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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11 PM

奶酪西瓜 -【我在魔教賣甜餅】《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iwanttoreadmore 於 2020-2-11 08:23 PM 編輯

【書名】:我在魔教賣甜餅

【作者】:奶酪西瓜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在古代當魔教教主卻熱衷於種田美食養男人的故事

  舒淺莫名其妙穿了,莫名其妙被逼當魔教教主。

  自小生長在和諧社會的她撓了撓頭:那,你們背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我就當。

  教徒們學習能力優秀,半天人人背出。

  舒淺:??!!

  自此舒淺成為魔教教主,帶著一眾教徒種種田、做做菜、賣賣美食,從而走上了小康日子。

  一日,教徒們有吃有喝非常感動,想要報答教主:教主!我們給你找了一個壓寨相公!長得賊拉漂亮了!

  舒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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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12 PM

第1章

  天順二十六年。

  京城的冬日,今年依舊下雪了。

  這些年,京城年年都下瑞雪。風調雨順,糧倉充盈,國庫充沛,百姓安居樂業。世人都道是太上皇有大功績,皇上有大功德,這才天下太平,已是渾然不記得幾十年前,四海哀怒怨恨直沖雲霄,上達天聽。

  鵝毛般的大雪在風中紛紛揚揚,落下後輕易壓住了整個京城,亦然壓住了整個皇宮。路上的積雪很深,一腳下去陷到小腿。而那些個深厚的雪,卻沒有壓住宮殿磚瓦的一抹抹朱紅艷色。

  京城中,皇宮裡從不吵鬧,甚至帶著一股子靜謐,如拿一壺清酒觀白雪臘梅時一般。

  有人走過時,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排有序的腳印,規規矩矩,分毫不差。

  這一排腳印縮小了看,整齊得和邊上的宮墻是一模一樣的,再縮小一些,整齊得和宮殿的外型是一模一樣的,再縮小一些,整齊得和皇宮的排布是一模一樣的。

  巍峨,威嚴。

  可惜這兒最多見的是野心,最少見的人情。

  人情是一場豪賭,宮中活下來的大多是賭不起的人,包括馭下恩威並施的太上皇。

  由於要護著“氣”,太上皇就寢的屋子建造的很小。往日人煙最少的地,今日擠滿了人。

  太上皇是沒有枕邊人的。後宮裡嬪妃不多,都是皇上的妃子,餘下的就是些女官,到了年紀就能出宮。這些年朝廷上為太上皇娶妻此事鬥爭了無數次,卻無人想到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寧可將太子扔到皇位上,自己成為太上皇也要空了那手邊人的位置。

  如今這殿內,在這般關頭,沒有一個女眷。

  床上的太上皇穿著錦衣,頭髮披散在肩頭,臉兩頰還有一絲被屋內暖爐熱出的紅暈。

  他老了,頭髮早就全白,眼角都是細紋,就連面上的皮也由於衰老而耷拉下來。宮中的畫師畫他時,初次都不敢畫他因年老而新出現的斑點瑕疵。一個個在外頭說著“畫之道”,到了他前頭,都心驚膽戰的下一筆都手抖。

  這天下沒有人不怕他,尤其是當人對上他雙眸時。他那雙眼,黑黝黝,周圈還泛著一絲紅意。一望情緒深似海,像是能看到過往,又像是能看到未來,像是說盡了天下事,又像是道盡了天下理。

  至今百姓間還流傳著對他俊容的描繪,可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讓人身首分離,平日裡看著極為冷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行事手段卻幾度震驚朝野內外。

  屋子中文臣武將皆在,皇帝也在。

  太上皇半倚靠半坐著,握著那一身明黃的男子的手,說出的話恍若尋常家中人。

  “姚愛卿的梅子酒是好喝,莫要貪杯了。”

  “兒知道。”

  “洪將軍一生為國為民,萬不可辜負他。”

  “兒知道。”

  太上皇的聲音平穩,而皇上的聲音卻是帶著濃重的哭腔,要不是文武百官有不少還候著看著,他自小被教著不可輕易抹淚,如今當場就能慟哭起來。

  “江南美啊,不知江南落雪可美?”

  “兒帶父皇去看!”

  太上皇聽了這話,便知道自己帶大的這孩子,本質上與他不同。這孩子無論他怎麼教導帝王心術,終究還是個心軟的孩子:“寡人走後,萬不可以寡人的名義興師動眾。”

  皇上想開口拒絕,可對上太上皇那雙眼,又將話咽了回去。這是他這位名義上的父親,這天下最尊貴的人臨終的意願了。太上皇一生只去過一次江南,即便是再怎麼喜歡江南的風景,也只會在皇宮中造一個江南風光的小宮殿,動用的還是私庫。

  太上皇從不因一己之私而興師動眾,若是皇上做了,那邊是駁了太上皇的本意了。

  “海……”太上皇到底是有些累了,他說的話有些多,到底還是停下來喘了口氣。

  皇上將他的話補全了:“兒知道,海邊倭寇猖獗,兒必不負父皇之意,嚴禁百姓與寇國往來,設備防倭。”

  太上皇微微點頭。

  邊疆有洪將,治國有姚卿,唯一的擔憂暫就那麼點事。海邊有一夥人行事莫測,海禁之後不用太在意。

  他又拍了拍皇帝的手,隨後鬆開。

  說話累了,身子骨到底是扛不住了。人真的即將要面對“死”這一件事了,心卻是他一生中最柔軟的時候。

  他喜歡下雪的日子。

  這些年以來的殺戮,讓殷紅的血浸潤到土中。連日的雨水根本無法沖刷乾凈。唯有皚皚白雪,可以將這天下所有魑魅魍魎都暫時遮掩住。

  在冰冷的風中深深吸入一口氣,會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是活著的。

  他緩緩合上眼,眼前浮現出的是他帶著一眾人包圍皇宮的那個夜晚。燭火通明,帝王站在一堆女眷屍體的中心,手握著還在滴血的劍,衣衫淩亂,神情瘋癲,嘴裡不停喊著……

  都快死了,怎能想著這些糟心的人和事情呢?

  該是想點好的。

  諸如江南的小曲。

  他一生中唯一去過江南的那一次。

  馬車在官道上緩緩行駛著,他聽著外頭有帶著笑意的小調,夾雜著清脆的鈴鐺聲。他掀起簾子朝外看去,只能見著女子頭髮隨意束著,搖頭晃腦騎著驢,遠遠背離他而去。那女子猛然察覺到什麼,扭身朝他看了過來。

  他那會兒恥於自己“混了邊疆血脈”的容貌,即刻倉促放下了簾子,卻沒料聽到一串爽朗的笑聲。

  外頭還在下雪,此刻忽然有了風的呼嘯聲。

  一直關註著太上皇的皇上,赫然瞪大了雙目。那半倚靠在那兒的人,手無力滑落在了被褥上。

  皇上滿眼充血,唇瓣輕顫,眼前在瞬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太醫!太醫!太醫!”

  他的聲音撕心裂肺,聽得旁人潸然淚下。

  守著的太醫匆忙趕上前,用手把脈,試探頸部脈搏,最終跪拜在地:“太上皇,駕崩了。”

  皇上渾身一顫,嚇得太監總管連忙扶住了他。

  “太上皇殯天了!”

  “太上皇殯天了!”

  “太上皇殯天了!”

  一聲接著一聲的消息傳出去,從屋內到屋外,一層層候著的官員聽到了消息,面帶沈痛跪拜下來。無人會忘記,這天下一日比一日繁華是由於誰人,無人會忘記自己能得以施展抱負是由於誰。

  “將父皇暫放入江南居中,堆滿雪。”皇上忍痛緩緩開口,“父皇難以親自再往江南看一次雪,朕只想以這個方式,讓父皇達成此心願。”

  雖不合規,而無人會反駁這一點,當下立刻有人應了聲。

  不過區區幾個時辰,早有準備的宮中所有人,都將一切儀式布置了下去。皇上身為太上皇唯一認可的後人,自然將為其守孝三月,並派遣人準備去陵寢吊孝三年。

  皇宮裡一片白色,除了雪的顏色,還有滿目的白布。

  白到刺眼。

  六宮鳴鐘,一聲接著一聲。

  皇上好不容易緩和下來一些,站在江南居門口,和陪同的幾位大臣以及太監說:“父皇將此生獻給蒼生,一生不曾有個體己人。”

  旁邊幾位並沒有當下回皇上的話,他們都知道此刻皇上的每一句話更是在同他自己說的。

  “朕曾經問父皇,為何執意如此?”他回想著他父皇說的話,在多年後的現下,將他的話重現在了眾人面前,“父皇說他此生沒有一日覺得為他自己活過,只有堅持空懸後宮這一點,讓他覺得是能證明他是一個‘人’的,無傷國體的事。”

  堂堂一位太上皇,坐擁這大好山河,卻說出不曾為他自己活著這種話,聽著是極為可笑的。

  可在場沒有一個癡傻的,他們都聽明白了太上皇的那句話。

  走得越是高,越是遠,太上皇便是有越多的地方受制於人,受制於禮,受制於這天下蒼生。太上皇有大德,這大德是尋常人所不能及的。

  “願父皇回歸天上,得一體己人,為其,為己,恣意妄為。”

  皇上的話很是離譜,離譜到他話說到最後,話只在唇齒間,僅有他自己能夠聽見了。

  太上皇駕崩對全天下都有著影響,這該是個舉國悲痛的消息。

  京城的雪到這一刻漸漸小了下來,最終停了下來。

  以皇宮作為中心,白色的布隨著風飄了起來,輕晃晃,飄入了京城的每一戶人家,飄入了周邊的州府,隨著河運運糧的船只,飄到了江南的樓閣上,隨後飄到了海邊的小屋子中,飄到了海面上的船只上。

  江南很少下雪,這一日意外飄了幾片下來。

  海舟也鮮少會掛那麼多白布,而在這一艘艘海舟中心,最大的那艘海舟上,最寬廣的那塊白布下端,綴著一串鈴鐺手鏈。白布上,手鏈的邊上滿是人名,有筆墨清晰堪稱作品的,也有狗爬勉強能認出字形的。

  隨著冬日裡的風吹動,那鈴鐺叮鈴叮鈴發出著清脆的響聲。

  海舟行駛向了遠方,駛向了海平線上即將要滑落的小半個太陽那兒,駛向了無人知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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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佑十七年。

  尖銳的叫聲,竭嘶底裡的怒吼聲,一切不停歇在耳邊炸裂,讓人頭痛欲裂。

  舒淺禁不住皺起眉頭。她身體本就不適,酸軟難受得很,誰想還會碰到如此吵鬧的情況。她強撐著睜開了雙眼,帶著僵硬動了動自己的脖子,朝著邊上看去。

  邊上坐著一個女子,上身穿一件對襟小袖,下身一條尋常馬面,發髻簡潔卻帶著淩亂。

  女子臉色慘白,眼內慌張,咬破了自己的唇,在發現舒淺睜開眼看自己時,睜大了那雙美目,忙不疊開口先安撫她:“小姐還病著,多休息些才好。我們很快就到地方了。到了就沒事了,有人來接我們的。”

  舒淺既不知道這人是誰,更不清楚現在她在哪裡,外面又是怎麼回事。

  她微微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可惜嗓子全然啞著,半點音都發不出來。

  “小姐可別說話。”女子湊到舒淺身邊,勉強拉扯出一絲笑,“昨夜燒得厲害,今日又匆忙趕路,小姐連呼吸都停了會兒。嚇得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緩和了自己的情緒,漸漸恢復成她平日說話的語氣,是江南女子固有的溫婉:“外事都交給我便是。”

  舒淺力氣也沒,話也說不出,也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幫忙做的。

  她合上眼,側耳聽了下外頭的聲音。

  外面的喧嘩聲似乎小了一點。

  女子的聲音刻意放低了點,輕聲說著事:“我雖是才見小姐,卻也答應了必然要將小姐帶到地的。若是,若是交出這條命,也無妨的。”

  舒淺內心一驚,反倒是意識清醒了一些,重又睜開了雙眼。

  動不動就要命的,這也太過兇殘了。

  馬車猛然晃動了一下,女子渾身哆嗦一陣,卻是用自己單薄的身軀靠向了車門。

  門簾劃拉拉開,外頭的血腥味蔓進馬車內。

  一個胡子拉碴的男子出現,掃了一眼馬車內的狀況,低沈開口:“外頭安全了,我們要抓緊時間趕路。你給小姐身子下面墊穩一些。”

  女子呼出一口氣,忙應聲答了話。

  舒淺才粗略看到了那男子,門簾就在此被關上。

  女子利落將她身下睡的墊子再塞嚴實了點,細聲細語勸慰舒淺再度休息。

  馬車重新動起來,舒淺滿腦子問題,可身體太弱,讓她全然扛不住自己的睡意,再度昏迷了過去。

  車輪滾滾,馬匹被重新安撫下來,蹄蹄噠噠朝著遠方走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舒淺感受到自己唇角濕潤。她本能吞咽下了滲入嘴中的水分,腦中想起先前遭遇的事情,唇一抿,眼一睜,打量起面前的一切。

  “小姐醒了?可有哪裡覺得不舒服?”還是之前在馬車上的那位女子,似乎是因為梳理休整過,又到了安全的地方,眉眼裡帶著一點柔和。她看起來是閨房裡的小家碧玉,拿著乾凈且濕潤的布潤了潤舒淺的唇,“我們現在到了崇明山,在教中。小姐燒現在已完全退了,大夫說再過兩天就能大好。”

  舒淺支撐起了自己的身子,輕咳一聲後才緩緩嘗試開口:“你……是誰?”

  聲音沙啞,顯然是剛大病一場的緣故。

  女子微微楞怔,對上舒淺頗為審視的目光,隨即輕微笑了起來:“小姐燒了太久忘了吧。我叫喬曼,在掌管教中瑣事。這次專程負責將小姐接到教中。”

  教中?

  舒淺微微側頭,問出了口:“教中?”

  喬曼溫和解釋著:“崇明教因建立在崇明山上,所以老教主以山名給教派命名。以前老教主從未和我們說過還有一位小姐,也不曾和小姐透露過崇明教的事情,這些瑣事今後都將由我一一告訴小姐。”

  崇明教?老教主?

  舒淺看向周邊。

  這是一間布置極為精簡又五臟俱全的屋子,有床有桌椅有櫥櫃,墻上還掛著一幅簡單的山脈城鎮地圖。

  地圖?

  她稍遠朝著地圖上看去。

  那地圖上畫出了一個巨大的範圍,這範圍有些圓,看著和自己記憶中的範圍並不相同。地圖繪畫的手法粗糙,更不像是多年後規格齊整時會有的模樣。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稚嫩,沒有什麼繭子。

  “我,叫舒淺。”她微擡頭,註視喬曼。

  喬曼微微頷首:“老教主臨終前才和我們說起了小姐。他當年給小姐取名時,特意用了‘淺’字,是希望小姐今後學識即使稍淺,要能有大智慧。如我們三當家過往叫狗娃,好養活。”

  三當家?

  正常教派會設置“三當家”這一類麼?

  “小姐自幼由乳娘撫養,現在已有十五,明了事理。在我等今後教導下,三年足夠小姐掌握整個教派。”喬曼笑意加深了些。

  舒淺簡單理清楚了自己狀況。

  十五剛及笄,父亡,母不知,老父親是一個教派的教主,然後她現在被帶到教中,看來是要學如何掌握整個崇明教。

  “我睡糊塗了,現在是何年何月何日?”舒淺慢吞吞問喬曼。

  喬曼體貼回了她話:“天佑十七年六月初七。”

  衣服、馬車、屋子布置、被褥、地圖、年月……

  每一點不同都在告訴舒淺,她已不在原先的世界。

  桌上放著的油燈,明晃晃說明這個地連最基本的電都還不曾有。

  她自小被拋棄在孤兒院,本來身體健全,被領養的概率很高,但她並沒有選擇離開那兒,而是將名字掛在了院長名下,學習並照顧著整個孤兒院。

  她漸漸成長起來,本是想要接替院長的職位的,而老院長卻對她說:“做院長只能照顧一個院裡的孩子,你那麼聰明,該去試試做更多的事才對。”

  舒淺頓了許久,點頭應了,自此走上從政道路,為了所有孤兒院孩子們的社會福利而奮鬥。

  接觸這樣那樣的事情越來越多,她一日比一日更能明白院長當年的話。

  站得高,才能看得遠。

  走得遠,才能做得多。

  國家能提供給孩子們物資是有限的,而學會用這些有限的資源創造無限價值,是她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

  沒想太過勞碌,一病不起,來到了這全然陌生的事情,變成了同名同姓陌生的人。

  “天佑十七年六月初七。”舒淺一字一字念著,眼裡還著一絲茫然。

  喬曼應聲,將舒淺當做是普通閨閣中待著的小姑娘,和她講起了這天下現狀:“當今天子沈迷丹藥女色,不理朝政。其下幾位皇子大多各有所謀,不堪造就。我朝將士多在邊疆支撐。遠到崇明山這兒,差吏少,官府難以治理地方,苛捐雜稅導致鄉紳幾乎只能自給,百姓耕田不足,沿海只靠捕魚為業。”

  聽著可真是慘烈得很。

  明明依山傍海,這地方卻連鄉紳都沒有多少餘量。

  舒淺聽著,將她話中的細節全記熟在心。

  “叩叩——”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喬曼開口。

  有一個大男人推門進來,手上托著一個巨大的木片塊,上面擺了好些盤子和碗。

  這人胡子拉碴,正是先前掀開門簾,告訴喬曼外面安全的人。他身上的衣物看著並不乾凈,從護送到回來一直都不曾換過,上頭還沾染著黑褐色的血印子。

  他看見舒淺醒來還坐著,雙眼一亮:“教主大人,你終於醒來了!”

  教主大人?

  舒淺下意識回了他的話:“我不是教主。”

  男子看著是個大老粗,將托盤擱在桌上,竟是朝著舒淺的方向直接跪叩下來,腦袋在地上砸出一聲重想:“我畢山大字不識,大理不懂。可也明白教中不能沒有教主。老教主已故,膝下只有一女,如今只有小姐可以繼承教主遺誌。”

  沒想到自己曾經是孤家寡人,多了一條命,還是孤家寡人。

  舒淺忽然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一點還沒有弄清:“你先起來說話。崇明教,是尚武?”

  底下跪著的畢山擡起頭,瞅了兩眼喬曼,沒敢爬起來,只乾巴巴回話:“算,算是吧。”

  算是?

  舒淺不知道自己那個便宜父親算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更不了解崇明教。她想了想,委婉問了一聲:“教中平日都幹什麼營生?”

  百姓日子過得不算太好,這教派聽著像是某個江湖綠林的稱呼。

  喬曼在旁輕咳:“教中平日裡什麼都幹。”

  舒淺迷糊了:“什麼都幹,大多是幹點什麼?”

  下面還跪拜著的畢山和坐在床邊的喬曼這會兒都不敢和舒淺對上視線。

  男子看喬曼都不說話,只好頂著壓力小聲開口:“就收點保護費,挖點土裡的玩意賣錢……但我們平日主要還是在教裡修行,種菜,做……做衣服!”

  舒淺腦袋一懵:“……土匪?”

  喬曼當下反駁:“不是土匪!”

  舒淺一臉呆滯,重復了喬曼的話:“不是土匪?”

  帶著濃重的疑惑。

  這回就連喬曼的話也是乾巴巴的:“就,外面說是,魔教……”

  舒淺:“……”

  舒淺,年十五,即將繼承一個平日主業是修行、種菜、做衣服,副業是收保護費挖土的魔教。

  她望著旁邊喬曼,態度相當誠懇:“不了,我不當教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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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舒淺剛說完不想當教主,耳邊就傳來畢山的震驚的喊聲。

  “小姐!——”

  他喊了一聲舒淺後,哐當哐當開始磕腦袋,嗑了幾下又嚎啕大哭起來。

  舒淺被驚得身子一頓,楞怔一下,一時間竟不知道要如何反應。

  畢山一看便是個武者,整個人五大三粗,胳膊比舒淺的小腿粗上了一圈。他瞅著就是能徒手將百公斤巨鼎給舉起來超過頭,頂著鼎在地上健步如飛的。

  可就這般人物,在她這十五歲少女面前放聲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畢山哭著哭著還哽咽說起了自己還是“狗娃”時的日子。“狗娃”自小被放養著,後來沒了爹娘,更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機緣巧合之下這才被老教主帶回教中,改名為畢山,過上了截然不同的日子。

  對於他而言,老教主和崇明教就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一切。

  他的命是這個教所給的。

  他今後也將命給了這個教。

  “我不希望在老教主走後,整個教就沒了。”畢山說得極為感人。

  可惜舒淺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心中各種念頭瘋狂刷著。

  這男人怎麼就沒想過,區區一個正常十五歲的少女,怎麼就能凝聚這一個教派的心?

  當真是大字不識,天真無邪。

  更讓舒淺無奈的是,她轉頭看向旁邊聽著話的喬曼,試圖想要找第二個理智的人思考一下這種“關於十五歲少女繼承魔教的不可行性”問題,發現喬曼竟然也隱隱跟著紅了眼眶。

  喬曼對上舒淺的視線,柔和了神情,卻也帶著一絲懇求。

  即便先前在馬車裡遭遇打打殺殺的時候,喬曼心中害怕,她也不曾紅了眼眶。現在這人卻是深受到畢山的影響,也是各種慨嘆。

  可面前兩個人再怎麼打情感牌,讓舒淺就此當一個魔教教主,那是不可能的。

  “當教主是不可能當教主的。”舒淺很是嚴肅,堅決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她所受的多年義務教育和多年道德教育,和做“做魔教教主”相差甚遠。

  當教主是不可能當的,就算不吃飯……

  “咕嚕嚕——”

  看畢山哭了太久,才蘇醒的舒淺喝過了水,腹中空空空如也,發出了劇烈的響聲。

  這聲音簡直能震撼天地,堪稱舒淺人生尷尬歷史上的巔峰之作。

  “咕嚕嚕——”

  舒淺坐在床上呆了呆,隨後面無表情想著,還好她後面的話沒有說。

  喬曼聽到了這聲音,哭笑不得,忙去取了吃食先給她墊墊肚子。

  崇明教的飯或許是特意給她折騰的,那米不知道是何種稻米,卻是加工過,整體看著浸染了汁水,呈現出綠油油的顏色。

  舒淺不動聲色接過飯碗,就著不知名野菜和蛋吃了個三成飽,確保了自己肚子不會再發出叫喚聲。

  這山間野外的吃食貴在有一股子清新自然味,入了口單這米就滿嘴生香,再聯想如今這個世道,她忽然覺得受之有愧。

  舒淺擱下了碗筷,看著不住偷瞄她的畢山,心中微嘆,再度開口:“教主已故,不還有二當家麼?”

  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二當家是誰,也沒見這二當家來見她。萬一人家二當家不樂意她當教主,那豈不是更尷尬。

  畢山粗糙的大手摸了一把自己哭到泛紅的臉,哽咽著:“二哥他說當二當家就夠累了,不肯做教主。而且他說,皇帝都是子嗣繼承的,讓小姐繼承名正言順。他輔佐就好,他說就是個阿鬥,他都能行的。”

  舒淺:“……”

  那你們這個二當家可真是夠隨性又自信的。

  在這種封建體制下,她倒是沒想到民間還有一群人敢堂而皇之將魔教教主和皇帝相提並論。真不知道這群人是膽子大還是這個時候皇權已不再受人敬仰。

  喬曼看不出舒淺那表情的意思,依然還是悄悄插了話,先行給二當家說了兩句:“姚旭姚二當家是真的極有才華,我教能夠在外頭都缺糧的日子裡一日兩頓都有,全靠二當家的安排。就這米,也是二當家想辦法拉了人種的。”

  舒淺隨性點點頭,明白這姚旭算是教中的謀士。

  喬曼繼續說了:“這些日子姚二當家正忙著收人,隔壁縣裡多了不少流民。沒路引的流民若是運氣不好被發現了,乞兒都做不成,要被送去報官的。”

  流民基本上是從一個地方偷跑到了另一個地方的,在跑出來時候身上並沒有衙門給的路引。按照常理而言,沒有路引便說明這人並不是正大光明前往的,自然而然是有問題的。

  有問題的人,被送去報官,甚至被壓去牢中當苦力,這再正常不過。

  按照先前聽到的話來看,皇帝昏庸不管世事,如今民間漸漸有了亂象,越來越多的人變成流民,寧可冒著被抓去充當勞力的風險,也要逃竄離開自己的故土,著實是聽一耳朵就讓人心驚。

  崇明教從這些人當中選取一些人當做教徒,確實是給了這些人一個出路。

  不過同時,崇明教連收人都如此特行獨立,被外頭尋常百姓私下裡叫為魔教,並不是不能理解的一件事。

  舒淺心裡頭想著,那群人私下裡叫著這崇明教魔教,面上見了說不準還會高呼一聲“我教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她試探性提出了一個方案:“我聽著覺得二當家很適合當教主。教主之位,能者居之。我可以在教中謀個別的事做。”

  有一教庇護,她日子確實會好過很多。

  畢山想也不想,當下反駁了:“不行!”

  他眼眶還是紅著的,一把手抹了臉,很是堅定拒絕了:“這教主之位他坐了,我心裡頭別扭。教裡上上下下都心裡頭會有別扭!”

  舒淺腦袋微側,卻是不太能懂,帶著點迷惑:“可我坐了教主之位,難道這教裡上上下下就不會別扭了麼?”

  畢山肯定點了腦袋,態度異常堅定:“咱們山腳下那算卦的說了,這教主非要小姐來當才行。這樣教就不會散,上上解。”

  舒淺頓了頓,最後憋出了一句:“……封建迷信要不得。”

  旁邊喬曼也在幫著說服舒淺。

  她一如此溫婉的女子,在教中地位不低,說服的話也是一套接著一套:“外頭亂,女子生存不易。小姐當了教主,女子在教中就能好過很多。再者,教中的事小姐都不熟,人呢,小姐也沒見過幾個,教是老教主傳下來的,先拒絕了也不妥。不試試當個教主,又怎麼能知道自己適不適合,能不能當呢?”

  舒淺聽喬曼列出了一二三四點來,高看了她兩眼。

  她微微頷首,同意喬曼的話:“你說得很有道理。等我吃完這頓就出去看兩眼。”

  吃飽飯看完兩眼再拒絕,這一二三四點的理由就會弱上很多。

  畢山和喬曼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有些許不安。

  舒淺模樣生得好,眼睛和老教主長得一樣,帶著一點點桃花韻味,而眼裡的情緒卻是不同的。她的面龐小巧,估計是更像她母親一些。十五歲的年紀如花一般,還沒全然長開,但已能看得出一分姿色。

  她吃飯時態度很是認真,一點不曾分神。一頭披散的頭髮黑黝黝柔順披在肩頭,襯著她那張臉極為乖巧。

  喬曼細細看著舒淺吃飯,對面前的這位小姐難以言說有了些許的期待,也有些忐忑。

  她在教中有些年了,見過的男子女子什麼樣的人都有。她敢肯定的說,小姐這樣的,她還不曾見過。

  忽然聽說的魔教“父親”,全然陌生的環境,還有即將要面臨的一切未知,這些放在隨意任何一個女子身上都要驚慌失措一陣。可驚慌失措對於小姐而言,似乎是不存在的。

  小姐很是冷靜,很是鎮定,幾乎是以一種極為平和的姿態聽完了畢山和她的話,且至今為止不為所動。

  喬曼發現,老教主為小姐起的名字,竟是像極了小姐這姿態。

  她覺得她對小姐當上教主後的日子,是帶有期待的。她甚至覺得,或許在新教主的帶領下,這崇明教會變成她全然不敢想象的模樣。

  可她確實又忐忑不安。

  喬曼全神貫註看著面前這小巧的女子,無法想象這人在用完餐後,見識了整個崇明教,還會不會還和現在一樣,並不樂意做這一個教主。

  被喬曼註視了許久,舒淺自然是有感受的。

  她完全能預想到她接下去將會受到多少目光關註。

  擱下筷子,她取了邊上放著的手帕擦拭了一下,回了喬曼的目光:“我今年十五了。”

  喬曼面上不解,有些疑惑。

  舒淺慢悠悠準備下床:“你和畢山全程看著我吃飯,讓我以為自己除了一個魔教爹之外,還即將有一群乾爹乾娘。”

  床邊候著怕自己多說話會說錯話的畢山老臉爆紅。

  喬曼聽了這話,面上竟有了點紅暈:“小姐真會說笑。”

  原本沒覺得自己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的舒淺,將兩人的表情全看在內,動作頓了頓:“……”

  她原本吃了八分飽,這下全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14 PM

第4章

  舒淺這身子病還未好透,吃了個八分飽很足夠,再多就會傷了。

  下了床,她嘗試走了兩步,發現自己還不是很能使得上勁,骨頭裡都有些酸軟。

  喬曼想要扶她,被她當下擺手婉拒了。

  她就是暫時虛了一點,還沒到需要人攙扶這種境地。十五這種年紀,是恢復能力極為強的年紀,多走兩步就能適應。

  畢山和喬曼拿舒淺沒辦法,只好一人先去開門引路,一人在身邊候著。

  舒淺將自己的頭髮簡單束了起來,跟著畢山走出了屋子。

  外面陽光正好,照得她不自覺瞇細起了眼。

  等能看清楚屋外了,她才發現自己是在山上一個小院子裡。

  她回過頭再看自己的屋子,屋子是不大的,在這個院子裡還占了很大的比重。

  這院子原本應該也是有人住的,或許就是她那從未謀面過的爹住的地方。

  院子前有一大塊的場地,左右各有一個小屋子,屋子前頭圍著了一小塊的地。

  就這麼點地方,她視線所及還能看到角落有長條區域種了點菜,更遠一些,她還能看到一口井。這地方確實樸素得很,構建卻也齊全得很。

  再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院子的周邊,她朝更遠的地方看去,立刻就看到了人。

  成年的男子女子比較少,大多是有了點年紀的老人,還有年紀尚小的孩童。就這些人,一眼看過去,沒有一個是在閑著的。

  有的正端著椅子做著衣服,有的正餵著自家養的雞,有的正挑著水。

  大部分臉上還是有些笑的,不過那些笑帶著拘謹。

  他們身上的衣服幾乎沒有什麼顏色,不少還打著補丁,一看就穿了好些年。

  染料在這會兒該還是值錢的,一般布過了一年顏色就褪得差不多,更別說穿了好幾年的衣服了。

  舒淺想象中的魔教,和面前的這一幕差別有些大。

  “教裡頭的男子女子差不多都出門去了,有的在遠一些地那兒種田,還有的便是和姚二當家去收人了。”喬曼在旁邊和她細說。

  舒淺緩慢點了頭:“……嗯。”

  這會兒有一個小孩子,才五六歲的模樣,遠遠看見了舒淺這邊三人,撒歡一般就跑了過來。

  他頭髮還不長,略帶稀疏披在那兒,跑得小臉通紅,兩眼發亮:“喬姐姐,畢哥哥!”

  畢山一板臉:“要叫我三當家。”

  小孩兒朝著畢山辦了個鬼臉,隨後朝著舒淺,帶著點興奮勁,逮著就問:“是新的教主大人麼?”

  舒淺搖頭:“不是。”

  小孩瞪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可是畢哥哥前些天說去接新的教主大人了!”

  喬曼委婉補了一聲:“還不是。”

  小孩很是聰明,忙不疊點頭,小臉學著畢山板起來:“哦,沒事,過兩天就是了。”

  舒淺蹲下來,和這小孩平視。

  天氣熱,這孩子穿著少,舒淺能看出他平日裡吃食還是緊巴的,身上沒有幾兩肉,能看到皮下的肋骨。

  她問這孩子:“開始識字了麼?”

  小孩眨巴了眼:“我很忙的,要幫阿姆送衣服,要做飯,要餵好幾家的鵝。教主大人吃過鵝嗎?我去年幫著我爹殺了一只,吃了一塊!”

  他說著這話,嘴饞得啃起了自己的手指。

  舒淺將小孩的手從他嘴裡拉出來,重又問了一句:“還沒開始識字啊?”

  小孩用那手指指向了畢山:“畢哥哥也不識字。我以後要向畢哥哥一樣,拿大刀的!”

  這小孩看著有一股聰明勁。

  舒淺恍惚間就像又看到了孤兒院的那群孩子。

  孤兒院裡預留下的孩子,大多數是有殘缺的。其中卻並不少僅僅軀體有所欠缺,腦子卻極為聰明的。然而教育缺乏,只有到了七八歲,他們才能去上學。

  即便是這樣,大多數的人心裡頭想的也是,學完了九年,就能去賺錢工作了。因為到了年紀,孤兒院就不能待著了,沒有人會養他們的。

  舒淺垂下眼瞼斂去眼內情緒,等重又看向這孩子時,問了他一個別的問題:“你覺得二當家厲害,還是你畢哥哥三當家厲害啊?”

  孩子當即挺胸:“那當然是姚哥哥厲害!姚哥哥是這天下最聰明的人!”

  舒淺很肯定:“所以識字的人比不識字的人更厲害。”

  小孩睜大眼:“可是姚哥哥打不過畢哥哥的。”

  舒淺笑了:“但你畢哥哥不敢打你姚哥哥。”

  “你都知道呀!喬姐姐說的麼?”小孩看了兩眼喬曼,又嘟囔了兩句,“識字的人是厲害,可識字不就是為了考秀才嘛!姚哥哥那麼厲害都不去考,我學來也沒用的呀。現在秀才沒用的呀。”

  要說服面前這孩子,一時半會兒一兩句話是不夠的。

  對於孩子而言,直白粗暴的話,遠比大道理要容易說服他們。

  舒淺站起了身:“可你學了字,又拿了大刀,以後不就會比你畢哥哥和姚哥哥都要厲害了麼?”

  孩子再怎麼機靈,到底也只是五六歲的孩子,一聽說識字會比二當家和三當家都厲害,當下心裡頭覺得確實該去識點字。

  他學著大人模樣點腦袋,語氣沈重:“不愧是新教主大人,說得很對。我這就去和我阿姆說,我要開始識字了。”

  孩子天性隨性,他說完朝著舒淺不倫不類行了禮,撒歡一樣跑走,邊跑邊喊:“阿姆阿姆,我要學字!”

  舒淺看著人跑遠,慢悠悠往前走去。

  她身後跟著的畢山因為被小孩點了“大字不識”這一事,頗有點心顫,和舒淺拉開了點距離,靠喬曼反倒是近了一點。

  崇明教定在了崇明山上,整個占地面積並不小。而似乎實際上人也多,有些地方屋子挺密集。為了安全起見,不少地方都圍了欄。

  她一路走過去見了不少人。

  這兒的人對她都是友善的,對畢山和喬曼更是客客氣氣的。

  客氣裡,有尊敬,有佩服,但沒有恐懼,也沒有懷疑。

  偶爾她也能看到一兩個青壯年,赤著上身,在幹一些重體力活。這些青壯年在身上還都紋了東西,一團烏糟糟的,看起來確實是點“魔教”的樣子。

  而這些青壯年在看到她後,幾乎每個都是欣喜朝他們三人打招呼的。

  似乎他們對於她能到崇明教來,真的就如畢山所言沒有一點的芥蒂。

  她忽然覺得這地方被她那位“父親”治得很好,被那位二當家,以及現在她身邊的兩個人,一起治理得很好。

  到底是一個教派,她還看到了有一塊巨大又平攤的場地被圍了起來,是教中男子專門用來練武的地方。練武場邊上有一個屋子,關得很是嚴實,鑲嵌在石壁上,裡面放的是整個崇明教的“兵器”。

  所謂的兵器,基本上是廢棄的農具工具重新打造後放進去的,不正規,但對於教中人來說,是貴重東西。

  教裡的營生有限,恐怕也不曾做過太過的事,否則不會還顯得如此貧窮。

  舒淺走著走著,一擡眼,看到了一片矮林子。

  “那是蔗。就是細咯,裡頭嚼一嚼很好吃的。”有一位老婦正巧在邊上,看舒淺那眼神,給舒淺說了聲,“麻煩是麻煩點,小子愛吃。”

  舒淺朝著人淺笑點頭應了聲。

  一大圈繞完,舒淺吃的那些消化了大半。

  今日光雖大,還是有風的,她走得不快,現在也並沒有覺得太累。

  原本是畢山引路的,到後來卻成了喬曼一直陪在舒淺身邊,而畢山亦步亦趨跟在喬曼身後。

  等這看完了大半,喬曼才輕聲問舒淺:“小姐覺得這裡可還好?”

  舒淺回望整個走過來的路,覺得情緒略有些復雜。

  她想著先前見過的那小孩,想著還沒回來的二當家,再想想自己先前堅定的態度,覺得臉上有點疼。

  一定是今日的風,太過喧囂了。

  “想要我做教主,也不是不行。”她話音剛落,身邊兩人就齊刷刷盯著她不放。

  舒淺上下打量了一眼畢山,楞是將這比她高了兩頭的男人看得心裡頭髮毛,往後倒退了一步。

  畢山吞咽了一口口水,扯了一個比剛才的哭尷尬百倍的笑:“小姐您說,就是讓我畢山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不傷命,我就去做!”

  喬曼心裡頭也有一絲慌,雙手緊張得悄悄握起了拳,雙眼一眨不眨盯著舒淺。

  舒淺輕咳嗽一聲:“我這個人呢,也不喜歡為難別人。”

  這話一說出口,另外兩個人只隱隱覺得更加慌張了。

  舒淺微微一笑,說出了自己的條件:“這樣,我們既然是一個教,又要改教主了,總歸要有新的教義。全教只要將這新的教義給背出了,我就能答應當這個教主。”

  喬曼鬆了口氣,轉頭看向畢山。

  大字不識的畢山此刻臉色大變,竟是還透著一點綠:“小,小姐……這教義有多少字?”

  “教義核心價值觀啊,掐指一算也就二十四個字。身為三當家,我覺得不僅要學會背,還要學會寫。”舒淺微笑看向喬曼,“喬曼你覺得呢?”

  喬曼轉向自己未來教主,徹底無視了畢山悲痛求助的目光,沈重點頭:“小姐您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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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15 PM

第5章

  舒淺回了房內,讓喬曼去給她拿了筆墨來。

  她小時候沒有學過毛筆字,孤兒院裡是沒有這個條件的。等上了班修身養性,她便去學了毛筆字。簡體繁體都學過,逢年時候還算拿得出手,能寫一下門聯,送送同事長輩。

  教中有二當家在,筆墨都是有的。

  舒淺看著拿到手的紙和墨條,心中已是對這個二當家有了些許概念。即便是在這並不富裕的崇明教中,這二當家對文房四寶還是舍得花錢的。

  紙約莫是竹紙,面上光滑,價值不菲。

  墨帶著暗香,她分辨不出具體是什麼墨塊,卻也知道這並不便宜。

  攤紙,她一筆一劃寫出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那二十四個大字,從富強、民主一直寫到了誠信、友善,隨後交給畢山。

  字墨跡未乾,光下透著點晶亮。

  喬曼一一將這些詞念出,卻是大半不太能夠懂。她是識字的,可上頭不少的字湊在一起,多是初見。連蒙帶猜她能揣測出幾個意思,在心裡琢磨了琢磨,便覺得這裡頭的意思是極為好的。

  舒淺知道背是不能亂背的,要知道意思才行。

  她也就點著幾個詞,一一將每個詞的意思解釋給喬曼和畢山聽。

  畢山臉上青白交加,痛苦歸痛苦,聽還是認真跟著聽了。

  “這富強,是國富民強的意思,通俗一些講,便是要國家有錢,百姓變強。”舒淺知道在不識字的情況下,畢山等人對於詞的理解,都要捏碎了學,講得是越通俗越好。

  “所以,這就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等二十四個字全部講完,她甚至有點口渴,取了邊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茶是用井水煮沸後泡的,茶葉不怎麼樣,這水是極好的。

  口渴了,她也不會選擇品茶,而是一飲而盡了。

  畢山迷迷糊糊聽完了全部,混亂點了多次的腦袋,最後還是看向了喬曼。

  喬曼拿著已乾了的紙,和聲和舒淺說道:“小姐身體還未好透,需要多休息。這些我會讓下頭的人去背。若是背出了,小姐……”

  舒淺想著這些字連帶意思背還要一段時間,識字的人都不多,又多是老弱病殘的,背書肯定一兩天完不成。她帶著點不確信撓了撓腦袋:“你們每個人都背出了,我就當教主?”

  畢山狠狠心一咬牙:“小姐一言為定。”

  舒淺點了點頭。

  畢山得了話,撒腿就往外跑,恨不得現在就能夠將所有人匯集起來,立即背了這二十四個字。

  喬曼快速說了兩聲:“我會送信給二當家,大家很快就會背的。小姐好好休息,有事門口喊一句就是。”

  說完她也匆忙離開了。

  等這兩人出了屋子,關上了門,舒淺還恍惚聽到了喬曼喊了一句:“你自個還沒背出跑什麼呢?”

  她了然笑了笑:看著字少,背起來還要明白什麼意思可不是個容易事。

  這屋子裡有個小巧的書櫃,櫃子裡放了幾本書。

  舒淺走過去抽了一本出來,看了眼書名。

  她頗為意外。

  這是一本縣誌。

  她取出了縣誌,又慢吞吞走向了那墻面的地圖,在圖上搜尋了起了崇明山的位置。崇明山並不難找。它不是一座高山,也不是一座險山,普普通通,可還是被標在了這墻上沿海地圖上。

  崇明山位於瀛洲的一個小縣城中。

  地處長江以南,算是江南位置,和她當年所生活的地方相差並不算遠,不過氣候更濕潤些。

  沿海的地方,鹽、糖、糧食,什麼都好產出,只要國家安定,風調雨順一些,這日子難過不到哪兒去。江南若非遇到天災人禍,從來都是一個好地方。

  她將那破厚實的縣誌拿到了面前,默不作聲回到床邊,從前頭開始翻看。

  這縣誌編寫的日子是從這朝代開國之日始寫起,大多數年份內容都極為精簡。就如她所言,開國元年那時,這縣裡頭種稻的良田還沒幾畝,而區區四年之後,良田數量成了開國元年的七十倍。

  不是一兩倍,是七十倍。

  再後來有遇到過幾年水災,幾年蟲災,還有遇到過小“起義”。而這個國家至今都不曾被推翻過,無論是皇家哪一位尊貴人兒過世了,這上面也會記上幾個字。

  皇家有人過世,天下大喪,是要記錄在案的。

  百年內容輕易翻過,人名記了幾個姓,關鍵種植的物種和田地情況記了記,她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竟將整本縣誌給翻完了。

  看完了書,疲憊感也自內而外,讓她的腦袋帶上了點昏沈。

  舒淺將書放到一旁,收拾了下自己,躺回了被子中。

  重獲得一條命,她是要好好珍惜的。

  生命,永遠是值得珍惜的。

  合上眼,她原本是想要稍作小憩的,沒想卻是意識很快陷入黑暗,睡得深沈。

  畢山召集了教中所有的人,而喬曼快速將舒淺的那張紙謄寫了下來,再簡單補充了舒淺所說的大體意思。等人齊全了,她先是讓人專門快去送給姚旭一張她寫的內容,再開始給眾人授課。

  教裡頭有大有小,本都是在忙碌幹活的,初被叫過來還滿是不理解。

  “我那衣服明個就有人要的。”

  “哎,二娘別說,我那兒豬才餵了一點,那才生崽呢!”

  “哎豬值錢啊!”

  “可不是!怎麼就全叫來了?”

  “剛不是來了新教主麼!是不是要見一面啊?”

  喬曼見那麼多人也不怵:“是關於新教主的事情。只是新教主對大家也不熟悉,老教主走得匆忙,我們好不容易才尋到小姐,小姐對教裡頭還有些誤解。”

  “誤解?誤解啥啊?”底下更加不理解了,有個大嗓門的嬸開口喊著,“她是不是聽外頭誰說咱們壞話啦!”

  這麼一說,底下人都想起,他們教還“名聲在外”,被稱為“魔教”呢!

  喬曼也不否認:“小姐說了,只要我們能夠背出她給我們寫的教義,就算是認了這個教。”

  “大夥兒都是忙人,小曼啊,快點教會咱們,咱們還要做飯去吶。”底下有個上了年紀的老伯顫巍巍說著。

  眾人聽了紛紛應聲。

  喬曼覺得這是個理,便直接教了起來,連帶著旁邊的畢山也再度跟著學了便。

  學著最快的,自然要屬教中的孩子。

  他們聽著這二十四個字,念著念著就念出了點韻,還亂編唱了起來。

  這一唱讓邊上幾個年紀大的,聽了個順耳,多說了幾遍也還真記住了。

  喬曼解釋了一下,眾人聽得一楞楞的,只覺得這二十四個字,每個字都包含了大道理,說得可是對極了。

  這只出現了一幕的小姐在眾人心中的形象陡然高聳起來,好似這些年不曾在教中,是專程在外求學一般。

  普通的教眾並不了解老教主當年單純不想讓孩子日子過得坎坷,反倒是發散了自己的念頭,覺得父女不相見總該是有一些復雜的戲碼,學得更是認真。

  教中學得認真,那張喬曼謄寫後被送出去的紙,不過一個多時辰就到了隔壁縣姚旭的手中。

  姚旭面上沒有蓄胡,唇紅齒白,風流倜儻,是個陌上好兒郎。

  然而他看著年紀剛剛及冠,舉止卻頗為浪蕩,掃視眾人,話語狠烈異常:“進了教內,日子可不像是外頭那麼隨性,該懂的規矩都要懂的。惹了事,那便自行了斷,省得我親自動手,生不如死。”

  這人自上而下,自左到右,都有一股子難言的違和感。

  明明該是書生氣十足的,卻帶著點武生才有的血性氣。

  明明穿著佩戴都是規規矩矩的,神情動作卻又都不是那些個自詡書生會幹出來的。

  若說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他身上穿著普普通通。若說是沒錢人家出來的,他那氣度又有些不同。

  來送信的教徒恭恭敬敬將信給姚旭姚二當家送上。

  姚旭眉頭輕佻,嗤笑一聲,頗不在意打開了信紙,粗略掃了兩行後,不自覺挺直了腰背。

  字是喬曼的字,上頭的話,喬曼能吐出個半個,他都不信。

  這所謂的教內新教義,二十四個字幾乎是高度囊括了治國時該走的核心治理方向。用於他們這個崇明教,大材小用,殺雞用了宰牛刀。

  “這是那新教主說的?”他看了幾遍紙上的內容,問著來送信的教徒。

  教徒不僅帶了信,還帶了喬曼的話:“是,喬娘說了,小姐不肯當新教主,只有這教義讓教內上下全背了,教內上下都吃透了這紙上的內容,小姐才肯當教主。”

  “這樣……”姚旭又品了品紙上的字。

  他好一會兒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擺手讓教徒走人:“我這兒所有人,在回去路上就能全部學會。學不會的,直接趕出教。教裡不需要廢物。”

  身後的教眾:“……”

  教徒瞅了眼那群新來的人,又瞅了眼目不斜視裝腔作勢的那群老教徒,面上是不動聲色應了聲,心裡頭嘟囔:二當家又在嚇唬人,明明連殺只雞都不敢自己動手,就不能好好當個書生麼。

  他匆忙和二當家告辭,隨即朝著崇明教方向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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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16 PM

第6章

  舒淺再次醒來,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白日裡的光是暖的、敞亮的,而夜間的光是靜的、雅致的。

  周邊有蟲鳴聲響著,嚶嗡不停。

  她微側頭看向屋內。這個夜晚的天不曾有太厚的雲,不知是星光還是月光,這才能夠透過緊閉的窗,全灑在了屋內。沒有太厚的雲層,說明明天是個好天氣。

  舒淺從床上起來,覺得身體比先前舒坦了不少。

  她借著外頭那點光亮,收拾了下自己,下床走到了桌邊。

  桌上擺放了幾塊素餅,估摸著是教中人怕她晚上餓了沒東西吃,特意為她準備的。

  素餅邊上有一張紙,用燭臺壓著。

  紙上面寫了字。字跡飄逸,帶著濃重的個人色彩。

  舒淺湊上前看了看,落款是崇明教中她還未曾見過的二當家姚旭。

  紙壓著看不細致,她從燭臺下扯出了整張紙。

  “不過半日,本教上下凡能開口者,已全部背出教義,明了意思。小姐可隨時抽檢。姚旭。”舒淺一字一句將紙上內容讀了出來。

  反應過來這上頭的意思後,舒淺呆了呆。

  ???

  不到半天,這教內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男女老少不管識不識字都背出來了?

  連帶著意思都一起背出來了?

  明了意思是了解了每個詞的意思?

  凡能開口者,是說再小的孩子只要會說話了都背出來了?

  只為了讓她這從未出現過的人,當上教主?

  那可真是……

  舒淺呼出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群人才好。

  由於先前與人碰面時候,教中人都對她友善得很,孩童看著也乖巧。她已經是先入為主,覺得崇明教內的百姓都心善,揣測著他們都受了她“父親”的恩。

  現在的她是半點沒有想到,教中所有人抓緊學習這點教義,大半只是為了不讓這教義妨礙自己忙碌,剩下小半是被“威脅”。

  誤會下,舒淺將紙重新墊到了桌子燭臺下。

  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不過是庸人自擾。既然承了這個身子,她承這一個教也就承了,左右沒有更好的去處,也沒有更好的事可做。

  想好了要當崇明教的教主,才休息幾天了舒淺便覺得自己要對這群人負起責來。

  那些個孩子,該學點東西的,都要學。

  那些個百姓,該種的田,都要種。

  整個教中,該賺的錢,都要賺。

  男女老少,總是吃要吃飽,穿要穿暖,回頭才能去想那些個別給生活添色的事情。

  舒淺過往負責過不少貧困縣對接救助之類相似的工作,如今這狀況比起那些,不過稍有一點小麻煩罷了。老百姓想要活,總是能夠想出無數的方法活的。

  她曾經為了自己的工作,跟著一群專家學過不少東西,甚至由於部分貧困地區治安混亂,她還練了好些年的拳腳功夫。

  縣誌看過,這教內也兜過一圈,舒淺心中稍帶有了點底,規劃了一下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

  就著桌上壺裡的水,她將那幾個素餅吃了下去。

  吃完她也沒急著睡。

  先前拿來的筆墨和紙都有剩,她都沒點蠟燭,打開了窗戶,借窗外的星光在紙上寫寫畫畫。

  等將自己腦子裡零散的想法都寫了下來,舒淺得了這小空,透過窗戶看向窗外。

  窗戶外頭的星光很是亮堂。

  現下有點晚了,崇明山這地兒不比那些個繁華地,幾乎沒有一家人現在還會點著燈。

  沒人點燈,天上就顯得更加亮。

  成片成片的星星,偶爾還有一閃閃的,美得讓人不自覺屏息。

  舒淺少有看見如此壯闊的星空,一時看得出神。

  有明有暗,漫延到肉眼看不到的彼岸。

  胃裡喝下的涼水漸漸暖了起來,她眨了眨眼,覺得這天對她是太過偏愛了,以至於會多給她一條命,多讓她再看兩眼如此美景。

  可惜,現下手邊少了一個可以共賞這等美景的人。

  她看了許久,猛然想起這已入了夜了,不管困不困,都是該睡的時候。

  等到明天,她還要抽查眾人背書的情況,見見這教中的二當家。她成為這崇明教的教主,必然也要和眾人商討一下接下來整個教的發展。

  “攬了一個大麻煩。”舒淺這般說著,收拾了桌面,挪到床上去睡了。

  夜更深,夢更濃。

  ……

  天還未大亮,雞叫聲響起。

  崇明教不少人打著哈欠從被窩裡起來,揉了眼睛下床穿衣服準備出門。

  這人才走出家門呢,迎面碰到了熟人,這些青壯年打招呼的方式,和往日截然不同了。

  一個朝著另一個擺了個手,第一句就是:“昨個教義你還記得不?今天教主可能要抽查來了。”

  “記得記得。我夢裡都在背。就怕回頭被二當家三當家發現沒背熟。”

  兩人這對話,說起了二當家和三當家渾身一哆嗦,心裡忙不疊又重溫了一下那二十四個字的教義。倒不是怕兩位當家,而是這兩位當家罰起人來,一個冷笑,一個怒目的,實在讓人覺得自己愧為崇明教教徒。

  這外頭誰不羨慕他們能夠聚在一起互相照應著呢,連當家的話都不聽,那怎麼能行?

  今日早起的不少都是才從臨縣回來的壯丁,基本上都不曾見過將要上任的新教主。

  一群人走著去練武場的路上,不自覺就湊到一起,討論起了這位小姐是怎麼樣的。

  “我聽說了啊,很小一個,可聰明著,連二當家都說她提出的教義很有意思。”

  “我也聽說了,看著就是個溫和的人!”

  “隔壁家的草娃知道不,就被她三兩句話哄去喊著要念書!念書的人都有大出息的!”

  “哎!真的假的?回頭我讓我家小子也湊過去說兩句。”

  但凡傳聞都是越傳越誇張,幾乎就屋子到練武場的這段路,還在睡夢中的舒淺,已是老教主和天上仙女所生,仙女帶著舒淺回了天上,這回專門下凡來帶崇明教走向天下第一教的。

  等過了一段時間,這些個話傳到姚旭和畢山耳中,姚旭是呵笑一聲覺得這些教徒是沒有救了,而畢山卻傻乎乎認真問喬曼:“小姐是仙女生的啊?”

  畢山此刻完全忘記了,舒淺還是他接到教中來的。

  姚旭見畢山這個反應,更是重重呵笑了一聲。

  畢山聽著姚旭這笑聲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消息是亂傳的,姚旭是在嘲笑他的。他瞪了姚旭一眼,惡狠狠警告:“回頭見著小姐,你可不準再這麼笑。”

  姚旭不置可否。

  喬曼一直都觀察著舒淺的小院子,眼尖發現屋門輕動,立刻起身朝著屋子那兒走去:“小姐醒了,我先過去,等會兒你們過來。”

  姚旭朝著屋子那兒看去。

  畢山對姚旭還有點警告意味:“小姐才十五,許多事你可不要欺負她年紀小。”

  姚旭原本都不想和畢山說這些沒用的話,這會兒聽到畢山說起舒淺的年齡,轉頭看向畢山,挑起了眉毛:“十五?及笄?那乳娘沒有給她配過婚?”

  十五出嫁的不少,就算是好人家想要留兩年的,也都在十七十八給嫁了出去,年紀再大點婚配的,那幾乎只有宮裡的女官。

  畢山被姚旭這話問到懵了一下:“……沒,沒有。怎麼了?”

  姚旭笑了笑,心裡頭各種念頭轉多了,回頭叩了叩兩人之間那石桌面:“你沒想過萬一教主年紀正好,回頭要是跟個男人跑了……”

  “不可能。”畢山直覺脫口而出,說完就自己抓了抓胡子。他糾結得臉上胡子都扭在了一塊兒,聽姚旭這麼一講,就覺得,好像,也不是沒有這麼個可能啊!

  以前就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話本,什麼聰明的好姑娘都容易被那些個沒用又擅長花言巧語的男人給騙走。等回頭那男人再中個狀元探花,又不要了好姑娘。

  要是小姐也被騙了,他們這群人可怎麼辦?

  不行不行,這種事情萬萬不行。

  畢山焦躁得整個人都想要跳起來跑去先教育小姐了。

  姚旭朝著畢山靠近了兩分,臉上笑意加深了點:“我剛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畢山知道自己腦子不如姚旭,趕忙湊上前,豎起了自己耳朵:“你快說!”

  姚旭沒有吊著畢山的想法,直接說了他的想法:“咱們回頭直接給找個長得好又能做事的公子哥,給教主當壓寨相公。若是沒感情,那就培養培養做個教裡好兄弟,若是有感情,那成婚了更好。”

  畢山一拍桌,喜笑顏開:“好主意啊。不愧是咱們教的二當家。”

  兩人一拍即合,全然沒考慮舒淺這當事人的想法。

  也是兩人低看了舒淺。畢山是光靠初見的那一點印象沒有想太多,而姚旭是覺得女子有才已少見了,在心中稍帶給人定了性,連初見印象都沒有。

  以至於兩人在多年後,面臨了無數事情,遭受了無數非人壓迫,完全一個人被當成十個人用時,都恨不得有朝一日能夠回到這一天的石桌旁,將那隨口做下決定的自己給砍死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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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17 PM

第7章

  舒淺從屋子裡出門,迎面就看到喬曼走了過來。

  她和喬曼友善打了個招呼:“喬曼。”

  “小姐。”喬曼朝著舒淺笑了笑,“小姐今日看起來精神很好。”

  舒淺這身子恢復起來確實挺快,她朝著喬曼一樣笑了笑,算是應了這一點。

  “下面的人煮了點雜糧粥,我去給小姐拿一碗來。”喬曼側身,擡起手示意舒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二當家這會兒正和三當家在一塊兒,若是小姐不介意,我這就去叫他們過來。”

  舒淺醒來就看到自己桌上擺放素餅的盤子撤了,換上了乾凈的水和布,還有軟毛刷。她已經洗漱了乾凈,現在是方便見人的。

  “叫他們過來吧,我也正好有事要和你們說。”舒淺遠遠看到了兩個人影,同意了喬曼的安排。

  喬曼微微欠身,隨後離開去給舒淺拿粥。

  她沿路和姚旭、畢山叮囑了一番,這才放心讓兩人前往了小院子。

  舒淺在院子中兜悠了兩圈,很快便等到了崇明教的二當家和三當家。

  這兩人走到她面前,都向舒淺微躬身行了個禮。

  舒淺先將目光投到姚旭身上。

  至她在教中醒來,關於姚旭道聽途說的很多,現在還是初次見面。姚旭看著很復雜,渾身上下滿是讓人猜不透的矛盾點。

  年紀輕輕會有這樣的反差,該是所學和所經歷的相差過大導致的。

  “我叫舒淺。”舒淺說了自己的名字,“姚二當家在教中很受器重,我多有聽聞。”

  她語氣中帶著一點笑意。

  姚旭想呵笑一聲,“呵”的氣音剛出來,他就想起剛才畢山的警告,也想起了教中還確實需要這麼個小教主。

  他稍收斂了下自己的情緒,朝著舒淺正兒八經介紹起了自己:“姚旭,顛沛流離被老教主所救,有幸在教中作為二當家,今後必然將會盡心竭力輔佐小教主。”

  舒淺正想要開口說自己還不是,就見姚旭看向了自己,笑著補了下一句話:“教中絕不會有一人背不出教義。請小教主放心。”

  畢山在旁邊嚴肅應和:“是的,我已經會畫字了。”

  舒淺:“……”

  會畫字你可真是厲害極了。

  頓了頓,舒淺也知道這事就此定了,嘆了口氣:“今後勞煩幾位了。”

  等喬曼也到了,舒淺快速吃完了自己的雜糧粥,拿出了自己晚上寫的紙稿攤到了自己屋中的桌上。

  姚旭、喬曼和畢山三人坐在桌子的三面,心中微有猶疑將視線放在了舒淺的紙上。

  舒淺對教中的事務,了解是片面且不足的。她沒打算立刻對教中的事情指手畫腳,只是將自己想好的一些想法寫在紙上,說給面前三人聽。

  紙上寫得粗糙,她講得細一些:“教中的事情,我現在還不清楚具體在做哪一些。不過我知道一個地方百姓想要過得好,那吃、穿、住、行,都要一一滿足,隨後才可以長學識,解天下事。”

  姚旭是所學最多的,自然立刻明白舒淺的意思。

  舒淺先說了水稻:“稻在我們這邊,種植該是多一點的,那對水的要求就高。我知道一些諸如筒車、風力水車、龍骨車,就可以減少人力。這樣一個人一天下來至少可多灌溉五畝田,一頭牛可以十畝。”

  筒車和風力水車構造簡單,她當年因好奇看了兩眼就記了下來,需要木工去建造。

  圖上有畫好圖,畢山對田事了解,他看了兩眼,算了算確實可行,兩眼一亮。

  “其次,我看到了甘蔗。”舒淺吃了幾頓,就今天早上的雜糧粥,除了糧食本身的甜外,沒有一點糖的甜味,“可以專門種,造糖車用來制糖,白糖。”

  這回輪到姚旭雙眼亮了:“確定是白糖?”

  舒淺點頭:“對,不過是一部分白糖。白糖價高,用來賣,其它餘留下的糖,可以用於做吃食。”

  糖車制造她記憶中有點模糊,所以只是簡單畫了兩筆,算是示意圖。

  姚旭覺得既然舒淺敢寫出來,自然是有心的:“小教主,這些你都確信麼?”

  舒淺點頭:“確信,教中事務到底還是你們熟絡一些,這兩樣也不難,能安排下去的話,等來年我們教中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人手要是不足,也可花錢請人來做。”

  畢山興奮點了腦袋:“筒車、水力風車我來找人去做,糖車交給姚旭。”

  舒淺看向喬曼:“還有教中的孩子,從這些日子起,都要開始學著識字,還要先學著算賬。這算賬方式我會先教一遍你,你再一一教他們。”

  教中如今這個狀態,還是要務實為主,識些風花雪月的詩詞遠不如學算賬。

  舒淺隨後更細致將她所想出來的三件事,給三個人一一講了講。她並不知道如今耕種文明具體到怎麼樣的程度,只能盡可能將自己所知道的內容全部都說了出來。

  筒車、風力水車、龍骨車構建大多簡單,具體上細節還是要看水勢是如何的,因地制宜,才能用最少的力做好最多的事。

  糖車構造也不難,難的地方在如何將榨好的糖汁控制好溫度,隨後煮成糖且用瓦溜分層好,取出其中的白糖。

  教孩子們算賬,孩子們轉頭最好還能交給別人,不需要動體力活的老人也可以分擔一點教中的事物。

  三人沒想到舒淺剛剛當上教主,就交給了他們這麼多事,震驚過後立即聽得一臉認真。等三人帶著自己的任務出了舒淺的屋子,和舒淺說了“小教主好好休息”後,他們才恍然發現這一日過去了大半,而他們所收獲的東西,是幾年都不曾有的。

  姚旭見自己這三人一人手上拿著一張紙,晃了晃自己手中那張紙,扯了扯嘴角,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表情才好。

  他對著喬曼情緒頗為復雜開口:“你確定這是老教主的親女兒?老教主希望孩子才疏學淺、大智若愚?”停頓了下,他才評價了舒淺,“看似不顯,智多近妖。”

  喬曼從開始聽,到現在出了門,整個人都極為恍惚。

  她對上了姚旭的視線,沈重點了點頭,附議了姚旭的話。

  他們難道不就是一個,普通的魔教麼?

  怎麼忽然就要開始,怎麼忽然就要開始認真種田,開始制糖了?

  唯獨畢山半點沒覺得哪裡不對。他臉上微微泛紅,一臉誠懇和姚旭說了一聲:“二哥,我覺得你先前說得太多了。這麼好的教主萬一被某個男人拐走,我們就虧大了。我這就吩咐下去。”

  姚旭發誓,他這輩子就沒聽畢山叫過他幾聲“二哥”。

  頭皮發麻,姚旭默默往後退了一步,眼睜睜看著畢山亢奮拿著自己的那張紙出院子奔跑向了教中一家木匠家中。

  喬曼本就還沒徹底回神,等畢山跑遠了,她才後知後覺重復了畢山剛才的話:“被男人拐走?”

  姚旭告訴了喬曼自己先前隨口一說的小想法:“這不是小教主年十五,正是容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時候。”

  喬曼頓了頓,臉上帶著一絲疑惑。

  姚旭輕微咳嗽一聲:“我就覺得,與其讓小教主有這個隱患,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喬曼:“……”

  姚旭見喬曼臉上神情不太對,借著喬曼如今還沒徹底回神,忙看看天找了借口遁了。他一邊快步離開,一邊感慨著:“哎,做事情要趁著天氣好的時候早些去才行。晚一步都了不得。”

  他跑得快,心裡頭還是有點不安的。沒見過舒淺前,他可沒想到舒淺懂的事情多到不像人。

  留在原地的喬曼等猛然醒悟過來這兩個男人什麼意思,這才略帶羞怒一跺腳:“這兩個混球,等回頭真惹出了什麼事,非要你們好看。”

  被這兩個人一提點,喬曼也意識到小教主這年紀問題不小。

  她匆匆回了自己屋子,又再度匆匆跑去了舒淺屋子。

  屋裡的舒淺先前和教中三人說了許久正事,如今腦袋還略微缺氧眩暈。她聽到了敲門聲,聽到屋外喬曼的聲音,從床上起身:“進來。”

  喬曼從屋外進來,抓緊了手中的盒子,快步走到了舒淺身邊。

  舒淺看到喬曼走來的匆忙,也看到了喬曼手中拿著的盒子,帶著疑惑詢問:“怎麼了?”

  喬曼在舒淺的視線下,將盒子遞到了舒淺手中。

  “小教主,這是老教主的遺物。是他當年專門找人給小教主做的。一直到臨終,他才拿了出來,說是小教主及笄時,想送給小教主的。”喬曼放得很好,這幾天沒找到機會給,現在才拿了出來。

  舒淺聽了這話,打開了面前這很普通的木盒子。

  木盒子裡用一塊錦布墊著,布上放著一條手鏈,手鏈上則是串金色的精巧小鈴鐺。

  以舒淺多年的眼光來看,這鈴鐺的成色已是極好,精致程度更是不低,在這個年代用來當嫁妝都可以。

  她親自將手鏈戴在了自己右手上,擡起頭看向喬曼,淺笑著:“我很喜歡。”

  喬曼欣慰看著面前小巧的女子。

  老教主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高興吧。

  她想起剛才門口姚旭說的話,在這一刻借著這鈴鐺手鏈告誡:“喜歡就好。小教主生得好,如今已經及笄,今後選夫一定要慎重,不用急一時。”

  舒淺:“???”

  舒淺面無表情:“勞煩擔憂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17 PM

第8章

  蕭子鴻的面前放著一壺茶,熱氣從茶壺蓋的小孔,以及前頭的嘴裡冒出,到了空中騰雲駕霧一般繞繞彎彎的,像是寺廟裡的最粗的香點燃後所冒的那縷煙。

  也像是那些個荒誕偽士,在宮中所造的孽。

  他望著這縷煙,在發呆。

  江南著實和京城不一樣。

  他在江南短暫的這一路裡,走的路和以往有所不同,又極為相近。

  過去他靠著母後的人,一路上走得倉促,未曾細細賞過江南,記憶裡對於江南的印象,大多都如同他那江南居一般。

  精致,華美,圓潤,恍若都是亭臺樓閣和小橋流水,還有那綴滿枝頭的葡萄在陽光下如珠寶般亮得刺眼。入了夏後,江南無論男子還是女子都穿著薄薄的對襟,染了最亮麗的顏色,而那材質光看著就知道摸起來會是滑溜溜的。不少人衣服上頭還會有刺繡,似乎江南這兒的女子,人人都會女工一樣。

  而這趟走過來,他發現江南和記憶中是不同的。

  雨後帶著泥濘的道路,讓顛簸的馬車輪上不過短短一段路就沾滿了骯臟的泥水。街道上眾人確實穿著薄薄的衣衫,能穿上絲質衣物的卻是少數。

  多數人粗麻短衣穿在身上,頭上都沒有多少首飾,簡單樸素挽著發,匆忙從一端走向另一端。

  茶館裡人並不算多,大多是門口攤販那兒討一口水喝,隨後一抹臉擦了汗乾癟笑一聲道謝後就走了人。

  隱隱能聽到三兩個成對的,袖子挽起在那兒抱怨著這世道日子越來越過不下去。

  江南到了夏季會有雨季。

  過多的雨水對莊家而言不是好事。糧價逐年上漲,一旦收成不好,來年的糧價又會漲上一波,聽著就讓人覺得愁。

  若是有靠近河道的縣城,那碰上水淹全縣都是可能的。

  一個地方連糧價都沒法持穩,那離田地無人種植,百姓變成流民不遠了。

  而人吃不飽肚子,商人做不好生意,書生學不好經書,一環帶動一環,宮裡那位離駕崩又近了一步。

  他耳朵靈敏,隱約聽到了門外侍衛小聲和同伴說了一句:“這茶館的茶比酒還貴,再多喝幾次,回去路上恐怕就要趕一趕。”

  趕一趕就能少住兩夜外頭,少吃幾頓飯,省錢。

  由奢入簡太難。

  一個皇子淪落到茶館的茶都喝不起,還要按剩餘的錢算計著趕路。

  蕭子鴻默不作聲,將視線轉移到了窗外。

  他本是提早來了江南這一趟,卻渾然忘記了自己賺錢的營生連在繈褓中都算不上。

  錢到用時方恨少。

  還是要想想如何解決這事才行。

  雨後的陽光並不算刺眼,透過窗框落到了蕭子鴻的臉上,將他本來分明的輪廓照得柔和了些許。他由於混雜著一絲胡人血脈,眼眶陰影頗重,雙眸極為深邃。

  微微蹙起的眉,抿緊的唇,透著一絲深棕色的頭髮乾凈利落束起,那一身的貴氣看過去,只讓人覺得這俊美的男子,正在為天下江山社稷而擔憂。

  反正是半點看不出他其實是在思考庸俗的銅板。

  到底他還是由於私下裡偷偷關註了江南多年,想起了一件事。

  吃了兩塊糕點,他將茶喝了大半,這才起了身子,吩咐自己的手下跟上:“我要處理點事,紅二、紅三跟著我走,其餘人去尋了地休整半日。”

  他說得很是自然,幾個下屬應得也很是自然。

  應完了,幾位下屬頓時頭皮一麻,暗暗心驚。

  面前的這位新主子,和他們想象中大不同,下令的氣勢自然得根本不像一個還未及冠的少年。

  蕭子鴻帶著紅二、紅三,是因為這兩個人身手最好。

  瀛洲有一條街,叫暗街。

  暗街距離茶館有點遠。茶館是正兒八經的生意,而暗街裡做的全不是正經的生意。暗街裡頭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身邊走過十個人,六個是流民,三個是本地混的,還有一個是如蕭子鴻這般“意外”闖入的。

  暗街剛進門,就見到一個孩子狼狽又驚恐朝著他狂奔而來。

  看著是六七歲的模樣,跑得很快,幾乎要撞到他身上。

  那孩子頭髮不知幾天沒洗,黏膩耷拉在腦袋上,臉上黑黃夾雜,根本看不清容貌。他的衣服也是殘破打滿了補丁的,根本無法想象這種衣服如何還能穿著。他身後有一個大漢一臉橫肉怒吼著追著這孩子。

  尋常人見這樣的一幕,要麼明哲保身旁觀,要麼護著孩子,對上那滿臉橫肉的大漢。

  蕭子鴻不一樣。

  他身子一讓,一手拿過自己腰間的錢袋,一手拿起腰間的玉佩,全收到衣袖中後,側頭對著自己兩位下屬說了一聲:“在暗街貴重的東西要收好。”

  他話還沒小孩撞過來快。那小孩沒撞到蕭子鴻,倒是撞到了紅二身上。

  紅二聽到自己主子這話腦袋還沒反應過來,手下意識朝著自己錢袋一摸,直接抓住了一只小手。

  小手?

  紅二視線移動,和剛才撞過來的孩子撞上了視線。

  那小孩臉上全然沒了剛才的驚恐,惱怒又嫌棄試圖將自己的手抽出。他對紅二半點不留情,伸出另一只手對著紅二的小拇指就是直接硬掰。

  紅二本能想要松手將那孩子揍地上去,卻沒想到蕭子鴻又開口:“收好錢袋放了人。”

  那本來跟著沖過來的壯漢,對著他們幾個人毫不客氣,陰沈沈盯著孩子:“把人給我,我今天非要扒了他的皮。”

  紅二看向蕭子鴻。

  蕭子鴻微微點頭。

  孩子死命掙紮,還是被紅二強制送到了那壯漢手裡。

  壯漢抓著孩子的後勃頸,殺氣騰騰離開了他們三個,轉眼就入了一個小巷,不見了蹤影。

  “這兩人是一夥的。在暗街不要隨意打起來,會引來人。”蕭子鴻這樣說著,好似來過這地方千八百回。

  一個貴人和暗街是格格不入的,可他卻輕易融入了這裡,還懂不少規矩。

  事實上,這條暗街在他繼位後,沒過多少年在瀛洲就徹底消失了。

  有人呈上了折子,專門講這條街的事情,向他懇請要一隊人馬去處理。

  那會兒各地百廢待興,暗街這種不合理的存在,自然是需要被取締的。秉筆太監精簡給他說了之後,他立刻就準了那官員的折子,等回頭想起這暗街在瀛洲時,還專程拿出來看了兩眼。

  暗街自然是不該存在的。

  那些個手腳都麻利的人,幹點什麼事情都好,全然不需要在這裡過著暗處的日子。

  沒有身份的,給身份。沒有住處的,給他們臨時的住處。

  沒有飯吃的,讓他們去幹活再分給他們吃飯。

  日子有了指望,這暗街很快就沒了。

  現在這裡還在,倒是給了他一點便利。

  他走到一個東西全攤放在地上的小攤販面前。

  那小攤販早將先前那幕看在眼裡,並不畏懼蕭子鴻,簡單說了兩句:“東西都在這兒了,不收銀票,銅板、銀子都收。”

  這地上的東西看著有的很普通,女子的梳子、簡單的發帶,有的看起來並不常見,比如布滿了銹塊的銅鈴,還有一把鋒利的刀。

  這把刀看著有點古怪,紅二紅三是沒有見過的,蕭子鴻是見過的。

  他點著刀:“海外頭過來的?”

  “識貨啊。”小攤販這下反倒是提起了一點興趣,正兒八經做起了生意,“您要是有興趣,我這兒還能弄上不少,價格便宜還鋒利。這個價。”

  他朝著蕭子鴻比劃了一個五。

  這個價位確實便宜,普通匠人是打造不出這樣鋒利的刀的,普通人更是沒途徑可以買這樣的刀。

  蕭子鴻捏了捏袖子裡的錢袋。

  他只有三銀。

  “兩銀。”蕭子鴻看向面前的小攤販。

  小攤販原本是認真做生意的,當下被氣笑了:“這位爺,您別鬧我。這兩銀的價,我回頭連交攤位的錢都沒。”

  “買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指不準下次將你攤位也買了。”蕭子鴻勾了勾唇角,表明自己的態度。

  小攤販盯著蕭子鴻看。

  蕭子鴻極為坦然,任由他打量。

  小攤販咂舌:“魔教都沒您這麼做的。我一個月要交兩銀,等於我這刀白送您了!不行不行。”

  蕭子鴻頓了下:“魔教?”

  “崇明教唄。外來人?”小攤販雖是問話,卻已肯定面前這人不是瀛洲本地人。他指了暗街裡頭那一圈,“在這兒做生意,每個都要交錢。交了崇明教就護你安全,你被掀了鋪都給你解決。別看您後頭兩人能打,咱們崇明教百來號人,半點不怕的。”

  “這麼多人……”蕭子鴻若有所思,沒想到這魔教是崇明教,最早的根據點是在瀛洲這一地。

  小攤販還挺驕傲的:“那是。這個月聽說新上任的教主可厲害,我聽著他們教徒喊口號了。啥富強、民主的,還要法治愛國什麼的。可長了!喊起來沒一個出錯的。”

  蕭子鴻第一回聽說這個。

  他楞了楞,先一步思考的是……一個喊著要法治愛國的魔教,算不算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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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18 PM

第9章

  剛才騙外人沒有騙過的壯漢和小孩,此刻正在暗街的一條小巷子裡互相對視。

  小孩眼神裡帶著憤恨,咬了咬牙,發出了難聽的“咯吱”聲,顯然心情極為惡劣。

  他面前的壯漢知道小孩心情不爽,安撫勸了兩句:“譚毅,命在就行,下回別挑這種旁邊有練家子護著的。你要是出了事情,回頭更加弄不到錢。”

  譚毅垂著眼瞼,並沒有半點被安撫到:“最近崇明教新教主上任,教內在外頭的人明顯少了,可以動手的地方多了,這機會不把握住……”

  壯漢明白譚毅的意思。

  這些時日崇明教不知道在做什麼,暗街裡的人手明顯是少了,似乎都往教中去了,要弄出什麼新東西來,一個個藏得非常深,尋常套話都問不出來。

  暗街原本並不在崇明教管轄下。只是當年崇明教一位教徒的攤子被人弄翻了,而剛當上二當家的年輕書生謀略極深,轉頭一步接著一步借著這由頭,逐漸侵占了整條暗街。

  這塊連官府都無力管制的地方,自此後就用崇明教的方式管理了起來。

  原本崇明教可不管偷東西這種小事。暗街人本就下九流的人多,偷竊不少見。外來人在這裡一丟錢財,總喜歡報官。官府找上門,暗街誰都不樂意。於是崇明教要是瞅見了有人偷錢,還真會管一管。

  這些天崇明教人少,譚毅當即就找上了壯漢,兩人合作上手去偷外來人的錢。

  可這錢又不是說能輕易到手就能輕易到手的。

  對於壯漢來說,錢可沒命重要,譚毅的命要比錢重要。

  壯漢看著譚毅這樣子,勸了兩句:“你和我不一樣,我以前得罪的人多,現在平日還有事可做。你又聰明,又沒得罪過人。要不要過兩年去崇明教算了?做事拿點固定的錢,也總比在外頭朝不保夕的好。”

  譚毅擡頭冷眼瞥向壯漢:“說得輕巧。”

  想要進崇明教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以前老教主在位,幾乎什麼三教九流的人,只要老教主看順眼了,都能去崇明教。後來那姚旭當上二當家,這進崇明教可就難得多了。

  對教內沒有幫助還能惹事的人,一個都不準進的。

  譚毅腦子裡轉著各種念頭。

  他今天在外一分錢都沒有拿到手,回去的話……想到這裡,他禁不住皺起眉頭,心裡頭有一絲慌。

  深深呼出一口氣,譚毅以不符合他年紀的成熟和壯漢告別:“今天就到這裡。我自己會想辦法。”

  壯漢聽他這話,臉上神情帶著陰沈:“譚毅,你還小,沒有這個必要管那麼多事情。”

  譚毅聽到這裡,以更陰郁的眼神,擡起頭看向了壯漢:“我樂意。”

  那點陰郁看得人心驚肉跳。

  壯漢面色沒變,心裡一跳。

  譚毅從小巷子裡出去,在暗街裡七扭八拐憑借地勢,很快到了一個連光都很難照進來的小街。

  小街旁邊有一個老漢正在蹲著,將自己手裡涼了不知道多少日子,乾到皮裂的饅頭餵給地上的小孩。那小孩年紀看著比譚毅小得多,眼尖看見了譚毅,發出了“呀呀”的聲音。

  老漢都沒轉身,繼續餵著,用沙啞恐怖的聲音慢吞吞說著話:“這孩子能爬了,你那兒要攔起來才行。”

  譚毅走進去,來到了那小孩子身邊。

  由於老漢擋著,等他走進了才能看到小孩整個全貌。

  這小孩只有一條半的腿。

  他有一條腿只有一半,天生生下來就是殘缺的。

  這小孩沒能明白這一條半腿意味著什麼,看到自己眼熟的人,興奮得晃動著自己瘦弱的小手,希望能夠引起人的註意。

  “麻煩五爺了。”譚毅蹲下來,揉了揉那孩子臟亂的頭髮,“我今天錢還沒拿到。等下再出去想辦法。家裡頭還有三個,明天都要沒吃的了。”

  老漢便是五爺。他聽著這話,扯了點包子皮給譚毅。

  譚毅吃到嘴裡,慢慢含著。

  五爺的喉嚨以前是被人用滾水燙壞的,到現在說話都是這樣。他用著駭人的聲音給了譚毅一個方向:“崇明教最近,在註意有沒有長得好看,有點才的小公子哥。”

  “嗯?”譚毅耳朵豎起,“要多小?”

  “嘎嘎……”五爺聽著這話,笑得不行,“你太小了。要十來歲的,聽說是給新教主看的。”

  譚毅聽明白了意思,厭惡皺眉:“哪裡聽來的?新教主不是聽說……”

  “新教主聽說是個厲害的。下頭的人想要送點好的,錢沒新意,就送人了。”五爺這般說著,“不過只要一個,下頭領頭的幾個沒看中的全都送不到面前去。”

  譚毅沒說話。

  五爺收到這個消息,著實是因為他消息靈通,在這暗街裡,他活得確實久了點。恐怕崇明教也想借著五爺來收到這個人。

  “成了給一鬥米,一石糖,還有兩百文。”五爺又笑了,笑得滲人,“你守得住麼?”

  譚毅心一動。

  糖可以賣,錢可以買東西,米還能直接用來吃。

  他舔了舔嘴裡殘存的包子皮味道:“我接了。他們想要拿我的東西,拿命來換。”

  譚毅惡意笑了笑:“我有一個人選。”

  ……

  譚毅洗澡次數不多,反正轉頭就臟了,純粹麻煩。他天熱許多天洗一次,天冷根本不洗。至於衣服,他只有一件正兒八經的衣服,穿上去還空蕩蕩的。

  為了那點米、糖和錢,他專門去河裡洗了個澡,換上了自己唯一一件能看的舊衣服。

  洗澡之前,他保持原狀先去偷錢附近的攤販那兒和人聊了會兒。

  那小攤販抱怨了一通他從海外弄來的刀就賣了一點錢,還不夠交崇明教錢的。事實上崇明教從來按攤子收益收錢,而攤販賣的收益遠比兩銀要高很多。

  譚毅知道了那“公子哥”要什麼之後,又和人打探了消息,洗完澡就去“偶遇”了。

  蕭子鴻此刻帶著自己兩個下人,簡單用過飯後,又在暗街裡晃蕩,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暗街本身就不小,他們初來,又要得到點自己想要的消息,還要避開暗丨娼區,所花的時間並不小。

  譚毅走向蕭子鴻看的攤子,正想要扮演一個替家人來買東西的孩子,就聽見蕭子鴻開口:“你盯上我的錢袋了?”

  旁邊攤販都楞住沒反應過來,譚毅卻眼神都沒變,仰頭朝著蕭子鴻笑了下:“不是,我是來和你做生意的。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也知道哪裡有你想要的東西。”

  蕭子鴻確實沒有隱瞞自己的行程和目的。

  他是有心想要收點武器,也想到了有人會找上門來,卻沒想到這人會是剛才想要偷他錢的孩子。這孩子改頭換面折騰了一下,身型輪廓沒變,自然是被他一眼認出。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誰都沒信誰。

  蕭子鴻側身示意:“帶路,找個地方說話?”

  譚毅點了點頭,就在前頭領著蕭子鴻離開。

  那旁邊的攤販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搖了搖頭,心裡頭感慨著,每個在暗街裡的人都想要好好活的。

  崇明教在暗街有一個店鋪。

  不是攤販,是店鋪。

  也就是當年引發了暗街最終形成如今這模樣的那位普通教徒所開的店鋪。

  譚毅將人徑直往那裡帶,在路上規避掉部分人目光後,就近在蕭子鴻邊上給他介紹:“暗街這兒現在背後管理的是一個教,叫崇明教。平日裡會收點保護錢,按照他們賣出賺的錢,取出點零頭就算給過了。”

  蕭子鴻聽了沒應聲。

  “如果暗街有什麼好東西,肯定是會有先給崇明教的。崇明教看著好像被稱魔教之流,但事實上所作所為還是符合江湖道義的。一手給錢一手給貨,又安全又不會虧待。誰不樂意和他們做這點生意?”譚毅這樣說著,幾乎是盡可能在給崇明教說好話。

  事實上崇明教確實並不會故意做一些燒殺搶奪的事情,這個教本意都是為了能讓百姓過得更叫好一點。

  譚毅還介紹了一下他們即將要去的那家店鋪:“我們要去的那家店,店主就是崇明教的,你既然想要買一點外頭的武器,找他們是最好的。因為他們教中,不少人都有武器,也肯定會專門收刀、劍之類。”

  蕭子鴻聽著覺得這個魔教是合法不了了。

  還好暗街最終還是被他弄掉了,否則哪天這兒起義了,又是勞民傷財,還要消耗軍備。

  “如今新教主上了,他們估摸著做的東西也會有點變動,詳細的我這兒也沒消息。”譚毅預估著差不多到了,點了前面的店鋪,問蕭子鴻,“你是想現在跟著我進去,還是我先進去,你再進去?”

  這兩個方法都沒有好到哪裡去。

  蕭子鴻覺得沒差異,頗有深意掃了眼年紀還極小的譚毅:“一起進去便是。”

  譚毅並沒有看到蕭子鴻的眼神,他唇角勾起:“行啊,我和崇明教也不是很熟。你不用擔心我在這裡坑你,我就是想要拿點引路錢。”

  順帶賣個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19 PM

本帖最後由 iwanttoreadmore 於 2020-1-12 07:25 PM 編輯

第10章

  崇明教最近教徒們都非常勤奮。

  一個是三當家在教主的吩咐下做成了幾個筒車和一個半成品的龍骨車,放在沿河的地方。如今這田不用教徒們整天想辦法去澆水除草,空閑時間還可以多做點別的事,大夥兒都高興極了。

  另外就是二當家帶著一波人試驗了一下做糖。糖溫度把握不易,試驗了許多次。最後出來的那糖,白得和雪一樣,簡直美極了!他們每個人都分到了一點點,放在舌頭上含著,根本不舍得吞咽。

  聽說二當家糖車都還沒造出來,等造出來以後就能做更多的糖。

  而喬曼原本只是在管教中的雜事,如今還帶著孩子們一起學算賬。算賬學會了,以後就算孩子們去州府,那些個大酒樓裡都會要人的哩!

  州府的工作可是每個月都有好多錢的工作,尋常人都幹不了的!

  他們這群大年紀的都想要去湊著聽兩聲,聽說方法比外頭算起來更快,更加方便不容易出錯。

  新教主簡直什麼都會,偶爾早上還會跟著大家一起在練武場跑兩步,打起來也不會因為自己是個姑娘而就弱了兩分,許多成年教徒根本打不過她,就這樣了她還在學著用刀劍比劃。

  要不是那幾個當家的,嚴禁他們將任何和教主身份性別年齡相關的事情傳出去,他們這群人早就在外頭將新教主吹到天上去了。這哪裡是一般人?這是神仙!

  教主對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遵守教義?這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至於後來幾個當家暗中讓他們找個壓寨相公,所有教徒沒有一個不上心的。都恨不得將周邊所有的公子哥全部都看一遍,就差沒寄信給遠方的親戚,問問有沒有什麼世家子弟可以來當壓寨相公的。

  這段時間下頭也不是沒有人送男人上來。

  可這些個男人吧,要麼就瘦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地了,要麼就是臉上妝濃得還以為是在春花樓賣身的,要麼就是陽氣太過重了,五大三粗的渾身上下根本就不像個會討喜的。

  找來找去,這個也不適合,那個也不適合,一時間這問題倒是卡在那兒了。

  好在他們並沒有就此放棄,都準備打持久戰,總有一天,他們會看到天降仙男,配得上他們最神仙的新教主!

  這一日,重新將教義默背了一遍的北青,就在暗街上開著店,接待著十天半月都沒幾個的客人。

  他的店以前賣的東西都走最緊俏的,後來就出了事情,後來他就成了暗街和眾人溝通的中心,那他就不需要賣太多緊俏的東西,於是開店就成了意思意思,今日賣點隔壁縣的胭脂,後天賣點不知道哪裡摸出來的古董。

  門外有人進來了,他朝著門口看了眼,頓時眼睛就挪不開了。

  他忙站起身,搓了搓手,一副對待“大客”的姿態,笑得一臉諂媚:“哎喲,這位客官,您看是想要買點什麼,我們這兒就是東西看起來少,其實什麼都能弄到。”

  旁邊被忽略的譚毅看見平日裡愛答不理的北青這姿態,當下明白自己身旁的人明面上已經過關了。

  他用力咳嗽一聲:“北青,我們這位爺不是這兒的人,要是在你這兒沒買到好的,轉頭出去說兩句,你這裡可就面子裡子都沒有了。”

  北青聽著這熟悉的聲音,似笑非笑低頭瞅了眼:“你這小子,今個倒是人模人樣進門來的。行,我知道了,我這兒能沒有好的麼?你給我介紹來客人,我記著呢。”

  譚毅心中鬆了口氣,既然北青記得。就算上頭約好的那些東西,最終並沒有全部進他這兒,拿到一部分也是好的。

  蕭子鴻聽出了兩人話裡有別的意思,眼裡的興味濃郁了些。

  他順著兩人的話接下去:“我想要買一些刀,從海外來的。量上你這兒有多少?價又是多少?東西好還是不好?現在可有能看的?”

  北青聽著這話,心裡頭輕微有點詫異:“要買刀,這個您要是想要買多,也要能帶的走才是。”

  蕭子鴻笑了,他笑起來比不笑時候更好看,幾乎能讓整個屋子裡都亮堂幾分。他長得太俊,不是女子的俊,而是純粹男子的俊,尤其是和他那眉眼對上時,震撼更是明顯。

  北青被這個容貌惹得心一狠,惡從膽邊生,諂媚說著:“咱們崇明教呢,最寶貴的東西,自然是在教中的。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去一趟?當然,還是不允許帶太多人的。”

  崇明教在蕭子鴻的心中地位不一般。這個教是直到他殯天那一日,在他案頭上還有濃墨重彩給這個教寫上兩筆的折子。

  他從未想過在這麼早之前會和崇明教接觸。

  而這會兒的蕭子鴻,甚至暫未能夠想好到底是要怎麼對待崇明教。

  那濃墨重彩的折子裡,少有描述崇明教教主的。早些年這教內口風還不緊,他在朝中沒有地位,更不會想探聽江南一個小教的消息。而後來教內每個人都將教主奉為神明,再不會在外頭多說兩句關於教主身份的內容。

  沒想到這會兒新教主剛剛上任。

  蕭子鴻想要見見那位教主,自然心中微動,欣然點頭同意了北青的話:“那就去教裡一趟。我相信以崇明教一貫的作風,不需要和我這種過路人計較什麼。”

  譚毅在旁邊聽著簡直心裡要開花。他強行壓制住自己的唇角,附了兩句話:“既然你們這裡暫時成了,那我預祝兩位這回能各取所需,成一樁美談。”

  他年紀尚小,說得不倫不類的,勉強說出這場面話著實有點為難他。好在另外兩個人聽著卻很是高興。

  北青心滿意足暗中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蕭子鴻,點了腦袋:“這生意一定可以成。”

  蕭子鴻覺得能夠知道那教主是誰,賺了,一樣帶了一絲笑意,微微頷首:“是的,一定可以的。”

  譚毅撥了撥自己心中算盤。他仰頭朝著蕭子鴻攤手:“既然如此,引路費不如先給了?”

  蕭子鴻看向紅二。

  紅二立刻打開了錢袋,給了譚毅五兩銀子:“不要亂用,等到了年紀去學個謀生的本事。”

  譚毅拿了錢,朝著紅二做了個不算善意的假笑,和北青招呼了一聲:“走了。”

  說完人撒腿就跑,轉眼就沒了影。

  北青看譚毅機靈跑走了,和蕭子鴻等人說了兩句譚毅:“這兒的孩子能活著就是個本事。”

  蕭子鴻沒開口。

  北青既然得了蕭子鴻的準信,現下當然是約起了人:“這樣,您不是瀛洲的人,還趕時間。我這兒先讓人送個消息去教裡,然後我們稍作休憩,立刻動身。”

  他搓了搓手:“先去看看,若是覺得刀好,先帶一箱走,回頭我們生意細水長流。”

  蕭子鴻頓了頓,還是應了聲。

  北青見蕭子鴻點頭了,當下喜得先給人幾位都倒了茶,扭頭出了店鋪,直朝著外頭跑去送消息了。

  這店鋪放在這兒竟是半點不怕人偷。

  蕭子鴻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粗茶,難以入口。

  他將茶擱置在一旁,極有耐心等著這位崇明教的教徒回來。

  ……

  舒淺正在自己屋裡畫記憶中可大規模榨汁的糖車。

  軋甘蔗和軋棉花方式是一樣的,若是制成兩用或者多用的,人力牛力都可以省下不少。棉花她在教中並沒有見過,以後若是見了,可以直接采摘或者采買一點。

  在沒有糖車的情況下,白糖依然按照流程制作了出來。從那顏色來看,必然是能賣大價錢的。接下去需要安排教中人把這些白糖送出去賣,還要種植足夠的甘蔗,制作足夠的工具,擴大生產規模。

  野生的甘蔗,優越的地理環境,這些好的條件一定要利用上。

  糧食夠吃,白糖可以販賣,教中最要緊的兩個事情就上了正軌。

  “教主教主!大喜事!”屋外有人大聲喊著,那話裡的笑意根本抑制不住。

  舒淺眨了眨眼,想了想最近自己的需求,喃喃自語:“有什麼大喜事需要這麼激動來告訴我?”

  她擱下了筆,打開屋門看向外頭,擡高聲音詢問起來:“什麼喜事?”

  屋外那人在遠處見到了舒淺,興奮搖晃了雙手,更大聲喊了起來,歡喜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三當家說啦,您已經及笄好找個屋裡人啦!暗街今日北青那兒看到了一個公子爺,長得可俊俏,人都請過來在路上了!”

  舒淺:“……”

  舒淺:“???”

  她面無表情看向興奮沖到自己面前的那位教徒,很是鎮定問了他剛才的話:“你再重復一遍剛才說了什麼?”

  那教徒完全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突兀的話,還沈浸在自己做了大事情上:“咱們給您找了個壓寨相公,人長得可俊俏了!您可快去看看!”

  教主的小院子周邊悉悉索索有幾個孩子湊過來想要聽一耳朵,一張張臉上跟那教徒一樣,充滿了興奮勁。

  眼尖瞅見了那群孩子的舒淺:“……”

  什麼垃圾魔教,遲早要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20 PM

第11章

  今天的崇明教,大家依舊很是不安分。

  舒淺看著面前的教徒興奮搓著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份“善意”。

  她知道自己滿了十五,卻沒有想到崇明教管吃管喝,還管人娶妻生子的。

  哦,不對,是管人娶夫生子。

  嗯……娶夫生子……

  她面無表情喊來了喬曼,讓她帶著那群“逃課”出來的孩子回去繼續上課,再看著面前呈現“邀功”狀態的教徒,問他話起來:“這都是怎麼回事?從頭到尾說一說。”

  舒淺身型太小,明明該是板著臉都唬不住人,可到底一身氣勢早就有了,就是粗麻布衫都半點遮掩不住。

  她這姿態楞是讓面前這教徒一點點收斂下來,從原本興奮的模樣漸漸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舒淺聽別人說話的模樣,眉眼格外認真,雙眸是平視對方雙眼的,好似對方說的這一件事並不是一件可以隨口一說的玩笑事。

  教徒瞅著舒淺這神情不太對,頭皮微麻,吞咽了一下口水,將先前得到的吩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前些日子兩位當家的說,您這年紀差不多也到了該嫁娶的時候。您身為一教之主要是都沒個體己人,他們就更沒臉去娶妻了。”

  舒淺:“……”

  她上輩子將一輩子貢獻給了事業,這輩子怎麼就還要嫁娶了?

  她找不找人和他們娶不娶妻又有什麼關系?

  舒淺拒絕:“我不用什麼體己人。我光是做教內的事情就足夠忙了,不需要再來一人折騰我。”

  教徒小聲反對:“不是折騰,是幫忙。”

  舒淺還是堅定拒絕:“不需要。把人送走。你們該娶妻生子就娶妻生子,不用管我。”

  教徒繼續小聲:“兩位當家的意思是,若是您看不上眼,咱們就當個教內的兄弟來對待,若是您看得上眼……”

  舒淺聽著這裡緩和了神情。

  帶話的教徒見舒淺表情沒有再那麼嚴肅,忍不住要給教裡大家說兩句好話:“教主,我們好些人都去看了北青帶來的那人,長得是真的俊。前頭幾個我們都看不上,全沒往您這兒說。”

  舒淺咂舌:“還有前頭幾個?”

  教徒:“……”完了。

  舒淺嘆口氣:“帶路,人來都來了,我總是要解決的。給我說說你們找的什麼理由,怎麼就把人叫到教裡來了?”

  教徒只好默不作聲,乖乖轉身在前頭帶路。

  舒淺身上發出了清脆的“叮鈴”聲。

  男人長得好看有什麼用,能吃麼?

  她以前看過的男人長得好的多了去了。

  ……

  男人長得好看很有用,能吃,能多吃兩碗飯。

  舒淺盯著面前的人,腦子裡“這人是北青送來買海外刀的壓寨男人”和“長得這哪裡是俊分明是成仙了”兩個念頭輪換著來,一時間沒法去思考第三個念頭。

  這人約莫是混了邊疆人的血,眼眶比尋常人要略下陷一些,雙眸深邃得看一眼都讓人覺得這眼裡是帶著話的。

  由於年紀尚且不大,他臉的輪廓還微有點弧度,就因為這點弧度,將他整張臉柔化了一些。那一抹柔色像是橘黃的夕陽照在了高臺上擺設的瓷器上,冰冷裡透著暖意,格外惹人心驚。

  舒淺的發色是純黑的,而面前這男人的頭髮則是略帶棕色。該算是很深很深的深棕色。

  深棕色長發束起,頭上沒有特意戴什麼頭飾,簡簡單單,乾乾凈凈。

  舒淺見過的人很多。

  她見過最荒涼的地上純真無邪人的模樣,見過富麗堂皇酒杯交錯笑顏隔人心,她在貧瘠又繁華的年代裡見證過無數,卻從沒有見過只一個人站在那兒,就寫滿了……

  該是怎麼說呢?

  該是京城宮殿的城墻,寫滿了尋常人看不見的日月風雪,以及漫長的歲月。

  歲月的盡頭,是全然已知的寂寥。

  總之,這種疏離的美感,讓這人不像個人。

  舒淺在這會兒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君王後宮佳麗三千人,看到觸動心弦的寵妃,哪怕她做了什麼不善的事,也會心軟成一片。

  如果憑借姿色選後,面前這人就該是高坐在皇後之位上的。

  僅初見就“昏庸”的舒淺輕微眨了下眼,勉強找回自己的意識,想到面前這個是個男子,而後位從這個朝代開國以來,還未曾有一名男後。

  她朝著少年友善笑了笑,介紹了自己:“舒淺,崇明教教主。”

  “蕭子鴻,過路人,自北方來。”少年望著她,聲音是帶著點清潤的溫和。

  舒淺心中哀嘆一片,竟覺得這種少年成長之間的聲音莫名得很好聽。

  她撓了撓頭,看向一邊不知道何時冒出來打量蕭子鴻的姚旭:“二當家,做生意這點事,看你了。”

  一撓頭,她手腕上的鈴鐺就響了起來,叮叮當當聽著清脆。

  這鈴鐺聲音有點響,惹得蕭子鴻盯著舒淺看了一會兒。

  舒淺被看得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又是一陣晃蕩。

  這人長得著實太過出眾了。

  原本還覺得手上鈴鐺響起來略有點奇怪的舒淺,此刻徹底愛上了自己手上那串鈴鐺。

  旁邊姚旭不知從哪裡翻找出了一枚扇子,上頭自己寫了三個大字“二當家”,給自己沒事就扇兩下。他確實也知道這忽然來教內的人是北青帶來的,明面上是來買刀的,私底下是被騙來看“臉”的。

  他似笑非笑對著站那兒的蕭子鴻開口:“幾位先隨我來,去看看刀。”

  一句看看刀,說得似乎有八百層意思。

  蕭子鴻朝著姚旭點頭,隨後跟著他走。

  舒淺想了想自己的事半點不著急,慢悠悠跟到了姚旭身邊,走到蕭子鴻旁,選擇結伴而行。

  蕭子鴻見舒淺走在自己邊上,朝著她又看了兩眼:“我有些意外,教主還如此年輕。”

  舒淺看了眼蕭子鴻,禁不住再多看兩眼:“沒事,我也挺意外的。”

  蕭子鴻:“……?”

  向來會將人話多想幾遍的蕭子鴻,總覺得舒淺這話好像哪裡不太對。

  他回想著記憶深處的那人:“教主這兒可有驢?”

  驢怎麼能和十五歲的少女放在一起?

  哪怕知道教裡面有驢,舒淺還是義正言辭表示:“我這兒沒有。你要是喜歡,我讓教徒們去找找。”

  這話太過斬釘截鐵,惹得蕭子鴻又看了兩眼舒淺。

  教裡頭有驢有馬還有牛,不過數量並不多,以至於這些牲畜平日裡過得比教徒還好,現下不是在田裡勞作,就是藏得嚴實。

  她就是沒想到蕭子鴻會問“驢”,很是從容朝著蕭子鴻笑了笑:“你的愛好還挺別致。”

  蕭子鴻:“……”

  兩人身後一直偷摸摸觀察兩位主子的下屬和教眾們,見兩人不住“眉目傳情”的模樣,全是一副“哦豁”的神情。

  從這兒到練武場邊上屋子的距離不遠,拖著拉著走一盞茶功夫路也到了。

  舒淺看著那屋子橫豎還有點不樂意了,決定等以後有了錢,把教裡擴寬一下。怎麼著也要大到走路會累到要用轎子的地步。

  屋子是鑲嵌在石壁上的,門口原本根本沒守著人,現在也就兩個教徒裝模作樣守在那兒,等候著差遣。

  姚旭到了地,拿了鑰匙開門:“教內的人不能隨意進出這屋,裡頭除了武器,還有些教中務農的器具,放在一起也沒個整理。蕭郎可別介意。”

  蕭子鴻自然表示:“不介意。”

  舒淺則是覺得姚旭說話著實委婉了點。

  她沒進過這屋子,卻也知道這屋子裡是廢棄農具為主。那些個不知道有沒有的刀,要細著挖才能找到。這生意做不成買賣都不在,回頭壓寨相公就這麼怕是要徹底沒了。

  ……等等?

  壓寨相公?

  舒淺頓了頓,富有深意又看了眼蕭子鴻。

  她,已經開始默認這男子的地位了。

  果然是禍國殃民的非人容貌。

  屋子打開,一群人進屋,領頭的是帶路的姚旭,其後是蕭子鴻和舒淺,再後頭是蕭子鴻的一名下屬,以及舒淺的一名教徒,餘下的人全部在門口候著。

  屋子裡沒有任何的窗戶,也就沒什麼光亮。姚旭點了墻壁上的油燈,這才將整個屋子展示給了身後兩人看。

  舒淺微微瞪大了雙眼。

  旁邊蕭子鴻一樣面色有異。

  第一次走進了崇明教藏武器的屋子,他們兩個人同時發現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了這群百姓的雙手。

  如姚旭所言,這裡頭所有的物件確實沒有怎麼整理,全堆積在一塊兒。

  估摸著這些教徒想著反正都廢棄了,冬日裡也沒什麼事情,就將部分廢棄的農具改造成了奇形怪狀的武器。有一頭是鋤頭一頭是尖刺的,還有一頭是耙一頭是刀的。

  回頭打起來估計能當個棒子甩動起來,兩頭都用上,不打了還能拿去種兩下田。

  角落裡一把不知道啥玩意的“武器”,感受到外來人的“壓迫”,從堆放物中掉落在地,發出了狼狽響聲。

  舒淺嘴角隱蔽抽了抽,覺得自家這個教可真是沒得救了。

  蕭子鴻看到這個場景,一時間竟被逗笑出了聲:“呵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20 PM

本帖最後由 iwanttoreadmore 於 2020-1-12 07:21 PM 編輯

第12章

  屋子裡各種不知道該稱呼為“農具”還是“武器”的,隨意丟在地上,很是無辜的模樣。

  蕭子鴻短促的笑聲在屋子中格外清晰。

  舒淺身為崇明教的教主,面對長相出眾的外人,相當沈著鎮定,選擇了不要臉。

  她朝著姚旭叮囑:“回頭找人整理整理,不要把大家空閑時練手的武器也放這兒來。”

  姚旭身為崇明教的二當家,更深諳不要臉皮的重要性,極為配合點了點頭:“教主說得是。”

  蕭子鴻似笑非笑。

  姚旭全然當沒見著蕭子鴻那眼神,坦然對著兩人點了點更角落裡的真武器。

  那兒堆放著不少的海外刀。

  真刀,開過刃,可惜沒有被特意存好日日保養維護。

  姚旭輕挑眉:“喏,那兒就是你要的東西了。殺豬殺牛挺好用的,但我們這兒一年到頭也殺不了幾頭。”

  他這話說得似乎教中並不看重這些刀具,好像這些刀具唯一的用途只是殺雞宰羊一樣。

  事實上舒淺明白姚旭的話。

  現在這會兒,殺豬殺牛都是要和官府報備的。

  即便是崇明教有點占山為王,不服管理的狀況,這兒的百姓一年到頭也殺不了幾只豬和牛。

  至於這刀原本的用途,諸如砍人打仗這種事情,更不是說動手就動手了的。整個崇明教上上下下真動過手殺過人的,也就常年走外路的青壯年,諸如畢山等人。其餘留在教中種田的都沒什麼機會。

  這些好刀在這種情況下,能用上的人都用上了,不能用上的都堆在裡這屋子裡。

  姚旭表現得隨意,實際上從刀擺放的位置上看,這刀區別於那些個改造過農具堆放在那兒,就已經能說明一點問題了。

  蕭子鴻走上前粗略清點了數量。

  如今海外逐漸開始混亂,已經有倭寇漂流到沿海地帶。這些人數量並不算很多,漂洋過海隨身攜帶刀的就更少,可崇明教已經擁有了這些倭寇幾乎大半的寇刀。

  就眼前所見,有二三十把。

  這還是崇明教並沒有主動大肆去收刀的情況。

  即便沒有主動護養,這些刀依然刀光亮得很,就算是在室內,稍一側刀身,就能反出光來。是武士用來殺敵的刀。

  殺人的刀很鋒利,正是蕭子鴻所需要的。

  京城裡並不是沒有好的鐵匠可以造這般的兵器。只是有這種水準的鐵匠幾乎都被世家和皇家所壟斷。蕭子鴻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又回到差錢差人的狀況,這才將這些刀都給算計上。

  這裡的人和暗街沒多少背景的人不一樣,量多了,價格可不好說。

  蕭子鴻朝著姚旭詢問:“全要了,多少錢?”

  姚旭心頭一跳,當即轉頭看向舒淺。

  蕭子鴻便順著姚旭的目光看向舒淺。

  舒淺雖被美色丨誘惑,可看蕭子鴻如此下手買賣刀具的樣子,隱隱猜到蕭子鴻的身份不太一般。這壓寨相公還是一個大麻煩呀。

  她朝著蕭子鴻笑了下,看著是乖巧得少女,話語裡倒是直白又不算客氣:“我這兒的刀暫時就這些,是教中教徒防身用的。這世道總歸是有些不著調的事,蕭郎……”

  唇齒間把“蕭郎”兩字吐出,舒淺下意識抿唇回味了一下。

  這稱呼,味道不錯。

  她眉眼彎彎,拉長了調子:“蕭郎要是全拿走了,回頭我們教被人抄了窩,那豈不是很慘?”

  蕭子鴻註視著舒淺,所有的情緒都藏得很深。

  他面上淺笑著聽舒淺說著話,腦中早分成了兩半,一半回憶著馬車外那小曲伴隨鈴鐺的聲音,一半是面前這人帶著笑意的說話聲,帶著狡黠和他談論著買賣。

  那麼多年說一不二慣了,他垂下眼瞼再度睜眼看向人時,卻選擇折中了雙方的想法:“既然如此,我要一半,餘下教中凡是能搜到更多的,都可以找我出手。”

  舒淺朝著蕭子鴻再加深了笑意,得寸進尺試探著蕭子鴻的底線:“做長遠生意可不比別的。蕭郎是什麼背景,我還半點還不知道。”

  姚旭在旁邊暗中“哦豁”,一副作壁上觀樣子,覺得自家教主真是與眾不同,絕非一般女子可媲美。他原先的擔憂現在想來完全是想多了。

  蕭子鴻沒有當即開口。

  不知怎麼,他覺得一說自己那些虛構的身份,這面前兩人嘴上會信他,心底對他半個字也不會信。

  明明教主年紀與自己相仿,做事說話卻次次都巧笑中帶有探尋。而那位二當家說話做事和個帶著興味的老怪一樣,要不是差了個輩分,這又不是京城,他都懷疑二當家是姚卿在世。

  執政多年的姚丞相如今還未出生,初見時,姚卿也就那麼……

  他忽然莞爾。

  自己不也是個老怪?還是個多了一條命的老怪。

  人老了總會想過去的事,沒想到他重活一世,還是總會想過去的事。

  至於崇明教……

  崇明教作為世人所謂的魔教,在他晚年作為海禁線外不合法的最後一道防線,以另一種方式守衛著這個地方的百姓,守衛著他前世唯一遺留給高位上那孩子的遺憾。

  蕭子鴻對著舒淺的雙眼,帶有點深意給了承諾:“我不過無名小卒,但只要你一日不往北走,我便能應你護一日崇明教。”

  可惜他面前的女子,根本不相信這種空口大話,笑盈盈反問了蕭子鴻這一句:“就是當今天子都不敢開口說這麼一句,蕭郎是憑什麼想讓我信這話呢?”

  蕭子鴻凝視著舒淺:“憑我的名字。”

  長得俊美又擁有氣勢的人,總是有常人無法企及的說服力。

  舒淺在唇齒間細品了一下:“蕭,子,鴻。”

  蕭子鴻聽著她微拖長了調子喊自己的名字,沒有回答。

  舒淺笑起來:“蕭子鴻……蕭郎確實有魄力。既然如此,那我也有要求。”

  旁聽的二當家姚旭和蕭子鴻下屬紅二都豎起了耳朵。

  “我們這小地方,錢多了也沒處花。總不能把那些錢打成金銀農具。”舒淺太清楚崇明山上的情況,百姓大多自給自足,去外頭賺點營生,也是為了適當去瀛洲州府那兒買點東西。

  正好沒什麼錢的蕭子鴻心中一動,腰板挺直了起來。

  舒淺笑著扔下了話:“我要人。”

  姚旭猛然睜大了雙眼,詫異看著舒淺:“教主,您這是看上了?”

  蕭子鴻和紅二聽著微微一怔:“嗯?”

  舒淺:“……”

  舒淺一頓,瞥了眼姚旭,笑臉裡帶上了警告:“等下再找你算賬。”

  姚旭知道自己是想岔了,咧嘴一笑,立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嗯,這屋子的石壁真好看,紋路非常自然,深淺非常有序。

  “我要木匠。”舒淺這兒太缺會動手的人了。

  種田這一事還好說,大多孩童就開始幫家裡人種田了。可木匠基本上都要用幾年的時間來學,而每個木匠每日時間有限,她短期內需要建造的東西太多。

  至於鐵匠或者工藝人,她遠還沒到急需的時候。

  從沒有考慮過木匠需求的蕭子鴻:“……”

  舒淺說出口後,深深覺得自己是真的太聰明了。這頭先問蕭子鴻要些人手,回頭等基礎設置建造完成,她手上一批自己人預計也學會了些木匠工作,能夠用上了。

  至於她造的那些基礎設施被蕭子鴻帶去一樣生產,那也是普及大眾的好事情。

  這般說完,她的眼內帶上了一絲期待。

  被期待目光看著的蕭子鴻:“……”

  旁邊清楚自家主子身份,並且了解自家主子近期動態的紅二:“……”

  半響,蕭子鴻才緩緩開口:“木匠這事,我會派人去尋來。你要說個具體數量,我也好去找人。”

  既然對方有意,自己這兒也有好處,舒淺便對這個會面心滿意足了。

  她點了頭:“那等會兒我們找個屋子,邊喝茶邊談事情。我們拍定具體賣多少的刀,需要多少的錢和人,限定了交貨時間,再寫兩份契約。”

  蕭子鴻也點了頭。

  只是這點頭中不免有點沈重。

  正事談完,才方便談私事。

  舒淺歪頭友好和蕭子鴻招呼著:“蕭郎在瀛洲住得可還習慣?有什麼東西缺的少的,可以讓我們教裡人幫你去尋,商隊裡也有不少從北方來的貨。”

  蕭子鴻來江南的這一路還算是習慣的:“尚可,不勞煩教主了。”

  舒淺笑笑,領著頭帶蕭子鴻幾人一起從這“軍備”屋中出去:“這哪裡能說勞煩呢?禮尚往來而已。”

  幾人剛走出了門,舒淺就見著門口幾名教徒臉上猶豫又焦灼,卻還是攔住了一名滿臉淚水的婦人。

  婦人一看見舒淺走出來,當下用力掙脫開人群,朝著她沖來:“教主,求求你幫幫我。教主!幫幫我找找孩子!他不見了!他不見了!”

  她話說著帶著哭聲,顯然已是極為悲痛。

  旁邊一名教徒不再攔著,於心不忍朝著舒淺行禮,簡單說明了情況:“教主,教中一名叫做草娃的孩子,今早上出了門忘記帶筆,他娘午飯時候給人送去,卻發現草娃不曾去喬娘那兒上課。人,找到現在都沒找到。”

  婦人聽著別人說完,當場跪下,泣不成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22 PM

第13章

  婦人便是草娃的親娘,村裡人都叫她周婆娘,親昵一些的,便就她年輕時的叫法,叫她蘭娘。全名便是周蘭。

  周蘭剛滿十五就嫁了人,可憐第一個孩子在肚子裡就沒了。草娃是她第二個孩子,又健康又懂事,天天是被她放在心尖尖上。

  她的丈夫本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一日陰錯陽差在田間給了當年還受苦的老教主一口飯吃。後來家中落魄丟了田,他走投無人還要帶著一家子人,思來想去乾脆加入了崇明教過日子。

  周蘭的丈夫還有一個身體不便的娘,尋常她娘就在家裡頭照料一下瑣事,照顧一下草娃,再修補幾件衣服補貼下家中。周蘭和丈夫則出門勞作或者幫教中做些事,賺個口糧。

  舒淺是見過草娃的。草娃就是她第一天逛教中時,跑回家喊著阿姆不停說著要學字的孩子。瘦小了一些,卻是精神氣十足,活潑俏皮得很,整日想著以後要接二當家三當家的班。

  教中的孩子這些天幾乎全都在喬曼這兒上課,路上往來的路程算不得遠,教徒們也不曾想過就這點路還能走迷路,更想不到會有孩子能走丟。

  今天草娃看樣子就是早上出門朝喬曼這邊走的路上丟了。

  “周邊都找過了?”舒淺問了一聲旁邊已知道了一些的教徒。

  教徒回了她話:“周邊都尋過了,再遠一些出了教內範圍,我們也派了去看看,都沒找到人。”

  舒淺皺眉,凡是小孩子丟了,時間拖越長,越是難以尋到人。

  她又問了兩句:“喬曼那兒有人去問過了沒?今天有沒有哪個孩子看到過草娃?”

  另一位教徒幫著回了話:“喬娘那兒早問過。今天一早她就沒見過草娃。孩子們去喬娘那兒時間都不一樣,卻沒誰有看到草娃的。”

  沒人看到?

  這就有些奇怪了。

  成年人不曾看到還正常,怎麼會連孩子們都不曾看到呢?

  舒淺一時詫異起來。

  教中成年人都起得早,大部分都太陽一升起就出門勞作,全然放心孩子在家中或者家附近的。而不需要早起的那些個老人,基本上起得也不晚,不過都待在家中,不出門。

  也就那些孩子早上若沒事了,會貪睡一會兒。

  但自從喬曼要上課,固定了上課時間,這群孩子便就需要按著點去喬曼那兒。

  如果連孩子們都不曾有人看到草娃,這就有點奇怪了。草娃丟了之後,現在竟連去哪裡尋都沒有思路。

  旁邊一道聽著的蕭子鴻沒有出聲,靜等舒淺處理教中事務。

  舒淺聽完了這事情,轉頭先認真吩咐了姚旭:“帶著蕭郎去喝會兒茶,價格和人數你看著辦。這邊我帶著人去尋孩子。”

  她吩咐完姚旭,當即朝著蕭子鴻歉意笑笑:“對不住蕭郎了,教中忽然出現這種事,我現在要快點去找才行。過了一日,那就來不及了。”

  蕭子鴻點頭。

  舒淺和蕭子鴻也交代了,拉起那婦人的手,帶著人從地上起來,和聲安撫著朝著自己她記憶中草娃家的方向走:“我們學著草娃的方式出門看看,早上出門路上會遇到什麼。我會盡力幫你尋到孩子的。”

  周蘭想要抑制自己的淚水,可是根本抑制不住,臉上滿是怎麼擦都擦不完的淚水。

  她一邊哭,一邊朝著舒淺點頭:“教,教主。咱們草娃沒事的,對吧?”

  舒淺拍了拍周蘭粗糙到能刮傷人的那雙手,心頭很軟:“沒事的,教裡頭那麼多人都在幫著找的。”

  她帶著人走在前頭,身後不少教徒自然跟了上去。

  姚旭見教主去忙了,側身伸手:“蕭郎這邊請,教中瑣事見笑了。”

  蕭子鴻聽著遠去的叮當聲,看舒淺的背影走遠,緩緩收回目光:“沒有見笑這一說。孩子很重要,希望能早日尋到。”

  姚旭領路,隨性一問:“蕭郎很喜歡孩子?”

  “還算喜歡聽話的。”蕭子鴻這般說著。

  他養出來的孩子,聽話懂事,治理天下一把好手,日常還孝順,雖說和自己恭敬有餘,親近過少,可到底是比別家的孩子好多了。

  姚旭笑了下:“蕭郎看來是個心善的。”

  蕭子鴻聽到這句話,不置可否。

  他看了一眼姚旭:“你不喜歡孩子?”

  姚旭卻笑笑轉換了話題,問了下個問題:“那以蕭郎這個年紀,該是訂了婚了?”

  蕭子鴻見姚旭避開回答了他的問題,只當姚旭怕是不愛孩子的。

  這一點姚旭還是和姚卿不一樣。姚卿很喜歡孩子,先是催過他娶妻生子,後來還催他養的那個孩子娶妻生子,極為熱衷這一類事情。

  姚卿,姓名是姚華,字是慕之。

  姚卿曾經告訴過他,“華”是他母親的名,這個字則是他父親對他母親的愛,慕她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品性,慕她從不克制放肆灑脫的情感,慕她被世道所不喜,卻依舊深愛這個世道。

  可惜他父母早逝,他自小被族中叔父養大,沒有過多感受到那對父母的愛。

  也因此,姚卿將更多的情感,都投到了別人身上。

  比如催婚。

  蕭子鴻想起這一點還頗為頭疼:“不曾訂婚,今後也不會訂婚。”

  姚旭聽到這一句,詫異看向蕭子鴻:“不成婚?”

  蕭子鴻點頭:“不曾看到喜歡的,不成婚。麻煩。”

  嗯?這人竟然不會被家中束著娶妻生子的?簡直太適合……

  姚旭聽到這句,內心的小爪子又試探性往外探了,面上一副替自家主子擔心的模樣:“哎,我們教主剛及笄呢,一樣是半點沒有找人的想法。”

  蕭子鴻聽了這話,想著舒淺那張笑顏:“……嗯。”

  姚旭琢磨了兩下蕭子鴻這“嗯”的意思,偷偷打量起兩下蕭子鴻的面上的神情。

  崇明教在海上當霸主,砍殺了無數入侵者,與外商交易,與沿岸百姓交易。帶領著這樣一群人的教主,最終會找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蕭子鴻想象不出。

  他輕微走神了一下,等回神註意到姚旭暗中打量的眼神,轉向他看了眼:“怎麼?”

  姚旭“唰”打開自己二當家的扇子,遮掩住自己的小心思:“沒事沒事,不過是想教主和蕭郎想法如此共通,難怪會談得來。今後保不準就成了摯友。”

  這“摯友”一詞,他自己說出來都帶上了一抹笑意。

  和崇明教的教主成為“摯友”麼?

  蕭子鴻聽著“摯友”一詞,一時失笑。

  另一頭,畢山在田頭忙碌了大半日,沒想到轉頭教中就發生了兩件大事。

  他匆匆忙忙趕回來,剛去見了一趟喬曼,看著喬曼那擔憂的樣子,問清楚了草娃一事的來龍去脈,絞盡腦汁安撫了一番,轉頭又跑向了姚旭的方向,想去問問關於那“壓寨相公”的事。

  姚旭的扇子就寫了幾個字,大片的空白扇起來極為明顯,隔開幾十米都讓人一眼認出他。

  畢山遠遠看見了姚旭在那兒晃著扇子,邊跑邊喊了起來:“二當家!二當家!姚旭!剛才他們說的那個俊俏壓寨相……”

  他跑得快,話喊得也快。喊了大半,這跑近了一點,他才發現姚旭身邊的人不太眼熟,立刻把後面的話默默吞了回去,一臉尬笑放慢了腳步,看向姚旭:“你怎麼不說你這兒還有人啊。”

  說得還有點責怪的意思,好似剛才說錯話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胡子一把的武者做出這種略帶心虛的責怪,還有點隱隱的嬌嗔,讓人目不忍視,耳不忍聽。

  姚旭拿著扇子,對畢山齜牙咧嘴,笑得一臉恐怖,心中極為誠懇思考著這個教中在失去二當家之前,能不能先失去一下三當家。

  等真走到兩人面前,畢山訕笑轉頭面向邊上的蕭子鴻:“這位是?長得真俊俏啊!”

  他又用了“俊俏”這個詞,簡直生怕別人不知道先前說的其實蕭子鴻一樣。

  蕭子鴻重復了畢山的話:“俊俏壓寨……”相……相什麼?

  他到現在還沒有能反應過來。

  畢山老臉一板:“這位公子在說什麼?我是想來找二當家問問關於教中事務的。沒想到還有客人,我先行告辭,來日再說。”

  說完拱手,拱手完就跑,撒腿狂奔,恨不得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蕭子鴻:“……”

  這崇明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子鴻見人跑遠了,回過頭正準備問姚旭剛才畢山的話,猛然之間就醒悟過來剛才畢山到底說的是什麼。

  相公。

  壓寨相公。

  俊俏壓寨相公。

  蕭子鴻:“……”

  至於姚旭,內心怒火燒得帶勁,勉強壓住對著蕭子鴻表示:“蕭郎這邊走,不用理會剛才那位。他平日吃東西太多,不小心把腦子給吃了。”

  蕭子鴻:“……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20-1-12 07:24 PM

第14章

  舒淺帶著不少人來到了草娃家中。

  草娃家中,年紀頗大的阿姆早哭成了淚人,旁邊還有一個老阿婆正紅著眼眶安撫她。靠山的地方最怕的是孩子走失。

  有人的地方還好,沒人的地方孩子一旦走失,那可太過可怕。這崇明教本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山上、河裡的野獸對幼童喜愛得不得了。

  崇明教在崇明山上建成了有些時日,教中周邊範圍也做了不少圍欄,就是為了防止野獸沖入家中,叼走家中的孩子或者飼養的牲畜。

  草娃的父親也被找了過來,幹了大半輩子的農民,他膚色黝黑,在知道自己孩子不見後,竟是整個人都蒼白了幾分,看著很是落魄。

  人生幾次起起伏伏,連帶這回孩子忽然不見蹤影,幾乎快榨乾這家人。

  一家人唯一的一個小孩童,唯一對生活的希望,此刻音訊全無。

  舒淺安撫了幾句,叫了幾個教徒,帶著草娃一家人一道從門口出去:“我們順著這整條路走過去看。孩子從來懂事的,這段時間又急著要上課,必然不會主動跑出去。”

  一群人附議,順從跟著舒淺的腳步行走。

  草娃的家在教中算是簡陋的,出了屋子門,小孩子撒歡一般朝著喬曼住的方向跑……

  喬曼因為是女子,還是一個人,如今連帶要照顧新教主,住的地方頗為靠近舒淺住的屋子。

  舒淺在心中推演著尋常孩子在走這段路時,心中想的各種念頭。

  夏日對於孩子而言,蚊子是討厭的,蛐蛐、蜻蜓、蟬這一類都是有趣的。如果是捉到了一些有肉質的蟲,他們還能撿了回頭去河裡釣魚。

  她一邊思索著,一邊詢問周邊兩個女子:“草娃平時最喜歡什麼小蟲子?”

  阿姆是知道的,顫悠悠回了舒淺的話:“蛐蛐。”

  舒淺應了聲,在地上看起來。

  教內大部分的路,都是走得人多了,活活把那地壓實了所形成的路。平日裡一群人沒什麼講究,想怎麼走就怎麼走,以至於這路時而寬時而窄,交叉路口處幾乎是圓形的。

  而路壓實了,野生的植株就少。

  野生的植株少了,蟲子就少。

  舒淺走著走著,還觀察著周邊一圈可能會看到的屋子,偶爾問一聲能看見窗口的屋子是誰家的,早上那個時間段是否是除去種了田。

  她心裡有一個揣測,不過暫時卻是不能說的。

  一個有目的地,且是打算走向那個目的地的孩子,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呢?必然是半路遭遇了什麼。

  這一段路算不得荒涼。

  她腳步停了下來,看向了一幢平屋。

  那平屋邊上還有一片的竹林子。

  “這片林子走過去是?”舒淺問教徒。

  教徒當即回答了:“這竹林後頭有一個挺深的水坑,還有兩戶人家,是獵戶,在邊上看著這林子的。這邊走過去有條道可以上山。”

  另一個教徒補充了一句:“以前不少娃都喜歡在林子裡頭燒野飯。”

  “野飯?”舒淺帶著疑惑問了聲,邁開腳走向了那片竹林,“上山那條道平時封著麼?”

  周蘭哽咽:“竹子長起來,邊上啥東西都生不了,狼啊之類都不會來的。這種小路就周邊攔著一下,平時誰想走就走了。草娃也不會平白上山去的。”

  “是啊。咱們也想過會不會小家夥從這兒走上山去了。”有個教徒苦澀開口,“咱也找了兩個人從這條道出去尋了,沒尋著人。”

  舒淺這會兒已走進了竹林。

  竹子生長的地方,邊上確實種不了什麼東西。霸道的竹子會把養分都搶光,等長高了還遮了光,底下的植物更是長不了。

  要不是竹子還能做不少物件,竹筍味道也不錯,這片林子恐怕早被砍光了。

  舒淺走進後,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個水坑。

  這確實是一個巨型的水坑,大概有七八米那麼深,而總體大小,約莫是三十多平。水坑裡面有水,不過水量不多,水還渾濁,不知道是從具體哪兒流進來的水。

  舒淺再看林子中。

  林子中有不少的小坑。

  “那些個坑坑窪窪的,就是娃們燒野飯的了。我聽我家娃說過,草娃那麼小個頭,去年吃了整整一碗。”這個教徒顯然家裡孩子和草娃算是熟悉的。

  阿姆在旁聽著這話眼淚再次繃不住,抱著周蘭又是一陣猛哭。

  舒淺順著竹林裡的道路看出去:“這條道尋常都誰會走?”

  教徒回她:“教裡頭不少上山的都會走,主要周邊這幾家。”

  舒淺點頭:“那從這裡上山後,下山有幾個口?會有外人上山麼?”

  那教徒沒想到還會有這麼個問法的。

  他撓了撓頭,頗為認真想了想:“下山尋常走的路就兩個口,一個這兒原路回來,還有一條就是山對頭了。但是咱們這些人走多了山路的,哪裡下山都成。外人很少來這個山頭。”

  舒淺看了下身邊的人:“兩個守這兒,兩個去山對頭守著。其餘人再和我順著原來那路走完。”

  她重新回到了原來草娃去喬曼住處的那條路,順著道再朝著喬曼那兒走去。

  越是靠近喬曼屋,周邊的屋子就越是多,被看到的概率越是大。

  舒淺幾乎可以肯定,最後那段路草娃今天是沒有走過的,若是走了早就被人發現了。

  既然最後那段路沒有走過,那麼最可疑的還是先前遇到的那片竹林。

  走到了喬曼屋子門口,舒淺見著了門口候著的喬曼。

  喬曼這會兒臉上滿是憂愁,在看到舒淺的瞬間臉才亮了亮。她見到舒淺後,隨即也見到舒淺周邊的人。她一看眾人還陷入在焦慮中,立刻便明白草娃這孩子還沒找到。

  她張了張嘴,乾巴巴喊了一聲:“教主。”

  舒淺朝她點了頭:“好好上課,以後上課誰要是沒理由遲到了,準你上門去把這孩子揍一頓。”

  喬曼知道舒淺是在給她安慰,略緩和了神情,朝著舒淺點了點腦袋。

  舒淺看著屋子裡不少孩子,吩咐了兩句:“以後家裡住的近的,全部需要結伴來上課。若是沒伴的,和你們父母一道早起了,讓他們提早給送過來。”

  一群皮實慣了孩子面面相覷。

  “誰要是做不到的,讓你們家裡人來找我。”舒淺這會兒很是嚴肅。

  不浪費時間,她說完這些話,帶著一群人又出了門:“回到竹林那兒,那孩子應該就在那附近丟的。周圈的人再去問問,這一段路有沒有人看到草娃。”

  周蘭聽舒淺這麼說,心裡頭想相信,可又不敢信,紅著雙眼忙問舒淺:“教主,為什麼應該就在那塊兒丟的啊?”

  樸實的丈夫一樣盯著舒淺,希望她能說出點讓他安心的話。

  舒淺看著兩人都帶著點期頤的眼神,搖了搖頭:“現在不能說,先去看了尋點蹤跡。”

  她要上山下山的,教中還有客人在候著。

  唉……

  舒淺心中深深嘆了口氣,美人在自己地盤,卻無法欣賞,這也太過慘了。

  想了想,舒淺還是叫一個教徒去傳話了:“你去看看二當家和蕭郎還在忙麼。若是留下吃口飯,就讓人去好好做點吃食,前些時日做出的白糖也可用些。告訴二當家,我天黑前會過去的。”

  天黑了肯定是不好再尋人。回頭人尋不到,教中又搭上一兩個在山上走丟的,才叫做真的麻煩。

  教徒聽了舒淺的吩咐,當下應聲離開。

  這會兒舒淺身邊就剩下草娃那一家人了。

  時間緊張,舒淺也不想再去叫人,直接折返了竹林口。

  竹林口除了兩個守著的教徒外,意外畢山也在。

  畢山看到舒淺過來,當下忙上前拱手:“教主,需要我做什麼?”

  舒淺見有了畢山在,鬆了口氣:“既然你在,那麼草娃你們一家人就不要上山了,在家裡頭周邊候著看看,孩子說不定會自己跑回來。畢山跟我一起上山。”

  周蘭臉上還掛著淚痕,此刻一臉猶豫。

  倒是草娃的爹聽舒淺這般說,堅定開口:“我也要上山找人!”

  舒淺頓了頓,看向草娃的爹,委婉勸說一句:“草娃爹,家裡兩個女眷還需要你照顧。”

  周蘭看看自己丈夫,再看看舒淺,忙跟著開口懇求起舒淺:“我們能自己照顧自己。教主,您讓他一起吧。求您了。”

  舒淺被周蘭哀求的眼神望著,又見草娃爹一臉堅持,嘆口氣只好同意:“行吧,那就你們兩個跟我上山。這口子從現在開始,除非見到了我,誰下山都攔著。”

  誰下山都攔著?

  守著的兩個教徒疑惑互相看了眼,沒明白。

  舒淺看兩人疑惑,再度強調:“誰下山都攔著,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上的山。”

  兩個教徒聽了第二遍,忙不疊點頭應下了教主這話。

  舒淺叮囑完,將自己的衣物系得更緊了點,帶著畢山和草娃爹一道穿過竹林口,順著上山的小徑,徑直朝上走去。

  身後兩個女眷望著自家教主帶人上了山,哽咽著互相握緊了對方的手,心中只期望一切都能如教主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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