務所引發的內疚,或許是他對這些人戰亡唯一慶幸的事。

        何家的情況,張士瑋曾向村子裡的人打聽過,也稟報給季天佑,他知道季天佑對何家那個小媳婦是同情的。

        「先前東家救下的何家二媳婦,可不只是長得標緻而已,何昆對她讚不絕口,說她廚藝一流,還懂調配養生茶,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對於荷塢,她竟有與東家一樣的想法。」

        「喔,她也覺得荷塢該改建為酒肆?」

        「她說宋氏擁有荷田是長嵌縣城裡的人都知道的事,可惜宋氏把荷田圈了起來,那荷花開得再美,外人也無從窺見。長嵌縣城裡十分繁榮,富有的人不少,人有錢了就愛附庸風雅,宋氏是,城裡那些富戶更是,富戶學文人辦辦文會在縣城裡蔚為風潮,若這兒能有間酒肆,每月承辦幾場文會,會是很大的財路。」

        對於何家那小媳婦的想法竟與他相去不遠,季天佑頗驚訝,腦子裡像有什麼就要迸出來了,這種契合的感覺過去好像也曾有過,只是這模糊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季天佑還未及捕捉,便像一陣風般消逝無蹤了。

        「我一聽說她與東家的想法一樣,便想著一定要告訴東家這事。」張士瑋這麼說的當口,腦子裡立刻浮現何昆那個滿臉驕傲的表情。

        「看來她有點生意頭腦。」

        「東家可記得我們在何家吃食攤吃到的煎餅?」他見東家態度有點鬆動,立刻趁勝追擊。他聽說東家的娘親師承宮中御廚,把他的胃口養得很刁,從軍那幾年的伙食對東家來說就像酷刑,可為了活下去還不得不吃。

        「嗯,倒是有許多年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那吃食叫做香煎蓮藕餅,食材、調料都是何家小媳婦準備的,聽說荷花到了她的手中不會有一丁點浪費,荷花花瓣可做荷花茶,荷葉曬乾可泡蓮葉茶,蓮藕可做出醃菜、煎餅、燉湯等多種料理,能用蓮子做出的點心更有十數種之多,這些若讓大東當場聽見,怕是口水都流成河了。」

        這話倒是讓季天佑認同地笑了出來,大東連軍中伙食都可大快朵頤,對何家小媳婦的手藝,怕是視為御膳天廚了吧!

        「不管何昆是不是誇大其詞,但我這毛病不是幾壺養生茶可解決的。」

        「東家,你再這樣下去不行的,就算我求你,讓我安心吧!」

        季天佑與張士瑋雖是屬下,更像是同甘共苦的好友,所以儘管對何家小媳婦的養生茶不抱期待,為了讓他安心,季天佑還是允了。「罷了,就依你吧!那何家媳婦守寡已是可憐,就當照顧他們的生意吧。」

        「朝廷十分鼓勵寡婦再嫁,我曾見過那何家小媳婦一次,正當雙十年華,生得又是妍姿麗質,還有這一身本事,再嫁也是不難的,肯留在何家必是何昆夫妻對她十分照顧。」

        「若有你說的容貌及本事,公婆又視她如己出,那她何必委屈自己,真想再嫁,必然會挑個好些的人家,何必急於一時。」

        要不是何家小媳婦是寡婦之身,他覺得有些配不上東家,要不然那容貌若與東家站在一塊,可真是郎才女貌。

        「先不談她了,既然東家允了,那麼我便告訴何昆,讓他從明日起為東家備上養生茶飲吧!」

        「交給你辦便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8-1 04:03 PM 編輯

【第二章】 青梅竹馬相見

        天才剛泛魚肚白,赤水村就開始有了動靜,唐珺瑤也和村民們相同,早早起了身便在廚房裡準備起吃食攤所需要的食材。

        何家的吃食攤只賣香煎蓮藕餅一種吃食,因為何家在村子裡的人緣不錯,一開始的生意都靠村民捧場,可天天吃總也會膩,所幸唐珺瑤的手藝不錯,煎餅一起鍋,香味就飄送得老遠,引得過路客肚裡饞蟲不安分,所以現在主要的客人都是官道的過路客。

        對於趕路的人來說,一個油紙袋裝著一塊煎餅,拿在手裡邊吃邊趕路很方便,也常有停在攤子附近小憩一下的,所以唐珺瑤才增加了茶飲,這段日子下來生意倒也是不錯。

        唐珺瑤不是沒想過要增加其他吃食,但種類多了就容易造成食材剩餘,倒不如專心只賣一種,也較能控制食材的量,以免造成浪費。

        教授唐珺瑤廚藝的師傅師承宮中御廚,這道香煎蓮藕餅的前身是一種在蓮藕泥裡加上足量的碎豬肉及碎蝦仁的吃食,是這種鄉下地方肯定吃不起的料理,所以唐珺瑤略做了修改,減少了豬肉的量,並改以調味料來代替蝦仁的鮮味,由於增加了蓮藕的用量,所以也帶來飽足感,一餐若吃上兩塊,就像飽餐一頓一般。

        唐珺瑤賣煎餅賣出了興趣,想想公婆年紀雖然硬朗,但他們總會年老,她一個婦道人家要奉養他們並不容易,一直擺吃食攤不是辦法,若能存夠本錢,進城開間鋪子才是個活路。

        只可惜在官道旁擺個小攤子容易,若要進城租鋪子,買器具、買桌椅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還是先穩妥些把吃食攤擴建才是。

        所幸接了季家莊的生意,季東家說了,目前莊園內工人多,廚房光是正餐就快應付不來,無法供應午休茶食,所以莊園整建的這段時間,午休茶食都交給何家來辦。

        雖然莊園整修擴建的工作不出兩個月就可以完成,但她算了算,只要不再出意外,這兩個月賺的銀子應該可以完成擴建吃食攤這個目標。

        雖然還是夏日,但早晨還是帶著涼意的,在早晨洗切蓮藕是很辛苦的工作,唐珺瑤才剛洗了一半,婆母花氏便接過手了。

         「珺瑤啊!妳刀工好,負責切就好,洗蓮藕及削皮交給我。」

        唐瑤瑤怎麼不知道這是婆母心疼她把手泡在冷水裡洗蓮藕才這麼說,所以不肯依她,兩人堅持了許久,還是花氏佯怒的瞪了一眼後,唐珺瑤才終於把手伸出水盆。

        她十分感動地道︰「娘,我知道是妳心疼我。」

        「我當然心疼妳,好好一個姑娘家嫁到我們家,也沒個夫君疼妳,本來好好的過日子又被我那個不肖子害得陪我拋頭露面賣煎餅,那日還差點……」花氏想到這裡便悲從中來。

        花氏懷大兒子時十分年輕,沒有做好孕期調養,別說自個兒的身子因為產子而體虛,孩子一生下來也病殃殃的,夫妻倆花了幾年調養好何禧川的身子,養病的期間捨不得罵、捨不得打,結果把這孩子給寵上了天。

        而後,花氏再生育了何祈川,可能是生大兒子時畢竟傷了身子,何祈川一出世就帶著肺疾。

        何祈川不僅知書達理,且侍奉父母至孝,只可惜身子一日比一日差,還未行冠禮就纏綿病榻,何家遍尋名醫幾乎耗盡了家產,最終才想到沖喜這個辦法,又想起何祈川小時曾訂過娃娃親。

        一開始,他們以為唐家不肯嫁女才藉口要不少聘金,但他們一見唐珺瑤的模樣就覺得喜歡,又聽說她廚藝佳,更擅長調配養生茶飲,想著娶她進門至少能幫著照顧何祈川的身子,便依了唐家要的數,但後來才知道,唐家想著的根本是賣女兒……

        唐珺瑤一聽婆母說心疼她,難免又想到自己未出嫁前的日子,祖父母重男輕女,加上母親生下她後不久便因病而逝,父親怎可能不再續弦?後母一進門很快就有喜了,隔年生下了弟弟,讓不受祖父母喜愛的她更是從此像被打入冷宮一般,所幸比鄰而居的季伯母見她可憐,常照顧她,更教會她廚藝。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光,師傅給了她不曾感受過的母愛,而寡居的師傅膝下唯一的兒子季大哥則給了她不曾感受過的親情。

        可惜師傅早逝,唐珺瑤一直到嫁進何家,才又有了家人。

        花氏想著想著,便停下手,連雙手浸泡在冷水中似乎也沒有感覺,「珺瑤啊,有時我跟妳爹想著,如果當初沒有把妳留在何家,硬是將妳送回唐家去,妳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些?」

        自從大伯把剩下的家產偷去賣了之後,唐珺瑤時不時會聽見公婆這麼感嘆,她知道那是公婆對她的愧疚,但她並不怪他們。

        「娘,妳知道我那無情的娘家,當初就是想收了聘金舉家遷往沒受戰事波及的地方,若因為祈川哥哥過世,爹娘退親要求退聘,我爹及後娘他們還是會想辦法把我再嫁給別人,可別人並不一定能像爹娘這樣將我視如己出啊!」

        「可妳這樣守了活寡也不好過,我聽說……妳師傅當時有意把妳許配給她的兒子,如果嫁給他,或許妳的日子會……」

        「我對季大哥只有兄妹之情,況且師傅直到過世也沒正式提過這事,娘,妳別多心,我真的覺得在這個家待得很開心,若不是爹娘把我救出唐家,或許我下半輩子會有如生活在煉獄之中。」

        「妳們婆媳倆一大早的就自己來忙,也不喊我一聲。」

        花氏還想再說什麼,正巧何昆也進了廚房,唐珺瑤也不想公婆一起感慨,所以轉移了話題。

        「知道爹一起床聽見了肯定閒不住呢,就不費事去喊爹了。」

        「妳啊!明明是孝順不讓我多做事,還說得好像有多奴役我一樣。」

        花氏見唐珺瑤的笑顏,總覺得不該再多提往事讓她傷心,當初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如今也無可改變,再提過去又有何用?

        「知道你們翁媳感情跟父女一般,但有必要一大早的在我面前表演父慈子孝嗎?」

        唐珺瑤見婆母不再提起往事,便上前撒嬌的抱住她的手臂說:「珺瑤也很孝順娘啊!」

        「妳啊,真是我生的就好了。」

        唐珺瑤佯裝一臉受創的表情,手還撫在了心口,「珺瑤當自己是爹娘生的,難不成爹娘不是嗎?珺瑤心好痛啊!」

        何昆上前輕敲了唐珺瑤的腦門一記,也被逗笑了,「好了!就妳嘴甜!我有件正經事要跟妳說。」

        唐珺瑤一聽公爹有事要交代,放開了花氏正經起來,「爹吩咐吧。」

        「季家莊的東家,我們的大恩人,需要妳的手藝。」

        「我的手藝?季家莊缺廚娘嗎?」

        「倒也不是,只是聽張管事說東家夜裡常夢魘,不得安寢,所以一聽說妳會調配養生荼飲,就交代我讓妳每日幫忙準備一份給東家的午茶,希望能改善他這夢魘的毛病。」

        唐珺瑤很感謝這位季東家,但除了上回對他匆匆一瞥,聽說他搬進季家莊後便很少出來,除非是視察莊園的時候,她一直無緣得見,可人家不但出手幫了她,還幫了何家多次、給了公爹工作,後又抬舉他成了工頭,連每日給工人們的午休茶食都是吃食攤最大的生意。

        就這幾件事,她非得更用心調配養生茶飲,否則真該遭天打雷劈了。

        「爹放心,我會辦好這事的。」

*             *             *

        張士瑋輕敲季天佑的書房門,卻沒得到回應,他不解的推開門入內,就看見季天佑支手撐額,斜倚在躺椅上睡著了。

        張士瑋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他不得不承認何家小媳婦真有一套,她每日送來的安神茶真的改善了東家的睡眠狀況,他不用問東家夜裡有沒有睡好,光是看這半個月來他眼下的烏青漸漸褪去,也知道安神茶很有功效。

        季天佑因為夜裡睡得好,白日裡也淺眠,雖然沒被剛剛的敲門聲叫醒,但當張士瑋走到身邊時,他還是醒了過來。

        一見是張士瑋,季天佑臉上毫無疲態,清醒道︰「士瑋,有什麼事嗎?」

        「荷塢那些傾頹的竹籬、小屋全拆了,東家說要去看看完整的地貌,決定新的荷塢要怎麼修築,定了今日要看。」

        張士瑋這麼一說季天佑才想起,立刻起身要出發。

        張士瑋壓住了他的肩頭,讓他再坐回去,「東家別急,大東還在備馬,打理好會命人來請東家,我是先來提醒東家一聲的。」

        「備馬?讓他待在馬房是屈就了。」

        「莊園裡目前還找不到適合他的工作,他也不想閒著,你不讓他幫忙整修莊園,他就自己接了馬房的工作。」

        「這個大東,以後莊園、荷塢整修完了,還怕沒有他可做的差事?」

        「大概是看我及長泰都有事做,他不想就自己吃閒飯。」

        「你去找個人到馬房工作,然後把大東調到我身邊先當侍從吧。」

        「是!東家。」

        張士瑋邊回答,還邊為季天佑倒了杯茶,那便是何家小媳婦所準備的安神茶。

        一開始張士瑋向何家要求的是每日一份養生茶點,但何家小媳婦說了東家既然夜不安寢,那麼她希望東家暫時維持每日午睡才有足夠的睡眠,既然要午睡,就不要再吃些不好消化的點心,改而每日一早讓何昆來上工時順道送來安神茶,讓東家當水喝。

        「這茶就算不論功效,當水喝也是好喝的。」季天佑喝了一口,由衷的說。

        「何昆說,這百合安神茶裡頭加了藥材百合、紅棗、甘草、何首烏,再搭配了小麥及蓮子,可治心煩易躁、神志不寧、失眠多夢,還有清熱安神之效,而且藥性溫和不用擔心過量服用,所以可以當茶水喝。」

        季天佑放下茶杯,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這茶真有功效,他夜裡夢魘的情況的確有了改善。

        不過,他真的許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要做這茶飲不簡單吧!你讓何昆別一早忙著送茶,讓他把配方給你,你讓莊裡的僕使來做就好了。」

        「這茶其實不難,將所有材料洗淨,先泡水將藥材泡軟,接著倒入壺中加水燒沸,再用文火慢熬,最後濾汁即可,但何家一早還要準備吃食攤的食材,這茶飲的確加重了何家的工作,本來我也讓何昆不用麻煩了,把配方及熬煮時間等等細節詳記下來,由我派僕使來準備即可,但何昆說他家兒媳婦不肯,還說這是她為了感謝東家才做的,一定要親手準備。」

        「不過舉手之勞,何須她感恩至此?」

        「東家,你覺得是舉手之勞,但對何家來說卻覺得是天大的恩惠,若你不讓何家繼續這麼做,他們只會覺得過意不去,你就放心接受吧!」

        季天佑不願何家將他當恩公一般對待,但知道唯有如此何家才能安心,便依了他們。

        此時,小廝來報馬已備妥,季天佑便領著張士瑋,前往荷塢視察。

        季天佑領著張士瑋及趙東貴還未到荷塢,張士瑋便發現趙東貴涎著一張臉望著一個方向,張士瑋立刻意會,忍不住取笑他。

        「大東,先辦正事,視察完荷塢再前往何家的吃食攤,讓你吃個痛快。」

        趙東貴也沒想耽誤正事,只是他這鼻子就跟狗一樣靈,大老遠的就聞到吃食攤飄來的香味,想到上回吃的煎餅實在美味,忍不住肚子咕嚕嚕的叫起來,眼神也不自主地飄往吃食攤的方向。

        季天佑這回離開莊園,雖然還沒開始辦正事,但看趙東貴口水都快滴下來的模樣,最後還是大發慈悲,「今天隨我出來沒能來得及吃點心,不如荷塢先不去,去何家吃食攤吧。」

        「東家,我可以再等等的,東家先辦正事要緊。」

        雖然趙東貴很懂分寸,但季天佑還是扯了韁繩調轉馬頭,率先往吃食攤去,「你可以等,但我可不想你肚子叫的聲音擾了我。」

        趙東貴一聽,急忙捧住自己的肚子,暗罵自己不爭氣。

        何家的吃食攤今日生意依然不錯,幾個客人吃了煎餅後,捧著茶碗在一旁喝茶,沒想到附近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哀嚎聲,攤子裡的花氏及唐珺瑤還有鄰近的人都被吸引了視線。

        很快的,花氏便看見哀嚎聲的來源,那是被幾個兇神惡煞押著走來的何禧川。

        花氏沒因為兒子的慘狀而心疼,她心想上回何禧川就玩過一次這把戲了,竟想用同樣的手法騙她第二次嗎?

        押著何禧川前來的惡煞見吃食攤上的婦人並沒有對何禧川流露出擔憂的神情,以為是何禧川騙他,一揚腿就往他的膝窩踢去,讓何禧川撲跌在攤子前,花氏這才變了臉色。

        惡煞極會察言觀色,這一看就明白何禧川沒敢騙他們。     

        「何禧川,你說的就是這裡?」

        「對!就是這裡!這是我娘,我聽說吃食攤接了大生意,他們肯定有錢,我娘可以幫我還錢,就算不夠,你們還可以抓那年輕女人去青樓賣了抵債,你們看看她這模樣,進了青樓肯定是紅牌。」何禧川連忙解釋,還指著唐珺瑤給那些惡煞看。

        「你這不肖子,這是人說的話嗎?」

        花氏聽不下去,走上前對著何禧川就是一陣猛打,怎奈她手都打痛了,何禧川也不知悔改。

        「娘!讓你們把她嫁給我你們不肯,這女人就是外人,養在我們何家就是白吃米糧,賣了她換銀子有什麼不對?」

        「你同樣的把戲想要玩幾次?這回聰明多了,懂得跟人回來一起演,以為苦肉計比較有效是不是?我不會被你騙了。」   

        那惡煞頭子顯得不耐,上前朝著何禧川又是一踢,讓他跌在攤位上。

        眼見事情鬧大,一旁的客人紛紛把茶碗交給唐珺瑤,付錢走人。

        唐珺瑤不像上回那麼害怕,公婆是鐵了心要護她,大伯的詭計不會得逞。

        「你們母子演什麼戲啊!總之我今天來一定得拿到銀子,拿不到銀子就拿人來抵,看你們是要絕子絕孫,還是交出媳婦給我帶走。」

        何禧川被狠狠踢了一腳,險些倒在攤子上起不來,他對著花氏求饒,「娘,上回我不該騙你們,但這回是真的啊!你們不幫我還錢,也不讓他們帶走那女人,死的就是我了。」

        「你要死就死到外頭去,要說吃白食的該是你,你長這麼大了,有為我們何家賺過一釐一毫嗎?現在能有這個吃食攤,靠的還不是珺瑤的手藝?」

        「娘!銀子我們可以再賺,我死了,妳就不傷心嗎?」

        「你還要演戲騙我?」

        「娘,這回是真的啊!」

        那惡煞看出何禧川大概用同樣的手法騙過他爹娘,所以現在他娘並不相信他,也懶得多說,看那小媳婦標緻得很,盤算著就算把何禧川打死也拿不回銀子,不如把這小媳婦抓去青樓賣了。

        於是他讓人上前對何禧川又打又踹,終於讓花氏相信這回真是何禧川在外欠了錢,被押回來要錢了。

         「好了,別打了!你們都是些什麼人,有這樣要債的嗎?」

        「我們是賭場的人,何禧川在賭場借銀子全輸光了還不起,我們押他回來就是來要錢的。」

        「賭場?」吃喝玩樂花天酒地也就罷了,兒子居然是把錢全輸在賭場裡,花氏恨鐵不成鋼,用不著那些惡煞打,她自己拿了扁擔出來,就往何禧川身上招呼。

        「娘!妳不幫我,怎麼還打我啊!」

        「打你又怎樣?十賭九輸,你到底以為自己多有本事,才認為能從賭場贏到錢?」

        「我一開始是贏了不少啊!」

        「那都是騙你繼續賭下去的手法!你看過有誰在賭場贏了身家的嗎?」

        惡煞不耐,上前抓住花氏手上的扁擔,「好了!別再演了,不還錢我就抓妳兒媳婦抵帳。」

        唐珺瑤不想被抓去抵帳,更不希望大伯被打出個萬一,那樣會讓公婆心疼,所以上前扶住了花氏,勸她不要動怒。「娘,銀子再賺就有了,我們把這些日子存下的銀子拿來幫大伯還債吧!」

        「那些銀子是妳打算擴建攤子,以便日後能進城租鋪子的資金啊!」

        唐珺瑤當然心疼那些銀子,但難道真要見死不救嗎?

        「我大伯究竟欠了你們多少銀子?」她知道婆母不好答應用她存下的銀子為大伯還債,所以她主動開口問對方。

        那惡煞見這對婆媳好像真能還錢,立刻應了聲,「不多,就三十兩銀子而已。」

        「三十兩?」唐珺瑤一聽臉色鐵青,三十兩那是多大的數目,她與婆母辛苦擺吃食攤賺了幾個月也不過存了幾兩銀子,是這半個多月來接了季家莊的生意才多賺了些,現在勉強也才湊足十兩。

        光是十兩銀子就是一般人家幾個月的開銷了,而何禧川在賭場裡一輸就是三十兩?

        「怎麼?剛才還說大話,現在銀子不夠,還不出來是不是?」

        聽到這裡,花氏再不捨兒子也回身抱住了兒媳婦,高聲道︰「這個兒子我就當沒生過,你們要抓就抓他走吧,別抓我兒媳婦!」

        惡煞頭子當然不可能放著眼前的肥肉不吃,去撿何禧川那個雞骨頭,他一個眼神,身後的人便衝上前,有人把花氏扒開,有人硬是扯著唐珺瑤。

        就在花氏及唐珺瑤的哭喊聲中,整齊的馬蹄聲傳來,惡煞頭子剛一回頭就被跳下馬的趙東貴給一拳打飛。

        花氏及唐珺瑤也發現了這個變故,唐珺瑤回頭望去,把馬上的人給看了清,那……那不是……

        「季大哥?」

        季天佑直到此時才把那個半個多月來只聽人說過、不曾見過的何家小媳婦給看了清,這一看,先是熟悉,後是驚艷,再是憤怒。與唐珺瑤多年未見,一開始季天佑並沒有立刻認出她來,只覺得她有些熟悉,直到她喊了他一聲「季大哥」,他才想起她。

        當年他離開家從軍時,她還只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如今算算年紀,她應滿二十歲了,清麗的容貌依舊,還多了些韻味……

        季天佑繼而看見那些惡煞還扣著她的手,想起剛剛他們遠遠聽見了有人要強搶何家小媳婦,本以為何禧川故技重施,如今看這模樣,這回竟不是演戲。

        季天佑跳下馬,越過被趙東貴打倒在地的惡煞頭子,上前就給了抓著唐珺瑤的惡煞一拳,惡煞吃痛地撫著頰,季天佑順勢由他的手中拉回唐珺瑤的手牢牢握在手裡,還把唐珺瑤給護在身後。

        趙東貴及張士瑋,立刻對上其他惡煞,將人痛打一頓。

        惡煞頭子撫著傷處緩緩站起身,喝斥了季天佑一行人,「何禧川欠錢不還,我們來拿人天經地義,你們想管閒事,也別管到我頭上。」

        「你們都說了欠錢的是何禧川,那拿無辜的女子是何意?」

        「他沒錢,當然抓他家裡的女人還債。」

        「何禧川欠的債,抓他媳婦都算缺德,更何況你們要抓的是他的弟媳,她可沒有必要替自己的大伯還債。」

        惡煞頭子向來是抓人抵債不問缺不缺德的,今日當然也不會在乎,可是見這管閒事的三人大氣也不喘幾口就把他們一群人給打了,知道硬是要搶人也搶不成。

        既然如此,就得從那老婆子下手了。

        「喂!老婆子,妳當真寧可看著兒子死也要護住妳兒媳婦?別忘了,兒子是親人的,兒媳婦是外人啊!」

        花氏從沒把唐珺瑤當外人,怎捨得拿她抵債,「對!我就要兒媳婦,不要兒子!要抓,你們抓我那個不肖子走吧!」

        「娘!妳神智不清了嗎?祈川已經死了,我是妳唯一的兒子了。」

        花氏的確說得毫不猶豫,但眾人都看得出她眼眶含淚,還是有著不忍,尤其是唐珺瑤,她明白公婆再疼她,都不可能真的不要大伯。

        「等等,我們還有些銀子,你打死我大伯終究什麼也沒有,不如讓我們先還一部分,剩下的讓我們緩幾天,我們會湊足銀子還的。」

        「就你們這個小攤子,三十兩得賺多久?不成!今天不是我們要了何禧川的命,就是妳得跟我們走。」

        何禧川立刻上前抱著花氏的大腿哭,也不知道這幾個多管閒事的是誰,他可不想死,絕不能被賭場的人抓回去,「娘!妳真不管我的死活了嗎?妳告訴弟妹,讓她去還債吧!」

        季天佑明白就算今日賭場的人答應讓何家先還一部分,何禧川這死不悔改的個性,怕是哪日又不知惹來什麼麻煩,到時何家哪裡能再拿一次銀子出來?雖然何家兩老看來是護著兒媳的,但若像今日這樣,有歹人硬搶,下回他不在唐珺瑤身邊,又有什麼人能幫她?

        最後,他下了決定,「還缺多少,我來還。」

        「東家,這不行啊!」花氏知分寸,立刻拒絕。

        唐珺瑤看著季天佑,不希望給他添麻煩,但又怕自己真被賣入青樓,開不開口都為難。

        「何嬸放心,我不是白白幫你們還銀子的,我莊園裡的馬房缺人,我看何禧川他體格健壯,應該能進馬房工作,就讓他做工抵債吧!不過,在把銀子還完之前,他在我季家莊可是除了伙食及睡僕人房以外,什麼都得不到,這樣你們可同意?」

        何禧川一聽當然不肯,馬房是多辛苦的工作啊!把唐珺瑤賣了,他什麼都不用做,而且憑她的姿色肯定不只賣三十兩,他還能有多的銀子花用,為什麼要去季家莊工作?

        「不用你還,我們才不跟你借錢,我好歹也讀過幾年書,在馬房工作是下等人的差事。」

        季天佑見此人冥頑不靈,也動了怒,「在我馬房工作的人,人人都高你不知幾等,他們自食其力,你呢,是害你們何家傾倒的蛀蟲!」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今天珺瑤我是護定了,若你不接受,就把你的命交給你的債主吧!」

        聽季天佑喊唐珺瑤喊得親熱,何禧川恨不得嚷得所有人都聽見,「我說你怎麼多管閒事呢?原來是奸夫啊!唐珺瑤,當初我就說妳守不了幾年寡,如今果然紅杏出牆,娘!這樣一個不貞的兒媳婦真比我這個兒子好嗎?」

        季天佑怒火中燒,只需他一個眼神示意,張士瑋上前就招呼了何禧川好幾個耳光。

        「把你的嘴放乾淨!」

        這一回,花氏沒有心疼兒子受巴掌,因為唐珺瑤是怎樣的兒媳婦,她是看在眼裡的。

        「東家,若你不怕我這個不肖子給你添麻煩,我便作主把他賣給季家莊,就簽死契,我不會管教孩子,讓東家你替我管教吧!」

        季天佑見事情定了,便讓張士瑋領著賭場的人去領銀子,何禧川不管那些賭場惡煞,他現在更著急的是母親竟要把他賣了。

        「何嬸,簽死契倒是不用,做到把銀子還清為止便可,至於添麻煩,這妳不用擔心,我莊園裡的人都是軍旅出身,管理十分嚴格,若是何禧川不乖乖工作,怕是有苦頭吃了。」

        季天佑要的不是何禧川的死契,何禧川若真能在季家莊被管教一陣子變了性子,那麼對何家是好事,他這個青梅竹馬的妹妹未來日子也會好過一些,若真改不了何禧川的惡性,那至少他也爭取到了時間,為唐珺瑤尋個更好的歸宿。

        「娘,我不要去季家莊工作……」

        這一回花氏毫不猶豫,想把何禧川巴著她的腿的手扯開,但何禧川的力氣大,花氏扯了幾次都不能如願,是趙東貴先由馬背鞍袋裡拿出繩子,上前把何禧川給扯開後,才把他的雙腕綑了起來。

        「東家,我先把何禧川拉回莊園去,給他安排工作。」

        「嗯,就交給你吧!」

        連何禧川都被拉走,攤子前就安靜下來,花氏上前來回的看了季天佑及唐珺瑤幾眼,季天佑這才發現他還緊抓著唐珺瑤的手,立刻放了開來。

        「我聽珺瑤喊東家『季大哥』,莫非你們之前就認識?」

        「珺瑤她是我娘的徒弟,我與珺瑤算是青梅竹馬。」

        花氏聽了心裡便有了底,這就是珺瑤差點嫁了的夫婿啊!她之前見季天佑也沒敢怎麼打量,如今才多看他幾眼。這季東家生得高大英挺,容貌也俊,與珺瑤的確般配,她忍不住再次嘆息……若不是當年為了給祈川沖喜,或許這兩人真有可能成親也說不一定,也不會累得珺瑤入了他們何家吃苦。

        「東家又幫了我們一回,這大恩大德叫我們何家上下該怎麼回報東家才好?」

        季天佑本不要他們的回報,但回眸看見身旁的唐珺瑤,便想著為她謀劃。

        「珺瑤陪伴我娘多年,比我這個兒子還孝順,一直到我娘過世前都是她照顧的,我很感謝她,若你們要回報我,就對她加倍的好,別再讓何禧川傷害她。」

        花氏上前托起唐珺瑤的手,心疼地揉了又揉,「這事不用東家說,我們兩老也會保護她,我知道她是怎麼孝順季夫人的,畢竟她也十分孝順我們兩老。」

        「那麼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花氏見唐珺瑤還一直看著季天佑,知道這兩人分離太久肯定有些話想說,於是轉身走回攤子前,把幾塊麵糊下了鍋。「東家會帶著人過來,定是正好要過來吃煎餅的吧!我現在就煎幾塊讓珺瑤送去。珺瑤啊,妳陪東家聊聊這些年來的事,不用急著回來,晚一些等妳爹下工,再一起回家就好。」

        「我知道了。」

        季天佑的確有許多話要問唐珺瑤,也想立刻把她帶回季家莊去,但想著趙東貴還念著何家煎餅的滋味,便留下多等了一會兒,又把巡視的事交給其他人,等花氏把餅煎好,才帶著唐珺瑤一同回去季家莊。

        兩人一騎步行在回季家莊的路上,生活在村子裡的人,每日討生活要緊,哪裡會拘那些小節,所以不像城裡人將男女大防看得重,季天佑牽著馬與唐珺瑤同行倒沒引起側目,只是,對於季天佑關注的視線還是不少。

        季天佑為人神祕,村子裡的人沒少談論過他,但知道的實在不多,所以唐珺瑤才會不知道這季家莊的東家就是自己青梅竹馬的季大哥。

        此時幾名女子提著提籃走過,看來像是相偕去菜園摘菜正準備回家做飯的,雖然村子不大,但唐珺瑤與這幾名女子並不相熟,因為偶爾在溪邊洗衣時,總會聽見她們道人長短,所以唐珺瑤並不想與她們深交。而這回,唐珺瑤發現她們因為季天佑而騷動,一個個眼波流轉的,滿滿都是對季天佑遮也遮不住的傾慕。

        唉……唐珺瑤不禁同情起她們,如果季大哥還是過去那個季大哥的話……

        季天佑也發現自己被打量了,誰讓那幾名女子毫不遮掩的發出驚呼聲,他的眼眸變得極為冷峻,周遭的氣氛頓時凝結,像是走進難以消融的寒冷冰窖。

        幾名女子被嚇著了,雖然急急地離開,但唐珺瑤看得出來她們臉上的表情可不是懼怕,只是被冰山俊公子的氣勢給折服,避開了而已。

        過去唐珺瑤就覺得季天佑生得劍眉朗目,十分英俊,如今他經歷了戰場上的磨練,更是渾身散發著一股英氣,雖不令人畏懼,但絕對奪人心魄。

        唐珺瑤看著,對季天佑綻放一記笑靨。

        季天佑方才還冷著的目光收起,薄唇微微勾出一抹笑意,「我凶著一張臉,妳還能看著我笑?」

        「季大哥忘了珺瑤可是從小就認識你的,怎麼不知道季大哥這個表情是用來嚇人的,不是真正的季大哥。」

        「這張臉是嚇人,可從來嚇不著妳。」

        「誰叫我初見季大哥時,季大哥對我就是笑著的。」

        那是許久、許久、許久之前的過去了,季天佑記起當時他在後院聽見女孩子的啜泣聲,攀上了圍牆,就看見躲在花架下哭泣的唐珺瑤,她說,今天是弟弟的洗三禮,沒有人記得她還沒吃飯。

        唐珺瑤也同時想起那回的初見,由於是冬日,花架沒有太多的綠葉,她由稀疏的花架縫隙間看見了一個大哥哥趴在圍牆上,露齒的笑問她為什麼哭泣。

        當她告訴他原因後,他翻過了圍牆,二話不說的把她舉起,讓她跨坐在圍牆上,才又翻過圍牆,接著將她抱下,便拉著她說要讓她飽餐一頓。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吃到師傅做的菜,也從此開啟了與季家的緣分,她因為在家裡不受待見,師傅也為她的處境心疼,所以以鄰居的身分上門,說與她有緣,想收她為徒。

        當時她的祖父母、爹親及後娘一心都只在剛出生的弟弟身上,自然沒有多管她,這反而讓她過了好長一段舒心的日子。

        季天佑雖不好明目張膽的盯著她看,但方才由惡煞手中拯救她時,還是將她的臉看清了。她和從前一樣有著一張小巧的臉蛋,肌膚或許不像過去養在深閨那般白皙,但反而透著健康的紅潤,那雙似星光的雙瞳依然清澈、依然不像其他女子畏畏縮縮,總是透出自信的光彩,唯有兩個地方變了……她的雙頰豐滿了些許,像成熟桃子般讓人垂涎欲滴,想咬上一口,還有那看來水嫩嫩的櫻桃小口,同樣精緻的容貌會有如此的改變,是因為嫁做人婦後才有的韻味嗎?

        雖然她的夫婿已經過世,但季天佑居然隱隱不快,只是他沒有發現那股不快竟帶著濃濃的酸意。

        「母親過世後我決定從軍,便與妳少了連絡,可我聽說妳的夫婿雖不是家財萬貫,但也小有恆產,怎麼成了如此光景?」

        唐珺瑤守的是望門寡,因此未曾見過何祈川,對他自然也不會有所謂的感情,但終究名義上是他的妻子,對他短暫的生命還是覺得欷吁……

        「我夫君身子不好,家裡為了給他治病花光積蓄,本來在赤水村還是有宅有田的,只是被我大伯偷了房地契賣了,才成如今境況。」

        何禧川所做的荒唐事他是聽張士瑋稟告過的,但何家是為了醫治二兒子的病而散盡家財之事,倒是聽唐珺瑤提起才知道,看來她已守了好些年的寡。

        「我沒聽何昆說過妳有孩子。」

        「我夫君過世得早,我還沒來得及—— 」「過門」兩個字唐珺瑤還未出口,就有一熟識的鄰居經過與她打招呼。

        那鄰居也識得季天佑,跟他打招呼相對恭敬,因為村子裡有不少人都在季家莊工作,對待東家自然恭敬。

        「這村子的人都太老實純樸,這就是我不愛出門的原因,老是把我當大恩人一樣我不習慣。」

        「季大哥給的工錢不錯,又不苛待工人,幾乎沒幾戶就有人是在季家莊工作的,大夥兒感謝季大哥,你就放心接受村人們的崇拜吧!」

        看著她慧黠一笑,多少驅散了提起她過世夫君時的憂傷,季天佑想著話題既然已改,就別再提起那不愉快的往事了。

        「我方才聽何嬸說妳想擴建攤子?」

        「是啊!如果能讓路過的客人能有個地方歇歇腳,生意一定能更好些。」

       過去在唐家雖然不得寵,但至少不需要她拋頭露面的養活自己,季天佑不由感到心疼,聽她有這想法,心裡也有了打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28 09:43 PM 編輯

【第三章】 接下規劃大任

  一連幾天大雨,季家莊暫時停工,季天佑放了工人們幾天假,吃食攤自然也不用送午後茶點。前幾日還能做生意,但今日的雨真的太大,花氏一早起來就咳個不停,這是她從生了何禧川身子就沒養好的毛病,何昆這些日子在季家莊工作工錢掙了不少,也不差這一天的生意,所以就要花氏今日別去擺攤了。

  但攤子可以不擺,季家莊的茶點可以不送,季天佑每日要喝的安神茶唐珺瑤卻沒停過。

  這茶她並不是一個配方用到底的,而是隨著季天佑狀況改善,她漸漸減輕了藥量,也會添些其他藥材為季天佑調養。所以盡管季天佑說了讓她雨停之前別再給他送安神茶,唐珺瑤還是一早起來煮了安神茶,如今撐著傘出門給季天佑送茶去了。

  何昆看著兒媳婦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那日趙東貴押著何禧川回季家莊時,被莊園裡的其他工人看見了,何昆聽見消息,以為自己那個不肖子衝撞了東家,連忙前去問了趙東貴才得知一切。孩子的娘終究是女人,會心疼那個不肖子,但何昆早在何禧川偷了家裡的房地契,不顧家人死活時,就對這兒子死了心了,他更擔心的是兒媳婦不知有沒有被這事嚇著?

  他正想跟張管事告假回家看看,就見兒媳婦跟著東家回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兩人早就認識,還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

  「孩子爹,在看什麼啊?」

  何昆回頭看了花氏一眼,盡管心裡再不捨,還是有了決定,「孩子娘,你覺得東家他……會不會嫌棄珺瑤守了寡?」
 
 「怎麼突然提起這事?」花氏對何昆想說什麼多少心裡有底,只是心裡同樣不捨,不想明說。

  「那孩子再留在咱們家最後只會被咱們拖累,禧川那不肖子如今雖然有東家幫忙管教著,但我看得出來他死性不改,他日把債還清了怕是會再惹麻煩,我們兩個老的管不了他就得承擔後果,但這個後果不能讓珺瑤一起擔啊!」

  「珺瑤就像我們閨女一樣,你要把她往外送嗎?」

  「孩子娘……閨女也是得出嫁的。」

  花氏怎不明白,只是不捨,「你也別自己一頭熱,人家季東家要臉有臉,要家產有家產,不一定會看得上咱們家珺瑤。」

  何昆知道這話沒錯,但他看東家對珺瑤的照顧,總覺得似是比青梅竹馬的妹妹多太多。

*             *             *

  持傘的唐珺瑤懷裡抱個葫蘆,葫蘆裡裝著的是為季天佑新調配的安神茶,她快步往季家莊走去,沒想到會遇到有人由季家莊奔馬而出,雖然勉強閃了開,沒喪命於馬蹄下,但還是不小心摔到了爛泥水中,連傘都壓壞了。

  滂沱的大雨落在她的身上,她狼狽起身,身上的污泥被雨水沖去,但也將她的衣裳徹底淋濕。

  方才才送了客的季天佑還在莊園門口,當然看見了唐珺瑤,這時急忙跑上前焦急地問:「可有摔傷?可有被馬踢中?馬兒腳力強,即便不是猛踢都不能輕忽。」

  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何禧川方才為來客照顧馬匹,來客乃是兩名官差,一來就脾氣大得很,對著他頤指氣使,何禧川正窩著一肚子火,可一回頭看見唐珺瑤,再大的火氣都消了去,還雙眼發直的盯著她看。

  唐珺瑤雖然是一身粗布衣,但因為被雨水徹底淋濕,正緊緊貼在她的身上,讓她的身形曲線畢露,何禧川從不知道,那身粗布衣裳之下藏著豐盈的雙胸和盈盈一握的纖腰。

  這讓何禧川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沬。

  他這個大哥還未娶,爹娘倒是急著幫弟弟娶親,何禧川得知弟媳是一標致的美人後,早就怨爹娘偏心,而後為了娶這個弟媳,爹娘可是砸了不少銀子才娶回來的,對何禧川來說,爹娘每多花一分錢,就代表著他能繼承的家產就少了一分,所以對這弟媳便沒了好感。

  唐珺瑤入了他何家,就是何家的媳婦,當不成弟弟何祈川的妻子,倒不如成全了他這個年近三十還娶不到媳婦的光棍。

  別人不知道,但他們何家人可清楚得很,唐珺瑤雖然守寡五年,但身子還是黃花大閨女啊!

  何禧川那下流的視線很快被季天佑發現了,他為人正直,見唐珺瑤跌倒當然先關心她是否傷了,要不是何禧川的視線,他倒沒發現唐珺瑤的模樣,才讓何禧川白白看了去。

  季天佑攏起雙眉,跨步擋住了唐珺瑤,正想往前走的唐珺瑤沒預料到,就直直地往季天佑的背撞了上去,險些又要往地上跌去,在季天佑立刻轉身扶住她。

  「小心點。」

  唐珺瑤抬頭望向季天佑,只看見低著身子為她擋去雨水的季天佑一臉怒容,她不明所以,「季大哥怎麼了?在生什麼氣?」

  季天佑二話不說解下身上的油衣,想要披在唐珺瑤身上,唐珺瑤不肯,連忙要把油衣披回他身上,是季天佑喝斥了她。

  「在戰場上若遇上大雨,我照樣在馬上持槍殺敵,這點雨淋不死我。」

  「我是想我反正淋濕了,披了也沒用,就別多讓一個人淋濕衣裳。」

  「怎會沒用,給我披著。」

  唐珺瑤不知季天佑在氣什麼,只得乖乖接過他遞來的油衣披上,這一低頭,她終於發現季天佑的用意,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時全貼在身上,讓身子的曲線一覽無遺,再抬眼看見何禧川太過露骨的眼神,她不自覺地躲在了季天佑的身後,季天佑見唐珺瑤對他很依賴,這才稍稍解氣。

  一直跟在季天佑身旁的趙東貴平常是傻,此時眼色可好得很,大喊道:「何禧川,還不快回馬房去,你以為下雨就可以偷懶嗎?」

  何禧川對於屈就在馬房工作本就不滿,奈何季家莊的規矩十分嚴格,季天佑這個東家雖不像某些無良東家動輒對奴僕打罵,但給的懲罰堪比折磨。他進季家莊第一天,偷懶被抓個正著,被罰蹲馬步一個時辰,明明是折磨,那趙東貴還說那是磨練,所以何禧川只能卑躬屈膝的道歉連聲說不敢,這才跑回馬房去。

  「東家,我們快進去吧!」

  「我陪著珺瑤走,你先進去吩咐一聲,讓人在我院落的西廂房裡備水,對了,讓陳姑找套乾淨的女子衣裳來,並讓她來服侍珺瑤。」

  一聽季天佑要人服侍她,唐珺瑤連忙拒絕,「不!大東哥,不用麻煩了。」說著,她還搖了搖季天佑的手,「季大哥,讓人給我準備一套衣裳就行了。」

  趙東貴見東家又凝起眉,就知道他心疼這個妹子,所以開口勸,「何家弟妹,你再推辭是想要東家陪你淋雨嗎?」

  唐珺瑤這才想到季天佑把油衣脫下來給他,如今他正淋著雨,知道再僵持下去不行,只好答應了。

  「那就謝謝季大哥、大東哥了。」

  「你隨東家進去,我先去安排了。」

  趙東貴一離開,唐珺瑤才抬頭望向季天佑,他沉著一張臉,扶著她往裡頭走。

  「季大哥,我沒事,要不是我得護著這個葫蘆,我身手好得很,連跌倒都不會。」

  不說那葫蘆倒好,一說季天佑就更生氣了,看她把葫蘆護在懷中的樣子,他知道那肯定是她為他煮的安神茶。「不是說了下雨就別送了,為什麼還來?」

  「我也說了,不想接受季大哥幫忙擴建吃食儺,為什麼季大哥還是做了?不僅搭了大棚子,還添了桌椅,最後竟連新的器皿都送來了」

  「青梅竹馬的交情,你跟我計較這些?」

  唐珺瑤倒好,看他生氣竟還敢笑,「竹馬青梅的交情,你還不是跟我計較這些?」說完,還把手中的葫蘆提了提,完全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季天佑無奈,白了她一眼,「我是把你當妹子在疼!」

  「我是把你當兄長在照顧!」

  很好,這是非得跟他鬥嘴嗎?季天佑帶著唐珺瑤走進他的院落,他的院落很清靜,僕人若非傳喚不會入內,通常院落裡只有趙東貴、洪長泰及張士瑋可以自由出入。

  季天佑把唐珺瑤推進了西廂房,唐珺瑤則把葫蘆推給季天佑,「季大哥先換件衣裳喝點茶,這葫蘆我一直抱在懷裡,茶水還是熱的,季大哥先喝些暖暖身子,然後再交給僕從溫著即可。」

  「你別擔心我,先照顧好自己,梳洗好之後到我書房來,我有話跟你說。」

  此時浴盆已被扛到西廂房,提著熱水的僕人跟在後頭,最後頭的則是拿著衣裳的陳姑。

  陳姑不算是季家莊的僕人,她是洪長泰的妻子,只是季天佑的宅子就他一個男子居住,所以並沒有女侍,季天佑一時找不到人幫忙,才會讓趙東貴去找陳姑。

  陳姑被喚來服侍也不以為意,能讓東家這麼重視的女子,她肯定要小心照料的。

  因為有外人在,唐珺瑤不敢再跟季天佑鬥嘴,怕拂了他的臉面,立刻乖乖的點頭應是,便跟著陳姑進房。

  陳姑難得看東家這麼看重一名女子,覺得好奇,她與當家不熟,關於他的事都是聽自家夫君口述的。

  整個赤水村多少未嫁的姑娘仰慕著東家,他偏偏沒對哪個多有青睞,倒是最近為一個小寡婦擴建吃食攤,用的理由居然是他們是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

  「我該怎麼稱呼你呢,何二夫人可行?」

  陳姑的一聲「何二夫人」,讓準備跨進浴盆裡的唐珺瑤險些滑倒,雖然名義上嫁做人婦,但她沒聽過人喚她夫人。

  「嫂子跟大東哥一樣喚我弟妹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拘禮了,我喊你何家弟妹,你便和大家一樣喊我陳姑就好。」

  唐珺瑤本以為陳姑幫她收拾好就會讓她自己入浴,沒想陳姑繞到她的身後,開始幫她清洗頭髮,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陳姑倒先說了讓她頗害羞的話。

  「東家對你真的十分保護,我還一直想著村裡那麼多姑娘家,東家全看不上眼,原來是沒遇上對的人。」

  唐珺瑤不知道是被這蒸騰的熱氣給蒸紅了臉,還是因為陳姑的話,總之她酡紅著一張臉,沒先解釋這被誤會的情況,就先想起方才不小心撞上季天佑,被他扶住身子的那一刻……她好似整個人埋進他的懷中,他則像呵護寶貝一般地摟著她。

  唐珺瑤連忙猛搖頭,想甩去腦子裡的綺思,她不該被他人誤會的話,污染了她與季天佑兩人純粹的兄妹之情。

  「別胡說了,季大哥當我是妹妹的。」

  「真是如此?這麼想的可不只我一個。」

  「自然是如此,陳姑你也別再說了,免得更多人誤會。」

  陳姑沒有反駁,也沒再多想這兩人的關係,畢竟東家的私事不是她管得著的。「好好好,不說了,身子有沒有哪裡摔疼了,我幫你揉揉。」

  唐珺瑤這下想起要婉拒她的服侍,連忙說:「我自己洗就好,我不習慣有人幫忙的。」

  陳姑知道唐珺瑤不是客氣,便依了她。

  梳洗過後,被帶到季天佑書房的唐珺瑤,一進書房就發現季天佑不僅已經一身凊爽的等著她,還讓人為她準備好了薑茶。雖然出嫁後公婆一直待她很好,但季天佑和季母是最初給她親情溫暖的。

  這記憶她一直不曾遺忘。

  季天佑看著唐珺瑤捧著茶碗一口一口啜飲熱薑茶,這才放心地舒展雙眉,小時曾聽娘親說她身子虛寒,受不得風邪入體,這回她為了他淋雨送茶,他自然多用了分心思照顧她。

  「都怪那兩名官差,這般危險策馬,有路人也不管不顧。」

  唐珺瑤放下手中的空茶碗,方才她就有疑問,如此無禮的兩人,季大哥怎麼還會親自送至門外,原來是兩名官差。「官差上季家莊做什麼呢?」

  「朝廷依階級給了戰時校尉以上的將領不同的免賦額度,這季家莊這麼大,遠遠超過我這個校尉的額度,這不,就有人上門來查了。」

  唐珺瑤知道朝廷頒佈了不少新令嘉獎參戰軍士,卻對細則不是很了解,一聽便為季天佑擔心,「那可怎麼辦才好?」

  「你放心,收留戰時傷兵為莊戶所用也能提高免稅額,額度足以讓我這個季家莊使用,只是朝廷也忌諱這些將領豪奢,利用了朝廷的美意蓋華美的大宅子而不生產,所以限制了居住的宅子在莊園中所占的比例,我本就不愛奢華,那些官差找不到碴,自然不悅地離去,只是讓你無端受害了。」

  知道季天佑沒事她就放心了,她是跌了一下,但感謝這場大雨,她摔進爛泥裡雖然弄髒了衣裳,卻是讓她連輕傷也沒有。「我沒事的,只是縣城裡的縣令聽說不是個好官,怕是未來還會盯著季大哥的產業不放。」

  「我買莊園時的確聽說過此會引來縣衙關注,畢竟這莊園原來的稅收可觀,雖然稅金有八成須上繳國庫,但兩成稅收對縣庫也不無小補,如今收不到稅,縣衙自然找我麻煩,但我依循律法而行,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

  她放下心了,季天佑可沒有,他又凝起眉,想起自己本來是要好好訓她一番的。「以後你再這樣為我送茶,我便不理你了。」

  「除非季大哥答應我,讓我償還你為吃食攤擴建所花的銀子。」

  「那些銀子不算什麼。」

  「季大哥這樣會讓人誤會,將來沒有媒人上門為你說親該如何是好?師傅會怨我斷了季大哥姻緣的。」

  季天佑不解地蹙眉,今天他一直對她露出這副表情,讓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去為他撫平,「別再皺眉了,會生褶子的。」

  「你沒頭沒尾的說什麼斷姻緣的話?」

  「我怕我們的關係被誤會,這不是斷你姻緣是什麼?」

  「誰在你面前碎嘴了?哥哥給妹妹幫助,哪來那麼多胡思亂想?」

  唐珺瑤就知道,她與季天佑分明是兄妹情,都是他人誤會,只是心裡有種悶沉沉的感覺因為他的話而生,卻不知為什麼,她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季天佑對她無私的好卻被人誤會,她因而為他心疼吧。「我知道季大哥對我好,但我不希望季大哥被誤會。」

  看唐珺瑤就是不肯接受他的幫助,季天佑也氣餒,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是那麼執著幫她?是因為看見她在吃食攤忙碌而不捨?還是看她想靠微薄的收入奉養公婆而心疼?抑或是看她險些被賣入青樓而擔憂?

  瞥眼看見案桌上畫了一半的荷塢設計圖,他有了想法。

  「珺瑤,何曾說你對荷塢未來的規劃有過想法?」

  唐珺瑤聽了立刻紅了臉,為自己曾經的大放厥詞不好意思,「我的想法太天真了,季大哥不要笑我。」

  「怎會天真?你的想法正與我不謀而合。」

  「真的?」她雖是說過那樣的話,但公婆都笑說有能力擁有那座荷塢的人,怎會需要靠荷塢來賺錢,卻沒想到季天佑竟然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爹說,若主人的產業只有一處荷田的話或許會這麼做,但季家莊產業太大,不缺一間酒肆的收入。」

  「季家莊不同,季家莊收留了這麼多莊戶,要為他們提供工作,白白放著一處荷田只為了觀賞是浪費,但只採收作物也太可惜,畢竟收成和種植總是有限,也需要時間。」

  想法被認同,唐珺瑤把自己的其他想法一股腦全拋了出來,「而且酒肆裡賣的酒菜可以用莊園生產的作物做食材,成本比一般酒肆對外採買還低上許多啊!對了對了,我記得莊園裡有果園,或許季大哥可以讓莊戶自己釀酒給酒肆賣!」

  「珺瑤,我擴建了你的吃食攤,你是不是想報答我?」

  「那是自然。」

  「那麼……你來幫我規劃整個荷塢酒肆如何?包括酒肆要賣什麼酒菜怎麼經營。」

  「我?」

  季天佑不希望唐珺瑤惦記他為她做的事,並且一一償還,好似他們之間沒有那一同長大的情分一般,所以想出了這個互取所需的方法。

  他對荷塢的確已有想法,但與唐珺瑤討論或許能有更完美的經營方法也不一定,畢竟過去針對季家的產業,她也曾貢獻出好辦法,讓當時的他小賺了一筆。

  唐珺瑤頗有做生意的天分,這一點他看得岀來,畢竟他若沒有獨到的能力及眼光,即便他的父親留了再多的產業,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名下的產業根本不足以對「那個村子」做出彌補。

  「怎麼,你光靠煮茶想什麼時候還清欠我的情啊!」

  唐珺瑤掩嘴輕笑,有他這樣助人還故意裝得惡狠狠的人嗎?她想了又想,知道她一直叨念著什麼要報恩的,對他也是一種負擔,於是點頭答應了。

  「好,如果我能幫上季大哥,自然十分願意的。」

  「那你是否也能同意把養生茶配方給我的僕從,讓他為我煮茶,畢竟你另有大用。」

  「我明白了,就依季大哥的話做吧!」

*             *             *

  季家莊占地廣大,將近赤水村的一半範圍,有稻田麥田玉米田能生產糧食,也有各種菜蔬及後山的果園,除此之外,也豢養了雞鴨牛羊豬各種牲口,儼然是一座小村莊的規模。

  聽季天佑收容昔日戰友到莊園生活,唐珺瑤更加的崇拜他了,只是有回她一臉崇拜的看著季天佑,結果被張士瑋取笑了,所以這回由荷塢回莊園的路上,她一直等到張士瑋有事先行離開,才敢對季天佑說出心裡話。

  「季大哥你太了不起了,你為什麼會想照顧那些身殘的軍士啊?」

  「珺瑤,戰場上的殘酷,非得親身上過戰場才能知道,如今我孤家寡人一個,朝廷給的封賞我一個人也用不完,何不買下一個莊園,也能幫助其他人。」

  「若我有能力,我也想像季大哥這樣助人。」

  「你志氣真高啊!只靠你一個女人家想給公婆過好日子已經是誇下豪語,現在還想幫助其他人。」

  「所以才說若有能力嘛!我原本想著先把吃食攤擴建,多賺些銀子後再進城開鋪子,多虧季大哥的幫忙,我或許能更快存夠本錢了呢!」

  季天佑護送著唐珺瑤往吃食攤去,近來吃食攤的生意不錯,花氏捨不得讓唐珺瑤從早忙到晚,所以讓她只負責早上食材的準備工作,以及晚些幫忙算帳記帳,至於攤子上的工作還有招呼客人的工作,則由花氏及何家的鄰居大妞負責。

  季天佑見過大妞幾次,知道她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比唐珺瑤小了兩歲,因為家裡人正為她找婆家,所以讓她來攤子工作賺嫁妝。向來女子提到自己嫁妝的事總是害羞的,大妞卻沒有一點扭捏,再加上她與唐珺瑤感情不錯,所以季天佑也挺喜歡這個姑娘。

  「雖然你公婆對你還不錯,但你怎能不為自己打算,你沒個孩子在身邊,未來的日子可怎麼辦?有朝一日你公婆管不住你大伯,那又該怎麼辦?」季天佑想起何禧川,不免又皺起眉,「你那大伯在莊園裡工作,士瑋及大東向我稟報,他是個難管教的,每日都只想著偷懶,陽奉陰違,他日他欠莊園的債還清了,怕也不會認真去找差事。」

  唐珺瑤不是沒想過自己的未來,季天佑說的她也都懂,「季大哥是在勸我改嫁?」

  「難道你要在何家消磨一生?」

  這個問題,唐珺瑤難以回答,兩人已走近吃食攤,大老遠的,唐珺瑤就聽見大妞出聲喊他們。

  「季東家、瑤姊姊,你們視察完荷塢回來了啊?」

  有大嗓門的大妞這麼一喊,別說花氏,就連不相干的客人都往這裡看了過來。

  「珺瑤,我是為了你好,你自己一人靜下來後,好好想想吧。」

  唐珺瑤不用思考,讓她放下何家兩老是不可能的,只得隨意找個藉口,「季大哥的擔憂我懂,總得要有合適的對象,而且不介意我寡婦之身的吧。」

  唐珺瑤剛說完,大妞就上前來把人迎了過去,似是她方才把一位路過的夫人招呼得很好,那夫人給了她不少賞錢,花氏把客人多賞的全給了大妞,大妞正開心地對唐珺瑤說著,以至於季天佑本想反駁唐珺瑤末了的那句話,思緒卻全被大妞給打斷了。

  大妞拉著唐珺瑤說了一大串,一回頭看見季天佑皺起眉,一臉的不讚同,「季東家最近是不是因為荷塢的事太忙了,看起來氣色不好。」

  被大妞這麼一說,唐珺瑤才想起這幾日她也發現季天佑的異狀,本想問清楚他的症狀,替他調配新的養生茶。

  「季大哥最近有讓僕使為你準備養生茶嗎?先前我見安神茶有了功效,就改了配方專注在養生,現在見季大哥氣色不好,好似又該換配方了。」

  「沒什麼,是老毛病了,夜不安寢。」

  「是因為我把安神的配方改了,季大哥失眠的症狀竟是停了安神茶就會復發嗎?」見唐珺瑤一臉憂心又有些歉疚的表情,季天佑露岀微笑要她釋懷,「不是你的關係,是最近地方駐軍回營,偶爾順風傳來操練聲,讓我想起戰場上的事,心緒煩亂才夢魘失眠。」

        先前戰事吃緊,朝廷不得不調派各地駐軍前往前線支援,如今戰事大捷,當初支援的地方駐軍一撥撥的退離戰場,駐軍軍營雖然在赤水村外,原先季天佑買下莊園時也知道駐軍軍營所在,但因為兩地尚有不短的距離,便也不以為意,怎知大多數的日子還好,偶爾還是會有操練聲傳來,雖然不是日日如此,可這仍舊讓他回想起戰事。

  「我隨爹娘搬來赤水村時駐軍已被朝廷調離,所以我也不曾聽過駐軍的操練聲,那日隨風送來操練的聲音時,我也的確被嚇了一跳呢!」

  「這回跟著駐軍回來的還有不少難民,目前難民都聚集在縣城城門外,你記得若要進城,一定要人陪同才安全。」

  「最近我的確想要進城一趟……」

  「你打算什麼時候,我陪你去。」

  「季大哥還擔心我,自己都氣色不佳了。」

  「我氣色再差都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

  吃食攤的生意好,但桌椅不多,常常客滿,大妞見有一桌客人離開,連忙上前清理,然後趕快招呼季天佑坐下,並送茶過來,之後又忙著去弄兩人的吃食。

  唐珺瑤不知道那戰場上發生的事究竟有多慘烈,才會讓季天佑久久不忘,由戰場上回來的他雖然較之過去成熟穩重,眉間卻常帶著一抹抑鬱,她一直覺得季天佑收容那些身殘軍士的舉動過於勉强自己,這行為近似彌補贖罪。

  莫不會是因為在戰場上造下太多殺孽,才引得他自責至此?但他是為了保家衛國,若不如此,死的何止是戰場上那萬千的戰士而已?

  「季大哥,我會繼續為你調配養生茶飲,但季大哥如此多思是不行的,若有閒暇,可嘗試靜坐靜心,切記,靜坐時不是讓你回想過去,而是讓你淨空一切思緒。」

  靜心?季天佑自嘲一笑,若他靜得了心,又怎會為那件事自責至此?每每獨自一闔上雙眼時,總會想起那在洪水之中被迅速衝走,還掙扎著想要逃出生天的一張張面孔。

  他們的身影被衝走了,哀嚎聲卻在他的耳邊回繞……

  看季天佑的表情,唐珺瑤便知道那記憶已經成為他的心病,她知道季天佑不願告訴她當年的事,但她卻無法不替他操心。

  季天佑一回神,就見唐珺瑤又是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他終於忍不住露出微笑,伸出拇指抹平她眉間的褶子。

  「男子在眉間有了褶子更添魅力,但若是女子……就顯得蒼老了。」

  「什麼!這可不行!」唐珺瑤連忙直起身子,雙手拇指壓著額側,雙手中指撫著眉間,像是如此就能把褶子抹平一般。

  季天佑看著,笑得越發開懷了。

  季天佑的笑聲吸引了花氏的注意,她看著兩人聊得投機,想起孩子爹曾說若能幫忙再續珺瑤及季東家早年的緣分該有多好,如今他們的相處情形,讓她不知該喜還是該苦。

  喜的是,若他們能再續前緣,他們便再也不用擔心珺瑤這貼心的孩子未來的歸宿,苦的是……若珺瑤與季東家之間真的有譜,那麼她將再也不是他們何家的孩子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8-2 03:07 PM 編輯

【第四章】   把他看個精光

  長嵌縣城裡的五奇寺,每年都會舉辦慶典活動,是整個縣城的大事,每年也會吸引不少鄰近縣城的百姓前來朝聖,五奇寺前的廣場設了滿滿的攤位,熱鬧非常。

  過往為了爭搶廣場的攤位總是會引發不少爭端,這是清靜的寺廟所不願見到的,所以今年五奇寺與縣衙議定,將在慶典前先舉辦各式評比,勝出者將得到廣場前的推位,如此可以提早展開慶典的活動,炒熱慶典的氣氛。

  唐珺瑤自然想參加美食評比,希望能得到在寺前廣場設攤的權利。

  她倒不認為城門附近聚集的難民會對她造成什麼危害,不過季天佑一聽到她要進城,就說要隨行保護她,這讓她想起前往五奇寺對季天佑也有幫助。

  五奇寺每日巳時開放,信眾入內一同靜坐聆聽梵唱,若季天佑自己靜坐無法靜心,有了祥和的梵唱相隨,或許能幫助他靜下心來,多少能紆解夢魘之苦。

  兩人雖以兄妹相稱,但畢竟男女有別,同坐一輛馬車實有不妥,所以季天佑讓唐珺瑤乘坐在車廂內,自己則坐在車夫旁,而今日充當車夫的並不是季家莊的車夫,而是聽到要進城,就自告奮勇做車夫的趙東貴。

  此舉讓唐珺瑤感到惶恐,要讓這兩人坐車外,只有自己坐車內,她是萬萬不敢,要不是季天佑說她若不乘馬車,他就要陪她同走路進城,而趙東貴也苦著一張臉說,不駕車他就不能進城等話,她也不會坐上馬車。

  如今,她坐在車廂內,但車廂的布簾是拉開的,這讓她能與坐在前頭的季天佑及趙東貴說話,看趙東貴開心地哼著小曲的樣子,唐珺瑤才知道趙東貴是有多期待可以進城裡吃些好吃的新奇的。

  縣城城門附近修築了一個臨時的難民營,讓那些難民有地方可棲身,不要聚集在城門口,也免去屆時慶典期間外客前來看到觀感不佳。

  因為慶典將至,有不少缺短工的商號在城外設了一處招工處,讓想工作掙銀子的難民先行登記以便挑人。

  季天佑看著大排長龍的隊伍,禁不住一聲嘆息。

  趙東貴難得沒有心心念念他的吃食,安慰他道:「這麼多難民,就算東家有心幫忙也是幫不了的,我聽士瑋說縣衙找了所有富戶,希望他們慷慨解囊在慶典時開粥棚賑濟,東家也加入了,這樣你也算盡一份心了。」

  季天佑沒有回應,他其實是不讚成開粥棚的,給難民食物不如給他們工作,縣衙更該做的是將情況上呈府衙,將難民分散到各縣城尋找生存機會,全集中在長嵌縣,僧多粥少,最後必成禍端。

  怎奈縣令好大喜功,只想在慶典時讓人看到長嵌縣城開粥棚行善,完全不顧及後果。

  季天佑有心不想如縣令的願,但他買下偌大莊園已經讓縣衙短少稅收,若再不配合縣衙的命令,怕是未來縣衙只會更加找他麻煩。

  進了縣城,馬車立刻往五奇寺而去,趙東貴把唐珺瑤及季天佑送到地方,得了季天佑的同意,才停妥馬車去尋他愛的吃食。

  唐珺瑤登記完參加美食評比的事宜後,就拉著季天佑前往五奇寺大殿去聆聽梵唱。

  季天佑當然知道她的用意,本來也只是想不讓她失望,沒想到靜坐不了多久,聽著縈繞的梵唱,心裡竟真的平靜許多。

  他淡淡的笑了,是不是他總有一天會慢慢遺忘那個過去、再不受夢魘所苦。而若遺忘了,是他無情,還是他終於得到了上天的諒解?季天佑緩緩睜開眼,四周都是虔誠的信眾,有的人低著頭輕聲跟著誦念,有的人則只是靜靜聆聽,他往唐珺瑤望去,卻發現……她竟歪著頭打起瞌睡來了。

  季天佑幾乎笑出聲音,但怕擾了四周的信眾,這才忍了下來。

  唐珺瑤做吃食的生意,每日天方明就得起床備料,過去是她與公婆一同準備的,可由於何昆在季家莊有工作,而花氏把攤子上的事全攬下來,她便想讓花氏可以睡得晚些,於是一人接下所有備料的工作。

  本來唐珺瑤午後可以小睡一番,今日為了進城來,又為了陪他聆聽梵唱,這才耽誤了回家午睡的時間,又聽著這令人靜心的梵唱,才會體力不支打起瞌睡。

  季天佑很感動唐珺瑤對他的好,她常說他幫她許多,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感謝他。但他有能力,所以不覺得幫助她有什麼困難的,更甚者,他覺得唐珺瑤為了他做的,遠遠勝過了他所付出的。

  銀子就能解決的事是小事,他不痛不癢,但她親力親為的照顧他的身子,這更是難得。

  唐珺瑤打著瞌睡,身子越來越歪斜,最後慢慢地靠在他的身上,季天佑的笑容更燦爛了,他伸岀手臂,輕輕地摟住她。

  他們身旁的信眾終於發現唐珺瑤的異狀,或許是信佛之人心胸開闊,倒沒認為她不夠虔誠,反而笑著輕聲說:「聽梵唱能睡著,表示她真的認真聆聽,靜下了心神。」

  「讓各位笑話了,她今早起得早,怕是累了。」

  「離結束還有一刻鐘,再讓她睡一會兒吧,這是你媳婦?」

  唐珺瑤梳著婦人的髮式,又與一名男子前來,難免讓人誤會,季天佑不想解釋太多,平白讓唐珺瑤遭受批判的眼光,便輕輕點了頭。

  「你們看來感情不錯,真讓人羨慕。」

  他們看來感情不錯嗎?季天佑低頭看著唐珺瑤的睡顏,長睫如扇覆蓋著眼下兩條精緻的臥蠶,小巧直挺的鼻子兩側有些許近看才看得出的小雀斑,桃腮透著健康紅潤的膚色,粉嫩的櫻桃小口。

  唐珺瑤是個美人,這是季天佑自重逢的第一眼就發現的,只是這是他第一次看著她的臉卻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想一親芳澤……不!他在想什麼?她就像他的妹妹一般,他怎能有這樣的想法?

  是因為未行冠禮就上了戰場,直到過了適婚之齡都不知曉女子的滋味,才會讓他如今生出了這邪惡的念頭嗎?

  這太不應該了。

  季天佑逼自己拉開視線,但一方面是怕擾醒了她,一方面是捨不得懷中的軟玉溫香,他摟著唐珺瑤肩頭的手,終究還是沒有放開。

  周遭的信眾見他們這模樣,以為他們真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小夫妻,便沒再多說,又低頭靜坐。

  一刻鐘後,當五奇寺的僧侶結束誦經起身各自散開,信眾也紛紛收拾,唐珺瑤這才被驚醒,她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便看見了有幾人對著她笑。

  她不解地望向季天佑,看見他神色有異,便猜想大概是她在梵唱之中睡著引來了側目,讓季天佑不自在了吧?她也覺得自己睡著有些丟臉,便拉著季天佑快速離開大殿,避開了那些人的視線。

  待唐珺瑤及季天佑離開了大殿,走進寺前廣場,趙東貴捧了好些吃食上前,唐珺瑤不禁發噱,還故意搶走趙東貴手中的一樣吃食。趙東貴抗議要搶回,季天佑的臉色才因為這逗趣的畫面而露出了笑容,一掃方才的異樣。

  「大東哥,梵唱整整半個時辰,你這半個時辰都在吃?」

  「哪有都在吃,要把這些買齊也是需要時間的。」

  趙東貴心疼地看著唐珺瑤一口又一口的吃著他買的糖炒栗子,那是他最愛吃的,特意想留到最後才吃的。

  唐珺瑤也看出趙東貴捨不得,大發好心的把剩下幾顆栗子的紙包又塞回他的懷裡,然後拿起另一個裝著蠶豆的紙包又吃了起來。

  「你個子小小的,怎麼這麼能吃?」

  「說我個子小?我可還在長個兒呢!」

  「還長?好命些的女子到你這年紀都兒女成群了,你還長個兒?」

  季天佑一聽,輕咳了一聲制止趙東貴提起唐珺瑤的傷心往事,沒想到唐珺瑤倒沒介意,還笑著反駁了趙東貴。「都說女子一直到生孩子之前都還算姑娘,還能長個兒,我是個姑娘,自然能長個兒。」

  「再怎麼長也長不了東家這身高,你還是繼續當隻小麻雀在東家身邊蹦蹦跳跳就好。」

  「小麻雀又怎麼了?就因為是小麻雀才愛吃這些。」唐珺瑤說完,又多丟了幾顆蠶豆入口。

  趙東貴想阻止又拿她沒辦法,心疼得不行,幸好唐珺瑤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把裝著蠶豆的紙包丟回給趙東貴後,就往廣場的另一頭跑去。

  趙東貴雖然慶幸他的吃食免遭唐珺瑤的毒手,但還是好奇她怎麼就這麼跑了,季天佑往她跑去的方向看,了然一笑。

  「珺瑤她從小就愛聽說書。」

  原來是說書的啊!見東家往人群走去,捧著一大堆吃食的趙東貴也跟著走上前,只是才剛走進人群,一聽清說書人在說什麼,他覷了東家一眼,偷偷在心裡嘆了氣,東家最不愛聽人吹捧戰事了。

  戰場上的幾場戰役慢慢在民間流傳開,說書人為了吸引人潮,大多加油添醋把那些慘烈的戰役形容得十分輝煌,把我朝的軍士說得有如天降神兵,好似沒費一兵一卒就能神奇地打贏這些戰役一般,歌功頌德的是領兵的將領,忽略了底層兵士拿命拼搏的驚險及犧牲。

  季天佑不悅地扯著唐珺瑤的手臂想走開,唐珺瑤不解,回頭望著跟在他們身後的趙東貴。趙東貴只是一臉無奈,做了一個誇張的嘆息動作,唐珺瑤便回頭,不再多說的被季天佑拉著走。

  在回赤水村的路上,唐珺瑤只是靜靜地看著沉著臉盯著前方的季天佑,幾次話都到嘴邊了,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最後,是季天佑先打破了沉默,「珺瑤,那些說書人所說的根本不是戰場上真實的情況,要聽說書就別聽這種故事,免得他們見有人聽,編出更誇張的故事。」

  「說書人也是在歌頌戰場上的將領,他們值得被歌頌。」

  「兩軍互戰,將士身上沾染的全是敵軍及同袍的血,這不是值得被歌頌的事,這些故事忽略了士兵們的犧牲,你身在南方所以沒有深刻的體認,但這些故事聽在陣亡士兵家屬的耳中,別說欣慰,更像是刀割一般的痛。」

  季天佑雖只是統領約莫百名兵士的校尉,但也算是個將領,在這些故事裡他也是被歌頌的一分子,可他完全不能接受。

  「季大哥,戰場上總有犧牲……」

  「何家弟妹,別說了。」趙東貴制止她,因為他知道東家不愛聽這些。

  老實說,百姓對軍士的歌功頌德他向來是與有榮焉的,但東家不同,他身為校尉是決策者,不像他們是執行者,有很多殺孽都是歸咎在決策者的身上,而非執行者。

  唐珺瑤忍不住想,季天佑常常夢魘,會不會是因為在戰場上犯下的殺戮導致的,可她只想告訴季天佑,那些殺戮雖然可怕,但為了保家衛國,他們卻是可敬的,他不該因此而自責。

*             *             *

  以往何家吃食攤賣的香煎蓮藕餅多賣給過路客,是以能填飽肚子為主要,但這會兒要在慶典上賣,就必須靠著賣相來吸引來客。

  唐珺瑤有足夠的自信她所做的吃食絕對好吃,但賣相就得靠他人評比了,所以她近日一早起來備完吃食攤的材料後,就一頭栽進廚房試做各式吃食,常常一回神,就發現做出了吃也吃不完的點心。

  她的手藝是好,但何昆及花氏吃多了也不免苦了一張臉。

  最後是何昆想到了季家莊裡工人多,不如就送去莊園裡分給大夥兒吃吧。

  所以唐珺瑤便決定,讓身為工頭的何昆把這些點心當成嘉獎,只要他認為夠盡責的人,便能得到一紙包的點心,然後每日何昆回家,再把工人們吃完的反應告訴她,藉此挑選出要評比用的點心。

  這天,是她實行這計劃的最後一日,若今天大夥兒的評價還是不錯,那麼三樣參加評比的蒸品就能夠定下了。

  「各位鄉親,可別因為珺瑤是我兒媳婦就什麼都不敢說,好吃不好吃可得實說啊!」

  「瑤丫頭的手藝還用說嗎?肯定好吃。」

  「這回不同,今天做的這些點心,她會挑出其中三款參加評比,一旦評比過了,在慶典上也會賣這三款。」

  「那豈不是機密了?」其一名工人忍不住誇張的說,惹來了其他人發笑,但大夥兒心裡更多的是感激唐珺瑤及何昆對他們的信任。雖然何昆是因為他們盡責才額外發獎賞,但盡責本就是本分。

  給人做工幾十年,他們從來只聽過立功得獎賞的,就沒聽過光盡責能有賞的。

  一樣米養百樣人,雖然季家莊裡的工人的確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但至少何昆信任的這些人,每個都恪守本分,不會因為何昆的特別對待就認為理所當然,也因為何昆帶人同時帶心,所以張管事及東家都很信任他。

  「今天挑出了想賣的,會不會以後我們就吃不到了啊?」

  何昆看他們一個個失望的表情,實在為兒媳感到得意,「放心,珺瑤她還要再挑三款煎品。」

        「那我們還能有得吃,太好了。」

  何昆佯怒著一張臉,假意斥責,「呸!你們可真看得起自己,別忘了這可是獎賞,不是每天都吃得到的。」

  「說來縣太爺雖然無能,但幸好五奇寺知道百姓的艱苦,這回的評比肯定是五奇寺的主意,縣太爺不好拂了五奇寺的面子,才會答應,這回不用送銀子進縣衙,只要能過得了評比,都能在寺前廣場擺攤子了。」一個名叫黃全的工人有感而發地突然說起。

  「怎麼,你又沒有瑤丫頭的本事,也想參加評比擺攤啊?」

  「我這不是在感嘆幸好有這機會,瑤丫頭才有機會出頭嗎!就我,全身上下大概只有一個說故事的本領可以說嘴了。」

  何昆聽到這裡也好奇了,「阿全,你會說書?」

  「我爹娘在家鄉是個演皮影戲的,小時候我被爹娘帶著四海為家,有時都睡在戲箱子上呢!」

  黃全是這幾年才來赤水村定居的,大夥兒過去只知道他是為了躲戰火才到南方來,用攢了多年的銀子在赤水村買了塊良田,就認真的當起莊稼漢,這回他是趁著秋收前先把田裡的活交給家裡人,才能來做季家莊的臨時工,就為了多攢點銀子。

  皮影戲?唐珺瑤想起過去師傅曾帶著她與季大哥上街,有回遇到了皮影戲戲班,季大哥還硬是要停下來把整出戲給看完呢!

  是啊!她怎麼忘了,季大哥愛看皮影戲呢!此時,她的腦袋裡猶如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主意。

  而在何昆那頭卻引起了騷動,因為廚房裡的僕人用推車把一籠籠的蒸籠送過來了。

  張士瑋知道唐珺瑤會送試做的吃食給工人後,便自行作主,讓這些吃食在送給工人們吃之前能先再蒸過,當蒸籠送到他們的面前,打開看見熱氣蒸騰的食物,每一個人都猛地吞了口唾沫。

  這些蒸品除了美味,唐珺瑤在面皮上也下了不少功夫,簡直色香味俱全。

  很快那些人的嘴裡便塞滿了各式蒸品,其中一個指著一只蒸籠,看見了一粒粒裹著糯米的丸子。

  「這是什麼點心?」

  「這叫糯米丸子,裡面包了肉餡。」

  一聽何昆說完,本來嘴裡塞著其他點心的人也紛紛上前拿了一顆,雖然來季家莊工作後,東家從不苛待底下的人,每餐都能吃到肉,但畢竟是少吃肉的鄉下人,一聽到有肉還是立刻趨上前去。

  「這丸子裡頭還塞了顆酸梅啊!」有人率先吃出了糯米丸子暗藏的巧思。

  「我兒媳婦說糯米加肉吃多了容易積食,裡頭塞顆酸梅消食解膩,就可以多吃幾顆。」

  「這倒是真的,客人多吃幾顆,瑤丫頭就多賣幾顆啊!」

  「我這兒媳婦很會做生意吧!」

  有人看見了另一籠奇特的點心,只見蒸籠裡放著一顆顆的包子,像一朵朵蓮花一般。「這是什麼呀,形狀好像觀音座下的蓮花啊!」

  「這是蓮蓉包,一般的蓮蓉包有什麼稀奇的,這個蓮蓉包可講究刀工了,得用剪子在麵皮上慢慢剪岀花瓣,蒸好兒就能成為這蓮花座的形狀。」

  「這麼費工啊。」另一名工人拿起蓮蓉包後,仔細的端詳著。

  「不只費工,也要有技術,我試著學我兒媳婦剪過一朵,結果蒸起來就是個四不像。」

  眾人聽見何昆這麼說,紛紛對唐珺瑤起了敬畏之心,食物再送進口中也不那麼狼吞虎咽了。

  唐珺瑤拿來給大夥評價的六種點心,個個精緻得有如宮中的點心一般,她見引起大夥兒討論的前兩種點心都是原先她挑中的,多少放了心,如今就看大夥兒挑出的第三種是什麼了。

  她專心的看著,渾然不覺身後有個人走近了她。

  「工頭啊,這又是什麼呀?」有人拿起其中一只蒸籠,被裡頭一顆顆面皮晶瑩剔透的餃子給吸引。

  「這個啊,這叫豆沙餃。」

  「這皮薄得可以看見裡頭的豆沙餡呢!」另一人也驚嘆出聲,小心翼翼地夾起一顆餃子,好像一個不小就會把皮截破一般。

  「這皮得擀多久才能這麼薄啊!就連褶子的地方都是薄薄的一層皮而已。」

  「你們快吃吃看,小心燙。」何昆神秘兮兮的說了。

  見他這模樣,大夥一個個都塞了顆豆沙餃進嘴裡,頓時一個個像猴子般跳了起來。「好…好燙啊!」

  「就要你們小心燙。」

  「這內餡怎麼像流沙一樣的流出來啊!」

  「這可是我兒媳婦獨門的功夫,你們吃得出來,卻絕對不會做。」

  「吃起來好像有奶味。」

  「是加了牛乳,不過怎麼讓內餡流出來,即便是我跟她娘也不知道。」

  有了一回經驗,其他的人便小心翼翼的開始吃第二個,大夥兒只敢咬面皮褶子的地方,還得吹了幾口把餃子吹得不那麼燙,才放到嘴裡享受那流沙滑過舌頭的感覺。

  看見大夥兒對她挑中的三樣點心都很滿意,唐珺瑤便放心了,當她想轉身離開時,卻突然被人摀住口鼻,拖著往馬房而去。

  現在是莊園裡的午茶時間,不只是剛剛試吃的那些人,而是莊園裡的每個人都可以休息一刻鐘,馬房這裡除了馬兒就沒半個人。

  何禧川放開箝制,唐珺瑤回頭一看見他,臉色便沉了下來。

  「大伯為什麼把我拉來這裡?」

  「要我在其他人面前問你,丟臉的可是你。」

  「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跟東家勾搭上了?」

  唐珺瑤不想聽何禧川那污蔑的言語,扭頭就要走,何禧川卻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大伯,你到底想做什麼?把我留在這裡就是聽你說那些渾話嗎?」

  「美食評比是你的事,能不能參加慶典也是你的事,為什麼東家肯讓他的人幫你試吃?」

  「本來莊園裡就有午茶時間,只不過有些人盡責,所以能吃些不同的點心罷了,又不是特別的事,讓你說成這樣還能聽嗎?」

  莊園裡本來就有午茶時間,不是為了唐珺瑤特別定的,上回季天佑說了,一直到莊園修建完成前,每日的午茶點心由何家的吃食攤提供,而唐珺瑤沒辜負季天佑的好意,每日都很用心準備,怕蓮藕餅吃久了會膩,還備了十八種點心輪著做。

  「你真以為東家沒有特別對你?要人試吃是你的事,張管事怎麼還開了廚房讓你把試吃的點心蒸熱?」

  「張管事也是為了想讓工人們吃到熱呼呼的點心,有什麼不對了,大伯你究竟為什麼要找我麻煩?」

  「珺瑤,你年紀輕輕就守寡,不知道村子裡有多少男人對你有興趣,就連東家也不例外。」

  「你的嘴巴放乾淨點,季大哥對我就像妹妹一樣。」

  「妹妹?」何禧川冷笑,「珺瑤,你要騙自己也無妨,不過我問你一句,你曾在我面前誇下海口說要養爹娘一輩子,這句話可是隨口說說的?」

  奉養父母本不是她一個人的責任,可眼前這最該奉養爹娘的人倒是一副沒他事的模樣。「儘管這是你的責任,但我說我會扛就是會扛。」

  「說來你也不用一個人扛,嫁給我就可以了。」

  「嫁給你?」唐珺瑤終於知道何禧川的目的,可她不是傻的,別說她是他的弟弟何祈川妻子,就算不是,她對他一點愛意也沒有,怎麼可能嫁他?

  「怎麼,我未娶你守寡,我們成親誰能反對?」

  「我反對!你怎麼不瞧瞧自己為什麼都快三旬了還未娶親?全是因為你遊手好閒不學無術,我眼見爹娘被你害得這麼慘,怎麼可能嫁你?」

  何禧川見她批評得這麼難聽,幾乎氣得要上前賞她一巴掌,但看著她瞪他,那雙眼依然像桃花一般,尤其她氣呼呼的,裹在衣裳裡的豐盈也跟著上下起伏。

  何禧川像方才那些試吃的工人一般用力地吞了口唾沫,只不過那些人純粹是因為被美食所吸引,不像他想的都是下流主意。

  「珺瑤,信不信你只能嫁我?」

  「我為何只能嫁你?」

  「因為你孝順,不可能放下爹娘不管。」

  「我不嫁你,照樣可以孝順爹娘。」

  「你還年輕,可能覺得沒有夫君也無妨,再過幾年,當你看見身邊跟你一樣年紀的女子都有了孩子,你還會覺得一個人無妨嗎?就算你不急著要孩子,你敢保證哪天不會和哪個男人看對眼而想嫁嗎?到時你再嫁是無妨,但你的夫君可能讓你繼續奉養前夫的父母嗎?」

  「那我不嫁總行吧!」

  「就算你可以不要孩子也不會想要一個男人,但爹娘年紀越來越大後,能眼睜睜看你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活在世上嗎?就算你不嫁,到時他們也會你尋個好婆家,屆時你還能顧得上何家?」

  「我會跟爹娘說清楚的。」

  「雖然我在爹娘面前說不上話,但爹娘一向知道我不喜歡你,我只要把剛才的話婉轉點跟他們說,他們明知道我不是為了你好,但也會同意我,因為這話……是真的在為你的未來著想。」

  「你在威脅我?」

  「別說威脅那麼難聽,反正你已經是我們何家的媳婦,也白吃了我們家那麼多年的米糧,沒能為祈川生個孩子延續香火來就是你這個做媳婦的不稱職,現在嫁我,可以繼續孝順爹娘不說,還可以盡你何家媳婦的責任。」

  何禧川說完上前摸了唐珺瑤的小臉一把,唐珺瑤只覺得噁心,彷彿臉上被什麼蟲子給爬過一般,她用力地揮開何禧川的手。

  「若我有一日真要嫁,也會嫁個能讓我奉養爹娘的男子。」

  「若你是男子我相信,只要買個小妾就行了,但你是女子,難不成還可以買個漢子?」

  「你……」

  「珺瑤,我這可是給你機會,再過幾年你年紀大了,我可不一定看得上你了。」何禧川說完又欺身上前,這回更大膽地摟住了唐珺瑤的腰,她一時掙脫不了,索性賞了他一巴掌。

  何禧川被打了才放開唐珺瑤,揉著臉頰怒火中燒,心一橫就想壓著唐珺瑤强來。

  唐珺瑤可不會坐以待斃,光看何禧川怒紅了一雙眼的逼近,她再傻也懂得要跑。

  何禧川本是立刻追上去的,可看著她竟然跑進季天佑的院落,便不敢再追,只得悻悻然的轉身離去。

  跑進季天佑院落的唐珺瑤,沒見到何禧川追上來才放慢了步伐,此時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唐珺瑤不是完全沒動過改嫁的心思,但終究在何家留了下來的原因就是她放不下公婆。

  何家是沒給她一個夫君沒錯,但自小不受爹娘及祖父母重視的她除了師傅及季大哥之外,就只有公婆給了她家的溫暖,如果何禧川成材一些也罷了,但何禧川這個樣子,她怎麼放得了心改嫁?

  有時見別的女子牽著孩子走過,她都不由暗嘆自己今生可能無緣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便學著看開,但沒想到最不該提醒她這事的何禧川,今天居然會用這個理由來向她求親?本是他該負的責任,他能恬不知恥是他不要臉,但用這個理由來讓她嫁他,而她還不能反駁,可真真讓她又氣悶又傷心。

  她不斷地抹著眼淚,打定主意絕對不能如他所願,帶著公婆尋不到好婆家又如何?總不會比何禧川差吧!

  再不然,就像何禧川說的,等來日鋪子真賺到銀子,男人可以買個小妾,她也能買個漢子,招贅一個夫君總成吧?到時有夫有子,還可以奉養公婆,她就不信自己做不到。

  想到這裡,唐珺瑤用力地抹去眼淚,看見腳邊有塊小石子,她便當洩憤的用力把石子給踢開,這一踢,石頭敲中了其中一間房的房門,房間裡的人立刻喊出聲來。

  「誰?誰在外頭?」

  唐珺瑤這才有心思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不知怎麼的居然跑到了季天佑的院落,也認出了剛才那是季天佑的聲音。

  為了怕被當成賊,唐珺瑤立刻出了聲,「季大哥,是我。」

  「珺瑤?」

  「是的,我不小心跑到你的院落來了。」

  若是以往的情況,季天佑此時應該已經上前拉開門把她迎進去,但這回卻沒有動靜,唐珺瑤覺得疑惑,擔心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她是否該進去看看他?

  「季大哥,你沒事吧?我能進去嗎?」

  然而此時在屏風之後的季天佑聽見她要入內,連忙制止道:「等等,你別進來。」

  季天佑話才剛說完,唐珺瑤就聽到物品摔落在地的聲音,以為季天佑果然發生了什麼事,她立刻推開門要入內,見屏風後有動靜,便走過去要幫忙收拾,沒想到會看見令人害羞的一幕,讓她忍不住一聲驚叫。

  季天佑站在浴盆裡,一條浴巾只來得及遮住下半身,看來方才的碰撞聲是他急著拿浴巾,才把置放衣裳及浴巾的托盤給扯落。

  唐珺瑤不是不知羞恥的盯著男人的身子看,而是她全然被嚇著了,她雖然已為人婦,但從未真正見過這種情形,季天佑的身子結實健壯,糾結的肌理看得出來他常年在戰場上受過不少訓練,他的身上雖然有很多傷疤,可是完全沒破壞他身子的美感,那不是像女子那種娉婷的美,而是完全屬於男子的陽剛之美。

  唐珺瑤無法克制自己的視線順著他身上的水滴往下望,直到看見水滴消失在他擋在身前的浴巾裡……

  「發生什麼事了?東家,方才是什麼聲音?」

  趙東貴目前是季天佑侍從,所以方才也是他準備浴盆和熱水,自然知道東家正在沐浴,但他隱約聽見了碰撞聲還有女子的尖叫聲……東家的房裡怎有女子的聲音?

  季天佑怕又是一個不長眼的闖進來,撞這情況可對唐珺瑤不好,所以把她給扯到浴盆後,壓著她的頭讓她躲在後頭,然後丟了浴巾又坐回浴盆裡,急得濺出了些水花也不在意。

  當然,他也來不及看見唐珺瑤因為他丟掉浴巾後,看見了他全裸的背部而發直的雙眼。

  果然,趙東貴立刻「不長眼」的闖到屏風後來了,其實也不能怪他,先別說他現在是僕從,服侍東家入浴實屬正常,更何況過去在戰場上,全隊的弟兄一起睡一起吃,他也不是沒見過東家入浴的樣子?

  「東家?你把托盤打翻了?我來收拾。」

  「不!不用了!」讓他收拾豈不就看見了浴盆後的唐珺瑤了,讓人看見她與正在沐浴的他共處一室,那她可還有名節可言?

  「我剛才好像有聽到女子的叫聲?」

  「那不是女子的叫聲,是貓,我剛剛就是聽見貓叫聲想起身看看,才不小心打翻了托盤。」

  「原來是這樣啊!那可要我侍候?」

  「不用了,你知道我不習慣他人侍候,岀去吧。我打了一套拳後累了,沐浴過後想睡一會兒,浴盆等我午睡醒了再收拾。」

  聽到東家想睡覺,趙東貴自然高興的立刻應是離去,自從駐軍回來紮營,士瑋及他都發現東家似乎老毛病又犯了,開始有些睡不安穩,幸好這一回有何家弟妹的安神茶調養,東家又開始固定在午後打拳或練劍消耗體力,夜裡總算是好睡了一些。

  儘管東家每次打完拳或練完劍總是一身大汗要沐浴,但只要能讓東家好睡,他多增加些工作也無妨。

  看趙東貴離去了,季天佑才回身望向唐珺瑤,就見她雙手扶著浴盆,偷偷探岀雙眼往外看,直到確認趙東貴離開才鬆了口氣。

  「怎麼?現在知道一個女孩子家隨便進男子房間,被人看到這模樣會壞了名節了吧!」

  「我這不是擔心季大哥才進來看看的嘛!我怎麼知道你在沐浴。」

  說到了沐浴,唐珺瑤才想起眼下的狀況,而她正趴在浴盆邊,只要眼一低,就能看見浴盆裡的季天佑……

  「天啊!」唐珺瑤嚇得轉身要走,但地面上剛剛被濺出來的水卻讓她腳底一滑,眼前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唐珺瑤嚇得閉上眼,卻沒感覺到意料中的撞擊,她低頭看見季天佑由身後摟在她腰間穩住她身子的手,她的背能感受到季天佑身上的水濡濕了她的衣裳,還有頂在她後腰的凸起物……

  「你別再亂動了,讓我來比較安全。」

  「是。」

  「閉上眼。」

  「好。」

  唐珺瑤閉上眼,就感覺季天佑把她扶正站好,接著又是水聲響起,應是他跨出浴盆了,聽著身邊一連串的聲響,她知道他正在擦乾自己的身子並胡亂的套上衣裳。

  季天佑把自己打理好後,就看見唐珺瑤一臉可憐兮兮的閉著眼,本來剛剛還有些慍怒的,看著這一地的狼藉,他忍俊不禁,終於笑出聲音。

  唐珺瑤聽見季天佑的笑聲,這才偷偷睜開眼,見季天佑應是在笑她,終於忍不住的鼓起雙頰抗議:「季大哥,你笑我?」

  「你都多大年紀了,還這麼莽莽撞撞的,不好笑嗎?」

  「我知道,是我活該!」唐珺瑤也氣悶,便不再說話了。

  「你怎麼會進我院落?我聽士瑋說你這些日子都在試做些吃食給工人們吃並偷聽他們的評價,怎會來這裡?」

  唐珺瑤不想告訴季天佑是因為何禧川的關係,一是她沒那個臉說起自己被何禧川調戲的情形,二是她不想季天佑同情她為她擔心。這段時間他已經幫了她太多,跟他說這事總是讓他煩心。

  「還不是季大哥你這莊園太大了,我走著走著就迷路了。」

  「你啊!怎麼這麼迷糊,居然還會迷路?」

  季天佑小心地把她拉到屏風外,讓她在桌邊坐下後,才接著在她對面坐下,並給彼此倒了一杯茶。

  「來,這是你調配的安神茶,我看你方才嚇得不輕,喝杯安神。」

  他這一說,唐珺瑤腦子裡浮出的盡是季天佑那引人遐想的身子,沒經過腦子的話就這麼說了出口,「季大哥的身子才不嚇人,很好看……」

  季天佑被一口茶給嗆著,十分不文雅的猛咳起來,他不好意思盯著唐珺瑤看,但臉卻是紅得像熟的蝦子,「我是說………你差點滑倒,肯定嚇得不輕。」

  「天啊!我又出糗了!」唐珺瑤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摀著臉站起身,再也沒有臉繼續和季天佑說話了,「季大哥,我想起我家還在煮豆沙,就不跟你聊了,我先走了。」

  「等……」

  季天佑本想叫唐珺瑤等等的,但發現她真的留下來了兩人也是尷尬,只好由著她離去。「若你真的在煮豆沙,此時怕早就糊了。」季天佑近乎低喃的說著,語帶無奈。

  他望向屏風那頭,想起剛才發生的事,臉紅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笑意,為什麼他會覺得心頭甜滋滋的,甜得讓他想微笑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29 01:05 PM 編輯

【第五章】   皮影戲與心病

  季家莊終於修建完成,因為原先莊園大部分的地都空著,如今增加了牲口,所以多搭建了養牲口的地方,為了恢復種植的田地,也在莊園的外頭蓋水圳引來附近大川的水源做為灌溉,莊戶的房子也多建了一些,每一分工程都是用在莊園上,沒有一分是用在季天佑自己居住的地方。

  季天佑孤家寡人一個,未來就算娶妻生子,這個大宅院也夠用,所以他沒有擴建自己的宅子,甚至連奴僕也沒幾個,前陣子他的大宅子就好像沒人住的空屋一般,只有他住的院落有些人煙,如今擴建完成,他又多安插了一些人,大宅子才總算有了人氣。

  而今晚,就是季家莊的落成宴。

  其實季天佑不愛這種俗禮,本來是沒打算辦什麼落成宴的,是張士瑋向他建議,畢竟是新莊園落成得討個吉利,也需要讓人來走走增加點人氣。

  季天佑最後是聽了張士瑋的建議,但他生性不是愛交朋友的人,當然開不岀邀宴的名單,於是索性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給張士瑋,自己則與唐珺瑤埋頭進入了荷塢酒肆的工作。

  季家莊的落成宴辦得很盛大,由於季天佑當初去從軍時,家產險些讓他唯一的親姑母給吞了,所幸有忠心的掌櫃護住他的所有家產,所以季天佑從此與姑母斷了連繫,這個落成宴他沒有一個家人可以宴請,赴宴的除了張士瑋邀來與莊園有生意往來的商家,與他最親近的大概就是過去軍中的下屬,如今這莊園裡的那些莊戶了。

  這次的宴席主要席次設在院子裡,而一般席次則鋪設在宅子外臨時搭建的棚子下。

  在外忙著打通運銷事宜的洪長泰在這個好日子回來了,好吃的趙東貴當然會在宴席上,在修建期間因為能力不錯被提拔成工頭,如今工作結束仍被留用的何昆也帶著妻子兒媳前來,以及像半個主人操持著的張士瑋,他們都得以坐在主要席次裡,而且還與季天佑同坐主桌,只是花氏及唐珺瑤因為不好與男子同桌,所以另外在主桌旁設了一席。

  而餘下的不管是工程結束後留用的不留用的工人們,以及包括何禧川在內的季家莊奴僕,都坐在宅子外的一般席次上,季家莊裡的莊戶也是可觀的人數,雖然沒能被宴請,但季天佑希望與所有人同喜,他讓人宰了幾頭豬,儘管每戶分不到半斤重,但家家戶戶都實在地收到了一條豬肉。

  前主人宋氏經營不善才導致莊園入不敷出,後來季天佑一接手就做了幾筆買賣,本來就已讓人十分眼紅,如今看一個落成宴可以辦得如此風光,有不少人真的是後悔當初怎麼就沒想著買下這個幾乎要沒落的莊園?

  陳景元,負責運銷季家莊大部分產物的商行東家,就是這當中最眼紅的一個。

  他帶著姊夫郭瑞豐一同來赴宴,光是馬車來到季家莊外都得排隊入內,就知道今天請來的客人個個風光。

  「小舅子,這季家莊的作物大多都是由你的商行運銷的,說來季家莊賺錢,你應該也是賺了不少,怎麼來赴宴你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陳景元本來是不想帶郭瑞豐來的,無奈挨不過長姊的請求。

  他的娘親死得早,從小他就是由長姊像娘親一般把他帶大的,所以當郭瑞豐說要來季家莊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做成季家莊的生意時,他沒辦法不聽長姊的話帶他來。

  他這個姊夫在縣城裡開了個點心鋪子,還算是有名,但姊夫自己沒手藝、又不懂得好好掌握自己的廚子,廚子拿喬離開了點心鋪子,如今他的點心鋪子只靠過去的食譜在撐著,若是過一陣子再沒有些新口味,怕是生意就要受影響了。

  此時他聽說了季家莊的東家心善,每日都給莊園裡的奴僕工人午茶的時間,之前一直讓一個小吃食攤承包,他想,他在城裡開的鋪子怎麼也比一個吃食攤體面,要搶這生意還難嗎?便想著一定要來這宴席一趟,希望能見到季東家,談成這筆生意。

  姊夫想利用他,只要不太過分,他都能睜隻眼閉隻眼。

  「這季家莊是讓我賺了點錢,但遠遠比不上當年宋氏讓我賺得多。」

  「同個莊園怎麼會賺得更少呢?」

  「姊夫你有所不知,過去宋氏不擅經營,代銷的價格都是隨我訂的,宋氏就像頭肥羊一樣任我宰殺,這季東家,你別看他是一個軍人,就以為他是只會打仗的莽夫,他會做生意,也不知道是天生還是有什麼家世背景養成,拿起我報價的單子就用紅筆又圈又劃的,把我的利潤硬生生砍去五成。」

  郭瑞豐一聽也瞪大了眼,五成的利潤,他是該驚訝過去小舅子賺得太多,還是該佩服季東家眼光精準,竟然是低價買了一個會賺錢的莊園。

  「讓你利潤少了五成,你不做他生意不就得了。」

  此時,陳景元已經與郭瑞豐一同下了馬車,看見了準備走進季家大宅的客人,人人手裡都捧著禮盒,他自己也捧了一個,今晚季天佑雖然花大錢辦了宴席,但收了這些禮,合計合計,應也不至於賠本。

  「姊夫看不見有多少人想跟季家莊做生意嗎?利潤雖然少了五成但也還是獲利,我怎麼也不能失了這個大客戶,況且我當時也故意哭窮說這麼砍價會賠本,沒人肯做賠本生意,沒想到他懂得很,知道絕對能讓我賺到銀子,季東家臉色變也沒變的說,他一直想試試運銷的生意,自己開個商行不知道會不會真的賠本?」

  「季東家還想自己開商行?」

  「誰知道呢?就算他是虛張聲勢我都賭不起。」

*             *             *

  季家莊辦落成宴,莊內原有的廚子當然無法應付這麼大的場面,就是一般位外燴的餐館也無法一次吃下這麼大的生意,這回張士瑋找了三家餐館,其中一家做得較精緻的,負責主要席次,而另外兩個行情較普通的餐館,則負責一般席次。

  唐珺瑤像忙碌的蜜蜂一般在三餐館的烹煮區跑來跑去的,聽了張士瑋訂的席面價格,再看看廚子們做出來的菜色,她因為外燴如此好賺而咋舌。

  她要不要進城不開點心鋪子,改開餐館啊?

  但唐珺瑤隨即就發現要開餐館的成本不少,就像這外燴的桌椅及鍋碗瓢盆,就不知得花多少銀子,短期間她應該是負擔不了的。

  想到這裡,她就面露失望,打消了這個主意。

        「怎麼了,苦著一張臉?」

  唐珺瑤一回頭就看見了季天佑,雖然前陣子誤闖他的房間看見了那養眼的畫面後就沒見過他,但唐珺瑤的記憶猶深,那一夜甚至連作夢都可以夢見季天佑由後抱住她的感覺,還有季天佑最私密的部分抵著她身子的灼熱感同樣抹也抹不去,因此她有些慌張。

  「還慌張?我才是被看光的那一個,我都不慌張了。」季天佑小聲地在她耳邊說,實在不能怪他想逗逗她,其實他還有氣呢!自從那天之後,唐珺瑤許是因為害羞,竟沒來過一次季家莊找他。

  說真的,這隻小麻雀不在了,還真有些想念。

  唐珺瑤急著想摀住季天佑的嘴,這才發現本來是沒人注意她的,反而她大動作的摀嘴引來關注了,所以她連忙收了手別開眼。

  「季大哥是男子,自然不在意。」

  「誰說的,我本來想找你為佔了我的便宜負責,怎知你居然始亂終棄消失無蹤,我還得來這裡才找得到你。」

  唐珺瑤氣得想罵他無賴,從來只有女子被佔便宜的,哪有男子被看一眼就算是被佔便宜了?但她方一這麼想,就看見了季天佑計謀得逞的笑容,很明顯的,他就是故意逗她的,她決定不接續這個話題。

  「季大哥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唐珺瑤問完就看見外燴的廚子及打下手的廚工對季天佑恭敬地點了頭,這才想起原因。「是我問得太傻了,能讓我在這些臨時廚房鑽來鑽去還不擔心手藝被學了去,肯定是季大哥先交代過的。」

  「我知道你也擅廚藝肯定會好奇,所以先打過招呼了。」唐珺瑤從小就對烹飪十分有興趣,而且也有天分,否則母親也不會收了她這個徒弟,季天佑自然明白,也早幫她做了打算。

  「就不怕我偷學了去,季大哥對這些大廚不好交代?」唐珺瑤被看得太透,忍不住又想跟他鬥嘴。

  「你的點子多,心氣傲,只可能自己創新,不可能模仿別人的手藝,我何須擔心?」

  唐珺瑤鬥嘴是落了下風,但因為季天佑言語中滿滿是對她的讚賞及信任,她可是敗得心甘情願心花怒放。

  只是兩人剛要走出臨時廚房,就聽見了不遠處傳來吵架聲,他們往聲音來源關注,發現何昆似在與人吵架,而那個吵架的對象,就是郭瑞豐。

  「我說不賣就不賣,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煩?」何家吃食攤之前只賣煎藕餅,但隨著季家莊落成與季家莊的生意也告一段落後,唐珺瑤把之前做給莊園裡工人們吃的點心挑了其中兩樣出來在吃食攤賣,沒想到立刻打響了名號。

  赤水村有不少人在季家莊當臨時雇工,對於唐珺瑤做的吃食,沒在季家莊工作的人可是只聽得到吃不到,如今聽到何家吃食攤要增加兩種新品,分別是絲瓜魚乾煎餅及蘿蔔絲煎餅,聽過家裡人說這兩樣煎餅如何美味的村人就紛紛又擠往吃食嚐鮮去了。

  過去吃食攤不賣第二種煎餅是怕備料賣不完增加成本,如今吃食攤的生意大好,唐珺瑤也才敢放心的多賣兩種煎餅。

  赤水村不近海,平常頂多能吃吃溪魚,唐珺瑤有季天佑相助,得以買到了海水魚做成的魚乾,切成丁和著絲瓜及麵糊煎成餅,讓沒吃過海味的村人們來買絲瓜魚乾煎餅時,只能用趨之若鶩來形容。

  至於蘿蔔絲煎餅,用唐珺瑤純熟的刀工將大蘿蔔給切絲,混著一點點碎豬肉提味,每咬一口都能吃到脆脆的蘿蔔絲及聞到肉香,這道煎餅同樣讓人青睞。

  大概也是太好吃了,都傳到長嵌縣城裡去,才會有這自稱是城裡點心鋪東家的人想要買唐珺瑤的食譜。

  「何東家,你這吃食攤了不起也就做到這程度,把這三樣煎餅的食譜賣給我,可是你們吃食攤一整年的營收了。」

  「這食譜我們想自己留著賺錢,寧可不要那一年的營收不行嗎。」

  「你這開在官道旁的小吃食攤,村子裡也沒多少人,不到一年這三種餅就吃膩了,不如趁現在把食譜賣給我,再想些新的食譜不就好了?」

  郭瑞豐這明顯看低何家吃食攤的嘴臉,別說唐珺瑤,就連季天佑聽了都不悅,唐珺瑤的小腦袋裡不知轉著什麼,當季天佑看見她的神色恢復如常,掩了怒意時,她已走上前去。

  「爹,這位東家出價多少買咱們的食譜啊?」

  何昆氣得牙癢癢的,幾乎是由齒縫擠出幾個字,「一百兩買三樣煎餅的食譜。」

  唐珺瑤一聽,露岀了微笑,「爹,這麼好的生意怎麼不做?」

  「啊?珺瑤,你真想賣食譜?」

  「賣,當然賣,可是不能賣斷,我才剛做出這幾套點心,還沒靠它賺多少錢,怎麼能賣斷了呢?」

  郭瑞豐見唐珺瑤有意要賣,也拿喬了,「當然得賣斷,否則你拿著這些煎餅也進城裡開鋪子與我搶生意,那我損失豈不大了?」

  「這樣吧,我這三道煎餅的食譜只賣你五十兩,不過你得同意,我們還可以繼續在吃食攤上賣,他日我若把吃食攤交給我公婆,自己要進城開鋪子,我絕對不會賣這三樣煎餅,你說如何呢?」

  郭瑞豐只開了一百兩,就是看準了即便有這一百兩,進城要買個鋪子也買不到,要租也不一定有好地段,才敢放心的開這個價,如今她短視近利,為了要讓吃食攤繼續賣,自砍了一半的價,他自然更放心了。

  「嘴上說的不算數,我讓人擬了契約,挑日子給你送去,簽了才做準。」

  「簽契約自然是沒問題的,但郭東家真的覺得買了我的食譜就能做好這三道煎餅?」

  「我鋪子裡也有自己的廚子,只要你的食譜不藏私,哪裡有做不出來的道理。」

  「喔?這樣吧!在簽契約之前,我先給郭東家你個機會,我會把煎蓮藕餅的用料及做法先給你送一份去,還附上一份煎餅給貴鋪子的廚子試吃,若他能做岀一樣味道的煎餅,再來簽約如何?」

  「你要先送我其中一道煎餅的食諳?不怕我反悔,你白白少了一道食譜?」

  「郭東家,我身為一個廚子,創新是基本的本事,少了一道食譜又如何?我還有十道百道的食譜在我腦子裡,再說,若送你一道食譜而貴鋪子的廚子也能做出來,你捨得不買另外兩道嗎?」

  唐珺瑤的傻真的讓郭瑞豐大開眼界,他自然不會給唐珺瑤後悔的機會,「那就這麼說定了,就約三天後吧!」

  「一言為定。」

        郭瑞豐沒想到此行會這麼順利,一下子就談成了其中一筆生意,看見季天佑也在場,頓時趁勝追擊,立刻向季天佑自薦,「聽說季東家心善,每日都給莊園的雇工供應午茶點心,不知道小的能否與季家莊做個生意?小的的鋪子定時會增加新品,東家方才也看見了,我剛剛才又買了三樣食譜,絕對不會讓莊園裡的工人們吃膩的。」

  季天佑睨了郭瑞豐一眼,有他這樣的東家,他的鋪子生意可還好?明明都是買來的食譜,居然還敢拿出來說嘴?更何況,看唐珺瑤那模樣,分明有著他人拿了她的食譜也絕對做不出一樣味道的煎餅的自信。

  「莊園已經擴建完成了,留下來的工人不多,由我莊園裡的廚子來做點心就足以應付,再說吃過了正牌的點心,你那模仿的點心不一定能讓我莊園裡的工人們滿意。」

  季天佑這一記可不是軟釘子,而是結結實實的不給郭瑞豐臉面。

  郭瑞豐盡管心中不睦,但也知道季天佑得罪不得,做事保留三分,或許未來還是有跟季家莊做生意的可能,便擠出笑臉告退,入席去了。

  季天佑也領著何昆及唐珺瑤往主桌走去,主桌坐的都是他的親信,而花氏也早就等在那裡了。

  「珺瑤啊!你真要把食譜賣了?」何昆知道在長嵌城裡賣應該不至於會影響了吃食攤的生意,這算是一筆好買賣,但總覺得好好的食譜只賣五十兩,實在是可惜了。

  「爹!你覺得我的食譜真的只是看一看就能做的嗎?」

  花氏在一旁聽見了唐珺瑤要賣食譜,本也是十分錯愕,直到聽見唐珺瑤這麼說才放了心。

  「孩子爹,你想想,做菜不是光靠食譜就做得來的,肉怎麼腌、用什麼香料腌都是關鍵,更何況那腌肉的香料還是珺瑤的獨門秘方,只用少少的肉末就能滿口肉香,還別說那蘿蔔絲瀝乾的手法,我可是從來沒見過,沒有一點本事是做不出來的。」

  聽花氏這麼說,何昆也明白了,「所以珺瑤你根本沒想賣食譜?」

  「不但沒想賣,還要讓那個目中無人的家伙得一次教訓。」

  「教訓?怎麼教訓?」

  「爹,有人要買咱們家的食譜,表示咱們家的煎餅味道好,怎麼可以不好好宣傳一番,可若想買咱們家食譜的人,卻做不出和咱們家味道一樣的煎餅,那豈不是代表咱們家的美味是別的地方吃不到的,不來咱們家買,又如何能吃得到呢?」

  何昆是不會做菜,但懂人心,一點就透,「你食譜沒寫這些秘方,他不會找藉口嗎?」

  「哪一個廚子不會腌肉不會瀝乾菜蔬的?這樣的食譜他們自然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但做出來就是會少一個味,我也沒欺騙他,是他只要食譜,沒想到我所學的廚藝從根本上就與他們不同而已。」

  只在一旁聽著的季天佑也抿嘴笑了,這丫頭真不愧她外表看起來的聰明樣,腦子裡鬼主意還挺多的,大夥兒既然說定了這事,他便請所有人各自入席,並暗自決定要張士瑋幫忙,好好的宣傳唐珺瑤及郭瑞豐的「買賣」。

  此時,一件件的賀禮被送到了季天佑面前,他斂起臉色,雖沒不悅但也絕對是清冷著表情,緩緩站起身接下,還給了張士瑋一個眼神。

  張士瑋知道東家一向不愛與這些商行打交道,所以才把籌辦落成宴的事都交給他,他連忙上前與那些商行的人寒喧,那些商行的確還靠季家莊給他們生意做,但季家莊也不是就能拿喬,目前的生意有太多落在陳景元的商行上,這是隱憂,雖然東家讓洪長泰籌備運銷的商行,但總有需要他家商行代銷的情況,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冷不熱,誰也不得罪誰也不交好。

  看著那些跟季家莊做生意的商行都送上禮,何家從季家莊接了那麼大筆生意,奠定了基礎,所以也是有準備的,只是寒酸許多,怕在眾人面前送實在讓人看笑話,於是早早就送來了季家莊,直接進了季天佑的院落。

  稍早季天佑收到何家的賀禮,雖然禮輕,但臉上的笑意可比現在多了不少。

  「季大哥,我也選了一份禮。」主桌旁席次的唐珺瑤也站起身,向季天佑道喜並送上禮物。

  「喔?」季天佑並不在意唐珺瑤有沒有送禮、貴不貴重,唐珺瑤有那份心意他便開心,但看她一臉神秘兮兮的,也不免好奇了,「什麼樣的禮?」

  「馬上就要上場了。」

  那些商行送完賀禮後,張士瑋便對身旁的人說了幾句,那人點頭而去,過不久,一個小戲臺便被扛了進來。

  季天佑認出來了,那是皮影戲的戲臺,而演皮影戲的人便是黃全,幾個幫忙的人也都是莊園裡的工人。

  唐珺瑤知道黃全有這本事後,特地找上他請他幫忙,用的還是在落成宴前每日的午茶點心。

  眾人倒也沒嫌皮影戲寒酸,反而覺得稀奇,一下子整個宴席上的人都靜了下來,專注的看著。

  一開始,就是眾人用口技模仿炮火隆隆,馬蹄腳步雜杳的聲響,那聲音實在不像,但讓人聽了發噱,倒是季天佑立刻收起了笑容。

  戲臺上,演的是一齣以少敵多的戰役,人數較少的那方看來便是主角陣營,因為人數懸殊戰得十分吃力,眼見就要守不住,所幸其將軍設壇祭天,求天賜大雨阻斷敵軍的進程,讓其下的將士能得一喘息之機。

  而後,或許天命在身,老天爺果然降下了大雨,大雨衝毀了敵軍軍營附近的堤防,淹了大半的軍營,而主角陣營其下一支騎兵秘軍不知何時已埋伏在敵軍軍營附近,便順勢衝進了營裡,騎兵所到之處只殺不擄,那一夜,重挫敵軍士氣,一舉改變了兩軍原本實力懸殊的情況。

  主角陣營大敗敵軍後進攻,輕易的拿下了敵軍的一座城池,城裡的百姓歡聲雷動,恭迎主角陣營進城,除了跪拜將軍領導有方以外,也歌頌著騎兵秘軍的奇襲,而那支騎兵秘軍的校尉聽見了百姓的歌頌,說了一句話……

  「各位鄉親父老無須感謝,這回的勝利,終究是踩著人命過來的」

  然而百姓不認同,鼓噪了起來,其中一人甚至挺身而出,說:「戰爭本就免不了殺戮,但無故殺人是殺,為了護佑蒼生便不能說是殺。」

        與宴的人大多明白了,這是在歌頌同是軍人出身的季天佑,戲演完了當然紛紛叫好,只有張士瑋、洪長泰及趙東貴知道這是一場真實的戰役,沒有加油添醋,裡頭的每一個情節都是真的,甚至是進城之後的那些對話也是真的,這是唐珺瑤為了故事題材來找他們時,他們一同想出來的。

  因為那是一場由季天佑立下的戰功,也是我軍猶如神助,求雨得雨才打勝的戰爭,其他的故事穿鑿附會季天佑才會反感,但這是一場雖然傳奇但絕對真實的戰役,季天佑總能坦然接受吧!

        然而……當張士瑋他們三人及唐珺瑤將視線由戲臺拉回到季天佑身上時,卻沒見他一絲笑容,他鐵青著一張臉,然後猛地喝了好幾杯酒。

  唐珺瑤急了,連忙上前搶下他手中的酒杯:「季大哥……」

  「把戲臺撤了吧!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以後不要再提戰場上的事了。」

  張士瑋他們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也清楚東家這個表情是不開心了,好好的一場宴會,唐珺瑤就更難過了,季天佑被她害得笑容盡失,唐珺瑤比張士瑋他們還要自責,不明白她是真想治好季天佑的心病,為什麼會弄巧成拙?

*             *             *

  洪長泰這次回來當然不是專程來參加落成宴的,而是回來針對運銷商行的情況對季天佑做回報,因此落成宴隔日,他就來找季天佑。

  「東家,商行的運作已趨完成,最近也試著接了幾筆小生意,雖然暫時還沒有足夠的客戶能接下季家莊的所有買賣,但我會加快腳步。」

  季天佑揚起手制止,他不急,所以不希望洪長泰躁進,「商行的建立以穩定為首要,目前跟莊園配合的商行還可以再維持一段時間,只是我原先就不願意將所有生意只交給少數商行,陳家的商行承接了莊園太多生意,將來勢必會有隱憂。」

  「我明白了。」

  「戰爭多年,北方很多農地荒廢了耕作,米糧的收成供不應求,南方不但沒受戰火波及還可一年三獲,所以短時間內可以針對米糧的運銷來奠定商行的基礎。」

  「是。」

  季天佑今天除了要與洪長泰討論商行的事,也會視察何昆為留用的雇工安排工作的情況,當他要離開書房,見洪長泰一臉欲言又止時,他不禁嘆息,「我還以為說話總是瞻前顧後到小心翼翼的人會是士瑋,怎麼,你們認識多年了,也學了他的脾性了?」

  「我有話想對東家說,卻無法不帶一絲埋怨,所以猶豫該不該說。」

  季天佑起身往書房外走,洪長泰也跟隨其後,季天佑無奈勾唇一笑,大概也明白他是為了何事。

  「你為珺瑤抱不平?」

  「若說只為何家弟妹抱不平,那便太狹隘也太無私了,我更多的是為自己抱不平。」

  這一點季天佑倒是沒想到,自己又是怎麼虧待了洪長泰,讓他想為自己抱不平?「我有什麼事做得不妥當嗎?」

  「東家不喜歡那些說書的我明白,畢竟他們不了解戰場上發生的事,故事編得太過浮誇,好似我們這幾年來的戰役打得輕鬆自在,不過是去簡單走了一遭,但何家弟妹為了真實呈現,那晚的皮影戲演的橋段是問過我們哥兒幾個的,我們自認沒有一絲穿鑿附會造作誇飾,也因為我們都是基層兵士,個個敢說自己冒著拋頭顱灑熱血的危險來打贏這一場場的戰役,所以我們為這場戰事感到自豪,可東家的表現卻讓我們覺得自豪是不應該的。」

  季天佑啞口無言,一直以為自己的心病影響的就只有自己而已,卻不知道還有這麼多人會因為看他的臉色而不敢為自己感到驕傲。

  「這一點是我的錯,但你們的確可以自豪,有錯的是我。」

  「如果東家不認為殺敵而犯下的殺戮是錯的,也認為我們有資格自豪,那麼為什麼東家會認為自己有錯?」

  季天佑這個心病說出來會給人太大的負擔,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讓他當年的下屬知情。

  洪長泰看他明顯的不想說,也不强求,「東家,這事你不想對我說無妨,但我希望你能找個信任的人來說,這樣對東家你才有幫助。」

  季天佑明白洪長泰說的是對的,可他沒想到自己一認同洪長泰的想法,腦子裡出現的竟會是唐珺瑤的身影。

  洪長泰一見季天佑這表情,也猜出了他此時想到的人是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29 01:07 PM 編輯

【第六章】   突來的禍事

  季天佑要去視察莊內雇工新安排的工作是否穩妥,只是他和洪長泰一同走到院外,卻沒有看見候在此處的何昆,他方覺得疑惑而皺起眉,就見張士瑋急忙走來。

  「怎麼了?瞧你這著急的樣子。」

  「東家,方才何昆突然來告假,說是家裡出了事,我一問才知道,是何家弟妹被官府抓了。」

  季天佑先是震驚,後是疑惑,一個女人家能做出什麼犯法的事竟讓官府差人來抓?「讓人備馬,我要立刻去何家看看。」

  與此同時,唐珺瑤被送進一間原先就住了兩個人的牢房,女子牢房本就不多,這幾天因為有些難民鬧了事,所以牢房內關了不少人。

  唐珺瑤看得岀來另外兩人眼神不善,為了不給自己找麻煩,她縮在了角落裡,避免和她們發生衝突,另一方面也慶幸今天自己到吃食攤去幫忙,否則這苦就得由婆母來受了。

  今天一早大妞的娘來對她說,大妞受了風寒不能到吃食攤幫忙,所以一清早備完料,她隨著婆母一起到吃食攤擺攤。誰知攤子才剛擺好,就有兩個官差打扮的人上前來,口氣不善的詢問店主是誰。

  雖然是靠唐珺瑤的手藝才有這吃食攤,但她沒有把吃食攤佔為己有,作主的人一直是花氏,可這官差看起來來者不善,所以她一聽官差的詢問,就攔住了要回答的婆母,反問官差來找店主有何貴事。

  官差便說了來意,原來是他們的吃食攤受到縣衙的關注,發現他們並沒有上繳稅款。

  「官爺是否誤會了,我們的吃食攤就設在官道旁,並不是有店面的鋪子,應是不用繳稅的。」

  長嵌縣的稅額雖然不低,但只針對有鋪面的店家收取,別說何家吃食攤開在郊外官道旁,充其量只多了個簡易的廚房,縣城裡就算是在街邊擺攤的各式小攤子都是不用繳稅的,今日怎麼官差會找上門?

  「都擺了桌椅了還不算鋪面?連廚房都是新砌的,還不算鋪子?」

        廚房原先是茅草蓋的,但如今改為磚砌且擴建了是沒錯,可以屋子的大小來說,連個小茅屋都稱不上,當初為了儲放備好的料才硬是隔出這麼一個小地方,擴建後隔出兩間,後間做為儲放備料的廚房,前間則是擺放前鍋及招呼客人的地方。

  唐珺瑤先前一直想要用磚砌擴建,也不過是因為冬日快到了,為了讓煎鍋能移到有屋頂的地方擋風遮雨,再加上她一直想加一些桌椅讓客人有地方可坐,如此傍晚收攤時就必須有個地方存放這些擺放在樹蔭下的桌掎,但不管如何,這小屋子的規模都不足以用「鋪面」來形容才是。

  但民不與官鬥,若官府說這吃食攤該算是鋪子,那他們也不敢違逆,所以唐珺瑤立刻恭敬的回應,「官爺,我們實在不知道自己這小地方算得上鋪子,可否請官爺通融,從這個月起我們立刻開始繳稅?」

  「繳稅是應該的,但先前逃的稅也得補上。」

  「逃稅?官爺,這一點民婦冤枉啊!這邊的鄉親都可以作證的,我們的吃食攤最近才擴建,知情不報且漏稅達半年以上才算逃稅,先不論我們之前並不知道這吃食攤算是鋪子,就算我們知情,時間也還未超過半年啊!」

  「你們在這裡開鋪子有半年以上了吧,你也明白補繳的時限,分明是早有預謀,還要狡辨這鋪子不算鋪子?還要狡辯自己不知情?」

  「官爺,怎能說我明白長嵌縣的律法,就算是早有預謀呢?」這時的唐珺瑤再傻都知道這些官差是特意針對吃食攤而來的了,只是即便到了公堂上她都不認為自己犯法,但官差要的是店主,她不能把婆母送上。

  「你這刁婦還要嘴硬?總之你稅得補,逃稅的懲罰也得領,有什麼話上公堂再說。」

  花氏本想著自己不懂律法,讓兒媳與官差說明自己別胡亂插嘴,可這一連番的對話聽下來,她也覺得自家是被官府找麻煩了,可官府為什麼要針對他們這小小的攤子?

  「官爺,是不是我們得罪了什麼人才惹禍上門?還請官爺明說。」花氏說完,塞了點碎銀進其中一名官差的手裡,那官差瞄了一眼,立刻收進懷裡。

  兩個官差看花氏還算懂禮數,也「大發慈悲」的為她解惑,「婆子,說白了就是你這鋪子生意太好,有人想分一杯羹,偏偏你們不肯,這不,惹禍上身了,縣衙少了季家莊的稅賦可說是大失血,如今特別關注逃漏稅的商家,還愁一間間查太浪費時間,你們這算自己送上門的案子,怎能不抓?」

  唐珺瑤知道今日官差是非得抓個人進縣衙了,婆母年紀大,怎能讓她到牢裡吃苦,她便主動認了下來。「官爺,店主是我,我與兩位官爺走吧。」

  花氏聽了當然不肯,抓著她的手不肯放,「珺瑤,店主是我,你別想為我扛罪。」

  「娘,你快回家與爹商量該怎麼補稅,我們乖乖補稅了,或許縣太爺會從輕發落,我會沒事的。」

  「要商量也是你比較有主意,你和你爹商量看看怎麼救我出來,我留下來沒用處的。」

  兩個官差也不耐煩了,大聲喝斥,「再拖拖拉拉的,兩個都拉走。」

  「官爺,我娘是護媳心切,你別聽她的,帶我走就是了。」

  花氏還想攔阻,但官差手一撥就把花氏給推倒在地,「你還是好好想法子救人,別在這裡添亂了。」

  花氏看岀端倪了,官差此行分明是想抓唐珺瑤的,她心頭一驚,莫非官差方才說得罪了人的不只是這個吃食攤,還有唐珺瑤?

  最後花氏只能任由官差把唐珺瑤帶走,然後攤子也顧不上收就跑去季家莊找何昆想辦法。

  花氏沒有猜錯,唐珺瑤被送進牢裡後回想起稍早前發生的事,也記起了官差的話並看岀端倪了。

  想必那個害她的人,就是上回來找她買食譜,卻被她羞辱了一頓的郭瑞豐吧!

  與郭瑞豐議定的三天後,她真的把煎餅食譜送上門了,也的確是在吃食攤上做了小小的宣傳,沒想到那一天竟有不少人聚集在郭瑞豐的鋪子前看好戲。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郭瑞豐的廚子做不出同樣味道的煎餅,何家吃食攤有獨門手藝的事便這麼傳了出去,而郭記吃食鋪卻遭人白眼,生意滑落了不少。

  郭記吃食鋪今日因為做不出一樣味道的煎餅吃了虧,他日若敢不要臉面的繼續用這食譜賣煎餅,也只會得到羞辱,所以原先佔盡了好處的郭記,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唐珺瑤才剛這麼想,就看見一個留著兩撇鬍子的中年男子被獄卒領到了她的牢房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了吧?」

  「你是郭記吃食鋪的人吧!」

  周源摸了摸鬍子,頗贊賞的笑了,「小的的確是郭記的掌櫃,名叫周源,唐東家果然是個明白人,既然如此當初怎麼會拒絕我們東家呢?」

  「食譜是我何家起家的本錢,怎可能隨意賣了,我也不是沒給過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技不如人。」

  「給機會?唐東家是自欺還是欺人?你當時會這麼說並不是給機會,而是想羞辱我們東家吧?」

  唐珺瑤也不否認,那的確是她的意思,「怎麼?只容得下你們東家羞辱人,說我們何家的吃食攤進不了城開鋪子,卻容不下自己遭受技不如人的羞辱嗎?」

  「你!」周源被說得火氣都湧了上來,但看了唐珺瑤身後的兩個婦人一眼,又得意地奸笑起來,「唐東家,我再給你點時間想清楚要不要把完整的食譜賣給我們東家吧,這兩位……是我們東家請來招呼唐東家的。」

  唐珺瑤還想周源是什麼意思,周源已轉身離去,她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人抓住頭髮往後扯,用力地摔在地上。

  「瞧你這細皮嫩肉的,真讓人想捏一捏呢!」

  唐珺瑤還沒來得及坐起身,就被兩人撲上來一陣猛捏。

  「住手!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我們在戰爭沒發生前可都是大宅院裡夫人身邊的嬤嬤,大到小妾,小到奴婢,只要到了我們手上,沒有不乖乖聽話的,我們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你們還有沒有王法啊!」

  「王法?當然有,所以才會想辦法不讓你上堂啊!」

        牢房裡開始傳岀一陣陣喊叫,那是唐珺瑤被兩名婦人凌虐發岀的聲音,然而看守牢房的女獄卒只是挖了挖耳朵,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呵欠,然後對另一名女獄卒說:「你看我們要多久再向上呈報?」

  「一刻鐘吧。」

  「也好。」

  一刻鐘後,在衙門書房裡的縣令李辰昌聽著衙役呈報牢房裡發生了虐囚事件,不甚要緊的回答了,「被關進牢房的都是犯了法的人,吃點苦頭又算什麼?別鬧出人命就好。」

  那衙役應命,就又離開了書房。

  衙役離開後,李辰昌打開放在案旁的一只大木箱,那是方才周源送來的。

  李辰昌關注轄下的納稅問題當然不是為了朝廷的稅收鞠躬盡粹,也不是為了縣庫著想,而是因為縣庫的稅收多了,他能從中下手拿點好處的機會也多了。

  不過這唐珺瑤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本事,她手上的食譜居然讓郭瑞豐覬覦至此,看來那食譜一定是什麼了不得的獨門絕活,才會讓郭瑞豐肯拿出這麼多銀子讓他從中「幫忙」。

  李辰昌根不在乎何家那個小吃食攤要補繳多少稅,郭瑞豐給的這木箱才能滿足他的胃口。

  至於牢房裡那個,不過就是個小女子,大概很快便會屈服。

  可沒多久,他就聽下人通報季天佑找上門的消息。

  李辰昌在縣衙的廳裡接待了季天佑,本來他是可以不去理會的,這個季天佑本就不是赤水村人,戰後要置產,他什麼地方不去,偏偏挑上他轄下的赤水村,讓他少了那麼大筆稅收,為此李辰昌就極不待見他。但當他下了命令要人回覆他公務繁忙暫不見客時,身旁的刑名幕賓卻對他說季天佑早有準備,找了一大群人到縣衙擊鼓鳴冤,縣衙就算不開堂也不能沒沒有動靜,最後他只得接見。

  「季天佑,你的來意我明白了,你不就是為了替唐珺瑤喊冤嘛,你若有證據證明她是無辜的,開堂那日,本官會傳你為她作證。」

  季天佑怎會看不出李辰昌在拖延,他先去了一趟何家問明事情發生的經過,總覺得事有蹊蹺。「敢問大人,何時開堂?」

  「本官何時開堂還得跟你一個小小的平民百姓報告嗎?」李辰昌一聽就動了怒。

  身旁的刑名幕賓看得出他來者不善,連忙打了圓場,「大人,季東家也是擔心友人,其情可憫,還請大人息怒。」

  李辰昌瞪了金幕賓一眼,看他似乎別有用意,便偏過頭不再說話。

  「季東家,大人公務繁多,今日要不是因為季東家有功於朝廷,也不會特地接見,還請季東家適可而止,今日就先請回,大人會盡快訂下開堂的日期。」

  季天佑知道李辰昌再怎麼樣還是個官,而且唐珺瑤還關在牢裡,得罪了他,吃苦的只會是唐珺瑤,而今日花氏所述的情況,說是何家吃食攤賺了銀子卻不想跟人分一杯羹,指的分明就是郭瑞豐為買食譜被羞辱事。小小一個攤子真的罰繳稅款也才多少銀子,可這背後的用意是最讓人心驚的,李辰昌與郭瑞豐既然勾結上了,那麼唐珺瑤被關在牢裡的這段日子會發生什麼事他想也不敢想。

  「大人,是草民失敬了,草民會返家靜待大人開堂傳喚,但草民有件事想請求大人留意。」

  金幕賓知道李辰昌不會回答,所以立刻接口,「季東家請說,若是合理的,在下自然會留意。」

  既然李辰昌不想跟他說,而金幕賓還算識大體,他也不繞彎子,「金幕賓懂得審時度勢,草民的話金幕賓肯定是聽得進去的。」

  「季東家請說吧。」

  「我那妹子別看她是一介弱女子,她從小身子骨就十分硬朗,雖然牢中的環境是差了些,但若有絲毫的差池,我那妹子的身子健不健康事小,讓人誤會了是縣衙故意虐待可就是大事了。」

  金幕賓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狠戾,但季天佑說的話的確是事實,他不正是因為帶了太多人前來擊鼓鳴冤才逼得大人願意接見,如今若季天佑想傳出些不利於縣衙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當然,身為縣令大人是可以不用理會那些謠言的,但慶典在即,有不少外客會前來長嵌縣城,若是其中混了什麼私訪的高官,或是把這街談巷議給傳了出去,對大人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最後,他只得堆起笑容,「季東家多慮了,牢房是環境差了些,伙食差了些,但絕對不會有虐囚的情事。」

  「如若如此,我那妹子犯的也不是什麼收押禁見的大事,總能探監吧?草民想見見我那妹子,大人可否通融?」

  剛剛才讓人送了兩個婆子進去,現在怎麼可以讓季天佑去見她?

  金幕賓剛要拒絕,季天佑趁著他猶豫,已經拱手道謝,「多謝金幕賓帶路,但去牢房之前讓草民先安撫眾鄉親,說草民得見妹子,她肯定安好,否則待會兒他們要鬧事可就麻煩了。」

  敢情不讓他見人,他還要鼓動那些百姓鬧事不成?李辰昌可不是個怕事的,當即決定把季天佑也一並抓起來,在牢房裡虐他個幾天,包管他屈服。

  「來人。」

  「大人!不用命人帶路了,由小的帶路便可。」金幕賓看出李辰昌的意圖,立刻出言截斷了他的命令。

  「金幕賓!」
 
     「慶典在即,大人還有不少要煩心的事,小的就不吵大人,先將季東家帶下去便是。」

  李辰昌知道金幕賓是不想在慶典前鬧出事,但現在牢房裡的人可不是好好的,萬一這季天佑看了還要鬧呢?

  不過看金幕賓一臉有十足把握的樣子,他也不再多說,允了,「好吧!你們下去吧,本官還有事要忙。」

  季天佑對於金幕賓竟敢同意讓他去見唐珺瑤,本是對她的處境放心的,但他沒想到跟著金幕賓來到牢房,會看見瑟縮在角落呻吟的唐珺瑤。

  金幕賓見了這情況,面上露出十分驚訝,立刻大聲喝斥,「來人!是怎麼看守牢房的,居然沒看見囚犯互段嗎?」

  「金幕賓,最近牢房裡人多,這個犯人沒吭聲,小的一時沒有留意,小的知罪。」

  竟然敢睜著眼睛說瞎話,人都折磨成這個樣子了,能沒叫過一聲?分明是把這事推給另兩名囚犯了。

  季天佑當下不滿,反問道:「金幕賓稱這為互毆?」

  「季東家,是本衙失察,本衙會立刻請大夫為犯人醫治,並讓她單獨囚於一房,以免再受欺凌。」

        季天佑知道自己沒有證據,金幕賓的話合情合理,再鬧也得不到好處,但經此一事,他想縣衙應該不敢再讓人傷害唐珺瑤,便只得忍下。「還請金幕賓好好處理此事了。」

  「那是自然。」金幕賓立刻喚了人,把兩個還在告饒的女囚給拉出去,並要獄卒退出門外看守,給了季天佑時間。

*             *             *

  唐珺瑤的頭髮全是濕的,冷汗淋漓,當她發現她的哀叫聲引不來獄卒後,便知道這苦她得吞下去了,所以她咬著唇忍著不岀聲,咬得下唇印上一圈齒印,衣裳的領子也被汗水濡濕,凌亂不堪的貼在她的身上,好似是被人扯開的,季天佑還能由她領口露出的部分肌膚,看見被捏的青紫痕跡。

  季天佑托起唐珺瑤還顫抖著的手,她的手臂上也全是青紫。「珺瑤……」

  唐珺瑤本是意識昏沉沉的,直到聽見季天佑的聲音,她緩緩睜開眼,見他真的來了,當下什麼男女禮教也顧不得,只想求取安慰,而眼前的又是她最信賴的人,於是她撲進了他的懷中,啜泣起來。

  「季大哥,我好害怕,那兩個人一直掐我,方才……方才還想拉開我的衣裳,掐我抹胸底下的肌膚,說要在上面留下痕跡,讓我的男人對我失了興趣……」

  季天佑的手緊握成拳,要不是這看守的獄卒及施暴的人全是女人,他早就一拳一個將她們打暈在地了,他心疼的看著唐珺瑤狼狽的模樣,早知道女囚牢房裡有不少下流事,但他從沒想到自己會親眼見到這些。「你放心,我會救你出去。」

  「是郭瑞豐……」

  「我知道,他肯定在李辰昌身上使了銀子,我本還想使些對策迫使李辰昌盡快開堂,只要開堂,你全身而退的機會很大,至多只需繳些罰款,但如今看來,我得採取其他方法殺他個措手不及,否則你在牢裡怕是會受辱。」

  「季大哥。」唐珺瑤哭泣著,不忘看了看四下,儘管知道那兩個婆子已被帶走,但她還是害怕。

  季天佑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只覺十分心疼唐珺瑤,他在她的髮頂印下一吻,再次給下承諾,「我會救你出去,一定會。」

  唐珺瑤當然相信季天佑,只是他的那一吻讓她受了驚,這舉動太親密,親密得不像一個鄰家大哥會做的事。她抬起一雙含著淚水的眸子望向季天佑,那其中滿含著不解無辜擔心受怕,讓季天佑心頭一擰,他輕輕撫著唐珺瑤的頰安慰她,也順勢拍了拍她的肩給予她勇氣,卻不經意看見凌亂衣裳下微微露出的抹胸。

  唐珺瑤也發現他的視線了,連忙把衣裳攏緊,不說讓他看見抹胸有多不好意思,更何況她現在身上滿是青紫痕跡。

  「是我失態了。」季天佑為自己看見她的私密衣裳而道歉。

  唐珺瑤連忙搖頭,言語間也有些無措,「不是的,是我現在的身子都是傷,不好看。」

  季天佑很想笑她不擔心自己的抹胸被人看見,卻擔心自己身上的瘀青,但聽見唐珺瑤的身上都是傷,讓他的心痛掩蓋過笑意,也不知怎麼的就順著她的話安慰,「你身上的傷不會讓你的男人對你失了興趣,他只會更加心疼你。」

  這番話總算安慰了她,她彷彿感覺身上的痛楚也消減不少,「季大哥又知道了?」

  「我知道,你若擔心的話,我對你負責,我做你的男人。」

  「季大哥!」唐珺瑤推開了季天佑,羞得轉身不敢看他,「季大哥你胡說什麼?」

  季天佑也被自己說出口的話嚇著了,並不是因為後悔說了想對唐珺瑤負責,而是認為自己這麼隨口承諾是折辱了她,「是我錯了,我不說了。」

  在唐珺瑤看來,自他們重逢以來,季天佑總是一次次的幫她,要說是他們真有什麼青梅竹馬的兄妹情,倒不如說季天佑對她是一次又一次的同情,同情她守寡還要養公婆,同情她好不容易有了掙錢的好法子,家裡卻被那個遊手好閒的大伯連累,同情她無端遭罪入了獄還受到虐待,這才心頭一熱說出了不顧後果的話。

  雖然季天佑是獲得通融得以來見唐珺瑤,但時間有限,此時獄卒進來了,唐珺瑤再不捨再害怕,也只能鬆開手。

  「季大哥,你不要告訴我爹娘我在牢裡發生的事,我怕他們擔心。」

  季天佑則再次給了唐珺瑤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這一回,季天佑只是揉了揉唐珺瑤的髮頂,確定她不再發抖後,這才站起身走出去。

  唐珺瑤看著季天佑離開,才發現這個牢房有了他有多令她安心,感到溫暖,如今他走了,牢房裡又只剩驚懼及孤寒……她撫著自己的髮頂,覺得季天佑最後的舉動讓她有些失落,她更想要的,竟是他最初在那上頭落下的吻,好似最後他若不是只摸摸她,而是吻她的髮,如今就能不這麼寒冷一般……

*             *             *

  自從唐珺瑤入獄,何昆及花氏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每每詢問縣衙,總是得到還未定下開堂日期的回覆。季天佑說會想辦法後就沒了音訊,何昆幾乎想直接去找郭瑞豐說願意賣食譜了,但食譜記在唐珺瑤的腦中,他哪裡有什麼食譜可以賣給郭瑞豐。

  所幸這日事情有了轉機,趙東貴駕了馬車到何家接他們夫妻,說要前往縣衙作證,他們並沒有接到縣衙的消息,想必是季天佑從中出了力,但當他們問季天佑是否也會到場時,趙東貴只是神色一變,然後便堆著笑臉說東家有事不能來,只要他們放心,今天開堂肯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不止何家兩老是意外的,恐怕連李辰昌本人都十分意外,今日他一如以往把公事全交給金幕賓,自己在一旁閒嗑瓜子時,衙役來報府衙那裡派了人來通知,說是一個時辰後,知府將來到縣衙親審唐珺瑤的案子。

  自從當日季天佑威脅後,便沒敢再明著虐待唐珺瑤,他讓郭瑞豐派的那兩個婆子日夜輪流詢問唐珺瑤是否願意岀賣食諳,唐珺瑤不答是,她們便不讓她入睡,要等唐珺瑤答應了,再開堂草草了結此事,沒想唐珺瑤還未同意,卻先等來了知府。

  李辰昌只得讓金幕賓快快安排一切,以免被知府看出端倪。

        牢房裡的唐珺瑤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兩個婆子突然不折磨她了,而她也已被折磨的累得當那兩個婆子一停手就立刻睡去的程度,當她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打理得清清爽爽,然後被架著上了堂。

  知府看著一身清爽的唐珺瑤,反而瞪了李辰昌一眼——本來一個人入了獄就不可能不狼狽,但唐珺瑤被刻意打理過才送上堂,可見原來的模樣該是要更嚴重許多,才不得不將她打理一番。

  知府看唐珺瑤還一臉睡意,雙眼滿布血絲,再見她被獄卒帶進來時不小心扯高的袖子下,留有滿是青紫的手臂,看那青紫的程度,季天佑說她一入獄便遭凌虐果然是事實。

  「不過一樁小小的逃稅案件,怎勞大人親自走這一趟?」李辰昌在知府的身邊鞠躬哈腰的,不明白知府怎麼得知這個消息。

  「你也知道這是個小案件,怎麼不快快開堂審案,是罰款還是放人不過一刻鐘就可判定的案子,怎麼拖了這麼久?」

  「是屬下失職。」李辰昌理虧,只得自討沒趣的退到堂下,坐至側席。

  知府接著命人帶上兩個婆子,不先審唐珺瑤逃稅一事,倒先審起了兩名婆子為何虐囚,兩名婆子沒想到知府竟然親自要審此案,一時嚇得開不了口。

  「你們不說話是不敢,還是看不起本官?」

  兩名婆子這才回了神,連連磕頭承認,並說是唐珺瑤一入牢房就趾高氣昂看不起她們,這才動手洩憤。

  知府也不多言,立刻又調了郭瑞豐上堂。

  那郭瑞豐可沉著許多,看見兩個婆子也沒心虛,知府問了兩個婆子是否是他所指使,他更是立刻否認。

  「你胡說!我一入獄,你便派了你鋪子的掌櫃周源到牢房來威脅我,說是若不賣你食譜將有吃不完的苦頭,接著那兩個婆子便凌虐我,你還要狡辯!」

  「唐東家,我知道在買賣食譜一事上我們是有了嫌隙,但你自己招惹的麻煩怎能隨意推到我的身上?我郭家上下幾十口人,都可以證明這兩個婆子不是我府裡的人。」

  「你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派自己府裡的人進牢房。」

  「你無憑無據還敢在堂上血口噴人嗎?」

  「放肆!」知府驚堂木一拍,瞬時堂下鴉雀無聲。他自覺這案審得窩囊,堂堂一名知府卻得來幫下屬審這個逃稅的小案,說出去實在荒唐,但季天佑早把一切查明清楚,只無奈李辰昌不開堂便無法呈上證據,才把證據全堆到了他眼前,逼他要來長嵌走這一趟。

  此時他正窩著一肚子火,一副旁人別再招惹他的神情,「帶牙人周二。」

  一聽到牙人周二,郭瑞豐便鐵青了臉,雖然依舊沒露出心虛的神色,但多少還是有了破綻。

  那日季天佑越級上告找上了府衙申冤,指稱郭瑞主因為與唐珺瑤的買賣不成,透過牙人周二買下兩名曾在大宅院工作過的婆子,將人送進牢裡凌虐唐珺瑤,就連婆子兩人犯事入獄的苦主都找到。

  由於所有的證據都到郭瑞豐身上就斷了線,所以儘管他懷疑李辰昌可能收了賄才讓郭瑞豐如此為所欲為,季天佑最後也只能對知府告李辰昌一個怠忽職守的罪名,他沒有時間再慢慢收集證據,只想快快救岀唐珺瑤,於是只能如此妥協……

  知府也不馬虎,畢竟證據都到了眼前,很快就把設計整個事件的郭瑞豐給定了罪。

  此時坐在側席的李辰昌暗暗捏了把冷汗,幸好當時他聽了金幕賓的建議,要郭瑞豐自己想辦法把兩個婆子送進牢裡,否則此時他豈不也栽在這上頭了。

  郭瑞豐眼色也好,知道知府找到的證據不足以證明李辰昌涉案,也不敢隨便攀咬他,何況把他供岀了,對自己不但沒半點好處,還多了個送賄的罪名,他不是傻子最後只得認了。

  「郭瑞豐,你欲買食譜不成,竟然趁著唐氏因事入獄,見機行惡事,本府判你勞役三個月,並支付何家五十兩銀子,你服是不是服?」

  郭瑞豐此時怎能說不服?既然事跡敗露了,只能承擔,「草民認罪。」

  「何唐氏。」

  「民婦在。」

  「本府前來長嵌縣城前曾去勘査過你的吃食攤子,雖然要說是鋪子還算牽强,但本府命人私訪,你那吃食攤的確門庭若市,足見繳稅也屬應當,既然你的吃食攤是近日才擴建完成,本府對過去未繳稅款可以既往不咎,但從今往後你必須確實繳稅,你服是不服?」

  「民婦認罪。」

  「至於你……李辰昌。」

  李辰昌一聽上司叫喚,立刻站起身來到堂前,屈身應命,「屬下在。」

  「本府知道最近長嵌縣城的慶典在即,你轄內事務繁多,但案子沒有定期排審,還是難以擺脫瀆職的疑慮,本府念你初犯,就罰你一個月的俸銀,從今往後不可再有怠惰情事,你服是不服?」

  「下官知錯。」

  「如此甚好,退堂吧!」

  唐珺瑤再不甘願,也知道這是她最好的結果了,所以即便她知道李辰昌絕對也是促成此事的一環,仍只得吞下。

*             *             *

  「珺瑤。」

  「娘!」聽見了公婆的聲音,本是跪著的唐珺瑤這才安了心,但一放鬆便失去了氣力,她癱軟在地。

  花氏也心疼,立刻把兒媳婦給摟入懷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爹娘怎麼有辦法把知府大人給請來?」

  何昆及花氏看了趙東貴一眼,知道人肯定是季天佑請來的,卻不知道季天佑為什麼人沒有到場。

  「工頭、何嬸,先把弟妹給帶回家吧!這段日子她怕沒少受折磨,東家特地讓我駕了馬車來,就是想讓弟妹能快些回家休養的。」

  何昆及花氏沒有扭捏,兒媳婦要緊,立刻道謝便把唐珺瑤扶上了車。

  而唐珺瑤雖然在上堂前得以小睡近一個時辰,但察子審完終究是精疲力盡的,所以上馬車沒有多久她便昏沉入睡,連自己是被公婆攙扶下車的都不知道。

  自然她也沒來得及問,季大哥既然救了她,怎麼沒來見她?

  唐珺瑤回家足足睡了一日,醒來後又喝了好幾碗粥,這才恢復了體力。

  花氏見她這模樣心疼,別說在她睡著的時候一直在旁照顧著她,見她醒來就說肚子餓,又知道她在牢裡一日總得要餓上兩餐,怕她吃太快傷胃,還煮了粥給她,如今見她終於精神許多,也忍不住罵她倔。

        「你這丫頭,不過是食譜嘛!你賣了便是,食譜再想就有,何苦這麼傷了自己?」

  「娘,事情沒這麼簡單的。」

  何昆也因為擔心,向莊園告了假在家裡陪妻子及兒媳,聽到唐珺瑤這麼說也不解,「他要食譜,咱們賣了還不成?」

  「剛進牢裡時,兩個婆子凌虐我,我本來的確是倔强不服軟的,也相信季大哥絕對會想辦法救我出去,可後來縣衙的人不讓我身上留下傷痕,改讓兩個婆子日以繼夜的强迫不讓我入睡,我撐不了三日便屈服願意賣了,但那兩個婆子卻告訴我,說郭瑞豐的條件變了,他要我另外再賣他十套食譜,而且要我立約絕不進長嵌縣城開鋪子。」

  何昆了氣憤得大掌用力往桌上一拍,恨不得那就是郭瑞豐的腦門,自己能一掌拍暈他,「竟有人如此無賴!」

  「食譜的確可以再想,但進城開鋪子一直是我的夢想,有了鋪子我才可以奉養爹娘,所以我絕對不能同意。」

  「傻丫頭,我們在官道旁賣吃食,日子也是可以過得很滋潤的。」

  「爹娘可以隨遇而安,但我不能讓爹娘繼續為生計操心,我打算進城開鋪子後,爹就可以不用到季家莊做事,再買個宅子,讓爹娘可頤養天年,到時若娘真還想擺攤子便當是活動筋骨,多個人到攤子幫忙便是。」

  聽到兒媳婦這麼孝順,何昆及花氏怎不動容,說來媳婦這回不肯屈服,全是為了他們兩老啊!兩老不知該心疼還是愧疚,何昆抹去老淚,花氐更是直接摟著兒媳婦哭了起來。

  「如今沒事了,郭瑞豐入了獄,經此一事,縣太爺大概也不敢再為郭瑞豐做靠山來尋我麻煩,我們能繼續安心過日子了。」

  「說來我們最該感謝的人是東家,他不知怎麼了,那日居然無法到場,我去莊園告假,問了張管事他也是支支吾吾的。」

  花氏聽孩子爹說起,也覺得該好好向季天佑道謝一番,這會兒聽說了也有點擔心,想著總得看看才安心。「珺瑤,你去一趟莊園吧!好好跟季東家道個謝。」

  唐珺瑤聞了聞身上的味道,皺起眉頭,由於她身上的青紫痕跡嚇人,花氏心疼得都她上了藥酒,如今她渾身藥味,不想帶著這一身的味道去見季天佑。

  「我……我想先梳洗一下。」

  看唐珺瑤嬌羞地說要先梳洗才要去見季天佑,便匆忙地進房裡拿了衣裳往浴間去時,何昆有些忍俊不禁。

  「這丫頭,該不會是動心了吧?」

  「你說珺瑤對季東家?」

  「你上回為了見一個男人要先沐浴,是什麼時候的事?」

  花氏立刻意會,也忍不住笑開,他們兩老並不反對兒媳婦改嫁,只是總覺得不捨,「……這丫頭,咱們也不知還能留多久?」

  「只要東家也喜歡咱們家珺瑤,有他這麼好的歸宿,我立刻把珺瑤嫁了也可以。」

  「你說……季東家喜歡珺瑤嗎?」

  「不好說,畢竟有青梅竹馬的情份在,或許我們認為是情意的,其實都只是兄妹情誼而已。」

  「是男女情是兄妹情,你好歹也探一探,才好有個底。」

  何昆點了點頭,若是小倆口情投意合,兩人都有些年紀了是不該再拖延,只是東家都為了珺瑤那丫頭越級上告,真可能沒情意嗎?越級上告按律可是要……

  「瞧,我怎麼忘了這件事,還疑惑東家怎麼了?」何昆突然一拍腦門說道。

  「孩子爹,你在說什麼啊,沒頭沒尾的?」

  「東家怕是受了鞭笞,下不了床啊!」

  「季東家怎會沒事受鞭笞?你也說清楚些。」

  「按朝廷律法,越級上告不論情節輕重,是真實是誣告,都要先罰鞭笞五十才受理。」

  花氏一聽大驚失色,衙門的鞭刑不出三下就能讓人皮開肉綻,更何況還鞭笞五十下,難怪季東家當天沒出現,怕是能清醒著指派趙東貴來接他們,都有過於常人的毅力了。

  「孩子娘,咱們家不是有祖傳的金創藥十分有效,你去拿幾瓶給珺瑤帶去。」

  「好,我立刻去準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29 07:41 PM 編輯

【第七章】   喜歡的感覺

  趴在床上的季天佑整個背上及臀部滿是鞭痕,知府雖然沒有官官相護,但也沒讓季天佑好受。

  現下趙東貴正在幫季天佑上藥,由於洪長泰就坐在一旁,季天佑實在沒有讓別人把他全身看光的癖好,所以他讓趙東貴放下一半的床帳遮掩。

  「東家,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會為何家弟妹做這些事?」

  「我與她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我不幫她,誰能幫她?」

  「自有她的男人幫她,輪不著東家你。」

  「你明知故問,她一個守寡的婦人,哪裡來的男人?再亂說話壞了她的名節,我不饒你。」

  這話他不說東家不說,還有誰會傳出去壞了唐珺瑤的名節?洪長泰看了趙東貴一眼,唯恐這個二愣子說話不經大腦,於是他上前接過他手上的金創藥,把趙東貴打發了出去。

  「大東,這藥我來上就好,你去藥鋪抓些消炎解熱的藥,怕是東家除了身上的傷,還得受些發燒的折磨。」

  「好,我去,交給你了。」

  見洪長泰把趙東貴支走,季天佑睨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問東家,因為何家弟妹沒男人,所以東家便打算做這個男人嗎?」

  「你胡說什麼?我對她沒有私心。」季天佑現下是太過虛弱,否則他的眼神該更有殺傷力,讓洪長泰不敢再亂說才是。

  「東家,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狼狽的模樣?除非是親妹妹,否則沒一個男子肯為一名青梅竹馬的妹子犧牲至此的。」

  季天佑還想反駁,洪長泰上藥的手故意多施了點力,讓他來不及斥責就吐出了一連串的痛吟,要不是知府後來的確來了長嵌縣辦案,他都要懷疑那是故意要把他往死裡打。

  「你笨手笨腳的,我不用你來上藥,你快給我滾回去,把運銷商行的事給我辦好。」

  洪長泰沒乖乖聽話,若東家真的對何家弟妹動心,他希望東家這頓鞭刑沒有白受。

  「東家,你為何家弟妹做的已經太多,總不會是因為你到了這個年紀還沒娶親,所以沒發現自己對何家弟妹的心意吧?」

        敢情現在是在笑話他都二十有四,身旁還沒個女人嗎?季天佑懶得再與洪長泰爭執,索性轉過頭,不去看洪長泰也假裝沒聽見他的話。

  「東家,你總是男人吧!你該懂男人的衝動才是。」

  這還越說越過火,季天佑基本上是赤裸地趴在床上,實在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洪長泰討論男人的衝動。

  「我從軍多年,聽過營裡的老兵說過不少段子,我很明白我對珺瑤沒有邪念。」

  「是沒有,還是沒有想過?」

  「當然是沒有!」季天佑不願意褻瀆他與唐珺瑤的情感,盡管重逢後他曾為唐珺瑤清麗絕美的容貌而驚艷,與她因荷塢的事多有接觸後,又對她這些年的成長感到心疼及驕傲,但他們只是兄妹之情,否則上回他入浴被她撞見時,他早該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了……

  想起那日的事,季天佑突然紅了臉,洪長泰看在眼裡,也不急著反駁,甚至連上藥的動作都停了,就是要讓他好好想一想。

  季天佑想起當時唐珺瑤險些摔倒,他摟著她助她站穩身子時,她在他懷裡磨蹭著想站穩,讓他險些有了不該有的反應……因為他赤裸的身子只隔著唐珺瑤被水濡濕的衣裳,肌膚能清楚的描繪出唐珺瑤背部那優美的線條。

  該死!他居然被洪長泰給影響,在這裡對唐珺瑤的身子想入非非,這太不應該了。

  見季天佑居然握起拳在枕邊槌了一記,洪長泰也明了,他是男子,也為女子悸動過,第一次對當時還不是他妻子的陳姑有了邪念時,他也是這麼在心裡唾棄自己的。

  「東家,何家弟妹過得這麼苦,你有沒有怨過一次何祈川死得早?」

  「那是自然,他一死百了,留了一對公婆給珺瑤侍候,別說還有一個不成材的大伯。」

  「那假若有一天,出現了一個能好好疼惜何家弟妹的男子,東家你真放得了手讓她去過她的幸福日子嗎?」

  「那是自然,我希望她能有好的歸宿……」季天佑雖這麼說,但心頭想悶悶的,像有人擰住他的心一般。他想像著個男子身著大紅喜袍,以紅彩牽著唐珺瑤的模樣,就覺得那身紅非常刺眼,也覺得唐珺瑤臉上的笑容似乎不是真正的開心。

  他怎麼會覺得她成親會不開心呢?他想像著唐珺瑤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雙頰還因為身為新嫁娘而羞紅著,他也笑了,這才是唐珺瑤出嫁時該有的表情啊!

  此時季天佑再想像能牽著唐珺瑤的手的男子,卻被自己的想像給嚇了一跳。

  那是身著大紅喜服的自己,帶著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的笑容,然後牽起她的手,帶她走向洞房。

  那日去探監給唐珺瑤的承諾又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那時他認為自己是一時同情才給了承諾,卻不曾想過,他是不是真心想給唐珺瑤承諾。

  見季天佑沉默,洪長泰用了激將法,「還是因為何家弟妹已經成過親,不是清白之身了,東家便嫌棄她了?」

  「你胡說什麼?甫一重逢我便知她守了寡,怎麼會介意……」發現自己被洪長泰套出了心裡真正的話,季天佑氣得趕人,「你給我滾!」

  這聲怒吼沒嚇著洪長泰,倒是嚇著了剛走到房門口的唐珺瑤。

  季天佑由驚呼聲認出是她,連忙說:「怎麼是你,我明明交代了士瑋不能讓你知道,也不能讓你進來。」

  「士瑋怕是跟我一樣,對東家的痴傻看不過去了吧。」洪長泰站起身,把手上的傷藥交給了唐珺瑤:「弟妹,你來給東家上藥吧!」

  「這怎麼行,傳出去對珺瑤的清白有損!」季天佑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東家難道會刻意把這事傳出去,壞弟妹的清白?若不會,東家不說,我不說,難不成弟妹她自己會把話傳出去嗎?」

  「我可以。」唐珺瑤一聽何昆說季天佑可能為了她遭受鞭刑,便忙不迭的跑來,如今見他真的趴在床上,沒被床帳掩住的上背還佈滿傷痕,滿心都是自責。

  「東家,這可是弟妹自己同意的,那我先離開了,東家切記,你現在不能起身,一起身,還真壞了弟妹的名節了。」

  「你……」要不是身上一絲不掛,季天佑真會起身賞洪長泰一腳,「給我滾!」

  「我立刻滾。」洪長泰嘻皮笑臉的,又對季天佑連眨了好幾次眼,這才真的轉身離開。

  唐珺瑤把洪長泰交給她的傷藥放在桌上,這才攤開自己帶來的包袱拿岀金創藥,這是何家祖傳的,十分有效。她走到床邊要坐下,就看見季天佑連忙扯了被子蓋住自己的下身,當然這個舉動碰著了他的傷口,疼得他齜牙裂嘴的。

  唐珺瑤看見他的身子卻顧不得羞,因為另一種情緒牢牢揪住了她的心。

  季天佑一抬頭就看見唐珺瑤雙眼滑下兩顆金豆子,頓時急了,「你別哭啊!我這不沒事嗎?」

  「都怪我,我為什麼就不能忍一忍,非得給郭瑞豐難堪,才讓他玩這把戲,累得季大哥為我受苦。」

  見她哭就夠急了,這會兒聽她把罪全攬上身,季天佑更急,他顧不得背後的傷坐起身子,臀部的傷再疼也沒看見唐珺瑤哭泣時心疼。「所以我說別讓你知道,這個士瑋竟敢不聽我的命令。」

  「季大哥別怪他,今天就算張管事攔著我我也會闖進來的,我值得讓季大哥為我付出這麼多嗎?」

  見她睜著一雙晶瑩的眼看著自己,季天佑整個人都傻住了,他從未見過一名女子可以這麼美,淚眸可以這麼令人心醉,她這麼全心全意的看著他,祈求能對他的付出給予回報,這樣的容顏,讓他有些心痛……原來,看見太美的容顏,也會讓人心痛的。

  「你值得。」

  「我哪裡值得了,我從沒有為你做過什麼……」

  「噓!」季天佑以指封唇,見她終於住口,這才把她摟進了懷裡,也真實的感受到將她擁入懷中的那份心滿意足。原來,他一再的幫她,是早就受她吸引了嗎?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是因為她的美、她的堅韌?或是她在逆境中猶存當年的一絲天真,還是早在他們都還小的時候,這份情感就已深種,只是不曾被他發現而已?

  唐珺瑤的淚早在季天佑把她摟入懷中時就止了,她的臉頰貼著他赤裸健壯的胸膛,她的手怕弄疼他,垂放在他的身側,她想起了他全身上下赤裸,只有下身蓋了件被子,頓時不知所措。

        「我居然還得靠別人幫我想通,為什麼要為你做這一些?」

  「季大哥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一些呢?」唐珺瑤一臉茫然,仰頭對上季天佑的臉,盡管她還在他的懷中,這讓她覺得十分不得體,但她的好奇勝過了一切。

  她不明白他那雙黑眸為什麼好似燃燒著不知名的火焰,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為這樣的眸光而心跳劇烈。

  唐珺瑤那無辜的雙眸太誘人,季天佑喉頭一澀,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緩緩地將她的背抵在床柱上,他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直到印上她香甜的唇。

  唐珺瑤震驚地瞪大雙眼,不明白季天佑怎麼突然吻她,她雖是人婦的身分,可這唇……是無人嘗過的啊!

  她垂放在身側的手終於想起了要抵抗,可抬手的結果就是讓季天佑尋到空隙,大肆的撫上她的腰側,他的大掌描繪著她完美的曲線及柔軟的身子,讓她不禁顫抖。

  但季天佑卻笑了,她在他懷中顫抖的模樣是那麼無助,讓男人燃起熊熊的保護欲,如火灼燒他周身一般。

  「季大哥……為什麼……」在他吻她的空檔,她的雙唇得以短暫的自由,她把疑問問了出口,她相信季天佑不是佔她便宜的登徒子。

  「我想保護你。」

  「保護我?你一直十分保護我啊!」

  「還不夠,不是過去那樣的保護,而是讓我代替何祈川保護你……」

  何祈川這個名字讓唐珺瑤清醒了過來,是了,這就是為什麼原先季大哥口口聲聲說他們有著青梅竹馬的兄妹情,所以他幫她至此,如今又對她做岀這樣的事,皆是出於同情,他同情她獨自一人肩負奉養公婆的責任,同情她出了事身邊也沒個男人保護,同情她險些要在牢房中受辱。就連在牢裡時,他的同情也讓他說出願意負責她終生的話,但她不希望自己的終身大事是建立在他的同情上。

  唐珺瑤推開了季天佑,勾唇淡笑,笑容依然絕美,卻有些疏離,「季大哥,你打算代替祈川哥哥保護我,做我的歸宿?」

  「是!你的未來讓我來扛。」

  「可我不想你做這些事,我們不般配。」

  「我不在乎你曾為人婦,你是守寡,並不是壞了名節。」

  原來季大哥不知道她守的是望門寡嗎?所以即便他以為她不是清白之身,也想要她嗎?她很感動,但她所說的不般配並不是指這件事,「季大哥,我守的是望門寡……」

  「望門寡?」季天佑很是意外,雖然這事他在也不介意,「那麼我們之間怎麼會不般配呢?」

  「因為世俗人的眼光,季大哥的條件是萬中選一的,不該娶一名守寡的婦人。」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要讓我託付終生的人,並不能只是因為同情我。」

  「我對你並非同情。」

  「不是嗎?那季大哥你能看著我,對我說一句愛我嗎?」

  季天佑才剛剛明白自己的心意,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善於表達感情的人,一時之間還真不好意思開口,但他的遲疑看在唐珺瑤的眼中,只是更肯定了她的想法,她心裡無一絲芥蒂,反而微笑著。

  「我很感謝季大哥你對我的心意,即便你不愛我,我都很感謝你為了保護我,而說出要照顧我終生的話。」

  「可是我真的——」

  唐珺瑤舉起手摀住他的嘴,搖了搖頭,「好了,季大哥別再說了,別讓我們之間純粹的兄妹情變了樣,更何況我是放不下我公婆的,這輩子,我或許不會改嫁了。」

  季天佑知道自己的心緒還很紊亂,所以所說的話還不能說服唐珺瑤,但他會釐清一切,給她一個說法的,到時她會知道,他是真心,不是同情。

  「季大哥,快趴下,我幫你上藥。」

  季天佑只得乖乖照做,將一肚子的話全壓了下來。

  「季大哥,這金創藥有鎮定的效果,通常受了創傷容易發炎造成發燒,鎮定的藥效可以讓你少受些折磨,也會好睡些。」

  「那麼我還得感謝這回受的傷,終於可以讓我好好睡一覺了。」

  「季大哥是故意說來讓我不要自責的嗎?」

  季天佑只是微笑望著她,看著她忙,想像著終其一生身邊有她的陪伴,竟覺得有絲甜蜜在心頭漾開,原來喜歡上一名女子,是這樣的感覺啊!

  唐珺瑤上完藥,就看見季天佑那莫名的笑意,她偏過頭不解,季天佑輕咳幾聲掩飾,「這藥敷上去比較不痛,我的臀還覺得熱辣辣的,或許也該換上這個藥。」

  唐珺瑤聽他這麼說,倏地紅了臉,季天佑也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你別誤會,我不是想讓你為我上藥,只是你帶來的藥真的舒緩很多。」

  「我去找人來給季大哥上藥吧。」

  「不要!」季天佑握住了唐珺瑤的手,人也變得有些昏沉,「陪我,藥不用換了。」

  看著季天佑漸漸睡去,唐珺瑤知道那是金創藥的藥效,她試著想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被季天佑牢牢握緊,她嘆了一口氣,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靠在床邊打了個呵欠。

  她在牢中沒少受折磨,她也是很想好好睡覺的……

*             *             *

  要說這回慶典上最熱門的吃食,那就非唐珺瑤的攤子莫屬了。

  她在美食評比上得到好成績,得以在五奇寺的寺前廣場設攤,攤子上一共賣六種吃食,這是別的攤子都不敢嘗試的。

  唐珺瑤並非過於自負,慶典一共十天,前六天她一天只賣一種吃食,然而生意太好,紛紛有顧客上反應想吃先前賣過的吃食,所以她便決定,後面第七天到第十天把六種吃食都擺上攤子。

  也莫怪客人反應如此熱烈,這三蒸三煎六種吃食,都是經過季家莊裡不少工人試吃出來的,自然百裡挑一。

  唐珺瑤不只把蓮蓉包、豆沙餃、糯米丸子做得外表精巧又好吃,三種煎品也極具巧思。

  唐珺瑤擅長以蓮藕做料理,這回自然不能少,第一道煎品名為蓮藕酥,她將蓮藕切成極薄的薄片,藕片一層層疊好,再以米線在兩端束緊下鍋煎熟,就像一節又一節漂亮的蓮藕,酥脆爽口的口感與它的外表讓人愛不釋手。

  第二道煎品為菊花酥,以麵皮做成花朵形狀,並在每片花瓣邊緣鑲入碎肉,放下鍋油煎時,就像在煎鍋裡開滿了一朵朵菊花一般。

        第三道煎品為荷花酥,無數張麵皮像荷花花瓣般盛開,外皮酥脆,內裡的豆沙餡卻是香軟綿密,一道點心有著兩種口感。

  第一天攤子上就賣得忙不過來,第二天連花氏都把赤水村的攤子先收了,帶著大妞來慶典的攤子上幫忙,依然忙得不可開交。想當然耳,捨不得唐珺瑤太辛苦的季天佑,第三天就為她送來兩名做事麻利的婆子,唐珺瑤這才能稍稍喘口氣。

  就著這個熱度,季天佑提議讓唐珺瑤快些進城開鋪子,唐珺瑤也知道該乘勝追擊,但城裡的鋪子無論是買還是租,這筆費用都不是目前的她負擔得起的。

  於是季天佑又接下了這個活兒,主動要幫她找一個地段不錯的鋪面先租下,日後有錢再買。

  慶典期間,季天佑也沒閒著,長嵌縣不少富戶或多或少都與縣衙合作開棚賑濟,季天佑被排定的日子就在慶典最後一天。

  唐珺瑤也把攤子交給花氏及正逢休假的何昆,到季天佑的粥棚去幫忙。

  難民的人數眾多,粥棚裡的粥自然不能像尋常人家飯桌上的一樣稠,但季天佑也讓人盡量別把粥煮得太稀,免得失去了賑濟的本意。

  一人只得一碗粥和半顆粗麵做的饅頭,雖能吃個半飽,但總是十分粗糙,對比慶典期間在縣城裡逛市集大啖美食的百姓,可說是兩個世界。

  唐珺瑤前幾日眼見的都是繁榮之象,如今見這粥棚前大排長龍,難民們個個衣裳襤褸面黃肌瘦,實令人不忍。

  「今日已經是慶典最後一日,沒了賑濟,這些難民該怎麼過才好?」唐珺瑤不禁為那些難民擔心。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縣衙不實施應有的作為,只將全副心力投注在慶典之上,當真昏官。」

  「季大哥難道有什麼想法?」

  「早在李辰昌抓捕你入獄前,縣衙派人找上我商談賑濟事,我便向縣衙提議過以工代賑,赤水村外堤防十年一大修,如今正是第十年,可讓難民前往河堤工作換取糧食,也可與周圍幾個縣城募工,轉移部分難民,難民有了掙錢的方法,自然能想辦法自行安置,也不至於像如今這般聚集一處,還得長嵌縣城設立難民營收容,只可惜當初李辰昌不願意採納我的意見,如今因為上回越級上告一事,與他算是結下樑子,他便更不可能考慮我的提議是否可行了。」

  唐珺瑤不免嘆息,李辰昌果然是個昏官,但如今她也只能獨善其身,上回的鞭刑讓季天佑在床上足足休養了半個月,如今她說什麼也不願見季天佑再冒險了。

  「季大哥可別又同情心泛濫,提建言設粥棚,已經仁至義盡,不許再去越級上告。」

  季天佑自從母親離世後,身邊就再沒有人叨念他,唐珺瑤的叮嚀讓他十分懷念,也樂於接受,畢竟是他認定的媳婦,媳婦的叨念他當然甘之如飴。

  「季大哥笑什麼啊!我很認真的在交代你,不許再做傻事。」

  「你心疼我?」

  自從季天佑對她說願意負責她的終生後,時不時就會由他的口中吐出這樣不知該算是調戲,還是逗弄的言語,有時甚至讓唐珺瑤一整天都雙頰粉紅,她越是侷促他便越覺得有趣。「季大哥希望我不管你嗎?」

  「當然要管,我也甘願讓你來管。」

  「別說了,讓人聽見多不好意思。」

  季天佑怎能不說,她這個小腦袋瓜裝著的只有孝順,完全沒想過改嫁的事,他都明說了,她仍然認為他只是出於同情,他再不這樣多多表達對她的心意,她要到幾時才會想通?「好,不說了,總之除了你,也沒人有讓我為她受鞭刑的資格。」

  是,他是不說了,但說了另一句更令她害羞的話。

  唐珺瑤氣鼓了雙頰瞪著他,哼了一聲就打算轉身到前頭幫忙派粥。

  怎知這一轉身,就看見一名女子往他們的方面望過來,下一刻,就見那女子臉上的表情由驚轉喜,然後流下了眼淚,她先是有些遲疑有些顫抖的走了兩步,接著便快步的跑上前來。

  當她與唐珺瑤擦身而過時,唐珺瑤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她記不起這是什麼味道,只知道,這是一股令她十分嫉妒的香味。

  「天佑哥哥,居然能在這裡見到你。」那女子扯住了季天佑的袖子,落下滿是感動的眼淚。

  「你是……」季天覺得這名女子有些熟悉,卻不記得自己在哪見過。

  這女子雖然身著粗布衣裳,卻生得明艷俏麗,唐珺瑤好似漸漸想起了什麼。

  「茹雪身上的味道跟你不同,她身上總是帶著甜甜的花香味,而你身上總會帶著淡淡的油煙味,所以我能猜出是你,即便聲音是她的。

  這是有一回,她摀住了季天佑的雙眼,讓身旁的人開口問他摀住他的眼的人是誰,季天佑立刻猜出正確答案後,給她的解釋。

  「茹雪像個瓷娃娃一般精緻,適合擺在多寶福上當擺飾,不適合帶著一起出遊。」

  這是有一回,她開心地和季天佑要到郊外賞景踏青,儘管他的表妹哭著說要跟,但他沒帶表妹,只帶她一同出遊,她問他為什麼,他給了她這個回答。

  季大哥對她很好,小時候她一直以為自己對季大哥是特別的,但他的表妹季茹雪出現後,她終於知道自己並不特別了。因為茹雪身上有女孩子家才有的甜香,還是個精緻的瓷娃娃,她比不上茹雪,那根扎在心裡很久的刺,她本已經遺忘,現在重新見到她,唐珺瑤才又想起。

  「沒有一個男人配得上茹雪,我不希望她長大,不希望她嫁人。」

  「那珺瑤呢?你希望她嫁人嗎?」

  「珺瑤……不一樣……」

  她記起了季大哥與師傅的對話,季大哥不望季茹雪嫁人,但對她並不在意,季茹雪是季大哥心尖兒上的那塊肉吧!

  「是茹雪吧。」唐珺瑤開口說出季天佑一直想不出的答案,但臉上笑容盡失。

  「是茹雪?你長這麼大了?」季天佑難以置信,他展開季茹雪的雙臂,圍著她轉了個圈,細細打量著她,最後一次見她,她還是一個小娃兒啊!

  「天佑哥哥,都幾年了,我現在已經十六歲了。」

  「茹雪啊!終於找到你了,快點,喝碗粥吃個饅頭,娘要帶你去張老爺那裡了。」季茹雪聽到這個聲音,竟是害怕地躲在季天佑的身後,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求救道:「天佑哥哥,救我,我不要去張老爺那裡工作。」

  「什麼張老爺?」

  「就是城東的富戶,家裡聽說是做胭脂買賣的。」

  本來在一旁盯著粥棚派粥的張士瑋,因為有一女子突然撲向東家,他怕難民搔擾東家,這才上前,因為聽見東家與那名女子似是舊識,便守在一旁沒有其他舉動,如今聽到季茹雪說的話,他附耳在季天佑的耳邊,說了那個張老爺的來歷。

  那是個長嵌縣城裡有名的色老頭,以季茹雪的姿色,怕是進門當夜就會被張老爺給綁上床了。

  季天佑一聽,過去對姑母的不滿如今又全湧上心頭,「姑母,許久不見,想不到你已淪落至此,依然如此不擇手段啊。」

  季氏本沒有留意女兒與何人說話,直到季茹雪躲到那男子的身後,她才抬頭把對方看了清,這一看差點沒嚇掉了魂,她以為已經死在戰場上的季天佑居然回來了!

  「你你你胡胡說什麼……」

  「我胡說?」季天佑仔細的打量了季氏一番,她身形的確沒有當年圓潤,還穿著一身舊衣裳,但或許年輕時保養得宜,仍是能看出一絲風韻。不過……一路逃難來的人,一身這樣乾乾淨淨的,不免讓人懷疑。「姑母是真不知道那張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季氏當然知道張老爺是什麼樣的人,可他們逃難至此,再沒有活路的話,一家四口怕就要餓死在城外的難民營裡了。直到有回有個牙行的人來挑人,出手對女子就是東一點西一點的佔點小便宜,她看準這一點,偷偷找上那牙人,給了他一點甜頭,他便答應要幫她那個招贅的夫婿梁俊找個好一些的工作。

  但梁俊去了一趟牙行回來,盡是嫌棄那些工作太操勞,不肯做,季氏才想罵他是個沒用的男人時,他便開口說了在牙行打聽到的消息,說是張老爺剛剛納了房小妾,想要給小妾找個貼身侍女。

  當時,有個同是去找工作的長嵌縣縣民不屑的冷哼一聲,說是誰家想賣女的才會把閨女送去張府工作,在張府工作的侍女,但凡長得能入眼的,就沒一個清白的。

  季氏聽見了轉機,想著自己生了個貌美如花的女兒,只要她教女兒一點手段,把那張老爺侍候得服服貼貼的,就算不撈個小妾做做,能在大宅院裡做個一等丫鬟,日子也是可以過得很滋潤的,而且若能懂得哄哄男人,有什麼賞賜拿不到手呢?

  於是她又去見那牙人,磨磨蹭蹭的服侍了他半個時辰,那牙人才為她送來一套乾淨的粗布衣裳及一小盒香料,讓她可以為季茹雪好好打扮一番,以便把她送去張府。

  「我初來乍到,怎知道那張老爺是個什麼人,要知道了也不會把親閨女給送過去。」

  季天佑冷笑數聲。是!茹雪是姑母的親閨女,但她是姑父的親閨女嗎?姑母當年那件荒唐事誰人不知,只是礙於季家的勢力沒人敢明說罷了,姑母被始亂終棄,對茹雪的親爹只有恨意,若非茹雪是她的親閨女,哪裡會不冷不熱的養著,早丟棄她了。

  而那個長相平庸懦弱無能又是招贅的姑父,可能好好待這個來歷不明的閨女嗎?知道把閨女送去張府會有什麼下場他不管,只差沒明講要賣閨女了。

  「姑母,我一句沒說張老爺是怎樣的人,你完全是不打自招。」

  「我……」季氏因為無話可說,只好破罐子破摔,耍起無賴來了,「不讓茹雪去張府工作,我們一家子怎麼活?難不成你要養我們嗎?」

  季氏直到此時才發現設粥棚的人竟是季天佑,心知他是發達了,想不到他失了季家的所有家產,竟然還能重新發達起來。

  「要我養你們?姑母說這話不臉紅嗎?我爹死後,姑母是怎麼侵吞了季家的產業?要不是我爹在世時看出姑母不是個安份的,以我娘的名義置產,我及我娘怕是在他過世後就要流落街頭了。」

  「既然是季家的產業,怎能交給你娘,萬一她改嫁了怎麼辦?我這是在保護我季家的產業,更何況你和你娘根本沒有流落街頭,我待你們也不薄啊!」季氏開始還有些心虛,說了幾句後,就變得理直氣壯。

  「那是姑母以為我娘醉心廚藝,不懂得經營,你一直覬覦著我爹留下來的家產,才對我娘好的不是嗎?要不是我爹同時留了忠心的掌櫃,怕是那些產業早不存在了。」

  「忠心的掌櫃?」季氏想起季天佑從軍前發生的事,毫不留情的笑話他,「你那忠心的掌櫃如今人呢?你不是被自己的掌櫃背叛,才心寒從軍的嗎?」

  事實上,是季氏誤會了,季天佑從軍前得知母親屍骨未寒,姑母就要藉口爹遺留下來的產業都是未分家前所購置的,該當還給季家,於是他讓信任的莫掌櫃變賣了所有產業,改到他處置產,然後自己才去從軍,避開了這些紛擾。

  「不管莫掌櫃做了何事,都無法抹殺姑母你想侵吞爹留給我的產業的事實,如今見你死性不改,我不能容許茹雪跟你們過日子,你們大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生自滅我也不理,茹雪得留在我身邊。」

  「你憑什麼?茹雪是我閨女,我要怎麼安排她的未來是我的事。」

  「有你這樣把親閨女推入火坑的娘親嗎?」

  「你再不放人我就去官府告你。」

  季茹雪過去一直不知道娘親曾做過這樣的事,還想著舅母在世時,兩家還算要好,舅母一離世,怎麼天佑哥哥從軍去也不曾告訴她一聲,原來發生過這樣的事,難怪天佑哥哥再也不想與她家有任何瓜葛。

  思及此,季茹雪抽回自己的手,從季天佑的身後走出來,「天佑哥哥,我不能讓你這麼做。」

  「茹雪……」

  「我娘對天佑哥哥做過這樣的事,我怎麼能恬不知恥的受天佑哥哥保護?更不能因為我的事,讓天佑哥哥被我娘告上官府。」

  季天佑很無奈,姑母這一家子他本是完全不想理會的,但茹雪是沒被姑母養壞的,相比那個還大他一歲的紈褲表兄,以及仗著季家家產整日花天酒地的姑父,加上日復一日敗光家產的姑母,端莊有禮的茹雪簡直是一股清流,今日他若放手了,茹雪的未來將只有悲慘二字可言。

        「我明白了,你們就到我莊園裡來做事吧,我先把你們分配到荷塢工作。」

  季氏知道季天佑心疼表妹,自然拿喬,「太辛苦的工作我們可做不來。」

  「我早知道姑母會這麼說,荷塢是個酒肆,我可以讓姑母來安排姑父及表兄的工作,但姑母別忘了,你只管人,酒肆的經營及財務可是別人打理,不許插手。」

  季氏當然不肯安份的只當個小小的管事,心中盤算著最好能撈個掌櫃做做,梁俊識字也懂作帳,若能讓他進帳房,那整個荷塢的營收有多少,還不是他們說了算?若能再把兒子季天賜給拉來做採買,那整個荷塢不就等同是他們一家子的了。

  看來雖然不能把茹雪給送去張府,用她來牽制季天佑倒也是個好法子。

  「好吧!就這麼說定了。」

  「可是……」季茹雪還想拒絕,她怎麼能讓爹娘如此得寸進尺?

  「茹雪,還是你改變主意了,想去張府工作,你挑一個。」

  聽到娘親這麼說,季茹雪噤聲了,她就是害怕被送去張府才從娘親的身邊跑了,如今碰上了季天佑,他願意伸出援手,她怎可能想著去張府工作?

  「茹雪,不用再想了,就這麼定了。」季天佑下了決斷,回頭就給張士瑋命令,「士瑋,安排個人先把我姑母家送去莊園。」

  張士瑋應命,立刻去張羅人手。

  唐珺瑤覺得心悶,甚至有些疼痛。荷塢是她與季天佑一同規劃的,季天佑十分感謝她的建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來日若酒肆開張了,要給何昆做採買,因為他信任她,也會信任何昆。可如今季天佑輕易就把他姑母一家子給納進荷塢裡,未來還有爹的位置嗎?

  想到這裡,唐珺瑤又暗自己不知歹,荷塢不是她的,她只是幫忙策劃而已,而且為的還是償還季天佑的恩情,她怎麼能藉此認定一定要給爹安排一個位置呢?真是太不應該了。

  看著季茹雪感激落淚,季天佑心疼安慰她的模樣,唐珺瑤揪著心,默默地轉身離開了,這是他們一家子的團圓,不管是當年做為師傅的徒兒,還是如今只是個青梅竹馬的妹子,她的存在都是突兀的,她不該打擾了他們。

  「茹雪,我讓你見見一個人,可能會是你未來的表嫂。」說到最後一句時他是附耳在季茹雪耳邊說的,就怕給人聽見了,面皮薄的唐珺瑤又要害羞。

  「也該有這個人了。」季茹雪破涕為笑,要不是天佑哥哥從軍去了,能到現在還未娶妻嗎?他生得如此帥氣英挺,一直有不少姑娘家暗戀著呢!

  「但她死腦筋還轉不過來,我還在想辦法讓她相信我的真心,說來這個人你不陌生,就是珺瑤……」季天佑抬頭要找人,卻發現唐珺瑤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他覺得疑惑,當下本想到五奇寺前的攤子上去找她,可粥棚這邊他暫時抽不開身,便想著這事先緩一緩。

  「是方才先認出我的人吧!我就覺得她很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她不知跑哪去了,改日我再帶你去見她。」

  「說來舅母當年本就有意撮合你們,都是天佑哥哥老是嫌瑤姊姊還小。」

  「她那時是真的還小啊!都還未及笄,我怎麼會想到什麼男女之情。」

  「如今後悔了吧!」

  季天佑的確後悔,當時的他確實無意,娘親過世之後也再沒人提起此事,唐家後來也把唐珺瑤許給他人,若當年他依了母親先把親事訂下,是不是唐珺瑤就不會多過那五年的苦日子?

  「天佑哥哥,別難過,或許有些感情,就是要第二回才能圓滿的。」

  「你啊!自己只是個孩子,還敢老氣橫秋的給我忠告。」季天佑說完,用力地揉了揉季茹雪的髮頂。

  「天佑哥哥,這種揉髮頂的事你對著瑤姊姊做就行了,不要對著我做。」季茹雪抗議著。

  季天佑笑得甜蜜,甚至甜得讓人有些刺眼,季茹雪不知道自己那個英姿煥發的天佑哥哥,怎麼想起瑤姊姊就成傻子了。

  「她啊……我怎麼捨得用力揉,都是輕輕拍的。」

  「天佑哥哥說這些都不害臊嗎?」

  「有一日你遇上了喜歡的男子,就知道這個時候顧不上害臊了。」

  看天佑哥一臉幸福的模樣,季茹雪才放下心,雖然娘做了壞事,奪了不少該屬於天佑哥的家產,但至少娘親是得到教訓落得身無分文的下場,而天佑哥則是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沒被當年的事所影響,這真是太好了。

  「天佑哥哥,為了我,你收留了我們一家,這樣真的好嗎?」

  「放心,你娘想做什麼我看在眼裡,絕不會讓她如願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29 09:49 PM 編輯

【第八章】   季東家害相思

  一家人決定來到長嵌縣城前,季茹雪絕沒想到她能有這際遇。

  季家的風光已如明日黃花,戰爭爆發後,他們決定舉家遷離故鄉,清算了財產才知道,多年的揮霍已經幾乎用去全部的家產,季家如今只是空殼。

  可戰火綿延,家鄉是不能待了,不得已之下他們只能賤賣家產,舉家南遷。

  然而到了南方,爹娘他們才發現自己所信非人,遇上了一宅二賣的歹人,住在宅子裡的人雖然也是向同一個歹人買的宅子,但好歹他拿在手上的房契是真的,而他們家所拿的只是假造的房契。

  他們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也去了縣衙申冤,但歹人早就逃逸,縣衙是受理了此案,但破案之日遙遙無期,他們除了等待有朝一日冤情得雪,只能束手無策。而後,他們用手邊的銀子另租屋子暫居,爹親及大哥商議著要做個小生意營生,短短一年的時間,就把僅存的銀子給賠光,落了個血本無歸。

  他們最後被趕岀租屋,除了幾件衣物外,屋子裡的一切全被債主搜刮盡,他們淪落到與戰爭難民一樣的處境,最後便決定隨著回歸的長嵌駐軍來到長嵌縣。

  幾個月前,她以為自己短暫的一生就要亡在流亡的路上,甚至一個月前遇上表哥的那一日,她都還以為自己要被迫賣給一個色老頭,再無未來可言,但她絕對想不到自己不但得救了,還能遇見身邊的人……

        季茹雪偷看了一旁正大快朵頤的趙東貴一眼,忍不住掩嘴輕笑。

  「季家妹子,你笑什麼啊?」

  趙東貴的嘴角沾了一點豆沙餡,因為聽見她的笑聲,不解地看著她。

  季茹雪看見他嘴角的豆沙餡,又忍不住笑了。「大東哥,你……你真的很喜歡吃點心呢!」

  「正餐我也吃,點心我也吃。」趙東貴的確吃得很多,但或許他同時也鍛煉身子,所以儘管他身形十分魁梧,但渾身上下卻看不出一絲贅肉,全是結實的肌肉。

  季茹雪終於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手就抽出手絹為趙東貴擦去嘴角的豆沙餡。

  趙東貴那二愣子也不覺得這樣的舉動親密,只覺得季茹雪身上的味道十分好聞,比他手上的豆沙包還香。

  「就是知道你愛吃,我才會……」季茹雪這話是悶在嘴裡的,因為她沒好意思直接對著趙東貴說出心事,所以後半句幾乎聽不見。

  趙東貴這個人本來就大剌剌的,所以也沒問她到底說了什麼。

  此時去後院晾衣裳的唐珺瑤正好走回來,就看見已被趙東貴吃了一大半的豆沙包。

  「大東哥,既然是點心便是淺嚐即止,吃這麼多小心積食。」

  「放心,我這腸胃好得很,你們儘管放心的做,再多我都會吃下去。」

  有這個好吃的保鑣,真的幫了季茹雪一個大忙,否則這麼多試品的點心,唐珺瑤真不知季茹雪該怎麼解決。

  前幾日,季茹雪在趙東貴的帶路下來到何家找她,說是季茹雪很崇拜她的好手藝,想向她學廚藝,唐珺瑤沒料到她們重逢後的正式見面,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刻意不去季家莊,就是不希望再碰上小時曾發生過的事情,不希望看見在季大哥的眼中有另一個令他關注的女子。

  唐珺瑤是不想再與季茹雪有交集的,可季茹雪對她卻沒有一絲嫌隙,依然跟當年那個小女娃一般纏著她,說想學她的手藝,讓唐珺瑤十分困擾。

  季茹雪看岀了她並不願意,卻誤解了她不願意的原因,連忙保證不會偷學她的私房秘方,自己只是因為完全不會下廚,所以想學怎麼做飯做點心,她可以教授基本的技巧就好,不需傾囊相授。

  季茹雪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唐珺瑤也不好再拒絕,畢竟小時的情分就放在那裡,所以唐珺瑤便帶著季茹雪由基本的做起。說來小丫頭才初學,別說東西賣相不好,味道也差强人意,但趙東貴對這些試做的吃食依然照單全收,還連連誇讚好吃,讓唐珺瑤不知道該懷疑自己的味覺,還是懷疑自己的手藝,才會讓趙東貴對她們兩人做出的吃食有相同的評價。

  但季茹雪天資不錯,雖然初時做得不算太好,但一回相比一回,都能看得出進步,比起她有心教授的大妞,季茹雪這個徒弟可說優秀上好幾倍了。

  把今天最後的試做品放進蒸籠裡,唐珺瑤一回頭就發現季茹雪把廚房收拾整齊了,想到總是把廚房弄得一團亂的大妞,她無奈地笑了笑,就連這一點,大妞也比不上季茹雪。

  「今天就學到這裡,等等包子出爐了,你就可以帶著包子回去了。」

  季茹雪在這裡等包子不是不可以,只不過昨日她提起最近都在跟瑤姊學做吃食,天佑哥哥竟然一臉羨慕的說他也好想像她這樣隨心所欲的來見瑤姊姊。

  荷塢的規劃已告一段落,所以瑤姊姊的協助算是已經完成,他不是沒想過自己來見瑤姊姊,但終究男女有別,他不好沒事就來見她。

  天佑哥哥當然是個有辦法的,想了藉說是最近連連失眠,問了工頭何叔能不能讓瑤姊姊到季家莊去見他,看看有什麼能改善的茶飲,沒想到瑤姊姊只是問了何叔幾句,就讓何叔傳話給天佑哥哥說是應無異狀,安神茶適量喝就好,若再加重藥量怕會傷身。

  她問了天佑哥哥,才知道過去他真的睡不安穩,多虧瑤姊姊調養才轉好,雖然駐軍回歸時也曾有一陣子讓他的睡眠情況再度惡化,不過安神茶終究是有其功效的,最近他的情況又安穩下來,盡管他入睡的時間不長,也勉强足夠,所以當然日日神清氣爽,哪裡有失眠的症狀。

  如此,天佑哥哥便害了相思,他現在缺的不是睡眠,是瑤姊姊。

  「瑤姊姊,我今天剛允了繡莊一幅繡樣,答應三天後要交,想先回莊園去了。」

  「這樣啊,那麼你就快些回去吧。」唐珺瑤才剛說完,就看見趙東貴盯著蒸籠,口水都快滴下來的沒出息模樣,她無奈的笑了,「可我看大東哥還捨不得這籠包子呢!」

  趙東貴聽見唐珺瑤這麼說,連忙抹了一把口水,道:「沒事的,季家妹子的繡樣要緊,我先送季家妹子回去吧。」

  季茹雪是有目的才這麼說的,哪裡有什麼繡樣要趕,對於利用趙東貴,她沒一點罪惡感,反而順勢說:「就是因為大東哥捨不得這籠包子,我能不能拜託瑤姊姊,等會兒包子蒸好了,幫我送到莊園去、」

  去季家莊嗎?唐珺瑤因為自己心裡那不該有的妒意刻意避開季天佑,可如今若去季家莊不去向季天佑打聲招呼確實不妥,但不去季家莊的話……

  唐珺瑤發現趙東貴又往蒸籠望去,就連季茹雪也是一臉懇求,最後,只得無奈答應了。

  「好吧,等等我送去。」

  季茹雪十分感激,跟唐珺瑤道謝過後,就坐上趙東貴駕駛的馬車離開,看著一路上趙東貴開心的表情,她也因而感到開心。她會想學廚藝,就是想讓這個男人開心,如今見他愛吃她做的吃食,她當然興奮不已。

  說來,一開始她只覺得趙東貴是個很體貼的大哥哥而已,對他並沒有其他想法,直到那一日,她由繡莊那裡領到第一份工錢,開心地回家時,就遇上了向她伸手的娘親。

  她不是不想孝敬爹娘,本也想著把一半的錢給他們,另一半就留著當體己,看爹娘這情況,為她備嫁妝是不可能了,她總得為自已著想,誰知娘親開口就全要,她實在不願,卻又不得不拿出來,恰好被送她回來的大東哥聽見了,當下就喝斥了娘親。

  「閨女辛辛苦苦的忙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跟繡莊談好了生意,如今才剛領到第一筆工錢,你就想全要了?」趙東貴平常老實愛吃,就是一個二愣子,誰也沒把他放在眼裡,自認是季天佑的姑母,所以也算半個主子的季氏自然也看不起他。

        所以當趙東貴膽敢訓斥她時,她毫不留情罵了回去,「我管我閨女干你何事?再說了,她賺了錢,拿一點出來孝敬爹娘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拿一點?那你怎麼不叫你那個不成材的兒子也『拿點』岀來孝敬,整日就見季天佑賜那個敗家子在荷塢裡晃,也沒見他做一點正經事,只白拿東家給的工錢,他的工錢你不拿,倒拿起辛苦做事的閨女的工錢了。」

  季天佑既然讓季氏管人,她當然給了兒子一個閒缺,再說,她未來可是想著要把兒子送上採買的位置,現在當然得讓他等著那份工,以便可以隨時補上。

  「身為我家的兒子閨女,拿錢回家孝敬是必要的,你又知我沒跟我兒子拿工錢了?」

  這婆娘竟然還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季天賜拿了工錢就呼三吆四的進城去喝酒,這事莊園裡誰不知道?就連東家都曉得了。東家不是不想管,而是為了季家妹子暫時忍下,畢竟季氏還是他親姑母,東家不好做得太過,但這不代表東家會一直忍耐下去。

  季氏看不起趙東貴,自然不會在意他的話,上前伸手就要跟季茹雪拿工錢,季茹雪雖然心疼,但還是不得不掏出荷包。

  趙東貴見了,就把荷包搶了過去,「我說不許拿就不許拿!」

  「你這人怎麼這麼無賴?」

  「東家說了,他幫妹子找這個繡莊的差事,就是想讓妹子賺一點體己錢將來好置辦嫁妝,當然妹子她若想孝敬爹娘也屬應當,他不會攔阻,但若你要把妹子的工錢全拿了,東家別說不允了,也會讓那繡莊不再跟妹子拿繡品。」

  季氏開始的確被這話嚇著了,但隨即一想,季天佑既然心疼季茹雪就不可能真讓繡莊這門生意斷了,怕是想要嚇唬她才是真的,所以季氏沒屈服,依然上前要搶回荷包,和趙東貴爭執起來。

  「大東哥,我本來就想拿一半出來孝敬我爹娘的,現在我娘她既然急著要銀子,一定是有需要,就給她吧!我再多做幾幅繡品就是了。」

  趙東貴不知是不是把季茹雪的話聽進去了,他打開荷包算了算,然後真的拿了一半的工錢遞給季氏,「吶!一半。」

  季氏當然立刻把那一半搶了過來,但也沒放過另一半,「我閨女都說要給我了,你憑什麼扣著?」

  「就憑東家的命令,這銀子我先幫她存著,總之她要出門買些什麼也都是由我護送的,要銀子向我取就是了。」

  季氏也不是一個好打發的,見趙東貴不放手,索性對著外頭大哭大鬧起來要人評理。

  「各位街坊鄰居啊!你們看看怎麼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人,我閨女要孝敬我的銀子,他攔了不說,還搶走,這分明是想吞了我閨女的辛苦錢啊。」

  附近都是季家莊的莊戶,誰人不知趙東貴是個老實人,根本沒人相信季氏,只是看她坐在地上蹬著雙腿耍無賴,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觀望就是了。

  趙東貴也沒說什麼,看見一旁堆放了一些圓木和一把斧頭,走上前去拿起斧頭,單手揮斧,俐落一揮,圓木應聲劈成兩半。

  季氏被這舉動一驚,止了哭鬧聲,此時再看趙東貴的臉,哪裡還有方才那老實巴交的樣子,根本是一尊怒目金剛。

  「你你你做什麼……」

  「我劈柴的功夫整個莊園無人能及,連東家都曾笑話我有這蠻力還有這身材,不去當行刑的劊子手可惜了,你說說我若要搶你的銀子,直接一刀斷了你的頭是不是清靜些,還會讓你有機會大哭大鬧?」

  季氏看著被劈成兩半的圓木,哆哆嗦嗦地從地上起來,邊往後退邊叫囂著,只是這回的聲量小了不少,直到躲進了屋子裡,才放聲罵道:「天佑好歹叫我一聲姑母,我一定會去找他給我個公道,把你送官府!」

  看著娘親那沒用的模樣,季茹雪很無奈卻也很想笑,無奈是因為娘親還自以為能在天佑哥哥面前說上話,笑是因為自己怎麼會生在了這樣的家庭裡?

  「東哥,多謝你幫忙,但我娘真的會四處說你閒話的。」

  「我不在乎,我是看你這麼辛苦,年紀這麼輕就得拋頭露面跟繡莊談買賣,我心疼。」

  父母重男輕女,從小到大季茹雪也習慣了,第一次有個男子說心疼她,還如此保護她,季茹雪因為趙東貴的話而感到悸動。

  從那回之後,季茹雪便對趙東貴動了心,看見他吃唐珺瑤所做的吃食,露出那麼幸福的表情,她便感到嫉妒,好想讓趙東貴也能對她流露出同樣的情緒,心念一動,在她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前,她已經拜託趙東貴帶她去見唐珺瑤師學藝了。

  今天又吃了好吃的吃食,駕著馬車的趙東貴是一路哼著小曲兒的,季茹雪看他這模樣,便也漾開一抹微笑。

  「大東哥,我做的吃食好吃嗎?」

  「好吃。」

  「那我去向瑤姊姊拜師就值得了。」

  「過去你也是個富家小姐,哪裡需要下廚,如今怎麼會突然想學廚藝?」趙東貴本是不經意問起的,卻沒想到會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因為……我想為心儀的人做吃食。」

  趙東貴從沒想過季茹雪會因為這個原因而想學廚藝,如今便不禁猜測那個讓她動心到想親自下廚的男人是誰?她年紀還這麼輕,就有心儀的男子了嗎?莊園裡是有不少男人,誰是被她所青睞的那一個?趙東貴想了又想,就覺得沒一個配得上她。

  他心中生出一點酸意,因為居然能有個男人被她看上,也覺得心悶,他這樣呵護照顧她,她有心儀的男子了居然沒告訴他?

  「那你又怎麼會想跟何家弟妹學廚藝?」

  「因為很多人都喜歡瑤姊姊做的吃食啊!像天佑哥哥,還有你……」

  最後三個字,季茹雪說得相當小聲,趙東貴自然沒聽見。其實早在聽見季天佑的名字,他就已經走神,他怎麼沒想到東家?是啊!整個季家莊,季茹雪只有看上東家,他才服氣。

*             *             *

  既然為了幫忙季茹雪送吃食給趙東貴,唐珺瑤一來到季家莊,問的就是趙東貴的去處。

  來到季天佑的院落,她才發現自己怎麼忘了,趙東貴雖然最近都陪著季茹雪,但他畢竟是季天佑的僕從,現在還是大白天,他自然是在季天佑的院落。

        她提著覆著包巾的竹籃,有些怯步,季天佑交代了宅子裡的人,讓她可以像張士瑋三人一樣進入他的院落,可她不知道該不該去見他。

  「大東,你長得已經夠難看了,還苦著一張臉是想嚇人嗎?」

  唐珺瑤還在猶豫,就聽見了季天佑的聲音,這讓她不由得停下腳步。

  「我哪有,我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我還以為你的腦袋只有一條筋,不會想事情呢!」

  趙東貴沒氣的看了東家一眼,又低下頭,雖然季茹雪喜歡的人是東家,這點令他服氣,但為什麼看見東家還是氣得好想給他一拳,只因為他居然可以得到季茹雪的芳心。

  「東家再這樣,我以後就不當季家妹子的保鑣了。」

  季天佑沒真的出力的踢了蹲在那裡的趙東貴一腳,罵了他幾句,「怎麼?是我最近對你太好了,敢給我挑工作?」

  「誰叫你會心疼你那小表妹,那東家你就活該被我拿喬。」

  「還真跟我槓上了?說!我哪裡惹你了?」

  趙東貴扁嘴偏過頭,喃喃說了幾句。

  「你說什麼?明明長得人高馬大的,聲音怎麼跟蚊子一樣?」

  「我說,季家妹子學廚藝是為了心儀的男子,而那個男子就是東家你。」

  「嗄?」季天佑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若要說季茹雪為了一個男人才學廚藝,那怎麼也輪不上他,畢竟整個季家莊裡最重視吃的,趙東貴要說是第二位,那還真沒人敢稱第一。

  而且就算季茹雪是為了他學廚藝好了,趙東貴是憑什麼對他不滿啊?

  直到看見趙東貴那一臉吃醋的表情,季天佑好似懂了……這個二愣子該不會真的懂男女之情了吧,而且對茹雪動心了?

  現在季天佑終於知道洪長泰發現他對唐珺瑤的心意後為什麼那麼笑話他了,因為看別人動心那傻模樣真的很讓人發噱。再者這大東也不想想,他和茹雪雖然是表兄妹,但兩人可是同姓,能擦出什麼火花?不過,他還有個疑惑……

  「大東,你怎麼知道茹雪學廚藝是為了我?」

  「是季家妹子說的,還說她會找何家弟妹學廚藝,就是因為大家都愛吃,你也愛吃。」

  季天佑似乎想通了什麼……唉,他那妹子,原來也動心了嗎?這兩人現在是都對對方日久生情,卻不知道對方喜歡上自己了?說來他們也太幸運了,哪裡像他,現在還在苦苦單戀呢!

  「大東……你啊,真的認為茹雪她學廚藝是為了我?你覺得我愛吃嗎?」

  「我是不覺得,但季家妹子說了東家你愛吃,所以肯定指的是你。」

  沒錯,只要是唐珺瑤做的,別說她手藝猶如御膳天廚,就算是慘不忍睹,只要是她為他做的,他也絕對都會吃下去,但說來他從沒表現岀來,而且季茹雪知道他單戀唐珺瑤,還十分祝福他,絕不可能對他有什麼男女之情。

  「大東啊!我想說你其實不傻,但我實在說服不了自己啊!」

  唐珺瑤偷聽著他們的談話,移動不了步伐。其實對於自己寡婦的身分,她從來不曾自卑,更不認為自己會因此匹配不上哪一個男人,只是在他人眼中,寡婦的確是不比未出閨閣的姑娘,所以當季天佑說願意負責她的終生時,她並不曾自卑配不上他,只因為季天佑對她若只是出於同情,她擔心有一天他會後悔,那麼他們的感情再不純粹,甚至季天佑有天可能會怨懟自己,她怕會真有那一天,所以不願答應,寧願和他維持如現在一般相知相惜的感情。

  可如今真有個未出嫁的女子心儀季天佑,看條件也與季天佑般配,她還是覺得心痛。

  「大東啊!你說因為你覺得茹雪喜歡我而感到不開心,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我哪有不開心?」

  「真沒有?你敢說對我沒有一點點嫉妒,嫉妒到想打我一頓?」

  趙東貴被說中了心事,所以一句話也沒吭。

  季天佑也了然,又接著問:「你是不是覺得茹雪跟我很般配,所以盡管你不開心,也只能自己心痛?」

  趙東貴可憐兮兮的望向季天佑,他已經夠難過了,東家為啥還要把他的心情說出來啊!

  「大東啊,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你喜歡上茹雪了。」

  「我喜歡季家妹子?」

  別說趙東貴受了驚嚇,就連唐珺瑤也是,她轉身就跑,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發現的事。

  季天佑說,會這樣嫉妒心痛,是因為喜歡上一個人?那麼她嫉妒季茹雪的原因便很清楚了,她是因為喜歡上季天佑,所以才會因為他照顧季茹雪而感到嫉妒,也因為覺得季天佑與季茹雪般配,所以才會感到心痛。

  唐珺瑤跑得太急,迎面就撞上也往院落走來的季茹雪。

  季茹雪是算準時間,估計唐珺瑤就快到莊園來了,想過來偷偷看她和季天佑碰面了會說什麼話,卻沒想到竟看見往外衝的唐珺瑤。

  「瑤姊姊,你送包子來了啊,有見到天……大東哥嗎?」季茹雪差點說漏嘴,她讓唐珺瑤來此的藉口可是趙東貴。

  「你來得正好,包子給你,你送進去吧!我有急事先走了。」

  見唐珺瑤把籃子一股腦丟給她就急著要離開,唯恐難得的好機會要錯過了,季茹雪連忙跑進季天佑的院落,對著他喊著,「天佑哥哥,快點,瑤姊姊剛剛幫我送了包子過來,現在又跑了,你快去追。」

  跑了?季天佑沒顧得上問,就怕唐珺瑤真的離開,所以立刻追了上去,也在莊園外終於追上了她。

  「珺瑤,既然來了怎麼不來找我?」

  唐珺瑤剛明白自己的心意哪裡好意思看他,更何況還聽見了季茹雪的秘密,她想著,知道茹雪喜歡他,他應該也會好好的比較比較,選一個更相配的對象吧!

  「我還有急事要走,所以沒去找你。」

  「既然有急事,我讓大東備馬車送你,你到我院落坐坐,等他備好馬車如何?」

  「季大哥……男女有別,我不能老是坐你的馬車,會讓人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

  「你知道我巴不得別人誤會的。」

  「所以季大哥一點也不在乎我的名聲?」

  「我不是這個意思……」

  「季大哥,我很感謝前一陣子你這麼幫我,我會想辦法報答你的,但從今天起,若沒什麼事,我們最好別走太近,免得耽誤了你、」

  「耽誤?我不覺得你耽誤了我……」

        此時有人正好走過,也沒覺得氣氛不對,很自然的與兩人打了招呼,唐珺瑤尋到了機會,就跟季天佑告辭,立刻快步離去。

  季天佑沒有立刻追上去,唐珺瑤的異狀引起路人注意,若他再追去,豈不應了唐珺瑤那句不在乎她名聲?他得有理由才能見她嗎?季天佑想著,想起了先前曾經答應唐珺瑤的事,於是轉身走回莊園,隨便見了一個人就說:「去找張管事來見我,立刻馬上!」

  也不知道東家急什麼,受命的人沒敢耽擱忙不迭的跑了,季天佑都還沒來得及走回院落,張士瑋便急衝衝的趕了過來。

  「東家找我?」

  「我上回要你幫忙找的鋪子可有下落?」

  原來是這事,張士瑋頗為苦惱,「是有幾間地段不錯的鋪子,但都只賣不租。」

  「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要見到這鋪子。」

  「三天?東家,這真的有點難度。」

  「那就挑個地段最好賣價最合理的,買下來就是。」

  買?雖然莊園是賺了些錢,但這段日子開支更大,目前除了尋常支用外,大部分的存銀都留著準備改建荷塢酒肆,哪裡有閒錢買下一間鋪子?

  「東家,這……暫時還沒辦法……」

  「我自己有多少銀子我知道,荷塢的改建先暫緩,等下一筆貨款進帳再動工,把銀子先挪用把鋪子買下來。」

  先買鋪子也不是不行,畢竟他看的那些鋪子都是好買賣,只是……「不知東家為什麼突然這麼急?」

  「她要理由,我就找個理由。」

  張士瑋一頭霧水,「誰」要理由?「理由」又是什麼意思?只是他沒能再問,季天佑已經邁步離開。

*             *             *

  季家莊的馬房裡傳出了陣陣男歡女愛的吟哦聲,叫人聽得臉紅,可馬房裡的男女不知是根本不在意他人聽見,還是看準了這午茶時間不會有人前來,才敢如此肆意交歡。

  ……
 
  「禧川,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是我容易受孕的且子,而且我絕對不會喝避子湯。」

  「你想做什麼?」

  「放心,你大可和你那弟妹雙宿雙飛,我不會打擾你的,我只是要個孩子。」

  「你說真的?」

  「真的。」肖氏可不敢想一次就能受孕,現在最好別和何禧川撕破臉,「怎樣,就唐珺瑤那小家碧玉的模樣,和她在一起能有跟我在一起這麼快活嗎?我有夫君不需要什麼名分,你只需給我一個孩子便好。」

  肖氏說的是真的,要不是她夠蕩,他怎會和她玩得如此盡興?

  「這麼好的條件,我不應,那豈不是傻子了?」

  肖氏知道即便唐珺瑤有限期成親的壓力,也不一定會挑何禧川,為了她也捨不得放手的這偷歡之樂,她得幫幫何禧川,畢竟唐珺瑤看來還好拿捏,可朝廷新頌的律法,男人三十也得強制婚配的,到時官媒配給何禧川的就不一定是好拿捏的了。

  「你啊!不是有強來的本事嗎?怎麼不曉得用?」

  「你還認為我跟你是強來的?」

  「我都一路喊著救命了,你還不是強來?」

  「你是想把我對你用的這招,用在珺瑤身上?」

  「身子都讓你佔了,還能不對你服服貼貼的嗎?」

  何禧川想著,連笑容都淫邪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29 10:09 PM 編輯

【第九章】   奸計險得逞

  季天佑進城談好了事情,就急忙先到何家吃食攤去,本來也能回莊園,再徵得何昆的同意的,但畢竟吃食攤較近,而且他等不及。

  唐珺瑤要他得有理由才能去見她,他的確也找到理由了,她說他不顧及她的名聲,他便先徵得何家主人的同意再前往何家,這樣她便沒話說了吧。

  「季東家怎麼來了?真難得,今天大東沒跟著來?」花氏一見季天佑便熱絡的打了招呼,過去季天佑若到攤子來,趙東貴也肯定會跟著來蹭食的,如今不見他自然好奇。

  「大東不知道我今日要過來,更何況他現在可顧不上我,他的主子是我表妹。」

  「哦,現在大東成了保鑣了?」

  畢竟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兩人之間再有情意,在事情還沒定下前,季天佑也不能明說壞了自己表妹的名節,便只說:「我表妹有一手好繡藝,如今跟城裡的坊合作,何嬸知道的,城外都是些難民,我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家進城,所以我派大東做車夫護送我表妹進城。」

  花氏想想也是,最近她也不讓珺瑤一個人進城了,若她有事,就非得讓她等到何昆的休息日,有何昆陪著才行。本來也是可以找季東家幫忙借馬車的,但珺瑤也不知怎麼了,提起季東家就陰陽怪氣的,她便不再提了。

  「季東家是來找珺瑤的嗎?現在她除了幫忙備料,是幾乎不在這裡的。」

  「我明白,只是先來向何嬸提一句,我要到你家去見珺瑤,想徵得何嬸的同意。」

  花氏聽不免笑出聲音,之前荷塢改建,她都放心讓珺瑤與季東家同行了,如今怎會防著他不讓他去自家?「季東家也太小心了,你的人品誰人不知?之前珺瑤去幫忙荷塢的事,也沒人說過一句閒話。」

  「去荷塢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今天我要前去你家,可是與珺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一樣的。」

  「大門都是開著的,廳裡有什麼動靜外頭都看得一清二楚,誰還敢說閒話?不愧是好人家出身的公子,這點小事也這麼講究,季東家有事就去吧,珺瑤此時該是午睡起身了,有什麼要找她談現去正好。」

  「是之前她託我找鋪子的事,我已經找到了。」

  「這太好了,季東家就快去吧,珺瑤聽了一定開心。」

  「既然何嬸也高興,若珺瑤還有猶豫,何嬸會幫忙勸她吧?」

  「哪裡需要我勸,進城開鋪子一直是珺瑤的夢想,季東家快些把這好消息告訴珺瑤吧!」

        得了花氏的同意,季天佑便往何家去。他不知道唐珺瑤最近又為了什麼事不來找他,雖然之前他們之間沒發生過什麼事,但季天佑總覺得不是沒發生,而是他自己忽略了,若唐珺瑤鐵了心想與他再無瓜葛也是有可能的,他這一回可不能讓唐珺瑤躲避了。更何況他稍早聽完了張士瑋向他稟告强制婚配的事,不得不擔心起來,這才立刻進城談好鋪子的事,又馬不停蹄的往何家吃食攤趕來。

  來到何家,季天佑在門外下馬,何家院門只是虛掩著,所以他自己把馬牽進院子,並把馬栓在籬笆邊,才走進屋。

  唐珺瑤就坐在廳裡,桌上還有去絲去了一半的甜豆莢,但她似乎有些失神,連季天佑走進來都沒發現。

  也不能怪唐珺瑤,今天稍早大妞的娘去了一趟縣城採買回來,給她帶回了一個大消息,說是朝廷頒布新令鼓勵生育,男三十女二十,將由官媒作主婚配,未成親的男女之間互相媒合,而無生育的寡婦則再嫁與鰥夫。

  唐珺瑤的生辰是二月,需得在年滿二十後的半年內得成親,否則她就得被迫嫁給鰥夫,這叫她怎能不愁?

  還真被何禧川給說中了,她真遇到了不得不成親的情況,這件事何禧川再過不久也肯定會知道,她就怕他會回家跟爹娘說些什麼。爹娘疼她,自然不可能把她嫁給何禧川,他們對這個兒子已經心寒,但絕對會幫她找個好婆家,那麼她就真的得離開何家,丟下將她視如己出的公婆了。

  她不敢把公婆交給何禧川照顧,他現在連欠季天佑的債都還沒還清,來日還清了離開季家莊,真的會找個好差事奉養父母?

  唐珺瑤實在手足無措,難道真要她去買個漢子招贅,如此才不用擔心婆家不會讓她繼續照顧婆家?可她就要這麼嫁人嗎?而一想到嫁人,她腦海裡第一個浮出的人影,便是季天佑,那個她自從發現自己心意後,就不敢再想起的男子……

  「珺瑤。」

  季天佑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唐珺瑤像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個正著一般,「季、季大哥……你怎麼來了?」

  季天佑知道若先提起強制婚配一事,容易引起唐珺瑤的反感,所以先說了好消息,「我幫你找到鋪子了。」

  「真的?」唐珺瑤開心極了,進城開鋪子是她的夢想,如今只差最後一步,可是高興的情緒才剛湧現,她就想起,她欠他的越來越多了,不由得神色一斂。

  「怎麼這個表情?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一定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珺瑤,你最近是不是在刻意疏遠我?」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唐珺瑤說得心虛,連聲音也低了不少。

  「是不是我言語唐突了你?若是如此我道歉,但我這是情不自禁。」季天佑伸出手想握住唐珺瑤的手,她卻看著屋外突然收回,季天佑回頭一望,何家的鄰居正巧走過,也看見了他。

  「季東家,來找瑤丫頭啊!」

  「是啊!來談鋪子的事。」

  「鋪子?瑤丫頭要開鋪子了?」

  「沒錯,而且是在城裡,到時開張了還請來捧個場。」

  「那當然那當然。」

  那鄰居笑著離開後,季天佑才回過頭,見唐珺瑤臉上滿是不贊同的表情,頓時一臉壞笑地說道:「這是先斬後奏。」

  「你知道我不想要那個鋪子?」

  「你都疏遠我了,當然可能不想要我幫忙找的鋪子。」雖然從一開始,唐珺瑤就表現岀不想欠他太多的樣子,可季天佑就是知道這回不一樣,所以他沒有提起鋪子是他買的。「珺瑤,那鋪子地段很好,鋪子的主人想養老了,所以才想把鋪子賣了,雖然你只能先租,但他想可以多收租幾年再賣也不吃虧,所以就同意了。」

  唐珺瑤知道這是個好機會,可是她能這樣繼續接近他,而且是在明知道自己已經對他動心的情況下嗎?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他沒做錯,但真實的原因唐珺瑤自然說不出口,「我沒有冷落季大哥,季大哥也沒做錯什麼,只是想著我不能一輩子依靠你的幫忙而已。」

  只是如此?但她可知道她即將要面臨的,是靠她自己也解決不了的?

  「鋪子我已經談好了,如果你不租,那麼我就是失信於人,你要讓我背這個黑鍋嗎?」

  唐珺瑤很想回他一句,是他沒先經過她的同意就談下的,居然還想怪她,但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明知道他是假裝的,她心頭還是一揪,忍不住就答應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背黑鍋的。」

  見他聽完她的話,俊臉露出笑容,她不由得看得著迷,發現自己最近真的常常被他那張臉給吸引,但見他笑,她也忍不住笑了。「有人像你這樣,幫人還幫得這麼委屈的嗎?」

  「知道我委屈你還嫌棄,你本來還想拒絕不是嗎?」

  唐珺瑤偏過頭去,不想承認被說中了。

  「珺瑤,還有一事……」

  「什麼?」

  「我向你公婆提親,求娶你好不好?」季天佑雙手將她放在桌上的手托在手心,真切地問道。

  唐珺瑤這回的心情與上回不同,這回她是發現自己的心意了,聽見他求娶,她心頭怎能不悸動?

  「你明明就有……為什麼……」唐珺瑤很難不相信他的真心,他明明有季茹雪這個選擇,為什麼還是求娶她?

  季天佑沒時間等唐珺瑤好好考慮,總之自己會好好待她,她絕不會後悔答應這件親事,所以即便得半哄半騙,他都要先把兩人的親事定下再說,最好再讓她加點恐懼感……

  「你知道嗎?朝廷頒佈了新律法,男三十女二十將強制婚配,即便是寡婦鰥夫,只要沒有子嗣,也在強制婚配的範圍裡,你若不嫁我,就會有官媒將你說給鰥夫,這樣你甘心?」

  唐珺瑤那悸動的心止了,因為季天佑的話——她不得不承認季天佑真的對她很好,只因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他便為她做到這個地步,現在又為了她要面臨強制婚配的事,想要求娶她。

        是了……想起季茹雪,唐珺瑤也不意外,為了幫助這個小表妹,連那曾經謀奪他家產的姑母他都可以收,那麼為了讓她逃過不願意的親事,他又怎會不伸出援手?「季大哥,強制婚配的事我會解決,你不用為我犧牲至此。」

  她這小腦袋瓜就不曾想過他是真心的,不是犧牲嗎?不過是上回沒能立刻回答他愛她,她就再不相信他了嗎?「珺瑤,你上回問過我,能不能看著你回答我是否愛你,如今我要告訴你……」

  唐珺瑤抬手摀住了季天佑的嘴,搖了搖頭,「很多事情在當下第一個反應才是真的。」

        季天佑頓時急了,她可以不信他,但他不想讓她嫁給別人,「你不嫁我,難不成真要嫁給官媒配給你的鰥夫?」

  「我想過了,要我嫁一個不愛的男人是不行的,但我可以用錢買一個,立下我們是假成親的契約,我就當聘請一個『夫君』,每月給他工錢,如此我能繼續實現進城開鋪子的夢想,也能奉養我爹娘,更不用擔心強制婚配的事,最重要的,還不用讓你犧牲自己,怎麼樣?我果然是很會做買賣的人吧?立刻就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如果季天佑不是真心喜歡唐珺瑤,那麼他真的會稱贊她這個點子好,可是他想娶她一點也不委屈,她不願嫁他而選擇去買一個漢子,他才真的委屈了。

  「珺瑤,這法子太危險了!不行。」

  「怎麼會危險?」雖然這是她剛才想出來的辦法,但她覺得很不錯,哪裡不可行了?

  「契約是你們私下訂的,別人並不知道,他若不依照契約來行事,你找誰討公道去?即便你拿著契約要上官府申冤,就會先因為假成親一事被問罪,再說,你讓一個男人整天看著你,卻摸不到吃不著,哪天他獸性大發了,你怎麼辦?難道向人說你的夫君想跟你圓房而你不肯,讓別人來插手救你?」

  「這……」

  見她開始猶豫,季天佑也把握機會,開始說自己的好了,「你不相信我的心不要緊,但其他的你總信任我吧!」

  聽他這麼問,唐珺瑤毫不猶豫的點頭了。

  「那就對了,如果你真要找個人假成親,那也得找我。」

  「為什麼一定得是你?」

  「你想要完成開鋪子的夢想,我依你,我不是那種不許自己妻子拋頭露面,只能關在院落裡的男人,你要奉養你前公婆,我也不反對,是你賺的銀子我便不會拿你分毫,你要怎麼花,我怎能管你?再說了,我的爹娘早就過世,你若擔心名不正言不順,我們成親後就認他們為義父義母,那麼奉養他們不就天經地義了?」

  她的確被他說得動心,而且她本就是因為不想隨意嫁一個不愛的男人,才會想買個漢子假成親,如今真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她怎麼可能不動搖?她看著他,幾乎要開口說出「好」了,但想起季茹雪,就又猶豫了。「你為什麼不選茹雪?明明在別人的眼中,她與你更般配啊?」

  「為什麼我一定要選她?」

  「你說過的,她身上有甜甜的香味,比我香,也說過她像瓷娃娃,比我嬌貴。」

  季天佑很認真的回想自己何時說過這樣的話,唐珺瑤見他想不起來,才又把當時的話重複一次給他,惹得季天佑都想無語問蒼天了。

  「你們身上有不同的味道讓我能辨認你們是事實,可我從沒說過她比你香,也沒說過我更愛她的味道,還有,她的確像瓷娃娃一樣碰不得,但我就偏不愛瓷娃娃,愛布娃娃不行嗎?」

  「所以我們兩個之間,你不會選擇她?」

  「當然!她就是妹妹。」

  妹妹?他們剛重逢時,他也說他對她只有兄妹情的,更何況她都還沒提起那事,當年他可是說過捨不得季茹雪嫁人,但對她卻覺得不要緊的。

  唐珺瑤還在腹誹他,他便接著說了,「更何況,我覺得茹雪喜歡的人是大東。」

  「她喜歡的是大東哥?那麼大東哥也喜歡她,他們豈不是兩情相悅了?」

  「你怎麼知道大東也喜歡她的?」

  總不能說自己是偷聽到的吧!唐珺瑤沒有正面回答,「就是知道了……」

  季天佑現在也沒心思管別人的感情事,他只擔心自己的,「所以別問我怎麼沒選茹雪,因為我選的人是你。」

  所以,即便他並不愛她,但他為她做的每件事都是真心的,沒有一點勉强?唐珺瑤怎能不為此感動,可是她能這麼自私,只因為她對他動心了,就要趁著他同情她的機會,騙他這個夫君嗎?

  「珺瑤……」

  「季大哥,我答應你我會認真考慮,朝廷給的時限還有半年,這事也不急於一時。」

  季天佑雖然不滿意這個答覆,但也沒有哪個男子求親卻不給對方一點時間考慮的,而且唐珺瑤答應願意考慮,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算有很大的進步,他若太著急嚇跑了她反而不好,最後,季天佑點了頭,「好,我等你。」

*             *             *

  雙眼所見雖然景致遼闊,但張士瑋就是知道東家並沒有把景色看進眼中。

  今天他與東家來雞場視察,雞場管理人秦大茂因為雞場味兒重,所以讓東家在此暫等,還特地讓人搬了桌椅送茶水過來。

  莊園的前主人宋氏有個怪癖,因喜歡黃澄澄軟綿綿的小雞,所以養了滿院子都是,還說聽小雞啾啾叫很是療癒。但小雞大了宋氏便不愛了,就把小雞移往他處豢養,久而久之,莊園裡只得蓋起一座雞場,這些雞還成了莊園裡一筆不小的收入。

  季天佑買下莊園後,雖然因為雞場的由來發噱,但也沒廢了雞場,總歸他莊園裡有的是人,多撥一些過來也不是負擔。

  而且當他自己看見黃澄澄的小雞張著毛茸茸的翅膀踩著搖晃的腳步,在草地上走時,也能了解宋氏為什麼會喜歡養雞,看著它們逗趣的動作,還有圓溜溜十分清徹的眼睛,看了真的很討人喜愛……就像某人,也有一雙烏溜溜水汪汪,純粹天真又聰敏靈動的雙眼。

  季天佑無預警地又想到唐珺瑤,她到底肯不肯嫁他?她還得考慮多久啊?朝廷的強制婚配令一下,何家就開始有人上門提親了,唐珺瑤先前在美食評比一戰成名,在慶典的生意紅火不說,小吃食攤賣到讓縣衙找麻煩要課稅,整個長嵌縣城大概也只有這一家。

  更何況在這之前,還有一個跟郭記吃食鋪買賣食譜的小插曲,更令人贊服唐珺瑤的手藝。

  手藝就代表了賺錢的路子,即便唐珺瑤是寡婦,只要想到她這搖錢樹可以賺進多少銀子,有心人哪裡會在意,當初季天佑還威脅她只能嫁鰥夫,如今看來她的選擇可多著呢。

  她若發現其實自己並不是非嫁他不可,而且以她的本事,只要能保護好自己,要買一個假夫君根本不難……季天佑想到這裡又不免一嘆。

        所幸一旁的張士瑋很認真聽,要秦大茂不用擔心,「秦管事,你繼續說,沒事。」

  秦大茂見東家沒反駁張管事的話,便放心地繼續往下說。

  「雞場狀況大概就像方才說的,一切順利,沒什麼異常,倒是有一點……小的覺得有些奇怪。」

  「說吧,有什麼奇怪的?」

  「鼎祿今年新的契約還沒送來,過往這個時期至少會下訂五百斤蛋一百隻雞。」

  鼎祿便是那陳景元的商行,季天佑不敢讓洪長泰經營的盈通商行一下子吃下整個季家莊的貨,就是因為這個雞場實在太龐大,一間剛成立的商行並沒有足夠的客戶可以應付。雞若賣不出去,雖然費點糧食,至少活雞沒有保鮮問題,但是蛋不一樣,保鮮期一過就臭了。而且蛋也不好運銷,無法送去太遠的城鎮販售,鼎祿在附近幾個城鎮都有足夠的小盤商可以消化貨量,這才能應付。

  「以往與鼎祿配合,會有這樣異常的情況嗎?」

  「這倒是不會,不過雖然買賣要有契約,但定期會訂多少量也都是我們兩方的默契,陳東家應是不至於違背才是,畢竟生意還要做得長久。」

  季天佑做生意喜歡依著契約來,畢竟沒有契約,倘若對方不守信諾也拿人家沒轍,更何況這麼大一個雞場他可賭不起。

  「鼎祿要這麼大的量,我們是否減少其他商行的出貨量來配合鼎祿?」

  「那自然是需要的。」

  「從今天起,其他商行要訂多少就送多少,不要囤貨,至於鼎祿若送契約來時,雞場的量不夠,就說與我季家莊做生意不是口頭上承諾便行,往後得要白紙黑字按規矩來。」

  「可……東家,若鼎祿真不與我們做生意,怕是其他商行加起來訂的量,都消化不了我們生產的量。」

  季天佑不是不知道這情況,所幸扣除其他商行的訂單,餘下的再交給盈通商行來販售應該足以消化,就算銷售不完,應也不至於賠本。

  「這我會想辦法處理,秦管事,若鼎祿真是有意違背長久以來的默契,你必須先準備著手減產。」

  「減產?但雞若宰殺了,也得有銷售的通路。」

  「你無須擔心銷售的通路,只需算好蛋的產量及雞隻的數量,呈報上來即可。」

  「是!小的明白。」

  交代完秦大茂,季天佑便與張士瑋上馬離開,回程的路上,季天佑反覆思量,雖然一開始與陳景元做生意時,砍了他大半的利潤,但他也知道過去陳景元是像吸血蛭般的吸著宋氏的血,現在給陳景元的才是合理的價格,他的利潤雖然少了,但也絕對捨不得不與季家莊做生意,現下他若是真敢鐵了心違背雙方的默契,就肯定發生什麼變故了。

  「士瑋,你去查查鼎祿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或是任何可能讓我們雙方合作關係生變的原因。」

  「是!」張士瑋應命後,便快馬離去,只留下季天佑緩行回莊園。

  才剛下馬,他就看見何禧川偷偷摸摸的往莊園外走去。

  何禧川最近安分許多,但季天佑明白那是他已經找到了陽奉陰違的法子,總之沒出什麼亂子也就由著他,把他困在季家莊裡總好過讓他又到外頭惹事,所以只要別出什麼大事他不會把何禧川趕出季家莊,省得他又成了何昆夫妻及唐珺瑤的麻煩。

  但如今見他這麼鬼鬼祟祟的,讓季天佑心生不祥,這個何禧川過去是那種流連賭場及煙花柳巷的人,煙花柳巷也就罷了,只要他身上沒了銀子,妓院娼館的人立刻就會趕他出來,但賭場可不同,賭場只要肯定討得到銀子,是敢讓他立字據借銀子的。別說可以綁著他跟何昆夫妻要錢,何家尚未分家,看在唐珺瑤這搖錢樹的份上,賭場一定肯借他,到時又給唐珺瑤帶來麻煩,讓她決定為了不拖累他而打消同意親事的念頭可不行。

  季天佑讓人將馬牽回馬房,就跟著何禧川的身後而去,好歹從軍多年,奇襲的事他幹過不少回,掩去腳步聲難不倒他。

*             *             *

  唐珺瑤為吃食攤來送煎餅,今天花氏岀門前告訴她有個客人訂了二十份煎餅要他們幫忙送,自從唐珺瑤打響了名號後,吃食攤的生意好得很,哪裡有辦法外送,可那客人說若吃得滿意,未來可能會定期訂餅,又讓花氏捨不得這筆生意,所以希望唐珺瑤午睡起來後幫忙送餅。

  唐珺瑤自然是答應了,她提著蓋著布巾的竹籃來到指定的地方,是一間看來不起眼的小屋子,由於是在郊外,所以鄰居之間都隔了不短的距離,竹籬笆裡有幾塊菜田,兩隻雞在菜田旁散步,但看起來沒有人。

  唐珺瑤到了屋子門前,往裡頭輕喊了一聲,沒多久便岀現一名與這小屋看來格格不入的女子,她梳著婦人髮式,卻生得一張狐媚的臉,雖然穿著粗布衣裳也未施脂粉,但唐珺瑤本能地覺得她看來就不像是平常會做這種打扮的婦人。

  「請問我這些煎餅是嫂子訂的嗎?」

  「是,進來吧!我去拿銀子給你。」

  唐珺瑤喑罵自己多心,她人都出現在這裡,這裡怎不是她的屋子,於是提著竹籃走進去,在廳裡等著進房去拿銀子的婦人,等著等著卻突然聽見一連串的碰撞聲,還聽見那婦人嬌滴滴的哀叫聲。

  「哎喲!疼死我了,妹子啊,嫂子我摔倒了,現在站不起來,你進來扶我一把可好?」

  「好,嫂子你等等。」怕那婦人是因為摔傷了才站不起身,唐珺瑤循聲而去要幫忙,才剛進房,就被人由身後拿巾帕摀住了口鼻,她雖然死命掙扎,但越掙扎就吸入越多巾帕上沾著的味道,不久她便四肢癱軟,昏了過去。

  那婦人正是肖氏,把唐珺瑤給拖上床後,這才往外頭走去,離開屋子。

  這屋子自然不是肖氏的家,否則唐珺瑤來日若要告官,她豈不成了從犯?

  這屋子的主人肖氏認識,平常喜歡把鑰匙藏在花盆底給忘了帶鑰匙出門的家人,她有回看見了卻不提醒,如今剛好派上用場,因這戶人家不到日落西山不會回來,她刻意換了裝扮,所以就算何禧川搞不定唐珺瑤而事跡敗露,何禧川只要不被當場捉住,誰都沒憑沒據。

  何禧川早就在肖氏的帶路下探過路了,所以熟門熟路的進了屋子。

  肖氏給他的建議他早就想付諸實行,而且強制婚配的消息一出,有越來越多人上門向唐珺瑤求親,爹娘胳臂總是向外彎的,他們到時若在那些人之中挑一個給唐珺瑤訂親,那他損失可就大了。

        如今唐珺瑤對他的吸引力不是只有那處子的身子絕美的容貌而已,還有她那一輩子不愁吃穿的手藝。

  何禧川走進唐珺瑤所在的房裡,看見她已被安置在床上,他走到床邊坐下,伸岀手就摸了她的手臂。啊!書上說的膚若凝脂就是這樣吧!就算那些青樓裡的女子肌膚摸起來都沒有唐珺瑤的細緻柔滑。

  唐珺瑤皺了皺眉頭,因為她感覺到有蟲子在身上爬一般,讓她起了一股惡噁心的不適,她緩緩睜開眼,正好看見了何禧川那張放大的臉。

  「你做什麼!」

  何禧川沒想到藥效退得那麼快,但總歸人已經被放倒在床上,他一個大男人,強要她一個弱女子有何難?

  「做什麼?看不出來嗎,當然是要吻你啊!」

  「我是來送餅的,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訂餅的人是我,等著你上門的人自然是我嘍!」

  唐珺瑤此時終於知道自己中計了,「那婦人是你的共犯?」

  「這計還是她幫我想的,既然要你嫁我你不嫁,還招蜂引蝶的勾得那麼多男人上門求娶,為了牢牢抓住你這搖錢樹,只好先強要了你了。」

  「我不要!」唐珺瑤推拒著想欺近她的何禧川,大喊著救命。

  「你再喊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只是增加情趣而已。」

  唐珺瑤不曾如此無肋,而在她這般害怕的當下,腦海裡只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救命!季大哥!你在哪裡?救我!」

  「他?他才不會出現在這裡。」何禧川說完又傾身要吻她,唐珺瑤尖叫著躲開,讓他撲了空。

  可他這次還是沒能得逞,因為有人提著他的領子將他拉了起來,接著甩落在地上,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一頓痛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唐珺瑤坐起身子,瑟縮在床頭看,季天佑連連揮拳把何禧川打得鼻青臉腫嘴角溢血,就算他倒在地上了,還狠狠踢了他兩腳,直到確定他昏了過去,才來到床邊查看唐珺瑤的狀況。

  「珺瑤,你沒事吧?」

  「季大哥……我一差點差一點就……」唐珺瑤哭得泣不成聲,將臉埋進季天佑的懷中。

  季天佑也緊擁著他,不禁慶幸自己今天對何禧川多注意了些,這才剛巧救了唐珺瑤,若他今天沒跟著何禧川,那唐珺瑤如今的下場,他連想也不敢想。

  「季大哥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看何禧川鬼鬼祟祟的,以為他又要上賭場,怕他再次欠下賭債給你造成麻煩,就跟上了他,來到這裡我看他熟門熟路的進門,還以為他與人妻苟合,想著總之不干我事,正要離開,就聽到了屋子裡傳出你的聲音。」

  「如果沒有季大哥,我該怎麼辦?」

  「所以說,你不能沒有我。」

  唐珺瑤方才還感到絕望,可如今在季天佑的懷裡,她便什麼也不怕了,她好想一直待在他的懷中再不離開。

  「哪來的毛賊!」一句喝斥伴隨著一個手持扁擔的男子衝進來,他一看見季天佑坐在床邊便迅速上前,卻沒注意到地上的何禧川,絆著了他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男子先是被地上鼻青臉腫的何禧川嚇了一跳,伸手去探他鼻息,發現還有氣,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指著床上的季天佑正要開罵,就發現他懷中抱著一名女子。

  「你是哪裡來的毛賊?在我房裡做什麼?」幸好他今天有東西忘在了家裡,否則家裡遭人闖入他都還不知道。

  季天佑知道這人就是屋主,簡短做了解釋:「這位大哥,躺在地上的人叫何禧川,你的屋子被他利用來做壞事了。」

  唐珺瑤把自己怎麼來到這裡的事詳細說明,由於肖氏的打扮與平常不同,屋主一下子想不出何禧川的共犯是何人,但至少抓到了主犯,要問出共犯不難。

  「竟敢利用我的屋子做這種下流事,我這就去報官!」

  「等等……」

  季天佑聽見唐珺瑤要阻止,臉色嚴肅,「你竟要阻止?」

  「可他終究是爹娘的兒子。」

  「他都這樣對你了,不將他送官我如何放心,總之這事沒得商量,他現在可是侵入別人的屋子,就算你不報官,人家也未必肯放過他。」

  唐珺瑤不是要原諒何禧川所做的事,只是怕公婆傷心,但就算她有心要原諒,人家屋主的確不願意,看他已經拿來繩子把何禧川五花大綁便可知道。

  「我這就去報官,這位嫂子,你大伯這種人不可原諒,你們暫且在這兒緩緩,我自去報官。」屋主說完後就走了出去,敢利用他的屋子做壞事,他不只不能原諒何禧川,不把與他合謀的那名女子揪出也不能安心。

  「季大哥……」

  「你啊,該得讓我怎麼擔驚受怕才夠?」

  唐珺瑤的害怕漸漸退去後,在季天佑的懷中只覺得安心,「對不住。」

  「你嫁我吧!這樣我看誰還敢對你懷抱妄想?」

  看著趴在地上的何禧川,唐珺瑤的確認知到一個男人若不管不顧的強來,她確實是無法反抗的,所以買一個漢子假成婚,看來是行不通了。可是她就能這樣毫無顧忌的利用季天佑嗎?利用季天佑對她的同情,滿足對他動心的自己?

  此時何禧川一聲悶哼,身子抽搐一下,唐珺瑤一驚又埋進季天佑的懷裡,季天佑也立刻擁緊了她。

  「別怕,我在。」

  有人保護的感覺令她十分安心,讓她捨不得放手,她就自私一回吧!只要未來不強留季天佑,把假婚契約的對象換成他不就行了!唐珺瑤想著倘若給季天佑隨時離開的自由,那麼她也不那麼自私了吧!

  「季大哥,我……答應嫁你。」

  季天佑此時真覺得自己該感謝何禧川,他怕自己聽錯,又問了一次,「你答應了?」

  「是!我們來簽契約吧!」

  「簽契約?」季天佑又墜入雲裡霧中,方才她不是願意嫁他了,怎又突然說要簽契約?

  「我不能信任的男子不能成為我假婚的對象,如果遇上一個像大伯這樣的……」唐珺瑤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又縮了縮,才接著說:「可我信任季大哥,所以對象只能是你。」

  「你……要跟我假成親?」

        「季大哥現在是因為同情我、想給我一個歸宿,可有一天會出現一個季大哥真正愛著的女子,那時季大哥該怎麼辦才好?所以假成親是最好的了,讓我躲過朝廷的強制婚配令,有朝一日季大哥遇上真正心儀的女子,我們也可以隨時和離。」唐珺瑤捧著心,天知道季天佑若有一日因為另一個女子而離開她,會讓她有多痛,可是她不能自私地困住他,他為她已經付出夠多了。

  「假成親的我們不會有孩子,若有一旦和離,而那時的你要是依然年輕,還是在強制婚配的範圍裡,你怎麼辦?」

  孩子……的確是一個問題啊!她確實想要有個孩子,若能是季大哥的,那便更好了。

  「或許能在契約裡……加一個孩子…借精生子?」

  季天佑很憤怒,而且是氣得想把唐珺瑤的腦袋敲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卻又捨不得。她不相信他的真心,他可以慢慢讓她相信,但她居然連借精生子都想到了,這是她原來的計劃嗎?

  「你原先想買一個漢子,就是打算若看對眼了,借精生子也可以?」

  「當然不是!因為是季大哥我才願意考慮的。」

  這句話雖然只認定了他,但季天佑一點都消不了氣,他好想跑到外頭大喊問蒼天,到底天意是在考驗他,還是玩弄他?季天佑氣得大喘著氣,卻因為心疼唐珺瑤,不捨得對她發洩,所以一肚子的怒氣無處發,他在房裡來回踱步起來,只差沒念經消除怒氣。

  唐珺瑤不明白季天佑怎麼突然生起氣來,她怯怯地看著他來回踱步,倏地,季天佑停下了步伐,嘴角微挑,唐珺瑤覺得那抹笑充滿了邪氣,卻依然讓人著迷。

  「季大哥……」

  「既然是契約,我們就算各取所需吧。」

  「那是自然。」

  「我給你一個季夫人的身分,讓你躲過強制婚配的律令,只要你準備好了,我也願意給你一個孩子。」

  「真的?」

  季天佑食指封唇,要她聽他說完,於是唐珺瑤也乖巧地安靜下來,不再說話。

  「但你可得盡好你季夫人的本分,在人前,敬我如夫,為我持家,甚至得協助我管理莊園的事務。」

  唐珺瑤用力點頭,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掌家,而且還是像季家莊這麼大的產業,但她會努力學的。

  「在人後,我們也得相敬如賓,你需對我舉案齊眉,就如同正常夫妻一般,我可不想娶一個陌生人回家。」

  唐珺瑤又是點頭,他們本就相識,相處也甚為融洽,這當然是沒問題的。

  「最後一點,是我堅持的一點。」

  「季大哥說吧。」

  「契約何時終止,只能由我決定。」

  終究季天佑還是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唐珺瑤雖然有些猶豫,但畢竟這個契約婚姻是她提起的,她也說了只要季天佑真正心儀的對象出現,他隨時可以提出和離,所以這個要求本也合理。

  「好,同意。」

  季天佑雙眸閃爍著一絲精光,唐珺瑤仍是涉世未深啊!他怎會由著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從此之後,兩人人前是夫妻人後也是夫妻,時機成熟了還能有個孩子,這樣跟真正的夫妻有什麼差別?

  再說了,契約何時終止由他來定,這一生,她都別想由他身邊逃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30 04:13 PM 編輯

【第十章】   小小鹹蛋大商機

  唐珺瑤到季天佑為她找來的鋪子巡視一遍後,交了租金,卻沒急著開門做生意,反而是在鋪子門口貼了紅紙,上頭寫著要應徵幾名手巧心細的婦女做廚工,還有會算帳的婦女做帳房。

  見到是唐珺瑤的鋪子要招工,不少人抱著想學一份手藝的心態來應徵,就連洪長泰的妻子陳姑也在其中。

  唐珺瑤與陳姑有幾面之緣,問了陳姑幾個問題後,就選了她做掌櫃。

  陳姑本想著自己會算帳,手也巧,再加上看丈夫辛苦忙著盈通商行的事,也想幫忙家裡掙點銀子,沒想到唐珺瑤會如此信任她,提拔她做掌櫃,受寵若驚地不敢接受。

  唐珺瑤只是笑著說道:「我這小店的掌櫃沒什麼大事,嚴格說來就是掌櫃兼帳房,幫我結算每日收的帳,當我的助手而已,不用太擔心。」

  眼前的人是夫君未來的當家主母,也是自己的東家,能得東家及主母賞識,陳姑怎不盡心盡力鞠躬盡粹?

  其實唐珺瑤本是想自己先兼任掌櫃,等鋪子開張後再挑出不錯的人提拔為掌櫃,見到陳姑後,就聽季天佑說起洪長泰當年有自己的產業時,陳姑便幫忙做過帳房,往日他提起妻子都頗為得意,她便立刻決定把掌櫃的工作交給陳姑。

  至於考驗廚工的應徵者就復雜許多,唐珺瑤親自用麵糊捏了一隻白胖胖的兔子,讓應徵的人現學現驗收,初學者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得跟她一模一樣,但唐珺瑤是要從中觀察手巧學得快又長相乾淨清爽的。

  季天佑本還想既然是廚工,就是關在廚房做事的,為何連容貌都要挑選,經唐珺瑤解釋他才明白,原來她並不打算把廚房藏在後頭,而是要大方的做給來購買的客人看。

  她把鋪子圍起三分之一,打了洞安了煙囪,並在底下設了五個灶臺,看是要煎還是蒸,可靈活運用,灶臺旁便是備料處,廚工們到時就在這裡工作,大方的讓人觀看廚房的工作情況,這是破天荒頭一遭,唐珺瑤打的招牌就是——不怕你看不怕你學,賣的就是你看了學了,也只有三分樣,所以廚工們看起來必須乾淨清爽,畢竟是做吃的,客人看了才舒服。

  最前頭則是一整列的櫃臺,她將安插四人,兩人一組,一個負責替客人包裝吃食,另一個則負責結帳。

  而陳列商品的方法也極具巧思,讓季天佑驚訝不已,唐珺瑤要他幫忙找陶土匠,依著她準備放在鋪子裡賣的吃食,燒出一個個唯妙唯肖的瓷製樣本,並在每個樣本的旁邊放上小立牌注明吃食的名稱,讓客人可以依著樣本挑選,這樣一來客人沒有直接接觸販售的商品,也給人食物乾淨不受污染的感覺。

  外表再漂亮再精緻的吃食,客人多買幾次,只要有手藝,要做出一模一樣的吃食不是難事,唐珺瑤的本事在於內餡,不管是甜是鹹,都依餡料加入不同的香料或是腌製秘方。

        製作的手法及作法她都可以完全教授給鋪子裡的廚工,唯有那些秘方,她是關起門來做的,如此她可以確保生意做得長久,又可以讓自己多出時間。

  畢竟她未來還得幫忙管理季家莊,不能只綁在一間鋪子上頭,這個方法她在何家的吃食攤上試過,雖然大妞學得慢,但這個方法的確是可行的,廚工們只要完全依照她所教的步驟進行,做出來的吃食品質不會有問題。

  所以當唐珺瑤的鋪子「裕喜」開張後,季天佑見店內雖然湧入不少人,但鋪子的運作行雲流水,毫不紊亂時,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未婚妻來。

  忙完鋪子的事,兩人又回到季家莊,季天佑找了布莊的人來。

  正在專心挑布樣的唐珺瑤一抬頭,就看見他不知已經盯著自己看了多久,唐珺瑤被盯得害羞,也聽見站在一旁的人雖然忍著笑,但還是不小心發出的笑聲。

  那日官差把何禧川抓走,兒子入了獄,何昆及花氏的確十分傷心,但得知他竟想傷害唐珺瑤至此,他們再怎麼護短也不願委屈了唐珺瑤。

  接著,季天佑便請了官媒來提親,何氏夫妻早猜測這兩個孩子互有愛意,當然允了婚事。

  唐珺瑤看出公婆的愁緒,知道公婆心疼她,也感到不捨,但她就打算繼續奉養他們兩老,所以說出了自己與季天佑的打算,要認他們為義父母。

  季天佑是何昆的東家,何昆萬萬不敢讓季天佑認自己為義父,最後他們夫妻在季天佑保證不會對唐珺瑤奉養前公婆之事心存芥蒂後,開心的接受了唐珺瑤做為他們的義女。

  唐珺瑤認了義父母,如今何家便是她的娘家,她的嫁衣自然有爹娘為她準備,但季天佑歪理說了一推,說沒人可以幫他準備成親要用的東西,可不可以先預支她這個未來的主母來幫忙。

  現在,她就是在挑新房裡的床帳及成親那天季天佑要穿的喜服布樣,還有根據他們家鄉的習俗,新娘得一連十天穿全新的衣裳,而這十套衣裳都得由男方準備,她也得一並把十套衣裳的布樣挑出。

  因唐珺瑤注意到布莊派來的人打趣季天佑的眼神,她羞得連忙將挑好的布樣交給對方,把人給送出季天佑的書房,回頭就嗔怪了一聲,「季大哥!」

  季天佑當作沒聽到,斜倚在躺椅上的他只是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輕啜一口茶,便又像是在欣賞一幅絕美的仕女圖一般看著唐珺瑤。

  唐珺瑤連喊了幾聲沒得到回應後,想起季天佑要求她改口,否則就不應聲的事,她只得換了稱呼,「天佑……」

  這聲軟綿綿的「天佑」讓季天佑聽了舒暢,這才應聲,「怎麼了?」

  「你做什麼這樣一直看我,連布莊的人都在笑話我們了。」

  季天佑伸出手,讓唐珺瑤坐在他身邊,他才坐起身子,「我只是想到剛剛在裕喜看見的,覺得自己的娘子真是百裡挑一。」

  「不過就一間小鋪子嘛!」

  「這樣的鋪子別說長嵌縣城了,就連方圓百里內的所有城鎮,大概都沒有這樣新奇的鋪子。」

  「我這不就是貪懶嘛,才想出這個方法,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太累了,我只需抓住一個不傳人的秘訣,就可以確保生意做得長久,又不累死我自己。」

  「這也才讓我們有更多相處的時間啊!」季天佑說完,臉便不安分的埋在唐珺瑤的髮側,熾熱的呼息撲在她的鬢邊,讓她起了一陣輕顫。

  「天佑,你在做什麼?」

  「聞你。」季天佑說完,還更放肆的輕吻她的耳朵。

  「這又是做什麼?」

  「嘗你。」

  「我們不能這樣。」

  季天佑嘴角一挑,又是一抹邪笑,「你不學著適應我們之間的親密,你真敢借精生子,從我這裡要個孩子?」

  唐珺瑤想反駁,卻想不岀理由,她是答應了他人前人後都得有夫妻的樣子,兩人也有了共識,他會在她準備好時給她一個孩子,可是……就算是真的夫妻,在成親之前也不該這麼親密不是嗎?

  「可我們還沒成親……」

  「這是練習。」

  季天佑說得毫不臉紅,輕吻耳朵變成了偷香,唐珺瑤因為他湊上前來而驚呼,正巧讓他的靈舌得以竄入,汲取她的甘甜。

  唐珺瑤的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本是要推開他的,但季天佑將她的雙手拉高,勾攬著他的頸項,讓兩人的互動頓時由一强勢一被動,轉變成兩人共享的旖旎。

  此時,不識相的敲門聲響起,徹底把唐珺瑤驚醒了,這一回,季天佑如她所願的放了她,但她頭髮微亂、雙唇紅腫嬌喘吁吁,季天佑可不想被其他人看見她的這種嬌態。

  「珺瑤,先到後室去等我,我辦完事就回來,我們再繼續。」

  「我才沒要跟你繼續。」唐珺瑤話雖這麼說,但還是起身繞過屏風,到後室去了。

  「進來吧!」

  聽東家應聲,張士瑋這才入內,見書房裡只有東家一人,雖然有些疑惑怎麼不見唐珺瑤,但由於有要事稟報,就沒細問。

  「東家,鼎祿已經確定不與我們做生意了。」

  「喔,他明說了?」

  「陳景元是個無良商人,怎可能與我們明說,先前答應的契約一直沒有送來,如今就連莊園裡的其他訂單也全都停止了。」

  季天佑神情淡然,好似已經料到此事,「他果真有自信,少了我季家莊的貨,他應付得了他的客戶?」

  「季家莊產量大品項多,與季家莊做生意的好處的確可以省下不少麻煩,但若花點功夫多找幾個莊園,不進季家莊的貨,但要應付他的客戶倒也不是難事,只是成本也會因此提高。」

  「生意人要的就是賺錢,什麼原因可以讓他寧願少賺銀子,也要跟我季家莊撕破臉?」

  「長泰說鼎祿與他接洽合作,長泰雖沒表明身分,鼎祿談過之後便沒了消息,看來他這是在試探,而如今陳景元應是知道咱們有了盈通,與我們再配合也配合不了多久,因知道盈通還無法吃下莊園的所有產量,想給我們一個教訓。」

        季天佑雖沒想到盈通的事會這麼早讓陳景元發現,但所幸早早做了預防,陳景元想拿喬,卻小看盈通及洪長泰的能力,只要配合幾家較小的商行,季家莊所生產的各項產物倒是不怕滯銷,如今唯一讓季天佑擔心的就是雞場的蛋了。

  當初想著整個雞場的運銷全靠陳景元家商行,有危機意識的他便想減產了,但由於與鼎祿的預訂交易日將近,所以他本想等這筆契約交完了再行減產,陳景元提早了一步,他雖不到措手不及,但今年雞場的部分怕是難有盈餘。

  「秦大茂怎麼說?雞場的運作可還行?」

  「雞可以繼續養著,蛋……為了不浪費,怕是要想法子處理了,只是這麼做,雞場今年算是虧損了。」

  唐珺瑤在後室理好了衣裳及頭髮,就想著回到前頭來,畢竟一直留在後室好像顯得她真等著季天佑繼續找她「練習」一樣,可才剛走到屏風外,就聽見雞場會虧損的事。

  前幾日季天佑把季家莊的帳冊給她看了一回,他買下季家莊數月,雖然支出的還是高過於收入,但那是因為他做了整修擴建的緣故,他把宋氏不擅經營的部分做了改善,再加上提高售出的利潤,各種物產再不濟也是小有盈餘的,怎麼會在雞場有了虧損?

  「究竟是陳景元短視,還是他認定我季家莊非他不可?」

  「短視或許只是其一,我還查到了另一件事。」

  「這其中莫非還有其他因素?」

  「季家莊落成那日賓客眾多,以至於我當時並未發現郭瑞豐竟是與陳景元同行而來。」聽到郭瑞豐,季天佑就想起他害唐珺瑤在牢吃苦的事,不悅地蹙起眉頭,「他還想找什麼碴?」

  「陳景元是郭瑞豐的妻舅,郭瑞豐被判勞役三個月,養尊處優的他禁不起勞役的折磨,三個月後被送回來已經奄奄一息,如今纏綿病榻,他的妻子陳氏放話要東家付岀代價,陳景元會這麼做,其二應就是受長姊之命,要給咱們季家莊一點教訓。」

  唐珺瑤聽到這裡再也聽不下去,走出屏風,恨恨說道:「當初那件事害天佑為我受刑,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我還沒與他們計較,如今他倒是敢先找我們麻煩了?更何況與郭瑞豐有恩怨的人是我,為什麼牽連季家莊。」

  唐珺瑤突然走出來,張士瑋也嚇了一跳,但再看唐珺瑤,很明顯剛剛理過衣裳及頭髮的模樣,頓時想通了什麼,微紅著臉低下頭,不敢再直視她。

  「珺瑤,我與你現在算是一體的,你這麼說是要分你我嗎?」

  見季天佑不滿她的話,她連忙討好,「天佑,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為你抱不平。」

  「你放心,除了雞蛋,其他的不會滯銷,整個季家莊一併合計,也不會虧損。」

  「可你都是因為我才惹這個麻煩。」

  季天佑看她自責,想起自己一直沒跟她提起過洪長泰在外經營商行的事,就道:「珺瑤你別多想,其實若能想出辦法減少雞蛋運送時破損的情況,至多把蛋送到遠一些的縣城,應不至於虧損太多。」

  雞蛋的運送的確是問題,她記得當年和師傅學廚藝時,師傅曾提到過以紅土和水來保護雞蛋,由於紅土有黏性,可以裹住雞蛋,防止雞蛋之間互相碰撞造成的損壞。但用於少數雞蛋可行,如此大的量耗費的人力物力更多,這樣會不會造成更大的虧損?

  季天佑看她很認真想著怎麼解決雞蛋運銷的問題,不捨她因為自責而苦惱。「珺瑤,你不用擔心,其實長泰他……」

  「我想到了!」唐珺瑤突然露出笑顏,「我想到讓雞蛋可以延長保鮮期限,並能讓雞蛋變換口味的方法了。」

  見她因為幫忙想出辦法而開心的模樣,季天佑原要說出自己有商行可以運銷產量過剩的雞蛋的話又吞了下去。就用她想的辦法來解決吧!總之本來就可能虧損的情況,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若能讓她少些自責也是好事。「喔?你想到什麼辦法?」

  張士瑋知道東家又打算寵妻了,所以只是笑著聽,沒有發言,只是聽完未來主母的話,他不但笑不出來,還滿是驚訝。

  「當年師傅教我以紅土和水包裹雞蛋避免碰撞的方法,有一回我想嘗試,結果不小打翻了鹽進水裡,最後拿了那鹽水和紅土來包裹雞蛋,煮出來的蛋便帶著鹹味,我稱之為鹹蛋。」

  「鹹蛋?」這新奇的名字,季天佑及張士瑋都是頭一次聽。

  「我後來又嘗試幾次,調出了最適當的鹽水比例還有腌製的時間,前後約莫二十天就可以製作完成,這樣的雞蛋下水煮熟或蒸熟後十分下飯,半顆蛋就可以配著喝完兩大碗粥,還有那橘紅色的蛋黃,油油亮亮的,既好看又好吃。」

  「雞蛋,裹著和鹽水的紅土?」季天佑思考起來,雖然腌製需要二十天,但運送也要時間,熟成的過程可以與運送同時進行,只是前提是……這樣的蛋到底能不能有銷路?

  「我試做一些在鋪子裡賣如何?」

  「好!我讓雞場的管事給你送去,要多少有多少。」

  「你就這麼信任我?」唐珺瑤心頭發甜,季天佑居然這麼信任她由著她,她能不覺得甜嗎?

  「我不信任你要信任誰?我們都快是夫妻了。」

  張士瑋腹誹著這兩人,難道看不見他還在這裡嗎?居然就在他面前說起甜言蜜語來了,害不害臊啊!

*             *             *

  一個月後,裕喜的新商品「鹹蛋」正式上市,唐珺瑤沒急著販售,畢竟這新奇玩意別人也沒聽過,一下子就要人掏出錢來買可能有難度,所以她採取「試吃」的策略,只要買了一定金額的商品,就能獲得贈送鹹蛋的優惠。

  鹹蛋太鹹,當點心吃是不行的,要說下飯,半個蛋可以配上兩大碗粥的說法也給人寒酸的感覺,長嵌縣城富裕,而且對於窮人家斤斤計較用量的鹽也不覺得是稀奇的東西,唐珺瑤想出了其他的策略,要把鹹蛋塑造成不管清寒或是富有,家裡有買鹹蛋就是與眾不同的感覺,所以當來裕喜消費的客人食用過鹹蛋,知道鹹蛋的味道後,她開始將鹹蛋做為商品,並加工做出兩種頂級商品。

  唐珺瑤將來購買鹹蛋的人分為兩種客人,針對這兩類人採用不同方式促銷,第一種,是物超所值的做法,標榜一家四口只要兩顆鹹蛋就可勝過一盤臘肉,展現鹹蛋的物美價廉。

  第二種,推出創新的鹹蛋料理,將熟鹹蛋切碎,跟青菜一同下鍋拌炒,將鹹蛋做為一種佐料,讓客人可以買鹹蛋回家自己烹飪,以創造新奇吃法為訴求。而其中買得起精麵及肉類的富有人家,她又迎合了這些富人炫富的心態,特別限量製作了豬肉餡餅及蛋黃酥餅。

        生鹹蛋的蛋黃較之一般蛋黃容易取岀,將鹹蛋黃烤熟後、包上豆沙,再包入麵團裡,烤成酥餅,而生鹹蛋白添加在肉餡裡調味所做出的豬肉餡餅,都是鹹香好吃。這兩樣商品價格昂貴,而且每日限量各推出二十份,標榜著有銀子還不一定吃得到,反而吸引了來客日日爭搶,頓時之間,這股鹹蛋旋風襲卷了整個長嵌縣城,富人們更是以能買到當日限量商品為榮,讓裕喜的生意更加興隆。

  就連長嵌縣地方駐軍的採買,某日聽說有這下飯的鹹蛋,也買了一些回去讓將領們試吃,將領們早吃膩了平凡的煎蛋水煮蛋,便下令要軍營採買為營裡的弟兄們加菜。

  當季天佑接到唐珺瑤派人送來的契約,說要跟莊園加訂一千顆蛋時,就發現自己還在想辦法將雞蛋外銷給其他縣城的想法是多餘的,光是供應給唐珺瑤就不夠了。

  「珺瑤把鹹蛋賣進駐軍軍營裡了?」季天佑問了張士瑋,才得知她為什麼要如此大的貨量。

  「我現在明白,為什麼人人都說夫人是搖錢樹了,就在一個月前,東家還擔心雞場會虧損呢。」

  「這契約上的買價是怎麼回事?」這比他當初訂下要賣給唐珺瑤的價格還足足高了兩倍。

  「夫人說雞場生產的量她全要了,東家不能再賣給別人,這是給東家的補償。」

  「這丫頭。」

  季天佑失笑,他哪裡不知道唐珺瑤想著什麼,當時她把鹹蛋做岀來後,本來是打算把秘方送給他的,但他拒絕了,說他的莊園不做這種複雜買賣,莊園就只負責產蛋賣蛋,所以鹹蛋所賺的錢她都可以留下來做體已錢,可製作鹹蛋的確需要大量的人力,除了要洗蛋裹蛋,紅土內裡的乾坤可是要信任的人才能經手,所以這一切還得季家莊的人手來做。

  最後,他們議定了一個方法,就是蛋及人力由季家莊支援,而唐珺瑤支付蛋價及雞蛋加工的工錢。現如今她加了價,大概是她那個小腦袋又想著什麼報恩彌補云云。

  契約的簽訂是一回事,但當唐珺瑤真實的感受到季天佑不插手她的事業,還讓她賺屬於她自己的銀子時,心中還是極為感激,有多少男子娶了妻子後,把妻子的一切佔為己有,將其視為理所當然,但季天佑卻不是這樣的人,這並不是因為一紙契約而約束的,而是他真心要支持她,即便沒有那紙契約、也不會染指她的事業。可本來她會想出賣鹹蛋,就是為了彌補因為她而給季家莊帶來的麻煩,這筆營收是無心帶來的意外收入,她想與他分享,他既然不肯收,她就巧立名目付錢給他。

  「東家要接這契約?」

  「接,怎麼不接,這麼好的生意。」

  「那便得告訴秦管事不能減產,怕是未來還要增產,駐軍是個大客戶,若能爭取三個月,甚至兩個月一次的訂購,都是一筆大生意。」

  「軍中伙食不佳,你回覆珺瑤時告訴她,讓她幫忙想一些鹹蛋可做的料理送給軍中的廚子,廚子若能認同,自然會向她訂購,如此才能確保生意能做長久,比如……我覺得饅頭夾蛋應該不錯。」

  「饅頭夾蛋,這是什麼奇怪料理?」

  「饅頭沒有味道,把鹹蛋像煎蛋一樣煎熟後夾在其中,饅頭可以中和鹹蛋的鹹,感覺是不錯的搭配。」

  「東家居然也能自己想出料理的法子了?」

  「近朱者赤啊!」

  什麼近朱者赤,根本是拐個彎在對他說夫妻同心吧!張士瑋見精明的東家,想起夫人就發傻的樣子,很難不發噱。

  「另外,夫人還送來了另一張清單,希望東家看了之後向她報價。」

  「報價?什麼清單?」季天佑接了過來,看見清單上頭列了繁多物品,舉凡菜蔬肉品甚至還有來年的蓮藕及蓮子。

  「菜蔬及肉品不是問題,還算少量,但蓮藕及蓮子,怕是荷塢得全數供應了。」

  「她原先不是有配合的商行嗎,怎麼會向莊園訂?」

  張士瑋忍俊不禁,毫不掩飾的取笑,「還不是為了東家。」

  「為了我?」季天佑不明白,難不成這小妮子真擔心他沒了鼎祿,莊園就會破產嗎?

  「夫人說,過去找商行是為了一勞永逸,不用逐一找莊園配合,如今季家莊既然有她所需要的所有材料,跳過商行直接向產地訂貨,少付一筆成本更低,她自然改而向咱們莊園訂購……不過我另外還打聽到了一件事。」

  「喔?瞧你神秘兮兮的。」

  「夫人最大的供應商,趁著鼎祿不跟咱們莊園做生意的機會,頂了咱們莊園的缺和鼎祿做起生意來,夫人一氣之下,把那上門談新約的商人給趕了出夫,說她未來只跟季家莊配合,要對方不用上門了。」

  季天佑瞬間紅了臉,這丫頭,護短有需要護得如此赤裸裸嗎?但他隨即想起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她的原料可不只這些,鹽麵粉等等都不是莊園能生產的。」

  「東家有盈通,還愁不能為夫人帶回這些東西嗎?夫人正在找配合的商行,東家若暫時不想讓夫人知道盈通的真正東家是誰,可以讓長泰先派人與夫人接洽。」

  若讓她知道他名下還有盈通,她便會知道鼎祿的退出對莊園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為了怕她覺得自己不算幫上忙,又要找別的方式賠償,所以季天佑暫時不打算告訴她盈通的事。「好,就這麼辦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30 10:19 PM 編輯

【第十一章】   新婚之夜很難熬

  季天佑與唐珺瑤成親,一個是戰後突然出現的豪紳,一個是最近突然竄起的知名女東家,兩人的婚事怎不受矚目?

  唐珺瑤雖是守了望門寡的寡婦,但認了前公婆為義父母,而何家雖然出了一個敗家子,現在還關在大牢裡,卻得了唐珺瑤這樣的義女,夫婦倆倒也不虧,這事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不過有一家子也成了談資,但卻是難聽的閒話——便是季氏這個親姑母。

  無父無母的季天佑拜堂時,高堂的位置上是祖先牌位,而不是季氏與她招的夫君,就連操持婚事,季天佑也不畏閒話,帶著唐珺瑤一起操辦。可說是把季氏夫妻給晾在一旁,完全不把他們當長輩對待。

        倒不是沒人覺得季天佑這麼做不厚道,但同時也有一則傳聞傳開,說是季氏當年侵吞屬於季天佑的家產不成,如今季天佑讓季氏做荷塢的管事,已經仁至義盡了,這傳言一出,倒再也沒人說季天佑的不是。

  本來季氏還以為自己可以在季天佑的婚禮露個臉,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季天佑的姑母,想盡力法奉承她,卻不料季天佑玩了這把戲,讓她反倒成了笑話。

  荷塢的興建進度緩慢,季氏至今也只能管管改建的工人,還不能染指荷塢興建,沒有銀子揮霍,她已經夠嘔了,而今日的喜宴,還沒被分配到主桌,反而是花氏以唐珺瑤義母的身分坐上了主桌,季氏頓時覺得周遭的人好似都在笑話她。

  除了有事趕不回來的長泰,季天佑與他另外兩個好兄弟及何昆同桌,花氏及陳姑等人則坐在女客主桌,那歡樂的氣氛直叫季氏看了礙眼,一旁的季茹雪看娘親表情怎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娘親早讓她利用與天佑哥哥交好的關係,說服天佑哥哥讓她操持這個婚事了,但季茹雪沒為娘親做說客,也惹得娘親怨她,至今還不怎麼跟她說話。

  季茹雪只希望娘親安分就好,現在她也在幫忙賺錢,日子還算過得去,她不希望娘親再去覬覦季家莊的一切。

  季天佑被同桌的好兄弟灌了不少酒,非得裝醉才得以散席,可沒想到回到新房看見的只有慌張的喜娘,卻不見自己的新娘子。

  「夫人呢?」他悶著聲,雖然不想在大喜日子發怒,但喜娘沒把新娘子給看好,他著實不悅。那丫頭跑去哪裡了?難道突然後悔不嫁了?他可不會讓她如願,契約已經簽了,也都拜堂了,她若敢毀約,他非得跟她要高價的違約金不可,而那違約金,便是她的一生。

  「我、我們方才去準備酒水,回、回來就不見夫人了。」

  季天佑走上前去,看見嫁衣整整齊齊放在床上,他氣得只差沒大喊「唐珺瑤你給我回來」,他怒氣衝衝地要出去找人,卻又見唐珺瑤自己回來了。

  她回來後,發現房裡的大陣仗也嚇了一跳,「天佑,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我們大好的洞房花燭夜,你跑去哪裡了?」

  「去廚房啊。」

  「去那裡幹嘛?」

  「我真佩服你可以找到這麼棒的廚師,不過……這喜宴若讓我來辦,肯定更精緻。」

  季天佑無奈扶額,這小妮子腦子裡只有賺錢的念頭嗎?怎不想想今天對她是多重要的日子?「珺瑤,有新嫁娘親自下廚準備自己的喜宴的嗎?」

  「也是,這樣好像太累了,我還得應付你呢。」

  唐珺瑤所謂的「應付」,指的是洞房裡那些繁瑣的禮俗規矩,她曾對他說總歸是假成親,那些俗套可以省了吧!但季天佑沒肯,堅持要全套做足,讓她頗為無奈。

  可這會兒,其他人聽在耳裡的「應付」則更曖昧多了,喜娘們還意外唐珺瑤怎能一點也不怕羞的說出來,雖然紅著臉,但全笑了。

  而正主兒季天佑,他的臉是惱紅的,若唐珺瑤的「應付」指的真是應付他想在床上對她做的事也就罷了,讓人笑話死他也願意,可偏偏他明白唐珺瑤不是那個意思。

  嫁衣不二穿,季天佑讓喜娘把嫁衣摺好,依例放在床邊,便要人為她蓋上蓋頭。

  喜娘這才一個個又正經起來,一個喜娘扶唐珺瑤坐下,為她蓋上喜帕,另一個喜娘捧著喜秤來到季天佑的身邊。

  「東家,請揭蓋頭。」

  雖然方才已看過唐珺瑤帶著喜妝的臉,但如今揭起喜帕,看見唐珺瑤嬌美的容顏被紅色喜帕襯得像花一般,仍讓他忍不住驚艷。

  唐珺瑤不知道季天佑是看她看傻了眼,也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沒有動靜,正想抬眼瞧瞧,就聽見喜娘提醒:「東家,該坐福了。」

  於是有喜娘上前扶她,唐珺瑤便沒有抬頭。

  一名喜娘把繡了「福」字的坐墊放在床上,季天佑及唐珺瑤坐在其上,這時再有一名喜娘捧著酒杯前來,「請飲合巹酒。」

  醇香的酒味撲鼻,唐珺瑤雖然是廚子,本該習慣酒味,但這酒或許是太醇了,聞著醉人,她記得師傅笑話過她,酒量這麼淺,怎麼做廚子,試菜時就暈了。當時她還回答師傅,別做與酒相關的料理不就成了。

  季天佑率先拿起酒杯,等著唐珺瑤也拿起後,喜娘齊聲祝賀——

  「東家、夫人百年合歡。」

  酒的醇厚一點也影響不了季天佑,他仰頭喝下,倒是唐珺瑤怕被酒香嗆著,慢慢的飲完一杯,放下酒杯時,雙頰已被酒意染紅。

  「進喜果。」喜娘才剛說完,另一名喜娘便捧了紅棗花生桂圓及蓮子的四果拼盤來到床前。

  季天佑各吃了一顆,沒有開口,倒是那個明明是再嫁,卻是第一次行親禮的唐珺瑤不明所以,剛吃下去了蓮心的蓮子,就疑惑的問:「是生的?」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全笑了,喜娘就等著這一刻,「正等夫人這句吉言呢!」

  季天佑大開懷,連聲說:「當然生,還一生生好幾個。」

  這下唐珺瑤總算懂了,羞得不肯再吃。

  至此算是禮成,喜娘又一人說了一句吉言,便魚貫退出。

  一等新房的門闔上,唐珺瑤差點就要躺到床上去了。

  「好累啊!」

  「等等,新娘子洞房花燭夜不能躺在床上,說會一輩子纏綿病榻的。」

  唐珺瑤嚇得彈坐起身子,她可還有很多事想做不能一直躺在床上,「那怎麼辦?不睡覺?」

  「你放心,我整晚抱著你,你睡在我懷裡,就不算躺在床上了。」

  「抱著我?我們要同床嗎?」畢竟只是假成親,沒必要連晩上睡覺都同床吧!

  聽到這話,季天佑不悅地起眉,提醒唐珺瑤,「契約的第二條,人後我們依然得是夫妻,你需舉案齊眉侍奉夫君,怎麼就要違約?」

  「不是,可我們畢竟不是真的夫妻……」

  「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我想啊!」

  「那你連同床都不敢,什麼時侯能做好準備,讓我給你一個孩子?」

  「這……」要懷一個孩子,做的事何止同床而已,若她連同床都害臊,那她的確難與季天佑共赴雲雨,這麼想後,儘管再害羞,她也只能點頭應是。

        季天佑又一次計謀得逞,看著她嬌羞的模樣,想著不知要到何時她才會明白他的心意並愛上他,他好期待那一天啊!

  他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羞紅的臉,「人面桃花相映紅,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容顏吧!」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唐詩……詩人崔護所作的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沒想到這稱讚她容貌的詩句,唐珺瑤聽了卻不甚開心,「這詩不好,說我會離你而去呢。」

  原來她並不想離開他啊!季天佑聽了心喜,便接著說:「你知道這首詩是在描述一個故事嗎?」

  「什麼故事?」

  「一名讀書人曾偶遇一名女子,被她美麗的容貌所吸引,隔年同樣的日子,他又到了偶遇那名女子的地方,卻沒見到那名女子,於是他留下了一首詩傾訴對女子的相思,過了幾天他又重返故地,想看看能不能見到那名女子,那女子的父親告訴他,女子因為他寫的詩而患了相思,相思成疾病死了。那讀書人傷心欲絕,捧著女子的屍身大哭,此時那女子卻醒了過來,讀書人失而復得,對那女子傾訴愛意,後來那兩人便結成了夫妻。」

  「果真?可死了的人怎會復活?」

  「大概是那讀書人的真情感動了上天吧!」

  「那麼說來,這是一首好詩呢!」

  「那是自然。」季天佑托起她的臉,凝眸望著她,「否則我也不會拿來稱讚你。」

  季天佑總是說不膩這樣的甜言蜜語,唐珺瑤好怕自己會習慣,那麼到了他離開她的那一天,她會很失落吧!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沒什麼,只是累了想睡了……」唐珺瑤搖搖頭,沒把真實的心情說出口。

  季天佑一聽便輕聲說要她等他,然後去吹熄了燭火,又回到床邊坐下,將她摟入懷裡。

  「天佑,為什麼抱我?」唐珺瑤被他抱入懷中,但也沒掙扎,只是抬起眼來看他。

  「說了不能躺在床上。」

  整晚讓他抱著,她真的會羞死,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坑人的禮俗啊!

  「讓新嫁娘不能躺在床上,那怎麼完成洞房花燭夜,這禮俗不合理。」

  「你想不想試試不躺在床上,也能完成洞房?」

  唐珺瑤用力槌了季天佑胸口一記,但完全對他造不成傷害,「不正經。」

  「我很正經回答你,誰說不正經了。」說完,季天佑還摟著她倒在床上,讓她靠在他的身上,趴在他的胸口。

  他們這樣算是假成親的合理情況嗎?唐珺瑤真的不清楚,可當她聽見他規律的心跳聲漸漸與自己的心跳同步,和諧得就好像是同一個體時,她微笑地說:「天佑,幸好我選的人是你。」

  季天佑聽了,臉上也露出寵溺的笑容,不得不說他這個親結得有些窩囊,向她求了兩次親,才能以假婚的名義娶到她,明明一再對她訴說真心,她卻認為那是因為同情,讓他得用近乎於騙婚的手段才能走到如今,可只要她髙興,只要能擁她入懷,那麼即便他們現在不能有夫妻之實,甚至有夫妻之實還得用借精這個藉口,他也不怨,只要未來他們可以兩情相悅,這一切的過程他都願意忍耐。

  「天佑,我累了想睡了,你不會讓我躺到床上去吧?」

  「放心,我抱著你。」

  他的話總是能讓她安心,她緩緩地的闔上眼,直到她睡去,臉上都還是帶著笑意的。

  季天佑在她的髮頂落下一吻,無比認真的護著她。

*             *             *

  宴席吃完了,季氏一家四口回到自己的小茅屋後,繼續在廳裡喝起了第二回。

  季茹雪知道爹娘兄長是要抱怨,她不想聽,就藉口夜深疲累回房了。

  季氏夫妻及季天賜也沒強留她,他們不喜歡季茹雪,嫌棄她不和家裡同一陣線。

  「爹娘,天佑沒資格怨你們,畢竟最後你們也沒拿了舅父留給他的產業不是,若他要計較季氏的產業,那也不是我們揮霍光的,戰時生意難做,會賠本也是不得已的,如今就算天佑不讓我們同享榮華富貴,那也得把我們當親戚來對待,不能把咱們視作奴才啊!」

  季氏身為姑母,今晚本就氣忿不平,兒子的話更是說到她的心坎裡。「我好歹是他的親姑母,連個主桌都沒得坐,你們瞧瞧花氏那得意樣,聽說她身上那套新衣裳還是天佑孝敬的,說來花氏是珺瑤的前婆母,珺瑤再嫁就跟何家沒關係了,她憑什麼得到天佑的孝敬?」

  梁俊入贅季家,本是人微言輕,但既然與妻子同仇敵愾,自然他的抱怨也不會遭到駁斥。「說來天佑也真窩囊,娶了個會賺錢的妻子又如何?賺的錢全部被妻子留下來當體己不說,還拿來養前公婆,真是笑話。」

  季氏最不能容許的就是這一點,唐珺瑤既然進了季家的門,她名下產業自然得算是季家的,哪裡有用來養外人的道理。

  「更何況何昆可還在莊園裡佔了一個缺,領著季天佑給的工錢,又不是缺胳臂少條腿的不能掙錢,哪裡有捨不得已改嫁的媳婦賺的銀子,硬是把人家認了當義女想著繼續享受的。」

  「娘,舅父死的時侯,咱們季家畢竟還沒分家,現在天佑有的總還有該屬於季家的,你應該去向天佑爭取,這季家莊,咱們可得佔一半。」

  季氏當然想佔這一半,她也早早去打聽季天佑是怎麼買下這麼大的產業,有沒有用過原屬於季家的錢,可打聽到的結果是季家的產業當年交給莫掌櫃代管後,的確就沒再回到季天佑的手上過。

  看來莫掌櫃捲款潛逃是真的,如今的季家莊,是季天佑用朝廷賞賜買下的,她真找不到理由可以瓜分。「天佑買下這莊園用的是打仗換來的賣命錢,我找不到理由能夠分產。」

  「這麼大的莊園,哪裡可能用朝廷的賞賜就能買下?天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手下管的不過就那百來人,若個個都有這麼多賞賜,那軍中將領不都是有錢人了?」

  季天賜就是不信,他認為莫掌櫃當初並沒有私吞,反而是幫季天佑繼續經營,又幫助他買下季家莊。

        「這莊園的原主人不擅經營,還得繳非常高的稅款,莊園在手上就是個賠錢貨,而且還年久失修,所以當初天佑才能以這麼低的價格買下,天佑無須交稅,我想莊園的盈餘大概全都來自於不需要繳交的稅款。」

  季天佑防著他們,自然沒讓他們知道太多莊園營運的事,他們能知道的就跟外人一樣多,哪裡知道季天佑當初是欲擒故縱,才能讓宋氏不敢坐地起價,快快把莊園賣了,又花了許多心思與陳景元交涉,才能在物產售價上得到利潤,之後又費盡心力規劃這片莊園,才能把宋氏原先認為只是在吃錢的莊園,變成了咬錢的貔貅。

  「娘,就算莊園咱們不能佔一份,出於孝道,天佑也該給你一點保障養老,你讓天佑把荷塢給我們,就當做是孝敬你們兩老的。」

  梁俊搖了搖頭,現在荷塢沒整修好,還得在上頭花銀子,而且酒肆開張之後,能不能賺錢還不知道,最重要的,酒肆得在季天佑的名下才能免稅,若交到他們手裡,光是稅金就不知道得繳多少,怎麼算收下荷塢都不是個好生意。

  「既然有米吃,我們哪需要自己去種稻子,不如我們先佔了荷塢裡的所有肥缺,把荷塢的營收攬進自己袋裡來得省事。」

  這原本也是季氏的想法,梁俊這話與她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先前荷塢的改建停了,好像是天佑莊園裡可以運用的銀子出了點問題,直到最近才又開始動工。」

  「只要動工就快了,人人說娶唐珺瑤是娶了搖錢樹,我看不是,咱們得快點卡位,免得哪天何家那倆口子就被送進荷塢裡來了。」

  季氏想想也是,這兩人剛成親,應該手還沒那麼快伸進荷塢裡,事不宜遲,她明天就把家裡四口人給安插好肥缺。

  其實梁俊及季天賜本就都在荷塢做事,已經是不事生產的米蟲了還不知足。

  梁俊沒什麼工作,就是發發工錢,檢查一下送來改建用的建材合不合標準,當然,訂購這些建材的工作他本來是想攬上身的,可季天佑沒肯,讓他少了不少揩油水的機會,不過既然建材送來由他檢查,他時不時刁難一下,那些商行便會送些小錢省事,梁俊也懂分寸,不會要太多,否則要多了,他們狀告到季天佑那裡,這油水就得變清水了。

  至於季天賜,雖然被分派去做些雜工,但這段時間他從來沒真正做過什麼事,就是月月白領工錢。

  季家莊規矩嚴,唯獨這季氏三人可做閒差,莊園裡不是沒有傳出怨言,也曾有人上報到季天佑的面前,季天佑只是苦著一張臉,說季氏雖過去與他有些嫌隙,但終究是他的姑母,總不能他都開粥棚賑濟了,卻不給姑母溫飽,他會保證每個在莊園裡工作的人權益不被他們一家子影響,只求大夥兒多容忍容忍他們。

  莊園裡的人大多感謝季天佑給他們穩定的生活,所以容忍了這事,但季天佑也跟他們說了,不會讓他們一家子在莊園裡為所欲為。若有不妥依然可以來告訴他,所以整個莊園的人都成了季天佑的眼線,全盯著他們三口子。

  因此,季天佑一直知道梁俊對建材商行揩油的事,粱俊卻還以為自己天衣無縫呢!

*             *             *

  也不知是天冷還是怎麼的,唐珺瑤一整晚都像隻八爪魚一樣巴著季天佑,不是用她那纖纖玉指探進他衣裳裡撫弄他腹部的肌肉,就是揉著他胸口,還有那柔嫩如緞的大腿硬是在他那屬於男性陽剛的地方磨啊蹭的,讓他差點要棄械投降。

  這還不是最折磨人的,她那一整夜都埋在他肩頸的臉,一張小嘴吐著又細又柔的打呼聲,灼熱的氣息全撲在他敏感的頸子上,要不是他肯定她是睡著的,都要以為她是在撩撥他了。

  所以新婚隔天,唐珺瑤一早便神清氣爽的岀現,而近午了,季天佑才一臉睡眠不足的走出內院,宅子裡的人看見了都是掩著嘴笑的。

  「東家,沒睡好?」張士瑋這是明知故問,他從不知道東家居然是這麼縱慾的人。

  「我一向淺眠,這是稀奇事嗎?」

  東家是淺眠,但被夫人的安神茶調養得不錯,而且自從東家把心思放在夫人身上,已經許久不再聽東家說他夢魘了。原來東家心病的解藥正是夫人啊!

  季天佑看張士瑋還在笑,索性順著他的想法說:「是!我是因為娶了美嬌娘不知節制,你是羨慕還是嫉妒?若有這想法,也趕快娶一個去。」

  張士瑋本以為找到機會取笑東家,沒料到他會大方承認,而且還反譏他,張士瑋啞無言,都忘了東家是多聰明的人,怎麼可能乖乖挨打不反擊?

  見張士瑋無話可說,季天佑這才滿意,「夫人呢?有看到她嗎?」

  「夫人到菜園子去了,說是要看看種了什麼菜蔬,她要做午膳給東家吃,我還問了怎不是早膳而是午膳,夫人倒大方許多,說你昨晚累壞了,一定會睡到中午呢!」

  季天佑臉黑了一半,他這傻妻子,知不知道她的話多讓人誤會啊!

  今早她醒來時,他才剛因為她安分許多得以入睡,她沒跟人同床共枕過,自然沒人告訴她她的睡相之差,還以為是季天佑看顧了她一夜,這才睡眠不足,所以她讓他繼續睡,自己起了床,還想著要讓他好好嘗嘗她的手藝。

  季天佑已經懶得解釋,讓人誤會就誤會吧,總之他們是夫妻,新婚之夜像他這般看得著吃不著,那才不正常。

  說人人到,季天佑剛嘆了一口氣,就見讓他嘆氣的正主兒跟趙東貴相偕走了過來。

  唐珺瑤上前就攬住了季天佑的手臂撒嬌,「天佑,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好。」

  唐珺瑤意外地張大眼,「我都還沒說是什麼事呢!」

  「你要求的,就是要我的命,我都同意。」

  這是在人前要有夫妻樣所說的甜言蜜語?還是像人後他常常說來逗她的甜言蜜語?不管是哪一種,她都害臊。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

  「那是要什麼?你說,我都給。」

  唐珺瑤覷了憋笑的張士瑋一眼,又看見趙東貴傻張著嘴,不依了,「天佑,別說這種話,害不害臊?」

  「我說好不行,那我說不好。」

  「不行,你已經答應我了,不能反悔,我要管荷塢的廚房。」

        「啊,為什麼?」她若真想要管莊園的事,當小小個廚娘也太大材小用,季天佑可沒打算把她放在那個小地方。

  「還記得我說我們可以自己辦宴席的事嗎?」

  唐珺瑤攬著季天佑的手臂,要帶著他往院子裡的石椅去,季天佑則是怕石椅涼,把身上的披風一角鋪在石椅上,才讓她坐下,也因為這樣,兩個人幾乎算是倚著彼此。

  張士瑋及趙東貴本來是穿得很暖,但看了一眼人家甜甜蜜蜜,而自己孤孤單單的,倒覺得有些涼了。

  「在這回鹹蛋的銷售策略上,我發現城裡有炫富心態的人不少,限量商品讓人趨之若鶩,所以我要在荷塢酒肆裡賣一些季節限定的美食,還有每個月只接三場,每場只限五桌的各式宴會,標榜皇宮才吃得到的宴席。」

  「皇宮才吃得到的宴席?你真把我娘的手藝給學了十成十?」

  「那是當然,我還幫著師傅打理過你生日宴的宴席呢!」

  季天佑還記得那回的生日宴,當時娘親已然病重,卻堅持要給他辦一次生日宴,說是要讓他記得娘親的味道,那次娘親把她從御廚師傅身上學到的全施展出來,他吃了有史以來最豐盛的一次生日宴。原來,當時生病的娘親能辦好那桌宴席,是珺瑤幫的忙。

  「這策略不錯,不過我還以為你想自己開餐館做外燴呢。」

  「這我雖然想過,但要培養廚工需要時間,而我一個人是忙不了太多桌宴席的,而且外燴所需要的廚具及桌椅都是很高的成本,既然你有一個現成的酒肆,讓我過過癮如何?」

  他同意她的策略,應該是說太滿意了,他有時真的很好奇,唐珺瑤的小腦袋瓜為什麼總是能萌生出這麼多賺錢的念頭。

  見東家不說話應是不反對,趙東貴也不甘寂寞了,「東家,我也想去酒肆工作,跑堂的冼碗的都行。」

  「你當我的侍從還不滿意?」季天佑看趙東貴急著爭取,倒起了玩笑之心。

  「不!東家對我很好,可是東家什麼都自己來,我這個侍從也沒多太用處,就像閒領工錢的,既然酒肆開張後會缺人,那我想到酒肆工作。」

  「我看你是聽見了夫人想賣季節限定的美食,又要做皇宮才吃得到的菜色,嘴饞了吧!」

  趙東貴被說中了心思,羞赧起來,「瞞不過東家。」

  「你去荷塢工作後,別把我的荷塢吃垮了。」

  趙東貴本來是搔著後腦不好意思的,但後知後覺的他總算也聽出季天佑是答應了,立刻高興的說:「我馬上去找季管事報到。」

  季天佑皺了皺眉頭,這個沒志氣的,真的只想當跑堂的還是洗碗的?怒斥他,「報什麼到,季管事管不著你,我打算讓你當荷塢酒肆的掌櫃。」

  「我當掌櫃?」

  「就跟長泰及士瑋一樣,你也得幫我管著一項產業,酒肆就交給你了,以後夫人想在酒肆做什麼,你就全力配合,明白嗎?」

  「明白、明白!」趙東貴高興極了,當然不是因為可以吃到美食,更多的是他終於也能像張士瑋及洪長泰那樣獨當一面了。

  剛定了趙東貴的事,沒想到不速之客就來了,是季氏帶著季茹雪前來。

  季天佑一看就知道季氏是有所求,壓下不耐,他對她還有計,暫時得由著她。

  季茹雪一直接繡莊的活,而且每每進城都能有趙東貴陪伴,所以往常季氏提起想把她安插在酒肆裡工作,她都不願意,直到前幾天趙東貴說起想在荷塢裡找份工,她才認真考慮起這件事。

  今早娘親不知道怎麼又提起來,這段時間她跟著唐珺瑤學了不少手藝,唐珺瑤也頗稱讚她,進荷塢的廚房工作,也可以跟裡頭的廚子學習,所以她這回便不是那麼抗拒。

  趙東貴見季茹雪來了,立刻告訴她自己的好消息,「妹子,我要進酒肆工作了。」

  一聽到趙東貴確定要進荷塢工作,季茹雪也再不猶豫,「天佑哥哥,我也想進荷塢酒肆工作。」

  季氏見女兒突然開竅,立刻附議,「天佑啊,茹雪她最近很認真跟你媳婦學廚藝,我想你媳婦要忙裕喜的事,不如就讓茹雪進酒肆的廚房,也好從廚子的身上繼續學廚藝。」

  這一點季天佑同意,雖然在荷塢廚房裡工作不一定比做繡活兒輕鬆,但至少她在荷塢,可以整天見到趙東貴。季天佑想,這也是季茹雪會主動提起要進酒肆工作的原因吧。

  「既然茹雪想去,就依她吧。」

  「荷塢酒肆上下這麼多人,我一個人管不來,我想著讓茹雪去幫我管廚房,廚房由她管,廚子也比較不敢造次,才會好好教她手藝。」季氏說得毫不臉紅。

  她的臉皮厚得讓張士瑋佩服,偷偷看了東家一眼,知道東家心中有計便不再多說,只等著東家答覆。

  「好吧,那就讓茹雪去管廚房吧!」

  季天佑這話一出,不只是趙東貴驚訝,就連唐珺瑤本人也是。天佑怎麼立刻變卦了?他不是才剛說她要什麼他都會給嗎?

  「天佑,那我呢?」唐珺瑤覺得委屈極了。

  先別說季天佑的意思不是讓唐珺瑤只管一個廚房,怕是她自己到時也閒不下來,不僅要擔心廚房採買的食材合不合用,依他們當初的計劃用莊園裡的果子來釀酒,這也得她盯著,到時累著她,她自己不覺得什麼,他可捨不得。

  「珺瑤,我剛剛不是那個意思……」

  季茹雪自然不敢跟表嫂搶,「天佑哥哥,既然表嫂想管廚房,那就讓表嫂管吧。」

  「不行。」季天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唐珺瑤很不開心,她想起了小時候的那些不愉快。天佑雖說過她從前誤會了,可是為什麼他現在依然還是看重季茹雪勝於她?

  他說對季茹雪只有兄妹之情,會不會是因為他沒有發現自己有多重視她?否則怎麼季茹雪開口要,他就忘了剛剛對她的承諾。

  「我剛剛的意思是——」季天佑剛開口打算解釋,只可惜他的話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你的酒肆,你決定吧,不管廚房就不管!」唐珺瑤也鬧起彆扭了,丟下這麼一句就跑了。

  季天佑看著她跑開,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妮子怎麼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啊!他是很想趕快追上她向她說明的,但眼前他這位姑母似乎還不想走。

  「姑母,你還有事嗎?」

  季氏看見季天佑拒絕了唐珺瑤,頗為得意,再怎麼樣他們一家子都姓季,唐珺瑤是個嫁進來的媳婦,哪裡有她說話的地方。

  「是這樣的,你姑父他識字,也會算帳,我想讓他當掌櫃或是帳房,至於你表兄天賜,他那張嘴會說話,過去在季家的鋪子裡做的就是採買的工作,荷塢酒肆的改建又開始動工了,也該開始配合的商行,採買這事不如就交給你表兄,你看如何?」

  季茹雪看著自家娘親的得寸進尺而著急,她方才搶了表嫂的工作已經十分過意不去了,現在娘還想把爹及大哥給安插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她總覺得這作為給她不好的預感。

  「娘,天佑哥哥是把管人的工作給你,但這些都是重要職位,不歸你管啊!」

  「所以我這不就是來問天佑的意思嗎?我又沒有自作主張。」

  季天佑知道季茹雪知進退,他會對季氏容忍至今,就是為了季茹雪,她不可能放任親人不管,而季天佑每每看見她就會想到自己的妻子,至少珺瑤義父母的心還是向著她的,但茹雪比起她更加艱難,所以他想幫忙。

  「姑母,茹雪說對了,這三個職位的確不是姑母該管的,掌櫃一職我已經給了大東,帳房的事大東可能管不了,所以我會找個機靈點的與他配合,至於採買,我也已經在進行中了,無須讓表哥再費心。」

  「不費心,你表哥為你多分攤一點事也是應該的。」

  「我看表哥他做這份閒差做得好好的,他若真想在荷塢裡工作,就維持原來的吧。」

  季氏當然不願意死心,還想再說服季天佑,但季茹雪不讓母親造次,「娘,你適可而止吧!」

  「你這丫頭懂什麼?我是為了幫天佑分攤些,你看看這整個莊園這麼大,我怕他累著了。」

  季氏的理由讓季茹雪無法反駁,可她就是覺得此事不妥。

  「姑母,茹雪,你們的好意我都知道,這樣吧,表兄他若有找到可配合的商行,不妨也把名單給我,由我來斟酌。」

  雖然不是直接給工作,但季天佑至少同意讓季天賜嘗試,季氏把這當成是一次小小的勝利,便不再堅持安插梁俊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姑母你們繼續去忙吧,大東,你也去。」

  三人應了聲,這才一同離開。

  季天佑也沒急著回內院,反而是交代了張士瑋,「士瑋,你知道怎麼做了?」

  「知道,我這便去辦。倒是夫人她……」

  季天佑無奈,是啊,他還得去找珺瑤解釋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30 10:42 PM 編輯

【第十二章】 處置季家毒瘤

  義女出嫁第二天,家裡少了個人,何昆和花氏還覺得有點不習慣,因東家讓他這老丈人跟著放婚假,一時閒了下來,他難得有和老妻獨處的時間,便幫著她一起料理家事。

  誰知,才剛剛新婚的義女,竟突然一個人跑回來了。

  「珺瑤啊,怎麼提早回來了也不說,我們不知道你要回來,我跟你爹只隨便煮了東西吃……」花氏話還沒說完就急著要往廚房去,壓根沒發現義女獨自回來有什麼不對。

  唐珺瑤拉住了花氏,「娘,你別忙,我沒要吃午膳。」

  花氏聽了唐珺瑤的話覺得奇怪,往門外看也沒看到女婿,疑惑地問:「天佑呢,怎麼沒一起回來?」

  「這是女兒的娘家,我回來就行……」

  「哪有人回娘家不帶姑爺的……」

  花氏話還沒說完,唐珺瑤就轉身往房裡跑,「他最好別回來,永遠都別來。」

  何昆聽到女兒的聲音,走到廳裡,跟一陣風似的跑過去的唐珺瑤擦身而過,他一頭霧水的問妻子,「孩子娘,閨女是怎麼了?女婿呢?」

  何昆說完也往外頭望了望,的確沒看見季天佑。

  「小倆口好像吵架了。」

  「吵架?這不昨天才成的親,怎麼這下就吵架了?」

  「我也不清楚,正想問她就跑了。」

  何昆知道義女一向不是個無理取鬧的,雖然和季天佑在一起後有些被他寵壞了,但依然謹守本分,所以是不可能故意跟夫君胡鬧的,可既然女婿這麼寵妻,又怎會剛新婚就吵架,還把人給氣跑了呢?何昆推了推妻子,讓她去勸,「你先跟閨女談談,她不聽再換我去。」

  花氏點點頭,就往唐珺瑤的房間走去,先敲了敲門,沒得到回應。

  「珺瑤啊,到底怎麼了跟娘說,若是天佑的錯,娘去罵他。」

  「天佑他不要我了。」

  「什麼,怎麼會?你們這不才成親嗎?」

  「他有他那個小表妹就好了啊!」

  小表妹?季茹雪嗎?那女孩花氏見過幾次,看起來是個老實安份的,雖然正值花樣年華,但從不招蜂引蝶,會是個勾引表兄的人嗎?「天佑跟他表妹做了什麼事嗎?」

  「天佑把茹雪給安插到荷塢酒肆的廚房了。」

  花氏失笑,無奈的看了夫君一眼,何昆倒是連笑也笑不出來,剛剛還想著自己閨女不會無理取鬧,可現在聽了怎麼都覺得是自家閨女的錯。不過是東家把表妹安插到廚房,又不是安插到書房裡紅袖添香,那樣或許還稱得上兩人之間有曖昧,畢竟女婿也不是整天浸在廚房裡的人,這舉動到底怎麼讓閨女生氣了?

  兩老不知該念叨閨女無理,還是乾脆找女婿來問個清楚,季天佑就已經趕來了。

  一見兩老站在唐珺瑤的房門前,就知道兩老大概清楚發生什麼事。

  「岳父岳母,方才我惹珺瑤不快了,我先跟兩位道歉。」

  「道什麼歉,有什麼誤會說清楚便是。」瞧瞧女婿著急的樣子,一來就道歉,把所有的錯全攬在自己身上,這麼寵妻有什麼好嫌棄的?

  「才不是誤會!」房裡頭的唐珺瑤不服氣,喊了出來。

  「珺瑤,你聽我解釋好嗎?」

  「你明明才說我要求什麼都答應我的,回頭就給了茹雪廚房的工作,你明明比較重視她,你還不承認?」

  何昆不明白,閨女嫁進了季家莊就是主母,搶一個廚房的工作做什麼?

  「珺瑤,只不過就是個廚房的工作,若你要的話,我把季家莊給你都行。」

  「我不再相信你了。」

  「珺瑤,荷塢還沒改建之前,我們不是規劃了荷塢酒肆的未來嗎?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完成,我不要你只待在廚房裡,我想你待在我的身邊,做荷塢的老闆娘,所以不只是廚房裡的人,整個荷塢都歸你管。」

        房裡的唐珺瑤安靜了,似乎斷了線的理智又重新接上,他們針對荷塢的營運的確討論過不少,唐珺瑤幾乎是把自己當成荷塢酒肆的經營者在籌畫,所以當季天佑和季茹雪重逢,就立刻把荷塢酒肆的管事交給季氏,才會在她的心裡埋下一個疙瘩,但那時的她不能對季天佑的決定多說什麼,所以忍下了,直到現在成了季家莊的主母,才向季天佑提出想管理廚房的要求,但她反而忘了,季天佑或許是想給她更多。

  聽見房裡的人沒再反駁,季天佑知道唐珺瑤已經在思考,他放了心,她想通了就會明白他的心意吧!

  何昆也打算給唐珺瑤思考的時間,回頭就問了季天佑,「女婿啊,這個時間過來,一定還沒用膳吧?」

  「其實我肚子叫了好幾回,岳父岳母沒聽見而已。」

  「那我立刻讓你岳母去準備飯菜。」

  「勞煩岳母,我定會好好嚐嚐岳母的手藝。」說著,季天佑聽見走到門邊的腳步聲,雖然很細微,但他還是聽見了,唇角一勾,轉移了話題,「說來我昨夜沒睡好,現在又累又餓。」

  何昆聽見女婿口無遮攔的說了昨夜沒睡好,不由紅了一張老臉,但見女婿腳步踉蹌,立刻關心地問:「怎麼了?該不會是病了,怎麼連站也站不好?」

  「沒事……」

  季天佑的語音未落,房門就已經打開了,唐珺瑤連忙上前扶住眼前的人,「天佑,你還好吧?」

  「你原諒我了嗎?」

  唐珺瑤看他連聲音都很虛弱,心不由得一抽,「明明就是我無理取鬧,怎是我原諒你,你話都不會說嗎?要不要先歇歇?」

  「只要你不開心就都是我的錯,當然是你要原諒我。」季天佑才說剛完,又是雙腿一軟,整個人跌靠在唐珺瑤的身上,嚇得她連忙抱住他。

  「天佑,你別說了,我原諒你,我不生氣了。」

  何昆本來也很著急的,花氏只差沒去請大夫,卻突然看見女婿朝他們眨了眨眼,才知道女婿在用哀兵之計,兩老頓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珺瑤,你扶天佑先進房休息,等你娘把午膳準備好,我再喊你們出來用膳。」何昆就當這是他們的夫妻情趣,索性由著他們了。

  「對不住,爹娘,還讓你們忙。」

  「女兒女婿回來,本來就該我們忙的,先扶天佑進去,快。」

  季天佑以嘴型對岳父母說了一句「多謝」,就又裝著虛弱被唐珺瑤扶進房。

  兩老看著關上的房門,這才終於露出微笑,看來閨女是嫁了個好夫君,他們也總算對得起她了。

  房裡的唐珺瑤曲著腿坐在床上,季天佑就枕在她的腿上,她又是幫他拉被子、又輕撫著他的臉,仔細看顧著他,讓季天佑滿足地喟嘆。

  「有妻子真好,有人疼。」

  「常常無理取鬧找你吵架也好?」

  「也好,只要是你都好。」

  唐珺瑤見他寬容地原諒自己,愧疚道:「天佑,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可我就是忍不住跟茹雪比較,更討厭自己輸給她。」

  「你啊,為什麼總覺得自己輸給她?你們是不一樣的。」

  對啊!從以前她就知道她們是不一樣,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望著他,說得委屈,「她是你姑母的女兒,是你的表妹,你對莊園裡的每個人都恩威並施,卻是對他們一家子十足寬容。」

  「我對我姑母家沒有任何感情,會收留他們也不過是同情茹雪,你放心,我會讓茹雪看清她的爹娘,我現在的容忍不是容忍,而是蓄勢待發。」

  「所以你不是為了茹雪是非不分?」

  「當然不是。」

  「那這回關於荷塢工作的事,真的只是因為你想讓我做更重要的工作,而不是偏心茹雪?」

  季天佑失笑,坐起身看著唐珺瑤,不明白這小腦袋瓜又有什麼異想天開的念頭,怎麼這麼不放心?

  「那是自然,會讓我因為一個人而對她的家人都寬容的,只有你。」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何禧川例外。」

  唐珺瑤沒笑,但安心許多,「那我的家人跟茹雪的家人比起來,誰比較重要?」

  「什麼你的家人?是我的家人,我喊他們岳父岳母呢!」

  唐珺瑤再次相信季天佑的話,她知道自己是愛慘了他,才會這麼患得患失,若他也能愛她就好了。

  這氣氛再不把握,季天佑覺得自己就是傻子了,他傾身雙唇貼上了唐珺瑤嫣紅的唇,輕輕的、慢慢的吮著,像品嘗一道細緻美味的點心。

  唐珺瑤仰起臉接受了他,季天佑心頭大喜,他們是不是要完成遲來的洞房了?

  然而唐珺瑤卻在他唇邊,輕聲說:「要完成借精生子,除了讓你這樣親我,還要做什麼事?」

  季天佑洩了氣,他怎麼忘了他們之間還有這個契約在,在她的腦子裡,他們只是假成親啊!

  季天佑被自己當初用的藉口打敗了。

  「當然還有其他的,我們得脫掉衣服,撫摸對方的身體,然後……還有一些讓你更害羞的事……」

  唐珺瑤交臂抱著自己,原先以為她已經能適應他的吻,或許可以再進一步,但脫衣服互相撫摸對方身體什麼的,她做不到啊!「那麼我們還是先暫停吧。」

  「怎麼,你不想一步步慢慢來,而是急著想要孩子,然後就打算甩了我?」如果這是真的,他可不容許。

  「才不是!」唐珺瑤急著解釋,怕總是寵她、包容她的季天佑真以為這是她的願望,然後快快幫她完成並放了她,她會捨不得的。

  「那你為何這麼問?」

  「我只是覺得……讓你親我很舒服……想著……可以下一步了。」唐珺瑤羞得沒敢看著季天佑的臉說完,整個人埋進他的懷裡。

  季天佑光聽這句話,全身的血氣就全往那說不得的地方衝去,他在軍中聽的葷段子多了,也會感到衝動,但從不曾像此時此刻一般,只想獸性大發吞了眼前的獵物。

  但終究只是想想而已,若他現在把她壓在身下強佔了,別說她可能會恨他,連他都會看不起自己。不管借精還是兩情相悅了,只要她不同意,他就不會強迫她。

        「你若覺得舒服,我可以繼續服侍你,只要你覺得不想了,隨時可以喊停。」季天佑將唐珺瑤放倒在床上,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這是疼惜,沒有其他。

  「服侍?所以讓我舒服,你並不舒服嗎?」

  「男人啊,做這事也不是不舒服,只是我們終究只做一半,還沒到我舒服的時候,就停了。」

  「那要讓你舒服,就得完成整個借精的過程嗎?」

  「那倒也不是……」

  「那該怎麼讓你舒服?你教我。」

  天!可不可以不要讓她再用這麼天真無邪的臉,對著他說這麼挑逗的話,別再考驗他的忍耐力了。

  「我們別說這個話題了。」

  「所以我們借精的準備工作,對你是痛苦的,是不是?」

  「珺瑤,別再問了。」

  「要我別問你就說清楚啊!」

  季天佑真的不是柳下惠,兩人躺在床上聊這種事,他會化身成野獸的,為了讓她住嘴,他只好嚇嚇她,抓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那個地方,「要讓我舒服,至少得摸摸這個地方,你做得到?」

  唐珺瑤被那裡的灼熱嚇著,險些就要收冋手,但感覺到季天佑的手鬆了,就知道他並不想逼灺,原來借精的準備過程她這麼舒服,對他卻是痛苦的嗎?

  想到這裡,剛剛還認為自己做不到的唐珺瑤再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她鼓起勇氣將手探入他的褲子裡,尋著了那蟄伏的慾望……不!似乎是在她碰上的那一刻,它就清醒了。

  「珺瑤……」季天佑倒吸了一口冷氣,「把手伸出來。」

  「教我。」

  「你不用這樣。」季天佑拉開她的手,再度吻上她的唇,滿是憐愛地想讓她舒服。

  唐珺瑤本是闔著眼,感受著他的吻他的撫觸,卻也同樣想起他方才說這樣並不會讓他感到舒服。

  她睜開眼,看見季天佑是輕皺著眉頭的,所以她肯定他並不舒服,她的手便緩緩的探過去輕撫起來。

  季天佑的理智斷了線,他想要這樣的撫觸,再不想推開,「拿出你的手絹來,否則待會兒我就要丟臉了。」

  唐珺瑤雖然不解,但還是照做,隨著他的引導努力取悅他,這是她第一次看著行這親密事時的季天佑,為什麼他連沉浸在愉悅之中時,都可以這麼俊,俊得令她心痛……原來在看見心中最愛的人的俊臉時,也是會心痛的,她會不會有讓他這樣看著她的一天?

*             *             *

  唐珺瑤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城裡的鋪子運作正常,何家吃食攤也生意興隆,她定期會想些新的吃食讓吃食攤推出新商品,讓客人不會有吃膩的時候,就連莊園的運作也沒再出問題,氣得陳景元只能放話,季家莊最別再有找上他幫忙的時候。

  郭瑞豐的身子終於養好,但因為與唐珺瑤的那件破事,所以上街總是遮遮掩掩的,很快的,郭記吃食鋪也關門休業了,可謂是惡有惡報。

  不止如此,唐珺瑤及季天佑一起籌辦的荷塢酒肆開張在即,季天佑還把尋找酒商的工作交給了何昆。

  正當唐珺瑤以為日子會這麼順順利利的過下去時,突然有人來告訴她,何昆在荷塢酒肆受了傷。

  她急忙趕了過去,原來是季天賜與何昆起了爭執,兩個人扭打起來,何昆畢竟長了二十歲,哪裡打得過年輕人,跌倒在地,還撞傷了胳臂,兩人才被分開。

  自從上回唐珺瑤及季茹雪都爭取要管理荷塢酒肆的廚房,最後季天佑把工作給季茹雪後,季天賜儼然當自己是半個東家,雖然負責採買酒水的是何昆,但他還是強勢的建議該要換成另一家。

  兩家酒商送來的樣品嚐起來的品質不相上下,但季天賜所推薦的酒商硬是便宜了兩成,再傻的人也會挑他選的那家。但何昆堅持著一分錢一分貨,認為自己找的這家酒商在長嵌縣城是老字號,雖然沒有議價的空間,但品質絕對有保障。

  兩人為此起了爭執,季天賜甚至還指責何昆收取回扣,何昆氣不過,這才與季天賜打了起來。

  唐珺瑤來到荷塢酒肆,看見義父坐在椅子上,趙東貴正在幫他把脫臼的胳臂扭回去,當下就動怒了,「季天賜,你竟對一個老人家下手?」

  「是他先打人的,怎麼倒成了我的錯?」

  「我爹不會胡亂打人。」

  「這裡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的確是何昆先打過來的。」說完,他還指了指自己黑了一圈的眼睛。

  其實何昆也就只佔了這個便宜,這一下是因為季天賜措手不及他才得手,之後他就被盛怒的季天賜扭住手臂,一把推倒在地上,手也脫臼了。

  這個時候季氏及梁俊也來了,季氏一看季天賜眼圈上的傷,撒潑起來,「兒啊!是誰打你啊,怎麼把你打成這樣?」

  梁俊總覺得整個荷塢敢打人的應該就是趙東貴,而這個家伙先前幫季茹雪保管體已,進了酒肆又常常不把他們夫妻倆放在眼裡,早想藉機給他好看了,便道:「天賜你說,是誰敢打你,我讓天佑給你作主。」

  「還不是那個何昆,被我抓住痛腳,惱羞成怒打我一拳!」

  「受傷的是我爹,你倒是先告狀了。」唐珺瑤對季天賜惡人先告狀的樣子看不過去,指著他就罵。

  「這麼多證人在,你難不成還想不認帳?茹雪,你說,你是不是看見何昆先動手的?」

  季茹雪在一旁很緊張,先動手的確實是何昆,但惹人動怒的卻是自己的大哥,她不能替大哥說話,可不開口又會被爹娘給埋怨。

  雖然不是趙東貴動手的,但這個何昆他一樣看不順眼,粱俊裝出一臉慈父的樣子,看似安撫季茹雪,實則是要她說出實話,好指責何昆的不是,「茹雪別怕,告訴爹,如果真是你大哥先動手的,你老實說,爹給你當靠山。」

  「的確是何叔先動手的,不過……」

  季茹雪之後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就被季氏的聲音給蓋過了,「侄媳婦,你聽見了沒有?是你爹先動手,天賜只是還擊而已。」

  唐珺瑤知道季茹雪不至於說謊,但她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就算是我爹先動手的,那也肯定是季天賜挑釁,季天賜,你是不是說了什麼過分的話?」

  「弟妹,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啊!沒憑沒據的,你怎麼就這麼指責我?」

  「因為我了解我爹。」

  「那你又了解我了?事實擺在眼前,我們各推薦了一間酒商,酒喝起來品質是一樣的,但我這家價格硬是少了兩成,你說說你爹能不讓人懷疑暗中收了回扣嗎?」

  唐珺瑤一聽就火了,原來爹是因他含血噴人才會氣得打人,當時她沒在場,否則也會大喊一句打得好。

        「我爹這個人剛正不阿,就連自己的兒子做錯事也不循私護短,整個赤水村的人都稱讚他,他這樣的人怎麼會去收什麼回扣?」

  「那是因為何禧川是被人給告進牢裡去的,反正他挽回不了,若狠下心不管他,至少還可以牢牢抓住你這棵搖錢樹,他這不是剛正,是識時務。」

  「大哥,你少說兩句。」季茹雪忍不住勸道,先別說唐珺瑤是天佑哥哥的心頭肉,大哥最好別去招惹何家人,更何況的確是大哥沒憑沒據先罵人才招惹來的,怪不得別人,「說到底你是該先跟何叔道歉……」

  「這裡是季家莊,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怎麼幫個外人說話?」季氏一聽女兒的話就不滿了,看見自家大哥還黑著眼圈,她竟然叫大哥跟人道歉。

  聽見季茹雪的話,唐珺瑤是少了些遷怒,但對於這一家子仍沒好臉色,「我爹就是天佑的岳父,怎麼算外人了?真要說外人,天佑是為了茹雪才收留你們,你們對自己的份量沒有自覺嗎?」

  季茹雪可沒忘記當初在粥棚時,表哥是心疼她才連爹娘兄長一並收留的,爹娘當年侵吞了季家的一切,可沒給表哥留過一點情面,此刻她就怕表嫂也容不下他們,「表嫂……對不住……是我的錯。」

  「怎麼是你的錯?」

  季天佑的聲音傳來,讓所有人噤了聲。

  季天佑皺眉看著這一團混亂,知道今天事情該有個了結。

  「天佑哥哥……」季茹雪囁嚅,因為覺得自己惹表嫂生氣了。

  季天佑沒得及聽見爭執的內容,但爭執的起因在來的路上已經聽人稟報過了,季天佑認為唐珺瑤事親至孝,看見何昆受傷肯定發了脾氣,再加上季茹雪一臉委屈的向唐珺瑤道歉,直覺唐珺瑤應是罵了季茹雪,怕這次的事壞了她們姑嫂的關係,所以便主動緩頻。

  「沒事的,你表嫂在氣頭上,不是有意罵你的。」季天佑安撫完季茹雪,回頭就看唐珺瑤一臉怒火,他嘆了口氣,「珺瑤,我知道你氣表兄傷了岳父,但也不該把氣出在茹雪身上啊。」

  「你為了茹雪罵我?」季天佑一來也沒問清楚,只是看季茹雪一臉委屈,便認定自己罵了她?是!她的臉色是不好,但她真正氣的人可是姓季的那另外三個啊!

  季天佑發現他又觸到唐珺瑤的底線了,而且每每都是跟季茹雪有關,看來她的心結還不只於之前告訴他的,她的心裡一定還藏了什麼,稍後他一定得向她問清楚。

  何昆見閨女女婿好像要吵起架來,連忙勸和,「珺瑤啊,夫妻有什麼話不能好說?你口氣別這麼衝。」

  唐珺瑤心中苦澀,他們是因為一紙契約綁在一起的假婚夫妻,另一邊的可是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妹啊!她這個心結是難解,只要他們還是假成親的關係,她就永遠有這個心結。

  「夫妻隨時可以和離,但親戚關係能斷嗎?」

  唐珺瑤有底線,季天佑也有,「唐珺瑤,你不想我現在把你壓在我大腿上打屁股,就不准再跟我說一句和離!」

  「我……」唐珺瑤氣得都要口不擇言,但發現季天佑那表情很認真,話到了嘴邊,硬是吞了下去,她怕啊!怕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打屁股。

  他們夫妻的情趣……可真是特別呀!一直在一旁的趙東貴及跟著季天佑前來的張士瑋忍不住笑了,而季家那幾人倒是目瞪口呆,就在這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季天佑剛剛是在幹什麼,打情罵俏?

  「笑什麼?」季天佑睨了趙東貴及張士瑋一眼。

  「可何工頭不也笑了?」趙東貴連忙拉了何昆當墊背。

  季天佑回頭看了岳父一眼,見岳父正收起笑容故做正經,他微惱,但也立刻護短,「你跟我岳父能比嗎?」

  遇到寵妻無極限的東家,趙東貴也只能認了,「是,是我錯了,不該嘻皮笑臉。」

  季天佑拉了張椅子到身邊,拍了拍椅面要唐珺瑤坐下,「你過來。」

  「你答應過我的,我的家人對你來說比較重要。」

  「所以你要我循私?」

  「我要你秉公處理。」

  「我會讓你看看問事情要怎麼問,要以理服人。」

  唐珺瑤還在賭氣,季天佑索性一把拉住她的手,逼她坐在自己身邊。

  季氏還把自己當長輩,也拉了張椅子坐下,「天佑,你也看見的,被打的可是天賜。」

  季天佑看也沒看季天賜一眼,倒是語氣冷冷的對季氏說:「姑母,先動手的確是我岳父不對,但任何一個清清白白的人,被人隨意誣陷都會不悅,表哥他無憑無據,就不能說我岳父收取回扣。」

  「他是不是清白的還說不準,但他打人可是事實。」

  季天佑知道姑母護短,但他不會任由她在這裡興風作浪,「沒有憑據先罵人終究是表哥有錯在先,若表哥先向我岳父道歉,我岳父就針對動手打人道歉如何?」

  居然還得她的兒子先道歉?季氏當然不肯,「我們也不稀罕何昆的道歉,倒是天佑啊,你可得查清楚,別真被你岳父騙了,讓他從你口袋裡挖錢呢!」

  季天佑站起身,走到一旁桌子上擺著的兩只酒壇邊,各自從中舀了一杯,裡頭的酒的確都很醇厚,皆是好酒,既然價格相差兩成,或許他人信任何昆不會收取回扣,也會以為他是被人騙了。但若季天賜若是個正正經經的人,他倒可能相信,偏偏這季家三口人,他從來沒信過。

  「這酒,味道的確不錯,表哥找的商行若品質及價格如表哥所說,那麼的確該是他找的商行較好。」

  「看吧,天佑,我可是為了你辛辛苦苦挑了十幾家酒商,才找到了這一家,咱們是兄弟,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不會讓我吃虧……那表哥要不要給我解釋一下,你稍早為什麼從這個商家的手上,接過了二十兩銀子?」

  季天賜還來不及顯露慌張的情緒,就聽見張士瑋雙掌一拍,兩名莊園裡的人帶出一個人,那人並未被限制行動,但臉上的表情看來是不願來走這一遭,是被逼著來的。

        季天賜看清了那人,想也不想的否認,「這、這誰啊!我不認識。」

  「表哥,這人不就是你推薦的酒商掌櫃嗎?你為我接洽了十多家酒商才選中這家,竟然連他們的掌櫃都不認得。」

  季天賜發現自己否認得太快了,話鋒一轉,裝作才剛認出來的樣子,「原來是劉掌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天佑,你怎麼把劉掌櫃請來了?」

  「表哥,我待你們一家不薄啊!過去姑母在我爹死後奪走了季家的一切,我沒爭,後來姑母還要謀奪我爹留給我娘及我的產業,我也沒對姑母不敬,算是已經做好一個侄子的本份了吧?」

  季氏見季天佑又無故提起過去的事,連忙解釋,「天佑啊,姑母過去是因為你娘不擅經營,所以才會由我負責掌控季家的一切,我不但沒虧待你跟你娘,最後也沒搶走你爹留給你的,都是那個莫掌櫃背叛你的不是嗎?」

  「姑母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莫掌櫃根本沒背扳我,是因為他發現了姑母你想染指我爹留給我的產業,於是我讓莫掌櫃結束了一切,到其他地方另起爐灶。」

  「什麼?」季氏原先以為莫掌櫃真的卷款潛逃,那既然他沒有,莫非這季家莊……真讓天賜給說中了?

  「怎麼,姑母很意外,在這個親人都會背叛的年頭,僕人反而不會嗎?」

  「如果莫掌櫃沒有背叛,那麼你能買下這麼大一座莊園果然是用你爹當年留下來的財產買的,那也就代表了我們季家還沒分家,這莊園我們可以佔一半!」

  唐珺瑤真是大開眼界,哪裡來的不要臉的人啊!

  「姑母,我早知道你打這個主意,但你錯了,買賣契約還在,朝廷有多少賞賜也眾所周知,我的確是用朝廷的賞賜買下這裡,並非用我爹給我留的銀子。」

  「那莫掌櫃帶走的那些呢?」

  「已經沒了。」

  「那麼大的產業,居然都讓你給賠光了!」季氏當年因為莫掌櫃卷款潛逃而心疼過,如今知道那麼多家產還在,才剛高興不了多久,就又被告知已經賠光,怎麼能不心疼?

  「姑母,彼此彼此吧!季家過去的既然都不在,我們就算一筆勾銷,但這季家莊,可是我一個人的。」

  梁俊的腰骨一向軟得很,馬上出面打圓場,「天佑,你也別怪你姑母,她就是窮怕了,你收留了我們,我們已經很感謝,什麼這莊園要一半的事,你別跟你姑母計較。」

  季天佑也懶得再偽裝,繼續剛才未完的話,「可姑父,你們就這麼感謝我的嗎?表哥會極力推薦這一家酒商,是因為收取了對方的回扣。」

  那日季氏說要把季天賜安插到採買的職缺,季天佑就讓張士瑋派人暗中跟蹤季天賜。

  一開始,季天賜的確很賣力的找了幾間不錯的商行,為的就是降低他的防心,也等待這一筆大生意的來臨。酒肆最大宗的採買自然是酒水,如此重要的事,季天佑當然會交給信任的人,也就是岳父何昆,但他也知道季天賜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於是等著看他玩什麼把戲。

  果然,今早發現季天賜收取回扣,他的人沒打草驚蛇,等到季天賜走後才上前抓了酒商的掌櫃,逼問之下才知道今天交付的是前金,只要能做成生意,以後每做一筆生意就能抽二成傭金。

  至於送來的酒明明十分醇厚,這樣的報價又怎能不虧本?那劉掌櫃一聽季天賜的報價也很意外,說出了原先自己的報價,因為還有回扣,給季天賜的銀子當然全灌水在報價的金額上頭。

  這件事讓張士瑋起了疑心,他把劉掌櫃怎麼和季天賜接洽的事給問了清楚,劉掌櫃說出一個很不尋常的事,就是季天賜與他議定的送貨地點並不是荷塢酒肆,而是另一個地方。

  張土瑋立刻派人去査,發現那邊雖然只是一間空屋子,但鄰近一間私釀酒廠,張士瑋找上酒廠假意要詢問如何交易,私釀酒廠的人原本還防著他,直到聽到是季天賜介紹來的人,這才詳細跟張士瑋說明。

  張士瑋此時已大概猜出季天賜玩的把戲,便問了一句,「若是我想混酒……你們口風緊不緊?」

  那私釀酒廠的人當即奸笑,就說這人怎麼問東回西的,原來真正想問的是這勾當啊!他拍胸脯給張士瑋保證,說若口風不緊,季天賜當初怎麼會找上他們?

  張士瑋確認後,立刻把所有的事情回報給季天佑知情。

  「季天賜,你準備把良質酒送去那私釀酒廠混充私釀酒,再賣進我的荷塢酒肆裡是不是?」季天佑等的就是這個一舉拔除季家這三口毒瘤的機會。

  「天佑,沒憑沒據的,你親眼看見我做了嗎?」

  「我是沒親眼看見你做,也沒有證據,不過……賣私酒可是犯法的,我是不是該把你送官,讓官府的人來問你。」

  「你不能把我送官啊!」季天賜這下可慌了,長嵌縣令是昏庸,但這明擺著的私釀酒廠不可能不抓,只要季天佑狠了心把他送官,縣衙不可能不受理。

  季天佑見季天賜慌了,接下來話鋒轉,指向梁俊,「姑父,這就是你的兒子做的事,姑父可還有臉跟我說很感激我的收留?喔,不,我都忘了一事,姑父也做過虧心事呢!」

  季氏因為兒子做的壞事被抓個正著,早就慌了,沒想到季天佑下一句竟又把矛頭指向梁俊。「天佑,你姑父又沒做什麼……」

  「姑母,荷塢改建期間,你們吃香喝辣,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嗎?姑父收了建材商行多少回扣,要不要我讓商行一一列出來?」

  季氏知道季天佑敢說一定是查岀來了,只得想辦法辯解,「天佑,你誤會你姑父了,商行送貨要通過驗收,向來是會給點好處,那不是你姑父主動要的,而且你姑父也沒馬虎,那些建材絕對沒有問題。」

  「光是收取回扣這一條,你們已經辜負我的信任,就足以給了我趕你們出季家莊的理由,更別提還有表哥這一件。」

  季氏知道事情鬧大了,季天佑明擺著是不肯原諒他們的態度,但只要留在季家莊就有翻身的可能,只要季天佑既往不咎。「茹雪,你跟你表哥求個情,讓他別把我們一家都給趕出去好不好?」

  果然,她又要利用季茹雪了,唐珺瑤就等著看季天佑會如何處置。

        幸好季茹雪還明事理,知道自己沒資格求情,「娘,是我們家對不起天佑哥哥,我們沒資格要求留下來。」

  「你糊塗了,你哥賣私釀酒,那可是犯法的。」

  「做錯事就該負責任,爹娘你們放心,大哥坐牢這段時間我會奉養你們的。」

  「你一個女人家,拿什麼奉養我們啊?叫你去張府你都不肯,還說什麼奉養!」季氏邊說還邊伸手對季茹雪又捏又打,季茹雪也沒躲,任由娘親發洩。

  季天佑這回沒急著維護季茹雪,唐珺瑤看在眼裡,覺得事有蹊蹺,果不其然,很快的就有一個聲音介入這團混亂裡。

  「這事,倒也不是不能解決。」

  突來的聲音引得眾人回頭,但眾人見到來人卻是滿腹疑問,認識他的人疑問的是不知道他玩什麼把戲,而不認識他的人,則是疑問不知道他一個外人插什麼嘴?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這麼說?」季氏聽出了這人似有建議,連忙問。

  「我?就一商行的管事,今天正好要來和季兄談事情,不小心聽見了這事。」來人說完後,帶著笑容走到凝眉不語的季天佑身邊,「季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饒了你表兄?」

  「我不可能慣他,一定要把他送官。」

  「季兄,你若不給我面子,那我為了不讓這個美人兒傷心,只好出錢出力把你表兄給救出官府了。」

  「你……想救我兒子?」季氏覺得自己見到了曙光。

  來人對著季氏給出了優渥的條件,「我會想辦法免了你兒子的牢獄之災,但是……我希望你把你女兒……許配給我做第八房姨娘。」

  「你做什麼……」趙東貴當然不能容許旁人覬覦他心儀的女子,以至於怒氣攻心,都忘了來人是個妻管嚴,哪裡有什麼七房姨娘?

  張士瑋撞了趙東貴一記,要他閉嘴,趙東貴想再說,就收到東家冷冽一眼。

  季氏聽完話後猶豫了起來,來人看來是相貌堂堂,張府老爺和他一比連根毛都比不上,但就算是張老爺,也沒敢明著娶了八房姨娘。

  梁俊可沒想那麼多,看著季天佑那無可挽回的表情,想到兒子將因為販賣私酒被送官,一個不得寵又不為這個家盡心力,而且還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捨了一點也不心痛。

  「好,我把女兒許給你做八姨娘,你可得保我兒子不因這事進衙門。」

  「一言為定。」

  來人看見櫃臺上的紙筆,立刻上前寫下簡單的賣身契,交給季氏要她簽名。

  答應的是梁俊,但來人想要季氏簽名,為的就是要讓季茹雪看看,她的爹娘並不是各有想法,而是都不值得她留戀。

  季氏是拿了筆,但還沒簽下名,所有的猶豫在望向兒子後,終於有了決定,「你要怎麼幫我兒子?」

  「季兄,你可還欠我一個人情,不看我面子,也要還這個人情,我現在要求你,不許將你表兄送官。」來人回頭對著季天佑說著。

  季天佑咬著牙,忿忿不平,「你可得想清楚,在這裡讓我還了人情,未來可不能再有事請我幫忙了。」

  「當然。」

  季天佑一臉的不情願,但還是對著季氏說:「姑母,簽吧!我允了不把表哥送官。」

  至此,唐珺瑤算是看岀一切了,她感嘆季天佑終究還是重視季茹雪的,但此時見了她的處境,卻再不吃醋了。

  但趙東貴沒這麼聰明,他在一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我不准!是我先喜歡季家妹子的。」

  這天外飛來一筆,讓來人嘴巴不雅地張大,季天佑則色鐵青。

  張士瑋怕他壞事,想要把他拉開,但趙東貴人高馬大,張士瑋又多喊了幾個人,才總算把他又拉又抬的扛走。

  季氏可急了,不想讓來人後悔,「這位老闆,你別聽那二愣子的話,他配不上我女兒,你可別反悔。」

  「娘!你口中的二愣子才是我心儀之人啊!從小你便不重視我,我都忍了,即便你們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依然願意奉養你們,扛起大哥本該扛的責任,可為什麼?為什麼你一點也不在乎,轉頭就將我賣了?」

  「我……」季氏被質問得無話可說,但對梁俊來說可沒有一點遲疑。

  「你可別後悔,告訴我不保兒子了,兒子是我親生的,女兒可不是。」

  「梁俊!」季氏沒想到自己那見不得人的事會被夫君這麼揭開,當下氣憤不已,可兒子撲到她腳邊求情,她也不能不理。

  季氏最終還是簽了名,把女兒的賣身契雙手送了上去,最終不願再多看女兒一眼,「若兒子女兒我只能選一個,那我也只能選兒子了。」

  季茹雪癱坐在地上,這麼多年來,她不是沒聽過閒言閒語說自己是娘親私通生下的,但她從來不信,盡管爹對她再冷淡她都不信,可如今由爹口中說出,她如何能不信?如何能再自欺?

  季天佑動怒下令,「把這三個人給我趕出季家莊,從此我與他們三人斷絕關係。」

  梁俊收回扣之事能不被計較,季天賜能不被送官,季氏三人再不甘心也只得接受在季家莊的人的監視下,他們三個回屋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季天佑看著季茹雪傷心,也難再言語,倒是唐珺瑤岀聲收拾了爛攤子,「把那酒商掌櫃放了。」收取回扣這事,嚴格說來也不犯法,通常只是不續聘收取回扣的人,如今天賜都放了,再抓這掌櫃也無益,「這位掌櫃,請你謹記,以後若要再與我們季家莊做生意,就別做這偷偷摸摸的事。」

  「一定一定。」

  那掌櫃走後,張士瑋又等著唐珺瑤的其他命令。

  「張管事。」

  「是,夫人。」

  「私釀酒確定是犯法的吧。」

  「那是自然。」

  「那我們只報官抄了那酒廠,沒把季天賜送官,也不算違背約定吧?」

  「的確。」

  「那就報官去抓那間私釀酒廠,算是修補修補我們跟縣衙的關係。」

  張士瑋應下帶人離開後,唐珺瑤這才走到義父的身旁,何昆多少看出這其中有曲折,由於是季家的私事,他也不便插手,只是方才唐珺瑤口出和離之語,他還是覺得不妥。

  「珺瑤,我也先走了,你跟女婿好好談,別老是把和離放在嘴邊。」

  「爹,我知道了。」

        看唐珺瑤送走何昆,那位出面要買下季茹雪做八姨娘的人,也就是洪長泰,這才上前對新任主母一揖。

  「夫人,東家跟夫人成親那日我來不及趕回,請夫人見諒。」

  「你也是為了天佑辦事,不怪你。」

  「我可得趕快去跟我那好兄弟解釋解釋,我不知道這季姑娘竟是大東喜歡的女子,我可被東家害慘了。」

  「你一回來就被抓來演這齣戲?」

  「是啊,夫人你瞧瞧我多冤啊。」

  「快去跟大東解釋清楚,他那直腸子的,必須說明白才好。」

  洪長泰應了一聲,也快步離去,癱坐在地上的季茹雪看著洪長泰一陣風似的跑了,感到不解,隨即唐珺瑤便上前扶起她。

  季天佑可還怨著唐珺瑤再次誤會他,連和離這種話都說了,他睨了她一眼,現在才裝得這麼大度,別以為他就會消氣。

  唐珺瑤當然也看見了他的眼神,心虛地別開眼,這也不能怪她,她那時在氣頭上,而他一來也沒安慰她,還說她遷怒他人,她當然以為他是為了季茹雪罵她!

  季天佑要好好「教訓」妻子的事可以擱下,但他要讓季茹雪了解她的處境。

  「茹雪,剛才買下你的人是我一間商行的管事,由於他幾乎都在外地,你爹娘不認識,我才讓他演這齣戲。」

  「天佑哥哥是要讓我知道我的家人所做的事?」

  「從小我就知道我跟你那家子不和,但唯有你,是你家裡的清流,那日在粥棚重逢我有心救你,可你放不下你的家人,我怕你被賣入張府,只好暫時收留你的家人,但我必須讓你知道,你的家人本性難移,已經不值得我拯救。」

  季茹雪何嘗不知道爹娘及大哥從沒認真做事,還白領工錢,但她不知道他們會荒唐至此。

  「我不可能拿我的酒肆來賭,所以早就暗中觀察他們,你爹刁難建材商行從中揩油時,我本就想找機會讓你看清,卻沒想到這個時候,你娘跟我提起要安插一些重要職位給你爹及你大哥。我料準了他們會有所動作,這才査出你大哥嫌回扣收的不夠多,竟然還敢販賣私酒,於是我便想著利用這個機會,讓你離開你父母的控制,但我絕對沒有想到,你爹會把那件事說出來。」

  季茹雪抹去眼淚,這一齣戲,看得她的心好痛,天佑哥哥對她很好,卻無法彌補她被親人所棄的痛苦。

  季天佑拿起方才季氏簽下的賣身契,把它交給季茹雪,「你的賣身契自己收著,用它來記得別再對你的爹娘兄長心軟,也用它避免你娘再想控制你。」

  「我知道了。」

  「你爹娘走了,但屋子還是留給你住,酒肆裡的工作也會為你留著。」

  「我……不能接受。」

  「說出你不能接受這種話,就表示你還沒認清事實,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不逼你。」

  「是。」

  跟季茹雪說完,季天佑才望向唐珺瑤。

  唐珺瑤心頭一抽,正想開口替自己解釋,季天佑已經扣住她的手,把她往外扯,還不由分說的將她丟上馬車,下令直接回莊園。



【第十三章】   老天收走了他

  回到季家莊,季天佑拉著唐珺瑤的手,一路往他們住的院落去,宅子裡的奴僕都只來得及屈身問安,人都還沒起身,就見兩位主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但看主子怒氣衝衝的樣子,沒人敢多問一句,只各做各的事。

  唐珺瑤被一路扯回房裡,直到丟在了床上。

  「珺瑤,什麼叫夫妻隨時可以和離,親戚關係能斷嗎?我已跟你保證我對茹雪沒有男女之情,也告訴你茹雪及大東兩情相悅,只是還未互相表白,你為何再因為茹雪跟我置氣?」

  「你還敢罵我?也不想想今天是你誤會我,我剛剛一句都沒罵茹雪,你來就衝著我發脾氣。」

  原來……是他誤會了嗎?這是他的錯,他老實道歉,「誤會你是我的錯,只是我一到就聽見茹雪向你道歉,以為是她替季天賜求情惹怒了你。」

  唐珺瑤冷哼一聲,偏過頭去,「這一點茹雪倒是沒有,她說話很公道。」

  「既然她那麼好,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她?」

  「我哪有不喜歡她。」

  「每每一遇上跟她有關的事你就跟我置氣,連和離都說出口,還不承認你不喜歡她?」

  「我沒辦法啊!我心裡有個疙瘩在,我過不去。」

  「今天我非把那個疙瘩挖了不可,你跟我說,我究竟哪裡做錯了讓你心裡生出這麼大一個疙瘩?」

  「我……」

  「你不說,我就用刑逼你說。」季天佑上前就對著她搔起癢來。

  「天佑,你做什麼?不要這樣!啊……放開!」

  「我不放,直到你說為止。」

  「你好過分!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

  「被欺負的是我吧?你說說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竟被你說和離?」

  「你冤枉我,我們的契約白紙黑字寫在那裡了,可以中止契約的是你不是我,要提和離也只能你提出啊!」

  季天佑搔癢的手暫時止住,他盯著氣喘吁吁的唐珺瑤看,許久之後才問:「你不是賭氣要跟我和離,而是指我可能會跟你和離?」

  唐珺瑤點了點頭,想裝委屈,但季天佑一眼就看了出來,「掉兩滴眼淚我可能會信。」

  唐珺瑤裝可憐失敗,索性推開他坐起來,「但我剛才說的是事實。」

  「那你為什麼會對茹雪這麼忌諱?」

  唐珺瑤覺得說了很丟臉,可是不說的確心裡永遠有個疙瘩,他既然想知道,她就讓他明白。

  「有一回我聽見你跟師傅說,世上沒有一個男子配得上茹雪,可當師傅問起我呢?你回答師傅,我不一樣。」

  季天佑不須努力回想,他記得這事,應該說他是忘記了,但只是被淺埋在心裡,平常不去碰觸它,可當唐珺瑤一提起,回憶如潮水般湧現,他想起了那一天母親問他的情景。

        他記得在珺瑤聽見他們的對話之前,母親正對他說起他與珺瑤的事,那時的珺瑤才剛滿十四,就已經有小女子的風情,母親問他,先跟唐家訂下他與珺瑤的親事可好,他說了,珺瑤還小,說這些尚早。

  當時的他是真心沒把珺瑤當一個異性看待,她一直就是跟在他身邊的小妹妹。

  而後,他們聊起了茹雪。

  「茹雪就像親妹妹一般,身為兄長的,自然看哪個要搶自己妹妹的男人都不順眼,我說那句話沒有別的意思。」

  「那我不一樣是什麼意思?」

  季天佑一時語塞,那是因他突然發現,當時的他……好像不如自己想的對唐珺瑤無意。

  「你說啊,我不一樣是什麼意思?」唐珺瑤撒潑起來,季天佑不回答,她便纏著他一直問:「你說啊你說啊!」

  季天佑也被逼急了,實話就這麼說出口,「因為我當時想著你未來是我的,所以你當然得成親,你當然不一樣。」

  唐珺瑤也被這句話給嚇住,那時她才剛滿十四歲啊!

  「你說……我是你的?」

  「我娘一直有意撮合我們,只是當時的我不識情愛,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你,後來我娘生了病,我便無心再管男女情愛之事,我娘過世之後,我更是因為親人的背叛心冷從軍,要不是與你重逢,或許我還不知道情愛的滋味為何。」

  唐珺瑤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季天佑的意思,是早在之前他就已經喜歡上她而不自知?

  季天佑也不馬虎,他也從這一連串的對話裡猜出一件事情。「珺瑤,我們不是假成親嗎?若真像你說的,我只要有了真正心儀的女子,隨時可以跟你和離,那你為什麼要那麼在意茹雪?」

  「我……」

  「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唐珺瑤下意識的想反駁,但季天佑卻伸出手威脅道:「敢說謊,我就再搔你癢。」

  「不要!」唐珺瑤抓住他的手腕,就怕他再作亂,反正話已經說到這份上,索性全承認了,「對!我喜歡你,早在答應跟你假成親之前就喜歡你了,我利用了你對我的心疼,提出了假成親的提議,我利用了你對我的同情,想要你給我一個孩子,這樣有一日你若真離開我了,至少我跟你曾經有過夫妻之情,也擁有屬於我們的孩子。」

  季天佑本來還在生氣的,可當他聽見唐珺瑤這番真心話,他又不免歡喜。

  她讓他想起自己也想利用這個機會擄獲她的心,卻沒想到,他們兩個傻子竟都沒發現對方的心意……不!這一點他可冤了,他可是向她告白過的,是她自己不信,還把他的告白當成了同情,這都怪她。

  「你傻了嗎?我都說我真心想要你,是你不相信,還自以為苦情的演了這一齣,我可比梁山伯還冤啊!」

  唐珺瑤無話可反駁,季天佑的確說過他愛她,也的確對她說過無數情話,但她全都沒放在心上。「誰叫你在我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的時候,你回答我對我就像妹妹一樣,第一次說願意對我的終生負責,又是在我被欺凌虐待的時候,這能怪我誤會你是同情我嗎?」

  「這下還怪我就是了?」季天佑雙手把唐珺瑤壓制在床上,不讓她逃開,「我決定了,從今天起,我要每天對你說我愛你,就算你聽膩了也不停止。」

  「不要這樣,很難為情。」

  「我愛你,唐珺瑤,很愛很愛你!」

  「你還真說!」

  季天佑沒理會,每說一句還伴隨一記落在她額上或頰上或鼻尖的吻,「我愛你,愛你在我娘身邊,學著她拿起沉重的菜刀切菜的樣子,也愛你拿著麵團捏小兔子,卻捏出四不像的樣子,更愛你把魚丟進油鍋裡,然後被油爆聲嚇得飛奔岀廚房的樣子……」

  「等等,為什麼你記得的都是我剛學廚藝的時候出糗的樣子?」

  「因為那個廚藝高超的你大家都見過,只有那個還笨拙的你,才是唯一屬於我的。」

  「不准記得那些,把它忘掉。」

  「只要關於你的事,我都不想忘。」

  突來的甜言蜜語,比直接說愛還更令她心動,她因他的話一時發傻,卻不知道她這傻氣的樣子在男人看來有多惹人憐愛。

  季天佑將唐珺瑤摟入懷中,她身上的確常帶著油煙味,也會帶著製作點心時留下的甜香,他從不討厭這種味道,因為這是她獨特的味道。

  這個擁抱和平常一樣嗎?為什麼唐珺瑤覺得這個擁抱讓她的心跳得比平常更劇烈,讓她連抬頭看他一眼都不敢,但他好像能讀心一般,知道她不敢抬頭,便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顎,突然,他那雙深邃的眼映入眼簾,唐珺瑤好似在他的眼中,看見熾熱的火焰……

  她看著他越來越靠近的唇,直覺想要退開,他卻像見著了獵物一般,猛地攫住她的唇,她想抗拒,他的手卻霸氣地抓住她的雙手,將它們置高於頂,壓制在枕上。

  「天佑……現在還是大白天……」她在他的吻之間,勉力的擠出幾個字。

  「晚上就行嗎?」

  「晚上也不行……」

  「珺瑤,你知道我最冤的是什麼嗎?就是明明我們已經兩情相悅,洞房花燭夜我還得忍耐著軟玉溫香在懷,卻不能佔有你的苦楚。」

  「天佑……我沒做過這事……你嚇著我了……」

  「我知道你是處子,我也是。」

  「我不信!」

  唐珺瑤想抗拒,但身子輕易受他撩撥,是誰剛剛還說他沒經驗的?他的唇親吻著她纖細的頸項,他的手在她的胸前游移,她覺得全身發熱又發癢,忍不住發岀了嬌吟,這是生手該有的熟練度嗎?

  唐珺瑤被他攻擊得嬌軟無力,只能任他為所欲為,她無法遮掩自已被撩高的裙擺,無法挽救已被輕輕扯落的褻褲,她紅著臉,看著突然停止一切動作的季天佑。

  「珺瑤,你知道我準備做什麼嗎?」

  唐珺瑤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早已經自由,她完全沉溺在他的情慾撩拔,頓時收回自己的手遮住臉,點了點頭。

  「你同意我做嗎?」

  天!這麼羞人的話他打算讓她說嗎?她當然說不。

  可唐珺瑤的不字還沒出口,季天佑就對著她的唇輕啄一記,「珺瑤,我可以要你嗎?」

  要讓她自己說,她絕對做不到,然而季天佑又看出了她的意圖,立刻又吻了她一記,就這麼一次又一次的反覆,吻到唐珺瑤都羞得要暈過去,她終於屈服,輕輕的應了聲——

        …………

        張士瑋聽著東家的命令,正仔細的觀察他的反應,想猜出到底發生什麼事。

  昨日,東家及夫人一整個下午不見人影,今天一早東家岀現了,提拔了一個荷塢酒肆的新管事,趙東貴依舊是掌櫃,季茹雪依然是廚房管事,而他們全聽從夫人的命令。

  季天佑交代完人,領著張士瑋到書房去,就問起他昨天事情的後續。

  「東家……怎麼不見夫人,牙人已經把幾個丫鬟送來,要讓夫人分派。」

  「她啊……」季天佑只笑不語,一臉饜足的表情。

  東家沒說明,但張士瑋隱約懂了,他的臉迅速漲紅,暗罵自己多嘴問什麼?

  「昨天的事已經依照夫人說的辦好了?」

  「是!縣衙也很滿意我們提供的線報。」

  「能解決我姑母他們一家三口的事,又能賣縣衙一個人情,也算一舉兩得。」

  張士瑋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帳冊繼續稟報,「東家,這是莊園裡還有長泰昨日送回來的盈通帳冊。」

  「先搬去那頭吧,今天我不辦公事。」季天佑指了指躺椅,要張士瑋搬過去。

  張士瑋只能當沒聽到這句話,他當然明白東家的意思是還想回到溫柔鄉去,但他只能棒打鴛鴦,「東家,巡視堤防的人回報,莊園東側的堤防出現缺口,今年雨水豐沛,河面水位一直居高不下,缺口若不補上,怕是會有危險。」

  這件事的確讓季天佑正經起來,他皺眉不悅,堤防今年正逢十年大修,如今都已到年底了,縣衙還一直沒有修築的消息。

  「有呈報給縣衙了嗎?」

  「已經呈報了,堤防有缺口是大事,加上昨天咱們才幫忙提供私釀酒廠的線報,縣衙倒也沒敷衍,說是近日會動工修築。」

  季天佑知道這回縣衙不敢再耽擱,可堤防的缺口就在那裡,讓他安不下心,他是最明白這有多危險的。

  「這樣不行,你先去調集人手及材料,我們明天就先動工做修補,讓缺口不至於惡化,等縣衙派的人來了,再進行完整的修繕。」

  「是。」

  「我岳父的傷還好吧?」

  「何工頭的傷沒有大礙,今天還是來上工了。」

  「先把他請來,我待會兒要與他一同去莊園外頭視察,看看咱們繞著莊園挖的水圳是否暢通,若有淤積他好立刻派人處理。」

  「是。」張士瑋接了東家的命令,立刻就去辦事。

  季天佑本來也要接著離開,但想想還是去跟唐珺瑤說一聲,便回到了房裡。

  唐珺瑤剛梳洗完畢,才要從妝臺前站起來,冷不防雙膝一軟,要不是季天佑眼明手快,她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怎麼了?」季天佑關心的問。

  「還不是怪你。」

  「怎麼怪我了?」

  唐珺瑤可沒那個臉跟他解釋是什麼造成她身體不適,她嬌嗔命令,「抱我到椅子上坐。」

  季天佑依了她,將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則坐在她身旁,「珺瑤,我得去莊園四處看看,晚些才會回來。」

  「你去吧,當然是正事要緊啊。」

  「我本來連帳冊都推了,今天只想跟你過的。」

  唐珺瑤笑得甜蜜,他們已經互相明白對方的心意,哪裡需要朝朝夕夕都黏在一起。「帳冊我幫你看吧,你去忙莊園的事。」

  「你不累嗎?」

  「不累,只是你要把我抱過去書房。」

  看來昨日的激情還是累著她了,季天佑有些過意不去,不過雖然心疼她,卻沒有後悔,昨日這樣小小「教訓」她一下,她便再也不敢懷疑他的真心了。

  季天佑上前抱起她往書房走去,唐珺瑤安心地靠在他的懷中,唇角都是帶著笑意。

  「我離開之前會讓人幫你備早膳送來,對了,牙人已經把丫鬟送來,你挑個伶俐的自己用,其他的就由你分派在各院落。」

  季天佑將唐珺瑤放在躺椅上,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後,這才離開去辦事。

  唐珺瑤撫著他吻過的那處,仍是笑得甜蜜,讓帶幾個丫鬟進來的奴僕看得不解。

  過去宅子裡只有季天佑一人,所以奴僕幾乎都是男子,這些丫鬟當然是為了她才買下的。唐珺瑤挑了一個看來伶俐的做貼身侍女,其他的則分派在各院,接著便看起帳冊。

  過去她就看過季家莊的帳冊,只是那時是為了了解剛買下季家莊時的運作情形,看的是舊的帳冊,如今再看才發現,季家莊的盈餘已經漸漸補足了當初擴建的花費,短短數月有這麼高的盈收,絕對不只是幸運而已,一定是季天佑自己十分擅於經營。

  唐珺瑤又拿起另一本帳冊大概翻閱,發現那是一間運銷商行的帳冊。

  盈通……唐珺瑤看著那間商行的名字,想起先前來找她合作的運銷商行就是盈通,可這間盈通居然是季天佑的嗎?為什麼不告訴她,還要派她不認識的人來接洽?

  直到唐珺瑤細看了商行成立的日期,發現那幾乎是買下季家莊時的日期。

  原來早在季天佑買下季家莊的時候,就打算自己成立運銷商行來銷售自己莊園裡的物產嗎?那麼……當初他不用靠鼎祿,自己就能解決雞蛋運銷的問題了嗎?她自作主張的做決定,還以為幫了他的忙,卻不知道原來他早有解決的辦法,根本無須靠她!

  唐珺瑤知道,自從重逢之後,季天佑就一次又一次的幫她,原來除了那些她知道的,他私底下幫她的更多。她心緒激動,不知道該怎麼平撫,拿起另一本帳冊,看見了一筆龐大支出,竟是買下城裡一間鋪子的費用。對於這間鋪子,唐珺瑤心裡有了猜測,荷塢曾經暫停改建的原因也得到了解答。

*             *             *

  季天賜他們一家子被趕岀季家莊後,才知道那個買下季茹雪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大老闆,而是季天佑名下一間商行的管事,因此他們明白了那場買姨娘的戲碼,只是季天佑安排來要讓季茹雪死心,讓她與他們三人做切割的手段。

  季氏當下便咒罵侄子心狠,梁俊倒是不後悔,至少季天佑說到做到,並沒有把季天賜給送官。但季天賜極為不滿,打算在高檔酒裡混上私釀酒賣進荷塢酒肆的買賣黃了,這下又被趕離季家莊,哪裡找賺大錢的路子?幸好他們一家三口之前在季家莊刮了點油水,被趕出季家莊後,還能在赤水村裡暫租到一間小茅屋棲身,但赤水村人看到他們,雖不知道他們被趕出季家莊的內幕,但因為他們是被趕出來的,所以都是冷眼相待。

  正在季天賜怨天尤人,恨表弟氣親妹怨村人的時候,他聽說了堤防出現缺口,而季天佑要帶人修補的消息。

        季天賜覺得這是報復季天佑的好機會,季天佑既然是因為擁有莊園而過著得意的人生,那就讓他的人生由雲端跌落至谷底。

  夜深人靜,季天賜扛著鐵鍬來到堤防的缺口前,缺口只是滲水,及時修補應無大礙,季天賜當然不會傻得把堤防打穿,讓自己遭遇危險,他拿起鐵鋤,把缺口給掘開,原先的滲水處頓時噴出一道水柱,缺口附近的堤防也輕輕震動。

  季天賜丟下偷來的鐵鋤後便奔跑回家,依堤防的毀損程度,在季天佑他們帶人去修補之前應該就會潰堤,那麼他還有時間可以帶著爹娘收拾行李,先進城躲一躲。

  一大早天才剛亮,季氏就被季天賜的敲門聲給喚醒,他的腳上還沾著泥水,看起來一夜未睡的樣子。

  「天賜,你昨晩去了哪裡,怎麼搞得這麼髒?」

  剛回到家的季天賜急著來喊醒季氏,自然是沒有時間先換掉髒污的鞋子,「娘,你喚爹起床收拾行李,咱們進城一趟。」

  「為啥要進城啊?」

  「堤防岀現一個缺口,天佑正在召人要修補,總之這屋子也是租的,不是咱們的,為了避免危險,咱們進城躲一躲。」

  既然季天佑是在召人修補,而不是疏散村民,那想必堤防缺口沒有立即的危險,季氏不想大老遠的去一趟縣城。「沒事的,如果有危險早就通知村民疏散,別大驚小怪。」

  「娘,他們是有宅有田的才想著修補,咱們現銀都揣在身上,何必留在這裡提心吊膽,娘你聽我的,咱們先到城裡住幾天吧!」

  季氏本不在乎的,但拗不過季天賜的堅持,只好回房把梁俊喊起床,並趕緊打包行李。

  季天賜早有準備,所以很快的收拾好行李,才剛走出房門來到廳裡,就聽見有人敲門,季天賜開了門,見是三個彪形大漢。

  「你就是季天賜?」

  這三人一臉橫相,一看就是來者不善,季天賜心裡敲了警鐘,所以沒有承認。

  「我們這裡不姓季,姓季的都住在季家莊,你找錯地方了。」

  季天賜話音剛落,季氏便提著包袱由房裡走出來,「天賜啊,是誰來了?」

  三個大漢一聽見眼前人就是季天賜,上前就抓住他的手臂扣在他的身後。

  「哎喲!你們做什麼,疼死我了,快放開我!」

  那三名大漢之一一拳打在季天賜的腹部,「做什麼?我們主子的酒廠被縣衙抄沒了,現在你知道我們要做什麼了嗎?」

  季氏見有人抓住季天賜便喊了起來,梁俊也衝出房門,聽見他們是被抄沒的私釀酒廠的人,立刻推得一乾二淨,「你們主子的酒廠是季天佑去報的官,不是我兒子啊!」

  「當初想岀用私釀酒混裝把酒賣進荷塢酒肆的人是季天賜,如今季天佑只把酒廠報給官府,季天賜卻全身而退,我們主子說,肯定是季天賜見事跡敗露把酒廠供了岀來,換得自己脫身。」

  「酒廠被抄與我無關,是季天佑自己查出來的,不是我告的密。」

  「是不是你告的密,跟我們回去好好問一問便知道。」

  季天賜自然是不肯,掙扎著不想被那三人抓走,季氏及梁俊也撲上前又喊又打的想救下兒子,六個人打成一團,然而就在此時,遠方傳來了不尋常的喊叫聲,六人不約而同的往聲音來源望去,只見滾滾大水席卷而來。

  季天賜只來得及喊了一聲,「怎麼那麼快……」話音還未落,六人就被洪水給卷走,淹沒在湍流之中……

*             *             *

  昨夜季天佑是忙得回來梳洗完便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所以唐珺瑤沒能跟他提起自己從帳冊得知的事。

  今日早晨,季天佑又忙著帶人前去修補堤防,所以唐珺瑤也沒再提,只是她沒想到,她才剛送季天佑出門沒多久,就接到了堤防潰堤的消息。

  季家的宅子興建在莊園裡地勢較高的地方,所以完全沒有受到洪水的波及,莊園外有水圳,本是做為灌溉之用,再加上前一天季天佑派人清淤,大水上來正好發揮疏洪之用,不過季家莊還是有部分莊稼及一些位於低漥處的莊戶被淹。但赤水村的另一頭,因為地勢低,災情就慘重許多了。

  季家莊畢竟還是受了影響,整個莊園上下亂成一團,唐珺瑤一聽說潰堤,最擔心的自然是去修補堤防的季天佑,但她還沒來得及派人去尋找他的下落,莊園裡的人便因為沒人主持大局而找上她。

  她忙著讓人疏散低漥處的庄戶,避免第二三道堤防又撐不住,種在土裡的莊稼帶不走,那些牲口可得盡快趕到安全的地方。

  後山的果園築了圍牆,避免被人進入採摘,所以唐珺瑤讓人把牲口都給趕到果園裡。

  至於那些無家可歸的莊戶,她則先安排在季家大宅院的外院棲身。

  等忙完這一些事,日頭已經西下,她在外院一一探視那些受災莊戶,昨日剛被送到季家大宅院的丫鬟立刻分擔了為受災莊戶包紮傷口送水送食的工作,沒受波及的花氏及何昆也來幫忙,花氏去了廚房,何昆則幫忙照顧受傷者。

  唐珺瑤站在大宅院的門口引頸而望,卻一直沒等到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天黑了,她讓人在門前掛上兩盞燈籠,希望給歸家的人一個方向。

  然而,遠方雖然傳來腳步聲,但帶來的人,卻不是她等待著的。

  趙東貴打橫抱著季茹雪一步步走回來,兩人盡是一身狼狽。

  「茹雪怎麼了,還好嗎?」看見季茹雪闔著眼,唐珺瑤本是一驚,直到看見她的胸口有細微的起伏,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跟東家去修補堤防的半路上,看見她帶著包袱要離開,東家讓我去勸她回來,沒想到勸沒幾句,大水就衝了過來,我們爬上一棵大樹這才得救。」

  「既然爬上了大樹,怎麼兩人一身濕呢?」

  趙東貴雖然剛經歷了些危難,但還是憨憨地笑了,「她肯嫁我了。」

  「你們一身濕跟她肯嫁你有什麼關係?」

  「季家妹子她抓不住,差點要被水衝走,我死命的抓著她,她要我放手,要我救自己,我不肯,結果她對我說,如果我們能逃過一劫,她就嫁給我。」

  唐珺瑤很為他們高興,季茹雪住的宅子在淹水的那一頭,但趙東貴的宅子還安全,可一個女孩子家總不能讓趙東貴照顧,「把茹雪送進內院,我會讓人去照看你們。」

  「多謝夫人。」

        趙東貴剛要走,又想起了什麼,「東家沒事吧?他回來了嗎?」

  唐珺瑤搖了搖頭,臉上仍強自鎮定。

  「東家水性好,會沒事的。」

  「嗯,快把茹雪帶進去吧。」

  趙東貴進了內院,唐珺瑤繼續等待,日頭又漸東升。

  第二日第三日,洪水漸退去,赤水村的那頭開始彌漫著腐臭味,那是來不及逃跑而難的村民屍身,不只縣衙,連地方駐軍都派人來支援,進行救援及清理的工作。

  赤水村的這頭則搭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棚子收留受災村民,就等那些罹難者的屍體全都運走,才能歸家進行家園重建。

  季家莊已經開始重建的工作,受災莊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進行收拾及清理,而莊園的外頭則搭起粥棚,供給那些受災村民溫飽的糧食。

  唐珺瑤忙著指揮派粥,有時甚至親自煮粥,總把自己忙得夜裡累得貼床就睡,才能逼自己不去往壞處想。

  她日日派人去尋找季天佑的下落,只要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她這麼說服自己。

  第七日夜裡,地方駐軍幫忙清理完罹難者,村子那頭較幸運還有一兩個家人獲救的,其餘都開始在屋前掛起白幡,為親人處理後事,有些是全家罹難的,沒人為他們豎起招魂幡,他們的屍體被送進義莊,只能等待縣衙代為安置。

  風中隱隱約約傳送而來的哭聲,讓赤水村這頭的村民聽了也傷感,另一方面謝天謝地,有了地形及季家莊的水圳疏洪,傷害才能減到最輕,他們沒有明說,但心裡都把季天佑當成了大恩人,他們祈求上蒼,能讓季天佑平安無事歸來。

  第八日夜裡,最後一座粥棚拆了,災民也一一回去清理家園,唐珺瑤依然在燈籠下等待,陳姑看不過去,只差沒讓洪長泰把唐珺瑤打暈送回房去休息。

  洪長泰也怨自己,那日怎麼沒陪著東家一起去修提,如今除了東家,他還有另一個好兄弟也下落不明。

  今夜,兩盞指路的燈籠又等回一陣腳步聲,洪長泰眼力好,把人看了清,三步並兩步地迎了上去,那是張士瑋。

  「你怎麼這時才回來?」

  「我被人所救後,一直跟著駐軍救災,以及……」張士瑋看了樵悴的唐珺瑤一眼,顫著聲說:「找東家。」

  「他沒跟你在一起?」

  「我們剛到堤防邊堤防就毀了,大水沖了過來,我們都被衝到水裡,我幸運地抓住了樹,再伸手要抓東家時,他便被大水給沖走了。」

  聽到這裡,唐珺瑤終於抑制不住,掩面大哭出來,跪倒在地。

  陳姑也掩住口鼻,伏在夫君的懷裡強忍淚水,張士瑋流下男兒淚,不只是悲傷還有自責。

  「是不是我不懂得珍惜他,所以上蒼把他收走了?」唐珺瑤抓住張士瑋的衣袖,近乎瘋狂的問著。

  「夫人,你在說什麼啊?」

  「我已經知道了,我能在城裡如願開鋪子,是他先壓下荷塢酒肆的修建費用,買下適合的鋪子租給我的,只是怕我不肯收,所以不告訴我。我也知道盈通就是他名下的產業,那時我賭氣不顧後果的跟配合的商行撕破臉,他讓盈通主動來與我接洽,解決了我一時找不到原物料供應的問題,而既然盈通是他的,他早有能力處理雞蛋滯銷的問題,只是因為我自責,所以才由著我讓我解決,我卻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幫他解決了因我而起的鼎祿違約問題。但其實從頭到尾都是他寵著我、疼著我、護著我,我卻還氣他、怨他、誤會他,上天認為我沒資格擁有他,這才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夫人……東家他不會就這麼離開你的,就算要跟天鬥,他也會回到你的身邊。」

  癱跪在地上的唐珺瑤很想這麼說服自己,但多日的希望都在聽見張士瑋帶回的消息後,破碎了一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30 10:56 PM 編輯

【第十四章】   新的婚姻契約

  「珺瑤,珺瑤。」

  睡夢中的唐珺瑤緩緩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如往常的俊顏,他帶著笑,輕輕的喚她。

  「天佑……你回來了?」

  「嗯,我來跟你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我們的契約,我們的婚約。」

  「為什麼要我們的婚約?」

  「契約上說的,我可以隨時終止這份契約。」

  「不要,我不要你終止,我不給你。」

  「珺瑤……我已經回不去了,我得終止這個契約……」

  「不許!我不許!」

  唐珺瑤尖叫著由床上坐起身,嚇著了在她房裡守著的季茹雪,「表嫂,你怎麼了?作惡夢了嗎?」

  唐珺瑤看著外頭的天色,又是黑溱漆的一片,「我睡多久了?」

  「整整一天一夜,你昨夜哭到昏倒,把大家都急壞了。」

  唐珺瑤立刻下床,穿著鞋就往外跑,季茹雪只來得及抓了披風跟上去,一直跟到大宅院的門口,唐珺瑤看見燈籠已點亮,這才放心的又倚門而望。

  季茹雪把披風披在唐珺瑤身上,才說道:「天一黑,我就讓大東哥把燈籠點亮了。」

  「多謝。」

  「表嫂,我相信天佑哥哥會回來的。」

  「嗯!他會的。」唐珺瑤等著盼著,不管多少日子,她都會一直等,直到等到季天佑回來為止。

  遠方再次傳來夜歸的腳步聲,今夜起了濃霧,唐珺瑤怎麼也看不清那遠方的人影,她只能等,只能期待上天別讓她再一次落空,直到那腳步聲一聲接著一聲走近,走到足以讓昏黃的燈籠光線點亮他的面容為止。

  腳步聲停了,唐珺瑤抬起頭,看見了那張她心心念念的容顏。

  「天佑……」

  「珺瑤。」

  「是你嗎,真是你嗎?」

  季天佑快跑上前,把心愛的妻子緊緊摟入懷裡,唐珺瑤的悲傷潰堤,大聲地哭泣起來。

  季茹雪見表嫂終於等回了表哥,也為他們高興的掉下眼淚。

  「你讓我等了好久好久。」

  「對不住。」

  「答應我以後不許再這樣,不能丟下我一個人走。」

  「我不會,永遠不會了。」

  季茹雪直到此時才發現季天佑額上還有傷口,她不得不打斷他們,「天佑哥哥,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

  聽見季天佑受了傷,唐珺瑤連忙查看,果然在他額上看見一道長長的傷口,她連忙拉著季天佑進門,還吩咐人備洗浴水、藥品和宵夜。

  一瞬間本已安靜的大宅院又熱鬧起來,因為擔心唐珺瑤而住進來的何昆、花氏來看過了,張士瑋、洪長泰、趙東貴也過來探望,就連一直陪著唐珺瑤的季茹雪也安心地回自己的房去休息,季天佑及唐珺瑤才得到獨處的時間。

  季天佑浸泡在浴盆裡,享受著妻子的服侍,唐珺瑤捲起袖子幫他洗髮搓背,又幫他將額頭那嚇人的三寸長傷口上藥,還非得看他吃些東西填肚子,這才安心地和他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兩人都無眠,唐珺瑤緊緊地摟住季天佑的腰,就怕這是一場夢,她醒來他就消失了。

  「天佑,你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我在洪水中被漂流物傷了頭失去意識,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收容傷患的地方,那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那你為什麼又過了這麼多天才回來?」

  「珺瑤,記得我曾跟你說,我在戰場上殺的不只有敵軍嗎?」

  埋在季天佑懷裡的唐珺瑤,輕輕點了點頭。

  「三年前,我曾毀了一個村子。」

  唐珺瑤雖然錯愕,但她一句話也沒說,他想訴說,她便傾聽。

  「你在莊園落成宴那晚讓人演的皮影戲,是無一絲穿鑿附會的真實故事,但那個版本的故事,卻不是事情的全貌。」

  唐珺瑤想起了那個故事,裡頭有一個被洪水淹沒的村子,就和這回赤水村所遭遇的一樣。

  「故事中村子的決堤是將軍派我去做的。然後再帶著一支奇襲軍攻進敵軍軍營,當時那場戰我們一定得贏,否則就是我軍身後的八座城池將一一失守,將軍評估之後做了這個決定,可這決定將犧牲一個無辜的村子,我希望先疏散村民,但將軍擔心動靜太大會被敵軍發現,那計劃就毀了,於是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水衝走無數的村民。」

  「這便是長久以來困擾著你,讓你夜不安寢的心病吧!」

  「有了你之後,我的心神只繞著你轉,已有許久不曾再想起當年的事,這回遭遇洪水後醒來,我眼見周遭的慘況,憶起了當初,想起當年我不曾救過任何一人,所以我投入駐軍救災的行列,直到整個救援清理工作完成,一個老兵拍了拍我的肩,問我來幫忙這麼多天了,家裡有沒有媳婦在等著我。」

  唐珺瑤忍不住掉下眼淚,掄起粉拳往他胸口槌了一記,「這時候才想起我?」

  「對不住,我應該先讓人捎信回來的。」

  唐珺瑤再次抱住他,這一回,換她寬容,換她體諒,「我知道當年的事是你的心病,我不怪你。」

  「我的愛妻真體貼。」

  「天佑,那個消失的莫掌櫃和這個村子有關係嗎?」

  季天佑沒有回答,唐珺瑤卻很了解他,「莫掌櫃帶著你當時全部的身家去幫助村子重建了吧?」

  季天佑不想再說,唐珺瑤明白他的心情,對他來說那是贖罪,不願說出口,不願讓人認為他已經盡力在彌補,不願原諒自己。「我不問了,你睡吧。」

  季天佑也摟住唐珺瑤,在睡去之前,他問了她,「珺瑤,我能跟你要一樣東西嗎?」

  「什麼東西?」唐珺瑤想起稍早的夢,她微顫,害怕夢境成真。

  「我們的契約,我們的婚約。」

  「不要,我不給!」

  「契約上說的,我可以隨時終止這份契約的。」

  「誰准你終止的,我不許!」

  季天佑笑了,因為唐珺瑤不肯放手,「珺瑤,你到底肯不肯當我真正的妻子?」

  「我都讓你吃乾抹淨了,這個妻子身分還有假嗎?」

  「既然是真的,為什麼要保留一張假婚的契約?這樣對我太沒保障了,哪天你拿著契約對我說,我們是假婚,那我找誰要我的妻子去?」

  「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契約我才不給你,不會給你毀約的機會。」

  「你啊,對我總是很霸道呢!」

  「現在後悔來不及了,我要纏著你,一輩子。」

  一輩子,聽起來很棒。季天佑真的累了,但當他闔上眼睡去時,他的手還捨不得放開唐珺瑤,他希望她能陪著他每個白日,陪著他入夢,陪著他到老,陪著他到天長地久。

*             *             *

  三個月後。

  堤防的小缺口在一夕之間造成堤防毀壞的原因雖然不明,但堤防就連十年大修都沒有及時處理,的確是縣衙過失,再加上長嵌縣令李辰昌沒有好好處置難民的問題,這回的洪水造成不少難民喪生,所有的罪名一整理,罪不可赦,丟官罷職事小,但這次的事件已經傳進宮裡,惹得龍顔大怒,下旨將李辰昌押入京裡受審。

  新的縣令帶著朝廷撥下的公帑來協助重建,所以赤水村的重建如火如荼的展開,災民已經放下悲傷,開始過新的生活。

  何家也發生了一些事,但對兩老來說,不知該喜該悲。

  當初何禧川入獄後供出來的共犯肖氏在獄中生產了,肖氏的夫君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為了怕貌美的妻子跑了才隱瞞,他當然不會承認這個孩子,肖氏這才坦白孩子是何禧川的,肖氏的夫君不堪受辱,狀告兩人通奸,於是兩人又被判刑,加重了刑期。

  何昆及花氏對兒子已經不抱希望,只希望能把孫子抱回來撫養,以免跟著那樣的爹娘被養壞了。

  肖氏在獄中連自己都顧不上,哪裡還能顧得了孩子,只得把孩子交給何昆及花氏。

  季家莊的荷塢酒肆也在這個時候開張了,重建的荷塢辟了亭臺樓閣,曲徑相連,利用天然的蓮池或是荷田區隔出空間,即使賓客盈門也不至於太過喧鬧吵雜,都保有各自隱私的空間。

  唐珺瑤親自下廚,號稱堪比御膳的宴席每月只接三場,消息一出就有不少縣城裡的富商大賈派人捧著銀子來訂席,要不是唐珺瑤「因故」只接未來五個月的訂單,怕是早就塞滿了未來一整年的行程。不過那些來不及訂席的人,打聽到年底臘月唐珺瑤就恢復接受訂席,紛紛又開始盤算著要搶下預定名額。

     今日最大的亭臺樓閣是荷塢酒肆接辦的第一樁宴席,是趙東貴與季茹雪的婚宴。

  季茹雪在這次的洪災中,爹娘及大哥都不幸罹難,若要守孝三年,趙東貴就要超過三十歲,所以趕在了百日內成親。

  而在他們成親之日,於趙東貴的婚宴上,季天佑發現竟有一個久未謀面的故人就坐在宴席上。

  「少爺、少爺,真是你嗎?」莫掌櫃應邀而來,當有人找上他告知少爺的消息時,他本還不信,他一直以為少爺音訊全無,或許是戰死在沙場上了。

  「莫掌櫃,你……你怎麼會來?」

  季天佑問完就知道是自己傻,莫掌櫃的去處無人知曉,能把他找來的就只有一個人了,他偏頭望向攬著他手臂的唐珺瑤,看見她的笑。

  「是少夫人派人找到我,少爺,你怎麼這麼狠心居然就此不連絡我?」

  當初莫掌櫃為了幫他保住父親留下來的產業,寧可背負背主卷款潛逃的罵名離開家鄉,保護了所有的產業不受季氏覬覦,季天佑十分感謝他,也覺得對不住他,所以三年前那場戰役後,他為了彌補,給了莫掌櫃一封信,要把季家的產業分一半給他,另一半,請他全用在重建那被他毀了堤防而衝毀的村子。

  後來戰爭結束,他知道莫掌櫃若得知他還活著,將不可能接受那些產業,所以狠下心不跟他連絡,希望他得到他應得的。

  「我這不是希望你好好養老嗎?」

  「不把老爺留下來的產業還給少爺,老奴我怎麼養老?現在還了,我就真的可以養老了。」

  「莫掌櫃,這讓我該說你傻還是忠心?」

  莫掌櫃拂了拂鬚,朗聲笑了,「都不是,老奴這是貪懶,這麼大的產業管理起來太麻煩了,這哪裡是養老,少爺若心疼老奴,就給老奴一間破宅子一塊薄田,讓老奴能自給自足就好,這麼大的產業,老奴不想要,另外也有人不想要。」

  這話讓季天佑不解,他看見莫掌櫃比了個「請」的手勢,就有一名白髮老者走上前來,一邊拂鬚一邊打量著季天佑。

  「老莫,就這是個人?」

  「是,這就是我家少爺。」

  「很好,那便先讓我打一拳。」那白髮老者一拳就往季天佑的肚子打去,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就連季天佑身邊的唐珺瑤都嚇壞了,直到看到季天佑一點表情也沒變,這才放下心。季天佑體格健壯,當然不怕這花甲老者的一拳,他還怕老人家的手骨給打折了。

  「你做什麼這麼打我家少爺啊!」莫掌櫃這才回神,痛罵了好友一句。

  「你懂什麼,我這是受了全村人所託,來報這小子當年決堤之仇的。」

  莫掌櫃是最知道村子的情況,當然不相信花甲老者的話,「鄉親父老們若真想要報仇,也不會叫你來打,你都多大年紀了,打得痛嗎?」

  「你說對了,就是因為這樣才叫我來打。」

  莫掌櫃似乎是會意了又是連聲朗笑,倒是花甲老者見他這會兒才想明白,又念叨起他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這都沒想通。

  不過,有另外一個人年紀不大,腦子也不太好使。

  「莫掌櫃,這位老伯,兩位說什麼,我聽不太明白。」

  莫掌櫃但笑不語,花甲老者把季天佑當成傻子一般,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小子,我們的村子不需要你一半的產業,三年前老莫來到我們村子幫著重建,現在早就完成,人人過上好日子了,我們有手有腳,不需要你的施捨。」

  季天佑終於明白這花甲老者是當初被他毀了村子的村人,他心懷愧疚,只希望能彌補,「這不是施捨,而是贖罪。」

  「小子,當年叛軍在我們的村子燒殺擄掠,滔天的洪水也不比那叛軍恐怖,那場仗你若打輸了,我們一定要你賠命不可,但你打贏了,我們便當你贖罪了。」

  季天佑從沒有想過,他當年做所的事會換來這樣的結果,「可我畢竟害了那麼多人命……」

  「小子,三年前,老莫來到我們的村子,說他的東家交代,不管要花多少銀子,都要幫我們村子重建,我們還以為是老天爺給我們派來了大善人,可是三年後,戰爭結束了,家家戶戶都歡天喜地,就這個老莫大哭起來,我們這一問才知道,你已經音訊全無三年,如今戰爭打完了還沒消沒息,怕是死在戰場上,那時我們才明白,老天給我們派來的,根本不是什麼大善人,而我們一直把仇人當成恩人在感謝。」

  季天佑知道這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彌補,所以才不希望表明身分。

  「事情已經過了三年,我們想放下過去好好過日子,所以我們必須原諒你,否則我們就是逼自己繼續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我……值得原諒嗎?」

  「你媳婦派人到我們村子找人,我們得知你的近況,都已經不恨放下了,你還要恨自己不原諒自己嗎?我們可沒人會心疼你,只有你媳婦會心疼。」

  季天佑看著唐珺瑤擔憂的臉龐,想起三個月前他在洪災獲救後沒有立刻回來,讓她怎麼日夜受盡煎熬的等待,他是既懊悔又自責。

  「剛剛那一拳算是報仇了,你重建在我們村子的,就當你該給的,從今以後,我們互不相欠。」互不相欠,聽似決絕,但對季天佑來說,卻是最大的救贖。

  「多謝你,老伯。」

  「少爺,你能放下那事,老奴很欣慰。」

  既然事情解決了,季天佑也決定把莫掌櫃接回來,讓他在季家莊養老,「莫掌櫃,你什麼時候動身回來,我在莊園裡給你找個地方養老。」

  「少爺,我才幫忙重建完一個村子,你還想讓我回來幫忙重建莊園嗎?」

  「你的意思是……你不回來?」

  「少爺,老奴已經替少爺作主,幫我自己在那個村子裡買了間宅子及田地,還收了個義子,我不過來這裡住了。」

  「你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少爺,老奴在那邊住習慣了,放不開,過幾日我代管產業的各個掌櫃都會帶著帳冊來到季家莊,跟少爺報告各產業目前的營運情況,我……這就把一切交還給少爺了。」

  「你這就要回去了?」

  「當然不是!」那名花甲老者又開口,「老遠把我給請來,不讓我好好吃頓喜宴就想把我送走嗎?我可是聽說這喜宴標榜的是御膳才能見到的菜色啊!」

  花甲老者說完,還逕自往安排好的座位去,他方才就看上了好幾道菜,只想大快朵頤。

        「這菜……是少夫人做的?」莫掌櫃問了,看見季天佑點頭。

  「珺瑤她可是我娘的徒弟,把我娘的手藝學了十成十。」

  莫掌櫃欣慰地看著他們親密的模樣,有感而發,「若夫人地下有知,看你們日子過得幸福和美,一定很開心。」

  「我會把日子過得很好,讓她放心的。」

  「那這樣老奴也就放心了。」

  「老莫啊!你說完了沒,我可不等你了。」那頭的花甲老者不甘寂寞地喊道。

  莫掌櫃頗為無奈,只得再向季天佑招呼一聲,便跟著進入宴席。

  解決了這一切,季天佑只感到海闊天空,他的心中充斥著對唐珺瑤滿滿的愛意,牽著她的手,走進荷塢酒肆裡一間特地為他們夫妻留的廂房,那廂房遠離客席,位於荷塢的最深處。

  廂房闢為左室及右室,穿過月洞進入的右室,開著兩扇精緻的窗戶,左右擺著書案及妝臺,另一側則擺了床及五斗櫃,是個小而精緻的房間。

  左室則是開了一整面牆的窗,只要打開窗,就能看見蓮池邊的垂柳及夏日盛開的蓮花,窗裡,則是一整片的地臺床,或可盤坐沉思或可午間小憩。

  季天佑拉著她進房,便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唐珺瑤還覺得有些扭捏。

  「天佑,我剛剛才做完五桌的宴席,身上還有油煙味。」

  「我從來不討厭這樣的味道。」

  「可我想香香的才讓你抱。」

  「香香的,就不是我妻子了。」

  「難不成你要我臭臭的嗎?」

  季天佑推開唐珺瑤,傾下身與她平視,「我的妻子如此美好,就算是臭的,我聞起來也是香的。」

  「胡說什麼,我臭死你!」

  唐珺瑤才剛說完,唇上就被他印下一吻,她紅著臉,止了聲。

  「珺瑤,多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這又不算什麼,更何況你為我做的更多。」

  「不!是你更多。」季天佑的手輕撫著她的腹部,因為那裡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正為他懷著孩子。

  「說到這裡,倒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麼?」季天佑一頭霧水,看著她一溜煙的跑開,他站直身子,等著看她打算做什麼。

  唐珺瑤由妝臺上拿來一只稍早放置在這裡的漆木盒,從中拿出一張契約。

  季天佑接了過來,她終於想還他了是嗎?季天佑手上的那張早撕了,拿到她的那份,他也毫不留情的撕了。

  「這樣你的小腦袋瓜就不會哪天失常,說我們是假成親,婚約無效了。」

  「我們的婚約本就無效啊。」

  季天佑皺起眉,怎麼覺得唐珺瑤又要說出他不愛聽的話了。

  「你想想,契約上說,人前人後我們都要扮夫妻,我們做到了,還說你得給我一個孩子,你也做到了,所以契約完成,便無效了。」

  「這是什麼歪理?你膽敢跟我說婚約無效?我老是威脅要打你屁股都沒打成,你膽子肥了是不是?」

  「哎喲!不怕不怕!爹爹不是要打你喔!」

  唐珺瑤邊說還邊輕拍著自己的肚子,嚇得季天佑連忙上前扶住她。

  「怎麼了?孩子嚇著了,踢你了?」

  看著季天佑輕輕撫著她肚子的模樣,唐珺瑤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搞得季天佑一頭霧水。

  「又怎麼了?」

  「夫君,孩子才兩個月,怎麼會踢人?」

  「你騙我!」這下季天佑是真的打算打她屁股了,他先是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裡,怕真的把她打跌了,然後才伸出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記。

  「哎喲!你真打我?」

  「下回再騙我,再跟我說我們婚約無效,我還要打。」

  「你脾氣真差啊!做什麼都要打。」

  「嗯,還想被打?」

  唐珺瑤仰起臉,快速地親他一口,笑得十分燦爛,看著她這樣的笑容,季天佑哪裡還捨得。

  「好了,不打了可以嗎?」

  「可我還沒說完呢,你快點放開我。」

  季天佑不想放,但唐珺瑤心一狠,往他的腰間一捏,趁著他吃痛鬆了手,她便溜岀他的懷抱,接著在季天佑不悅的眼神中,走到方才放下漆盒的地方,再拿出一式兩份的契約,交給季天佑。

  他接了過來,展開看著全新的契約內容,心中頓時漲了滿滿的愛意。

  新的契約上寫著——立契約書人季天佑唐珺瑤,由約定日起成為真正的夫妻,直至此生終了,不相離不相棄。

  季天佑抱住了唐珺瑤,笑著,他娶了這個妻子,永遠不會讓他覺得無趣。

  「天佑,你簽是不簽啊?」

  「簽,當然簽,這麼好的條件怎麼不簽。」

  「這一次,上頭沒有寫誰可以反悔和離喔!」

  「唐珺瑤,現在我覺得,你要一輩子被我打屁股了。」季天佑推開她,佯怒著一張臉威脅她。

  「好嚇人啊,快來人救我呀!」唐珺瑤踢掉了繡花鞋爬上地臺床,快速的爬到窗邊要開窗喊人,沒想到窗戶才推開寸許,身後之人就長手一伸,刷地關了窗。

  唐珺瑤轉頭往上一看,季天佑正在她上方凝眸望著她。

  「天佑……你的眼神好恐怖喔!」

  「因為這是想吃掉獵物的眼神。」

  「不行!孩子才剛兩個月,不能做那件事。」

  季天佑洩了氣,滿滿的慾念在聽見會傷了孩子時全都消去,抱著唐珺瑤躺在地臺床上,現在雖然是初春,但還有些涼意,他將她好好的納在懷裡,就怕她著了涼。

  「天佑……我操辦了這場喜宴,有點累了。」

  「那就睡吧,我陪著你。」

  「我相信你,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會在……」唐珺瑤優雅地打了個呵欠,這才偎入他的懷中閉上眼。

  或許她真是累了,閉上眼不久,就已沉沉睡去。

  季天佑收攏了懷抱,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你放心,我都會在。」

  輕輕的幾個字,代表的是負重一生的誓言,這一次的契約不再輕率,是他們相守一世的承諾。

【全書完】



【後記】   蔓蔓的私房料理 田芝蔓
  
  難以置信!蔓蔓居然又寫了廚娘的故事,而且是寫完《蹭飯王爺》之後,立刻又寫了一本!

  綜觀蔓蔓在新月寫了二十二本書,沒有明明白白地寫岀很會做菜的女主只有八個,就連很會做菜的男主都寫了兩個,而且那十四個會做菜的女主裡居然有四個開飯館鋪子或當職業廚娘,以及三個分別是看護明星助理及明明做了大理寺少卿,結果為了辦案而扮成廚娘的女主。

  各位一定覺得,那麼蔓蔓勢必很會做菜吧!

  錯了,蔓蔓妥妥的就是個料理苦手啊!

  每次蔓蔓在找資料,問了蔓娘某某菜怎麼做時,蔓娘就會用鼻子「嗤」一聲,然後斜著眼問我,「到底是誰給你生的勇氣,讓你敢寫女主角很會做菜?」

  我是很想問「你生的」啦!但我實在很怕會被蔓娘抓去做地獄特訓,所以決定乖乖的不出聲就是了。

  蔓蔓所做的料理,在蔓娘的眼中就是地獄料理,除了因為看起來很不美味,另一個原因就是蔓蔓愛吃辣,所以做的菜都是火紅色的,就像地獄業火一樣……

  比如麻婆豆腐。

  各位定會想,麻婆豆腐本來就是辣菜,紅紅的很正常,但蔓家的人不愛吃辣,蔓娘總是有辦法煮出不辣的麻婆豆腐,順便嫌棄我那做的紅通通的麻婆豆腐。

  說到麻婆豆腐,還有一件事也讓蔓娘覺得蔓蔓做的絕對是地獄料理無誤。

  那就是——蔓蔓的麻婆豆腐,是用凍豆腐做的。

  沒錯!就是放在火鍋裡的凍豆腐,這種麻婆豆腐還不能用現成的凍豆腐做,因為太大塊了,而且結凍了沒辦法切,一定要自己買板豆腐,先切成小塊,再放進冷凍庫裡冷凍。

  要煮的時候,先將凍豆腐放到熱水裡退冰,再和絞肉及辣豆醬一起炒,起鍋之後麻婆凍豆腐就完成了。

  至於為什麼放凍豆腐呢?很簡單,因為我愛吃凍豆腐啊!誰說一定得用一般豆腐來做麻婆豆腐呢!

  不過,比起蔓蔓曾經把披薩用的起司灑在蛋上做蒸蛋,蔓娘倒是覺得麻婆凍豆腐沒有什麼驚人的,至少凍豆腐還是豆腐。

  這樣的料理方式,蔓蔓不知道別人會不會也這麼做,但這純粹是因為蔓蔓愛吃凍豆腐愛吃起司才會如此,所以下回如果各位在蔓蔓的書裡,看見女主用很奇怪的食材料理,然後書中的角色還都覺得超好吃……

  不用懷疑,那一定是蔓蔓的私房食譜在書中大公開啊!

  哈哈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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