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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1 11:49 PM

星河蛋撻 -【人間流放者】《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9-10-22 12:20 PM 編輯

【書名】:人間流放者

【作者】:星河蛋撻

【內容簡介】:

  流放者329號,三十來歲,男性omega,重罪犯,某日打開家門,遇見了在他床上睡著的alpha少女亞莎。

  女A男O/GB/第四愛/女攻男受/扶她攻,架空背景,喪心病狂,不平等,男主被路人黑框過(很多次)

  靦腆暴君蘿莉X死氣沉沉青年的不健康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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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12:09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9-10-23 07:41 AM 編輯

第一章 初見

  時代不同了,如今一切都變得寬容起來。他們不再把重刑犯扔進輻射區,最新的流放地點在庇護所之內,那些本不該浪費水與食物的人們,現在得以出現在普通公民身邊。

  329號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他撐著地面慢慢起身,手掌碰到了什麼黏糊糊的東西。他疑心那是什麼動物的屍體,過了一會兒才發現那是個用過的安全套。他把那玩意丟掉,扶著牆站穩,收拾自己的衣服褲子。外套的扣子少了兩顆,沒法扣上,這條巷子裡沒有路燈,329眯著眼睛找了半天,實在找不到,只能作罷。

  他的額頭刺癢,臉上皮膚發緊,他用手背擦了擦,沒有多少改善——他在這兒躺了起碼半個鐘頭,所有液體都已經乾了。手指比臉頰更髒,指甲縫裡都是泥,指頭上有乾涸的血跡,都怪暗巷的地面太粗糙,他的指甲又剪得太短。可要是把指甲留長,折斷的機率會大大上升,上個月他不慎翻掉了半片指甲,那很疼。

  329號一瘸一拐地走出小巷,巷口的行人看了他幾眼,很快移開了目光。他脖子上的項圈在黑夜裡也閃著微光,只要他還戴著這東西,就沒有人會對他的臉或別的什麼大驚小怪。

  新流放法頒布的第二年,編號已經排到了五百以外,事實上去年就有三百出頭,看看這個男人的編號就知道了。沒有人出生時會叫這麼個蠢數字,他有名字,但那不是多要緊的事情,姑且就叫他329吧。329是個重刑犯,被流放者,三十來歲,男omega。他基本健康,腿沒毛病,只是暫時走不好路。

  329拖著兩條腿,頂著個依然暈眩的腦袋,慢吞吞走回出租屋。他走得很慢,最近又很缺乏睡眠,險些在半路上睡著,全靠回家洗澡的念頭支撐著才沒就地躺下。那條暗巷距離他的狗窩隔著半條街,329走到了地方,正要掏鑰匙,卻發現門沒鎖。

  每個流放者的住址都被登記在政府網絡當中,所有私人腕錶都能迅速查到,公民們還嫌那樣不夠顯眼,非要用古早的方法標記,比如拿油漆在罪犯門上畫點什麼。對自己的財產最不上心的人才會把房子租給流放者,那些房子必定破爛無比,不差幾桶油漆幾隻死老鼠,不介意每個月換鎖。329捏著鑰匙,盯著門鎖,吃驚於它的完好無損。這一回門鎖沒被砸開,只是被撬開了。

  他打開門,摸索著打開燈,房間一覽無餘。出租屋裡沒少什麼東西,與之相反,多了什麼。

  一雙看上去就很昂貴的鞋子整齊地放在摺疊床邊,一個穿著體面的姑娘在床上和衣而臥,像隻不知從哪兒爬進來的純種貓,乖巧無害地團在329的窄床上。329閉了幾秒眼睛,等他再度睜眼,那姑娘還在那裡,髮辮編得整整齊齊,小臉蛋一團孩子氣。

  她看起來真像個跑錯片場的童話故事主角,但首先,這裡是最不好惹的傢伙都不喜歡在夜晚經過的貧民區;其次,她聞起來並不是個孩子,那是個alpha。

  329的腦袋一跳一跳地疼,他握著門把手站了一分鐘,決定先去洗個澡。

  出租屋一天只供應幾小時熱水,因為路上的耽擱,329已經錯過了黃金時間。再過一兩個月,冷水澡就會變得難以忍受,但現在的溫度還好,沖一沖冷水也不會出什麼事。他擰開水龍頭,水從花灑中有氣無力地灑落,開始是紅褐色,過了一會兒才變透明。

  水柱像煮爛的麵條一樣軟,落到傷口上依然會帶來刺痛,血痂融化在腳下,讓水流重新變得渾濁,與水管裡放久了的鐵鏽水一個顏色。

  他花半個小時把自己弄乾淨,冷水讓浮腫的地方變得麻木,然而睡意與痛感一樣被寒氣驅逐了不少。329擦著頭髮走出浴室,沒有之前那麼睏倦,重新像一個成年人那樣思考。思維能力重新歸位,這意味著他得開始面對現實,而不是自欺欺人地倒頭就睡。

  麻煩佔領了他的床。

  他俯視自己的床,心想那位不速之客多半剛分化不久。她聞起來一股青草味,不知是自身的氣味還是沐浴露或洗髮水,這alpha聞起來像個食草動物。湊近了看,她美麗得像個瓷娃娃,美麗得讓329心生不安。這年頭美麗與智慧都不一定是天賜之物,完美的基因一樣明碼標價,在上層流通,擔當著貴人們的限量商品。

  「喂,醒醒!」329說。

  他沒敢伸手推她,貿然碰觸這樣奇怪的訪客十分愚蠢。他只能站在兩步之外,試著叫醒她,一邊希望她沒有太麻煩的目的。

  睡美人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看著329,眼睛眨了眨,一下子睜得老大,睡意晨霧般消失無蹤。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動作太快,一頭撞到了旁邊的櫃子上,疼得抽了口氣,眼珠子卻一直盯著329瞧,半點都不捨得移開。這個alpha有一雙翠綠的眼睛,她直勾勾看著329,看得他後背發毛。

  他條件反射地摸了一下臉,他剛剛洗過澡,臉上什麼都沒有。329幾乎懷疑對方認識自己,下一刻他又打消了念頭。少女的眼神太過熱切,那不是看到故人的眼神,而是小孩子拆開聖誕禮物的時候,看到期待已久的新玩具的目光。

  「您好!」那姑娘匆匆開口,「我是亞莎,很高興見到您!我……我本來沒想睡著,但您到家的時間比我預期的要晚,啊,我沒有指責的意思!真抱歉我睡著了,初次見面就如此失禮,真是讓您見笑……」

  她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滿面通紅,笑容羞怯,彷彿真心實意在為自己睡著了抱歉——而不是為撬開329的家門抱歉。她向329伸出手來,329愣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她不是在討要什麼,而是企圖與他握手。

  329迷惑不解地伸出手,亞莎握住他的手,上下晃了晃,乾脆俐落地鬆開了。那就是個禮節性的握手,不是陷阱或揩油,329不記得上一次有人跟他握手是什麼時候。小姑娘的手溫暖又柔軟,沒有繭子、硬皮或龜裂,當然啦,她不會是住在這一帶的人。倘若這時門突然打開,一隊全副武裝的人衝進來對329大喊大叫,329也不會感到奇怪。

  門外靜謐無聲,已經不早了。

  亞莎還在說話,彬彬有禮但說個不停,彷彿太過激動或太過緊張,雙眼閃閃發光。換成別的時候,329或許會很樂意聽她說話,但過去幾天他都沒怎麼睡覺,他又累又睏,只想要一張安靜的床。

  「請問,」他打斷了亞莎,「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亞莎停了下來,消退的紅暈又一次爬上她的面頰,她看起來簡直無地自容。「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她說,連連點頭道歉,「耽誤您的時間說這些廢話,真是……唉,是這樣的,請問您是否能與我發生性關係呢?」

  「……什麼?」329問,懷疑自己聽錯了。

  「請問您能與我發生性關係嗎?」年輕的alpha重複道,笑容靦腆,口齒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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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12:34 AM

第二章 開門見山的第一次

  她彷彿在問329借一支筆。

  這並非提出什麼非分要求的口吻,其中沒有惴惴不安,充其量只有些不好意思。亞莎的詢問相當禮貌,一種體面人的禮貌,任何下等人都該有些自知之明:這些人如此禮貌是因為他們很有教養,而非認為談話對象值得。

  329很有自知之明,就算他過去沒有,最近一年已經夠他學乖了。

  我不想跟任何人性交,他想說,從我的房子裡滾出去,讓我在下一份工作開始之前睡上幾個鐘頭——但說這些毫無意義。被流放者當然可以報案,告訴監察者自己被搶劫、被偷竊、被毆打、被強姦,除了浪費時間外這不會帶來任何結果。如果監察者心情好,他們會用一些官方言辭搪塞,如果遇上了特別痛恨新流放法的那些 (「這些社會敗類就該死在外面!」),事情會更糟。

  「請不要擔心,我已經年滿十五週歲,與我發生關係不會讓您獲罪。」亞莎善解人意地說。

  她調了調腕錶,給329展示了身份證,上面的出生年月真是十五歲整,今天還是這姑娘的生日。證件大部分都做了隱私處理,只露出年齡與相片,照片上的少女對著329恬靜地微笑。

  為什麼?他想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來這裡?我憑什麼要答應?

  如果問,或許對方會回答,說更多的話,浪費更多時間。329累極了。

  他問:「現在?」

  「如果方便的話。」亞莎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又是一句教養良好的客套話。

  與329說話時亞莎已經站了起來,空出了床。329走向他的床,仰面躺下,脫掉褲子,從枕頭下拿出安全套。說來可笑,被流放者需要工作來養活自己,但對於其中的omega,政府卻會發放免費的安全套,聲稱這是人文主義關懷。事實上,大概跟妓院的免費安全套一個意思,避免性病傳播罷了。

  alpha接過廉價制式用品,拿在手裡,沒開始用。329猶豫著是否要說點什麼話讓她用上那玩意,亞莎開口道:「請問您能把衣服也脫掉嗎?或者您介意我幫您脫掉嗎?」

  329只穿了一件背心,露出肩膀和小半片胸膛,不過顯然alpha還是覺得他穿得太多了。他脫掉背心,塞到枕頭底下,希望不速之客辦事的時候別像事前一樣拖沓。

  他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展露在昏暗的燈光下。作為一個omega,那不是一副讓人興致勃勃的軀體,不少舊傷散落在各處,不少地方甚至能看出針腳。它們以原始的手段治療,沒得到治療儀器的照料,變成了掃興的傷疤,跟新傷交織在一起。皮下出血在蒼白的皮膚上更加鮮明,他手肘上有擦傷,膝蓋上有大片青紫,但願那個alpha不喜歡背後位。

  亞莎沒要求他轉過去跪下,只是一如既往地拖沓。

  她看著329,從頭到腳,目光舔過每一寸皮膚,綠眼睛在燈光下瑩瑩有光,好似夜幕裡的狼盯著肉。年輕的alpha不停地眨眼,眼前的畫面太過刺激,得緩一緩才行。那張嘴不再喋喋不休,它微微張開,又驀然閉上——體面的小姑娘匆忙嚥了嚥口水,以免垂涎三尺。

  她舔嘴唇的時候特別像隻純種貓,那種身家高過數萬信用點、吃的東西比九成人昂貴、進餐時優雅端莊的高級寵物,這事兒某種程度上挺好笑。這個alpha顯然已經慾火高漲,瞳孔放大,褲子頂起個帳篷,然而她生得足夠可愛,慾火高漲的同時竟然還能顯得神態天真,一臉初出茅廬的稚嫩。一隻養尊處優的手放到了329傷痕纍纍的胸口上,輕輕撫摸過傷疤與乳頭,手太軟動作又太輕,癢得329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羽毛似的碰觸只持續了一小會兒,短暫的試探後,亞莎俯下身。她的唇舌落到329的脖子上,在喉結的位置反覆舔舐,接著一路下滑。那張嘴與她的手一樣毫無章法,有時舔舐,有時啃咬,逐漸變得急切而肆意,想到什麼做什麼。她切切實實在享用他。

  這不知為何並不讓人討厭。

  或許是因為亞莎看起來太享受了,她急不可耐又慢條斯理,像個哼著歌準備晚餐的人,這種喜悅感染力十足。或許因為最近一年幾乎沒有人看著329的眼睛跟他好好說話,如果不算辱罵和工作場合的命令要求,那就是完全沒有。亞莎在享用他,興高采烈,心滿意足,不是侮辱、折磨或證明權力,只是慾望,如同野獸在飢餓時捕食。

  當然,以她牙齒的力度看,充其量是剛長牙的小動物在咬你的手指。

  這可能是另一個讓329沒法生氣的理由,亞莎實在太過年輕,年齡不到他的一半,個頭也是。她站直了只到329的胸口,細胳膊細腿,能被329輕易抱起來轉圈。與其說這個alpha壓在329身上,不如說她趴在他懷裡,並不沉重,像一頭小鹿。即便這頭小鹿正準備操他,他也沒有要被侵犯的實感。

  亞莎已經解開了褲子,性器抵著329的小腹,滑來滑去,留下一道水痕。她的喘息聲悠長而粗重,想要靠屏息控制自己呼吸的音量,越是憋氣呼吸聲越響。夢寐以求的身軀就陳列在她面前,安靜地敞開,像條被開膛破肚、剝皮去鱗的魚,躺在盤上,只待品嚐,讓她缺氧。

  她的手指擠進329體內,穴口濕潤,中指能順暢地一插到底。這是他身體裡面,我在摸他的內臟,她想,興奮得快要發抖了。她的手指在裡面轉圈,眼前的男人 一動不動,體腔倒收縮了幾下,吸著她的手指。亞莎頭皮發麻,抽出手指俯身吻他,omega順從地張開嘴,他的口腔與下體一樣濕熱柔軟。

  不過他並沒有勃起。

  亞莎的右手一直套弄著329的陰莖,力度輕柔,手心柔嫩,照理說不該有什麼錯誤。她有些忐忑地去看對方的臉,329也在看她,灰色的虹膜好似玻璃窗上的晨霧。

  「別在意。」他停了停,輕描淡寫地說,「omega就是這樣的。」

  omega就是這樣的,在發情期以外反而不怎麼容易興起,要讓一個不發情的omega高潮比挑逗beta更難,需要耐心、技巧,或許還需要一點感情。

  329受過很多傷,在手腳上,在軀幹上,在敏感部位上,這些經歷讓他很能忍耐疼痛,也變得相當鈍感。他的乳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挺立起來,即使被套弄了幾分鐘,他的陰莖也只是半勃,像浴室的水柱一樣疲軟。他濕了,純屬身體的自我保護,而非被挑起了性慾。

  大部分alpha並不在意他是否興起,小部分則會非常在意,不是為他考慮,而是為他們自己的尊嚴。他們認為自己技巧優秀,陰莖粗大,理當把omega搞得高潮連連。要是被搞的那個表現得不夠爽,簡直是對他們的侮辱。

  「omega不容易勃起,不用管那個。」329說,「我濕透了,來吧!」

  他不想要那個alpha繼續浪費時間,如果有必要,他會叫,儘管他很懷疑自己還有表演的精力。可惜男性omega一樣有陰莖,不像女性omega,要裝高潮容易得多。

  好在,年輕的alpha相信了。

  她從329的陰莖上移開了注意力,給自己戴套,企圖抬起329的大腿——對她來說這有些吃力。這個alpha身量未成,明顯沒幹過什麼體力活,329覺得要是自己真把兩條腿架在她肩膀上,重量足夠把她壓趴下。亞莎苦惱地撅了撅嘴,再一次撥弄腕錶。

  腕錶閃了一閃,一層光幕覆上亞莎的手,329的腿被輕易抬了起來,像被什麼東西托著。他知道這個,XT-21型,軍用品。這種「手套」能讓小孩子提起一 輛車,造價昂貴,理論上不可流通。執政官的精英部隊戴著這玩意鎮壓叛亂、清剿變異生物,眼前的小姑娘戴著它,用來抬omega的大腿。

  329感到可笑,而小姑娘親了親他的大腿,開始操他。

  亞莎遏制不住地一直抽氣。

  軟肉從四面八方壓上來,包裹著她,滋味甜美,快感像子彈穿透一樣強烈。omega的大腿吸住了她的手,肌肉在她掌心繃緊,讓她想咬一口。亞莎跪在這個男人雙腿之間,像坐在特等席上,他的整個身體一覽無餘。

  他的肌肉線條很漂亮,比尋常omega健壯,又沒有alpha那麼粗野,那些傷疤恰到好處,像被颶風肆虐過的森林,像戰火席捲過的遺蹟。他的頭髮像結霜的黃金,他的面容英俊,俊美,完美,亞莎認為完美一詞便是為他而設,他若改變,完美的標準也要改變。他躺在洗得發白的床單上,髮絲還沾著水珠,新鮮可口, 像天降的盛宴放錯了地方。

  感謝款待。

  亞莎把他撞得直顫,男人抓著床沿,小床在他們身下呻吟。她伸手去摸他們連在一起的地方,把那些水液向上抹,讓他的小腹亮晶晶一片,宛如角鬥士塗了油。少女貪婪地凝視著每一道傷口,每一處新鮮的傷痕,那感覺像把一瓶碳酸飲料倒到她心口上,分不清自己在心痛還是狂喜。真美啊,她想。

  「您真美。」她說。

  年長的男人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他靜靜地看著亞莎,並不說話,光是這樣,就讓亞莎的心快要跳出來了。她想要狠狠撕咬他,把他咬出血,聽他哭聽他叫,又覺得咬出個牙印都捨不得。他在看著她,讓亞莎很想摸一摸自己的頭髮。她的頭髮亂了嗎?她有沒有發出什麼不得體的聲音,露出什麼愚蠢的表情?倘若她真的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活生生躺在她身下,勝過每一個春夢,勝過任何模擬。亞莎正與他結合在一起(隔著一層橡膠,實在可惜),她觸碰著他的皮膚與內裡,這念頭讓她很快迎來了高潮。

  這天晚上他們幹了兩次。

  第一次結束得很快,完事後小姑娘氣喘吁吁地倒在329身上,甚至還為自己的表現不佳道了歉。「我缺乏實踐經驗。」她扭捏地說,「下一次不會這樣了!」下一次她在329體內成結,細心地選擇了側面位,就算要連著過幾十分鐘,雙方也不會太累。

  總的來說,不太壞。

  少女自己已經足夠激動,不需要329再發出什麼聲音配合。兩次性交稱不上舒服,也不算痛苦,普普通通,謝天謝地。亞莎全程沒脫衣服,等第二次開始成結, 她才像想起什麼似的,一下子把自己脫得精光。小alpha光溜溜抱住了329,蹭來蹭去,發出滿足的嘆息,彷彿一天勞累後跳到床上,抱住被子磨蹭。

  她毛茸茸的腦袋抵著329的後背,皮膚絲綢一樣順滑,她的小胸脯貼在他身上,軟綿綿的,像她的嘴唇。亞莎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他的背,說:「我今天生日噢!」

  怎麼,還要我送禮物嗎?329想。

  「真是最棒的生日。」亞莎感嘆道。

  一個陌生人非法入侵我的房間,操我一頓慶祝自己的生日。329想。但他依然沒覺得生氣,只覺得滑稽。或許因為值得生氣的事情太多,一一計較太消耗精力, 一個禮貌的強姦犯算不上什麼。也可能因為亞莎本身,這世界上還真有天生的公主,年輕而甜美,天真而無辜,索取什麼都好像理所當然。

  329的眼睛快閉上了。

  他睏得要命,不打算再洗一次澡,就這樣吧。alpha還插在他體內,她的碰觸與親吻卻顯得溫柔純潔,像給寵物梳理毛髮。

  「我想送您禮物!」亞莎說,「您想要什麼呢?」

  這算什麼,精神補償還是嫖資?329又一次升起了荒誕感。他被叫過無數次「婊子」,但他並非娼妓,你看,如果有人要幹他,他們不用付錢,他是免費的。被流放者需要上交海量的罰款來減少刑期,每個月錢都會自動從賬戶上轉走,而賬戶受到嚴格審核,每一筆錢都必須合法。商業賣淫是非法行業。

  於是他說:「睡八小時。」

  少女的應答聲從背後飄過來,329已經聽不清了。

  第二天,329從出租屋裡醒來,腕錶上顯示現在是上午十點,五點半的鬧鐘沒有響。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在床上躺了一小會兒,起床洗漱。

  他遲到了四個小時,老闆一定會炒了他,很可能拒絕支付這個月的工資。他得去一趟那家店,畢竟他的保證金還被扣押在那裡。329洗漱完畢,走到五條街外的工作地點,那裡出乎意料地冷清。整條街的店門都關著,門上貼著手寫的紙條。

  「聽說過濾器出了問題。」路人們正在抱怨,「供水供電都斷了,也不知道要停工多久。」

  斷水斷電只持續了一天,第二天329去上班的時候,老闆甚至沒意識到他昨天遲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12:49 AM

第三章 聊天

  就像329生活中任何一個意外一樣,不速之客造訪的那一夜漸漸遠去,生活還要繼續。

  他打三份工,進食,睡覺,在有限的時間空間裡鍛鍊身體。流放者中的omega享有另一項福利,一個季度一次的免費體檢,倘若體檢認定這些omega蓄意損害自身或無力照顧好自己,政府就會「提供幫助」。他們會被送入公立omega保護所,得到最好的照料。

  保護所裡的omega有最營養的食物、最好的治療和最合適的作息表,他們什麼活兒都不用幹,只需要成為「母親」或「情人」。兩個職能按照身體狀況劃分,醫生會往他們腕錶裡戳印,更好的基因用於生育。他們會在接下來幾十年裡源源不斷地誕下公民,或者在接下來幾十年裡撫慰單身alpha躁動的身心,都是些公益事業,誰叫人造子宮成本太高,嫖娼又是非法的呢。

  329暫時還沒有受保護的危險,他盡力保持著健康。如果他工作得足夠努力,三十多年後就能脫下項圈,還清刑期,跟普通人的退休時間差不多。至於三十多年後毫無積蓄也沒有退休金的他要怎麼辦,那是今後的事情了。

  這是普通的一天,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上午有人撞倒了329,差點把他推到車輪底下,在他站起來之前跑遠。那也是個戴項圈的人,一個被流放的alpha,跑開之前仇恨地瞪了他一眼,看上去一點不為撞倒他抱歉。流放者之間不允許接觸,329這一年裡沒遇到過幾個同類,偶爾產生交集,結果也不算友好。流浪者中的alpha與beta在無法工作時只能淒涼死去,omega卻有其他後路,招人嫉恨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中午跟329同組的新人操作不當,分揀機器出了問題,工地以此為由剋扣了整組人的午餐。329去灌了點水喝,回來發現那個新人躺在地上,被揍得不輕。329伸手去扶他,被甩開了。那個人爬起來,匆匆走出去,全程低著頭。

  下午的工廠老闆是執政官的忠實支持者,他又一次在新聞播放時命令工人們停工,對著屏幕鼓掌。執政官大人在屏幕上揮手,他兒子站在他身後兩步外。執政官之子並沒有頭銜,民眾私下裡叫他「皇太子」,畢竟庇護所的最高權力已經在一個家族中交接了數代。執政官大人接見某某政要,政要表示庇護所邊緣的環境一定會改善,暴民一定會被處理云云,不是什麼重要的新聞,都是些老生常談。

  下午結束之後,329終於能吃上今天第一餐。

  他咀嚼著壓縮餅乾,這東西便宜且基本保證一餐的營養,只是嘗起來像木屑,又硬又乾,得含上一會兒才咬得動。329一邊吃一邊向出租屋走去,距離晚上的工作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夠他換身衣服。

  他打開門,家裡已經有人了。

  年輕的alpha坐在他床上,因為這間狹小的廉租房並沒有桌椅。這回亞莎醒著,329一進門,她便精神奕奕地站了起來,笑著問候道:「晚上好!」

  「……晚上好。」329說。

  「真抱歉上次不告而別,我得回家,不然我父母會擔心的。」亞莎一臉抱歉地說,「您睡得太熟,我不忍心吵醒您。上次睡得好嗎?您的氣色比上次好多了,真讓人高興。」

  「我晚上還有工作……」329說。

  「第六大街信號燈出了問題,不久前發生了交通事故,您打工的那家店恐怕晚上開業不了。」亞莎說,「需要我為您調出相關報導嗎?」

  329不說話,她便自顧自地調出了新聞。報導投影在出租屋髒兮兮的牆壁上,跟她說的一樣。

  她能讓一條街停水停電,能「宣告」一場交通事故,那麼當然也能讓一個流放者缺胳膊少腿、半死不活。儘管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在他這樣的人身上費事,329認為,這樣的警告已經足夠了。

  他的嘴巴變得很乾,忽然失去了胃口。出租屋沒地方能放吃了一半的餅乾,於是他把剩下的壓縮餅乾全部塞進嘴裡,用力咀嚼,吞嚥。堅硬的餅乾屑刮擦著喉管,329喝了幾口水,把它們壓下去。

  「啊,不著急,別噎著!」亞莎連忙說,「這次我有很多時間。」

  「你不跟我『發生性關係』?」329說。

  「那倒不是……」少女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但是這次時間比較多,我們可以先做點別的?」

  她環顧出租屋,看了一圈,沒看到什麼可以做的事情。

  「比如,嗯,我們可以聊天?」她坐回床上,滿懷期待地說。

  聊天,何其新鮮。

   即使是普通人之間,恐怕也很少正兒八經地說「現在讓咱們開始聊天」——普通人會嗎?329不太確定,他想不起來,普通人的生活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他感到荒唐,倒不覺得困擾。沒累到倒頭就睡的時候,329偶爾會和枕頭說話。有時候你就只是……需要說說話,不管對象是什麼。

  「聊什麼?」他問。

  「什麼都行!」亞莎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想知道您的事情。」

  329號是個被流放者,重刑犯,三十來歲,打三份工。他的時間表被塞得很滿,很滿,除了工作,並沒有可以談的地方。而如果亞莎能用水電交通來調控他的時間表,她當然清楚那些工作的細枝末節。

  「沒什麼好說的。」329想了想,最終還是回答,「你應該都知道了。」

  「知道與您自己說是不一樣的呀。」亞莎說,「您可以談談……過去?」

  「我不記得了。」329脫口而出。

  他不記得多少,真的,千真萬確,不剩什麼了。他抿著嘴,防禦性地抱起胳膊,稍稍後退,後背撞上了門。房間很小,並沒有可以後退的空間。亞莎慌忙擺手,頻頻搖頭,連連說:「那我們不說這個!我沒有讓您不快的意思!」

  「我真的不記得了。」329重複,「我接受了手術,手術很成功。」

  如果不再把重罪犯扔到庇護所以外,要如何保證這些罪人不會再造成危害?

  項圈上有控制系統,能阻止一切犯罪行為。在戴上項圈之前,重刑犯會做一個小小的手術。有些人是天生的壞胚子,手術能讓他們改正。有些人只是受了他人蠱惑,手術能抹消那些記憶,讓被感染的靈魂重新潔白無瑕。

  它可不是那種古老的切除手術,不會讓接受手術的人變成白痴傻瓜,甚至不會讓人出現影響生活的大片記憶斷層。他們只是失去一部分壞東西,只是得到糾正,得到幫助。手術摧毀過去那個犯罪的人,留下的人不會再產生犯罪的念頭。

  「說說我自己吧!」亞莎突兀地轉移了話題,「前幾天我用新式無人機打出了『滿載』,媽媽誇獎了我。」

  「哦……」329遲鈍地說,「那很好。」

  「我八歲就開始學這個了。」亞莎頗為自得地笑起來,「其實我更想開實地機,但是他們不讓,說那很危險。才怪呢,我長這麼大,無人機從來沒墜毀過一次,遇上一群變異隼的那次也沒有。」

  329這才反應過來,亞莎說的滿載不是在機器中玩模擬對戰。她在說操控無人機去庇護所外狩獵變異生物,「滿載」是滿倉,裝滿一架無人機的獵物。

  跟那些必須以此謀生的民間獵人不一樣,無人機是權貴們一擲千金的休閒遊戲。

  「是很危險。」329說。

  「沒那麼危險,如果駕駛員夠好的話。」亞莎說,「我很厲害的!」

  「再厲害也可能遇到意外,命可只有一條。」329說。

  「可是就是有很多不怕意外的人啊!」亞莎爭辯道,「有的人就是可以從變異生物和密集炮火當中進進出出,撞碎了執政官雕像還成功逃脫,他的飛機還意外動力不足呢!」

  似乎是有這麼一件事,329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執政官雕像有數百米高,他們曾想讓它成為庇護所的標誌。但是一架飛機,一架民間改造的飛機撞掉了雕像的臉,那個雕塑最終沒建起來。

  「我不知道你還支持革命。」329說,並不認真。

  「沒呀。」亞莎笑了起來,「可是飛行員很好看,飛機在激光中穿梭的樣子也很帥。而且,反正那個雕像也很蠢,誰會把這麼大一個自己擺在路上呢?」

  329啞口失笑,即便只有一點模糊的記憶,他也記得那是一件震動整個庇護所的大事。亞莎談起執政官雕像被撞掉的臉,像在說一副很醜的肖像畫如何破損,口氣十分輕鬆,好像這還不如那個好看的飛行員值得注意。

  「他還是伏法了,那個飛行員。」329眯著眼睛回憶,沒想起多少,「如果沒有,現在應該還有報導。」

  「是啊。」亞莎垂下了腦袋,片刻後又振奮起來,「但墜落的雄鷹也可以變成美麗的標本。」

  「或者一團摔爛的腐肉。」329拆台道。

  「不會的,只要好好照顧就行了。」亞莎篤定地說,「就算摔爛,復原技術也可以讓一團腐肉跟生前一樣漂亮——現在還不行,但研究院總會發明出來,只要他們專注於此。」

   她如此胸有成竹,彷彿只要她希望,意外與自然規律都要讓步。換成是別人,這股含著銀勺子出生的傲慢本該招人厭惡,可亞莎說得太坦蕩,又有種尋求認可的口吻,與她說「我很厲害的」時一樣。這很奇怪,像炫耀又像示好,矜持又熱切,彷彿小孩子把她全部的玩具都擺到你面前,昂著腦袋,期盼著你的誇獎與讚歎。

  她真的太年輕了。

  亞莎坐在床上,床沿對她來說有些高,雙腳踩不到地,腳跟懸空,晃來晃去。她仰著臉,329走到哪裡她的腦袋就轉向哪裡,像一株向日葵。如今已是傍晚,夕陽的餘暉從建築物的縫隙間透進來,落在她身上,讓她的紅髮愈加燦爛,像隻皮毛火紅的狐狸。綠眼睛的狐狸盯著329瞧,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329想起一個牛肉廣告。

  一頭牛在廣告中宣傳一家牛肉餐廳,宣稱自己希望被這家餐廳烹飪,因為這裡的廚子技術高明又熱愛烹飪。當初329看著廣告,覺得這廣告真是愚蠢透頂,充滿了人類的想當然——對一隻被宰殺的牲口而言,肉被充滿熱情地烹飪還是直接扔進垃圾桶,兩者之間有差別嗎?

  事到如今,他居然微妙地理解了那頭虛擬牛的心情。

  「我們開始嗎?」他問。

  亞莎愣了愣,雀躍地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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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1:04 AM

第四章 第二次

  329去拿安全套,亞莎抓住了他的手。

  「我不想用這個。」她撒嬌似的抱怨道,「我想直接去您裡面。」

  329停頓了片刻,alpha便調出自己的健康證明來了。檢查時間就在今天稍早些時候(貴人們的身體檢查只需要一下掃瞄,非常方便快速),照舊和上次一樣只有頭像。

  「我不一定是健康的。」329說。

  亞莎動了動手指,將329上個月的體檢報告投影在牆壁上。「身體健康」,「通過」,「合格」。

  「在那之後我被操過。」329說,「有一兩次,他們沒戴套。」

  「但是上一次我給您掃瞄過了,您睡著之後。」亞莎吐了吐舌頭,像在為沒告訴他抱歉,也只是為沒告訴他抱歉,「您是健康的,而且我還給您打了疫苗,您不會感染什麼啦。」

  「我不知道性病還有疫苗。」329說。

  「有啊。」少女咯咯笑起來,「只是成本太高沒法推廣。」

  關於輕度輻射病的治療,這些年來沒有半點進展,性病反倒被治癒了,甚至還出現了疫苗。大概因為輕度輻射病只有底層拾荒者會感染,而上等人更關心自己能不能愉快地幹他們想幹的一切。

  聽上去就像散養一隻流浪動物,329想,心情好時提供食物,獲取陪伴,雖然沒有飼養的意思,卻必須先打疫苗——否則他會太過危險骯髒,連當個消遣的資格都沒有。應該為早已失去生育能力高興嗎?如果沒有,她大概還要費心給他絕育。

  亞莎一臉期待地看著他,那期待中毫無緊張,只是在等他快點同意。

  329點點頭,除了點頭他也不能做什麼。

  他掀開亞莎的裙子,把內褲拉到膝彎的位置。他不敢把她的貼身衣物拉到地面或扔到床上,亞莎倒匆匆踢掉了鞋子,把內褲脫下來扔床上。少女穿著白色的絲襪,329在她雙腿間跪下,含住她,那雙絲襪裹著的腿就擱到了他肩上。

  她的腿和她本人一樣嬌小又輕巧,一種骨肉均勻的輕盈,不是329常見的那種營養不良的瘦弱。兩隻腳丫在他肩頭時不時動一下,因為快感,卻好似嬉鬧。有時候329想把雙手放到她腋下,把她拎起來晃一晃,掂一掂重量,這種想法沒頭沒腦且毫無必要。這女孩很健康,像一盆袖珍植物,或者只是還沒長開。

  她嘗起來沒什麼異味,甚至還有股沐浴乳的香味,幾乎讓329懷疑每次見面前她都剛剛洗完澡。或許因為她年紀還小,或許權貴家剛成年的alpha就是這樣,誰知道呢。作為一個alpha,她顯得太過精緻和生嫩,站在孩子和alpha的分界線上,不知道未來會長成什麼樣。

  倒不是說329覺得她會變得多沒禮貌……一個殘酷的alpha並不需要多粗野,他們只需要不在意。

  年輕的alpha仰起脖子喘氣,脖頸彎曲出優美的弧線。她驀地咬住了下唇,一下子低下頭來,又一次盯著329看。她的目光專注又狂熱,簡直讓人好奇她看到了什麼。

  亞莎看到了她想看的。

  第一次性愛帶來狂喜,第二次依然如此。高大的男人跪了下來,她能低頭看他,居高臨下。那張英俊的面孔依然非常端正,哪怕在給人口交的時候。329的臉頰因為含著她的性器鼓起,像在吞嚥什麼東西。

  亞莎覺得他可愛極了,又性感又可愛,迷人得不可思議。她的手指插入他短短的頭髮,心想要是自己的母親在這裡,一定會覺得這個omega不成體統,不是因為他跪下來給她口交,而是因為他把頭髮剪得這麼短。這個男人好像一直留著短短的頭髮,最長的時候也不過眉毛,揪起來不太趁手,看起來倒相當不錯。

  他看起來總是很不錯,無論意氣風發還是雙眼無神。他有股精疲力竭的氣質,亞莎從沒想過疲憊也會是一種氣質,更沒想過自己會對這股沉沉暮氣心動萬分,像有根羽毛在心裡撓來撓去。329真乖呀,乖乖跪下,乖乖吞吐著她,把牙齒藏得很好,沒有任何值得指責的地方,沒有任何需要懲罰的地方,這讓亞莎很高興,又未免有些遺憾。

  酥軟的快感讓她雙腿發軟,雙膝下意識夾住329的腦袋。他的舌頭濕熱溫軟,勤勤懇懇地服務著亞莎,直到她終於忍不住拽拉他的頭髮,開始衝刺,最後射進他嘴裡。omega為這粗魯的動作嗆了一下,被頂到喉嚨口想必不會舒服,但他沒有掙扎,任由亞莎按著他的頭,按了好幾秒。少女喘息著鬆開手,男人後退一點,咳嗽了幾聲,在她的注視中吞嚥了一下,將口中的精液都嚥了下去。

  他真的很明白alpha在床上的心思,不是嗎。

  亞莎撫摸著329的臉,那英俊硬朗的面孔摸起來倒挺柔軟。omega抬眼看了她一眼,等發現他們在對視,又很快垂下眼睛。這個男人跪下,低頭,迴避目光,溫順又無趣——企圖讓自己溫順又無趣。彷彿面對野獸時埋頭裝死,想讓掠食者咬幾口就走。

  才不呢,亞莎心中升起一股惡作劇般的興奮。

  她拍拍床,讓329躺上來,把衣褲都脫掉。329照做了。亞莎坐在床邊,撫摸那具仰面朝天、一絲不掛的軀體,像在賞玩什麼東西。

  男人有一具很棒的身體,不用力的時候,肌肉摸上去柔韌而有彈性。他的肩膀寬闊,胸肌厚實,亞莎捏住兩邊的乳頭,搓弄它們,讓它們漸漸硬成兩顆肉粒。她掐捏這兩枚肉珠,329的胸口輕輕起伏。

  亞莎玩了一會兒胸口和小腹,手向下滑,摸到omega的性器。329的陰莖依然垂著,一點反應都沒有,摸起來就是一團軟肉。他的囊袋與未勃起的性器十分柔軟,毛髮稀疏又不扎手,像在摸倉鼠的肚子,亞莎新奇地揉捏了好一會兒,就算329被弄痛了,他也沒表現出來。

  這遊戲持續了好一會兒,329沒有硬,硬起來的是亞莎。她爬到了床上,手指插進omega體內,抽插著擴張。她擺弄329的內腔,沒過多久,那裡頭就濕潤起來。

  亞莎抽出了手指,指頭上沾著透明的水液,被拉得很長,像加熱後的芝士。男人的穴口插起來又緊又黏,缺乏安全套上的潤滑劑,且這回他沒被剛操過一頓,幹起來大概會不夠順暢。亞莎想,下次或許該帶點潤滑劑。

  這樣想著,她操進去。

  329一聲不吭,反倒是亞莎呻吟起來。感覺太棒了,廉價安全套果然很糟糕。他們之間沒有了阻隔,肉貼著肉,不夠濕滑,但觸感與高熱足以彌補。她長驅直入,像幹進一團肉裡。

  一切細微的感受都從性器直衝大腦,濕熱與柔軟,還有細微的起伏。這回亞莎能輕易感覺到omega的生殖腔,它在腸壁一側,連通著子宮,並不位於很深的地方。她調整了角度,碰了碰生殖腔緊閉的開口,329什麼都沒說,只是抓緊了床沿。

  操進子宮裡,搗爛那些omega,他們會爽翻的,色情小說裡這麼講。但從329如臨大敵的僵硬看起來,這恐怕不會爽,只會痛。會痛嗎?亞莎輕飄飄地好奇,她想要試試看。

  她對準那個位置,撞了進去。

  第一次沒能進去,那個開口真的挺緊,似乎只有發情期和生育時會打開。亞莎試了第二次,第三次,終於成功撞進一個頭。329的大腿在發抖,他的腳趾蜷縮起來,咬著牙哆嗦了一下。他的身體驀然繃緊,像一隻企圖合攏的蚌。

  蚌無法合上,亞莎還在裡頭呢。這感覺刺激得要命,好像裡面有張嘴在吸她,險些讓她直接射出來。小姑娘頭暈目眩,胯部有自我意識似的頂個不停,過了一陣子才能重新注意到外界。她先看到了一隻手,抓著床頭的手,指甲掐進木頭裡,用力到關節泛白。

  329顯然正拚命忍耐。

  他還是不吭聲,咬著牙眨眼,眼神發飄,不知在想著什麼來分散注意力。亞莎又衝撞了一次,性器拔出再插進生殖腔,發出「啵」的一聲。男人的胸口劇烈起伏,用力閉了閉眼睛,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他那麼能忍,撩撥著亞莎的嗜虐心。

  她大力衝撞,大開大合,想知道329什麼時候會開始痛哭或反抗。小姑娘一邊好奇,一邊又缺乏耐心,硬把手指塞進男人嘴裡。他不敢咬她,只好張開了嘴,叫聲便憋不住了。

  他叫起來真好聽。

  329在她身下壓抑地哀叫,抓著床沿,冒著冷汗。他操起來很棒,他叫起來很棒,想來求饒時一定會很好聽,可惜他不求饒,是不夠痛嗎?亞莎不覺得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絕不求饒的尊嚴。等她完事,329長長吐氣,喉結動了動,筋疲力盡的樣子。亞莎忽然明白過來,他不求饒,只是不覺得求饒有用,給自己省點力氣。

  alpha的性器最終變軟,滑出來,濁液也隨之慢慢流出。亞莎盯著那個一片狼藉的地方,心中滿是標記地盤的愉悅。她心裡依然發癢,很想見血,反正要用治療儀器治好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但當她抬起頭來,她發現329已經恢復了原狀。

  亞莎的呼吸還沒有平復,329卻已經平復下來。他又是一副平板的表情,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他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彷彿今天與昨天一樣,明天與今天一樣,任何趴在他身上的人都一樣。跟他做愛好像和打他一頓沒多少差別,他正魂遊天外,在某處心懷厭倦地慶祝又一次劫後餘生。那是某種……拒絕,一種讓人不知該如何糾正的拒絕。

  之前說話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他會看著亞莎的眼睛。

  這不好玩。

  亞莎親了親他的肩膀,想著下次她或許不該把他搞得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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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1:17 AM

第五章 出行

  如果仔細看,就能在329的小腹上找到一處傷疤,藏在各式各樣的傷疤中間,不算特別起眼。但當初留下傷疤的彈片差一點就傷到脊椎,讓他癱瘓。

  這裡說癱瘓,是指這樣的傷出現在普通人身上的情況。上等人的治療儀器能迅速治好這種貫穿傷,甚至不會留下一點傷痕。至於329,倘若他當初脊柱上挨了一下,肯定沒機會苟延殘喘到現在。他很慶幸彈道偏了一偏,不過在大眾觀念看來,他還不如被打中脊椎。

  偏移的彈片穿過了329的生殖系統,讓他從此不能被標記,不能生育。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何地得到了這處傷疤,卻記得醒來後看到的幾張如喪考妣的臉。醫生沉痛地告訴329,他永遠不能成為哪個alpha的omega,永遠不能當母親。有人在哭泣,有人聲稱一定會替329保密,氣氛沉重,讓329有些尷尬,覺得自己很難在這片愁雲慘淡中慶祝自己的胳膊腿安然無恙。

  何必呢?標記與生育不能改變什麼,那位嫁給了最高權力者、生下了未來的最高權力者的omega一樣默默無聞,從不拋頭露面,執政官只帶著「皇太子」登台。

  329覺得不用避孕挺好,墮胎很傷身體。

  總之,一次無套內射沒帶來多少影響。那個alpha給他打了疫苗,那麼安全套也不必隨身攜帶。可惜不能倒賣給暗娼,他們怕惹上麻煩,對流放者避之不及。

  時間繼續過去,氣溫漸漸下降。

  這天早上開始329就不太舒服,頭痛,一個勁犯睏。前幾天夜班工廠需要為一批訂單加班加點,329熬了幾天夜,又遇到降溫,很可能感冒了。他機械地擺放著貨物,思維遲鈍,宛如夢遊,哪怕在一個alpha藉著拿東西去摸他屁股,他也沒反應過來。同事喝走了那個揩油的傢伙,329如夢初醒,跟同事道謝,對方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看起來對方只是看不過去這種事情,並沒有幫助流放者的意思。

  少數人把流放者當做發洩口,剩下的大部分人要麼把流放者當成街邊的垃圾,要麼把他們當成瘟疫。被無視或被傷害,這就是329的日常生活,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去想那些恨意的來由。

  329中午沒吃東西,他用午飯時間睡了一小會兒。下午很餓,但精神好了很多,這取捨十分恰當,他見過不止一次缺乏睡眠的人被捲進機器裡。有時候那些人會活下來,但對329來說,缺一條胳膊與這等傷勢需要的治療費用足夠給他一張omega保護所的直通票。

  傍晚他走向自己的儲物櫃,發現櫃子被撬了,裡面的壓縮餅乾與鞋都不翼而飛。他去還工廠的鞋子時,管理員跟他說,如果329給她吸屌,她可以借雙鞋給他。329告訴她不用了,光著腳回家。

  至少他還有一雙襪子,儘管破了幾個洞。而且他一直徒步上下班,知道哪條路路況還行。他可以先去弄點吃的,順路看看附近垃圾場有沒有還能穿的鞋。

  然後,他意識到今天沒有夜班。

  這是通往雜貨店的空曠小巷,329站在巷口,看到亞莎站在巷尾。她穿著件風衣,笑眯眯對他揮手,329停下腳步,小姑娘便向他小跑過來。

  「晚上好!」她問候道,繼而宣佈,「您一定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她報了個地名,要走幾小時才能到。

  「那很遠……」329遲疑地說。

  「別擔心,我可以載您去。」亞莎說。

  329暗道自己真犯傻,這姑娘當然不可能用腳走過來。她按了車鑰匙,空氣波動了一下,一輛摩托車在小巷中現形,停在亞莎身邊。

  它一點都不像嬌小少女的座駕,龐大、鋒利、凶惡,泛著金屬的冷光,懸浮在地面以上。亞莎對它伸手,摩托車貼平到地上,向前傾斜,像一匹馬俯下身來。亞莎 騎上去,拋給329一枚紐扣似的東西。329茫然地拿著它,亞莎示範性地把另一枚「紐扣」夾上左耳,一頂頭盔出現在她腦袋上。329照做,出現的頭盔輕得像紙,相當貼身。他爬上摩托車,坐在亞莎身後,找不到可以扶的地方。

  「您可以扶著我的腰。」亞莎熱情地提議道。

  329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她衣服上有絲帶,再小心也避不開,329身上的灰塵沾到了亞莎昂貴的衣服上,她沒有注意到,329發現了,不免有些緊張。

  「雖然不能開實地機,但至少我能開這個。」亞莎又說,「我自己改裝的哦!」

  她沒有立刻發車,彷彿在等著什麼。329愣了愣,反應過來,說:「很厲害。」

  亞莎開心地笑了,腳下一踩,摩托車「咻」地衝了出去。

  329抱住了少女的腰,擔心自己會把她從位子上扯下來。這擔心很快被證明毫無必要,他們都非常穩定,想來這輛車上有什麼保護措施。摩托車懸浮在地面之上幾公尺,提速極快,如箭離弦,而亞莎開起車來相當自由奔放,把小巷當成賽道。

  一堵堵牆鋪面而來,在快要打到臉上的前一刻驀然轉向。他們擦著邊繞過各式各樣的建築物,在各種狹小的通道里穿梭。alpha正在炫技式地飆車,足以將大部分人的心臟嚇到喉嚨口,329的心也跳得很快,有什麼東西要衝出喉嚨,一口呼吸,一聲呼喊,一顆心臟。

  機車頭盔護住了腦袋,讓他能頂風睜開眼睛。熟悉的骯髒小巷被摔在身後,周圍的一切如同高速捲過的幕布,模糊成一片色彩與線條。他們轉向,盤旋,掙脫大地。凝滯的空氣變成狂亂的風,抽在身上,雖然冷,卻讓人心曠神怡,彷彿乘風而起。速度太快了,一切都被甩在身後,比如重力,比如腦袋裡沉重雜亂的念頭。它 們被扔下,329懸浮在空中,像在飛翔。

  即使目的地很遠,在這樣的高速之下,他們也很快結束了旅程。摩托車停下,329回到地面。亞莎先跳了下去,見他還在後座發愣,便頗有風度地摘了手套,對他伸出手來。她一碰到他的皮膚就「哎呀」了一聲,329這才發現,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冷得發麻。

  「我該給您帶件衣服。」亞莎懊惱地說。

  329也下了車,腳踏實地,覺得肢體沉重得很。他從剛才大腦放空的狀態回過神,又一次感到飢餓,並且有餘力注意這是什麼地方。一家高級餐廳,兩名侍者站在門外。

  「流放者不能進入。」329說。

  「誰會在乎呢?」亞莎渾不在意地說,把329往里拉。

  侍者為他們打開門,對他們九十度鞠躬。或許真的沒人會在乎,只要329被亞莎這樣的人帶進去。地板光潔如鏡,踩上去倒不打滑,地面的圖案緩慢地變動。 329低頭,看到亞莎的雕花牛津鞋,看到自己的襪子,他的腳趾從破洞中伸出來。他看起來大概像隻被公主牽著的猴子,如果亞莎打算把他展示給誰,她至少該給他雙鞋子。

  除非她打算把他當消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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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1:30 AM

第六章 晚餐

  329抬起頭,觀察餐廳的環境,倒不是說他真認為有什麼事自己還能跑掉。這裡相當空曠,侍者們端正地站著,露出如出一轍的笑容。大廳燈火輝煌,目之所及處只有他們兩個客人,亞莎帶著他直奔最中間的桌子。他們一落座就有人迎上來,滿面堆笑地送上菜單。

  「您要來點什麼?」亞莎說,「我推薦橙光蟹肉,這裡的廚師很擅長這個。」

  桌邊只有兩張椅子,他們相對而坐,看起來不像還有其他人要來。少女殷切地看著329,他只好低頭去看菜單,菜單由極其繁複的花體字寫成,他看不懂。

  「橙光蟹能吃?」他說。

  這種變異生物的外殼堅硬而厚重,從甲殼到裡面的肉,輻射量都高得讓人咋舌。獵人們討厭這玩意,它們成群結隊,能彈跳五米高,身上又缺乏能搾取的油水。

  「只要處理好就可以。」亞莎說,對侍者一點頭,對方鞠躬,後退兩步,迅速離去。

  她開始談橙光蟹的處理方式,從機器去殼到對蟹肉的數次分離處理。少女款款而談,談吐文雅而幽默,是個盡責的東道主。不過這番閒聊有股精心修飾的味道,跟她平時說話不太一樣,329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原因,還是所有上等人在餐桌上都這樣。然後他想起自己不見得知道亞莎「平時」如何,他們並沒有多熟。

  侍者推著盤子過來,兩個人將巨大餐盤端到桌上。蓋子一被揭開,清淡的香味就飄了出來。龐大如車的橙光蟹處理完畢,就剩下一小碟透明肉塊,旁邊還擺著幾根竹竿粗的副肢。亞莎拿起桌上的餐刀和小錘,俐落地將副肢肢解開,把肉擺進329的盤子。

  「請務必賞光!」她說。

  小姑娘自己一點沒動,她給329剝了蟹,擦了擦手,便坐在那裡盯著他瞧。329放棄了揣測權貴的思路,他拿起叉子,把整條蟹肉插起來塞進嘴裡。

  他幾乎一整天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很餓,願意吃任何東西。他快速吞嚥了一下,立刻意識到自己大概在暴殄天物。乞丐都不敢吃的橙光蟹在處理之後富有彈性,滋味鮮美,好吃極了。

  「很好吃吧?」亞莎開心地說,「我也喜歡吃!每次我都會給橙光蟹留幾個倉位,無人機裡有處理肉的機器,有時候我會把它們直接帶回去自己做。下次我可以自己做給您吃!」

  329在咀嚼的間隙抬頭看了她一眼,彷彿讀出了他的潛台詞,亞莎抿著嘴笑起來。她說:「不怎麼alpha,是吧?」

  329立刻搖頭,他需要開口否認,但他嘴裡塞滿了東西——亞莎又開始給他剝蟹了,把副肢內結實的肉與軀幹內軟糯的肉糜混合在一起,或者沾上醬料,或者抹上麵包,貼心地一一擺開。亞莎抬起一隻手,示意他繼續吃,說:「這沒什麼,您也不是第一個這麼覺得的人呀。」

  她再次擦了擦手,這會兒功夫居然已經處理好了所有副肢。她靠回椅背上,給自己舀了幾勺蟹肉,又聊了起來。

  「媽媽覺得我應該剪頭髮,我都分化快一年了,alpha不該養那麼長的頭髮。可是我喜歡我的頭髮,才不剪呢。」亞莎撇嘴道,手指頭捲著髮尾,「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我有四個哥哥姐姐,一個beta三個alpha,他們以為我總會是個omega……不是omega也無所謂,反正繼承人已經夠多啦。爸爸懶得再教養一個,也可能是照顧媽媽吧,他就讓媽媽負責教育了。我是媽媽帶大的,爸爸管哥哥姐姐們管得很凶,對我就睜一隻眼閉隻眼,我運氣真好。」

  329吃掉了三隻副肢,他的胃終於不再燒灼。他吃得有些太快,噎了一下,亞莎立刻倒了杯飲料,遞給他。

  「請稍候,湯馬上就到。」她說。

   329沒看到她什麼時候點單,但一道一道的菜接二連三地上來,出現在最恰當的時機。她的動作很快,進食、給329處理那些他沒見過的食材、見縫插針地說個不停,在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時居然還能禮儀完備。亞莎一直目光火熱地看著329,讓他心裡發毛,一會兒懷疑她遞過來的食物中暗藏玄機,一會兒覺得她吃到一半就會在這裡操他。等到平安無事地吃了半個多小時,329才意識到那炙熱的眼神不見得和情慾有關,可能類似小孩子往廣場上扔麵包屑,伸著脖子看鴿子吃東西。

  不管怎麼樣,鴿子吃得很飽。

  大部分菜都驚人地美味,或者說非常合他胃口,在吃到這些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喜歡。有一道湯,嘗起來很熟悉,嘗起來令人安心。甜湯中的酒精讓他渾身暖和起來,手腳回溫,腦袋也被熱氣蒸得燻燻然。亞莎一直在說話,逐漸沒有了那種東道主的矜持典雅,漸漸連個主題都沒有了,跑題得亂七八糟,像個嘰嘰喳喳的普通小朋友——不會輕鬆要你小命的那種。

  而有些時候,你只是需要和人說說話。

  「我是……獨生子。」329輕輕說,「我媽媽去世得很早,我爸當了十幾年獵人,病得很厲害。我那時候太小,不能出去打獵,就給其他獵人清洗防護服。」

  他差不多剛開口就後悔了,覺得說這些沒意義,沒必要。329等著被打斷,希望一時衝動的話語被淹沒在另一個人清亮的聲音中,但他一開口,亞莎就閉上了嘴。她全神貫注地聽著,身體向前傾。

  「聽起來很危險。」她在329沉默後接口,「那些粉塵,輻射病?」

  「不如真正的獵人危險。」329搖了搖頭,「大部分獵人最終都會死在輻射區裡,活下來的人也很難逃過輻射病。」

  「但也有一些人反而變得更強壯了,真是神奇。」她說。

  「只有很少一部分幸運的人對輻射病免疫。」329回答。

  「然後呢?」亞莎催促道,「您後來也成為了獵人?」

  「是的。」329簡短地說。

  應該有這回事,但329記不清了,那段記憶隨著手術模糊一片。他在分化以前就成為了獵人,大概跟亞莎現在差不多年紀,這樣看來,他的人生可真是很早就與罪惡相連。

  「我記得有陣子官方懸賞變異生物的腦袋,那是獵人最多的年份了吧?」亞莎說,「獵人當中有一首歌,叫《我們提著腦袋回來》,是不是?『我們帶著腦袋回來,它們的或者我們的……』」

  亞莎唱起了這首歌,她的聲音甜美,曲調卻一點沒錯。旋律觸動了329的記憶,他記得這個,記得很清晰。當他在修理站工作,老獵人們唱著歌歸來,他們敲擊著武器,拍打著破破爛爛的改裝飛機,不認識彼此的人們一起合唱,像古老故事裡的海盜。/我們帶著腦袋回來,它們的或者我們的……/亞莎反覆唱著這兩句,似乎只會頭兩句,329在心中合唱,終於忍不住接下去。

  「……有時放在後座,有時扛在肩頭,」他唱起來,「如果我沒能做到,請替我帶回去,用它們的換取金幣,把我的還給家裡……」

  他的嗓音低沉沙啞,卻比甜美的聲音更適合這首歌。亞莎托著下巴聽,輕輕地哼著曲調應和。這感覺很奇妙,當他還是個孩子,他也曾看著凱旋的獵人們,哼起歌兒應和,很多個年輕的小清潔工都曾羨慕地哼唱,想像著自己飛出庇護所,衝向外面那片危險的天空,高唱著歌歸來。

  他曾期待,他曾高唱,只是等他回過神來,好像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什麼都沒剩下。流放者被限制在各個區域當中,他不能離開的地方距離最外層還有點距離,這裡看不到獵人。他對這首歌的記憶停留在很多年前,也不知道現在的獵人還唱不唱這個。

  「這是首很老的歌。」329說。

  「沒那麼老,您不是會唱嗎?」亞莎笑道。

  「它比你的年紀還大。」329想了想,「可能比我的年紀還大。」

  「歌與傳奇的壽命本來就比人更長呀。」亞莎說,「可能在我們都死去之後,還有人會唱這首歌。」

  這話讓329有些吃驚,有時候她聽起來像個被寵壞的頑童,有時又像個智者。或許她兩者皆非,僅僅是她自己,哪種定義都是他人穿鑿附會。他聽她這麼說,不知怎的,感到心裡輕鬆了許多。

  這是很棒的一餐,他們吃了很久,亞莎不喊停,329就繼續慢慢吃,遺憾自己沒有能儲備糧食的第二胃袋。他不停下,亞莎就沒有喊停,他們相對而坐,把晚餐一直拖長到深夜。沒有人催促,沒有人打擾,不用擔心老闆暴跳如雷或別的什麼。就像躺在獅子爪下,329冷不丁想,不用再擔心禿鷲。

  亞莎漸漸不再說話了,她托著腮看著329,有一搭沒一搭地用吸管攪著橙汁。329看著她的眼睛從圓睜到半睜,腦袋一點一點。這讓他有種……說不上來,只是想笑。

  「我吃完了,謝謝你。」329說。

  「啊,是嗎?不客氣!」亞莎說,眨巴著眼睛坐直,動作隱秘地擦了擦睡出的口水,「我們回去吧!」

  她站起來,招手叫來侍者說話,稍微有些用力過度,一副自己一直神采奕奕、從未犯睏的模樣。說完話她又走到329身邊,問他,她能不能牽他的手。得到同意後她挽住了329的胳膊,小鳥依人地貼了上來。

  「我們不一定要開車回去,」她提議道,「今天我得回去過夜,或許我們可以四處逛逛……咦,您沒穿鞋?不冷嗎?」

  她居然剛發現。329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不知要怎麼回答。

  亞莎問完問題停頓了一下,大概也反應過來沒有人會自願光著腳上班。「請讓我送您一雙鞋吧。」她說,「我明天會把鞋送到您家裡!」

  329實在不對她的常識抱有太多期待,如果她送來一雙華美的鞋,被偷竊乃至搶劫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謝絕了提議,告訴她不用,他自己的鞋就很好。

  他們依然坐機車回去,亞莎居然真的沒跟他進屋。329試探性地說起今晚的賬單(他絕對還不起,也沒別的方式好還的賬單),亞莎搖了搖頭。

  「能與您共進晚餐是我的榮幸。」她說,忽地臉紅起來,聲如蚊訥道,「而且今天一不小心吃得有點太飽了,有點,呃,不適合運動……晚安!祝您好夢!」

  她飛快地笑了一下,爬上摩托車,很快開走了。

  第二天的早班,工廠裡少了個人,聽說出了意外,恐怕保不住兩條腿。329打開櫃子,櫃子裡擺著他的鞋子。鞋帶上插著張小卡片,上面什麼都沒寫,只畫著一顆粉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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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1:52 AM

番外 一輛不存在的黑車 殘酷慎入

  不存在的黑車一輛

  時間線接5,【如果329真的被當成消耗品】的後續黑車,路人輪X,瀕死,黑,虐,絕對不可能在正文中出現的肉,可以當成329的噩夢看。

  除非她打算把他當消耗品。

  餐廳空無一人,但她沒有停下。他們的目的地不在空曠的餐廳,不在蜿蜒的走廊,終點在更深、更向下的地方。329聞到了甜膩的氣味,燈光逐漸變得昏暗曖昧,而走在前面的alpha腳步輕快,幾乎蹦蹦跳跳,像隻兔子,帶著迷途的愛麗絲歸巢。

  這當然不是個童話故事。

  他們停在一扇門外面,門一打開,光、聲音與氣味撲面而來。一道門分隔開兩個世界,外面如此空曠,裡面如此滿,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濃到讓人不適。329下意識停下腳步,像一頭被車燈照到的鹿,亞莎卻親熱地摟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進裡面。

  「你就帶了這個?」一個不比亞莎大多少的青少年(alpha,當然是alpha)說,掃了329一眼。

  「怎麼了?他很好的。」亞莎滿不在乎地笑道。

  「品味奇特。」一個二十多歲的女alpha說,撫弄著她身上一個嬌小的omega,「好在哪裡?結實耐用? 親愛的,你這是在偷懶。」

  「哪有,我很喜歡他呀!」亞莎說。

  這樣說著,她把329推給了人群。

  事情就這樣了。

  兩個beta沖洗了他,那是一對雙胞胎,高大結實,面無表情。329被脫得精光,皮膚搓得發紅,他們刮掉了他的恥毛,把他赤裸著拉出去。329被推到地上,當雙胞胎中的一個握住他的腰,他意識到,這兩個人的工作不止清洗他。

  他們是這場遊戲裡的種馬,跟329沒什麼兩樣,全都用於娛樂。他們粗大的陰莖在手中勃起,尺寸可觀,或許他們的主人給他們動過一些小手術,為了讓娛樂更富有趣味。一雙手抓著329的肩膀,一雙手掐住329的腰,幾根手指帶著潤滑劑插進他的穴口和咽喉。他嗆了一下,手指抽了出去,陰莖操進來。

  他們做得如此乾淨利索,宛如給飛機杯上油,前戲太過短暫,潤滑太過稀薄,陰莖鐵棒一樣硬擠進身體。329痛得抽冷氣,雙胞胎一聲都不吭,沒人想聽beta呻吟,他們只想聽中間的omega哀嚎。

  他被期待叫出來,他最好乖乖叫起來。

  329張開嘴,開始叫,他的聲音隨著雙胞胎的動作發顫,最終變成含糊的鼻音——在他面前的那個beta掰開了他的嘴,把陰莖頂進他的喉嚨。他們站了起來,一個抓胳膊一個抓腰,一個幹嘴一個幹穴口,讓329雙腳離地,完全沒有能著力的地方。兩根滾燙的肉塊在拚命往他身體裡插,他被擠壓在肉牆當中,感到呼吸困難。

  一雙手用力掰開他的臀瓣,一雙手抬起他的下巴,把肉色的黏膜暴露在燈光下。大燈打在329身上,周圍的音樂悠揚曖昧,這是一場公開表演。兩根陰莖在他身體裡橫衝直撞,肉體拍擊,啪啪直響,居然還打出了一點節奏感。有人在陰影中吃吃發笑,雙胞胎的主人拍了拍手,他們換了姿勢。

  329喉嚨裡的性器抽了出去,穴口裡那根沒有。身後的beta把他拉得直起身來,卻沒讓他雙腳落地。他雙手抓住329的膝彎,張開,將兩條腿分開到最大,這個姿勢讓329向下滑,幾乎坐到beta的陰莖上。那個beta向前走了幾步,將他們結合的地方展示給觀眾席的無數雙眼睛。有人伸出手來摸了329 一下,尖尖的指甲插入溫暖的黏膜,異物感讓他打了個冷戰。

  「沒意思,被插習慣了。」那個人嫌棄地說,「果然還是處子好。」

  「非處有非處的玩法。」另一個人笑了笑,「吃不飽就多吃咯。」

  雙胞胎中的另一個人走過來,將329摁在他的兄弟胸口。插在329體內的那個則加大了力道,緊緊抓住他的雙腿。他們固定住了他,像電椅上的綁帶。

  329猛然明白了他們要做什麼。

  體內的陰莖沒退出去,另一個人的手指硬生生塞了進來。剛剛適應的穴口被再度擴張,飽脹到疼痛的地步。329發出一聲嗚咽,與其說因為疼痛,不如說出於恐懼,對於接下來的事情。

  手指從一根變成兩根,撐開包裹著性器的穴口,扯出一個小小的空間。另一根陰莖抵在了上面,他被撕扯著,像個不夠大的塑料袋。他們並不介意袋子會不會被扯破,無論那個肌肉環如何在恐懼中收緊,第二根陰莖還是擠了進去。

  「……!!」

  329沒有叫出聲,他張著嘴卻喘不過氣,連胸腔的起伏都會帶來疼痛。第二根陰莖插了進來,這太多,太滿,太過分。穴口像被灼燒,他被撕裂了,又被禁錮,只有雙腿在半空中徒勞地蹬動,像隻被貫穿釘死的青蛙。

  即使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時間也不會停下來。填充不是結局,而是開始,在觀眾不耐煩之前,演員們繼續表演。

  329終於開始慘叫。

  雙胞胎動了起來,兩根陰莖把329塞得太滿,動作稍大就會讓其中一根被擠出去,於是他們小幅度抽動。329痛得發抖,進入是撕裂,出去像拉扯,下體火燒火燎地痛。他覺得自己的腸子像被翻出裡面的手套,他不敢低頭往下看。疼痛如跗骨之蛆,像要把他劈成兩半。

  beta們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狠,被折磨的肌肉再也無力反抗,無力保護被蹂躪的體腔。兩根粗長的陰莖鞭撻著329的內裡,他像個被搗爛的容器,血順著大腿流下來,和汗水一起黏在他身上。他太滿了,小腹鼓起一塊,彷彿什麼東西在腹腔裡亂動,馬上就要鑽出來。內臟被頂弄的恐怖感受讓他反胃,他乾嘔了幾 下,可胃裡空空如也。329在飢餓中發抖,卻又「飽」得想吐。

  「這下真弄壞了。」有人笑道。

  「還能用吧。」又有人說,「我試試。」

  雙胞胎都抽了出來,一小截腸肉也被帶了出來,讓329發出了哀鳴。329身後的那個依然抱著他,像個為權貴捧鏡子的侍從。一名alpha走了過來,插進一時無力合攏的穴口。

  傷口再一次被接觸,性器擠壓著創面,疼得他下體不斷收縮,倒像在取悅入侵者似的。那個alpha衣冠楚楚,只拉開了拉鏈,他一巴掌拍打在329的臀瓣上,在他的抽搐中嘆息,說:「差強人意。」

  血液不是什麼好潤滑劑,抽插起來發膩。alpha掐著他的乳頭,拉扯得相當用力,將疼痛當成馴獸的鞭子。329已經竭力配合,可這還不能讓他滿意。

  alpha抽了出去,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東西。

  新式注射器攜帶方便,外形無害,沒有長長的可怕針尖——針藏在裡面。alpha抓住了329的頭髮,把小小的注射器放在他的脖子上,一按。

  蚊子叮咬般的刺痛後,突然不痛了。

  被撕裂的下體不再疼痛,餓到抽搐的胃不再疼痛,被橫衝直撞過的小腹與被掐捏的乳頭也是。痛感無影無蹤,下腹驀然發燙,渴望潮水般湧起,像被扔進了發情期。

  不對,就是發情期。

  藥物誘發的發情期來勢洶洶,幾秒之內就到了以往最激烈的時候。太快了,329呻吟起來,水液混著血絲滴落,扯出長長的銀絲。他的腰一下子垮下去,穴口一開一合,像一張飢渴的嘴。如果沒有人抓著他的腿不放,他可能已經夾著腿磨蹭起來。

  「發情期味道都這麼淡。」失望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動了手術的流放者果然是這個德性嗎。」

  「不是很好嗎?」有人說,「這樣一來……」

  329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他身上燙得厲害,彷彿陷入高燒。甬道濕透了,水液不斷滴落,在地上積成小小一灘,但是沒有人來,沒有任何人碰他。他們在他祈禱少一點時給他太多,又在他乞求更多時將他扔在一邊。發情期的熱潮本該像潮水一樣一陣接一陣,如今卻變成了漩渦,直接沒頂,329根本無力掙扎。

  空虛感在折磨他,他想要被操,他想要alpha的信息素,像在沙漠裡渴望泉水。各式各樣的體液將每一寸皮膚都浸透,汗水,水液,唾液,腸液,甚至還有淚水。329哽咽起來,他視線模糊,渾身發抖,控制不住地想要撫慰自己。

  他們鬆開了他手,他迫不及待地開始自慰。他擼動自己的陰莖,將手指插進受傷的甬道,只覺得不夠,遠遠不夠。雙胞胎在指示下鬆開,把329丟到地上,alpha在不遠處發笑,說:「想要討一頓操,你可得更努力點。」

  流放者被動了手術,他們發情期的氣味也不會讓alpha發狂,於是陷入情熱地獄的只有329自己。他爬向最近的alpha,混亂地說了一堆「請操我」之 類的話語,他給對方口交,他被踢到地上,終於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被插入的快感閃電一樣強烈,有一瞬間甚至劈開了渴望,讓他清醒,並且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感到極度噁心。下一秒329再次淪為慾望的奴隸,他大聲呻吟,舒服得蜷起腳趾。

  所有神經似乎都集中在了下體,他在能讓脊椎融化的快感中給自己手淫,直到他的手再次被固定。alpha得意地笑,命令他「搖你的屁股」,他照做了。這很難,下體一片麻痺,酥麻的快感讓他腳軟,連維持跪趴的姿勢都很難,汗水讓他膝蓋打滑。alpha被他笨拙的動作弄得不耐煩,他掐住329的腰肢,開始猛烈地抽插。

  那個alpha幹到了他的生殖腔,在發情期中變得鬆軟的通道被長驅直入,一路幹到宮口。329尖叫起來,這感覺強烈到恐怖,彷彿被撫摸內臟,卻又極度舒服,不應該這麼舒服。當alpha的結開始膨脹,他渾身痙攣。

  膨脹的結抵在了前列腺上,高潮猛然降臨,摧枯拉朽,毀滅了所有思考。329根本閉不上嘴巴,唾液不受控制地流出來,眼球向後翻去。他的身體緊縮後放鬆,滑落在地,像一灘爛泥。alpha向後退,他就被往後拖,好似一條在大街上性交的狗。不知是位置不對還是329流了太多水,alpha的性器居然被拔了出去。

  陰影中的觀眾們哈哈大笑,alpha惱羞成怒,往329身上又來了一針。

  世界一瞬間一片空白,他什麼都聽不到,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尖叫。前所未有的情潮將他捲入,拋起,重重拍碎在海底,他的腦子就要融化了,好像整個身體只剩下腸道與性器,好像整個人都只是性交的附屬品。329想要被操,他想被狠狠幹進子宮,被撕裂,被幹爛,其他無關緊要。只剩下一小部分精神還在負隅頑抗,他 在意識的一角蜷縮,感到恐懼。

  這裡還有別的omega,比他來得早的omega。她躺在不遠處的地板上,仰面朝天,一動不動,像條死魚。她的胸口沒在起伏,或許只是起伏太小,但願只是起伏太小。

  329失去了幾分鐘,或者十幾分鐘、幾十分鐘、幾小時。幾個人在他體內射精,熱潮卻不曾退卻。他叫到擠乾自己的肺,直到喉嚨再也發不出聲音。太過了,太多了,329勉強從情熱中掙脫,手腳並用地爬到沙發後面,上等人們笑起來,像在看螞蟻逃跑。他被抓著腳踝拖出去,有人藉著慣性直接撞進他的身體,性器順暢地一插到底。滾燙的肉棒一直頂到最深處,如同踩住軟肋,頓時瓦解了329的全部掙扎。他渾身發顫,下意識抬起腰,像隻發情的母貓,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停下來,他滿懷恐懼地想,不,不要,救命。心臟在他胸腔內不堪重負地瘋狂跳躍,329怕極了,害怕自己會死在這裡。可是誰會發現、誰會相信他害怕呢?這個omega濕得像失禁,他渾身潮紅,體腔收縮,誰來操他他都無比慇勤。「不知滿足的婊子。」他們說。

  人群終於不再聚焦於他,有新玩具到了。329終於能爬下舞台——他的下半身沒有知覺了,根本站不起來——爬向沙發上的女孩。亞莎坐在那裡,用牙籤扎水果吃。她是把他帶來這個地獄的人,但她也是329在這裡唯一認識的人。他們說過話。她說她很喜歡他。

  拜託,求你,救救我,他說,別讓他們殺了我……

  329沒有發出聲音,他脫水得厲害,喉嚨完全啞了。

  那個年輕的alpha在吃水果,用牙籤插著水果塊。她耐心地看著329,似乎很有興趣知道他想說什麼。但這時候,另一個alpha走了過來,按著329的肩膀,看著亞莎,禮貌地詢問是否能借用他一下。這個人詢問的口吻像在問能不能端走她面前的一個果盤。

  「請便!」亞莎笑道,「玩得開心。」

  他會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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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2:14 AM

第七章 發情期

  不幸的是,前一天的不適並非感冒前兆。

  329在第二天傍晚意識到了這點,下腹的舊傷開始鈍痛,空氣中的信息素比往日嘈雜得多。他的皮膚變得敏感起來,預示著發情期即將到來。

  一個季度一次的發情期在他身上相當紊亂,有時候兩個季度一次,最短甚至只間隔一個多月。上個發情期在兩個月前,他把自己鎖在出租屋裡三天,丟了上一個工作。這回他還有時間請假,老闆懷疑地看著他,拒絕了他提前回去的請求。

  「你聞起來沒多大變化。」他用一種回絕偷奸耍滑者的口氣說,「別以為自己是個omega就能得到什麼優待,回去幹活!」

  329聞起來還是那個樣子,不像其他omega,在發情期惹得alpha發狂。流放者裡的omega動了額外的手術,他們依然會發情,但那變成了他們自己的麻煩,氣味的變化不足以引發騷動——為了公共安全,顯然。好的抑制劑對329來說太過昂貴,暗娼們使用的那種又副作用巨大,他不敢冒這個風險。同樣的,他也負擔不起一個季度失業兩次。

  下班時已是深夜,下腹的火焰變得越來越難以忽視,同個車間的alpha們頻頻投來目光。他的味道終於出現了變化,濃郁了一點,對alpha來說挺有吸引力。這吸引力不足以讓人失去理智,但是絕佳的藉口和一枚「我在這兒」的信號彈。329匆匆離開,以免成為同事或路人的夜間消遣。

  水液正不斷湧出,讓褲子裡變得黏糊糊一片。當他快步前行,乳頭在衣服的摩擦下挺了起來。渴與餓的感覺正緩慢地消失,只剩下體內那股「飢渴」。到後來他跑了起來,指望冷風帶走皮膚上的熱度。出租屋越來越近,眼看著只有半條街的距離,329穿過最後一條小巷,被人一把按到了牆上。

  「瞧瞧我發現了什麼?」對方呼哧呼哧地笑起來,「一個發情期的omega!」

  這個alpha身上一股酒味,一個酒鬼,還沒醉到不能勃起。她的鼻子壓在他脖子的位置,嗅來嗅去,像條扒著垃圾箱的野狗,329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頂在他屁股上。他的雙腿發軟,下意識分開,329閉了閉眼睛,說:「安全套在我口袋裡。」

  alpha哈哈大笑,口齒不清地嘲弄他就是個出來找操的浪貨。然後她說不,她要直接幹329的腸子,讓他懷上她的種。她撕扯了幾下329的褲子,不太順利,便掏出了彈簧刀,準備劃爛這些布料。

  329猛地推開了她,躲開那把刀。酒鬼被推到了地上,咒罵著抓住329的腳,把他拽到了地上。她憤怒地撲上來,給了329一耳光,吼道:「裝什麼裝?你深夜在外面轉不就是找操嗎?你們發起情來一條狗都騎!」

  再過不久,或許329會尋求任何人的幫助,只要他們不會把他傷得太重。再過不久,或許他不能再分辨哪些東西會傷到他。他會被激素變成動物,但現在還不是。329推開了她,爬了起來,制服一個酒鬼不算難事,只是……

  「你再動一下看看?」酒鬼舉著彈簧刀,對著自己的胳膊,「你敢跑,我明天就舉報流放者傷人,直接送你去保護站!我沒有omega,到時候我能出十個信用點幹你的屁股!」

  329不動了。

  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她能的。她甚至不需要拿出多可信的證據,那些討厭新流放法的執法者會替她解決。這種事並不罕見,有時候329無法反抗,有時候他不敢反抗。

  alpha罵罵咧咧地爬起來,抓著329往牆上推。她看起來還在為被omega推開火大,在脫褲子之前,她又舉起了手,要往329臉上扇。

  「請別這樣。」


  一道明亮的光柱刺破了黑暗,直直照在alpha臉上。酒鬼被嚇了一跳,慌忙用手去擋。手持光柱的人走進了小巷,明亮的光圈一直晃著酒鬼的臉,將她刺得睜不開眼。等那人走到跟前,酒鬼終於看清對方的樣子,頓時惱羞成怒。

  「別管閒事!」酒鬼罵道,「毛都沒長齊的小……」

  她說話起來一點不客氣,因為走過來的只有一個人,一個嬌小少女,穿著體面,而體面人往往怕惹一身髒。小姑娘一邊靠近一邊撥弄著腕錶,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只要對她揮一揮刀,想必她就會跑掉。

  於是酒鬼高聲咒罵,話沒說完就一頭栽倒。

  「沒對人類用過,效果有點不好控制。」亞莎對著329抬了抬腕錶,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不過這下她沒法誣告您了。」


  倒下的人口吐白沫,臉色發青。329看著地下發愣,亞莎走過去,看了看地面,感慨地說:「每年有多少人死於酒精中毒呢,酗酒真是件壞事。」她又對著329笑道:「別擔心,我把監控黑了。」

  「這裡有監控?」329抬起頭,環顧破敗的小巷。

  「哪裡沒有呢?」亞莎理所當然地說,親熱地環住329的胳膊,「您看上去不太舒服,讓我送您回去吧!」

  她挽住329的胳膊,329幾乎垮在她身上。經過這番折騰,他的膝蓋已經很難支撐住自己的重量。亞莎一貼近,她的信息素也貼近,此時他終於確認,青草味大概只是香水,亞莎自己的信息素,聞上去像牛奶。

  一個牛奶味兒的alpha。


  有點好笑,只是329沒空發笑,就像一時沒空去想地上的人是死是活、身邊的人有多危險、能把他傷得多重。他被亞莎扶回出租屋,勉強堅持到進門,門一關就開始吻她。亞莎睜圓了眼睛,似乎吃了一驚,片刻後立刻回應。她一邊接吻一邊去解329的褲子,牛仔褲被拉到膝蓋,裡面的內褲已經濕透了。

  他的內褲有點難脫,就像黏了膠水。吸飽水的布料跟牛仔褲一起胡亂扯到腳踝,掛在鞋子上,一時蹬不下來,329懶得再管。他脫掉衣服,趴到床上,說「操我」。

  亞莎照做了,329在被插入時呻吟,用力頂向陰莖。空虛的體腔終於被填滿,牛奶味的信息素環繞著他,安撫著情熱,又讓他想要更多。他的大腿在哆嗦,下半身痠軟得支撐不住。亞莎把他翻了過來,讓他仰面躺在床上。

  「原來你能硬啊。」alpha喘息著說,握住他的陰莖。


  329濕透了,同時硬得一塌糊塗,他的陰莖硬邦邦翹著,頂著自己的小腹。少女發現了這個,那麼稍後他大概要倒霉,那是之後的事情,329不想去管。

  事實上,亞莎也沒空在意這個。


  男人跟平時完全不一樣,他渾身潮紅,急促地喘氣,吐出白霧與呻吟。他渾身上下都是汗水,肌肉線條在亮晶晶的皮膚上起伏,像一尾健壯的魚,讓人目眩。她的 omega正在她身下扭動,乞求更多,更深,更用力。黑巧克力味的信息素散發開來,她想,一定是酒心巧克力,如此令人迷醉。

  他總是溫順而冷淡,亞莎便像個一知半解的食客,認為「隱忍」最為美味。如今他的腿夾著亞莎的腰,自己搖動屁股,亞莎才發現「放浪」也讓人口水直流。咬住嘴唇的模樣招人疼愛,叫出聲來不斷請求的樣子又令人熱血賁張;忍耐疼痛的樣子很棒,為快感失控的樣子無比可愛——果然啊,他才是標準,他就是標準。

  329的聲音並不甜美,那種沙啞的感覺總帶著點壓抑,又好似哭腔,亞莎覺得這性感極了。他的下體吮吸著亞莎的性器,被頂弄出忍耐似的鼻音,又在性器抽出時發出不滿足的呻吟。亞莎低頭舔舐他的乳頭,他觸電般彈跳了一下,挺起胸口,迎接她的舔咬和衝撞。充血的肉粒硬得像枚小小的軟骨,嘗起來一股淡淡的鹹味。omega的信息素包圍了她,簡直讓人發瘋。

  她又一次在生殖腔附近打轉,這回那個口子沒有緊閉,欲拒還迎地吸著她。亞莎感到心裡癢癢,她問:「要我進去嗎?」329胡亂點頭,一直說「好的」「請」「拜託」「操我」。

  她加大了力氣,頂進那個口子,裡頭的肉環比上一次鬆軟,幹起來舒服得要命。亞莎頭暈目眩,一下子成了結,而omega在強烈的刺激下渾身痙攣,像卡殼的磁帶,什麼聲音都哽住了。她看見他的嘴張著,粉紅色的舌頭在其中發顫,唾液控制不住地流下來,喉結滾動,真讓人擔心他會不會一口氣喘不上來。


  亞莎輕輕推了推他,說:「呼吸,別憋著。」329還是不動,彷彿沒有聽見。亞莎又推了他一次,氣喘吁吁道:「叫呀!」

  他的嘴唇動了一下,似乎聽到了。男人舔了舔嘴唇,斷斷續續地開始叫:「深一點,幹死我……啊……我是被幹爛的婊子,誰都能操的賤狗……低等動物……我不配……請您……請……」

  他終於發出了聲音,但是他還在發抖,他的呻吟像在哽咽。329這回沒抓床單,不知何時起,他用手背擋住了眼睛。當亞莎拉開他的胳膊,她發現他真的在哭。

  他可能已經哭了一陣子,淚水與汗水混在一起,看不分明。亞莎拉開了他的手,他睜開眼睛,沒有看亞莎,沒有看任何東西,只是睜開眼睛。那雙灰藍色的眼中的確有慾望,但還有別的東西,亞莎認得出來,那是一雙絕望到認命的眼睛。


  她被嚇壞了,若非alpha的結定時消退,她搞不好會直接嚇軟掉。「怎麼了?」亞莎說,「沒事吧,我弄痛您了嗎?哪裡不舒服?」

  ——標準答案是,太舒服了,你的XX太棒,我爽到哭出來。

  其實329想像不出爽到哭是什麼感覺,反正他沒嘗過。發情期雖然瘋狂,卻稱不上多爽快,只是放縱,像從高處一躍而下。

  情熱無法控制,那便接受,還能如何。綠眼睛,紅頭髮,色塊在盤旋,語言在盤旋,輕飄飄如柳絮,貼在身上,鑽進肺葉,揮之不去。笑聲,冷笑、大笑、嘲笑。 我們不操他就是刑訊,淫蕩的野狗,屁股抬起來,對啊就是這樣,哈哈哈哈哈!看看這副樣子!他們瘋了才會讓一個omega騎到頭上。誰能想到他平時還能擺出那張嘴臉?腿張開,要想挨操你得更努力點!劣等動物,憑你也配……

  他正在哭,這種時候當然能哭,能叫,能哀求,因為omega就是這種東西,因為他早已尊嚴掃地,醜態畢露,不差幾滴眼淚。叫得更大聲,跪下,搖一搖屁股,躺進泥裡,他們就不會繼續踩你。承認自己是條狗,他們就不會再剝奪你身上人的部分。沒人會在乎,他們不在乎他,他也不在乎他們,他的一部分懸浮在這齣荒誕劇之上,看著他自己哀嚎、痛哭、乞求。他沒有暴露任何軟肋,那只是一具在激素與感官中沉淪的軀體,劣等動物。他什麼都不是,沒有期待,沒有失望。一切 已經隨著手術遠去,所以沒關係,他不在這裡,沒人能繼續踐踏到他的靈魂,你不能傷害不存在的東西。

  可是亞莎抓住了他。

  她拉開他的手,直視他的眼睛,驚慌失措地說「沒事吧」「怎麼了」,彷彿這點兒生理反應值得關心似的。應答慢了一拍,錯過了最佳時機,事到如今329沒法 對著那張臉說自己被幹得太爽。那是一張美麗的少女的面孔,即便掛著汗水,也如同百合花帶著露。她面色通紅,神色擔憂,企圖詢問,企圖安慰,企圖對待一個人。

  他們交談,他們一起吃飯,她坐在床上踢動雙腳,她看著他的眼睛說話,她挽著他的胳膊,她和著他的調子輕唱。「我自己改裝的哦!」她說。「我有四個哥哥姐姐。」她說。然後329跟她說他的父母。他們幾乎算認識。329的胃開始劇烈抽搐,突然之間,他感到極度噁心。

  以為死透了羞恥心與自尊心發出哀鳴,簡直像第二次謀殺。淚水洶湧地流出來,他再次抬手遮住了臉,這回無論亞莎怎麼掰,他都死活不鬆開。最為滑稽的是,在哽咽的同時,他還在情熱之中,水流得一塌糊塗,下面還在吮吸。亞莎企圖搞明白發生了什麼,因為她動來動去的動作,那根被擠在他們中間的陰莖射精了。


  瞧呀,無論快活還是痛苦,自願或非自願,都會這樣,都會一樣。


  329在高潮的時候歇斯底里地笑出來,大概把身上的alpha嚇得夠嗆,她聽起來更不確定了。「很難受嗎?」她說,「不舒服?我下次不頂進去了?……你要不要喝水?」——不,很舒服,真的,329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性交中高潮過。他蜷縮著,捂著自己的臉,希望另一個人能放過他,別再問了,別再說話。他蜷縮著,想要一個人待著,想要消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進生殖腔了,好不好?」那個女孩子弱弱地說,顯然沒明白他在哭什麼。不能怪她,即使要讓329解釋,他自己也沒法說明白。

  後來亞莎不再說話了,就抱著他的腰,摸摸他的背。安靜房間裡的抽噎聲響亮如鞭,329竭力調整著呼吸,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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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2:30 AM

第八章 夜遊

  omega的發情期每個季度一次,持續三天,這三天內熱潮此起彼伏。如果沒有alpha,熱潮之間的間隔很短,足以將人折騰得疲憊不堪,而在有alpha參與的時候,情況會好很多。

  亞莎在出租屋裡住了兩個晚上,整個發情期幾乎都留在329身邊。有時候她會離開一陣子,但每次都會在329進入熱潮時回來。她在329的摺疊床旁邊接了一張氣墊,高度跟摺疊床一樣,再鋪上一層厚厚的毯子,製造出一張柔軟的大床。亞莎在上面煞有其事地跳了跳,彷彿在測試床的結實程度。不過接下來她在床上打了幾個滾,這肯定跟測試沒多大關係。

  她折騰床那會兒,329正在兩個熱潮之間的平緩期。皮膚依然敏感,慾望卻沒高漲難忍,他得以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捧著亞莎拿來的杯子,喝亞莎帶的能量飲料。熱飲嘗起來挺好,儘管不知道原料是什麼——329也不怎麼想知道,尤其是價錢。他看著亞莎佈置床鋪,一股子參加夏令營的喜氣洋洋。這位天之驕女對廉租房的生活體驗新奇無比,三天來都顯得相當高興,謝天謝地,沒在追究329第一天晚上的失態。

  「簡直像做夢一樣啊。」有一次入睡前亞莎這樣說。

  說這話時她正在329裡成結,他們都側躺著,亞莎在329身後,腦袋抵著他的後背,毛茸茸又熱烘烘。他們度過了荒淫的三天,只是說實話,這麼小的地方也沒法嘗試太多。食物都由亞莎提供(她不喜歡壓縮餅乾),有時候她離開洗漱(或者用高科技,誰知道,反正不是用這裡經常沒熱水的浴室),她不會給自己綁頭髮,要329幫她綁,而329的手藝差強人意。329不覺得這幾天有多「夢幻」,一個破房子和一個氣味一般的omega,頂多也只是差強人意。

  這個發情期平穩地過去,第三天早上,亞莎與她的氣墊都不見蹤影,只留了紙條,照舊什麼都沒寫,畫了個飛吻的顏文字。329去上班,久違地神清氣爽,omega的身體也有著這等奇妙的優勢。發情期過得不像地獄,在有限的記憶裡,這還真是第一次。

  接下來整整一個月,329沒見過亞莎。偶爾他會想起她,有時候甚至產生了奇怪的擔心,想知道年紀那麼小的alpha縱慾過度會不會出什麼問題。稍後他意識到自己只是瞎操心,權貴們可是連性病疫苗都做出來了呢。

  更大的可能是她膩味了,像一口氣把某種事物吃了一大盆的食客,一下子對這種食物倒了胃口,就算沒到繞道的地步,至少也要過個一年半載再去碰,倘若那時候還記得的話。有錢人嘗鮮找樂子無非如此,他們有太多選擇。

  但是下一個月,亞莎又帶著她的摩托車出現在了329面前。

  這次出現是在深夜,329醒著,因為他下午收到了訊息。他的腕錶發出收到信息的叮咚聲,他以為是垃圾短信沒去看,腕錶就「叮叮叮」響個不停。329低頭 去看,一條信息跳了出來:【晚上不用去上班啦,請您早點睡覺吧,零點見!>3<】幾秒後,信息消失了。再過了幾秒,新信息又跳出來:【您沒有看錯哦,請早點休息❤】照舊,它很快自動刪除。

  於是329很確定這是誰的手筆了,也相當確定今天沒有夜班。他早早吃完晚飯,洗漱上床,準備好接駕。

  亞莎看上去沒什麼變化,當然,即便是成長期的青少年,一個月裡也不會產生多少變化。她跳下摩托車,問329「我可以嗎」,在得到肯定答覆後給他戴上手套,繫上圍巾。「今天會有些冷,我們要去很高的地方。」她笑道,「很高。」

  他們坐上了機車。

  深夜的街頭幾乎空無一人,即便橫衝直撞,也不用擔心有誰遭殃。她似乎把車又改裝了一次,機車的動力變得更強勁。馬達聲咆哮,如同雷鳴,能把方圓幾十里的人吵醒,alpha看起來半點不擔心,絲毫不在乎。

  或許選擇深夜並不是為了掩人耳目,或許她有她的辦法掩飾。上一次他們當街飆車,周圍無人側目,329猜測這輛車上有光學儀器,足以讓車與上面的人隱形。有這樣的科技,要掩蓋聲音也並非難事。329懷疑這輛摩托根本不需要這樣大的聲音,亞莎搞出這個只是她復古的小愛好。

  倒不是說329討厭這個。

  他喜歡風馳電掣,喜歡機車轉彎甩尾時的失重,也喜歡發動機的轟鳴。有人喜歡聽雨聲,有人喜歡聽風聲,而329喜歡馬達聲,或許因為過去在修理廠的經歷。 民用飛行器總是伴隨著「突突突」的悶響,像某種信號,像某種號角。他不記得自己如何成為獵人,但他還記得父親如何將年幼的自己抱進飛機裡。

  他坐在父親腿上,去摸儀表盤,操縱桿在他掌心震動。那架笨重的老飛機像一頭家養的馱獸,沉默可靠地載著他們。那時候他在父親身上伸長了脖子看窗口,想著總有一天,自己會長到不用墊著誰也能輕鬆看到窗外的高度。總有一天,他能飛行。

  「請您抓緊我!」亞莎在前面說。

  機車再次提速,快得讓人眼花。這是市政廳前的第一大道,即便在深夜,車子也不少。狂飆的懸浮摩托在車流間穿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居然直直衝向了市政大樓。前方已是思路,左右全是車流,而亞莎速度不減,猛踩油門。329手心生汗,抓緊了亞莎。

  牆面撲面而來。

  下一刻,他們驟然拔升。

  上下左右驀然翻轉,牆面變成地面,夜空正在前方。懸浮摩托衝向了市政大樓,車頭抬起,尾燈的位置開啟,變成一個推進器。無論是車、牆壁還是他們的腦袋,全都安然無恙,他們順著高樓爬升,將大地置之身後。

  沒有人從車上掉下去,機車上有某種裝置將他們固定在這裡,亞莎剛才那句話,與其說才提醒,不如說在喚回329的注意力。329的心臟在胸腔內狂跳,他回頭望,地面越來越遠,車輛與夜行者的洪流正變成螞蟻。人聲與車聲正在遠去,霓虹燈與車燈化作光帶,這一切距離越遠就越不真實,看上去與他無關,無關緊要。

  市政大樓是庇護所內最高的公共建築,他們不斷爬升,越來越高。沒過多久,尖頂近在眼前。機車衝向市政大樓的尖頂,彷彿衝向大橋的斷口,亞莎吹了個口哨,興奮地說:「來吧!」

  機車飛出了斷橋。

  推進器無聲,馬達聲轟鳴,這輛復古的機車就這樣衝出了尖頂。車下再沒有路,車頭仄歪了一下,卻沒有撞爛在樓頂,機車兩翼打開,伸展出一雙翅膀。

  沒錯,一雙翅膀。不是飛機僵硬不動的機翼,而是一對仿造飛鳥、能上下震動、上面還他媽有一大堆金屬羽毛的翅膀。機車在半空中轉了個圈,下墜出一道弧線, 在最低點驀然振翅高飛。該如何形容這匹座駕?這是復古的機車,高科技的造物,童夢裡的鋼鐵獨角獸。改造了它的騎手尖叫起來,那是一種小孩子在遊樂園過山車 上發出的尖笑,又瘋狂又快樂。

  329也想要喊叫,亞莎的聲音與他的喉嚨共振。他幾乎想要喊叫,但當他張開嘴,並沒有聲音跑出來。他已經習慣了保持沉默來保持安全,或者捏造聲音來獲取平靜,發自自身的聲音反倒困在體內,找不到出口。

  那又如何,他們在飛啊。

  鋼鐵獨角獸帶著他們衝破黑夜,整個庇護所都在腳下。他們盤旋或翻滾,衝刺或轉向,墜落再拔高,小alpha展示著她的技巧,這場炫技表演,只有身在其中的兩個人能看見。重力改變本該讓人暈眩,但329適應良好,就好像是他忘記了,身體還記得。

  「我飛得不錯吧?」亞莎問。

  他們飛了很久,在夜空中縱橫。機車的速度終於放緩,慢慢抬高,過山車變成摩天輪。亞莎雀躍地開口,329誠實地回答:「很不錯。」

  「我練習很久了。」亞莎得意洋洋地說,「他們不讓我碰實地機,我還可以自己造一個。」

  「第一次實地操作就用這個?是不是有點……」329停了停,委婉地說,「不太安全。」

  小姑娘在前面噴了口氣,不用看她的臉,329也能猜到她不以為然的表情。她說:「模擬器能模擬出幾乎一切,擬真度超過99.7%。我在虛擬環境中飛行過上萬次,我甚至死過幾百次,他們說『活過一場戰役就是個老兵』,我活過又死過這麼多場戰役,都能當個老將軍了!」

  329知道模擬器,只是他沒想到權貴們的虛擬環境能仿真到這個地步。聽亞莎的口氣,她似乎經歷了完整版本的幻境,沒有削弱感官。

  這讓人驚訝,329想不出她這麼做的原因。百分百痛感下的死亡絕對不會好受,亞莎無疑條件優渥,看上去嬌生慣養,很難想像她會自己找罪受。

  「我喜歡嘛。」彷彿預料到了他的吃驚,亞莎說,「這很有趣,可惜我附近沒多少人喜歡。你看叛軍,他們就都喜歡飛行,從底層小兵到指揮官、從跑腿的到戰士,哪個不會開飛機呢。」

  那是因為不會開飛行器的人根本沒法從圍剿中跑掉吧,329在心中想。他又感到了熟悉的無奈,感覺就像富人以為翻垃圾是窮人的興趣愛好似的。

  「其實他們連無削減的飛行模擬都不讓我試。」亞莎哼了一聲,「明明虛擬環境裡的傷根本不存在啊。」

  「但還是會痛。」329說。

  「只是痛一下,出來之後就沒了。就和遊戲一樣,你既能增長經驗又沒有死亡懲罰,這不是非常好嗎?要是實在覺得受不了,把這段記憶刪掉就行。」亞莎說,「身體恢復原狀,記憶又不記得,外加模擬記錄刪除、別人也不知道,這和沒發生過有什麼兩樣?」

  329下意識覺得不對,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感到有一點不安,亞莎經常讓他發毛,乃至讓他恐懼。他們的觀念有著巨大的鴻溝,看到的彷彿是兩個世界。這個alpha並不邪惡,甚至堪稱溫柔體貼、甜美可愛、風度翩翩。但她總是時不時顯露出一些不尋常的地方,像人皮下露出一鱗半爪。

  她可能是個完美的好人,那個「好」按照她的標準,329完全無法猜測她的標準在哪裡。她會廢掉一個人的雙腿來送還329的鞋子,鞋帶中插著小小的賀卡,畫著一顆粉紅的愛心。

  或許他只是在恐懼她的力量,或許他只是在怕能輕鬆擺佈人的科技與權力。

  天邊微微發白,夜空漸漸透亮。四周變得更加清晰,能看見人造雲與巡邏機。主城區上空是禁飛區,巡邏機與監控衛星會打落一切非官方飛行物,包括飛鳥或氣球。而他們現在還在飛行,巡邏機遠遠飛過,對他們視若無睹。

  機車緩緩上升,終於來到了庇護所頂部。再往上就是防護罩,防護罩外是充滿輻射塵埃的真正天空。監控衛星掛在人工天穹之上,能噴吐激光的獨眼怪物如今保持著沉默,獨眼緊閉,像個廢掉的天空垃圾。從旁邊飛過時,亞莎伸手敲了敲它的鋼鐵外殼,329很想用力踢它一腳,他忍住了。

  「這裡是最好的位置。」亞莎說,「待會兒可以看到日出。」

  「天氣預報好像說會下雨?」329說。

  庇護所內的天氣在控制之下,天氣預報是真正的預報,說是什麼天氣就會是什麼天氣,一年裡頂多一兩次調節失誤。

  「不,今天是晴天。」亞莎輕描淡寫地回答。而後她興致勃勃道:「在天空上看日出最為壯觀,特別是雲層廣闊的時候。日光會將所有雲燒得通紅,層次分明,色彩滾動,就像一片岩漿海,美極了。」

  329腦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他意識到自己曾經在天上看過日出。腳下的天空澄澈如湖,魚鱗似的雲層被鍍上一層紅色,像野火在天空中擴散。旭日燦爛輝煌,即使真正的太陽已經在厚厚的塵埃後面隱沒了數百年,這人造的偽物依然讓人心馳神往。

  他依稀想起飛行器的轟鳴,想起身邊灰濛蒙的塵埃,是了,那時候他不在防護罩內,他在防護罩外。那個時候,防護罩外部的天空還沒有禁令嗎?又或者他就是為了直視太陽才獲了罪?他不記得了。不過倘若真是因此獲罪,329也不覺得特別後悔,這片被禁止的天空如此迷人。

  人造的太陽升起來了。

  「真美。」329低語道。

  「是呀。」亞莎自得地說,「我黑了那些鋼鐵笨蛋,這樣它們就不會煩人了,可惜它們站在這兒就挺掃興。一模一樣的標準款多無聊,民用機比較有趣,它們在天空中飛行的樣子更加美觀。」

  「自從三號天空禁令之後,民用機就不允許在庇護所內飛行。」329說,「禁令在半個多世紀前就已經施行。」

  「可是從來不缺違規的人嘛。」亞莎笑道,「叛軍偶爾會飛,復活節事變那天,半個天空都是他們的飛機,飛得特別好。飛行器在激光與子彈之間穿梭,『雄鷹二十七號』突破三層包圍圈,一戰擊落十九架飛行器,在六次中彈後依然撞碎了執政官雕像,飛行員成功換機逃生,帥呆了!」

  她說起革命軍的王牌飛行員,又說起革命軍空軍的編制與訓練,說得眉飛色舞,語氣中滿是讚歎。等她停下,329不知該如何接茬,只好問:「所以你希望天空開放?」

  「您是不是更想問我到底對叛軍怎麼看?」亞莎一針見血道,「因為我誇獎他們,又叫他們『叛軍』,而不是革命軍。」

  被她說破,329才意識到自己是有點這個意思。不過問這些有什麼意義呢。他不說話,亞莎轉了過來,兀自說了下去。

  「我們不談這個,多無聊啊。」亞莎說,「但是,那些飛行技巧很美,飛行員很美,他們蚍蜉撼樹一樣衝向鋼鐵軍隊的樣子、他們在絢麗激光叢中盤旋直到墜落的樣子,難道不美嗎?審美是可以交流的,不用說服彼此,而政治不是。」

  摩托車懸浮在空中,亞莎換了個姿勢,側著坐,好挽住329的胳膊。這名可愛又可怕的少女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在意他的沉默,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

  「真好呀。」她說,「像做夢一樣。」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329想,他想不出來,也不敢問。

  對他來說,的確像做夢一樣。不是噩夢也不是美夢,就只是奇怪的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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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2:42 AM

第九章 「約會」

  亞莎時不時造訪。

  大多數時候她出現在傍晚,偶爾中午,偶爾清晨,偶爾深夜。有時她踩著一雙精美的皮鞋,有時她騎著摩托,帶329閒逛,請他吃飯,跟他做愛。

  要是忽略大量、大量的細節,這聽上去幾乎是約會。

  他們經常在街頭狂飆,亞莎甚至會讓329來開車,儘管329沒有駕照。「我可以教您!」亞莎說,「您肯定一學就會了!」——事情的確如此,他學得很快,儘管開得不算快,不敢在街區飆車。

  亞莎總慫恿他開快一點,說「這輛車有最佳防護,撞市政大樓都不會有事」。329說自己擔心撞到人,而亞莎告訴他沒關係,她會處理好所有屍體。有她這句話在,329開得更加小心,連野貓野狗都沒撞過一次。

  他們只去一個餐廳,就是蟹肉很好吃的那家。不過每次去菜色有都會有所不同,一次比一次合胃口,完美得驚人。說實話,這都有點兒嚇人。開始,餐桌上還有味道一般的新菜——只是味道一般,不是討厭——這些菜永遠不會出現第二次,連類似的都沒有。329自認為自己吃東西時一直一張撲克臉,根本沒表現出好惡,但食物就是越來越完美,找不到哪怕一點不喜歡的地方。不光是食物,上菜的順序與時機、佐料擺放的位置、食物與飲料的溫度,甚至連餐巾的質地材料,都變得越來越讓人舒適,或者說讓他舒適。

  若非現在的尖端科技還沒發展到讀心術的程度,329一定會陷入花樣繁多的被害妄想。

  「您不喜歡嗎?」亞莎敏銳地發現了他的遲疑。

  「不,我很喜歡……」329只能回答。

  「您能喜歡真是再好不過了!」亞莎燦爛地笑起來。

  她是個非常體貼的情人,又或者329是她最喜歡的情人,至少是最喜歡的情人之一。329不認為自己獨一無二,亞莎永遠來去匆匆,像要趕好多場,而且每一次見面,她在性方面的技巧和花樣都突飛猛進,你絕對無法看出來,這個孩子距離第一次開葷才過了不到一年。

  他們偶爾在那輛摩托車上做愛,鋼鐵坐騎轟隆隆震動,也能顛簸得像一匹烈馬。而這一天中午,亞莎突然停在了去餐廳的半路,下方人頭攢動,車來車往。她就在這裡拉下329的褲子,笑眯眯地拉開他的外套拉鏈,將貼身衣物捲起來。

  這看起來會相當不像樣,omega披著件敞懷的外套,T恤捲到胸口以上,在繁忙街區的上空張開雙腿。亞莎給他口交,舔到他腿肚子發抖。329咬住了T恤下襬,一方面避免衣服掉下去沾到什麼液體,一方面阻止自己發出什麼聲音。嘈雜的往來聲不絕於耳,監控攝像頭在不遠處發亮,他死死抓著摩托車,射精時依然險些翻下去。

  「您不會摔下去的,我保證。」亞莎笑道。

  她的座駕當然有優秀的防墜落裝置,優秀的光學儀器則能將半空中的機車完全隱藏,這場好似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口交,事實上不會被任何人看到。但感覺起來不是一回事,從329的角度向外看,周圍空蕩蕩毫無遮掩,高個子伸一伸手就可能摸到機車車底,路人的交談清晰可聞,或許半空中的一聲悶哼就足以讓人側目。這是白天,鬧市區,人們在此時此地都收斂又忙碌,連流放者都可以暫且裝作忙碌路人中的一員。

  在他高潮後,亞莎開始收拾自己,這好像是一次臨時起意,她並沒打算在這裡做完。他們依然去了餐廳,329拿叉子的手都有點發軟,大概剛才身體太過緊繃。 他還在緊張過度的後遺症中,吃什麼都味同嚼蠟,只能逼著自己吃到填滿。他強提精神配合亞莎交談,可對方還是發現了,繼而關切地問他今天的菜是不是不合胃 口。329立刻搖頭,亞莎便說:「是我剛才的舉動讓您困擾了嗎?」)

  她並不好糊弄,329只好說這只是他自己的問題,他只是身體不太舒服。這回答不算撒謊,口交不壞,只是地點時機都讓他非常焦慮。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亞莎並不會突然關掉光學儀器,倘若他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比起他這個不值得一提的流放者,亞莎這樣的權貴更應該擔心名譽。但同時329也相當清楚,如果亞莎心血來潮想要展示他,她根本不需要撤銷隱形,只需要把他推下去就夠了。

  摩托車離地兩米多,摔不死人,他只會突然出現在街道中央,敞著懷,裸著下身,陰莖挺立。這是白天,鬧市區,沒人會過來傷害他,他們充其量驚訝、厭惡、嘲笑、唾罵、拍照。這些不算什麼,流放者早應該習慣。329會為這樣的後果顫慄,純粹是他自己的問題。

  或許被消除的記憶中有些與此有關的糟糕過往,329不記得了,他的身體還記得。他的手腳與胃全都一片冰涼,如果這是他的出租房,他可能會去廁所吐一場。但這裡是高級餐廳,不止他一個人在,所以他安靜地坐在座位上,慢慢把食物切碎,塞進喉嚨。329很能變通,他的生活中沒有挑剔的空間。如果他對一些無關緊要的心情太過在意,他根本活不下去。所以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亞莎沒有做錯什麼。

  他的答案並不讓亞莎滿意,亞莎對他道歉,說自己再也不會這樣了。「如果您不喜歡,可以告訴我。」她說。她的神情如此真誠,看不出是否被掃了興。

  「好。」329撒謊道。

  他不會說,無論是這次,下次,還是今後的無數次。他不會說出痛苦請求仁慈,亞莎不會知道,也不會拒絕。於是她帶來的全部痛苦都必定毫無惡意、並非蓄意, 她依舊溫柔又體貼,還很喜歡他,甚至在意他的感受。她只是不知道,329想,她當然不知道,是我隱瞞了。你瞧,人總要有點想頭。

  他們回去得挺早,看起來今天時間充裕,亞莎打定了主意要在床上消磨大半晚。她脫掉了329的衣服,舌頭在他的乳暈上打轉,毛茸茸的髮辮蹭著他的下巴,有點兒癢。329在她身下喘息,她在329體內緩慢地律動,這麼幹之前,又把329舔射了一次。

  自從見過329真正情動起來是什麼樣子,亞莎就熱衷於帶給他快感,有時勝過取悅她自己。說「不辭勞苦」、「不求回報」好像有點奇怪,更像是撫摸一隻貓,能從其舒適的咕嚕聲中獲得樂趣——但這依然足以證明她的溫柔體貼。329的身體依然鈍感,在發情期之外,讓他高潮需要很多耐心與技巧,很少有alpha願意給omega口交。比起在前戲上浪費這麼多時間,給他一針強制發情的催化劑要方便得多。那東西很傷身體,可怕的是不難弄到,亞莎請客的飯錢要是用在針劑上,足以讓他持續不斷地發情到身體或精神崩潰。

  高潮後的身體非常敏感,有點像發情期,又沒有發情期那麼強烈難忍。她的手指纖細,手心柔軟,那雙手在他身上流連,激起一波波溫暖的悸動。被撫摸的皮膚像有電荷流動,舒緩而溫暖,舒適得讓人驚訝。329心底覺得這感覺甚至比高潮更舒服,她都不用給他口交,只要在操他時多摸摸他就好。

  「如果您懷孕了,這裡是不是就能吸出奶了?」亞莎口齒不清地說,抬眼看他,一派天真可愛地說著葷話,「真想嘗嘗。」

  「我不能懷孕。」329提醒她。

  「我知道呀。」亞莎從他胸口抬起頭來,用腦袋蹭了蹭他的下巴,「沒關係,我不是真想要。想到您懷著我的骨肉會很棒,可要是生出一個跟我分享您的孩子,那就不好了。即使我說『想把您操到懷孕』,那也只是alpha繁殖本能帶來的性幻想偏好。」

  「『alpha繁殖本能帶來的性幻想偏好』?」329重複道,忍不住笑了起來,為這出現在床上的學術分析。

  「真的!不過人類早就脫離本能代表一切的時代了嘛。要是您『omega繁殖本能帶來的性幻想偏好』有需要,倒可以把我當您的孩子呀。」亞莎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低頭又嘬了一口329胸口硬邦邦濕噠噠的肉粒,含糊地說:「『媽媽』?」

  329渾身一僵,他的身體劇烈收縮,又一次硬了起來。亞莎抽了口氣,低頭看了一眼,又抬頭看他,他覺得臉上一陣發燙。

  「你……這樣都不覺得奇怪嗎?」329面紅耳赤地說。

  「我媽媽是個女性omega呀,你們又不像。」亞莎咯咯笑起來。

  她湊上來親了親329,又環住了他的脖子,靠到他胸口上。這個女孩嬌小又輕巧,倘若他們站著,要掛在他身上也不難。alpha的性器在329體內成結,亞莎蹭來蹭去,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依偎在他懷裡。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親著他的肩膀,說:「我好愛您呀。」

  329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愣住了,一時不敢動彈。那句話後沒有下文,亞莎依然心滿意足地膩在他身邊,完全不像說了什麼重要的事。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睛都要閉上了似的。

  這是個剛剛分化的alpha,站在孩子與成年人的分界線上。孩子話而已,329想。「我好喜歡晴天」,「我超愛番茄湯」,「我好愛你」。這沒什麼。有時候孩子話倒比alpha在床上的情話好聽,至少小孩子在脫口而出的時候,他們全都無比真誠。

  只是很短暫,沒有辦法,人的青少年時期如此短暫,就像夜晚的露水。當露珠在旭日中閃耀,它們距離蒸發已經不遠。晨露終將乾涸成水漬,小女孩會長成alpha,在他懷中可怕又可愛的少女,終將變成成熟冷酷的陌生人。

  這種事並不難理解,只是有的時候,難免讓人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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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9:02 AM

第十章 「您愛上我了?」

  春夏之交是個繁忙的時節,紀念庇護所成立的「再生日」、執政官與「皇太子」的生日都在這兩個月裡頭。戒嚴伴隨著大量紀念活動而來,老闆們還能拿增加的訂單聊以慰藉,對於底層工人來說,這就是又忙碌又緊張的糟糕月份。

  「早幾十年還好。」工廠裡的老人抱怨,「上一任執政官的生日在九月,分開了就沒現在這麼忙。」

  「別說幾十年,早幾年也好啊!」年輕些的人接茬道,「上一任『皇太子』的生日……」

  他的朋友踢了他一腳,老人與周圍聽熱鬧的人飛快地散開了。上一任執政官是現任執政官的父親,說說也沒什麼,可上一任「皇太子」卻並非現任執政官。執政官有不少兒女,不少alpha,前任「皇太子」突然病故,葬得很搪塞,有一大堆官員隨之落馬。時至今日,依然沒人敢在明面上提這個。

  從遇見亞莎倒現在,轉眼也已經過了半年多,期間329又丟掉了一份工作。是夜班那份活兒,大概是亞莎的意思——不是說她做了什麼,她只是什麼都沒做。她最經常出現的時間段是晚上,給329上午與下午編織的缺席理由天衣無縫,夜班卻有很多次什麼都沒做,只讓329被登記成缺席。

  「要不是你手腳快又便宜,我早就把你開除了!」老闆吼道,「就算你半路被打昏了拖進哪裡操,也該來工廠報導!不然我幹什麼花錢雇你?!你當我是慈善家嗎!」

  總之,329被開除了。幾天後他被一家家具公司錄用,職位登記是勤雜工,實際工作是試用各種床與健身設施。賬面上的工資與之前差不多,但包食宿,頓時讓他的生活輕鬆了許多。等329發現自己因故成為了新員工宿舍(環境舒適、位置偏遠)的唯一住戶,而每次缺席後自己的工作卡卻登記為出勤,他完全能確定這份工作是受了誰的恩惠。

  春夏之交相當忙碌,庇護所裡的大部分人都來去匆匆,亞莎也不例外。她經常抱怨自己忙得夠嗆,把腦袋枕在329腿上,要他給她按摩。329完全沒學過什麼按摩技巧,與其說在做什麼消除疲勞的按摩,不如說只是胡亂揉揉亞莎的腦袋,摸摸她的頭髮。亞莎閉著眼睛嘆息,心滿意足的樣子。

  高科技能讓她依然光彩照人,從外貌上看不出疲憊,329倒能從她的行動與神態中看出一點。大概也是混熟了的緣故,亞莎在他面前沒像以前一樣端莊,她能在他宿舍的任何一個角落突然軟倒,像一條沒骨頭的貓。

  「好忙啊。」她歪倒在沙發上,趴住329的大腿,「累死我了,有些事真的要自己做起來才知道有多麻煩。」

  少女從未說過她在忙什麼,329也從沒問,儘管有所猜測。十五歲,窮人正拚命工作,普通人還在上中學,權貴家的孩子大概已經試著跟父母學習接手家族產業。科技能將學習的時間壓縮許多倍,只要你能付出足夠的成本。

  「我能做點什麼嗎?」329說。

  在亞莎的忙碌上,他顯然無能為力,但他希望自己能做點什麼來改善她的心情。亞莎玩著他的手指,輕輕地笑,胸口的震動傳到他腿上。她說:「您在這裡就是幫了大忙啦!」

  「等你完全掌握這些新東西,就不會再這麼累了。」329安慰道。

  「是呀,等我掌握。」亞莎說,聽起來半是自信半是心煩,把臉埋在胳膊裡,像隻把頭埋進沙子的鴕鳥。329無聲地笑起來,手指梳過她的頭髮。

  那頭紅髮蓬鬆捲曲,過肩,不到腰,再長她嫌麻煩,再短她不喜歡。這會兒髮辮沒紮起,長髮披在亞莎背後,像一條火紅的瀑布。手指梳進去,手指被淹沒,陷在一片蓬鬆柔軟的毛絨海裡。

  亞莎的後背輕輕起伏,她趴了一會兒,呼吸悠長起來,就這麼睡著了。自從開始忙碌,她減少了帶329出去的時間,卻增加了在他這裡過夜的次數,宿舍有一張 大床,她睡這兒也不用帶多少東西。329在沙發上繼續坐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抽身,把她抱起來,放平到床上。趴著睡不是個好睡姿,哪怕不胸悶到醒來,明早 也會腰酸背疼。

  她被搬動時半點沒醒,329為她蓋被子時也沒有。329掖了掖被角,把燈調暗,沒完全關掉。微弱的燈光下,睡美人呼呼大睡,在睡夢中吧嗒嘴。

  一縷捲毛掛在亞莎額頭上,在她呼氣時飛起,又在吸氣時下落。亞莎有一頭桀驁不馴的頭髮,見過她披頭散髮的樣子,329才知道為什麼她必須規規矩矩編起辮 子——倒不是說她披散頭髮會不好看。她盤起頭髮時像個公主,披著頭髮則顯得太過活潑,彷彿下一刻就能光著腳丫去草地上跑跳打滾,沾一腦袋草葉當裝飾。

  329把這捲頭髮撥到旁邊,手剛拿開,頭髮又跑了回去。他跟頭髮做了幾分鐘鬥爭,最後舉手投降,只能讓它待在那裡,得意洋洋地對他一點一點。「我想在哪裡就在哪裡!」329想像著頭髮的宣言,口氣和聲音都與它的主人一模一樣。

  年輕的alpha佔據了他的床,這感覺與初次見面完全不同,如同一隻鳥停在你的窗檯上。之前的廉租房沒有窗,工作車間倒有一個,很小,毫無裝飾,光禿禿的水泥空格。那樣的窗戶,要是停上一隻鳥,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329說不出來,就是「有什麼東西在」。

  他想摸一摸亞莎的臉頰,就像想摸摸麻雀的後腦勺。亞莎醒著的時候,也容許他摸她的頭頂與頭髮,不過臉頰他沒試過,那有些……太過親狎,不知輕重。微光之中,她的面龐透著花瓣似的粉色,臉上細小的絨毛看上去非常柔軟,329下意識伸出手,又收回來。他的手指粗糙且覆著厚繭,他猶豫了一下,用手背摸了摸她。

  亞莎就在此時睜開了雙眼。

  她睜開了眼睛,看向329,329祈禱對方沒睡醒。他立刻收回了手,沒來得及收起看向亞莎的目光與他的表情,亞莎愕然地看著他,脫口而出:「您愛上我了?」

  由此可見,她的確沒完全清醒,否則她不會將這話世界說出口。329僵硬地笑了一下,一時間完全想不出什麼能混過去的俏皮話。他沒來得及開出玩笑,並且錯過了立刻否定的機會。如果有什麼比這更糟,那就是亞莎臉上的表情。

  她坐了起來,不停地眨眼。她顯然非常驚訝,同時面露遲疑。亞莎是個不好摸透的人,但她的情緒與表情時常對329敞開,329便漸漸學會了讀她。他依然猜不出她的下一步行動或具體想法,但至少他能看明白亞莎的臉。

  為意外之事困擾的臉。

  329的心咯噔一聲,直直向下墜。

  像她這樣果斷而能言善道的人,居然也有欲言又止的時候。亞莎顯然被難住了,她的禮貌與修養大概讓她左右為難,不知該怎麼說。「呃……」她說。只要看著她,329就像一隻被扎破的熱水袋,渾身上下的熱度飛快地離他而去。當她再次張開嘴,329終於難以承受,他驀地站起來,說:「我想起來我沒關水龍頭。」

  他落荒而逃,跑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湍急的水流澎湧而出,在夜幕中好似一聲驚雷。宿舍的水壓比出租房高得多,329顯然在慌亂中忘了這個。他慌忙關掉水龍頭,已經晚了,水聲外面也聽得到,他撒了一個愚蠢的謊。

  329抹了把臉,閉上眼睛。亞莎的臉像被雕刻在了視網膜上,一閉眼就跳了出來。

  「我好愛您呀」「因為喜歡您呀」「我的榮幸」「您在這裡就好」……

  真的這麼認為的話,會在發現有可能被愛著的時候,作出那樣的反應嗎?

  吃驚、惋惜、左右為難,其實也有驚喜,只是前面那幾種情緒太過扎眼,而329無法理解。在感到高興的同時感到遺憾?在驚喜的同時為難?如果將「驚喜」理解成別的東西,反倒很好解釋了。

   亞莎說愛他,不止一次。即便知道不該計較,偶爾329也會想要問:「你到底愛我什麼呢?」站在旁觀的角度,329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愛之處,更何況亞莎這樣的權貴,她恐怕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他不年輕了,傷痕纍纍,死氣沉沉,非要說的話,或許只有搭救底層人的成就感與富豪撿垃圾的新鮮感。329偶爾有想問的衝動,但他不會問,他甚至不太想,就像前面說的一樣,人總要有點念想。

  亞莎的表情像這個問題的解答。

  新鮮感,征服欲,或許她就喜歡「他不愛她」這點。他是一個關卡,有錢有勢的年輕alpha給自己找了個長期挑戰,沒想到被攻略對象淪陷得如此之快,她還沒玩夠,遊戲便通關。

  真高興,多可惜,讓人左右為難。她還挺喜歡他,本沒有這麼快結束的打算。

  329打開了水龍頭,水柱打散在洗手台上,嘩啦啦響。他大腦放空了一小會兒,又把水龍頭關上,水費不便宜。他應該開始思考些有用的東西,關於生存,他沒有矯情的奢侈。但他暫時沒法管束自己的大腦,那裡一片混亂。

  他感到……赤裸,更勝過在亞莎身下第一次高潮,他好像赤身裸體,被一把尖刀從咽喉剖到小腹,徹徹底底敞開。內臟掉出來,嘩啦——「您愛上我了?」——他徒勞地跪在地上,企圖把心肝腸胃塞回體內。

  他搞砸了。

  有腳步聲從外面傳來,329低頭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手。一雙胳膊從後面抱住了他,他停下來,看著水從指間流過,沖進下水道。

  「剛剛接到訊息,我得回去啦。」亞莎在他背後說。

  她沒談剛才的事,無論她猶豫過什麼,此刻都已經做出了決定。

  「最近會非常忙,我可能不太有時間拜訪您。」亞莎慢慢說,像在斟酌著用詞,「請您……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好。」329說。

  她大概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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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9:24 AM

第十一章 「是的。」

  有件事329沒猜對,兩週後他又見到了亞莎。小姑娘笑眯眯地挽住他的胳膊,彷彿上次離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另一件事329則猜得八九不離十,她的又一次出現,恐怕不是出於興趣。

  亞莎光明正大地敲開他的家門,又在幾分鐘後開啟某種儀器,直接傳送出去。她打開了收音機,把音樂放到最響,還告訴329今晚不要出門。她對329歉意地微笑,卻不做一點解釋。第二次也一樣,第三次亦然。她大張旗鼓地來,悄然無聲地走,來去匆匆,像在通過某處過道。329的腦袋的確被動過手術,但他又不是傻瓜,事到如今,他不至於看不出這位小姐的意圖。

  無非是藉著他做點什麼罷了。

  到處都有監控,人們被注視著,亞莎這樣的大人物恐怕也身在某張網中。大概是因為家族恩怨或什麼情感糾紛,她需要一個擋箭牌,來解釋她離家之後去了哪裡。重要的東西被隱藏,無關緊要的東西放在明面上。

  比如329,在失去趣味性後,還能被廢物利用。

  不久,329丟掉了上午與下午的工作,老闆們乾脆俐落地在同一天炒掉了他。當天晚上,夜班公司送來了全日制工作合約,今後他能在這家包食宿的、不用去也能領工資的公司全職工作,真是可喜可賀。從今往後,亞莎的到訪不用再想任何請假的藉口,她終於不再做任何掩飾。

  這就是神通廣大的權貴能做出的事,只要他們想,他們就能,329並不懷疑。這毫不稀奇,乃至合情合理,反倒是剛開始的仁慈讓329驚訝。是的,當亞莎用各種手段為他請假,在心驚之外,他也曾感激。她大可隨意來去,不必關心一個小人物會不會因此失業。工作的確辛苦,卻幾乎是329的一切:勞動換取工資,工資讓他得以活在外面,而不是死或被送進omega保護所。在身不由己的世道中,這已經是他能掌握的最大自由。

  現在,他失業了。

  從腕錶上看,329依然擁有合法的工作與收入。開始他準時上班,直到情況變得越來越難熬,連他這樣不知羞恥的流放者都開始如坐針氈——自從亞莎不再掩飾,上司便什麼活兒都不讓他做,只把他供在一邊。329得無所事事地熬過一整天,遠處的同事竊竊私語,近處的接待者眼含不屑。比起被忽視和直截了當地傷 害,他發現自己更難承受這種來自四面八方的、挖掘似的注視。

  於是329回到了宿舍,反正這份工作事實上與他本人無關。只要亞莎願意,他天天缺席也無妨。而等到亞莎厭煩,他再怎麼拚命努力也無用。

   一下子空出來的大量時間讓329有些茫然,除了工作,他好像也沒什麼事能做。他支離破碎的記憶中,或許有一兩個認識的人還活著,只是他被限制的區域離他的童年居住地太遠,不太可能遇見。流放者有著諸多限制,329甚至不能買報紙。大部分時間他待在宿舍裡,一直鍛鍊到精疲力竭,把自己的腦子擠空。

  我沒有什麼不滿意的,329對自己說,有吃有住、睡眠充足、不被傷害,還有什麼好不滿意?比起之前的生活,現在好了多少呢,他理應心懷感激。

  只是有時候,329會想起omega保護所的宣傳詞,「為底層omega提供最佳飲食與住所」、「最柔軟的床」、「絕無傷害」。

  歡呼吧,他只需要跟一個人睡。

  事實上329已經很久沒和他的擁有者睡過,亞莎太過忙碌,沒空幹一個幹膩了的omega。她沒空性交,沒空睡覺,沒空吃飯,沒空聊天……以上全部都要加上一個修飾,「和他」。或許在別處,亞莎有新的港灣,那裡會有她喜歡的新挑戰。

  幾週之後,亞莎終於再一次帶329出去,這回沒坐那輛摩托車。她挽著329的胳膊,帶著他漫無目的地閒逛,臨時起意走進一家服裝店。那曾是329上午工作的地方,他能在同事們眼中看出吃驚與指點。了不起,傍上了權貴!——除了權貴,誰敢在光天化日下拉著流放者的手?店長連忙趕來迎接,被亞莎揮手趕開,仍舊堆著一臉諂笑。

  這依舊是個展示,亞莎佔據了這家店,隨口要求清場,讓329去換衣服,在眾目睽睽之下展示她對他的所有權。不,這麼說未免太把自己當一回事,她展示的只是……329不知道,他並不瞭解亞莎所在的世界。他只需要聽從安排,作為一個稱職的飾品。

  過去不允許329觸摸的服裝全被拿出來,亞莎隨手一指,便有人匆忙拆封。329在試衣間裡進進出出,將一套又一套衣服展示給亞莎看,像在進行一場私人走秀。不久,這家店更高層的人物來了,腰比店長更彎了幾十度角,口中的恭維之詞滔滔不絕。

  「未曾想到我們能有這樣的榮幸!不知您大駕光臨,實在有失遠迎!」他誠惶誠恐道,「倘若您不嫌棄,本月最新限量版將立刻送往……」

  「偶爾逛逛也挺有趣嘛。」亞莎笑著打斷他,「我還沒來過這種需要試衣服的地方呢。」

  當然,她渾身上下的每一件衣物都是高科技產物,量身定製,絕對合適,根本不用嘗試。

  高貴的少女有一搭沒一搭與對方說話,目光一直黏在329身上。她的眼睛舔過329的面頰,滑下脖子,鑽進領口,讓329的皮膚都開始發燙。他感到一點無措,哪怕身上穿著三層衣服,亞莎的目光還是令他感到赤裸。店裡沒有別的顧客了,但店員們還在,他們的注視,或者說「他們注視著亞莎看他」這件事,讓329覺得不舒服,彷彿私密場合被他人介入。

  下一套衣服是復古軍裝,仿造災變前的軍禮服製作,打了個擦邊球,也有點像執政官的親衛隊制服。亞莎站在不遠處抱著胳膊欣賞,看得雙眼發亮。「很適合您,美極了。」她稱讚,「佩劍呢?沒有佩劍嗎?」

  旁邊的人立刻說有,329回更衣室拿劍。他找到了劍,卻不知道往哪兒放。

  佩劍只是裝飾,裝飾意味著複雜的繩結和鎖扣,329彎著腰擺弄了半天也沒能把劍放對位置。當更衣室門的門被打開,他還以為亞莎等得不耐煩,讓人進來幫他。

  一雙胳膊環住了329的腰,他驚得鬆開了劍,待劍落地,卻不再動彈——329認出了手的主人。亞莎環著他的腰,下巴擱在他後背上,雙手正往下滑。

  「我可以嗎?」她說,手心按在329雙腿之間。

  她的手按著329的褲襠,她的語氣卻誠懇得好似在宴會上邀舞。她的擁抱讓329的心臟亂跳,血液先衝到頭頂,再擴散在臉上。在那纖細的手底下,329開始勃起了。可以嗎?是的,是的,除了點頭,他還能做什麼呢。

  alpha解開了他的的腰帶,繩結與鎖扣在她手中迎刃而解。衣服沒被脫掉,只是敞開,褲子倒一直下滑,掛在了軍靴上。在這狹小空間當中,他們站著交媾,倚靠著薄薄的牆。少女扳過他的臉吻他,初時彬彬有禮,片刻後如飢似渴,像要把他的舌頭吮吸下來。

  呼吸與心跳聲在329耳邊轟隆作響,當亞莎進入他,他的雙腿都在發抖。alpha抓著他的胯骨,抽插得很快,頂得329扒不住牆,一點一點往下滑。這個姿勢下,他眼前只能看到雪白的牆與木頭地板,只能感覺到腰臀上的手與屁股裡的陰莖。說實話,alpha們的陰莖感覺起來差別不大。329心裡升起一陣模模糊糊的不安,他企圖回頭,卻頻頻被衝撞打斷。他急促地深呼吸,騰出一隻手來,顫巍巍向後摸。

  那隻手摸到了亞莎的腰,少女咯咯笑起來,好像被弄得挺癢。心裡那點恐慌隨著笑聲的出現消失,耳鳴聲遠去了。亞莎抽了出去,然後把329翻了過來。

  更衣室的門已經關上,在這個只有他們的地方,alpha的眼神變得更加火熱而直白。他們貼得很緊,幾乎鼻尖相碰,那雙綠眼睛裡瞳仁飽脹,好似午夜裡貓渾圓的眼瞳,倒映著329的臉。她的眼睛在做愛時總是那樣,把驚奇的讚美寫在每一道紋理上,專注如賞玩珍藏,虔誠如膜拜神像,329想,誰不會在這注視下昏頭轉向?

  亞莎胡亂扯下329掛在靴子上的褲子,將一條腿扛到肩上。「別怕,我托得住您。」她喘息著發笑,湊過來,輕咬329的下巴。329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後背,少女的身體圓潤細膩,讓他想撫摸,讓他想收手,以免手上的老繭刮痛了柔嫩的皮膚。他縮回手,亞莎抓住他,把他的手掌按到自己胸口。小姑娘的乳房柔軟小巧,不堪一握,心臟在這團軟肉下飛快地跳。329握著它,像握著一隻雀躍的乳鴿。

  一切都進行得很快,熱情而倉促。329以為自己很快會射,但直到亞莎退出去,他還是沒有高潮。這個狹小的空間位於大商場裡,店員們等在外面,盯著門,豎著耳朵。329在這裡工作過,他知道這裡有多少人,甚至知道一些人的名字。他們聽,他們看,他們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對不起,又在外面做了。」亞莎說。

  alpha收拾好了衣服,湊到329耳邊輕輕道歉,親吻他的嘴唇。為此329願意讓她在這兒再操他一次。亞莎的神情真誠愧疚,她的吻柔軟輕盈,讓329的心也變得又輕又軟。他說「沒關係」,低頭收拾自己,他的雙腿依舊軟綿,這會兒好像踩在雲上。

  然後亞莎打開門出去,招一招手,要人把329試過的全部衣服都包起來。「送給您的禮物,您穿著它們的樣子好看極了。」她笑盈盈地回頭看他,「還有剛才那套西裝,晚上請您務必穿給我看。」

  329終於腳踏實地。

  門開著,他依舊衣衫凌亂,小房間與他身上都是性的氣味。一些人低著頭,一些人抬頭看他,目光中的鄙夷和羨慕竟不知哪個更扎眼。329看到了那個曾給他解圍的同事,對方看著他,臉色難看,像在忍耐什麼噁心的東西。在他們身後,商場促銷詞正在燈光下閃爍,「當場試用,用後付款」。

  329舔了舔下唇,唇上有牙印。

  亞莎大張旗鼓地帶著他回去,到達後並沒有讓他換上西裝。「給我發照片哦!」她說,笑臉消失在傳送儀的光圈之中。

  後知後覺地,329感到疲憊。

  這天他沒有鍛鍊,洗了澡便上床睡覺。他覺得很累,卻睡不著覺,大概是並沒有真消耗多少體力的緣故。329不想離開床,也不想乾望著天花板。他把手伸進褲子裡,撫慰自己,想著柔軟的身軀與牛奶味的吻。高潮之後,入睡變得簡單多了。

  幾個小時後,329被一雙手推醒。他睜開眼睛,只見亞莎趴在床頭,似乎想跟他說什麼。對了,忘記發照片,329睡意朦朧地想。

  「您還愛我嗎?」亞莎說。

  329醒了。

  他努力分辨alpha的表情,想知道對方樂意聽什麼答案,可惜亞莎沒開燈,她的臉在夜晚的微光中看不分明。

  「不要想我愛聽什麼。」亞莎摀住他的嘴,聲音軟綿得像在撒嬌,乃至在哀求,「請跟我說實話吧,無論您回答什麼我都會照顧好您的。」

  她真可怕,329想,恐怕沒有人跟她一樣瞭解他。

  話說回來,除了這個奇妙的alpha,還會有誰想瞭解他?捫心自問,329其實不太確定她問題的答案。是感激嗎?是對生存與舒適環境的渴望嗎?他被限制在這麼小的範圍內,他的人生與記憶被手術所閹割,這種情況下他是不是會「愛上」任何一個願意對他伸出手的人?329不知道。但對一個窮光蛋而言,一塊錢已經是全部財產,被拿走便傾家蕩產——殘破的靈魂中本身便沒有多少情愛,他的確已經把所有能給出的全交了出來。

  「是的。」329把字吐進亞莎手心。她鬆開手,他便又說一次:「是的。」

  他說完就閉上了眼睛,並不想看alpha的表情。然而亞莎湊上來吻他,他在對方唇上嘗到笑意。

  「太好了。」亞莎說,「真好呀!」

  她的聲音那麼高興,329睜開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笑臉。少女看起來快樂極了,那張美麗的笑臉即便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輝。某種……某些不切實際的希望讓329的心攪成一團,甚至讓他感到疼痛起來。一些東西在他腦中橫衝直撞,宛如水壺裡的蒸汽,無論如何都要衝出來。

  他脫口而出道:「不要送我衣服。」

  亞莎怔了怔,很快笑著點頭。「不喜歡就扔掉吧,它們已經是您的了,隨您處置。」她輕描淡寫地說,「晚安!」

  說完,她吻了吻329,站起來,又一次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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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9:44 AM

第十二章 求生欲

  亞莎離開的第二天,人們迎來了「皇太子」的生日。這持續一整天的盛大慶賀,同時也宣告著庇護所最繁忙的日子告一段落。

  只是今年和往年不同,戒嚴並未隨著盛夏的到來而結束。傳說執政官大人遇上了些小麻煩,那些被鎮壓的叛黨似乎死灰復燃——更多人不相信這個,叛黨早被打成了喪家之犬,他們重振旗鼓的可能性還不如黑幫鬧事來得大。

  無論如何,那跟329無關。

  與他有關的是亞莎,總是亞莎。329用亞莎送的新腕錶拍下了自己穿那些衣服的照片,沒過多久,腕錶上就出現了亞莎對照片的回覆:也是圖片,一些眼睛變成桃心的卡通人物和她噘嘴飛吻的照片。她會說一些肉麻而空泛的甜言蜜語,並且頻頻宣告自己的忙碌。在她離開的第三週,329開始懷疑自己那晚只是做了個夢, 夢中的alpha向他確認愛情。

  329小心地提起了那個晚上,在長久的猶豫與反覆斟酌之後,他問亞莎自己是否能隨意處置那些衣服。「當然!」亞莎的回覆這樣說,「我說過啦,隨您處置。」

  她沒說別的。她依舊沒來。

  第六週,329決定處理掉多餘的衣服。大部分服裝太過花俏,不適合日常穿著,與其放在宿舍裡佔地方,不如換成信用點。他知道附近有個黑市,只要利潤夠高,那裡的商人既不在乎手上的商品來自何處,也不在乎來交易的是什麼人。

  這樣交易來的信用點當然不合法,不能用於流放者的債務,但能用在別的事情上,比如買吃的,付房租,買藥……目前329沒有任何開銷,這意味著他可以把錢存下來。如果你不在豐饒的秋天存夠糧食,冬天來臨時你便會餓死。無論「秋日」會持續多久,有準備總是好事。

  打包準備花費了一個下午,等到半夜,329離開了宿舍,帶著衣服走進蜿蜒的小巷。他用粗糙簡陋的麻袋來裝那些價格高昂的衣服,往人最少的地方走。第一次交易十分成功,黑市商人願意用原價百分之一的價格購買,還宣稱能提價兩成,只要329把剩下的全部都賣給他。

  黑市營業時間很短,一晚上不足以來回兩次。第二次交易放在第二天,也很順利,只是329隱約感到被窺視。他並沒有真看見什麼人,但警覺心足以讓他打消第二天繼續交易的念頭。329在宿舍裡好好待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才繼續出門。

  交易一帆風順,去的路上沒遇見任何人。當他在凌晨三點踏上回程,他發現路被堵住了。

   這是最狹窄的一段路,確切地說,這兒只是兩座廢棄建築物之間的狹小縫隙。329選擇此處是因為這裡足夠狹窄,沒有能隱藏監控的地方,而正是這狹窄,讓他在被幾個木箱擋路時沒法繞開。幾小時前329曾路過這裡,如果那時有什麼東西擋路,他不可能沒發現。誰會把這些沉重的東西搬到這條小路上來?

  329打了個冷戰。

  他推了推木箱,推不動。他立馬轉身,走出幾步又驀然停下。庇護所的人造月光落在沒有路燈的小巷中,在這月光下,一個黑影出現在巷口,和木箱一樣,牢牢擋著329的路。

  「你好?」329強作鎮定道。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巷子裡迴蕩,這裡足夠偏遠,哪怕是尖叫都無法引來任何人。

  黑影沒有回答,更沒有離開。這個人上前一步,讓329得以看見他手上的槍。

  329舉起了雙手,示意自己不會反抗。他等著對方慢慢靠近,指望一切只是個誤會,指望脖子上的項圈讓對方打消任何不明智的念頭。流放者是政府財產,你可以傷害他們,但你不能殺死他們——這麼幹的人也會被流放。

  黑影走得更近,329的心開始下沉。

  那個人顯然明白329是流放者,事實上,他認識329。他叫約翰,男性beta,329的同事。幾個月前約翰喝走了騷擾329的顧客,又對329的道謝不屑一顧;幾週前約翰看著亞莎帶329走進店裡、走出更衣室,面色難看得好似注視蛆蟲。

  即使幾週之前的那一次,約翰的臉也沒有現在這麼可怕。

  他們已經離得夠近,足以看清對方的面孔。約翰看上去極為憔悴,與幾週前的店員判若兩人。他的頭髮支棱著,眼下青黑,滿眼血絲,不知多久沒睡。他的鬍子起碼幾天沒有收拾,他的手在發抖,當他開口,329能聞到一點兒酒味。

  「你是個婊子。」他說,聲音發著抖。

  這不是一句新鮮的辱罵,儘管約翰之前從來沒有這麼說過。329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應聲,於是他保持沉默。

  「我看見……我看見了。她在更衣室裡操你,你甚至吻她!你讓她這樣對你!你對權貴卑躬屈膝就為了那些漂亮衣服,天哪!就為了一些吃的,為一個住的地方,你就屈服了嗎?」約翰激動地說,「你根本不在乎,是吧?你可以跟任何人幹,只要他們給你好處,你根本不反抗!」

  他提起亞莎對329的包養,他提起幾場來自路人的強暴,329為他知道這些驚訝。流放者的沉默並未讓約翰滿意,他拿槍頂著329的胸口,逼問一個答案。

  329能回答什麼呢。

  「容許」別人這樣對他?他從來沒有「容許」的權利。亞莎的來去都隨她自己的心情,恩典的施捨與收回毫無規律,329既沒法索取什麼,也不能抗拒什麼。任何一個公民都能欺辱一個流放者,反抗只會招來麻煩。「反抗沒有用」,329企圖解釋這點,而約翰勃然大怒。

  「就因為這個?趨利避害,對著痛苦低頭!」他神經質地揮動著手,語氣中有著令人驚訝的絕望,「為什麼不和他們戰鬥?你屈服了!為什麼不堅持下來?為什麼?」

  「我做不到。」329輕聲說。

  「你當然做得到!你怎麼會做不到呢?你可是,你……」

  拿著槍的人哽咽起來,這個成年人摀住了臉,開始嚎啕大哭。這莫名其妙的反應讓329困惑,並且感到一陣莫名的毛骨悚然。他小心地往旁邊移動了一步,約翰猛地抬頭,槍口戳著329的喉嚨。

  「你毫無尊嚴!一個囚徒,一個奴隸,一個婊子!」約翰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怎麼能這樣活下去?我再也受不了了!如果我是你,我早就自殺了!」

  這可真奇怪,經歷著這一切的人是329,一個旁觀者卻說承受不了。是啊,他的生活的確很糟糕,他是個流放者,他不能生育和被標記,他失去了半輩子的記憶,他在溫飽線上掙扎求生,又落進一個難以捉摸的權貴手裡……硬要問,329也說不出自己努力求生的原因。只能說人類的適應能力相當強大,哪怕活在泥裡, 也有泥裡的活法。

  死亡是個解脫,活著需要更多勇氣。但只有活著,他才能看見人造太陽的光芒。只有活著,才能看見聽見飛鳥掠過窗口。只有活著,才能撫摸柔軟捲曲的紅髮。這些細小的、無關緊要的東西讓他緊抓峭壁上的荊棘,哪怕血流如注,也不想鬆手。

  約翰不是329,329想要活下來。

  約翰用力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臉,再度抬起頭。這一次他看起來不再絕望,不再憤怒,卻更讓人不寒而慄。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擠出一個難看的笑。

  「我會讓你解脫。」他說。

  槍響了,與此同時329猛然蹲下,子彈擦著他的發絲射進木箱。他狼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躲過第二槍。約翰傾瀉著子彈,毫無保留,槍聲震耳欲聾。329的手心和後背全是汗水,求生欲令他在狹小的巷子裡不斷閃躲,企圖衝過衝過約翰逃生。飛濺的木屑擦破了皮膚,一枚子彈擊中了他的腿,他摔倒在地。

  329驚恐地看著槍口,他想爬起來,他動不了。

  「噓,別害怕。」約翰嘀咕,臉上閃著殉道者的光輝,「我將捍衛您的名譽,至死方休。我們愛您,我們……」

  「不!」329用力搖頭,「我不想死!」

  「閉嘴!閉嘴!」約翰的聲音猛地拔高,「您不是這樣的人,是他們毀了您!您曾是我的偶像,您曾帶著整個下城區的人民反抗,您的名譽本該一塵不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不對,你不是他,指揮官已經死了。休想頂著他的臉……」

  砰!

  首先是一個洞,只有指甲蓋這麼大,出現在約翰的額頭上。然後才有「砰」,他的軀體向後倒下,摔到地上,血液與腦漿從洞中迸裂開來。空氣中打開一道光幕,紅髮少女從天而降,她還沒有站穩,便一頭紮進329懷中。

  329的心還在狂跳,事情發生得太快,劫後餘生的慶幸與生死之間的恐懼混合在一起,讓他渾身發抖。多荒唐,那些蔑視他的、憎恨他的人沒有動手,聲稱愛他的人卻要殺了他。多古怪,瞬間殺人救人大展神威的alpha正在他懷中哭泣,顫抖著,比他更加驚慌失措。

  時隔六週,329又一次見到了亞莎。亞莎死死抱著他,用力得好似要鑽進他的胸腔。少女的牙關打架,小身體哆嗦個不停。當她抬起頭來,329看到一張驚懼的臉,總是遊刃有餘的貴族少女臉色蒼白,哭得雙眼發紅。

  她看上去更需要安慰,乃至需要保護,這讓329無端鎮定下來,下意識輕撫少女的後背。他的動作似乎驚醒了她,亞莎捧住329的臉,眼睛狂亂地上下掃視,搜索著任何可能出現的傷。她發現了329腿上的血跡,那抹紅色讓她瑟縮了一下,像被灼傷。

  「一個小賊,太可笑了……我差點失去您了,都怪我,我這個笨蛋,傻瓜,蠢貨,就差一點點,同樣的錯誤。」亞莎喃喃自語,語速極快,好似受驚的小獸,「我得看著您,一刻都不能停。不行,不能把您放在外面。相信我,沒事了,別擔心。我不會再失去您一次。再沒有人能傷害您,永遠、永遠沒有人,能把您從我手裡奪走。」

  她的手收得太緊,幾乎帶來疼痛。不等329開口,亞莎拿出了什麼東西,對準了他。

  眼前閃過一道白光,329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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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22 09:58 AM

第十三章 指揮官伊登死了

  329看見星空。

  有那麼一會兒,他想不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麼,還以為自己在戶外。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頭頂上的星辰在深藍色夜空中閃爍,如同資料片裡上個時代的天幕。庇護所的人造夜空呆板沉悶,遠不如頭頂上這片璀璨迷人的……天花板。

  329下意識撫摸著床單,它和被子一樣柔軟如雲。他想起了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閃光,亞莎,發瘋的人。他瑟縮了一下,支撐起上半身,環顧陌生的房間。

  「日安,閣下,您是否需要飲水?」

  年輕男人的聲音彷彿來自四面八方,說話人不知在何處。這嗓音非常平穩,古怪地熟悉又陌生,讓329禁不住打了個冷戰,急切地東張西望。房間漸漸亮了起來,燈光柔和,照亮舒適而寬敞的房間。這兒有一堆329不認識的東西,但肯定藏不住人。

  「你是誰?」329對空蕩蕩的房間發問,「你在哪裡?」

  「我是亞莎大人的虛擬管家。」那聲音平板地回答,「如果您希望,我可以顯現模擬實體。」

  那股怪異感變得更加強烈,令329如鯁在喉,而他甚至不明白喉嚨裡卡著的究竟是什麼玩意。他接過出現在床頭的水杯喝了幾口,喃喃自語道:「還真有虛擬管家這種東西?」

  「自從人工智能叛亂導致的大災變之後,所有輔助系統皆無高級智能,定期格式化,請您不必擔心。」虛擬管家說,「E-029為您服務。」

  E-029,329,他們聽起來像同一條流水線的作品。這點輕微的自嘲沒有像往常那樣輕易滑落,它戳著329的脊背,讓他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出來!」329喊道,「讓我看到你!」

  虛擬管家滿足了他的要求。

  投影在室內化為實體,真人等比例,腳踏實地。它有一雙藍色眼睛,一頭金色頭髮,一張俊俏的臉,一身毛領的飛行夾克。它的衣服不符合避難所的空軍規範,實用而不夠美觀;它的臉卻擺著完美的服務性笑容,像個水晶櫃檯裡的暢銷模型。

  329跳了起來。

  他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從床上蹦了起來,而當他起身,他發現自己比對方矮一點。329愣了愣,慢慢直起習慣性佝僂的脊背,現在他們完全一樣高了。

  要是用錄音機記錄過自己的聲音,你就會發現,你的嗓音和平時以為的不太一樣。

  它聽起來熟悉又陌生。

  虛擬管家出現在329面前,用著他的嗓音和他的面孔——如果它完全是個複製品,329只會以為這是某種惡趣味的待客之道。但他清楚自己的聲音更沙啞,頭髮更白,他沒有那樣一張年輕的臉。他們之間彷彿有一面玩弄歲月的鏡子,兩張面孔無比相似,除了隔著時間。

  「你是誰?」329顫抖著問。

  「亞莎大人的虛擬管家,E-029為您服務。」虛擬管家回答。l

  「你……你的原型,」329艱難地吞嚥了一下,「來自哪裡?」

  「七年零六個月前的第207號錄像。」管家完美地回答。

  七年前的記憶幾乎一片空白,手術裁剪了他腦子裡的十多年。那個東西看著他,似乎在等他繼續詢問,329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問、想不想聽。他跌坐回床上,又猛地站起來,放下方才不慎倒空的水杯,快步走向門口。

  門無聲地向他敞開。

  臥室之外是走廊,連通著更大的客廳,再往後又是長長的迴廊,迴廊邊有很多扇門。看上去像個古老的童話:巨大的屋子,無數扇門,心懷恐慌的新娘與藍色的鬍子。打開哪一扇門,鑰匙會染上血跡?329轉頭,虛擬管家正跟在他身後,逼真地邁動著不存在的雙足。

  「您可以打開任何門。」它說,「亞莎大人希望您賓至如歸。」

  的確如此,接下來幾小時中329打開了每一扇門——每一個房間都對他開放,而離開這裡的通道並不存在。

  一些房間十分普通,太過普通,彷彿平民的陋室被塞進這座華貴的府邸之中。一些房間好似博物館陳列室,高科技展櫃中放著讓人迷惑的展品,誰知道碎布、紐扣、煙蒂和彈殼有什麼收藏價值?大部分房間都讓329感到可怕的親切感,另一些房間則貼滿海報、照片和剪報,都關於同一個人物。

  「飛行員」「通緝犯」「救世主」「危險分子」「指揮官」「叛軍頭目」「希望之光」「下等人的『聖omega』」「啟明星」「魔鬼婊子」「謊言花瓶」……「伊登・米歇爾」。

  那是329的名字。

  沒有人生來就以數字為名,他的名字是伊登。父親說,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光明與快樂」,是「古聖經中的伊甸園」。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喘不過氣,不知在笑話自己的名字還是剪報上那個不復存在的人。那是誰?那是誰?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一個被宅邸主人關注迷戀的人,一個在329缺失的時光裡租用他身體的人——不,「他」才是房主,「他」才是擁有這個名字、這個身份、這個身體的靈魂。

  伊登在狂笑,在發抖,在哭泣。他感到頭疼,光斑和黑點在視網膜上跳躍,溫熱的鼻血落到地板上。企圖回憶時總是如此,手術沒有「隱藏」記憶,它將不應存在的東西挫骨揚灰,只留下一個黑洞,裡面除了疼痛別無他物。329看著那些遙遠的故事,沒想起任何碎片。

  他在有電腦的房間花費了很長時間。

  無數片段都儲存在這台電腦裡,投放到大屏幕上。灰濛蒙的、庇護所外真正的天空中,飛行員伊登放聲大笑,對監控衛星的攝像頭豎起中指,然後燦爛的爆炸將畫面吞沒。別著勛章的指揮官伊登在鏡頭前慷慨陳詞,他說話的時候,那雙藍眼睛閃閃發亮,光與所有人的視線都像被吸到了他身上。

  光影倒映在觀眾臉上,這房間裡有三張相似的臉,細看其實一點兒不像。虛擬管家維持著精美的笑容,恭順、禮貌、連嘴角揚起的角度都被設計好。329有白髮和皺紋,疲倦壓著他微微弓起的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呼喊著人類權利與愛,語言從一顆蓬勃的心臟中迸射出來,帶著熱血與烈火落進他的耳朵,沒激起一點浪花。

  329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沒感覺到高興、激動、希望或者憤怒,用於改造犯罪者的手術十分成功,涼透的血液再無法與光和熱共鳴。329感到一陣悲傷,很難說是自怨自艾,倒更接近「同情」。

  他同情那個人,瞧啊,如此了不起的傳奇人物,終究沒能倖免。

  指揮官伊登的確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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