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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0-7-1 08:14 AM

Twentine -【我家二爺】《全文完》

【書名】:我家二爺

【作者】:Twentine

【內容簡介】:

  ——你說世上最值錢的是什麼?

  ——金山銀山。

  ——不對。

  ——那是啥。

  ——是浪子回頭。

  短篇腦殘小白文,看個樂呵吧。

  一句話簡介:猴子丫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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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0-7-1 08:21 AM

第一章 我家二爺是個紈袴

  我家二爺是個紈袴,整個杭州城都知道。

  楊家開著全國最大的絲綢鋪子,富甲一方,府裡有兩個公子爺。大爺楊一方,大伙一提起來全豎大拇哥。那是杭州城裡一頂一的神童,書讀得好,考中了進士,加之楊一方長相清秀,眉目俊朗,所以老爺出門走個應酬什麼的都喜歡帶著他。

  沒事小畫一作,小詩一念,在滿是銅臭味道的商圈裡簡直就是陽春白雪一枝梅,高貴得不得了。

  而二爺楊一奇,說來也是個人物——畢竟讓人聽完名字就開始皺眉頭的人也不多。

  二爺比大爺小了一歲,但心智人品可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都說三歲看到老,二爺三歲的時候,楊府年關擺宴,流水席嘩啦啦擺了一長街,請來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來府裡唱戲。當時戲子在台上唱到一半就啊地大叫了一聲,眾人看過去,發現從她裙子底下鑽出來一個人——沒錯,就是我們二爺。

  於是那天,幾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楊家二公子在三歲的年紀就知道爬進戲子的裙子裡摸大腿。

  老爺和夫人老臉丟盡,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過去了。

  後來,老爺先後請來四五個教書先生,老的少的,嚴苛的慈愛的,全都不好使,二爺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們全都氣跑了。

  不過好在大爺很爭氣,老爺和夫人慢慢的也就不再管二爺了,每月發點錢,打發他愛做什麼做點什麼,他們則是全身心地教導大爺。

  哦對了,還沒有說我是何人。

  既然稱呼楊一奇為「我們二爺」,那我自然就是楊府的人。

  沒錯,我是二爺的丫鬟,八歲的時候被賣到楊府,開始是在廚房打雜,後來被調到二爺的院子裡幫忙。

  我是被夫人親自調過去的——如果你是認為我是因為花容月貌而被調過去當通房丫鬟,那就大錯特錯了。

  正好相反,我被調過去正是因為容貌醜陋。

  其實,我個人認為自己長得不算太醜,不就是個子矮點,臉圓點,眼睛小點,胳膊粗點,除此之外,我還是一個挺不錯的姑娘。

  但一進到二爺院子,我就知道自己錯了。

  我這個長相在二爺院子根本稱不上是人,猴子還差不多——還是山裡不常打理的野猴子。

  後來有人跟我說,之所以給我調過去,是因為二爺把他整個院子裡的女人都睡了一遍。丫鬟們都勾心鬥角,沒人好好幹活。

  我去的第一天,給二爺請安,二爺正在喝茶,看見我後那表情要多猙獰有多猙獰,揮揮手讓我自己幹活去了。

  我心說,至於麼。

  不過,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二爺。

  我想,也不怪那些小丫鬟都上趕著去找二爺,二爺長得確實耐看,我之前是見過大爺的,大爺雖然也不錯,但是比起二爺總少了點意思。

  大爺雖然書讀得多,又招人喜歡,但是給我感覺總是有點木。二爺就不同了,整個杭州城裡,誰都知道楊二爺是最會玩的,一雙眼睛成天到晚亮晶晶,平時穿著寬鬆的衣裳,衣懷一敞,扇著扇子從西湖邊上一溜達,整條街的姑娘都會看過來。

  楊府很大,大爺的院子和二爺的院子隔得老遠,但是府裡人都知道,這兩個院子的人互相看不順眼。二爺的下人嫌大爺的下人長得難看,大爺的下人嫌二爺的下人沒教養。

  而我作為拉低二爺院子整體水平的人,在院子裡的生活不是很舒暢。

  髒活累活基本都是我來幹,這倒也還好,問題是各種莫名其妙的罪名也是我來擔。

  比如說,二爺最近收的丫鬟春雪,在花園裡看花的時候不小心把之前受寵的綠柳腳給踩了。就這麼點事,兩個姑娘硬是在花園裡廝打了起來,那個時候我在一旁正掃地,閒來無事,就想瞧個熱鬧。

  後來二爺來了,兩個打鬥起來猛如虎的姑娘馬上溫順如羊,左一個右一個貼在二爺身邊,你一句我一句地哭訴。

  二爺兩邊都抱著,哄哄這個,又哄哄那個。

  姑娘們一定要分個高下,都說自己多挨了一下,要二爺做主。二爺哪個都不捨得打,左右看了一圈,正好瞄到了我。

  那一雙秋水眼看到我的時候,我心裡咯登一下,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結果預感成真,二爺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我面前,扇了我一巴掌。

  那巴掌說輕不輕,說重不重,真要形容起來,可能是楊二爺願意在我這個猴子丫鬟身上下的最大力氣了。

  我是隻識時務的猴子,在被扇完的一瞬間,我馬上跪了下去認錯。

  然後楊二爺用他特有的懶洋洋的聲音對那兩個姑娘說:「差不多行了啊。」

  此事就此完結。

  一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二爺到底為什麼要扇我一巴掌。

  可能是威懾,可能是安撫,也有可能是二爺看我不順眼,非要來那麼一下。

  不過,那是二爺第一次碰到我。

  我經常聽見通房丫鬟們嚼舌根,說二爺多麼多麼厲害,尤其是那一下的時候,簡直爽上天。我被扇之後的那一晚,不無意外地在想,這一下確實爽上天。

  後來有一天,夫人大駕光臨,將二爺叫出去長談了一晚。

  丫鬟們都聚在一起悲春傷秋。我好奇啊,就過去問了問。平日裡她們是不會跟我多說話的,這回看來是真的傷心了,連鄙視都懶得給我,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我一聽就懂了。

  原來夫人要給二爺找媳婦了。

  那時大爺已經成親三年多了,兒子都有了一個,二爺因為一直玩,所以都沒有好好打理自己的事情。老爺這幾年也把家裡的生意慢慢交給大爺做,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就想起二爺的親事來。

  二爺雖然是個紈褲子弟,貪玩又好色,名聲臭得很。但奈何楊府勢力大,銀子花不完,所以上門求親的人家還是不少的。

  夫人問二爺的意見,二爺也沒多說什麼,只告訴夫人只管挑漂亮的來。

  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歎氣著離開。

  後來,老爺和夫人為二爺選了一戶茶商家的女兒。

  這戶茶商也了不得,在杭州城也是數得上號的。他們的小女兒今年剛剛十六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

  兩家安排了一次見面,那天二爺還起晚了,也沒怎麼收拾,就那麼稀裡糊塗地去了。

  結果那小姑娘一下子就給二爺這種倜儻的氣質吸引了,對方父母還有些遲疑,但一想楊家家大業大,也不在乎養個二世祖,也就應承下來了。

  於是夫人開始清二爺院子裡的小丫鬟們。

  那半個月院子裡成天到晚鬼哭狼嚎,我一連好幾天睡不著覺,臉瘦得更像猴子了。

  不過,也多虧了我的猴子臉,夫人在清掃內院的時候壓根就沒往我這瞅,我安安穩穩地在二爺的院子裡留下了。

  除了我之外,二爺院裡還有個五十多歲的老僕,除我倆之外,院子裡連個母耗子都沒有了。小廝,護院,管家,清一色的全是男人。

  二爺對此十分不滿。

  要知道,我們二爺脾氣是很大的,有女人哄著的時候還好,沒女人的時候那簡直就是一隻脫了韁的野狗——不,我是說野馬。

  五十多的老僕馮婆耳朵背,於是就剩下我被二爺成天折磨。

  我在二爺院子待了兩年多了,還不如那兩個月同二爺接觸的多。就算他在院子裡逗鳥玩,玩煩了也會踹我兩下。

  我敢反抗麼,當然不敢。

  於是我一天到晚給二爺出氣,心裡算著趕快過年。

  為啥盼過年呢,因為二爺的婚期就在年關的時候。過了年,這院子來了女主人,二爺也就沒工夫踹我了。

  就在我數著天數過日子的當口,二爺出事了。

  嚴格來說,不是二爺出事,而是楊家出事了。

  那次老爺為了生意上的事要跑江蘇一趟,正巧二爺在家憋不住了,要去逛窯子被抓回來了,老爺一怒之下拉著二爺一起走。

  就是這麼一去,便出了事。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這個小丫鬟是不可能全知道的,那天我正在洗衣裳,就聽外院裡嘩啦嘩啦地叫嚷聲。我正奇怪著,就見一群官兵衝了進來,在屋子裡翻來翻去,他們行動粗魯,好多二爺的寶貝都被砸碎了。

  那天晚上,官兵走後,我聽見府中內眷們抱在一起哭。

  那哭聲淒慘無比,持續了一夜。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從那天起,楊府就沒了。

  那大宅子被封了起來,我們一堆人都去了老爺之前在城郊置辦的一個小院子裡。夫人召集家僕,每人分了點錢,要我們都走。

  我第一次看見夫人穿我們這種貧民穿的衣裳,不過夫人就是夫人,穿什麼都很漂亮。

  在接錢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夫人,我們二爺呢?」

  夫人一聽我的話,兩眼一紅,捂著嘴就哭了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7-1 08:27 AM

第二章 我家二爺受傷了

  我沒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沒走。

  可能是因為那天在我問到二爺的時候,夫人流的眼淚。

  後來,整個院子的人都走光了,不僅是下人,還有家眷也都回了老家投奔親戚,夫人也帶著幾位小姐離開了,臨走前跟我說,要我照顧好院子,過些日子也許二爺會回來。

  不過大爺卻沒走。

  他說老爺留下的楊家不能就這麼垮了,他同夫人說讓她先回娘家,到時候就接她回來。

  我個人覺得,這話純粹是說著給夫人樂呵的。

  院子裡的下人就剩下三個,我、馮婆、還有一個大爺院子裡的家僕,連大爺的老婆都走了。

  那個家僕叫元生,有一天幹活的時候他問我為什麼留下來,我沒答,反問了他為啥。他說大爺對他有恩,他不能忘恩負義,然後他問我,是不是因為二爺對我有恩,所以我才留下。

  我當時就呵呵了。

  別說有恩,楊二爺對我,沒仇就不錯了。

  但我沒這麼說,說完還得費力解釋。我就說是了,二爺對我有天大的恩德,我也不能忘恩負義。

  元生聽我這麼說,拉著我到一邊,小聲說:

  「妳也是忠僕了,二爺就虧妳照顧了。」

  我一愣,心裡覺得這話不是隨便說著玩玩的,問他:「怎麼了?」

  元生臉色很不好,跟我說:「商隊不是出事了麼,我聽說不僅是耽誤皇商,還碰見仇家了。」

  我問他:「什麼仇家。」

  「誰知道呢。」元生說,「生意場上,仇家還能少了,看見楊家失勢,在回來的路上給隊伍劫了。老爺也沒個機會受審,就直接去了,唉……」

  你別光歎氣啊,我又問他,「那我們二爺呢?」

  元生說:「二爺逃了一命出來,但是……」

  我真想抽他一巴掌。

  「到底怎麼了。」

  元生說:「聽說,身子好像殘了。」

  那一整天我都迷迷糊糊的。

  元生說二爺的腿傷得很重,不能動地方,現在好了一點,正往杭州回呢。我合計著,傷得很重是有多重。折了?瘸了?

  當時的我根本沒有多考慮什麼,我就是想了想,要是腿傷了,躺床上養傷的時候,以二爺的脾氣,我不知道得挨多少腳。

  所以我還是熱切期盼二爺能早點養好傷的。

  後來證明,我實在太天真了。

  二爺回來的那天,是我開的門。

  說真的,我根本就沒認出來。

  門口停著一輛牛車,趕車的是個老大爺,看著五十好幾了,穿的破破爛爛的。我以為是來要飯的,就說:「大爺你去別處吧,我們這也快揭不開鍋了。」

  老大爺擺擺手,指了指後面,操著一口濃重的外地口音,對我說:「把這個送來,得給我二兩銀子。」

  我朝他身後看了看,牛車上鋪著稻草,隱隱約約好像有衣裳的影子。我走過去,邊說:「這個是啥,誰叫你來的。」我還以為他是賣貨的,剛要打發他走,結果就看見了車上躺著的人。

  我足足看了能有半柱香,才猶猶豫豫地開口:

  「……二二二、二爺?」

  我不知道二爺是不是醒著的,反正他的眼睛是睜著的,但是一動不動,眨也不眨,看著特別瘆人。他頭髮散亂,臉上瘦得都脫相了,身上蓋著一層厚厚的草墊子。

  我見他沒理我,猶豫著要去扶他,結果那老大爺喝了我一句,「小丫頭慢著點!別弄死了。」

  我頓時就不樂意了,好好一個人,怎麼就能弄死了呢。

  等我把二爺身上蓋著的草墊子掀開的時候,我就明白了老大爺的話。

  我平復了一下心態,然後去院子裡喊元生幫忙。

  二爺從車上被抬回屋子,一路上表情都沒動一下,不知道的真以為是假人了。

  主要幹活的是元生,我就在一幫幫襯著,給二爺折騰到屋裡後,元生去拿了銀子給老大爺。

  等到了晚上,大爺回來了,看見屋裡的二爺,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他撲到二爺的床邊,大叫著:「我的弟弟啊,弟弟啊……」

  其實我很想提醒他一下,要不要先請個大夫。但是看著大爺哭得實在太慘了,我也就沒好上去開口。

  比起大爺,我們二爺鎮定多了,他睜著眼睛看著天棚,別說哭,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在屋門口候著,也順了個縫隙看著二爺。

  那還是我們二爺麼。

  我終於明白了元生那時候那副沉重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之前還覺得二爺能恢復,現在看見了二爺的身子,我覺得我實在是太天真。

  二爺殘了,而且殘得很嚴重。

  我這麼說吧,二爺現在就剩一半了。

  他兩條腿都沒了,其中左邊還能比右邊稍強點,剩下半條大腿,右邊是徹徹底底從大腿根切沒的。

  原來我得仰頭看的二爺,現在估計就到我胸口了。

  後來,大爺終於想起來給二爺請大夫了。現在楊家沒落了,也請不來什麼好大夫,一個江湖郎中過來瞧了敲,掀開二爺的被子看了幾眼。

  因為要照顧傷口,二爺下身都沒穿衣裳。郎中看了一會,跟大爺說,命是撿回來了,好好養吧。

  大爺把郎中送走,回屋跟二爺說話,但二爺根本不理會。

  過了幾天,還沒等大爺撬開二爺的嘴,他就得跑外省打點生意了,臨走前他跟我說,讓我好好伺候著。他兩個月後回來。

  大爺把元生一起帶走了,所以院子裡就剩下二爺和我。

  啊,還有馮婆。

  你看看,她成天也不說話,我都快把她忘了。

  應下了大爺的吩咐——其實他不吩咐我也得伺候二爺,誰叫我本來就是丫鬟呢。

  之前幾天是元生在伺候,我第一天進屋的時候,聞著屋子裡那個味道啊,簡直要發霉了。我把窗子打開,順便跟躺在床上的二爺解釋說:「通通風。」

  二爺當然不會理我。

  然後我給二爺餵飯,他也是跟個假人一樣,嘴一張一合,眼睛不知道看著啥。

  一直到晚上,我把藥拿進屋,跟二爺說:「二爺,奴婢給你換藥。」他這才有了點反應。

  二爺的龍目終於動了動,看向我。

  我走過去,要把二爺的被子掀開,還沒等動作呢,二爺就低沉地來了一句:

  「滾。」

  其實我早就料到了是這句話。

  作為一個元生口中的忠僕,我當然不能滾了。我低眉順目地又跟二爺說:「二爺,傷口得換藥了,可能會有些疼,你忍一忍。」

  然後我把被子掀開,聞到裡面一股子爛肉的味道。

  這元生根本不會照顧人啊。

  我拿著藥,盡最大努力輕一些地灑在二爺的傷口上。在藥沫落上去的一瞬間,我看見二爺的腿抖了抖。然後我就被一股大力甩到了一邊。

  人也倒了,藥也灑了。

  二爺的胳膊還挺長。

  我抬頭,看見二爺頭髮散亂,一雙眼睛跟野獸似地,死死地盯著我。

  「我讓妳滾。」

  我滾了麼——當然沒有。

  二爺的暴脾氣我是十分清楚的,怎麼說我在他院子裡當出氣沙包也有幾年了。我很想跟他說你現在拉這麼一下根本就不疼,當年你踢我的時候比這個狠多了。

  然後我猛然想起來,我現在不怕二爺,是不是因為他再也不能踢我了。

  我一邊瞎合計著,一邊把藥弄好,再一次來到二爺床邊。

  吃一塹長一智,這回我學聰明了,站到床尾的地方上藥。就算二爺再接一截胳膊,只要躺著,這裡就絕對搆不著。

  我真是機智。

  我這邊樂呵了,二爺那氣得直哆嗦。他兩手放在身體兩側,看那架勢是想坐起來收拾我。

  但我完全不怕。因為他現在太虛弱了,而且斷了的兩條腿傷口都還沒癒合,紅黑紅黑的,看著就疼得要命,要是坐起來,把傷口一壓,那還不得跟死了一樣。

  所以我安安心心地上藥。

  話說回來,上藥的時候我還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二爺啥也沒穿,雖然我一直被院裡人喊猴子,但也是個未出嫁的黃花猴子,看著二爺赤裸裸的身子,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小緊張。

  二爺那裡……

  我只能說很壯觀。

  不過比起那,現在二爺的腿更壯觀。我專心致志地塗藥,每碰到一處,二爺就會哆嗦一下,後來藥上得多了,二爺整個屁股都開始抖了,一邊抖一邊啊啊地叫喚,語不成調。

  我斗膽抬頭看了一眼,二爺臉色慘白,面目猙獰,青筋暴露,臉上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我估計他現在疼得連罵我的力氣都沒有了。

  換好了藥,我去廚房把飯做好。然後端到屋子裡。

  二爺還是跟條死魚似的,睜著眼睛躺在床上。

  我舀了一勺粥,送到二爺嘴邊。

  二爺啪地一下扇飛了。

  幸好我把碗護得好,雖然燙了一下,不過粥沒灑就好。

  「二爺,你吃一點吧。」

  二爺:「滾。」

  我不知道要咋辦。

  這要是放在從前,二爺一句滾,那我就得提著屁股有多遠滾多遠。但是現在……現在我滾了二爺怎麼辦。但我又沒有好法子。上藥可以用強,難道吃飯也要麼。

  等等……用強?

  沒錯,就是用強。

  我把粥放到一邊,瞪倆眼珠子等著它涼。這樣強灌下去不會燙著。

  過了一會,我試了試,覺得差不多了。把碗端了過來。

  二爺可能從來沒試過被一隻猴子居高臨下看著的感覺,眼神十分不善,我說了一句——二爺,得罪了。

  然後我真的就得罪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7-1 08:33 AM

第三章 我家二爺被欺負了

  自那天起,我找到了給二爺上藥和餵飯的方法。

  可喜可賀。

  二爺後來也不罵我了,直接當我不存在,每天就一個姿勢,睜著眼睛看天棚,吃喝拉撒全在床上。

  說起這個吃喝拉撒,前兩個字是我遭罪,後兩個字是二爺遭罪。

  他下不了床,我每隔一段時間就得進去伺候一次。

  解小的也就算了,二爺還是可能充當死魚,我拿著尿壺把下面對準了就行。可解大的就要了親命了。得扶著二爺坐起來才行。

  說是坐,其實也就是把屁股托起來,再把屎盆子放下去。

  因為二爺右腿連根去了,屁股動那麼一點,就得黏帶著傷口。再說拉屎這種事,怎麼也得使勁是不是,一使勁,兩邊都跟著疼。

  每次二爺解大的,都是哼哼啊啊哆哆嗦嗦、屎尿冷汗加眼淚,那屋裡的氛圍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但日子也就這麼過下去了。

  一個月以後,二爺的傷口逐漸好轉。

  大爺和元生還沒回來,可家裡已經要撐不下去了。我蹲在院子裡想了想,要是再沒銀子進賬,估計四五天後二爺連稀粥都喝不上了。

  於是我決定搞點東西出去賣。

  賣啥呢。

  想了又想,我決定賣點手藝活。別看我長的像猴子,其實我有一雙靈活的巧手。

  白天我伺候好二爺後,就跑城郊摘了一筐花花草草,然後回院一頓編,編成花帽,項鏈,鐲子。現在正是踏春的好節氣,每天都有公子哥帶著小姐們出城玩,我就堵在城口的地方賣。

  你別說,賣得還真不錯。

  就是有點累。

  因為花草得新鮮好看的才能賣出去,隔夜的就蔫了。所以我得每天跑一趟才行。

  但是有錢賺就好,總不能真把二爺餓死。

  那天我又餵二爺吃飯,二爺忽然說了一句,把窗戶打開。

  我連忙開了窗,已經是春天了,外面風兒和煦,鳥兒嘰喳,一派生機盎然。我看著外面,一時也怔忪了。

  二爺低聲說:「關上吧。」

  我發誓我第一次是真的沒聽著。

  二爺可能是以為我故意抗旨,大吼了一聲:「我叫妳關上——!」

  我嚇得一激靈,轉過眼,看見二爺別過頭,半張臉埋在被褥裡,看不真切。

  我忽然——也就是那麼一瞬間,忽然覺得二爺有點可憐。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對二爺說:「二爺,我帶你出去轉轉吧。」

  二爺沒搭理我。

  我走過去,扶住二爺的肩膀,二爺一甩膀子。

  「別碰我!」

  我那時候真的是上頭了,居然沒有聽二爺的話,拉著他坐起來。

  二爺的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也沒怎麼起身過,猛地一起肯定是頭暈眼花,我趁著他暈頭轉向的時候,手腳並用,給他弄到了板車上。

  二爺緩過神來後,已經躺在板車上了。

  他剛要發火,轉眼看見身邊堆著的東西。那是我準備拿去賣的花帽。二爺說:「這是什麼。」

  我如實回答。

  二爺沒說話了。

  我覺得他是嫌賣這東西太丟人了,但是我又沒有其他好法子。看他沒有發火,我推著他出門。

  不管怎麼說,在屋裡憋了那麼久,出來曬曬太陽也是好的。

  我賣東西的時候,二爺就在板車裡休息。

  本來呢,一切是很順利的。

  但是忽然來了一伙人,到地攤前找茬。我實在很納悶,要找茬不能換一天麼,非得在二爺在的時候。

  我後來才知道,這伙人是跟二爺認識的。二爺以前得瑟杭州城的時候,有不少人看他不順眼,這回看著他沒落了,就來欺負人了。

  他們一伙人圍著板車,口裡是噓寒問暖,不過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們是在幸災樂禍。尤其是打頭的那個,長得還挺俊,穿著打扮也十分體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眼神那個毒啊。

  二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就那麼躺在那。他雖然沒什麼表示,但我就是能看出來,他已經難受得要死了。

  二爺的下身被我蓋了一塊毯子,怕風吹了著涼,那個打頭的伸手掀開,大伙看見二爺缺斤短兩的下身,都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我瞬間就炸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撿起一邊的樹棍大叫一聲,照著那打頭的人就輪了上去。那人防不勝防,讓我砸了個正著。

  他們可能誰都沒想到一個下人敢幹這種事,就連二爺都看了過來。

  那被打的也愣了一下,然後回過神,手一揮,他周圍的狗腿子就衝上來給我一頓毒打。

  我抱著頭貓成一團,咬牙挺著。

  踹這麼狠幹啥,有意思麼。

  後來他們打累了,收工接著逛街。我緩了好一會,從地上爬起來,第一眼就看見二爺面無表情的臉,還有那黝黑黝黑的眼睛。

  我合計完了,又給他丟人了。

  這麼一折騰,花帽都被打爛了,也賣不成了,只好回家。

  回家的路上,二爺一句話都沒有說,我有點後悔帶他出來了。

  在家躺著雖然悶了一點,但最起碼沒有氣受啊。

  晚上吃飯的時候,二爺破天荒地說了句扶我坐起來。

  要知道他之前吃飯都是半躺著被餵的。

  我扶他起來,二爺看著我。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肯定很精彩,就把頭低了低。

  二爺說:「抬起頭。」

  我睜著腫眼看著他。

  二爺看了半天,冒出一句:「妳是哪個。」

  我懵了。

  我心說二爺你不是被那伙人氣傻了吧,我戰戰兢兢地說:「二、二爺?」

  二爺皺了皺眉,說:「妳是大哥買來的丫鬟?」

  我:「……」我知道他沒傻,是我傻了。我深吸一口氣,對二爺道:「二爺,奴婢是原來楊府的丫鬟。」說完我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是原來二爺院子裡的。」

  二爺想都沒想,道:「不可能。」

  我:「……」我知道他下一句話憋在肚子裡沒說——我院子裡不可能有長成這樣的丫鬟。

  於是我又深吸了一口氣,把我怎麼進他院子的經過講了一遍。

  二爺聽完久久不語,半晌,道:「妳為何沒走。」

  我愣了愣,對啊,我為何沒走。我還沒想好要如何回答的時候,二爺已經發話了,「罷了,把飯給我。」

  我下意識地把飯碗遞給他。

  二爺靠在牆邊,自己吃了起來。

  我還傻愣愣地站著。

  他坐得不穩,身子歪了的時候他就自己伸手撐一下,這一頓飯下來,我竟是再也沒添手。

  吃完飯,我要去洗碗,二爺把我留下了。

  「坐下。」

  我坐好。

  「妳叫什麼。」

  「猴子。」

  「……」

  二爺神色復雜地看著我,「叫什麼?」

  我說:「奴婢叫猴子。」

  二爺一副被飯噎住的表情,然後說:「猴子,家裡還有多少積蓄。」

  我說:「二兩銀子。」

  二爺:「……」

  我想可能這個數讓二爺有些接受不了,剛要寬慰他說大爺已經去外面跑生意了,誰知道二爺忽然說:「夠了。」

  我:「?」

  二爺沒再多說,問我那些帽子一天能賣多少。

  我說:「五錢。」

  二爺英眉瞬間皺了起來,「賣多少?」

  我又說了一遍。他說:「明天妳做好東西,先別去賣。」

  我不知道二爺要幹啥,但還是跟他點了點頭。

  說完了這些,二爺又吩咐我,把外面的草墊子拿進來。

  我把草墊子拿進屋,二爺讓我在地上鋪好。我一一照辦,做完之後二爺讓我出去。我去廚房洗碗,心裡覺得二爺今晚有些奇怪。

  洗完碗,出來院子的時候,我聽見二爺的屋裡有聲音。不過他沒傳喚,我也不能進去。我坐在屋邊上聽著,聽著裡面不時撲通撲通的。

  我忍啊忍,實在沒忍住,就扒著窗戶縫看了一眼。

  這一眼給我嚇壞了。

  二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上摔下去了,仰著躺在地上,好像是想要翻身。

  我什麼也顧不上了,連忙衝進屋,我進去的時候二爺好像嚇了一跳,在地上瞪著我。

  「誰讓妳進來的!?」

  我說:「奴婢來伺候二爺。」

  「出去——!」

  我還猶豫著,二爺轉過臉不看我,「我叫妳出去!」

  還是這暴脾氣,我轉身出門,在門口聽著屋裡亂七八糟的動靜。

  一直到深夜,屋裡終於傳來聲音。

  「猴子,進來。」

  我推開門。

  二爺渾身濕淋淋的,躺在草墊子上。像是力氣全部用光了一樣,他有氣無力地跟我說:「扶我上去。」

  我把二爺抱上床,二爺還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我心裡隱隱約約也明白了二爺在做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對他小聲說:「二爺,你要想鍛煉身子,還是叫奴婢幫你吧。一來多一個人幫襯練得快些,二來也免得磕磕碰碰,再傷著了。」

  我真是吃了豹子膽才敢開口說這些的,說完我就逼著眼睛等死。

  誰知二爺閉著眼睛,等氣喘勻了,低低地說了一句:「嗯。」

  我從二爺房裡出來,心想二爺今晚的確有些奇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7-1 08:38 AM

第四章 我家二爺回頭了

  第二天,我聽二爺的話把花帽做好,然後放到一起。二爺在一堆花帽裡面挑挑揀揀,分了兩三堆,然後讓我把他抱上板車。

  我還想二爺經過昨天,可能不願意出門了呢。

  他讓我去城西的旻鵑閣,那是家賣胭脂首飾的店鋪。我們到了門口,二爺讓我進去叫掌櫃的。掌櫃的出來看見坐在板車裡的二爺,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打了招呼。

  二爺讓我去一邊坐著,然後自己跟掌櫃談。

  我坐到一邊的樹根下,也聽不見他們在談什麼。那掌櫃的拿起我做的花帽上上下下看了半天。

  過了快半個時辰了,我看見掌櫃的招呼店小二把車上的花帽都拿進了店,然後自己也進去了。這時二爺才招呼我過去。

  「走吧,回去。」

  我不敢多問什麼,推著板車回家。

  回家後,二爺扔給我一個袋子,我接過來,裡面是幾塊碎銀。我驚訝地看著二爺,二爺說:「妳賺來的。」

  這這這……

  二爺吩咐說:「以後三天交一次,一直到花期過去。挑白粉的桃花枝,再加些合歡花,莫要用柳條。」

  我連忙點頭,「是是。」

  主子就是主子。

  掙得多了,幹活少了,時間空閒了。

  現在二爺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鍛煉身體。

  我怕他再磕碰,又扎了些草墊,鋪在地上。二爺自從傷好了,就把褲子穿上了。為了方便,我把褲腿截去,縫在了一起,正好夠二爺穿。

  二爺現在身體大不如前,連坐都困難。每天我扶著他的背,他自己練坐,一坐就是一上午。一開始時總是往右邊倒,後來二爺練得多了,漸漸地坐穩了。

  現在二爺不僅能坐了,還能雙手撐著地,往前動一動。

  我問二爺要不要工匠打個輪椅,二爺想了想,搖頭,說:「那東西行動太不方便。」

  「那……」

  二爺使勁揉了揉自己左邊的半截大腿,看了我一眼。

  我震驚地發現二爺的眼裡居然有些猶豫,我等了半天,他側過臉,低聲說:「你過來。」

  我已經站在你面前了,還怎麼過去?

  但主子的吩咐還是要聽的,我往前蹭了半步。二爺說:「你摸一下。」

  我:「?」

  二爺不耐煩道:「摸一下我的腿!」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還是伸出了手。

  他把自己的手拿開,我小心翼翼地碰上去。

  這不是我第一次碰到他的腿,之前換藥的時候也碰過,還是光著的。現在這半截大腿穿在裁剪好的一小截褲腿裡,我看著居然比之前光著的時候更緊張。

  二爺似乎也被我的態度感染了,他的臉有些紅——我感覺是被我氣的。

  我聽話地摸了上去。二爺的腿還是挺粗壯的,我一隻手包不住。手下是布料,布料裡面又有些坑坑窪窪。我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抖,還是二爺的腿在抖。

  「摸清楚沒。」

  我跟個傻子似的點了點頭。

  二爺說:「去木匠作坊,打個這麼粗的竹筒。」

  我:「這麼粗是……」

  二爺氣得臉色漲紅,「就是我腿這麼粗!」

  「啊啊,是。」我反應過來,又問:「那要多長的。」

  二爺沒點好臉色,隨手比劃了一下,「長了走得費事,兩掌長就行了。再打一副木拐。」

  我說:「也要短的?」

  「廢話!」

  我退下去辦事,木匠聽完我的要求,直接說在這等著。我以為要幾天後再取呢,人家師傅一臉鄙夷地看著我,「就這麼點活,兩下就好了。」

  最後我拿著成品出來,心想果然幾下就好了。

  不過這……我一邊走一邊看著手裡的東西,順便拿著拐杖比劃了一下,才到我腰這。我又看了看那個圓竹筒,心裡有些酸。

  我們二爺現在就這麼高了。

  拿回去後,二爺看著那幾樣東西看了好久。他神色平淡,我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二爺說:「倒是快。」

  我馬上說:「木匠師傅很厲害!」

  二爺無言地看了我一眼,我把頭低下,乖乖閉嘴。

  我覺得,二爺心裡是難過的。他拿過竹筒套在自己腿上的動作很粗魯,別問我怎麼看出來的,我就是這麼覺得。

  我走過去,幫他一起套,他的手在抖,頭低著,我看不到他的臉。

  我說:「二爺,你輕著點。」

  二爺手就頓在那不動了,剩下的活都是我做的。

  二爺下了地,雙腋拄著拐,長度剛剛好。

  也就是到我胸口的地方。

  他兩手撐著,身子一蕩。

  然後啪嚓一下仰到地上了。

  我趕忙過去扶,二爺讓我靠邊,我就看著他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接著試。

  我都不知道,二爺現在起身已經這麼輕鬆了。

  那之後,二爺成天練著拄拐走,開始摔得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後來慢慢的,走得順暢多了,甚至能扔了左拐,只用一支拐走。

  當然了,練這麼多的後果就是那截大腿被磨得鮮血淋漓。

  每次上藥的時候二爺都疼得齜牙咧嘴。

  有一次我忍不住跟二爺說少練一些吧,慢慢來。

  二爺搖頭,說:「每年這個時候,京裡的茶商都要來杭州,到時候茶葉交易頻繁,跑商的機會多,我至少得趕在那之前把路走明白。」

  我沒敢說,二爺你都這樣了,還怎麼跑商。

  後來,二爺還真把路走明白了。

  京商來杭的時候,經常在西湖旁邊的一座茶樓裡談生意,二爺有一陣就成天往那跑。叫一壺最便宜的龍井,泡成白開水了還賴著不走。

  店裡來往的都認識這是以前楊府的二公子,見他現在這副模樣,背地裡嚼爛了舌根子。有意無意地叫二爺聽見,二爺就當自己是聾子,大腿一扎,拄著拐棍,一邊哼曲一邊看外面風景。

  那天他進了茶樓,眼神一轉,看見最邊上一桌上有三個人,其中兩個正在下棋,他撐著拐走過去。

  到了桌邊,兩個人都看了過來,只有一個老的,一直盯著棋盤沒動。

  二爺沒比那桌子高出多少,他左手撐在凳子上,右手一使勁,坐到空下的一個凳子上。

  那兩個年輕的看見這情景,都皺起眉頭,剛要趕人,二爺開口道:「再不拐馬,三步之後便是小卒逼宮。」

  老者總算抬頭,看了二爺一眼。

  「年輕人,觀棋不語方是君子。」

  二爺笑了笑,拍拍跟老者下棋的那個少年肩膀,道:「小子不敢贏,我點你,是救他於水火。」

  那少年臉一紅,磕巴道:「什、什麼不敢贏。林老,你別聽他……」

  老者哈哈一笑,上下打量了二爺一番,道:「你是楊輝山的兒子?」

  二爺點頭,老者看見二爺的腿,沒說什麼。

  後來,二爺跟那老頭聊了一個下午,具體說的什麼我也聽不懂,我只知道周圍一堆人都在看著他們。最後離開時,二爺請了這一桌茶。

  明明就只有兩壺,卻把我們兩個月的積蓄都花光了。

  我覺得肉疼,但是二爺發話了,我也不敢說什麼。

  離開的時候,二爺先走了一步,我聽見那少年跟老頭說:「林老,那個就是楊伯的二兒子?」

  聽到他們在談二爺,我放慢腳步,走到拐角處聽了幾句。

  那老頭嗯了一聲,少年皺眉道:「我在京時就聽過他,聽說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紈褲子弟,貪玩好色,不學無術,目中無人,你為何要把京杭這麼重要的一條路交給他。」

  老爺沉沉地笑了笑,道:「你覺得他不學無術?」

  少年頓了頓,低聲道:「就算有些小聰明,人品也是下級。」

  老頭道:「閔琅,你說這世上,最值錢的是什麼。」

  我心裡默念,金山銀山!

  少年跟我想到一塊去了,「值錢的,自然是金銀財寶。」

  老頭搖頭。

  少年又道:「那是什麼。」

  老頭端起茶盞,不知想起了什麼,低聲緩緩笑道:

  「世上最值錢的,是浪子回頭。」

  那天回去後,我給二爺做好飯,然後自己回廚房啃麵糊。二爺也不知道抽什麼風,也不叫我,自己就來了廚房,看見我吃的東西,瞬時就愣在了那。

  然後他問我:「這是什麼。」

  我說:「飯啊。」

  二爺的臉黑成了鍋底。

  他一把搶過去,連粥帶碗都一起砸了。我嚇得從地上蹦起來。二爺砸完就出門了,過了一會,拎著個食盒回來,放我面前,就說了句「吃」,然後就回屋休息了。

  我把食盒打開,裡面有三層,飯菜點心一應俱全,我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捧出一盤吃了。然後把剩下的裝好,放到灶台上。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想,可能我又給二爺丟人了。

  第二天,我一睜眼就看見二爺拄著拐,站在我床前。

  雖然不高,但我還是嗷地一聲喊了出來。

  二爺臉色難看無比,他從地上提起來一個東西,問我:「這是什麼。」

  我發現二爺最近總喜歡問我這個問題。

  我看了一眼,是二爺昨天買回來的食盒。我剛要開口回答,二爺忽然舉起食盒,往地上狠狠一砸。

  光當一聲,裡面剩下的好幾盤菜就這麼糟蹋了,我心想早知如此昨天就吃光了,不攢著了。

  我又發現二爺最近總喜歡砸東西。

  二爺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渾身都在抖,他指著我,咬牙說:「妳留它幹什麼,妳是不是覺得爺買盒飯還得合計個幾天。」

  我下意識地想點頭,但看二爺的臉色,連忙改成了搖頭。

  二爺多聰明啊,他貌似看出了苗頭,氣得握著拐杖的手都發白了。

  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楊一奇再不濟,也不至於養不起妳。」

  說完他就走了。

  我看著滿地狼藉,真心茫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7-1 08:47 AM

第五章 我家二爺翻身了

  因為那件事,二爺足足發了半個月的火。

  再之後因為太忙了,他也就忘了要生氣了。

  我現在基本看不著二爺,他每天走的早,回來的晚,有時候連續兩三天才回來睡一次。

  二爺本來養得白白的臉也黑了不少。

  不過,有一點變化我覺得是好的,那就是二爺變壯了。其實之前二爺身子也不單薄,但是因為受傷,身子骨看著弱了不少,現在幾個月下來,二爺背變闊了,胸膛也厚實了,兩條胳膊也粗壯了不少。

  有一次二爺回來的晚,叫我一起吃飯,我說馬上收拾桌子,二爺說不用了,我們就直接在廚房裡吃。二爺坐在小凳子上,捧著碗大口大口地吃飯,我看呆了。

  二爺放下碗,無意道:「你看我做什麼。」

  我連忙低下頭,二爺說:「抬起頭。」他聲音很低沉,但是又不是生氣的那種。

  二爺說:「你為何一直看著我。」

  我腦子一抽,開口道:「奴婢看、看二爺變了。」

  「哦?」二爺吃飽飯,整個人懶洋洋的,他看著我,說:「哪變了。」

  我說:「就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二爺一愣,隨即拿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腿上,低聲道:「的確不一樣了。」

  我知道他誤會了,使勁地擺手,「不是因為……不是因為這個。」

  二爺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只顧著解釋,「奴婢說的變了,是……是其他的地方變了。」

  二爺說:「什麼地方。」

  我想了半天,脫口而出:「二爺變黑了。」

  說完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二爺一愣,笑出了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點頭道:「嗯,是黑了。」他摸著摸著,碰到臉邊起的一塊死皮上,他隨手撇下去,又道:「也糙了。」

  我看著二爺端正的下巴,和輪廓分明的眉眼。他穿著結實的粗布衣裳,腰上扎著腰帶,只微微俯身,那寬闊厚實的腰背就把衣裳繃得緊緊的。

  恍然間,我只覺得當年那個穿著寬鬆絲緞長衫,摟著美嬌娘在西湖畫舫裡玩樂的人只存在於夢裡一樣。

  在我發愣的時候,二爺看著我,道:「妳覺得,哪個爺好。」

  二爺的聲音也變了,比從前更低沉,也更穩重。有時我會有種錯覺,自己好像在伺候老爺一樣。

  聽了二爺的問話,我想都沒想,道:「現在的好。」

  二爺似乎在緊張著什麼,在我說完之後,他的肩鬆了,抬手摸了摸我的頭。

  「去休息吧。」

  我迷迷糊糊地回屋睡覺了。

  又過了一陣子,二爺不能每天跑外面了。

  因為梅雨季到了。

  起初我並沒有注意到什麼,只覺得二爺最近總喜歡在屋子裡待著。後來有一次,我晚上出來小解,在辟裡啪啦的雨聲中,愣是聽見二爺的屋子有動靜。

  我悄悄過去,扒在窗戶邊上聽,是二爺的聲音。那聲音太痛苦了,以至於我一時不知道該幹點什麼。

  我把傘放到一邊,在窗戶打開一道小縫,看進去。

  黑暗的屋子裡,二爺縮成一團,雙手捂著自己的腿,嘴裡咬著被褥,一陣一陣地低吼。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冷風灌入房間,二爺猛地抬起頭。

  月色下,他一臉疼痛,臉上就像淋了雨一樣。看見我,他也沒有回過神,雙眼渙散。

  我腦袋一片空白,轉頭就往外面衝。我沒打傘,又沒穿外衣,跑到藥鋪,碰碰地敲門。

  店伙計出來的時候都想打人了,但是看見我的模樣,又哆嗦地往後退了一步。我知道我看起來跟女鬼沒什麼區別。

  老郎中從夢裡醒來,沒好脾氣,我給他下跪,磕頭,語無倫次,只知道重復地求他,求他救救我們二爺。半柱香過去,他總算是開了副方子,抓了包藥給我。

  我怕藥淋濕了,就包到自己衣服裡,一路瘋跑回家。

  煎好藥,我小心翼翼地給二爺餵了。

  然後,那個我眼裡變得強壯結實的二爺,就像脆弱的孩童一樣,倒在我懷裡睡著了。

  第二天,二爺好了。

  他看著我,久久沒有說話。

  昨晚折騰那麼一次,我衣裳到現在都是濕的,頭髮一縷一縷地貼在頭皮上,膝蓋和額頭上泥血混雜。

  也許是傷病的原因,二爺的眼睛有些紅。

  他向我招了招手,低聲說:「過來。」

  我身上髒得要命,沒敢過去,我說二爺,你讓奴婢先去換了衣服吧。

  二爺看著我,嘴唇有些發抖,最後點了點頭。

  我越來越摸不透二爺。

  後來,二爺傷病好了,人又開始活泛了。

  這個時候,大爺也回來了。

  大爺回來的時候比二爺傷後回家更慘。他被元生攙扶著,憔悴地歸家。我嚇了一跳,元生拉我到一邊,小聲說:「大爺叫人給騙了,本錢都騙沒了。」

  說完,他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唉?家裡怎麼添了這麼多東西。」

  我不自覺地挺直腰板,說:「二爺買的!」

  元生大吃一驚。

  我把這幾個月的事情跟元生說了一遍,元生倆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剛想說什麼的時候,二爺從外面回來,看見我和元生站在角落裡說話,他臉瞬間就綠了。

  我連忙拍了拍元生的手,意思是主子來了,不能說話了。

  二爺看見後,臉更綠了。

  於是背後閒聊主子的後果就是,元生晚上沒有飯吃。

  為啥我有?

  我也不知道。

  二爺知道大爺被騙了,臉色也不太好看,他把大爺叫到屋子裡,談了足足一個上午。

  出來的時候,大爺跟二爺說話的態度就像是以前跟老爺說話一樣。

  我離遠遠地看著,二爺雖然矮了別人半截,但是我總覺得需要被仰頭看的是我們二爺。

  之後,大爺就留在家裡打點了,換二爺跑外面。

  這樣下來,他一走就是一兩個月。

  慢慢的,家裡也發生了變化。

  我們在年底的時候,換了個新宅子,雖然沒有之前楊府大,但是也敞亮了不少,又添了不少下人,只可惜換宅子的時候,二爺不在。

  不知道二爺走的時候跟大爺說了什麼,反正大爺不讓我幹活了,還給了我一堆新衣裳穿。

  元生對我說:「你熬出頭了。」

  我沒怎麼懂是什麼意思。

  再後來,二爺回來了一次,是在大晚上回來的,天還沒亮就走了。我醒來後,元生跟我說,二爺在你屋子裡待了一夜。

  我不知道二爺為什麼不叫醒我。

  又過了大半年,二爺回來了。

  這次回來,整個杭州城都在談論二爺。

  他們給二爺起了個綽號——叫「半截財神」。

  我想說財神就財神好了,為啥還加個半截。

  不過二爺對此一點都不在乎。

  他回來的時候正是深秋,我在打理院子。雖然管家不讓我做事,但是我牢記自己是個本分丫鬟,每天都要幹活才能睡覺。我把地上的葉子掃了掃,回過頭,就看見那個坐在石凳上的人。

  我都不知道二爺什麼時候坐上去的,甚至手邊還擺著一壺茶。

  他穿著一身白色綢緞裡衣,外面是黑色的袍子,頭髮高束,拇指上套著一個碧綠的玉扳指,雖然簡簡單單,但整個人說不出的貴氣。

  我說:「二爺你回來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還是在看著我。

  我左右看了看,說:「奴婢去找管家。」

  他沒讓我去,對我說:「過來。」

  我走過去,二爺看著我手裡的笤帚,道:「這是什麼。」

  原來二爺還是喜歡問這個問題。

  我說:「是笤帚。」

  二爺輕描淡寫,「扔了。」

  我是不會在主子面前扔東西的,我把笤帚放到一邊。然後恭敬地站到二爺身邊。

  二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今晚換身衣裳,跟爺出門。」

  我說是。

  等到了晚上,我站到二爺面前的時候,二爺面色僵硬地跟我說:「我不是讓你從一件破衣服換到另一件破衣服。」

  我啊了一聲,猶豫要回去再換,二爺擺手說:「不必了,走吧。」

  西湖邊上熱鬧極了,我瞧著湖裡那一條條漂亮的畫舫都驚呆了,二爺領著我去了其中最大的一條上。還沒上船,裡面就迎出來幾個人,笑得眼睛都沒了。

  「哎呦,二爺,可把您給盼來了啊。」幾個人把二爺迎上了船,我跟在後面。

  我還是第一次上畫舫呢,裡面又寬敞又亮堂,擺滿了裝飾,金碧輝煌的。船裡擺了兩桌,有不少妖嬈的歌姬彈琴唱歌。

  我打眼一看,屋裡的丫鬟小廝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穿著打扮一點也不含糊。

  我終於知道二爺為啥讓我換衣服了,我又給他老人家丟人了。

  雖然丟人了,但是丫鬟的本分還是要盡的,我去跟丫鬟小廝站成一排,恭敬地垂首等招呼。

  我過去的時候,旁邊的幾個小丫鬟都奇怪地看著我。

  果然,我不適合出現在這啊。我有些內疚地看向二爺,正巧二爺也在看我,他眼神也很奇怪,仿佛在說,妳跑那去幹什麼。

  他抬手,「過來。」

  我沒轍了,就到他身後站著。

  二爺還沒完,拍拍他身邊的位置。

  我沒懂。

  二爺已經連歎氣都懶得給我了,一邊察言觀色的男子看著了,連忙笑著對我道:「侯姑娘,快請坐。」

  猴姑娘?

  我一臉木然地坐了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7-1 08:54 AM

第六章 我家二爺生病了

  那晚過得莫名其妙。

  好多人沖我恭敬地笑,還有不少丫鬟給我添菜。

  我想說我和妳們一樣都是丫鬟啊,妳們別給我添菜啊。

  可我沒敢說,這種場合,我連飯都吃不下,哪還敢說話啊。

  二爺自始至終都坐在一邊,笑著跟周圍的人應酬。二爺雖然笑著,但是一點都不輕浮,反而十分沉穩,周圍的人同他說話很恭敬,他也一點架子都沒有。

  至於他們在說什麼,我一點都聽不懂。

  後來,酒過三巡,另外一桌忽然來了個人,到二爺面前,撲通一下跪下了。

  我定睛一看,哎呀!這就是當初圍著二爺看,還把我給打了的那個公子哥啊。

  他跪在地上,但是腰板沒有彎。看上去像是喝了不少酒,面色酡紅。他看著二爺,喘著粗氣,道:「楊二爺,我不知道你今日請我是怎麼個意思,但是有一句話,我不得不說!」

  你說就說唄,吼什麼啊。

  二爺靜靜看著他,道:「說。」

  那人激動得鼻孔都有點放大了,他大聲道:「當初二爺受難,我王家沒有雪中送炭,我王志更是幹了落井下石之事。二爺如今發達,掌管半個江南的商路,不照顧我王家也是情理之中!但是——!!」

  王志真的是喝多了,整條畫舫的人都在看著他,他死死地盯著二爺,道:「但是!我王志不後悔——!」他的聲音裡甚至夾了一絲哭腔,「我不後悔!當年你在桂花樓酒後鬧事,把我妻長髮剪斷,我妻整整半年不敢出門,也不曾露出歡顏,你、你還記得麼——!?」

  我靜默,偷偷看了一眼二爺,二爺沒什麼表情。

  王志最後大喊一句:「所以我不後悔!楊一奇,我們王家小本生意,沒你照料照樣能活——!」

  二爺終於開口了。

  「那你現在,為何要跪我。」

  所有人都安靜了,王志也安靜了。

  真不需照料,還跪什麼。

  王志彎下腰大哭,整船人都在看著。

  二爺推開凳子,站到地上。他沒有扶拐,一手搭著桌子,一手扶在王志的肩上。

  「起來。」

  王志沒有動。

  二爺用了力,「王公子,起來。」

  王志抬頭看了二爺一眼,終於站了起來。

  他這一站,二爺就成了全船最矮的了。有人要過來扶他入座,二爺搖搖頭,自己倒了一杯酒,轉過身,對眾人低聲道:

  「各位,今日請來的各位當中,有從前認得我的,也有不認得的。有交過恩的,也有結過仇的。這杯酒,我敬給那些交過恩的人。」

  二爺一杯酒喝完,杯子一扔,自己往後挪了一步,抬頭又道:

  「這個頭,我磕給那些結過仇的人。」

  話音一落,誰都沒有反應過來,二爺已經俯首下去,額頭磕在畫舫的木板上,咚地一聲。他只有半截大腿,這個頭磕得不易。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我。

  誰敢受著二爺的頭,別說我一個丫鬟,在座的都是些對二爺有求的人,更不敢受著,連忙紛紛起身。但沒人料到這樣的情形,所以也沒人敢開口。

  二爺起身,神情依舊沒什麼變化,他又倒了一杯酒,對眾人道:「我楊一奇出來做生意,只靠三件東西——!」

  「膽量、頭腦、有信用。」 二爺的聲音沉穩,目光清亮。「我從前犯過混,老天爺也給了我懲罰。若是諸位肯給我機會,再信我一次,那今後大家有福一起享,有錢一起賺,楊一奇絕不會虧待大家。」

  二爺就是二爺,多會說,幾句話的功夫,座上有好幾個人都哭了。

  「至於你。」二爺看向王志,帶著玉扳指的拇指虛指了我一下,低聲道:「你還記得她麼。」

  王志看著我,點點頭。

  二爺淡淡道:「給她磕三個頭,求她一聲沒事,那日就算揭過去。」

  王志走到我面前,撲通一下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我慌亂地看著二爺,二爺一點表示都沒有。我試著說:「沒沒沒、沒事。」

  王志起身,二爺沖他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二爺把我叫到轎子裡,說:「委屈妳了。」

  我震驚了,我被公子哥磕頭還是頭一次,我說不委屈。二爺笑了,說:「坐過來點。」

  我靠過去一些,不敢抬頭看二爺,一直低著頭。二爺說:「妳總低頭,看什麼呢。」我胡亂道:「看扳指。」二爺把扳指摘下來,放到我手裡,「妳喜歡這個?給妳了。」

  我哪敢接,搖頭說:「我就、就看看。」

  二爺拉過我的手,把扳指放到我手裡。翠綠的一個,還帶著二爺身上的熱氣呢。我拿在手裡,更不敢說話了。

  這次二爺回來,就常住下了。二爺又盤了一個大宅,跟之前楊府的差不多。夫人和小姐們也都接回來了。府裡一下子變得熱鬧多了。

  從前最不受待見的二爺,現在是府裡的主人,除了夫人,所有人見了都要尊稱一句老爺。

  府裡熱鬧了以後,管家又招進來幾個小丫鬟。我一看就知道,這是要送到二爺院子的。

  那天我在院子裡坐了很久,看著月亮發呆。

  我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現在手裡有多少銀兩。

  算了半天,最後得出一個令人欣喜的結果。原來這幾年下來,我大小也算是個富人了。

  不是,是一隻富猴。

  接下來幾天,我把手頭的錢都兌成銀票,把之前二爺給我的衣裳首飾都當了,換成散銀。只有那個玉扳指,那麼漂亮,我怎麼也沒捨得當,一直包在包裹裡。

  我的賣身契還在夫人那裡,我就去找夫人,跟她說明緣由,又把錢給她,想讓她還我自由身。

  夫人看著我,輕聲說:「哪還有什麼賣身契,當年出事的時候,早就散了。」

  我愣了愣,然後說:「那奴婢這就走了,夫人今後要保重身體。」

  夫人也沒說什麼,坐在亭子裡,低頭抹眼淚。

  這讓我怎麼走,我過去扶著她,說:「夫人妳別哭啊。」

  夫人啜泣道:「我可憐的奇兒……」

  二爺?

  我說:「二爺怎麼了。」

  夫人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說:「我可憐的奇兒,可憐的奇兒……」

  我都不知道她到底為啥要哭,我跟她說:「夫人你別哭,我們二爺現在了不得的。」

  夫人不管我,自己坐一邊哭。我看哄不了了,歎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我這一轉身,就看見二爺拄著拐,站在不遠處,一直盯著我手裡的包裹。老管家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渾身哆嗦。

  我走過去請了個安,說:「二爺,我要走了。」

  二爺沖我笑了笑,說:「好啊。」

  我一愣,隨即有點不樂意。怎麼說我也算是跟你患難與共了許多年,雖然只是個小丫鬟,但你也不至於這個語氣吧。

  當然,我還是不敢表現出不滿,對二爺道:「那,二爺保重。」

  說完,我從他身邊走過去,走了很遠很遠,偷偷轉了個頭,二爺還站在那,而管家已經跪在二爺身邊,不知在說什麼。

  我總覺得,二爺的背有些彎了。

  然後我馬上搖頭。

  怎麼可能。

  我雇了一輛牛車,準備回老家。

  結果我走了沒三天,就被管家截住了。

  他見到我像見到親娘了一樣,跪著撲過來。整個客棧的人都往這邊看。他說:「姑娘啊,妳回來吧——!求妳回來吧!」

  我說:「你怎麼了?」

  管家語無倫次地說了半天,最後終於被我總結出來——

  二爺病了。

  我是牛車出來,馬車回去。路上我跟管家說了,「才三天,怎麼就病了?」

  管家一臉愁容,「唉,是我多事,我多事啊。」

  答非所問,我又說:「到底是怎麼病的。」

  管家長長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我道:

  「姑娘,二爺心裡苦啊。」

  我就沒再問了。

  回到宅子,所有人都盯著我看,我埋著脖子進了二爺院子,管家就送到院子口,人就撤了。

  院子很大,但是一個人都沒有。

  我心裡有些埋怨管家,虧你招了那麼多小丫鬟,怎麼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我到二爺房門口敲了敲門,說:「二爺,你在麼。」

  裡面沒有聲音。

  我怕出事,直接推開門。

  屋裡,二爺穿著睡袍,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我看著他的第一眼就心酸了,沒裝,是真病了。

  我走過去,輕聲道:「二爺,你覺得怎麼樣,奴婢去給你請大夫吧。」

  二爺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我,啞聲道:「妳還管我死活。」

  我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該說啥。

  二爺伸出一隻手,我下意識地握住。二爺的手很寬,上面全都是硬繭。我不知道以前老爺的手是什麼樣的,是不是也像二爺一樣,受盡風霜。

  他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聲音低啞,道:

  「小猴子,不走行不行。妳走了,爺就撐不住了……」

  二爺這輩子,說過的最讓我難受的一句話,就是這個了。比起從前,他打我踢我的時候,疼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7-1 09:05 AM

第七章 完

  但是我跟他說:「二爺,我不能留下。」

  二爺的手一直捂在眼睛上,聽完我的話,他沒有開口,也沒有鬆手。

  我說:「二爺,你把該吩咐的都跟管家說了吧,要不他怕伺候得不周。」

  二爺沒有動。

  我擅做主張地把管家叫進來,管家垂著手,站在一旁。

  我跟他說:「管家,我說的事情你記著些。」

  管家點頭稱是,「姑娘要說什麼。」

  我說:「二爺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但是陰雨天的時候經常會犯疼,你提前準備熱手巾敷一敷。以前老街上有一家藥鋪,叫『回春堂』,雖然是個小鋪子,但是裡面郎中手藝好,而且這幾年一直照看二爺的腿,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去找他。」

  「那插腿的竹筒三個月要換一個,大小城口的木匠作坊也都知道,包腿用的布不能圖軟用絲綢,會插不住的,得用粗布包。給二爺做的衣裳右袖子腋下要多加一層,褲子的尺寸我也都留給夫人了。」

  「……」

  「二爺吃飯不忌口,但他口有些重,老郎中吩咐過不能吃辛辣的東西,你告訴廚房做飯盡量別放辣椒就行。」

  「你在晚上的時候多注意些,有時候二爺睡不著覺,喜歡坐在院子裡喝酒。不過他喝的不多,你別打擾他,偷偷躲在屋後看著,別讓他傷著就……管家?」

  我剛說了幾句,就看見管家老淚縱橫,又跪下了。

  「姑娘啊——」

  我不知道這個管家到底怎麼回事,以前老爺在的時候我都沒發現他這麼愛哭呢。

  我轉過頭,想讓二爺說幾句安慰管家一下,但二爺一直一個姿勢,動都沒動一下。我一瞬間覺得仿佛回到了幾年前,二爺剛剛傷了接回家的時候,那副生不是生,死不是死的模樣。

  我晃了晃二爺,說:「二爺,你怎麼了。」

  二爺沒有動,手掌蓋著眼睛,只留下一張緊閉的嘴。

  管家在一旁道:「自從姑娘走後,老爺已經三天什麼都沒吃了。」

  我瞪大眼睛,對二爺道:「二爺怎麼不吃東西。」

  管家磕了一個頭,然後起身,說:「姑娘,我老了,記不下這些東西,妳還是自己記著吧。」說完他就走了。

  我驚呆了,這麼做管家也行?

  「小猴子……」二爺張口,我連忙集中注意。我說:「二爺,你想吃點什麼,我去叫人做。」

  二爺好像還真的想了想,說:「麵條。」

  「行!你等等。」

  我飛快地去廚房弄了碗麵,出來的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看著我,目光極為熱切。我被這股熱切所感染,心想著這碗麵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給二爺灌下去。

  我又想到之前二爺不肯吃東西的時候,我還動過強呢。

  現在不行嘍,二爺那胳膊,隨便一捏我就碎了。

  不過這次二爺特別配合,我把麵端過去,他扒拉兩下就吃沒了。

  看他有力氣地吃東西,我心裡很舒暢。

  二爺吃著吃著就停下了,看著麵碗,低聲說:「妳還記得我們以前吃麵的時候麼。」

  我說記得,他回來晚時,我們晚上經常是坐在廚房裡一起吃麵條。現在雖然還是吃麵,不過這碗已經是玉瓷的了。

  二爺說:「妳走的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碗麵條。」

  我說:「二爺若是愛吃麵,就吩咐管家啊。」餓著自己算什麼。

  二爺苦笑了一下,道:「有時候,我真不知妳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沒說話。

  二爺靠在床上,輕聲道:「前年有一次跑江蘇,碰見一場大雨,商隊困在山裡面出不去。」

  我不知道二爺怎麼忽然跟我提這些,不過也安靜地聽著。

  二爺拍了拍自己的腿,看著我,道:

  「那時爺的那截竹筒也沒了,就這麼乾走。晚上躲到山洞裡,冷得要命。大伙怕就這麼死在這,就相互聊天打氣。當時坐我旁邊的人就問我『你都這樣了,怎麼還出來。』我跟他說我得掙錢。那人笑了,說『也對,要不為了錢,誰願意辛辛苦苦往外跑。』我又跟他說我為了掙錢,但不是為了錢。他問我什麼意思……」

  二爺回想過去,輕輕扶著自己的腿,聲音很平靜。

  「我告訴他,我沒了腿之後,回想我這一輩子,覺得沒意思透了,本來是不想活的。但是有一天我忽然發現,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肯為了我這樣的廢人拼命。不過那個人蠢的要死,我就在想,若我就那麼死了,那她又算得了什麼呢。」

  「被廢人當寶的東西,還是廢的。所以我告訴自己,我得往上走,做人上人。我自己就剩這麼半截,但我得把她舉高了。」

  「所以什麼苦我都能吃,我在外面披星戴月,風餐露宿,喝著冷風吞著沙子,但只要想到她在杭州城裡享福,我心裡就舒坦,這路就還走得下去。」

  不知什麼時候,二爺的眼眶又紅了,紅得我連一眼都不敢看。

  「小猴子……」他拉住我的手,彎下腰,在我低著的臉頰旁道:「妳知道我這輩子,最悔的是什麼事。」

  我使勁搖頭,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二爺顫道:「是沒有記住你。」

  他拉起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口,滾燙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腕上,我覺得自己心口難受得幾乎要死了。

  「爺最悔的,是沒有記住妳。」他拿我的手一下一下地拍打自己的胸膛。「妳明明在我的院子裡待了兩年,可我居然想不起來妳。我甚至能記住那個院子裡有多少座假山池子,可我記不起來妳。這輩子唯一一個沒有丟下我的人,我居然記不起來她。妳說妳是不是在騙我,你真的在那個院子待過麼。」

  我忽然覺得委屈的要死,大哭道:「我沒騙你,我待過的!待過的——!」

  二爺一下子把我抱住了,低聲道:「妳沒騙我,我知道妳沒騙我。現在爺的報應來了。從前有妳,爺看不見,現在爺想看了,妳要走了。小猴子,妳還想讓爺活麼。」

  我哇哇地哭,二爺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乾乾淨淨,又有些暖。我哭了半天,直接在二爺的懷裡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二爺也睡著了,他側著身,環抱著我。

  我剛動了一下,二爺的手一緊,睜開了眼。

  我是一隻黃花猴子,這是第一次在男人的懷裡醒過來,我掙扎著想要保持清白。

  二爺手臂跟鐵箍一樣,我怎麼都掙不開,我說二爺你放開。二爺看著我,面無表情道:「放開了妳再跑,讓爺爬著追麼。」

  我不動了。

  畢竟二爺的懷抱好寬好暖。

  躺了一會,我小聲說:「我不做通房丫鬟。」

  二爺在我頭頂低低笑了,說:「為什麼。」

  我說:「通房丫鬟要被踩腳的……」之前我看見的都是這樣的。

  二爺可能聽不懂我話中深奧的地方,想了一會,道:「妳是說,我會打妳?」他說完,馬上又道:「我從前也沒打過其他通房丫鬟。」

  我點頭,「是,二爺都打我了。」

  二爺手臂一僵,「什麼?」

  我仰起頭看著他,把之前我做出氣猴子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二爺黑著鍋底臉,咬牙道:「不可能!我不可能打妳!」

  我覺得二爺不相信我,又細細地把各種事情都講了一遍。什麼踢人啊、推人啊、扇巴掌啊。二爺的臉越聽越黑,最後渾身哆嗦著坐起來,看著我的眼神竟然帶著些懼怕。

  「所以……所以妳恨我對不對,我打過妳,妳恨我對不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二爺這麼慌的時候,他轉過身,我以為他要撐拐杖呢,結果他直接一步邁下去了。

  我忙叫了聲二爺,他已經磕到地上了。

  我衝下床,看見他的腿已經磕破皮了。我要出去找傷藥,二爺拉住我的手。

  「妳別走,小猴子,妳別走。」二爺趴在地上,也不顧什麼姿態了,死死地攥著我的手。「妳打回來行麼,妳打我,打回來。」

  我總算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我蹲下身,扶著二爺的肩膀,把他抱到床上。

  我對他說:「二爺,從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你忘了吧。」

  二爺低著頭,神色很痛苦。

  我愚笨的猴腦忽然靈光一閃,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趕忙又道:「二爺,我不想做通房丫鬟。」

  二爺依舊低著頭,低聲道:「那通房夫人做不做。」

  我一愣,通房夫人是個啥。

  我小心地問他,「二爺,那通房夫人……有幾個啊。」

  二爺猛地抬起頭,瞪著我,惡狠狠道:「從前楊府有幾個夫人!?」我想了想,道:「只有夫人一個夫人啊。」

  我都要把自己繞懵了。

  然後我忽然醒悟過來,二爺這是在幹啥。

  二爺看我一雙猴眼亮堂起來了,知道我可能是明白了,自己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我看著他,說:「二爺,你的臉好紅啊。」

  二爺轉過來,沖我冷笑了一下。

  我馬上就知道自己要樂極生悲。

  果然,下一瞬,二爺把我輕輕一推,我就像死猴一樣直接躺在了床上,二爺欺身上來,虛虛地壓在我身上。

  我哆哆嗦嗦地問他:「二爺,你、你身上是什麼味道啊。」為什麼這麼好聞。

  二爺撐著身子看著我,淡淡道:「男人味。」

  我不敢再說話了。

  那天,我親身驗證了一下從前通房丫鬟們嘴裡說的那個「爽翻天」。

  還真的是爽翻天。

  值得悲傷的是——我再也不是黃花猴子了。

  我看了看安安靜靜睡在我身旁的二爺,他一直在問我,第一次見到我是在什麼時候,我說我忘了。

  其實我撒謊了。

  我怎麼可能忘記那一天。

  他穿著一身白衣,坐在堂中,一雙修長的手端著茶盞,對我說:「抬起頭。」

  我抬了頭,看見他先皺了皺眉,後來又噗嗤一聲笑出來,說:「簡直像隻猴子一樣。」那時,周圍的丫鬟們都笑了,但我沒有在意。

  我一直看著他,看著高高在上的他,就像看著心裡的仙人一樣。

  從前我想,像二爺這樣的一個人,恐怕我窮盡一生,也摸不著一個手指頭。

  後來二爺傷了,我能留下照顧他,覺得雖然苦點累點,至少他從神壇上下來了些,我碰得到了。

  誰知道二爺那麼厲害,自己從地獄裡爬出來,我原本以為他又要回到從前的那個地方了,誰知道他確實回了——拉著我的手一起。

  後來,二爺經常要我給他講從前的事情,我不說他就不高興,說完他就自己在一邊難受。開始我不忍心,後來我又覺得很好玩。

  但是,我只敢講他發火時候的事情,他不發火時,安安靜靜地從我面前過去的時候,我從來不敢說。

  因為我怕說了,有些事情會藏不住。

  《我家二爺》全文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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