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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1 AM

月嵐 -【義結金蘭之一】娘子找麻煩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一個小姑娘衝著他直喊相公,會不會太肉麻兼噁心?
而且這種天上掉下來的豔福,他可不敢消受──
他好不容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
才知道是瘋癲的爹爹在人家滿月時就讓他們拜了堂……
這下半路撿到個小娘子,一向自由慣了的他只嫌麻煩
於是訂下分房分床的「不圓房」條款
結果人家小娘子安安分分,反倒是他自己把持不住
某天夜裡竟然違反自己的規定,把人家給吃了乾淨……
既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他就放開懷好好享受吧!
正當兩人甜甜蜜蜜,卻有人上門來找老婆──
原來他這位小娘子為了尋找他這個逃夫
居然帶著七千七百七十七兩的聘金逃家……

【出版日期】 2009年12月11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59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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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2 AM


秋葉再臨 月嵐

  說是新系列,卻算是「秋葉山莊」第二部再開。

  我喜歡「秋葉山莊」的角色,所以私心太重的自己,便找盡各種方法讓他們再度露臉。

  所謂江湖俠客,最容易搭上關係的不外乎結拜兄弟,所以「義結金蘭」系列就這麼出現了。

  因此「秋葉山莊」的角色可以繼續出現,而我也能快樂地繼續沉迷在這片武林的腥風血雨……呃,不對,是武林的浪漫多情裡。

  從「秋葉山莊」到「義結金蘭」,這兩套書有別於「雄霸天下」的系列,脫離公侯將相,寫的是宛如尋寶探險的俠客情誼。

  而「秋葉山莊」以黑曜門為主發展,「義結金蘭」則繞著秋葉山莊打轉。

  不一樣的人事物,總能勾引出不同的劇情走向,衷心希望這另一番風貌也能得到各位讀者的喜愛!

  如果各位對「義結金蘭」系列將會出場的角色有興趣,可以找「秋葉山莊」的《君子伴天涯》來看看,就知道這群結拜兄弟是誰囉!

  另外,我也在部落格裡發表了跟「秋葉山莊」相關連的迷你短篇故事,歡迎有興趣的讀者一起來觀看。

  若有特別想看哪個角色出場,也可以來信或留言告訴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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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2 AM


第一章

  要說到鄉野間的說書人最容易拿來討生活的題材,自然不外乎是些地方怪談、世間奇案,或是聽了大快人心的江湖義事。

  而近來,最常在酒樓茶館裡,讓說書人口沫橫飛地講述的江湖俠士傳聞,自然就是前一陣子驚動全武林的大事。

  傳聞中,原本四處為非作歹、一心想獨霸武林的黑曜門,為了得到各門派的獨門絕學,於是相繼下毒手,令烏日門、震雷堡等門派慘遭滅門,使得武林中人皆對其深惡痛絕。

  偏偏這黑曜門雖是人人憎恨的對象,但由於門主馬寶關陰險多詐,無人知其行蹤,所以一直無法將其消滅。

  直到有一天,一位名叫卓騏的英雄現身,才扭轉了黑曜門一直處於暗地陰謀害人的局面。

  這個卓騏,出身被黑曜門血洗的烏日門,自門派被滅,失去眾多至親、手足、恩師之後,便忍辱負重、隱姓埋名,藏身於黑曜門之中,並習得黑曜門專用來剋制各家絕學的九鋒爪,甚至進一步研究出與其對抗的新招式。

  而後,在江湖老前輩季爺做大壽、宴請各大門派貴客時,卓騏挺身而出,將黑曜門想藉機使計、下手毒害眾多俠客之事,告知在場的俠士們,並帶著眾人反攻黑曜門,將這人人皆想刃刀的馬寶關,以其俐落身手、襯上高明的新功夫,親手誅之。

  這故事的實情究竟為何,百姓們或許不知,但黑曜門四處為非作歹,不只亂了武林和諧,更曾下手殺害忠臣良將,因此老百姓們亦對其不滿,所以不論卓騏的功績究竟有沒有說書人講得那麼偉大,總之卓騏已變成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也因此,說書人特別喜歡說些與卓騏相關的事跡和傳聞,並將故事加油添醋,讓百姓聽得高興,他自個兒領賞領得開心。

  看著茶館裡在座的茶客都為自己的精采故事不斷鼓掌,更不吝惜大方打賞,這說書人自然是不停地道謝,然後拎了銀子打算找間飯館吃頓飽飯。

  就在他正想離去的時候,卻有個小姑娘突然蹦了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她一身輕裝短襖,打扮俐落,高高紮起的髮辮旋成兩個圈繞在頭頂兩側,下邊各垂一縷繫上花結絲帶為裝飾的細辮子,襯著她水汪汪的一雙晶亮黑眸以及一臉燦笑和嬌紅軟唇,看來著實可愛而活潑。

  張著烏溜大眼,這小姑娘一臉興奮地往說書人問道:「大叔,既然你這麼清楚卓騏大敗黑曜門的事情,那你應該認識他囉?」

  「何止是認識?我們還是好朋友!」說書人就是靠一張嘴賺錢吃飯的,所以管這事實真相是黑是白,他都能說出幾分顏色來。

  因此儘管他並不認識卓騏,但瞧這可愛姑娘一副期盼的眼神,他自然是頭一點就應了聲。「因為我們很熟,所以他什麼也都告訴我,我才會知道他許多故事,像是他在關山伏虎、野林除狼……」

  伸指到姑娘面前,他動手勾了勾,笑道:「所以只要姑娘賞點茶錢,妳想聽他什麼故事,我都能說給妳聽。」

  嘿,如果銀子給得夠多,就算是沒有的故事他也編出來給她聽!

  「那些都用不著,我只是想問你,他人在哪?」小姑娘打斷說書人的滔滔不絕,問道。

  「咦?」說書人臉皮一僵。

  問他卓騏在哪?這問題他哪知道?他又不是真認得卓騏。

  除了知道卓騏是除去馬寶關的人以外,老實說他那些故事大半都是編出來的啊!

  只是,若他說自己不認識卓騏,面子可掛不住,日後也沒人聽他說故事了。這到底該怎麼回答才好?

  他正想著頭大,那小姑娘卻像是等不及了,自懷中取出一錠銀子,往他眼前晃了一晃,笑盈盈地續道:「我知道,你們既是朋友,你就不會洩漏他的行蹤,免得他的仇家找上門,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是去找他麻煩的,所以你只要告訴我去哪裡能找到他,這銀子就是你的了。」

  小姑娘壓根兒沒想到,說書人之所以遲疑著沒立刻回答,是因為他根本不認識卓騏,只是自顧自地幫著解釋。

  而說書人看見亮晃晃的一錠銀子在眼前晃過,霎時間什麼良不良心的全都拋到腦後去了。

  這姑娘出手也太大方了吧?這麼一錠銀子,他要說到口乾舌燥、連說三天三夜也賺不到啊!

  好!為了這錠銀子,他怎麼樣也得找個地點說出來給姑娘知道!

  吞吞口水,他死命地在腦海裡思索,到底自己是在哪聽見旁人談起卓騏的事,那些在聊起卓騏事跡的人,又是怎麼知道此事的……

  好不容易,雜亂的腦子裡突地蹦出了個地名,讓說書人喜出望外地用力將手一拍。

  「有了!我想起來了!」說書人亮著眼應道:「雖不知道他人在哪,但我聽說他要往飛蘭城去!」

  「謝了!」小姑娘欣喜地迸出嬌甜笑臉,隨後將銀子往說書人手中一扔,跟著人便閃身飛出了茶館。

  那說書人驚訝地捧著銀子,瞪大了眼看著小姑娘咻地一聲便跑得不見人影,忍不住讚嘆起她的輕功來。

  他這種小老百姓,雖是以說書為生,卻鮮少有機會真的與江湖人士見到面,沒料著今天居然給他見著了。

  這姑娘長得如此嬌俏可人,又有一身好輕功,還向他問卓騏人在哪兒,該不是有著什麼關係吧?

  呵呵……雖然他不曉得這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交情,不過沒關係,他可是說書的!

  將銀子塞入衣內,說書人叫過小二端上壺茶水,潤了潤喉後,再度拉開了嗓門──

  「來來來!各位客官仔細聽來!大夥兒都知道,黑曜門滅了烏日門,只留下卓英雄的事,但你們一定不知道,那黑曜門門主馬寶關,其實還留有一女的傳聞,小弟我這就給大家說說!」

  ※※※※

  「說書的,既然你這麼熟卓騏的事,還曉得他救了落入麗容江的三男四女,那你應該知道他人在哪裡囉?」

  四處找說書人打聽卓騏下落的嬌俏小姑娘,匆匆跑了幾處地方,每到一處就循線打聽卓騏去了何處,這回聽見新的卓騏救人事跡,她可高興了,連忙又掏出銀子想換消息。

  她一路趕來,聽見關於卓騏的事情是越來越多,所以她認定自己沒找錯方向,卓騏應該就在附近了。

  她壓根兒沒想過,說書人的故事有大半是胡扯的,其實根本信不得。

  而且依照慣例,只要她銀子一亮,說書人都會給她個地點當線索,指引著她往另一處尋人去,只是今天……

  這個帶有幾分斯文的說書人,看過她手中的銀子後,卻是將她拉到一旁,小聲詢問起來。「姑娘為何找卓騏?」

  他輕著聲調,彷彿是擔心被人聽見的反應,讓小姑娘更加高興了。

  這人九成九知道確切的地點吧?所以才會如此神秘、欲言又止。

  「我不是尋仇的,我有事找他,你若是知道他在哪,就請告訴我,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她興匆匆地照本宣科,想誘之以利,但是沒料著……

  不像以往的說書人一般,這回的說書人僅是搖頭,「我是很想賺姑娘的銀子,不過姑娘……像妳這樣找卓騏的人,我見多了。」

  「咦?見多了?」這是什麼意思?

  「是的,想來姑娘妳應該是聽多了有關卓騏的英雄事跡,心生愛慕,所以想找到英雄本人自許終身吧?」正值懷春夢深的年輕小姑娘,一旦故事聽多了,難免產生妄想。

  若只是想想還好,但真帶了家中銀兩逃家出來找人,可就不妥了。

  「好姑娘,聽我一聲勸吧!其實這些故事,都是我們說書人編的,或許其中幾件真是他本人做過的好事,但他人出了名,百姓喜歡聽他的故事,我們說書的自然就得編些他的英勇事跡來討大家歡心,所以妳可以喜歡故事裡的卓騏沒關係,但現實可得看清楚啊!」說書人語重心長地搖搖頭,想勸小姑娘回頭。

  像她這樣一味盲目地追著卓騏跑,可不好啊!

  「咦!編……編的?」小姑娘聽得錯愕,嬌俏的臉龐一下子由欣喜轉為失望。

  說書人說什麼要她別因為喜歡上故事的卓騏、所以想找英雄的規勸,她並不放在心上,但……乍聽故事全是假的,卻讓她受到震驚了。

  這麼說來,先前那些拿了她銀子,告訴她該上哪兒找卓騏的說書人……全都是唬她的?

  怎麼會這樣呢?虧她聽了消息後,立刻連夜趕到飛蘭城,又去了敬城,然後一路聽著消息往這最有可能見到卓騏的芳珠鎮來,結果這說書人卻告訴她,消息全是胡扯的?

  「千真萬確,姑娘。」說書人見她神情失落,忍不住安撫道:「所以姑娘若想拿銀子換故事,再多我都能編給妳,讓妳聽著高興開心,可真要問卓騏在哪兒的話,老實告訴妳吧,我們這些說書的,不過是靠嘴混飯吃,卻不是真的江湖中人,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在哪。」

  「原來……你們其實不知道啊?」失望地垂下了眼,小姑娘喪氣地自言自語道:「唉……那這下子我該上哪兒找人呢?」

  她千尋萬探,沒料著到頭來卻是空歡喜一場。

  「我可不是聽多了故事,才對他心生愛慕想找他的……我是真的得找他負起他該負的責任才成啊……」有些委屈的聲調透出,小姑娘難掩失落地喃喃自語後,沒再多問,轉身便施展了輕功迅速離去。

  而留在原地的說書人自是沒漏聽了她的自說自話,知道她不是愛作夢的懷春少女後,他才明白自己誤會那小姑娘了。

  聽她說,她是想找卓騏負起卓騏原就該負的責任,再瞧她那一身輕功,看來這姑娘八成也是江湖中人,而且說不定與卓騏之間有什麼關連存在……

  釋懷地一笑,說書人靈光一現,又想著了新點子。

  回身重新站到茶館中央,他清清喉嚨,再度開口說道:「各位客官,方才已聽過我說卓大俠自麗容江救人的事跡,接下來小弟要告訴各位另一個驚人的故事,關於卓大俠出身的烏日門,其實那門主生前有個掌上明珠,並未在滅門慘案中喪命……」

  新的傳聞再度傳開來,茶館依舊熱鬧非凡,至於故事是真是假──

  虛實依舊難探!

  ※※※※

  柳春鎮 鏡門茶坊

  一路追著說書人故事跑遍大城小鎮的小姑娘,再度踏入了這座小茶坊,只不過這回她沒再探問卓騏的消息。

  這次,她打算往東南直行,一路回鄉。

  只要再穿過柳春鎮,行過六座城、三縣二村,她就能回到家了。

  想想這幾個月來,她為了能找到卓騏,還真是跑得挺遠的。

  可惜她辛苦奔波,卻只換來一句──關於卓騏的故事全是編出來的。

  點了小菜和香茶,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在得知此事後,老實說她不只是沮喪,可以說是失望到谷底了。

  沒想到那些傳聞事跡,全都是些空穴來風的捏造故事啊……

  她算是認清了,也幸虧有好心的說書人肯指點她,否則她不知道還要這般奔波多久?

  搖搖頭,她迸出一聲自嘲的苦笑,決定再也不聽信這些沒根沒據的消息。

  就在她下定決心時,茶館裡卻傳來另一個讓她覺得似曾相識的問話聲──

  「說書的,烏日門老門主的獨生女這事,你是打哪聽來的?」一名年輕男子抓住說書人,不由分說地打斷他的精采故事,扯住了他的衣領迸出沉聲。

  「啊?打、打哪聽來的?」說書人見這男子生得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孔,溫眉星目、挺鼻唇薄,身形高壯而結實,但眉眼間卻有股莫名的氣勢,話中語調,更帶些激動,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是……是我打鄰鎮茶樓的說書人口中聽來的……」

  「哪個鄰鎮?東南西北都有城鎮,你說的是哪邊的哪個鎮?」男子有些不耐煩地追問。

  「這……這位大爺,東南西北的各鎮,都有人在說這事的……」他們這些說書人,平時總會四處繞繞、聽點民間傳奇,再回到家鄉的地方茶樓,說說故事給鄉親們解悶。

  因此,他方才說的那些有關於卓騏的故事,可是到處都有人在流傳,畢竟卓騏可是現今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所以關於他的故事,聽的人總是特別多啊!

  「那麼那些說書人還說了些什麼?有沒有提起,故事裡的人上了哪去、或是人在何處?」年輕男子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臉色更加沉了。

  看他一臉不高興的表情,說書人嚇得有些發抖,尤其這男子的態度,一副故事中的人物是他仇人的模樣,讓他更是不敢開口。

  瞧這男子生得高壯,一見即知是個練家子,說不定真是個道地的武林中人,如果說故事裡的人物正好是他想尋仇的仇家,那可怎麼是好?

  他只是個說書的,消息、故事也都是聽來的再加上自己編的,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故事裡的人在哪,可是……

  瞧這男子的兇狠態度,如果他老實招出故事是胡扯來的,不知道會不會惹火他,然後把他給宰了?

  唉!老天爺哪,他不過是靠張嘴混口飯吃呀!怎麼居然真給他遇上江湖人士了呢?

  這下子教他該怎麼回答……

  「你問他也沒用的。」一旁的小姑娘看著這年輕男子追問說書人,忍不住搖搖頭,代為出聲解圍。

  這男人該不是跟她一樣,將故事誤信為真,所以想由說書人口中探出消息吧?

  瞧他追問的態度,跟自己先前的急性子,倒真有點像呢!

  「沒用?」男子放開了說書人,轉向出聲的小姑娘。

  「嗯!他們只是說書的,這些都是他們胡編的故事,所以你問他們也得不到什麼有用消息的。」小姑娘不想這男人也像自己一樣受騙,索性出聲提醒。

  翻起另外一個空杯,斟滿茶水,她將香茶放到對座空位,伸手做出邀請狀。「不嫌棄的話,一塊兒喝杯茶吧!」

  瞧他一臉的怒氣將說書人嚇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連她看著都覺得有些同情了。

  儘管自己也被騙過,但無法好好分辨真假,責任總在自己。

  「這……」男子露出戒備的眼神,看著她斟上的茶,卻沒挪動腳步坐下,僅是在原地打量。

  「如果你想知道故事一開始是打哪邊傳出來的,我倒是知道一點。」見他一臉戒心,小姑娘只覺得好笑。

  她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個頭又小,比起這英挺高壯的男子可是足足矮上一大截,身邊更沒帶任何兵器,照理說是沒什麼威脅性的。

  可她沒怕他一身的怒意和殺氣,也沒先擔心他坐下後會不會像對付說書的一樣逼問她,他倒是先防備起她來了。真不知道這男子是什麼出身,戒心這麼重?

  「姑娘怎會知曉故事打哪來?」聽見小姑娘這麼開口,男子不由得生出幾分懷疑。

  瞧她一個嬌小姑娘,活脫脫像是鄰家小妹,怎會知道他想要的消息?

  「我先前因故事四處奔走,而且專往說書人探問消息,所以最近受歡迎的故事我幾乎都聽過了。」

  小姑娘朝男子笑了笑,不吝惜地續道:「不過,我之前沒想到他們的故事全是編出來的,所以信以為真,如今得知實情,再回頭一想,自然能夠分辨出,哪些故事是從什麼地方的縣城的說書人口中編出來的,然後又是從何處開始往外流傳……」

  這實情,說來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但總比放著這男人跟著受騙好。

  而且老實招出自己的失敗,才能換得這男人的信賴吧!

  「原來如此。」男子如小姑娘所料,在知道她或許有自己想要的消息,而且還能說得頭頭是道後,便往她所坐的方桌走近,一拱手算是招呼,然後跟著坐下。

  小姑娘見他的舉動,忍不住開口勸道:「這位大哥,我想你應該是江湖中人,又與故事裡的人有些關係,所以才想從說書人口中探消息吧?」

  搖搖頭,小姑娘看看嚇得躲到角落去的說書人,回頭向男子說道:「但是你的態度只會嚇著他們,為了不惹事上身,所以進而編個令你滿意的答案以求保命,到時候你會被弄得更亂、更無頭緒,甚至跑錯方向,可永遠也找不著人的。」

  說來,這可是經驗談。她之前對說書人誘之以利,讓對方為了賺她銀兩,編出一堆讓她追尋的地點,可事實上卻沒半個是真的。

  「我懂妳在說什麼。」男子喝了口茶,沒把她的勸告聽入耳,卻是迸出沉聲:「但他們的話雖不可信,可事出必有因,會流傳這樣的故事,總有個起頭,而其中更有幾分原由與真相有所牽連。」

  「你是說……」小姑娘有些訝異地聽著男子異於他人的說法,吶吶地問道。

  「我不是想聽那些加油添醋、穿鑿附會的荒謬故事,我要找的,是讓說書人編出故事的起因。」男子堅定地應道:「只要找到頭一個編出這故事的說書人,我就能探得些許源頭、探出幾分消息。」

  「啊!原來還有這方法!」小姑娘聽著男子的提醒,不由得露出驚訝的神情。

  是了,她弄錯尋找的方向了。

  她不該問要往哪邊走才找得到卓騏,而卓騏又上哪去了;她該問的,是這故事打哪聽來的,然後把故事傳開來的源頭給找出來,因為那才是與真相最有關連的起點啊!

  「聽妳這麼說……妳不是也在找人吧?」男子微睜星眸,打量了下小姑娘。

  「嗯!但是我問錯方向了,我該學學你才是。」小姑娘苦笑著應聲。

  「那祝姑娘妳早日找到待尋之人,現在能否告訴在下,剛才說書人所講的故事,是從何處開始流傳的?」男子原就是為了探消息而來,所以並沒什麼耐性與她空耗時間。

  「那是從芳珠鎮開始傳出來的。」她一路由東南往西北跑,中間路經的城鎮相當多,這芳珠鎮便是其中之一。「至少這故事,我最早是先在芳珠鎮聽得,然後才由那邊往外傳開的。」

  「芳珠鎮?」男子星目微瞪,迸出些許駭人氣勢,隨後又自言自語地迸出尾音。「芳珠鎮就在長樂鎮隔壁,確實……很有可能。」

  「能幫上你的忙嗎?」同樣是尋人,讓小姑娘對男子多了點親切感。

  「是,卓騏在此謝過。」男子沒再耗下去,起身朝著小姑娘一拱手,應了答謝後,擱下茶錢便想離去。

  只是沒料到,他這一聲答謝之詞,卻讓小姑娘不顧禮儀規範、猛地伸出雙手將他拿著茶錢的手臂緊緊揪住。

  軟嫩的掌心肉貼住了他的半截手腕,讓卓騏感到有些疑惑。

  他瞧向小姑娘,正想開口請她放手時,卻見她露出晶燦眸光,粉唇高揚、迸出滿心歡喜的甜膩笑容,以略帶興奮的高音,激動地拉著他喊叫起來──

  「原來你就是卓騏!相公,我找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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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3 AM


第二章

  相公?

  陌生的字眼跳進卓騏的腦海裡,讓他不由得感到錯愕。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抓了他就喊相公,還說什麼找他很久了?

  他是知道她也在找人,但……怎會是想找他?

  卓騏仔細瞧了瞧眼前這小姑娘,見她一雙水眸晶亮燦爛,笑容明朗,嬌紅嫩唇襯在白皙肌膚上看來更是鮮豔動人,而紮起髮辮垂落頰側的黑髮則將她點綴得可愛嬌俏,多了幾分活潑。

  像這樣的小姑娘,為何會喚他相公?

  他平時鮮少去注意女人,即使在江湖上打滾久了,要說俠女,他遇過一些,卻從來沒認識這樣一見即知是個普通百姓、小家碧玉型的姑娘。

  所以如果他曾經見過這女人,他一定會記得,但無論他怎麼想、怎麼打量這姑娘,卻依然找不出半點與她相關的記憶來。

  乾脆地把手一抽,確定自己不認得這小姑娘後,卓騏板著臉應道:「妳認錯人了,我不是妳相公。」

  「才不呢!除非世上有第二個卓騏,不然你一定是我相公!」小姑娘見卓騏甩開自己,又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烏日門有位長老卓冕,老把『烏雲遮天隱日現、世有卓冕照九天』這句話掛在嘴上,說他自己是烏日門裡的明燈,沒他烏日門就打不了天下,而被友人稱作『十日金烏』。你就是那位卓老頑童的兒子卓騏,對吧?」

  聽著她連珠炮似地將自己的身家背景、已逝爹親的名稱別號都報出來,讓卓騏不由得一愣。

  是了,他爹確實是卓老頑童,小姑娘說的都沒錯,但是,在他殺了馬寶關為武林除害後,他的身家也一併與他的故事一同外傳,四處都有人聽過他的傳聞,因此小姑娘若時常聽說書人提起他的故事,會知道他爹是卓老頑童這事,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但偏偏……小姑娘甚至還知道,爹親每回三杯黃湯下肚後,就會拉著友人胡言亂語,嚷著「烏雲遮天隱日現、世有卓冕照九天」的鬼話,還有不是熟人不會曉得的「十日金烏」別號……

  怪了,為何她會知曉說書人根本不知道、而從未外傳的事情?

  「妳究竟是誰?」卓騏疑惑了。

  「我是你娘子啊!」小姑娘應得直率,「除非你還有其他兄弟,不然你就是我相公!」

  她說得肯定,卓騏卻是面有難色。

  「妳胡說什麼?」他自己有沒有訂親娶妻,他會不曉得嗎?

  分明沒娶過妻子的他,何來娘子?

  「我沒有胡說,但這件事很複雜,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解釋。」也不管卓騏趕著想離開,小姑娘硬是壓著卓騏坐下。

  只不過,比起先前兩人只是萍水相逢,所以只以粗茶一杯招待的態度,這二度同桌,小姑娘可熱絡了。

  叫來小二,她點了一堆好酒好菜,還頻頻往卓騏探問他愛吃的菜色。

  「相公,我們剛見面,也不知道你喜歡些什麼,所以只好先讓小二送些招牌菜來,若你有特別想吃的,儘管吩咐哦!」小姑娘挨在卓騏身邊說道。

  「妳……」卓騏面對著她熟稔的態度,忍不住皺起了眉心。

  揮揮手,他趕走了等著吩咐的店小二。

  事情沒搞清楚,他哪有胃口吃飯?他可是突然之間冒出個娘子來啊!

  轉向小姑娘,他認真地開口道:「姑娘,關於這件事……

  「我叫虹雀雨,相公叫我小雀就好。」小姑娘興匆匆地插話。

  卓騏有些無力,他根本不想管這小姑娘叫什麼名字,他只想弄清楚她為何拉著自己喊相公。

  「虹姑娘,我倆非親非故,我也沒討過媳婦,可妳卻堅持我是妳相公,所以我想盡快把這誤會釐清,客套話跟請吃飯就用不著了。」卓騏瞟了眼虹雀雨,心裡著實無奈。

  他還有正事要辦,可沒空跟小姑娘窮耗時間。

  而且這小姑娘活像是擔心他突然就跑了似的,一直死抱住他手臂不放,開口閉口都是相公,弄得他倆像是真有夫妻關係,而她是體貼夫婿的娘子,令他渾身上下彆扭不已。

  雖然他大可將手一揮、甩開虹雀雨,但瞧她個頭嬌小、弱不禁風的樣子,他若真的甩手,她搞不好會直接往牆上撞。

  他不是什麼太體貼的人,但也沒興趣欺負弱小女子,所以只得任由她拉住自己,但這可不表示他承認自己是她的相公,甚至願意留下來陪她唱獨腳戲。

  「麻煩妳盡快把這件複雜的事說得簡單、清楚,別礙著我辦正事。」不想跟虹雀雨這個莫名其妙的姑娘多糾纏,讓卓騏只得再度出聲,想撇清兩人的關係。

  「正事?你是指我們剛才在討論的、你要找人的事嗎?」燦眸一眨,虹雀雨衝著卓騏露出嬌嫩笑容,甜得像能擠出蜜汁來,幾乎要教人看得失魂。

  「對,我趕著上路,所以麻煩妳……」卓騏原本想早點弄清楚誤會,卻沒料到虹雀雨又再度打岔。

  「放心,我不會礙著你的!」掏出銀兩往桌面一擺,虹雀雨回頭對店小二嚷道:「剛才的菜不用上了,我們急著趕路,銀子我照給!」

  說罷,虹雀雨拉了卓騏起身,推著他就要往店外走去。「走吧,既然你想趕路,那我陪你去,至於我倆的事,路上我慢慢說給你聽。」

  「妳等一下!」卓騏真要火了。

  她還想跟著他一起去找人?他可不記得自己有點頭答應這件事。

  旋身拉住虹雀雨,這回換他壓著她坐下。

  「我找我的人,妳跟著我做什麼?」被虹雀雨一再無故糾纏,讓卓騏努力壓制的火氣開始上揚。

  原本他並不想得罪虹雀雨,好歹她也給了想尋人的他一條線索,因此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容易被挑起的脾氣。

  可談到現在為止,他發現虹雀雨顯然並不打算弄清楚他倆互無關係的誤會,而是一個勁兒地認定他是她的相公,因此他們之間的談話,根本就是有理說不清。

  這樣的情況,教卓騏自然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如果他很閒,當然可以慢慢跟虹雀雨耗上一整天,但問題出在他很忙,而且他不想浪費時間在一個道理講不通的女人身上。

  「夫唱婦隨啊,所以我跟著你是應該的吧?」虹雀雨眨眨眼,對於卓騏明顯滲入火氣的音調並不以為懼,「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你是我相公,天南地北我都跟著你闖啊!」

  她笑得開心,卻教卓騏的臉色越變越難看。

  「我說過了,我不是妳相公。」卓騏重申道:「我只想知道,妳為什麼會認定我是妳相公,還有妳為何知道我爹的事,所以才會留下來,麻煩妳廢話少說。」

  他發誓,如果虹雀雨再不講個清楚,他會寧願把謎團丟下,隻身走人。

  「可是事情真的很複雜……」虹雀雨習慣性地又眨了眨眼。

  真是的!虧她還替他著想,打算沿路邊走邊說,別礙著他忙正事,但他卻如此性急。

  虹雀雨有些無可奈何地點頭,決定聽卓騏的,先把事情說清楚。「好吧,總之事情是在十多年前發生的,當時相公和公公……」

  「別這麼叫!」卓騏頭大地打斷虹雀雨。

  他不喜歡別人因為知道他的事跡,就開始跟他裝熟。

  「但是你們真是我的相公和公公呀!這稱呼我喊著好些年了,臨時改也說不慣的,這樣要我怎麼把事情說清楚呢?」虹雀雨微噘著唇反駁道。

  「好,隨妳。」反正只要能把誤會釐清,教虹雀雨別再纏著他就好。

  「嗯!」虹雀雨滿意地點點頭,笑著續道:「事情發生在十七年前,年幼的相公曾陪公公到江南遊歷,然後借住在我家。」

  卓騏仔細回想了下,只能點頭。

  確實,他跟著爹親大江南北四處跑遍,江南也去過許多次,只不過,他們曾借住的人家多到他根本記不清楚,更別說記住對方姓什麼了。

  「當時公公和我爹相談甚歡,成為好友,公公想進一步與我爹當親家,就把剛滿月的我訂下來,說要給你當媳婦。」虹雀雨又往下續道。

  「什麼?」聽到這裡,卓騏忍不住臉色一僵。

  原來事情是他那瘋癲的爹搞出來的?居然隨便替他訂親,怪不得這女人會黏著他喊相公!

  但是……十七年前?那個時候他不就只有十二來歲?

  當時他們待過的哪戶人家,有滿月女娃、又姓虹的啊?

  卓騏拚命地在腦海裡搜索關於虹雀雨的回憶,想找出點蛛絲馬跡,偏偏無論他怎麼想,就是不記得。

  「相公還記不記得有一回,你左腳受傷?」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虹雀雨也知道卓騏八成是在回想到底有沒有這回事,索性出聲提醒。「那回你一住就是半個月,當時住的就是我家。」

  「原來是那一次?」卓騏突地蹙緊了眉心。

  他可想起來了,那次他與爹借住民家,有戶主人與爹感情特別好,連著數個夜裡都一塊兒喝酒說瘋話。

  他也慣了爹這種樣子,所以總是獨自先入睡,卻沒料到某天夜半時分,爹突然拿出他們烏日門慣用的兵器鐵爪,劃傷了他的腳底板,害得他一走路就痛,只得在那戶人家多住了大半個月。

  本來他以為,那回不過是因為爹跟屋主聊得來,又沒理由長住,才利用他這兒子,弄傷他的腳好藉口住下,沒想到爹還搞出擅自訂親這烏龍事。

  啐!他這爹也真夠瘋癲了,居然拿兒子的終身幸福開玩笑?

  明白真有其事後,卓騏的心裡自然是不怎麼高興,畢竟這事他從頭到尾都不清楚,簡直像是給爹親拿來當玩具似地耍弄……

  「你終於想起來了嗎?」虹雀雨瞧卓騏沒再反駁自己,總算是安下心來,又繼續往下說道:「那你還記得,你與公公要離開前,因為怕等我長大時間過長、婚事生變,所以當時就讓我們拜堂成親的事吧?」

  正因為他倆已經拜過堂了,所以她才會視卓騏為自己的相公,她則是他的娘子啊!

  「什麼?」被爹親擅自訂親已教卓騏震驚了,現在得知兩人已拜堂,更教他錯愕不已。

  「拜什麼堂?我們什麼時候拜堂了?十七年前妳不過是個滿月娃兒,連站都站不起來,怎麼拜堂?」卓騏忍不住瞪向虹雀雨。說謊也要打個草稿吧?

  說爹訂親,他還能理解,畢竟民間也有不少人替孩子指腹為婚,但是……拜堂?

  跟個滿月小娃怎麼拜堂?而且他也不記得自己有跟誰拜過堂啊!

  「你不是想賴掉這件婚事吧?」虹雀雨見卓騏怎麼也不肯承認,原本的熱情態度也漸漸冷淡下來,有些微惱地微嘟起紅唇抱怨道:「你離開我家那天,我娘抱著我,代我跟你拜過天地啦!而且因為你腳傷未癒,我娘還扶著你拜堂哪!」

  「這……」卓騏瞪著眼,聽見虹雀雨指證歷歷,他在震撼之餘,腦海裡也不由得浮現起一幕有些模糊、卻又忘不掉的景象來。

  當年他們離開虹家時,他爹曾告訴他,說他們受虹家人照顧頗多,要好好答謝,胡扯著叫他向虹家門神拜謝,又謝過當家主人以及身邊扶著他的夫人,當時他都信以為真、一一照做了。

  如今聽著虹雀雨的指控,卓騏終於明白爹親暗地裡在胡搞什麼了。

  讓夫人抱了滿月娃兒扶著他一塊兒往門外行禮,不是拜門神,而是「一拜天地」。

  至於謝過當家主人,則是「二拜高堂」。

  要他向夫人拜謝,所以得對夫人行禮的謊言,為的是讓他跟夫人懷中的娃兒「夫妻交拜」。

  除了兩人年紀尚幼、無法「送入洞房」之外,他們還真是照足了規矩成了親!

  天哪!他那瘋癲的爹親,怪不得人稱卓老頑童,都一把歲數了還像個孩子似地胡來!

  平時他四處遊歷,專找些怪人怪朋友,出些餿主意鬧鬧事也就罷了,沒想到他居然連親生兒子都耍著玩!

  結果他雖然一心想撇清關係,但是……

  這虹雀雨,卻真是他拜堂成親、道道地地的結髮妻子啊!

  ※※※※

  明白事情始末後,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如何處理的卓騏,只得先動身往他想尋人的目的地芳珠鎮而去。

  而執意要跟在他身邊的虹雀雨,因為好不容易才找到分離多年的相公,所以是既開心又高興,也沒管卓騏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面有難色的表情,就這麼跟著卓騏一路走。

  偶爾她還會遞上手巾給卓騏擦汗,或是給他竹筒,讓他喝水解渴,完全把兩人的旅程視為夫妻同遊,甚至快樂地哼唱著小調。

  邊哼著、她還邊向卓騏介紹,她唱的是江北何處的曲子,唱的又是哪邊的調子,然後總在結尾再補上一句,因為卓騏是江北人,為了卓騏她學了許多江北曲調,為的就是唱給他聽,所以要卓騏喜歡聽哪首就儘管說。

  面對這樣以相公為天,而且不論裡外都體貼著相公,個性又活潑開朗,長相亦可愛嬌俏得無處可挑的娘子,任何一個男人都會覺得能討得她當娘子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照理來說是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不過,偏偏卓騏就不這麼想。

  他不是一般普通老百姓,更不像一般男人,日裡外出工作幹活、夜半回家抱妻小,他身上還掛著一堆正事待辦,所以他沒閒工夫耗在女人身上,更不想在身邊多個妻子妨礙自由。

  因此虹雀雨的死心眼,其實只讓他傷透腦筋,卻沒半點幸福感可言。

  瞟了眼還在兀自唱著歌的虹雀雨,卓騏開口道:「我說虹姑娘……」

  「叫我小雀就好啦!姑娘姑娘的叫,多見外呀!如果相公一時之間叫不慣小名,叫我娘子也行啊!」虹雀雨停下歌聲,笑咪咪地回應著卓騏的叫喚。

  聽見她一聲聲的「相公」、「娘子」叫得極為順口,讓卓騏險些又自前額蹦出青筋來。

  都是他那個爹!沒事給他找麻煩!日後九泉之下會了面,看他不跟爹好好抱怨一番!

  做了個深呼吸,卓騏繃著臉假裝沒聽見,不想再跟她扯這些小事情。

  「好,小雀,我現在明白了,婚事是我那瘋癲老爹惹出來的,但他從未向我提起,想來應是連他自個兒都忘了。」其實卓騏心裡是覺得,爹會訂下親事,說不定只是喝醉酒在發酒瘋,醒了就給忘光。不過跟虹雀雨說這麼多也沒用,現在打發她走比較重要。

  「正因如此,我爹離世後,除了你們一家三口外,再也沒人知道我倆拜過堂,因此若妳有其他心上人,也不用介意我爹這胡亂扯出的荒唐婚事,更不用在意我,妳直接找妳心儀的對象成親就是。」卓騏大方地應道。

  反正這件婚事原就不該由他來負責,而該由他爹來擔起,但爹已逝世,所以他有權為自己做主。

  「相公是擔心我其實另有心上人,卻礙著自己是有夫之婦,所以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嗎?」虹雀雨眨了眨眼,聽見卓騏的勸告,她臉上泛開亮麗的神采,隱約有著欣喜之情。

  「畢竟妳長住南方,不像我大江南北四處跑,不管認得誰、交情都不深,我想妳應該早有熟識的青梅竹馬吧?至於我們那段婚事,妳當它是孩子遊戲,不用放在心上。」其實卓騏根本不想理虹雀雨,畢竟他們今天才見面,可以說是對她一無所知,因此別說擔心了,可以的話他連管都不想管她。

  要說他卓騏絕情也好、冷血也罷,反正那些說書人口中的好心英雄卓騏,原就不是他。

  他身上背著重振烏日門的重責,還得幫著武林肅清黑曜門餘孽,所以根本沒空閒、更沒心思去論及個人情事。

  儘管他的野馬性子在埋伏於黑曜門時已收斂許多,變得穩重些,但那只限於處理危急大事時;面對虹雀雨這纏人精,任憑他有天大的好耐性,也會被她給耗光的!

  所以不管用什麼說詞都好,只要能說動虹雀雨,給她個順水人情,叫她回鄉找情郎,他就能從麻煩中脫身了。

  畢竟撇開她的糾纏不提,光瞧她的外貌,還是相當可愛嬌俏的,在家鄉肯定有不少年輕小夥子會被她吸引,因此她一定有情人……

  「相公你真體貼!」沒等卓騏思緒落定,虹雀雨已經露出極為欣慰的笑容往卓眼瞧去,「我們才頭一天見面,你就這麼為我著想,我真該好好謝謝爹和公公,居然幫我找了個這麼好心的相公!」

  「我……」卓騏瞧著她的開心笑容,禁不住有些頭皮發麻。

  從她的話聽來,這女人該不會打小就聽著她家人訴說那件荒唐婚事,因此早就打定主意,今生非他卓騏莫嫁吧?

  不然的話,她也不會有這股追人的傻勁,居然還從江南找他找到江北來。

  像她這樣的傻姑娘,也許真會半個青梅竹馬都沒有,就只惦著他這個根本不認識的相公……

  「你放心好了,相公,從小我爹就提過,我已經跟相公拜堂成親了,所以我生是卓家人、死是卓家鬼,打小到大從來沒對其他男人動過心,一直謹記著三從四德的教訓,等著相公回家接我呢!」燦亮亮的眸子閃著晶瑩光芒,虹雀雨漾著笑意,自信十足地對卓騏應道。

  「妳……」卓騏的心頭霎時涼了半截。

  果然如他所料,這女人當真是死心眼,跟他那瘋癲的爹一個德行!

  重重嘆了一聲,卓騏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說詞讓虹雀雨回鄉去別再纏他,只能無奈地吐出一句抱怨。「既然如此,妳怎麼不繼續在家乖乖等下去?」

  就算要說他忘恩負義、自私自利也好,總之如果虹雀雨沒出來尋他,一切麻煩都不會有了。

  而且人總有私心,虹家父母若一直沒等到他上門接妻子,必然會叫女兒嫁給其他男子,這樣不是很完美、很圓滿嗎?

  可偏偏……虹雀雨卻找上了他。

  「我是一直在等相公沒錯啊!但後來說書的提起你的事跡,我才曉得,原來相公不是不回來接我,而是因為烏日門遭滅,連公公都喪命了,而相公為了報仇,又藏身於黑曜門,好不容易除去馬寶關後,還得清除歹人的餘孽,我想這事一定要花上許多年,我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才出門尋你的。」虹雀雨認真地應道。

  「什麼叫作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妳出門尋我才不是個好辦法。」搖搖頭,卓騏忍不住訓道:「既然妳也知道我還得面對黑曜門的餘孽,身邊隨時有危險,那妳跟著我不是讓妳身陷險境嗎?」

  在卓騏看來,虹雀雨實在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

  拍拍她雙肩,卓騏決定將一切考量都告訴她,趕她回鄉,免得日後多生事端。

  「小雀,我也不拐彎抹角地騙妳回家,我老實說吧,我還有大事要辦,有自己的天地要闖,沒心思成家立業,更不可能分心照顧妳,也不會是個好相公。」暗的他不拿手,所以還是明著講清楚了。

  「我知道,你們這些俠客總是四海為家,要自由又不愛受人拘束,這點我早有覺悟了,所以我不會嬌生慣養地成天嚷腳痠、喊累喊痛的。」

  虹雀雨聽了卓騏的直言,非但沒為此退縮,反倒更進一步地搬出自己的事跡來,想要說服卓騏讓她跟隨。

  朝著卓騏迸出甜笑,她自誇地應道:「為了找相公,我從江南老家一路往江北尋來,途中經過好多地方,像是飛蘭城、敬城、曲河鎮……中途我還去了烏日門廢墟,向公公祭拜過……」

  虹雀雨扳指一一數著自己去過的大城小鎮,面露得意地續道:「而且這些地方都是我一個人去的,一路上我很注意自身安危,絕不惹麻煩,所以我有信心,即使跟在相公身邊,要吃苦耐勞我是絕對沒問題的,畢竟,倘若我做不到這些,現在也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相公面前,更不可能說要跟著相公啊!所以相公用不著擔心我,也不必分心照顧我,我可以照料自己的!」

  「妳……妳這不是把半個江北都跑遍了?」她的連番誇耀,沒再像先前那般引來卓騏反感,卻讓卓騏露出訝異之情。

  瞧她一副弱不禁風的嬌小樣子,居然為了他爹一番瘋話,情願在外風吹雨打幾個月,也要找到他這個未曾謀門的相公……

  而且,她甚至還上烏日門,去祭拜逝世的爹親。

  一股微溫竄入卓騏的心口裡,讓他再也吐不出反駁的言語。

  正因為他長年在外奔波、四處遊歷,所以他很清楚,說書人雖將俠客的遊歷說得精采而瀟灑,什麼四海為家、天下為鄉,但事實上這種生活並不好過,雖能看遍五湖四海的美景,卻也得熬過時常餐風露宿的生活。

  可虹雀雨卻為了他,耗上如此大的毅力和決心,吃了這許多苦頭。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先前初會,他只當她是個麻煩小姑娘,同他的爹一個樣子,為著一口瘋話而死命纏人,令他不耐、也令他嫌煩,更數度引起他的火氣。

  可如今,面對著她一路數來的經歷,再襯上她的嬌小模樣,卓騏霎時發覺,自己對於虹雀雨的嫌棄感,似乎已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

  雖然他依然不想承認這件婚事,但是,他卻無法否認,對於虹雀雨的付出,他是有些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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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4 AM


第三章

  即使從未想過成家立業,就算從來不想有個女人在身邊礙手礙腳,但卓騏並不是真的冷血到骨子裡去的性格,相反地還是個講究義氣的人,所以在得知虹雀雨為自己奔波了大半個江北,受盡旅途折磨數個月後,他實在是無法再硬著心腸,把她當個完全不相干的外人看待。

  儘管他對虹雀雨並無感情,可是真要追究起來,這件荒唐婚事應該去找他死去的爹理論,而不該找虹雀雨發脾氣,因此……

  這下可好,卓騏還真找不到理由來趕走虹雀雨了。

  但是叫他就這麼接受虹雀雨,把她當妻子看待,他卻又萬分不願。

  想了又想,最後卓騏決定與虹雀雨約法三章。

  「好吧,小雀,我明白妳的決心了,也知道妳這輩子應該是非我莫嫁……」卓騏知道,當自己遇上一個與爹親一樣有著瘋狂想法的女人時,再想甩開已是來不及抽身了。

  「相公你又說錯了呢!不是非相公莫嫁,是已經嫁給你了。」虹雀雨出聲提醒道。

  「總之,」卓騏有些無奈地打斷虹雀雨,往下續道:「我的重點是,因為這是我家瘋老頭胡亂扯出的荒唐事,因此我就算打死不承認也成。」

  大不了他輕功一使,飛身趕路,避至千百里外的他鄉,就不信這女人還能追著他喊相公。

  「咦?」虹雀雨聽見卓騏這麼應聲,正有些不高興地想張口叫嚷,卓騏卻再度搶詞。

  「不過,我可以承認妳,也可以讓妳跟著我,甚至認同有妳這個妻子。」說實在話,若非他曾忍氣吞聲埋伏黑曜門,知道偶爾還是得壓壓自己的衝脾氣免得壞事,現下大概已經施展輕功逃離虹雀雨了。

  只是……他也想像得到,若他這麼做,虹雀雨八成還是會四處打探他的下落,最慘的是到後來全武林都知曉虹雀雨這個小娘子在找他這個負心漢。

  卓騏可不想淪落到那種地步,所以與其放著她在外頭亂跑亂說話,倒不如教她為己所用。

  「真的?相公願意承認我倆的親事了嗎?」虹雀雨自是不明白卓騏的打算,但讓他親口一應,她心裡不高興的情緒早已消失無蹤。

  她雖死命糾纏卓騏,但跑遍半個江北的經歷,也讓她多少學會看人臉色,她知道卓騏對於這件突如其來的婚事是有些為難,而且依他的個性,大概也不會想要個妻子來限制他。

  也因此,虹雀雨心裡多少對公公卓冕是有些埋怨的,為何沒先把這重要大事告訴卓騏呢?

  不過,反正她也沒這麼容易放棄,既能捺著性子跑遍江北找人,她就有耐性慢慢與卓騏培養感情,終有一天感動他,教他知道她的好,願意承認她這卓家媳婦。

  但是她沒想到,卓騏居然這麼快就願意接納她,教她如何能不開心呢?

  果然這些江湖俠客,做事就是乾脆俐落許多。

  「我會當個好妻子,好好照顧相公,絕不會讓相公後悔的!」歡欣地朝著卓騏迸露笑容,虹雀雨再三保證道。

  「我一個大男人用不著妳照顧。」卓騏皺著眉打斷她的良妻宣告,「妳只要顧好自己,別給我添麻煩就好,還有……我承認婚事、讓妳跟著我,甚至接納妳當妻子,可是有條件的。」

  「條件?」虹雀雨眨了下眼。

  「對,妳必須做到三件事,不然我馬上丟下妳走人,教妳這輩子都別想再找到我。」卓騏決定醜話說前頭,免得日後生怨。

  「哪三件事?」虹雀雨問道。

  「一、既然妳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從今以後,我說什麼妳聽什麼,我叫妳怎麼做,妳就怎麼做。」此舉自然是為了不教虹雀雨在分不清楚情況時,礙著他辦正事。

  「這我懂,女人出嫁從夫,我願意都聽相公的。」虹雀雨笑應。

  「二、不准喊我爹公公,也不准叫我相公。」他已經忍她很久了,再聽她這麼肉麻下去,他一定會噁心到想吐。

  「咦?」虹雀雨不由得驚呼。

  她都說過她早已喊成習慣了,怎麼現在又要她改呢?

  「咦什麼?只是換稱呼罷了,不是才說過,一切聽我的?」卓騏暗自慶幸,自己把聽話的條件擺第一,「況且妳那些公公、相公,喊得我渾身不舒服,所以妳還是換一換,要喊我爹瘋老頭、老頑童,或禮貌些喊卓前輩都成,就是別叫他公公。」

  說起來,非不得已,卓騏自己也不怎麼喊卓冕為爹爹的。

  誰教卓冕平時一副瘋癲樣,時常跟他這兒子吵架,讓他很難把卓冕當長輩看待,偶爾他氣起來也是直呼卓冕瘋老頭,所以他實在聽不慣虹雀雨喊卓冕為公公。

  但是依虹雨的個性看來,要她不准喊公公,大概不難,可要她不喊相公,她大概會頗有微詞。

  所以沒等她開口,卓騏已逕自接續道:「至於我們倆……反正沒人規定天底下的夫妻都得相公、娘子地喊來嘛去,肉麻當有趣,所以我不會叫妳娘子,妳也不許叫我相公。」

  「那……夫君和夫人呢?」虹雀雨有些委屈地改口。

  「一樣不准!」卓騏打了個寒顫。

  要命!他寧願再跟馬寶關對戰一回,也不想聽見她用那種軟甜甜的聲調喊他。

  「這樣就不像夫妻了……」微嘟起唇,虹雀雨開始有些不滿了。

  「我都喊妳小雀了,妳一樣喊我名字就好。」為了避免她想出更多令自己頭皮發麻的暱稱來,卓騏連忙補上提議,「不認識的人稱我卓英雄,朋友喊我兄弟,就妳單喚我的名,這夠特別、夠像夫妻了吧?」

  「嗯……那,我可以直接喊你一聲『騏』囉?」眼一亮,原本低到谷底去的心情霎時好轉,虹雀雨連連點頭,對此表示滿意。

  這聽來是挺親蜜的,那她可以接受。

  只是,她正開心著,但卓騏卻依然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哆嗦。

  嘖!聽來一樣噁心,畢竟就連爹都沒這麼喊過他。

  不過,怎麼聽總是自己的名字,還是順耳得多,比聽她喊相公,讓他感到彆扭至極好多了。

  「可是,單叫一聲騏,感覺很不順口呢!」虹雀雨沒注意到卓騏皺眉的表情,只是逕自思索著:「可是喊你小騏又像在喊弟弟或兒子,我還是喊你『阿騏』好不好?」

  「這個好。」卓騏眉梢微勾,難得乾脆地贊同。

  雖然給她這麼一喊,好像讓他的英雄氣勢硬生生短了一截,活像在喊小狗小貓似的,但這個叫法,既不黏膩又不似夫妻那般噁心,相較之下自在許多。

  「那……阿騏,第三個條件是什麼?」聽見他也認可,教虹雀雨有信心了些,所以她跟著往下追問。

  「第三就是……夫妻分房分床、不圓房。」卓騏迸出驚人的回答。

  「咦?」虹雀雨忍不住露出錯愕的表情。

  沒想到他會提起閨房事,在羞於他的直接之際,虹雀雨也有些訝異。

  這……卓騏是只想與她當有名無實的夫妻嗎?她有這麼不吸引人嗎?

  驀地,虹雀雨突然有些情緒低落了。

  對於這個如今名滿武林的英雄相公,她早是一心傾慕,打小就努力學習,想成為配得上他的妻子。

  可現在,卓騏居然要與她約法三章,不同她當真正的夫妻……

  「我不是在嫌棄妳。」瞥見她微垂的秀眉,再看看她突然靜默的反應,卓騏自然猜得出這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

  輕咳一聲,他開口解釋道:「我這麼說吧,我從來沒想過要娶妻,所以即使我破例認了妳這妻子,但我還是不想跟女人扯上太多關係,因此我不會與妳圓房,但我也不會對不起妳,那些逛花街、納小妾之舉,我絕不會有,我們卓家媳婦就妳一個,我的女人也就僅只有妳,如何?」

  說起來,若非爹給他找麻煩,他連承認這個妻子都不用。

  所以用三個條件換妻子身分給虹雀雨,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了,若想再向他多要求,很抱歉,他給不了。

  「這麼聽來,阿騏你還是很顧著我的。」乍聽條件,虹雀雨自然是有些感嘆和無奈,但仔細想想,她的出現或許已為性好自由的卓騏添了一輩子的麻煩,而且她也正愛卓騏五湖四海遊走的俠義性子,若要她去限制他,那不但是強求,甚至非她所願。

  所以如果守住這三個條件,就能與卓騏當夫妻,而且卓騏還願意今生今世只守著她,那就表示卓騏也對她相用心,更是真心接納她的。

  因此……她實在沒什麼好挑剔的了。

  點點頭,虹雀雨毅然地應道:「好,我答應你。」

  見她應允,卓騏自是滿意,只不過,他欣慰的可不只是從今以後不用聽見虹雀雨喊相公這點小事,而是有著另外的盤算。

  說起來,由於他手刃馬寶關,再加上又早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因此想將女兒嫁給他的各派掌門也不少,對他有興趣的女俠甚至會主動托人說媒,如果要一直應付這種麻煩,那他倒不如先承認虹雀雨這妻子的存在,這麼一來就能夠教那些想攀婚事的人退開。

  所以帶著虹雀雨在身邊,說不定反倒是件好事。

  「總之只要妳別跟我爭著要同房、要圓房、要傳宗接代什麼的,其他夫妻該盡的責任我一樣不會少。」卓騏談契約似地承諾道:「有人問起我們的關係,我不會逃也不會閃,一定說妳是我妻子,如果有人想對妳不利、想對妳動手動腳不客氣,因為妳是我妻子,我也不會放過對方。」

  這就是卓騏深思熟慮後,所能給予虹雀雨的最大疼愛,儘管他的照顧方式與常人有些不同,但至少他願意把虹雀雨當成自己的私有物,好好保護。

  他也許給不了她真情至愛,無法給她小姑娘想要的甜膩醉人,但至少,他敢保證誰也不能從他身邊傷著虹雀雨一分一毫。

  「阿騏……」虹雀雨聽著卓騏的承諾,心頭不由得暖烘烘。

  說什麼不照顧她,可若有人想不利於她,卓騏卻會保護她呢!這已經夠照顧她了吧?

  尋常丈夫,頂多只能養活妻子,卻會要求妻子做牛做馬、還一定得生兒子來傳宗接代,生不出兒子還會休妻,若是哪天遇上困難甚至賣妻求榮。

  可卓騏卻不同,他願意保護她的安危,不讓她受難吃虧,甚至不會要求她一定得傳宗接代,而且還為了她不碰其他女人。

  相較之下,卓騏果然是個真英雄呢!

  「我一定會好好遵守三個條件,當你的好妻子的,阿騏!」甜笑裡混著滿足的甜蜜,在虹雀雨的唇邊迸散開來。

  儘管這三個條件聽來既沒情調、又沒人情味,甚至足以指責卓騏依然沒把虹雀雨當妻子看待,所以十足十是個不公平的契約,但是……

  正所謂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即使如此,虹雀雨依然是歡欣無比,為著日後能跟在卓騏身邊而感到心滿意足。

  ※※※※

  「阿騏,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繼南城是往來南北的商旅必經之地,由於相當的繁榮、熱鬧,因此客棧住滿是常有的事。

  卓騏原本想隨便在城外找間廟將就睡一晚就好,反正他一路行來皆是如此,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打發了事,只要能早一日到達芳珠鎮,探得他想尋找的線索就好。

  不過要趕路,好馬卻是少不得的,畢竟現在身邊還多個虹雀雨,如果老帶著她在路上慢慢走,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到達目的地。

  而繼南城商旅多,馬的素質自然也好,原本卓騏是想乘機買兩匹馬的,哪知道就在他同馬販討價還價時,虹雀雨居然已經擅自找了客棧。

  「我們運氣很好呢,阿騏,我去沐春樓問的時候,正好有客人退房,所以我就訂了兩間上房。」邊說,虹雀雨邊拉著卓騏想回客棧,「你一直趕路,一定累了,今晚好好歇息吧!」

  可享跟聽見「沐春樓」三個字,卻只是眉心直繳。

  「沐春樓很貴的,小雀。」卓騏有些不表贊同。

  他知道,虹雀雨已經慣了以丈夫為天,凡事都以對他這丈夫好為考量,這陣子跟她一塊兒行動,他也慣了,所以其實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但問題是,她沒徵得他同意就找客棧休息,也沒先問問他銀子夠不夠,這怎麼成?他的口袋可不會自己變出銀子來!

  「我還得買馬,妳卻把錢花在客棧上,這樣要我去哪邊湊錢?」卓騏皺著眉訓道。

  「買馬?要買就買嘛,哪花得了多少銀子?」虹雀雨張著看似無辜的眼,納悶地瞧著卓騏。

  「兩匹好馬得花上百兩銀。」卓騏板起了臉。

  說來也是因為身邊多個人的緣故,開銷自然得增加,若他隻身一人,只需一匹快馬,銀兩自然充裕,但現在帶上虹雀雨,買馬得多花錢不說,居然還得多花客棧的住宿費,教他怎能不惱?

  拉了虹雀雨到一旁,卓騏本想先訓訓她,做事別一頭熱,什麼事都得先問過他這丈夫的意思,沒料到虹雀雨卻是掏出錢袋,取出銀票交給了馬販,然後很乾脆地牽走了卓騏看中的兩匹馬。

  「好了,馬買到手了,我們回客棧吧!」虹雀雨把韁繩一拉,笑盈盈地抬頭往卓笑道:「對了,客棧的住宿費我付了,你只管好好休息吧!」

  卓騏先是一愣,然後才繃起臉,沉聲道:「小雀,不是我要說妳……」

  「怎麼了?」虹雀雨見卓騏的臉色有點嚴肅,不由得愣了下。

  怪了,卓騏不就煩惱著銀子不夠嗎?怎麼她替他解決了事情,不用他費心,他卻是一副不高興的表情?

  「妳家是開錢莊還是銀樓?花錢如流水,一副用不完的樣子似的!」就算他用不著花半兩銀,負擔是減輕了些,但看著虹雀雨這種不把銀子當錢看的花法,還是教他有些不贊同。

  記得初見那天,虹雀雨也是不由分說地點了一桌菜,然後又因為他說要趕路,她丟下銀子也沒把菜打包帶走,就這麼白費了不少銀兩。

  說真的,這虹雀雨要不就是家裡富可敵國,再不然便是傻得不知世事……

  「阿騏,你放心吧,雖然我家不是開錢莊、也不是開銀樓的,更沒有富可敵國,但讓我們一路上吃飽喝足是絕對夠的。」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虹雀雨還掏出一疊銀票給卓騏看,要他安心。

  說罷,她又拍拍身邊的行囊笑道:「別介意路上得花我的錢,我們是夫妻啊,我的就是你的,而且我突然來找你,讓你多照顧一個人,本來就是添了你麻煩,所以我出門前,早就先備了許多銀票在身上,至少不能拖垮你啊!」

  「妳……」看著她手上為數不少的銀票,卓騏真有些錯愕了。

  「對了,我聽說你要重振烏日門,我想這事應該也得費不少銀雨,所以我還另外準備了一筆銀兩,是想給你重建烏日門用的……」虹雀雨邊說,又想伸手去掏銀票。

  「好了,財別露白,哪有人在路上亮銀子的?妳是想叫人來搶嗎?」卓騏伸手一掩,忙著幫虹雀雨把銀票塞回她的錢袋裡。

  他的手掌一起一落,就這麼不經意地握住她比起自己足足小上一圈的手掌,溫溫暖暖又嫩嫩的,那種像是稍一使勁就會碎開的柔軟感,著實令卓騏百感交集。

  他到底該怎麼看待虹雀雨才好?

  原本,他只覺得她煩人,費盡心思想趕離她,卻被她為自己跑遍大半江北的毅力和決心所感動。

  帶了她在身邊後,他擔心她煩人,但她卻堅守三個條件,一路行來真沒讓他多費心,讓他自然而然地帶上她,沒再多生排斥。

  這麼一雙小得像是什麼也握不住的軟嫩手掌,到底是從哪兒生出如此決心和耐性?

  又為什麼……僅是為了爹一句瘋話,她就對自己死心塌地至此?居然為了他,連重振烏日門的錢,她都給準備妥當了……

  他明白她事事以丈夫為天,但是什麼也沒自我思考的體貼,跟細心為丈夫打算,那可是不同的。

  他從來就沒與她提過,自己究竟想做什麼、又有什麼樣的目的,心裡的希望又如何,但她卻能夠理解,更能夠看透他──

  他想重建對他來說最重要的烏日門……

  雖然他並不想動用虹家的銀兩,但是對於她這份心思,他卻不得不說,自己的心裡正為了她的舉動而感到莫名的悸動。

  相較之下,自己卻對她不理不睬,是不是太冷血了點?

  但他也不是真的完全沒顧著她啊……

  這一路上,凡有人問起他們倆的關係,他總直言說虹雀雨是他的妻子,當有人覬覦她美色,想對她動手動腳吃豆腐時,他也從未坐視不理。

  只不過,他這樣的保護舉動,似乎又與虹雀雨為他所做的一切有些不同……

  虹雀雨把他視為真正的家人,他卻把她當成身邊多隻貓狗要照料。

  瞬間,一股淡淡的歉意自卓騏的心底浮現。

  這樣真的有些不妥啊!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娶妻,若非老爹亂點鴛鴦譜,他連煩惱這事都用不著,這到底該怎麼解決才好?

  甩甩頭,這惱人的思緒既衝突、又矛盾,弄得卓騏自個兒都快分不清楚他究竟在煩什麼問題了。

  自虹雀雨手裡牽過了馬匹,帶著有些歉疚以及想彌補的心意,卓珊下意識地主動牽過虹雀雨的手,回頭往沐春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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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5 AM


第四章

  「我請小二哥送熱水來了,還買了套新衣服放在床上,你可以好好洗個澡,舒服地休息一晚。」

  一進房裡,虹雀雨立刻替卓騏開窗通風,又替他倒茶、拉開椅子,讓他坐下。

  「對了,阿騏,我已經吩咐過店家,等會送烤魚跟炒山豆來。」將事情說清楚後,虹雀雨也沒再多煩些什麼,只是朝他笑笑,便乾脆地踏出房門。「不吵你休息,我先回房去了。」

  卓騏沉默地看著虹雀雨將一切打理妥當,退出房外,心裡可說是五味雜陳。

  瞧著那桶冒出白煙的熱水,他才發覺,自己一路趕來是有些疲累了,能洗個熱水澡的話,確實會舒服許多。

  至於衣服……由於他向來不太注意自己的打扮,還是被虹雀雨這麼一提醒,他才發覺到,自己身上的衣裳布邊已經因為久穿而有輕微磨破脫線的狀況。

  至於烤魚跟炒山豆,那兩樣是他最愛吃的菜色,從前每逢外出住店、多能會叫上兩碟,父子倆一起打牙祭。

  真不知道虹雀雨究竟是怎麼知道他的喜好的?

  其實光憑這些瑣碎小事,他就能夠體會到她對自己有多麼用心,倒是他這個丈夫,口口聲聲說不想費心思照顧她,到頭來卻是他受到她許多照顧。

  雖是她的丈夫,可感覺上,他倒像個給娘親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兒子。

  有些不習慣地爬梳了下長髮,卓騏突然感到懊惱起來。

  沒想到虹雀雨都把他給摸透了,而他依然對她一無所知。

  他是不是該改改自己的想法跟硬脾氣?

  即使不愛虹雀雨,無法把她視為妻子,但至少花點心思,多注意她一下,大不了……就當是兒子在孝順娘親吧!反正虹雀雨照顧他的態度,也差不多如此。

  而且,這樣一來,老受到虹雀雨照顧的他,心裡的歉疚感也會跟著減少一點。

  想了又想,卓騏霍地起身,往門外走去。

  撇開什麼感不感情的問題,於情於理,他都該向虹雀雨說聲謝謝,不但費心打理一切,還如此為他著想。

  伸手正要推門,卓騏卻突然一愣,因為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虹雀雨住哪間房。

  誰教他與虹雀雨的相處態度,一直採取扔著不管的方式,他走他的,如果虹雀雨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是他賺到,可以正大光明地扔下她這小麻煩,所以他從來沒主動找過她。

  一直以來,他總是如此忽略著她,可她卻從來就沒對他有任何怨言。

  光只是一句以丈夫為天,能夠解釋她對他的用心嗎?

  不……他實在是想不透啊!

  為什麼要對他這個一點也不體貼的丈夫用情至此?不過就是為了瘋老頭的一句酒後醉言……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荒唐事,虹雀雨早該在家鄉找個好人家嫁了,依她活潑的性情,應該也會受到夫家的疼愛,而且她家境又好,根本用不著像現在這樣跟著他餐風露宿,甚至因為引來登徒子的覬覦而遭受危險。

  一切的一切,她都忍耐下來,為的只是想跟隨在他身邊,就算他連正眼都不看她,她卻一樣甘之如飴。

  猛地將拳緊握,卓騏有些自責了。

  他是真的欠了她太多情分,只是他一直不肯正視這個事實。

  什麼歉意、彌補的,那些……根本不夠平衡她對他付出的心意。

  他到底該怎麼回應她才好……

  複雜的心緒令卓騏在房門口再三猶豫,直到敲門聲響,才拉回他的心神。

  「客官!給您送小菜來了!」小二哥在門外喊著。

  卓騏將門開了,讓小二送菜進房,看著自己愛吃的菜餚,他卻有些沒胃口。

  蹙了下眉心,他喚住小二問道:「今天訂了兩間上房的姑娘,住的是哪間房?」

  他不知道虹雀雨住哪間房,但店裡的人總該記得才是。

  「咦?訂兩間上房的姑娘?沒這人呀!」店小二納悶地道:「我們沐春樓是繼南城最好的客棧,每天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除非兩個月前就先訂下,不然很難得有空房的。」

  「這點我知道,但今天你們店裡不是正巧有人退房,那姑娘就忙著把兩間都訂下了?不然我哪住得進來?」卓騏聽著有些奇怪,索性將事情從頭說明一遍。

  店小二這才會意過來:「哦,客官您是想問訂下這房的姑娘呀?她不是訂兩間,是訂一間。」難怪兩人雞同鴨講地說不通。

  「今天確實有人突然退房,但只有您現在住的上房,畢竟沐春樓人人搶著住,有人臨時退訂已是少數,更不可能突然空出兩間房的。」店小二細細地解釋道。

  「一間?那麼那位姑娘呢?」卓騏詫異地問道。

  才訂到一間房?那麼虹雀雨上哪去住?她一個單身女子,既不懂武功,人又生得嬌俏,身上還帶著大筆銀票,在這種地方入夜後還隻身往來,豈不危險?

  「她說這房是訂給客官您的,她有地方將就即可,因此我們掌櫃的就分了柴房的空位給她。」店小二還以為那姑娘是下人,卓騏是貴公子,所以這安排也沒啥不妥的。

  「什麼?柴房?」卓騏聽得錯愕極了。

  「是呀,就這樓後邊的院子那頭。」店小二照實應道。

  卓騏忍不住繃起臉來。她居然什麼也沒告訴他?

  這小丫頭究竟是怎麼回事?何苦委屈她自己?就算要睡柴房,也該是他這個慣了跑江湖的男人住,而不該輪到她這小姑娘啊!

  也不想想她可是他的妻,這般犧牲自己為丈夫,他知道了會好過嗎?

  簡直是傻得可以!

  門一推,卓騏也沒來得及說明,縱身一躍,人已飛身出樓房,往後院柴房奔去。

  什麼夫妻約法三章、各過各的日子……那些條件已被卓騏拋到腦後去了。

  他現在只想把虹雀雨帶回房裡,像她對待自己那樣,用點心去照顧她!

  ※※※※

  柴房,顧名思義就是堆柴火的地方。

  所以這兒自是有些髒亂,既不乾淨也不舒服。

  但問題可還不只如此……

  卓騏奔至後院時,柴房裡已傳來東西的碰撞聲,還有數人的叫喊。

  這情況一聽就知道,虹雀雨應該是遇上什麼麻煩了,於是卓騏立刻飛身奔上前去。

  一踢開柴房的木門,他便見到三個大男人圍住虹雀雨,把她壓在牆邊,甚至捂住了她的嘴。

  這宛如虹雀雨已遭三人毒手的景象,讓卓騏彷彿再度見到烏日門被滅、失去摯親良友的傷痛,霎時火冒三丈。

  「你們竟敢對我妻子下手!」飛身上前,卓騏的動作快得三人來不及防備,轉瞬間已被他的拳腳打飛、撞上牆板。

  三個大男人爆出慘叫聲,一個個東倒西歪地挨在地上、壁邊,差點就要站不起來。

  卓騏看也沒多看他們一眼,只是急步上前,匆匆擋在虹雀雨面前,將她的身形完全遮掩在自己身後,免得她再度受到這三人的加害。

  而他們或許是明白自己惹到對付不了的狠角色,一邊抱著痛處,一邊狼狽地奪門而出,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人影。

  見他們知難而退,卓騏立刻回身打量虹雀雨。

  「妳傷著沒有?」心急與擔憂,加上一份濃厚的愧疚,讓卓騏顧不得什麼夫妻條約,或是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範,忙著伸手替她拍掉身上灰塵,察看她究竟有沒有受傷。

  「阿騏!」虹雀雨瞧著卓騏擔憂的模樣,霎時熱淚盈眶。

  「怎麼了?」卓騏看見她眼眶泛淚,心頭不由得一緊。

  難不成在他獨自於房內懊惱之際,虹雀雨已經被那三個登徒子……

  「你對我好好哦!阿騏!」虹雀雨感動萬分地迸聲。

  她不是那麼遲鈍的女人,不會沒注意到卓騏對自己的疏離,她明白,卓騏其實對她是有些冷淡的,他說話不體貼,口氣又大,真要說起來,在旁人眼裡看來,他在當丈夫這一點上,確實有那麼點兒失職。

  可是,或許是她自己看人的眼光,原就與尋常人不同吧?對於這樣的卓騏,她知道,他有著自己的考量,而她也喜歡、更希望卓騏可以自在地做他想做的事、達成他的夢想,只要他肯讓她陪在身邊就好。

  因此她說服自己不去在意那些世間規範或看法,畢竟能夠跟著卓騏,得到他認同自己的身分、受他保護,已經是一種幸福。

  只是,也正因為如此,她並不奢望卓騏會注意到她遇上了危險,原本她還當自己大概沒命了,卻沒料著,她連呼救都不用,卓騏已經趕到。

  他終究還是沒有真的丟下她……

  那些冷言冷語和看似置之不理的舉動,或許只是他用來偽裝的反應也說不定。

  他也說過,跟著他,是會有危險的;所以,他一定是不想把危險加諸在她身上,所以才假裝不理她,可暗地裡卻一直關心著她……

  這樣為她著想,遠比只會空口說白說的男人強多了呢!

  她果然是跟對了相公哪!

  即使卓騏口拙、態度冷硬,但卻是個口直心軟的男人。

  有這麼疼愛、關愛自己的相公,她可說是個無比幸福的女人了……

  「妳在胡思亂想什麼?虧我還在擔心他們對妳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結果妳……」

  沉聲迸出,卓騏光看虹雀雨的反應,就知道她又陷入自我妄想當中了,只是就算她想暗地歡呼也無所謂,但要看看時間、地點跟場合啊!

  他正在擔心她出事與否,她卻只顧著為他的救命感動?

  「我沒事啦!因為阿騏你來得及時,所以他們沒把錢搶走哦!」虹雀雨搖搖頭,解除了卓騏心裡的疑惑。

  「什麼?」卓騏微愣,「他們是來搶錢的?」

  瞧他們圍住虹雀雨,他還當是劫色……畢竟虹雀雨生得嬌俏可人。

  「都怪我,今天在街上亮出銀票,他們似乎是尾隨著我們,趁柴房這裡沒什麼人出入,所以就大著膽子進來搶錢……」虹雀雨說著說著,聲音卻是越來越小,甚至聽起來有些心虛。

  不是她不想說明情況,而是會發生這種事,代表了兩個狀況──

  一是她不夠小心,錢財露白讓歹人起了異心,想搶她的銀票,所以給卓騏添了麻煩。

  二是卓騏會到這裡來救她,就表示她扯謊說訂到兩間上房的事,應該已經被拆穿了。

  她明明再三保證過,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不給卓騏添任何麻煩,可現在……

  事實擺在眼前,她不但對卓騏扯謊,還給卓騏找麻煩,而且這麻煩還是她自個兒不夠留心才惹出來的。

  卓騏……一定會很生氣吧?氣她是個大麻煩,斥責她沒對他坦白,惱怒她的不夠留心……

  他……會不會一氣之下休了她?

  想到那樣的可能性,讓原本一直沉浸在自己歡樂世界中的虹雀雨一下子涼了心。

  難得地縮了縮肩,將自己嬌小的身軀極盡所能地隱藏起來,這是頭一回,她真的擔憂了。

  卓騏給她開了那麼多的條件,就表示他能容納她的限度並不高,而現在她卻大大地犯了他的忌諱……

  如果壁上有洞,她真想鑽進去躲起來!

  最好在卓騏氣消之前都先躲著,直到他消了氣再出來。

  可偏偏這柴房裡堆滿了柴火,教她想找地方躲都不成。她……她該怎麼辦?

  怎麼樣才能求得卓騏的原諒?

  「算了!」低聲迸露,卓騏瞧著她幾乎想把身子蜷縮成一團的可憐模樣,再想想剛才那三個大男人壓住她的景象,對於她現在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實在是氣也氣不起來,倒多了點以往沒有的憐惜感。

  他知道她在怕什麼,卻也對她的反應感到哭笑不得。

  明明被人壓著搶錢才是值得害怕的事,這小姑娘卻更怕他生氣?他真的給她如此蠻橫不講理的惡劣印象嗎?

  說來說去,都是自個兒造的孽!

  一再地丟下她,才會惹來這般後果,若不是自省得及時,現在他恐怕要失去虹雀雨的一條小命。

  面對這種情況,他若還怪罪於她,別說爹會從九泉之下跳出來痛斥他,就連他都想狠狠打自己一頓,痛罵自己究竟是不是個男人。

  「不管怎麼樣,妳一個大姑娘住這裡不安全,跟我到房裡去!」卓騏彎身拍了拍她裙角的灰塵,語氣裡流露出鮮有的體貼。

  「咦?」虹雀雨吃驀地迸出尖叫。

  這怎麼可能?卓騏沒生她的氣,她就想偷笑了,居然還叫她一塊兒住?

  這不可能吧?她一定是聽錯了,再不然,就是卓騏氣過頭,所以說錯話了……

  「阿騏,你不是說過,我們夫妻得分房分床、不圓房……」虹雀雨試圖拉回卓騏的理智。

  雖然能與卓騏住同間房,她會更高興,可她也擔心下一刻卓騏清醒過來了,又把她踢出房,到時候她反而更難過。

  「我說的那些條件,只是想叫妳別纏著我吵什麼要傳宗接代,一定得替卓家留香火、替烏日門傳後的鬼話。」擺擺手,卓騏如實地陳述自己的心情,「只要妳不吵這件事,同住也沒什麼關係。」

  都已是夫妻了,同住自然沒什麼好落人口實的,而且……

  讓她這妻子睡柴房、他睡上房,這種差別待遇他可不想要。

  這樣虧待女人,莫說旁人想數落閒話,連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況且放她一個人在外頭住,遲早又會出事,與其到時候後悔莫及再來自責至死,倒不如把她拎在身邊、雙臂可及之處,方能徹底保護。

  所以只要不圓房的鐵則不改,其實他已不介意與她同房了。對他來說,安心比較重要。

  沒注意到自己對虹雀雨的讓步已經越來越多,甚至有了大幅度的心情改變,而且對她再也沒什麼排斥的心情,卓騏再度拉起她的手,把她的嫩軟手掌牢牢地握了個緊,便帶著她離開柴房打算回房歇息去。

  「阿騏……」虹雀雨有些傻了。

  她瞧著那緊握自己手掌的大手,溫厚的掌心密實地貼在自個兒的手背上,教她霎時感到渾身燥熱起來。

  卓騏果然是個冷面心熱的英雄漢子呢!

  不計較她的過失,還這般呵護著她,其實,他心底早將她視為真正的妻子了吧?否則他也不會主動牽著她。

  喜悅的心境添上一抹親暱的羞紅,染透了虹雀雨的頰,泛開了瑰麗的紅。

  沒有夫妻之實也無妨,不用傳宗接代或許更好,因為這樣,她與卓騏的相處,才能夠單單純純地、就只有他們倆……

  「我絕對不會打擾你睡覺,我會很聽話的。」欣慰之餘,虹雀雨不忘補上一記保證。

  「我知道妳做得到。」卓騏見她露出滿足的笑容,不再像剛才那樣嚇得想躲起來,知道自己是該給她一點安全感了。

  他總算回報了點情意給虹雀雨吧?不再只是丟著她不理,而是在他的限度裡,多少疼愛她幾分……

  「既然妳這麼聽話,日後同房睡就是,用不著分房了,少點麻煩也少花銀子。」一路行來,卓騏知道虹雀雨對他向來唯命是從,所以與其舊事重演,不如安心行事。

  至少,她都對他這麼用心了,他稍微妥協一點,讓她開心些、滿足些,不也挺好、挺公平的?

  滲入溫情的心境,令卓騏的舉動多了分不可解的溫柔,兩人一前一後、手牽著手,就著樓上傳來的月夜燈火飄搖,在明月方升的黑夜裡,襯著泛開的情愫,緩步往歇息的房間相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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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5 AM


第五章

  不明白卓騏的心裡正起了複雜的變化,虹雀雨只當他是越來越能接受自己了,所以才會在保護之餘,還做出新的讓步。

  想來這應該是表示,卓騏待她除了義務之外,還多了分想接納她、體貼她的心思吧?

  這帶著些微親暱感的進展,讓虹雀雨感到滿心歡喜,更有著濃濃的甜意在心裡泛開來。

  帶著微笑,這一夜她不再獨自成眠,卻是順理成章地睡在卓騏身邊,愉快而滿足地入眠。

  不過,她睡得好,卓騏卻與她完全相反。

  原本總因趕路的疲憊而相當容易進入夢鄉的卓騏,今夜卻是徹底失眠。

  倒不是因為身邊多了個女人,讓他心猿意馬地定不下心,而是他正煩惱著自己內心裡那不明所以的感情變化。

  他依然不想多個女人在身邊,可他卻願意接受虹雀雨,這實在是太矛盾了!

  側躺在她身邊,卓騏細細地瞧著她沉入夢鄉的俏柔臉蛋,不期然地,過往她待他的好、為他費心的景象,又再度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煩躁地閉眼,畫面卻還是揮之不去,像是在提醒他,過去待虹雀雨有多麼地冷淡和不公平。

  投降地睜了眼,卓騏試著想把自責的想法拋掉,卻在對上虹雀雨的臉龐時,再度興起心疼與歉疚的感覺。

  憑良心說,他對虹雀雨一點也不和善,可她從不以為意,更沒對他抱怨過任何事。

  偶爾他心情好些,對她稍微釋出點善意,她卻又樂不可支,比孩子得了糖吃還開心。

  虹雀雨是單純的,而且對感情相當認真,撇開喜不喜歡的問題來說,她是個既重情義又容易滿足的小姑娘,依一般情況而言,要人不打從心底疼愛她也難。

  如果,他不是掛著太多事在心裡頭,以至於沒半點空位能分給她的話……

  如果,他不是愛自由比愛女人多的話,他……應該也會喜歡這姑娘吧?

  但是,他還有許多事想做,若他分心於虹雀雨身上,少不得會多幾分阻礙。

  況且,虹雀雨原就是個普通、平凡的小姑娘,把她捲入江湖是非裡,也並非他所願。

  對她無情無義,旁人知了便不會將她當成他卓騏的弱點;可若他待她親切體貼,甚至是喜歡上她,那麼,往後面對黑曜門餘孽時,她定會被當成要脅他的把柄,說不定還會遇上危險。

  即使他願意保護她,若能不把她捲入這些風波裡,不是更安全嗎?

  但是,他知道自己正在靠近她的心,那個原本他刻意別過頭,不願去正視的情意……

  不論是友誼、是親情、是義氣,或是發酵的情愫,他知道,那是他不想去分辨,而不是單純用一句嫌她麻煩就能打發的。

  轉過了身背對她,卓騏決定把這些惱人的思緒丟開。再想下去,他準會瘋掉。

  把臉悶進臂彎中,卓騏原想好好睡上一覺,教這些煩人的問題統統滾開,偏偏眼一閉上,一股淡淡的香味便往他身上捲,讓他難以入睡。

  他明白那是什麼香氣,方才沐浴時,店裡的人在熱水裡灑了香油,所以這味道不只是虹雀雨,連他身上也有,但是……

  若香味又混入姑娘家獨有的馨香味,那就教他難以忽視了。

  一幕幕虹雀雨除去衣裳、在澡盆裡沐浴的畫面,不停地自他腦海裡浮現,勾得卓騏有些心神不寧。

  雖然他相當君子地沒偷看她沐浴,也讓她先入浴,自己則去外邊院子乘涼,直到店家又換上新的熱水,他才進房沐浴,所以理論上他是不可能對她有任何遐想的。

  但偏偏,誘惑就是這麼回事,即使他沒瞧見虹雀雨的裸體,而且方才他入浴時,虹雀雨甚至已經累得倒頭沉睡,所以他倆半點交集也無,可是……

  他終究是個男人,更不是什麼聖人君子,要說他對女人毫無妄想,那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正因為他知道虹雀雨身上的香味是因為洗了澡才散發出來的,所以一聞香氣,他就自然而然地往她沐浴時的模樣聯想而去。

  況且她還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對他又是愛得死心塌地,一切的情況,彷彿像是在對他做出誘惑,告訴他這女人既是妻子,那他要碰要摸都可以,更何況她又如此嬌嫩,不吃白不吃……

  卓騏緊緊一咬牙,他知道自己不是登徒子,不是見了女人就想上的急色鬼,當爹還在世時,偶爾兩人會瘋瘋顛顛地往花樓跑,發洩一下突來的慾望,但在烏日門被滅後,他無心玩樂,即使偶有慾火,也早被身上所打的重責大任澆熄。

  但是今天,不論他在心裡怎麼告誠自己,說馬寶關滅了烏日門有多可恨,說烏日門僅剩他一人是多麼令人痛徹心扉的過去,說他應當將心思全部放在烏日門的重建上,不該私心玩樂……

  該死地,什麼提醒都趕不走虹雀雨烙在他心裡的笑臉!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他回心轉意想好好照顧這女人,也沒必要照顧到床上去吧?

  皺起了眉心,卓騏開始思索著自己是不是該去找別的姑娘,讓自己清醒一下?

  想起以前上花樓的情景,卓騏還隱約記得那些姑娘如何地眸若秋水、媚態橫生,但是……

  不對!那感覺一點都不對味,他要的不只是慾望的發洩,還有那麼點不同於以往的感情滲透在裡面。

  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找姑娘,因為他早與虹雀雨約法三章。

  卓騏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禁不住想嘆氣。

  他不想悶壞自己,可也不想背叛自己的承諾,但若要他就這麼對虹雀雨下手……

  一想到自己動手為她寬衣解帶,看著她露出酥胸的景象,卓騏發覺自己竟被勾起了一陣燥熱。

  搞什麼鬼?為什麼想花街的姑娘不會有反應,一想到虹雀雨卻如此激動?

  就連對付馬寶關時,他都能夠冷靜以待,可虹雀雨卻一再地打破他的界線,總是能撩撥起他的情緒……

  小心翼翼地翻身,卓騏瞧著她睡得香甜的臉龐,不由得朝她探出手去。

  在他意識到之前,他的指尖已觸上她的臉頰,軟軟嫩嫩的,又有彈性……

  他還記得自己手刃仇人的感覺,那是一種快意,一種解脫,感受到冰冷的利刃劃開一條生命,將恨意盡數傾倒後,從中解放。

  而如今,摸著虹雀雨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她令他有股想狠狠勒緊在懷裡的衝動。

  不只是這樣輕觸臉龐,或是握握她的手……看著她垂斂閤上的眸,他想著的卻是將她壓在身下,像狂風暴雨般襲擊她,讓她在身下吐盡呻吟……

  霎時,卓騏一僵,他飛快地抽手,為著自己的心思而詭異。

  剛才,只差那麼一點,如果他沒把持住,也許虹雀雨真要被他給一口吞了。

  光是想著要將她壓在身下恣意摟抱、品嚐她的嬌小,竟令他感到渾身燥熱,甚至……讓他一度忘記了自己無法保護烏日門的遺憾心情,忘卻了對黑曜門仇視入骨的恨意。

  他這是……真的愛上這女人了嗎?

  不然,他還真找不到什麼合理的好解釋,來說明他的失常。

  記得爹在世時,也曾對他說過,若不是因為瘋狂地愛上了娘親,也不會情願多他這小鬼留在身邊,早就天涯獨行去了。

  爹對娘的愛意,讓爹心甘情願地拎著他這兒子四處遊走,而他……是否因為愛上了虹雀雨,所以才會陷在她的嬌柔之中,無法自拔,甚至覺得那些過往傷痛似乎也不再那麼痛了……

  ※※※※

  愛意,果真來得突然又毫無道理。

  儘管卓騏一直認定自己對虹雀雨無意,可或許是因為她的默默付出,早已打動了他的心,只是他倔強地不肯面對,才會弄得自己如此狼狽。

  所以她睡在身邊,才會勾得他心神不寧,即使故意想著花街姑娘,卻也宣告無效,腦海裡惦記的還是她。

  甚至就連自己背負的重責大任,他都搬出來告誠自己了,最後依然派不上用場。

  或許,他們卓家男人就是如此,好聽話說不上半句,一旦愛上了,卻又猛烈而至深!

  「該死的!」卓騏撐起手臂,橫過了嬌小的虹雀雨,半撐著身軀覆在她身上,氣息與她貼得極近,瞧著她的嬌嫩臉蛋,他一咬牙,將那些約定與承諾都一口氣丟到腦後去,低下頭便往她的嫩唇上啃去。

  他打小脾氣就衝,也不是什麼太沉穩的性情,烏日門的長輩老說他像匹脫韁野馬,沒人能拉得住他。

  當初他為了報仇忍著脾氣窩在黑曜門裡,那是因為此仇不報不可,所以他什麼苦都忍下來了;可現在他面對的是虹雀雨,他幹什麼在那邊深思熟慮地想一大堆解釋?

  他原就是個烈性子,面對一個喜歡自己、而他也喜歡的女人,先動手再說,不必多談!

  雙臂緊勒,卓騏這宛若暴雨來襲的狂吻,令虹雀雨差點喘不過氣來,可卻也驚醒了。

  她訝異地瞧著卓騏近在眼前的俊容,全身上下都能感覺到他身軀傳來的高溫,被封住的唇瓣讓他啃得有些疼痛,卻能確切地感受到他的掠奪與渴求。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卓騏會突然對她……

  他們不是約定過,說絕對不圓房的嗎?可現在卓騏卻……

  難道,是因為她與卓騏同床,讓卓騏動了慾望?

  虹雀雨推了推卓騏,試圖掙扎著脫離他的懷抱。

  雖然她很喜歡卓騏,可是要她在這種不明就裡的情況下與他圓房,實在是有些怪啊!

  如果不問個清楚,她心裡會有疙瘩的,畢竟她可是與卓騏約定過,絕對不會吵著要與他圓房、傳宗接代,如果她與卓騏有了夫妻之實,那麼這條約定還要不要算數啊?

  她好不容易與卓騏之間更親密了一點,可不想因為貪圖他的求歡而破壞了目前的溫馨氣氛……

  「阿騏!你等等……等一下啊!」虹雀雨趁著卓騏的唇往下游移,在她的頸項上啃咬之際,張口嚷嚷了起來。

  「等什麼?」卓騏沒想到,這個一直對自己完全順從的小妻子,居然會在這當口爆出制止聲。

  「我們不是有約定,說不圓房的嗎?你現在這是……」虹雀雨被他吻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稍微格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大口地呼吸著,卻瞧見卓騏臉上正泛著明顯的情慾之火。

  「條件是我定的,所以我說不算數就不算了!」卓騏沒想到虹雀雨居然聽話到這種地步,霎時只想牢牢地封住她的唇,教她再也說不出半句阻礙他求歡的話語來。

  「咦?但是你說過,要我不煩你、不傳宗接代……啊!」話音還沒停,虹雀雨便感覺腰身一緊,讓她迸出尖叫。

  卓騏覆上了她的身子,一手勒住了她的腰際,令她與他身軀相貼,霎時,一股硬挺而灼熱的感覺,透過兩人的衣衫傳入她的肌膚,讓她禁不住一僵。

  那該不會是……卓騏的慾望吧?

  「我只說一遍,妳要好好聽清楚。」卓騏沒回答虹雀雨的問題,僅是逕自開口,「我喜歡上妳了,所以那些約定,統統都給我丟掉,聽見沒有?」

  再囉囉唆唆地解釋下去,天都亮了、他慾火也熄了,還圓什麼房?

  所謂打鐵要趁熱,既然發覺自己對虹雀雨有愛意,那麼,身體力行地對她表示,才對得起她先前對自己的無私付出,不是嗎?

  所以那些繁雜的解釋,等好事成了以後再說!

  語音方落,卓騏也沒等虹雀雨回應,低頭便往她的嫩頭吻去。

  「呀……阿、阿騏……」虹雀雨沒想到會從卓騏的口中聽見他的示愛,霎時傻了眼。

  卓騏說,他喜歡上她了?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今晚還惹惱過他,給他添了麻煩,讓他不得不跟她同房同床,而他卻說喜歡上她,甚至還想……與她當真正的夫妻?

  這太不可思議了吧?但是,那一個個烙在身上、火燙而灼熱的親吻,還有卓騏對她的擁抱,卻又顯得如此真實……

  一切,都在訴說著卓騏對她動了情,甚至想與她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的事實。

  雖是來得突然,可是能夠得到卓騏的情意,卻是令她欣喜無比的。

  「阿騏……」被他箝制的雙臂,讓她只能勉強摟住他的腰身,可虹雀雨還是努力探出手臂,抱住了卓騏。

  她的努力終於打動了他的心呢!

  「別開口。」卓騏吮住她的耳垂,濃厚的男性氣息瀰漫在虹雀雨周遭,令她全身染上一片紅暈。

  「呀……你、你這樣……我沒辦法……」虹雀雨很想乖乖聽話不開口,可在卓騏猛烈的親吻之下,她實在很難不發出聲音啊!

  「妳現在不省點說話的力氣,等一下就沒聲音喊了。」卓騏說著露骨的要脅。

  「咦?」虹雀雨臉頰微紅地瞧著卓騏,「等一下?」

  「就像這樣。」卓騏說罷,手指已俐落地勾開她的薄衫,露出裡頭的鮮紅肚兜來。

  「啊!」虹雀雨霎時漲紅了臉。

  「以前覺得妳煩人,可現在喜歡上妳,覺得妳的聲音倒挺嫩的。」卓騏坦白地吐露著心聲,手掌已跟著攀上她的胸脯,肆意地揉搓起來。

  「呀……」高溫透過掌心,往雙峰直逼,虹雀雨一雙被包裹在肚兜裡的渾圓,在卓騏的恣意撫弄下,漸漸染上了熱意,教虹雀雨藏在肚兜底下的蓓蕾更是變得堅挺起來。

  「有感覺了?」卓襲扯開肚兜的繩結,低頭便覆上她的雪白玉乳,以舌尖纏捲起來。

  虹雀雨根本沒有開口的餘地,卓騏的言詞直率而大膽,舉動更是略顯粗獷,總在她來得及反應與思考之前,就往她身上襲擊而來,教她只能不停地張口呻吟。

  燥熱的身軀在卓騏舔弄之下越顯火燙,虹雀雨不由得將十指攀上他的長髮之間,在他的舌尖挑逗之際,下意識地引領著他往自己身軀的敏感之處深入。

  早對卓騏傾心的完全接納,讓虹雀雨並無一般人妻初次圓房的羞澀,她只知道,她所喜歡的卓騏正摟抱著自己,而她也想讓卓騏感到舒服。

  卓騏跟隨著她無意識的動作,在一雙玉乳上左右游移,手指則不時地搓揉著她挺立的蓓蕾,圓潤的酥胸更在他的啃蝕下烙上斑紅吻痕。

  「啊……阿騏……好舒服……我……我喜歡阿騏……」示好的話語未竟,虹雀雨又迸出尖聲呻吟,因為卓騏已張口往她的嫩乳上咬去。

  微紅的齒痕殘留在雪乳上,讓卓騏探出舌尖舔舐起來。

  這虹雀雨嚐起來果然跟樣貌一樣可人甜嫩,而聲音亦是銷魂。

  大掌撫慰著玉乳,一邊往下鑽探,卓騏有些迫不及待地褪去虹雀雨的殘餘衣衫,令她嫩白的雙腿與豐富幽黑的私密野林暴露在眼前。

  香氣變得更加誘人,許是虹雀雨的少女體香正四處滿溢著,令卓騏膀間感到更加刺激。

  熱脹感令卓騏顯得粗暴,他顧不得虹雀雨還是初經人事,鬆了撫弄著她玉乳的手臂,轉而解去自己的衣物,三兩下便將衣褲丟到床角去。

  「阿、阿騏……」虹雀雨漲紅著臉,看著卓騏在自己面前除去衣物,她的心口躍動得更快了。

  有些黝黑的肌膚,看得出些許細微傷痕,想來應是練武的成果,結實的肌理與勻稱的身形令他看來魅力大增,至於他看似等候已久的慾望,則精神奕奕地昂揚挺立著,其模樣就與他的肌肉一般,看起來既結實又散發著誘人撫觸的情色氣息……

  「如何?」卓騏沒忽視虹雀雨紅透卻又略顯驚訝地直盯住自己的臉龐,他傾身上前,勾起她的下巴,教她直視著自己,笑問:「滿意嗎?小雀。」

  「咦?」滿意什麼?

  虹雀雨正想問,冷不防地,原本被剝得精光的下半身已觸上一個粗長的熱物,而且還不安分地往她雙腿間鑽探著,教她霎時燒紅了頰。

  「阿騏……」虹雀雨低嘆道:「什麼滿不滿意……我怎麼會嫌棄你?」

  他可是她唯一認定的夫婿哪!

  「我也不會讓妳有機會嫌棄。」卓騏說著,雙臂下探,便將她的雙腿往左右分開。

  已被他挑逗得溢出些許蜜液的小穴瞬間敞開,半閤的嫩蕊無助地顫抖著,卓騏將自己的陽剛大方地頂上蜜穴入口,就著她淌出的愛液便開始磨蹭起來。

  穴口受到這等刺激,虹雀雨自是顫抖不斷,她攀住卓騏的雙肩,不可遏抑地張口叫嚷起來。

  嬌音裡混入媚意,虹雀雨下意識地想閤上雙腿,卻遭到卓騏的阻止,他將她的腿環在腰上,大掌則捧高他的嫩臀,令她與他的慾望貼合得更加緊密。

  磨蹭著穴口的速度越來越快,虹雀雨的叫聲亦跟著越來越顯妖魅,溢出的蜜汁濡濕著兩人的慾望與腿根,更將卓騏的慾火裹上一層濕黏的愛液。

  聽著耳邊傳來陣陣忘情浪叫,卓騏順勢提臀將慾望挺入穴口,嫩蕊在他的粗實陽剛推擠下往兩邊分開,卻又緊密貼住他的慾火,宛如吸納著他的慾望。

  就著愛液的濕潤感,卓騏順利而不費勁地滑入了穴內,只是由於虹雀雨個頭嬌小,因此甬道亦緊窄得多,幾乎容納不了他的慾望。

  被填滿的幽徑感覺到碩大的腫脹灼熱,在緊繃而無法呼吸之餘,卻生出另一股愉悅的感觸,肉壁與慾望的交相摩擦,為兩人的交歡迸出更多的火苗,亦讓虹雀雨的四肢充滿了熱意。

  「阿騏……好緊……好熱……」虹雀雨很努力地想接納卓騏的碩大,偏偏她越是緊張,身軀卻越是排斥卓騏。

  「妳還真緊……小雀。」這股緊縮的感覺,對於卓騏來說卻是份刺激,令他不由得更加使勁地挺入。

  他將她的雙腿高高舉起,令她的白嫩小腿倚在肩上,穴口更加敞開,同時以雙掌撫慰著她的雙峰,試圖令她放軟身子,好讓他的慾望得以進入。

  「我……我想要阿騏……進來……」一邊吐出媚音,虹雀雨一邊抓緊身下的墊被,她好不容易得到卓騏的疼愛,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斷了好事。

  「妳這丫頭……這話只許在我面前說!」卓騏聽著虹雀雨這句與渴求無異的邀請,頓時血液沸騰,當下也顧不得什麼憐香惜玉,使足了力氣,抱緊她的腰,令她腰身高抬、俏臀浮起,跟著便將陽剛一口氣貫入幽穴之中。

  她的尖吟,半是為著初次交歡的疼痛,更多的是因為卓騏帶來的歡愉感。

  那貫穿著軀體的巨物充塞虹雀雨的小小穴口,沒入了她的幽徑,將她的體內緊緊填滿,讓她彷彿整個人都要騰飛在半空之中。

  她知道,她終於成了卓騏真正的妻。

  即使他的求歡來得如此突然而急切,可他的渴求如此地熱情,像是要掠奪她的一切,將她牢牢地束縛在他的身邊……

  「阿騏……我……好愛你……」嬌吟斷斷續續地吐露,在卓騏宛若狂風般的奪取之下,虹雀雨心滿意足地承受著他熱切的求歡,灼熱的身軀亦與他的慾望,在月色的灑落之下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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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6 AM


第六章

  月已沉。

  斷不去的春情依舊在延燒,沐春樓裡,房內熱意不減,慾火更熾。

  虹雀雨嬌小的身軀被包覆在卓騏的身軀之下,緊窄的穴口在他的開拓之後大為開敞,蜜汁融合著卓騏灑入她花心的愛液,肆流不斷。

  反覆迸出的陽剛令穴口的嫩蕊為他而綻放,豔紅的色調訴說著身軀迸露的快感,卓騏摟緊了虹雀雨,顧不得她的初經人事,卻像是狂風暴雨般、對她索求不斷……

  「阿……阿騏,我……不行了……」虹雀雨耐性雖好,面對卓騏的要求也從不拒絕,但身子無力卻是不爭的事實。

  她癱軟在床,任由身下穴口承受著卓騏的猛烈進犯,淫魅的聲響充斥著房內,讓她就連張口呻吟都快無力。

  可那快感卻是接連不斷,一波又一波地湧上,教她連閤眼休息都不成。

  「妳這求饒聲……只會勾人上癮!」卓騏的額前淌著汗水,微濕的黑髮披在他的身側,在半空中揚起惑人的曲線。

  覆在嬌軀上的結實身形,一次次地侵略著蜜液氾濫的幽穴,濕熱的感覺將他的陽剛緊緊包裹,忠實地吸納著他的進入,教他欲罷不能。

  「可是……我真的沒力氣了……阿騏饒了我……我不行了……」一陣戰慄的快感衝上,教已嚐過歡愉滋味的虹雀雨尖嚷起來。

  蜜汁湧出,訴說著另一波的高潮席捲,亦令卓騏洩出大量的愛液。

  濃烈的喘息聲交雜在兩人之間,卓騏緩緩退出虹雀雨的身子,瞬間,愛液自幽徑之中跟著竄流而出。

  虹雀雨總算是鬆了口氣,雖然能得到卓騏的愛意著實教她欣慰,但這般連番索求,她卻是想配合也使不上勁啊!

  抓起被丟在一旁的衣衫,虹雀雨稍稍掩住自己的身軀,微撐起身子,看向坐在床邊盯著自己瞧的卓騏,她面色一紅,悄聲說道:「阿騏,那個……你怎麼會突然……」

  即使已成夫妻,她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就像今兒個在柴房一樣,原本對她還有些排斥的卓騏,在出手救了她之後,便對她相當體貼。

  她至今依然不懂卓騏的轉變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她喜歡這樣的親暱。

  「不是說過我喜歡上妳了?」卓騏大剌剌地倚著床柱坐在床沿,微微的雙腿間依然可見沾染著愛液的慾望。

  他的大方教虹雀雨的視線幾乎不知該往哪邊擺,只能努力、專心地盯著他汗濕的臉龐。

  「我知道,我也很開心你喜歡我,可是……」虹雀雨好奇地問:「為什麼呢?之前你明明就不想我礙事的。」

  與卓騏有了親密的接觸,讓虹雀雨的問話也多了起來,她稍稍挪動身軀,坐近了卓騏,小聲地探問著。

  「妳話真多。」卓騏突地探出手臂抬上她的柔嫩臉龐,「精神這麼好,再來一回如何?」

  「咦?你、你不是還有力氣吧?」虹雀雨縮了縮肩膀。

  「瞧妳這模樣,是男人的話,沒力氣也會硬擠出來!」卓騏瞪向虹雀雨半掩的酥胸,語氣像在抱怨,卻隱含著熾熱慾望。

  只消低頭一窺,他就能瞧見一對渾圓半露在視線之內,而她剛剛歡愛的臉龐還泛著嬌紅,凌亂衣衫掩不住白嫩雙腿,些許濕滑愛液還殘留在她的腿間,泛出春情香氣,面對這種景象還能不心動的,一定不是男人!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知道自己的模樣引誘著卓騏,虹雀雨雖是欣喜,卻也在同時趕緊胡亂抓起散落的衣衫往自己身上擋著。

  再讓她跟卓騏歡愛下去,明兒個準起不了床!

  「因為想著妳的時候,會讓我忘了馬寶關跟黑曜門的事。」洗去血海深仇、重建烏日門,這些責任他不是不願意一肩擔起,只是偶爾,人總會疲憊,想喘口氣,卻沒有能夠休息的地方。

  但虹雀雨給了他這樣的安慰,讓他即使閉上眼,也不再見到烏日門被滅的血紅滿地以及馬寶關的猙獰笑臉。

  仇已報、恨難斷,殘破的回憶總是殘留著傷痛,可如今有了虹雀雨伴在身旁,卓騏赫然發覺,他惦記這些帶血傷疤的時間竟變少了。

  「阿騏……」虹雀雨的眸子不由得燦亮起來。

  在卓騏的心裡,她不是個只會給他添麻煩的妻子哪!

  「原來我也能幫上阿騏的忙……我好開心!」虹雀雨忘情地往卓騏身上撲去,纖柔的雙臂攬上他的肩頭,將他抱了個滿懷。

  「我一直不想給你找麻煩,可是我能做的事又不多,什麼武功也不會……如果我能讓你輕鬆一點,那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讓你想忘掉那些事情的時候,一定有我在身邊陪著你!」

  虹雀雨歡欣地抱緊卓騏,心口的喜悅幾乎要滿溢出來,讓她想放聲尖叫、大笑。

  她這個平凡小姑娘,也能幫得上英雄卓騏呢!

  「用不著看輕妳自己。」卓騏知道,正因為他過去對她的幫助什麼也不回應,才會惹來她誤以為自己僅是個麻煩精。

  可事實上,她給他的卻是多到他回報不完。

  「嗯!」虹雀雨用力點了點頭。

  「還有……妳這樣抱緊我,是想告訴我,說妳休息夠了?」卓騏感受著她柔嫩的渾圓壓在自己身上的感觸,總覺得胯間的巨物又在蠢蠢欲動。

  一手摟過她的纖腰,卓騏扯開她打算用來遮掩身軀的衣衫,扔到床下去,教她再度裸露。

  「阿騏!」虹雀雨尖叫出聲,「我真的不行了……

  她掙扎著想縮回被窩去,無奈力氣根本不及卓騏。

  「不行的是下邊,但妳的小嘴還挺精神的。」卓職伸指觸上她柔軟的唇瓣,跟著便將她壓倒在床。

  「咦?」虹雀雨正訝異著,轉瞬間卓騏已欺上她的身軀,半跪在她肩側,昂揚近距離地在眼前晃動,教她羞紅了臉。

  「來,張嘴。」卓騏按住虹雀雨的下唇。

  「阿……阿騏……」虹雀雨覺得臉蛋像是煮得太熟的蝦子,紅燙得駭人。

  原來卓騏是想叫她用嘴伺候他的慾望……

  鼓起勇氣,她輕張唇瓣,微瞇的眼幾乎不敢正視卓騏。

  卓騏順勢將慾望觸上她的一雙嫩唇,而後滑入她的口中,濕熱的感觸一如她的蜜穴,略為緊窄,卻教人銷魂。

  「唔……」虹雀雨努力地想吞納卓騏的陽剛,卻是力不從心,才吞入一半,便已教她喘不過氣來。

  卓騏亦無全然深入之意,僅就著虹雀雨的嫩唇律動起臀部,開始抽送起慾望來。

  「啊……妳這丫頭……真是又濕又熱!」卓騏吐出低吼,那沙啞的嗓音、微喘的聲調帶著惑人的魅力,教身下捧著他陽剛的虹雀雨亦聽得有些心神蕩漾。

  剛才被他摟抱得失神,幾乎沒能好好聽清卓騏的聲音,可如今一聽,她才知道,原來男人在這種時候,嗓音亦是如此地撩情。

  她試著探出舌尖往卓騏的慾望末梢輕舔,甚至攫住他的慾望糾纏,每每總能刺激得卓騏吐出更為滿足的嘶啞吼聲。

  呵……原來她不只能讓卓騏放鬆心情,還能教他如此滿足呢!

  思及此,虹雀雨更加賣力地舔弄卓騏的陽剛,直至卓騏身軀一顫,將慾望的種子盡數吐露在她的口中。

  「咳!咳咳……」沒個防備地迎接了卓騏的愛液,讓虹雀雨嗆得有些難受。

  「如何?小雀,這裡沒下邊來得舒服吧?」卓騏逗弄起她的硬挺蓓蕾,沉聲笑問。

  「那、那是當然的吧……啊!阿騏!你別……」虹雀雨正想應聲,胸前卻傳來陣陣快意,讓她不禁輕吟出聲。

  「別什麼?」卓騏進一步地令指尖下滑,攻向她的平坦小腹。

  「別再來了……啊啊……」酥癢的感覺令虹雀雨招架不住,嬌音再起。

  「來什麼?」卓騏低下頭去,往虹雀雨的雪乳上啃咬起來。

  「我真的沒力氣了……求求你……」虹雀雨試圖阻止卓騏,可她的嬌柔聲調卻反而勾得卓騏血脈僨張。

  「妳不是說過,我想放下那些仇恨時,妳一定會陪我?」卓騏覆上虹雀雨的身軀,慾望已被勾動而脹大,他架起她的粉腿,往肩上高舉,羞得她掙扎不斷。

  「阿騏……你、你至少要有個限度……這樣不算縱慾嗎?」虹雀雨側著身子,蜜穴敞開於卓騏的視線之下,黏稠的蜜汁在穴口邊緣滑動,看得卓騏更是慾火高漲。

  「這叫疼愛妻子,哪算縱慾?」卓騏揚起唇,傾身一挺,將自己的慾火貫入花穴之中。

  虹雀雨不由得揪緊了墊被,雙腿在想閤也閤不上的情況下變得更為敏感,愛液肆流不斷,惹得卓騏律動起來更快更猛烈。

  次次盡根而入的抽送,混合著卓騏的低沉聲調,那充滿著愉悅與享樂的低啞嗓音,像是麻人的良藥,教虹雀雨聽得失神,身下則為著他的奮力迸出而失魂。

  「小雀……妳這濕熱的丫頭!今晚妳也別想歇息了!」像是要將積蓄已久的慾望一口氣傾倒而出,卓騏將碩大的陽剛盡根插入,牢牢地填塞著虹雀雨窄小的甬道。

  放縱的理智被慾望凌駕其上,嬌媚的言語自虹雀雨的唇縫間逸散,一聲聲都刺激著卓騏更加失控。

  媚聲在交合之處不斷推擠而出,教虹雀雨再也無力與卓騏爭辯,僅是敞開一切防備,與他一同沉淪在這突如其來的春宵之中。

  魅聲灌耳,即便是夜深月沉依然不斷,而那橫覆在嬌軀之上的偉岸身形,則徹底地沉溺於美人懷中,將心口的傷與痛,一層層地剝落、沖散,直至殘存下最純粹的暖燙愛意為止……

  ※※※※

  同行趕路,不再是卓騏獨行、虹雀雨快步跟上了,明白自己對虹雀雨的心意後,卓騏不再忽略著妻子,而是開始為她留心。

  虹雀雨感受著卓騏的改變,心裡自是欣喜,這一路行來,心情也更加愉快。

  卓騏帶著虹雀雨,一路由江北直奔江南,雖與原本打算前往的江北芳珠鎮有些出入,但卓騏卻沒多加解釋。

  虹雀雨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卓騏突然改了目標,不過既已打定主意跟隨卓騏,也知道卓騏做事自有打算,所以並未多問。

  這看似有些像遊山玩水的路程,令虹雀雨著實享受了好一陣子的樂趣,嚐足了身為卓騏妻子的幸福感,直到他們踏入江南的一座山莊……

  「沒想到才多久沒見,你身邊卻多了個妻子。」

  一名看來敦厚英挺的男子,熱忱地將他們夫妻迎入山莊裡,聽過卓騏約略介紹他與虹雀雨結為夫妻的經過,忍不住迸出滲著些許親切的淺淺笑意。

  「嗯!」卓騏大方地應聲。

  虹雀雨坐在卓騏身旁,聽著卓騏講述兩人從相識到成為夫妻的經過,即使那一夜的歡愛過程,卓騏並未詳述,但是聽著他將夫妻情事拿出來跟陌生人分享,她還是感到有些羞窘。

  不過,卓騏就是這種個性吧!雖然他的直率和坦白偶爾會教人不知如何自處,但大多數時候,卓騏都是個正直的漢子,這點是無可否認的。

  況且,方才聽卓騏介紹,這位名喚封久揚的男子,似乎正是名震江南的秋葉山莊莊主,還是卓騏的結拜大哥,而與他們同處一廳,態度看來與卓騏亦很熟稔的,則是身兼副莊主的封家二少封日遠,與武林中人稱「劍俠」的封家四少封易軍。

  關於這幾個男子,虹雀雨也是聽過的,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夫婿卓騏竟與他們相識。

  聽說這秋葉山莊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俠客世家,更是江南一帶的富商,而莊主封久揚別稱「南俠」,是個熱心助人的俠士。

  至於封日遠則是給人冠上「萬事通」的名號,聽說這是因為世上沒有封日遠查不到的事情。

  一旁的封易軍,聽聞他是個劍術高明的俠客,掌管百劍堂,旗下弟子個個都是行俠仗義的好兒郎。

  這些都是說書人口中經常提起的事跡,所以當卓騏為虹雀雨介紹時,她很容易便進入情況。

  只不過,在聽過他們談論起馬寶關的事情時,她才明白,果然說書人的故事一點也不可信。

  因為說書人只道,卓騏是除去馬寶關的大英雄,但事實上,眼前接待他們夫妻倆的三位封家兄弟,曾助過卓騏一臂之力,才能讓卓騏達成手刃馬寶關的心願,更因此與封久揚義結金蘭。

  結果說書人講得口沫橫飛,把卓騏這英雄說得生動無比,但事實上封家兄弟卻也是功不可沒。

  而且,秋葉山莊真不愧為名門,瞧眼前三位封家公子,還真是各有各的獨特出眾之處。

  大公子封久揚英氣不輸卓騏,只是眼底多一分親切和善,說起話有如謙謙君子;二少封日遠雖是生得一張美人臉,眸帶星、唇泛紅,活脫脫就教女人望而羞慚,但其優雅舉止,卻更令他平添幾分風雅之情。

  這四少封易軍,劍眉橫額、星眸銳利,看來就是個十足的練家子,講話態度直率的程度,與卓騏不相上下,但從話語之中卻聽得出來,他也是個骨子裡親切的性子。

  不過,這三人雖皆為人中豪傑,但卓騏可絲毫不輸給他們呢!

  許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在虹雀雨看來,卓騏是她心裡最完美的男人,因此她沒多出聲打擾四人談話,僅是在卓騏或封家兄弟不時往她身上打量時,示意地微笑。

  這和諧的氣氛持續了好半晌,直到一聲意料之外的問候透入她的耳裡,才教虹雀雨微微一驚……

  「卓賢弟,知道你有了好對象,真正安下心來的卻是我啊!」封久揚突然吐露一聲苦笑,「因為我總覺得,娶了琰華的我,倒像是搶了你原本打算娶回家的媳婦。」

  「什麼?阿騏打算娶的媳婦?」這話讓虹雀雨瞪大了眼。

  她瞧向卓騏,眼裡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怎麼卓騏原本並不是不想成家的嗎?因為她初會卓騏的時候,卓騏還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態度,說什麼四海他獨行、不要女人跟,可現在……

  聽封久揚這話,卓騏原來竟有想娶的姑娘?

  這意思是指,卓騏其實有個更喜歡的女人,只是因為沒娶著,所以才接納她嗎?

  畢竟卓騏原就想娶那名叫琰華的姑娘,而對她卻是一耗大半個月,才與她當了夫妻……

  也就是說,她在卓騏心裡的地位,根本比不上那個讓他一心想娶的女人……

  「別胡思亂想!」卓騏光瞧她的表情,就知道虹雀雨八成又想得太多,開始自怨自艾,索性迸出一聲乾脆的制止,「我不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想要的。」

  「咦?」虹雀雨被他一喊,失望的情緒霎時中止,她愣愣地瞧著卓騏,實在是不懂這句話所為何來。

  不喜歡,又怎會想娶呢?

  「烏日門多是男弟子,自小除了花街姑娘跟幾位年長的師娘,我不認得多少女人,而季爺的獨生女琰華,是我爹老友的女兒,幼時我在季家住過一段日子,她是我印象裡少數被歸為良家婦女、可以當妻子的女人,所以當時我才想著,長大了便娶她為妻。」

  卓騏知道,虹雀雨這性子若是不對她交代清楚,肯定又胡想了,所以他解釋得很是仔細。

  「可後來我長大成人,個性已不復幼時,也把這男大當婚的事拋至腦後,所以沒上季家娶她。」為了讓虹雀雨安心,卓騏說得可是斬釘截鐵、相當堅決,「不是告訴過妳,這輩子只認妳一個妻,卓家媳婦也只有妳,我的女人除了妳再不會有別人?」

  「嗯……原來是這樣啊!」虹雀雨聽著卓騏毫不掩飾的表態,心裡的擔憂霎時一掃而空。

  沒想到卓騏居然會當著大家的面對她說這些話,著實令她心頭暖呼呼的。

  而且,這原是卓騏與她約法三章、要她不糾纏他時的條件,但是此時心境已不如初會之際,所以用字遣詞上也有許多的差距,使得原是排斥的話語,如今聽來卻甜蜜膩人,更有著深愛的情愫隱含其中。

  可見得,卓騏如今已不再是被迫認她為妻,而是打從心底喜歡著她了。

  而且從卓騏的話中聽來,他並不是真的嫌麻煩才不跟女人扯上關係,其實,只是因為在遇上她之前,卓騏並未真的對任何女人動過心,所以才一直是孤身一人吧?

  而今,她打動了卓騏的心,更讓卓騏願意為她一個人付出所有的承諾……

  呵呵……她好幸福!

  再說,那位季琰華姑娘已是封久揚的妻子,所以不論是過去或將來,都不會再有人想搶她的夫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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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7 AM


第七章

  安心,那是虹雀雨一時的好心情,可沒想到,就在她獨自慶幸著自己能與卓騏長相斯守、再也沒人打擾的同時,封日遠卻揮著扇,迸出一抹仿若另有所指的柔笑,往她與卓騏身上打量而來……

  「沒人會與嫂子搶相公,安心了?」瞧她笑得開心,封日遠僅是迸出輕音。

  「因為阿騏是個好對象,我想喜歡他的姑娘家應該不只我一個,如果他有這個意思,身邊的女人一定很多,但他卻只跟我相守,我當然安心了。」說著,虹雀雨又忍不住綻開笑意。

  「那是卓兄的說詞,事實卻不一定是這麼一回事。」封日遠秀眉一勾,表情顯得有絲詭詐,「也許卓兄的妻子,不只有嫂子,畢竟卓老前輩是個酒後不禁言,一旦醉言醉語就會替卓兄訂親的人……」

  「日遠,你這是什麼意思?」卓驟一愣,眉頭跟著擰起。

  他知道,封日遠這萬事通,腦子裡藏的事情比誰都多,聽他這麼說法,難不成他還知曉連他這個卓家獨子都不知道的秘密嗎?

  「難道……阿騏還有其他的妻子嗎?」虹雀雨聽見封日遠意味深遠的回應,心裡不由得慌張起來。

  「就算有,也別再來了。」卓騏眉頭高聳,顯得有些不悅。一個虹雀雨他就應付不了了,如果真的如封日遠所言,還有許多個老爹替他訂下的妻子,那豈不煩死人?

  再說,他都已經愛上虹雀雨了,更沒打算三妻四妾娶個沒完,若真的又平空蹦出個女人來,搶著認他當相公,他肯定會瘋掉。

  無意識地握緊身邊虹雀雨的柔嫩手掌,卓騏的反應活像是在訴說著——要他多個妻子?免談!

  「其實,兩位也用不著如此擔憂。」封日遠揮揮扇子,輕聲笑道:「雖然,我是知道除了嫂子外,卓兄還有個對象……」

  「二哥!你也太厲害了吧?」封易軍在旁訝異地出聲打岔,「連人家的家務事你也知道?」

  「我讓人喊著萬事通又不是頭一天了,你驚訝什麼?」封日遠瞄了封易軍一眼,對他的大嗓門沒轍。

  「但這不同啊!你摸透武林大事,感覺上是你人面廣、消息靈通,可如果連雞毛蒜皮的個人私事你都知道,反而會讓人覺得,你不是武林中的萬事通,而是個好打聽閒話的三姑六婆!」封易軍理直氣壯地應道。

  「口沒遮攔。」封日遠舉扇往封易軍手背上一敲,「有人這麼形容自己兄長的嗎?沒大沒小!」

  「你們兩個好了吧?卓兄難得來訪,你們倒好鬥嘴。」封久揚瞧兩個弟弟又鬧起來,僅是笑著搖了搖頭,對卓騏與虹雀雨安撫道:「其實說起來只是湊巧罷了,我們幼時卓老前輩曾來訪過一回,當時……」

  「當時卓老前輩瞧我生得唇紅眉細人秀麗,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嚷著要把我訂下來當兒媳婦。」封日遠回過頭,截了封久揚的解釋往下續道:「算算時間,那是兩位拜堂之後一年的事。」

  「當時易軍年幼,所以應該沒半點印象了。」封久揚笑應道。

  「說起來,當時若真訂了親……」封日遠笑著轉向虹雀雨續應:「那就是嫂子為妻、我為妾了。」

  「居然有這種事?」封易軍聽著嚷嚷起來,「這種好笑事二哥以前居然沒告訴我!」

  自家二哥的美人臉生得多像二娘、多麼有風情,封易軍是打小看到大的,所以相當清楚,不過……沒想到封日遠居然因為長得漂亮,差點被人當女娃訂走當媳婦?還是當妾哪!夠有趣了!

  「讓你知道的話,豈不成了全江南的笑話?」封日遠輕應一聲。

  封易軍說話向來不經腦子,就算他這封家二少不介意,但也不想教四弟拿出去招搖當笑話四處宣揚。

  卓騏看著封家三兄弟笑得輕鬆,可他卻是越想越不舒服。

  「該死的!那瘋老頭到底替我訂了多少親事?」卓騏扯緊了虹雀雨的手,幾乎要在她的纖指上掐出印痕來,「我可不想來一個認一個!」

  「我想這倒不用擔心,酒後醉言,常讓人說過就忘,想來卓老前輩八成也是如此,不然怎會在卓兄與嫂子訂親後,還想著把我訂下?」封日遠淡笑著制止了卓騏的怒氣。

  提起這過往,不過是逗弄人,可瞧卓騏與虹雀雨手與手交握得緊,看起來可真是鶼鰈情深。

  「再說,這醉語戲言,沒聘沒憑的,應該也少有人會當真,卓兄大可安心。」在封日遠看來,會這麼恪守約束,把親事掛在心裡頭,甚至追出家鄉尋人,虹雀雨倒也算是個奇女子了。

  「怎會沒聘沒憑?有啊!」聽見封日遠的安撫之言,虹雀雨卻突然迸出一聲反駁。

  「什麼?妳說有……有什麼?」卓騏訝道。

  「我們之間的親事,可是有拜堂、有聘有憑的。」虹雀雨認真地道。

  「這倒鮮了,若有下聘,卓賢弟怎麼半點不知?」封久揚亦是驚訝。

  「該不是又趁著卓兄你入睡時,卓老前輩暗地裡往虹家送聘禮了吧?」封日遠笑問。

  「不是東西,是字。」虹雀雨輕抬小腳,應道:「卓老前輩在我倆的腳底上都刻了字,我腳下是個『聘』字,表示卓家向虹家下聘,阿騏腳底下是個『許』字,表示虹家答應這親事。」

  「那瘋老頭!果然又騙我!」卓騏一聽見虹雀雨提起過往,忍不住眉一蹙、爆出吼聲。

  這老爹真夠瘋了,聘禮就給對方一個字?還刻在滿月娃的腳底!這不是教娃兒哭死了!

  雖說這姻緣是自家老爹牽上的,但一想到虹雀雨小小的腳底板被硬生生劃上傷口刻字,還是教卓騏惱火起來。

  那麼一丁點大的娃兒,怎麼經得起老爹這般玩法?真虧虹家人還肯點頭嫁女兒!

  而且……最教他氣的,可還不只這件事!

  「原來那晚他在我腳底下刻字,根本不是為想長住而找藉口!」卓騏氣道:「我問過他為何刻這『許』字,他還胡扯說什麼要提醒我許身報國、許友以死的鬼話,扯一堆忠孝節義,結果只是虹家許了這親事的證明!」

  卓騏有些怨懟地轉向了虹雀雨,真是哭笑不得,「我說小雀,妳爹也夠瘋了,居然跟我爹一起搞這種鬼。」

  「我沒印象了,不過爹打小就一直跟我提這事卻是真的。」所以她對於卓騏的印象才會如此深刻,甚至是決定非他莫嫁,想來也是爹爹自小就對她轉述這些武林俠客故事的結果吧!

  「我說卓賢弟,反正好事已成,我想就別再怪卓老前輩了。」封久揚聽得幾乎忍不住笑意。

  「說起來這刻字許親,可不是尋常人想得到的主意,更別提肯在掌上明珠腳底下刻字的爹娘了,想來虹家長輩也是性情中人。」封日遠以扇半掩唇,眉眼間盡含笑意。

  「那還好爹不是性情中人,不然二哥你腳下也要多個字了。」封易軍在旁沒良心地嘲弄道。

  「啊!對耶,如果一聘對一許,那只要瞧瞧阿騏腳底下幾個許字,就知道卓老前輩給阿騏你訂了幾門親事了!」虹雀雨可不管爹娘算不算是性情中人,她只想確定自己是卓騏唯一的妻。

  至於爹娘有沒有跟卓冕一樣瘋,反正那些都無所謂了,她這輩子就是跟定卓騏了!

  「就妳那許字,沒別的了。」卓騏搖搖頭,實在對自家瘋老爹的把戲沒轍。

  刻一個字他就想跟那老頭翻臉了,還讓他刻別的啊?

  「哦,那表示不會再有姑娘追上來,說是你的妻了!」虹雀雨兀自笑應道:「也就是說,訂成親事的只有我跟阿騏呢!」

  「能跟我爹一樣瘋的,世上大概也沒幾人。」卓騏吟道。

  廳裡一夥人聽得笑聲不斷,只因大家都知道卓老頑童的瘋名。

  「不過,不管卓老前輩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是給你找了個好對象,這樣一來,日後烏日門就不只你一個後人,而是後繼有人了。」封久揚淡聲笑應。

  依卓家這對夫妻的性子,日後肯定能教出不遜於卓騏的烏日門傳人。

  「說起來,我記得卓兄打算重建烏日門不是?怎麼有空到江南來?」封日遠聽見封久揚這麼一應,才轉向卓騏探問。

  「我說你啊,該不是特地來江南問我二哥這萬事通,想查查自己還訂了多少門親事,好讓妻子安心吧?」封易軍迸出大笑聲。

  卓騏搖搖頭,應道:「如果不是剛才日遠提起連他都差點被訂下的事,我還不曉得瘋老爹居然四處替我訂親。」

  「那麼,你特地撥空來江南,是為了……」封久揚納悶地問道。

  「為了小雀。」卓騏握了握虹雀雨的手,抬眼瞧向封久揚,認真地道:「其實,我是想拜託大哥代我照顧小雀,讓她暫居秋葉山莊。」

  ※※※※

  「什麼!要我暫時住這裡?那你呢?」

  混合著過度訝異的驚嚷聲迸發,虹雀雨搶在封久揚這莊主還來不及回應前便搶了詞,「你不是想把我丟在這裡吧?」

  聽卓騏說要請封久揚代為照顧她,那表示他暫時不會照顧她,也就是說,他要把她留在秋葉山莊,而他自己天涯獨行嗎?

  「不是丟,是等我處理完事情再來接妳。」卓騏真不曉得虹雀雨這話是怎麼聽的?怎麼老把他的話意曲解、盡往壞處想去?

  「你要處理什麼事不能帶著我?」虹雀雨實在無法接受卓騏這樣的安排,「之前一直跟著你,你都沒說什麼,怎麼現在突然就要留下我?」

  現在虹雀雨可懂了,為何原本急著往江北芳珠鎮跑的卓騏,會突然改變目標,來到江南的秋葉山莊,原來是想把她甩開?

  「虧你先前說得那麼好聽,說什麼我是你唯一的妻子,哪有人把妻子丟在別人家裡,自己走掉的?」虹雀雨急得站起身,眼淚也不受控制地在眼眶裡打轉。

  虧卓騏一路上待她這麼體貼,到頭來卻是想把她丟開?

  「就因為妳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才想讓妳待在安全的地方!」卓騏失去解釋的耐性,沉聲低吼。

  跟著自座位上站了起來,他一把按住虹雀雨的細肩,沒等她吭聲就往下續道:「以前讓妳跟著,是因為我懶得管妳死活,反正我不愛妳,妳要跟就跟,累壞了也不關我的事,如果妳跟不上,我反而樂得快活;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以往,妳既是我的女人,我就不想妳勞累受苦!」

  知道不講個清楚,虹雀雨一定跟他耗半天不聽勸,所以卓騏也習慣了,要跟虹雀雨講話,一定要搶得先機,先講先贏。

  「妳記得沐春樓遭搶的事吧?當天瞧妳給三個大男人壓著,我還當妳給他們玷汙了!妳知不知道當時我的心情有多焦急?我就是因為這樣才知道妳對我有多重要,所以如果妳真出了事,妳覺得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卓騏面色凝重地說道。

  與虹雀雨圓房那一夜,他明白了愛意能夠敵得過仇恨,讓他逐漸忘懷失去一切的心痛,所以他珍惜著虹雀雨,這個原本以為會讓他倍感麻煩的小姑娘,其實已是他身邊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小雀,烏日門被滅,可以重建,但我若失去妳,卻可能因此無法重新振作,到時候我說不定會真的因為失去一切而瘋掉,妳想看我變成那樣嗎?」好不容易得到虹雀雨這個足以支持他的對象,卓騏可不願像看見馬寶關滅門那樣失去她。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情願放下原本要辦的正事,繞到江南的秋葉山莊,為的是確保虹雀雨有個絕對安全的棲身之所。

  這秋葉山莊裡,臥虎藏龍、高手雲集,當年黑曜門想將勢力推展至江南時,便敗於他們手中而無法南侵,所以卓騏才會上門拜訪,希望讓虹雀雨暫居於此,這樣他才能安心。

  「我告訴妳,妻子對我來說,是用來疼、用來抱的,不是像兄弟一樣、跟著自己一塊兒出生入死!所以妳乖乖留在這,等我事情一辦完,馬上回來接妳。」卓騏說得篤定,倒像是封久揚已點頭答應讓虹雀雨住下似的。

  「不要!」虹雀雨微嘟起唇,「我哪知道你會不會在外頭找了新的女人,就把我忘了?」

  她不是不信任卓騏,正是因為她太欣賞卓騏,太喜歡他了,所以她也明白,卓翼只要點個頭,一定會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因此她片刻都不想離開他,讓其他女人有機可乘。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嫌女人煩,我何必再去找女人?」卓騏白了虹雀雨一眼,「再說,如果能隨便找個女人解決,沐春樓那晚我瞞著妳上花樓就好,何必跟妳圓房?」

  「什麼?你本來想去花樓找姑娘?」虹雀雨聽至此更是臉色蒼白。

  「閉嘴聽我說完!」卓騏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把她嬌小的身軀往臂彎裡抱,教她一臉撞進了胸膛,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我最後沒上花樓抱了妳,就是因為妳遠比花樓的女人可愛!事實也證明妳的聲音甜嫩、抱起來又軟又舒服,是男人沾過了就放不掉!這樣的妳教我怎麼捨得丟下?」卓騏像是豁出去似地,把話說得露骨,彷彿當旁邊三個封家兄弟不存在。

  「這……卓賢弟……」封久揚向來重規範,聽見兄弟爆出這等私密情話,教他實在有些尷尬。

  「好!卓騏你說得真好!本來男人會疼妻子就是因為妻子比花娘好!偏偏女人就是不懂……」封易軍在旁頗有同感地叫好,卻突然讓封日遠一揮扇堵了嘴。

  「關於這事……咳咳,卓兄,我們明白你有多麼愛妻如命了,不過這些話,不好當著眾人面前袒露吧?嫂子會不好意思的。」封日遠輕咳一聲,出言提醒道。

  「阿……阿騏……」虹雀雨把臉埋在卓騏胸膛裡,整張臉紅透了。

  沒想到卓騏為了說服她、給她安心的保證,居然連這種心底的情話都拿出來說。

  不過,說來都是她自找的,沒先聽清楚卓騏的解釋,就同他鬧了脾氣,甚至懷疑卓騏會去另外找女人,才鬧出這笑話來。

  真是的,這下教她怎麼好意思見人啊?

  「我……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別再說下去了……」抓緊卓騏的衣衫,虹雀雨把臉藏在他胸前,根本不敢露出半點來。

  卓騏的視線掃過在旁悶笑的封家三兄弟,僅是迸出有些無奈的笑容。

  他這個人不怎麼在意這些,畢竟男人們聚在一起聊女人,也是常有的事,但虹雀雨想必是極度不自在的。

  不過,能說服虹雀雨聽話,倒是比什麼都重要的事。

  「既然是這樣,那妳住下吧!我把事情辦好就回來。」拍拍虹雀雨的背,卓騏好聲安撫著。

  「卓賢弟,關於你要辦的事,能不能說得清楚點?瞧你們夫妻情濃,如果這一去耗時費月,教夫人久候,可也不妥。」封久揚見兩人似乎是談妥了,才出聲勸道:「結拜了就是兄弟,若是秋葉山莊幫得上的事,說出來讓我們出點力,也不用放你一個人空忙,又讓夫人苦等。」

  「我明白,所以除了拜託幾位照顧小雀,其實我還有事想請日遠幫個忙。」卓騏向來就是乾脆性子,安慰了虹雀雨要她重新坐好後,他跟著坐回原位,轉向了封日遠開口。

  「能幫得上忙的話,卓兄儘管開口。」封日遠點頭應道。

  「我想找兩個人。」卓騏續道:「若有任何消息,希望你能告訴我。」

  「原來是找人啊?找人的話我二哥絕對沒問題啦!你要找誰?」封易軍好奇地打岔。

  「其中一個人,是我烏日門門主的掌上明珠……宮燕兒。」提起這名,卓騏忍不住微愣。

  雖是親手報了仇,但每逢憶起當年曾經擁有的時光,仍教卓騏感到一絲心痛。

  「宮燕兒與門主分居兩地,外人與年少弟子多不知她的存在,但馬寶關卻不知從哪聽來她的消息,在滅去烏日門的同時,也將別莊盡毀……」卓騏握緊了拳頭,沉痛地迸聲道:「我本以為燕兒也死了,但最近卻聽見她的消息流傳出來,若這些傳言為真,那麼烏日門就不只有我倖存了。」

  不管宮燕兒還想不想涉及武林是非,或是要不要重建烏日門,光是憑過去烏日門門主對他的照顧,卓騏就覺得自己有義務找回宮燕兒,至少要確定她過得幸福、平安。

  「另外還有一個人……我想此人對各位來說,意義一樣重大,她就是馬寶關的女兒。」卓騏凝聲說道。

  「什麼?」一聽見這身分,封家三兄弟霎時嚴肅起來。

  「馬寶關有後人?」封久揚不由得繃緊了身軀。

  「是的,聽說她有意接管黑曜門,因此四處招集黑曜門的殘黨。」若讓她得逞,江湖上免不了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所以一聽見這消息,卓騏才會忙著四處探聽消息,就是想找出黑曜門這個餘孽。

  這女人若真想重建黑曜門,那他卓騏就要像打敗馬寶關一樣,打得她一輩子翻不了身!

  「哼!沒想到這惡人居然還能留種!老天爺怎麼沒讓他絕子絕孫啊?」封易軍火冒三丈地吼道。

  他們秋葉山莊裡,有不少人都吃過黑曜門的虧,因此這深仇大恨與卓騏被滅門相比,可說是不相上下。

  「易軍,留點口德。」封久揚出聲制止封易軍的罵不停口,才轉向封日遠探道:「日遠,你有消息嗎?」

  明明是重大的問題,不過封日遠卻從來沒說起過。「關於卓兄提起的兩位姑娘,我都聽過一點傳聞,但傳聞總是空穴來風,而且還是說書人講的故事……」所以封日遠雖然有稍微注意過,但沒得到確實的明證前,他也不好妄下定論。

  「我也是聽說書人提起她們倆的事,但我覺得應該不只是空穴來風。」卓騏搖頭道:「事出必有因,燕兒的事知道的人又不多,若非有消息流傳出來,很難變成說書人的故事才對。」

  「那麼你消息是打哪邊來的?」封日遠出聲問道。

  「先前我問過小雀,她說關於燕兒的事,是從芳珠鎮開始往各地流傳的,而烏日門別莊就在與芳珠鎮相鄰的長樂鎮上,正因為有這般巧合,所以讓我不得不懷疑真有其事。」卓騏輕拍虹雀雨擱在茶几上的嫩手,談起這話,免不了又讓他想起了初會時的景象。

  呵!當時倒真沒料到,這開口一問事,居然給自己找了個妻子回來。

  「那馬寶關之女的消息,又是從何而來?」封日遠認真問道。

  「關於這點,雖然我在黑曜門待過一陣子,卻從未聽聞他有女兒,不過想想若馬寶關的女兒與燕兒一樣情況,都未與門主同住,所以使得新進弟子並不知情,也是常理。」正因如此,卓騏實在是對任何一個消息都放心不下。

  「原來如此……」封日遠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輕應著點了頭。

  「所以,我想去找宮燕兒,而芳珠鎮與長樂鎮原就是烏日門的起源地,即使被滅門,但隱居的老友應該還在,從他們口中應該能探點燕兒的消息,不過……」卓騏說著,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我擔心馬寶關的女兒真的重振黑曜門,所以想拜託日遠查清此事,若能知道她身在何處……」卓騏皺起眉心、緊握拳頭,沉聲說道:「我賭上性命也要解決她!」

  氣氛微沉,畢竟黑曜門曾帶給在座的人太多傷害,讓他們無法輕易忘懷,只不過,面對著他們的悶聲不吭,虹雀雨卻先開了口。

  「什麼呀……原來阿騏你除了找烏日門老門主的女兒,還要去找馬寶關的女兒啊?」

  虹雀雨還記得,當初在客棧時,她就是聽見卓騏在問烏日門老門主女兒的事情,所以後來聽卓騏說要上芳珠鎮去,她也能夠理解,畢竟烏日門被滅,若還有倖存的人,卓騏這義氣性子一定會想把人都找出來。

  「對,就因為要找黑曜門的人,所以我才想把妳安置在秋葉山莊。」卓騏看了虹雀雨一眼,「黑曜門行事心狠手辣,我不想妳出事。」

  「我懂,不過,你早說想找馬寶關的女兒嘛!因為我知道她的事是從哪邊傳出來的。」讓卓騏大剌剌地當眾吐露愛意,使得虹雀雨對卓騏再也沒半點懷疑,只是卓騏一路上都沒提起要找馬寶關女兒的事,或許是好意瞞她,不想讓她遇上危險,卻也錯過早些得到消息的機會。

  「什麼?妳連這消息也知道?」卓騏有些詭異。

  「我不知道她人在哪,但關於她的故事,最早我是在翠江鎮聽到的,後來才開始往外傳。」虹雀雨點頭應道。

  「嫂子倒真是厲害。」封日遠笑道:「看來萬事通這名號該換個人掛了。」

  這些說書人,故事內容總是不斷地交替傳頌和變動,常常傳到後來,不知是打哪邊流傳出來,要想清查雖是不難,卻得花上不少工夫,可虹雀雨卻如此清楚,真教人不得不佩服。

  「其實也不是我厲害,而是在我四處找阿騏時,因為不知道故事大多是說書人編出來的,因此盡往說書人口中問消息、聽故事,所以才會知道這麼多。」知道自己似乎幫上了忙,讓虹雀雨顯得相當欣喜。

  「不過,由芳珠鎮到翠江鎮,路程頗遠,嫂子可說是千里尋夫了。」封日遠忍不住迸出一聲讚嘆。

  若虹雀雨是個俠客世家的俠女,倒還不稀奇,但她只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小姑娘,卻甘願為卓騏這般奔波,也難怪卓騏最後會拜倒在她裙下。

  「沒有你說得那麼感人啦!因為我的老家在解風村,算來這路程還不到五百里哪!」搖搖頭,虹雀雨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解風村?那是什麼鬼地方?」封易軍挑了挑眉梢,搖起頭來。

  像飛蘭城、敬城、芳珠鎮、長樂鎮之類的地名,他至少還聽聞過,有些還去過,甚至能數得出當地有些什麼好吃的,可解風村……

  嘖!小到他根本不知道,一定是個偏遠地方。

  「嫂子住在解風村?難不成妳是解風村柳家莊那位柳之枋員外的女兒?」封日遠倒與封易軍不同,一聽見這地名忍不住微睜麗眸,露出些許訝異之情。

  「哇!你真不愧是萬事通呢!我才說了地名,你就知道我老家在哪。」虹雀雨真是又驚又喜。

  她還是頭一回見識到這位萬事通的功力,沒想到連她老家這種小地方,封日遠都知道。

  「啥?妳爹姓柳、妳姓虹?這太怪了吧?」封易軍聽著兩人的對話,只覺得滿腹疑惑。

  而卓騏與封久揚想的卻與封易軍不同,即使明白封日遠神通廣大,但他們可不覺得封日遠會去特別注意到這種小地方的普通百姓,甚至知道對方的姓氏。

  雖是萬事通,但他們很清楚,封日遠注意的多數是武林大小事,或是與自家人、友人、各大門派或經商往來對象周遭的細節,可不是真的好打探小道消息的三姑六婆,連街頭巷尾的貓狗生幾胎都曉得。

  所以對於他這回的博學多聞,卓騏與封久揚只是投以詢問的眼神。

  封日遠也沒隱瞞,他淡笑一聲,眼神定定地望向虹雀雨,「事實上,日前有人託我尋人──而對方要找的,正是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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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8 AM


第八章

  「我不回去!」

  一聽見封日遠的話,虹雀雨也沒先問找人的是誰,立刻迸出尖嚷聲。

  「小雀?」卓騏見向來聽話的虹雀雨突然爆出這麼激烈的反應,忍不住疑惑起來。

  他們連找虹雀雨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而且封日遠也什麼都還沒說,虹雀雨就喊著不肯「回去」,這表示……

  找虹雀雨的,九成九是她的家人吧?

  「有什麼好不回去的?妳出門找我那麼久,爹娘擔心也是正常的,總該回去交代一聲吧?」卓騏出聲勸道。

  大不了就說他已跟虹雀雨圓房,成為真正的夫妻,日後妻子他照顧,要虹家雙親不必多慮就行了,有必要連家都不回嗎?

  「我娘才不會擔心我。」虹雀雨繃起俏麗臉蛋,五官像是糾結成團,「況且柳員外也不是我爹!」

  「什麼?」卓騏聽得更是納悶了。

  這下他總算注意到其中的詭異情況了,就像方才封易軍說的,怎麼柳家竟出了個姓虹的女兒?

  「總之我絕對不回家!」向來以卓騏為天的虹雀雨一反常態,開始鬧起脾氣來。

  「嫂子用不著回柳家,因為託我找嫂子的,並非柳家夫妻。」搖搖頭,封日遠在旁打著圓場。

  「不是她爹娘,又是誰找?」卓騏越聽越是不解。

  他還以為小姑娘只不過是普通的老百姓,只是家裡有錢了點,才能帶著大筆銀兩出門尋他;可現在看虹雀雨鬧彆扭的態度,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一直認定,會跟著自家瘋老爹一起鬧著給虹雀雨訂親的虹家雙親,大概也跟爹一樣瘋狂,才會放任虹雀雨這嬌俏小姑娘隻身出門尋夫,而且一路上虹雀雨也從來沒跟他說過什麼,所以他一直覺得是這樣沒錯。

  不過,很顯然地,虹雀雨有事瞞著他……

  「找嫂子的人,是嫂子的未婚夫。」封日遠揮扇一甩,半掩著臉龐,僅露出一雙秀眸往虹雀雨身上打量。

  「什麼?!」卓騏爆出訝異的吼叫聲。

  「不會吧?」封易軍也跟著迸出驚訝聲調,「二哥,你是說……她有兩個未婚夫?」

  見封日遠肯定地點頭,封易軍忍不住轉頭往虹雀雨瞧去,「喂,我說妳爹該不會跟卓老前輩一樣吧?見到年紀差不多的,就擅自替妳訂親?」

  如果真是這樣,那反倒是虹雀雨要擔心自己會有一堆被爹親暗中做主訂下的親事,無端跑出一堆未婚夫來!

  「是哪個渾帳想跟我搶小雀?」卓騏猛地往茶几上一拍,怒道。

  「其實……」封日遠看看在聽見是未婚夫尋她後便問著不說話的虹雀雨,才出聲解釋道:「最初,嫂子的未婚夫來請我幫忙時,我壓根沒想到這事與卓兄有關,但現在看來,這樁看似單純尋找逃妻的事情,卻相當複雜……」

  「真是複雜囉!一個女人有兩個未婚夫。」封易軍往卓騏與虹雀雨身上打量著。

  「嫂子,雖然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照理說我該通知對方來接妳回去,但既然明白嫂子與卓兄已是密不可分的夫妻,我斷然不會做此決定,但事情的詳細來龍去脈,還望嫂子仔細說明,也好讓卓兄安個心,是吧?」

  封日遠瞟了卓騏一眼,只見他眉宇之間已滲入些許怒意,若再不言明事實,恐怕要噴出火來了。

  虹雀雨也知道卓騏的脾氣,既然他將自己視為妻子,對她也是又呵護又疼愛,那麼她如果什麼都不解釋,卓騏一定會生氣吧?

  因此,她只是重重地迸出一聲無奈的嘆息,才緩緩開了口──

  「其實,事情會鬧成這樣,是因為三年前我爹去世,娘帶著我改嫁……」

  在虹雀雨還小的時候,虹父就是個喜歡江湖俠客的性情中人,將女兒許給卓騏後,也很堅守這件親事,不但打小就告訴虹雀雨說她已有個俠客相公,還叫她要守婦道,等卓騏來接她。

  但虹母可不這麼想,當初對於虹父與卓冕胡鬧著替兒女訂親的事,她已心生不滿,但嫁雞隨雞,她即使不願意也只能跟著配合。

  後來虹父過世,虹母便帶著虹雀雨改嫁,這回她不再挑上像虹父這般性情爽朗的窮樵夫,而是挑了村裡的有錢員外嫁。

  有了新家、有了新相公,就連手頭都闊綽起來後,虹母漸漸地變得認錢不認人,對虹雀雨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疼愛。

  至此為止,虹雀雨都還能忍受,但她沒想到,自己的忍耐卻令繼父與娘親為了錢,不顧她的意願和反對,擅自將她再許給別人。

  為了恪守與卓騏的婚約,她逃家了。

  而且離家前,她還特意將對方下聘的七千七百七十七兩都一塊兒帶走。

  虹雀雨這舉動,圖的自然是給這對愛錢的夫妻一點教訓。到時候,女兒交不出來、聘金也還不出來,這苦果他們只能自己負責扛。

  再說,她出門在外也需要錢,所以她就這樣拎了聘金走人。

  「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出門找阿騏的原因……」虹雀雨悶聲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封易軍聽著這不算太誇張,卻顯得有些可笑的許婚、逃家過程,忍不住好奇問道:「不過這下聘的人也真怪,七千七百七十七兩,這是什麼怪數字?」

  窮人家,即使一顆蛋、一碗粥,只要談成了,就能當聘禮;而有錢人家,就算給上萬兩黃金為聘,也算正常。

  但七千七百七十七兩,拖著個不乾不脆的尾數,倒著實教人感到納悶了。

  「不管他下多少聘金,總之那男人不是為了追妻,就是想討回銀兩吧?」卓騏聽了虹雀雨的解釋,火氣倒是消退不少,更有點欣慰的感覺。

  對他來說,有多少個未婚夫想跟他搶虹雀雨,那已不打緊,重要的是如雀雨為了他,竟願意冒險逃家,隻身在外奔波……

  不論是愛她還是疼她,這下都教卓騏不覺得是白費心意了。

  虹雀雨的心,是牢牢地繫在他身上的!

  但這麼一來,他也明白虹雀雨身上帶著大量銀票的原因何在了。

  原來她不是因為家裡有錢,而是因為把對方的聘金帶走了。

  而七千多兩原就不是什麼小數目,想來對方還特意上秋葉山莊求助封日遠,為的多少是想討回失去的聘金吧?

  不過,虹雀雨已是他名副其實的妻子了,不管是誰想要回她,他都不會將她拱手讓人的。

  況且論起婚約先後,他可是在虹雀雨才滿月時就跟她拜堂成親了,所以這妻子呢,他是不會拱手讓人的,但聘金就……

  「反正妳早就是我妻子,所以這婚事沒什麼可商量的,妳把聘金退還給對方就是,省得事情傳了開來,不知情的外人說咱們夫妻像搶錢的土匪。」卓騏出聲應道。

  「但我一路上花掉不少啊……」如果還銀子能了事,虹雀雨也想,但偏偏她還不出七千七百七十七兩這個數字。

  「我知道,花掉的銀子再想辦法補足就好。」說來沒早點問清虹雀雨家裡事的自己,也有部分的責任,所以卓騏好言好語地哄過她後,便轉向封日遠說道:「日遠,能不能麻煩你打個圓場?就說錢我們會還,但小雀已是我的妻子,要他另找對象。」

  「這……」封日遠先是迸露苦笑,然後才略感無奈地搖頭,「恐怕對方不缺錢,就是打定主意要娶嫂子,不肯罷手。」

  「不罷手也得罷手,總之我與小雀早是拜堂圓房的夫妻,他再糾纏也討不了便宜。」卓騏擰起眉心,沉聲說道。

  「能夠這麼簡單勸退對方的話,我也想,但偏偏……這人不是個能說理說得通的對象,即使嫂子已跟了你,我想他也不會介意。」封日遠面有難色地迸出一聲嘆息。

  「即使你這萬事通出面打圓場,也說服不了他?」封久揚在旁聽了,不覺有些訝異。自家二弟說服人的功夫一流,口才極佳,大多數的武林恩怨若有他出面,通常都能圓滿收場,可現在他卻說擺不平這個虹雀雨的未婚夫?

  卓騏蹙眉問道:「那人到底是誰?」

  怎會遇上這麼一個麻煩又囉唆,甚至有理說不清的人?

  「我想你們都聽過他……」封日遠苦笑一聲,續道:「就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虹霞劍客——江明宣。」

  「什麼?」卓騏與封易軍一聽見這名字,忍不住異口同聲爆出了充滿錯愕的聲調。「那個武林笑話?」

  ※※※※

  虹霞劍客雖也是武林裡頗有名氣的人物,但其出名由來,卻與秋葉山莊的封家兄弟以及卓騏被稱為英雄的起因不太相同。

  封久揚因其熱心助人,受人敬重,旁人尊他一聲南俠;封日遠由於其探聽消息的實力,讓人稱為萬事通;封易軍則因為仗義之舉,被譽為劍俠;卓騏因隱忍滅門深仇藏身黑曜門,最終得以手刃馬寶關,為武林除惡,所以被捧為英雄,這些,都是因著他們自身的實力而來。

  但虹霞劍客的「虹霞」之名,卻是因為江明宣為了比喻自己劍法的七種不同變化,再加上使劍時的流暢動作,所以拿天邊彩虹來形容自己。

  因此這虹霞劍客的稱號,不是因為外人敬佩或憧憬江明宣為其冠上的封號,而是江明宣自己起的別名。

  而且江明宣對自己的劍法相當自滿,四處向人宣揚自己的劍法和別名,要人把他當武林英雄看待。

  他的舉動,看在只重實力而不重名聲的武林俠客眼裡,只覺得他是個天大的笑話。

  不過,這笑話為何會跟虹雀雨扯上關係,就教人不解了。

  畢竟依虹雀雨所言,這虹母應與去世的虹父不同,不是個喜歡結交江湖人士的性子,又怎會與江明宣這個一心想在江湖上闖出名聲來的笑話搭上邊?

  「說起來,都是我不好……」為了能夠得到封家兄弟的幫助,好教江明宣對自己死心,虹雀雨只得將當年的實情一一道出。

  「因為我不喜歡繼父,所以娘改嫁後,我經常往外跑,總是待在茶樓裡,聽說書人講述江湖傳聞,偶爾遇上看似俠客的人,我也會請他們喝杯茶,說點武林趣事給我聽聽。」

  說起來,她這舉動也是因為思念卓騏這素未謀面的相公,想多了解一點什麼叫作江湖,所以才會這麼做的。

  只是她萬萬沒料到,她這舉動卻為她帶來了甩都甩不掉的麻煩精。

  有天她遇上了江明宣,兩人談得還算愉快,沒想到江明宣因此對她一見鍾情,甚至還向柳父提親,說是想娶虹雀雨。

  由於江明宣一直以武林英雄自居,原本虹母二話不說就想趕人,甚至搬出向來不想回憶、虹雀雨被虹父隨便訂親的過往來堵江明宣的嘴,想叫這個江湖客知難而退。

  不過江明宣卻怎麼也不肯放棄虹雀雨,還說卓家十六年來都沒消沒息,也沒上門迎娶虹雀雨,想必是反悔了,再拖下去只是白費虹雀雨的青春,所以不如嫁給他比較好,然後立刻拿出七千七百七十七兩的銀票,說是要下聘。

  他這乾脆的舉動,教虹母見錢眼開,也不管江明宣是她向來討厭的俠客,馬上就點頭答應了婚事,也因此才惹來虹雀雨帶著聘金遠走高飛的事情……

  「他出手倒是大方,但聘金給七千七百七十七兩是有什麼典故嗎?」封易軍好奇地問。

  「那是因為,江明宣想湊齊七仙女。」封日遠啜了口涼茶,淡聲說道。

  「七仙女?」封久揚聽得納悶。

  「那是什麼意思?」卓騏攢起眉心,對這句話感到有些沒來由的怨氣。

  封日遠揮揮摺扇,無奈地續道:「因為江明宣自比彩虹仙人降世,娶妻自然要比照彩虹七色,娶個七仙女。」

  至於哪些女人是仙女下凡,全都是任憑江明宣看中意後,說了就算。

  「先前,江明宣已娶了六位妻妾,聘金全是特異數目,第一位正妻,他給了一千一百一十一兩,第二位側室給了二千二百二十二兩,三夫人是青樓贖回的,贖金雖只需一千五百兩,但他硬是照自己的規矩,給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兩……」後邊的數字,封日遠沒再往下說,因為大夥兒聽至此,應該已經心知肚明了。

  總之,江明宣每回娶妻,都是順著他自己的特異堅持,所以後邊三個妾給的聘金,依序是四千四百四十四兩、五千五百五十五兩、六千六百六十六兩。

  「哈!還真是有趣的傢伙!」封易軍聽得忍不住迸出笑聲。

  自封虹霞劍客已經教人感到哭笑不得了,沒想到江明宣竟還有這種堅持。

  「他這聘金,大夥兒當笑話看是無妨,但關於他堅持的七仙女……卻是個麻煩。」封日遠搖頭嘆道。

  「你的意思是,那江明宣只要一看上,就絕對不會妥協或讓步,因此他若看上小雀,就不可能放手,是嗎?」卓騏沉聲問道。

  他可以理解每個人有不同的想法,他也不會去干涉旁人的堅持,但問題出在,這回江明宣看上的是他的妻子。

  他的虹雀雨,這個對他付出太多、能夠讓他放下怨仇的小姑娘,她嬌俏的模樣和聲音,早已是他枕邊的柔情,亦是他相許一生的唯一對象,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

  他可不管江明宣想怎麼鑽牛角尖、自說自話地妄想達成他那七仙女的目標,總之他是虹雀雨的相公,別想他會把虹雀雨讓人!

  「卓兄,我就說得明白點吧,那江明宣的三夫人是位青樓女子,這代表他這人對姑娘家的清白並不介意,即使嫂子已跟了你,但是……」嘆了口氣,封日遠往下續道:「大家應該不清楚,他的六夫人,是他在路邊看中了賣燈籠的小販的妻子,所以拿六千六百六十六兩向對方買下的。」

  小小燈籠販子,平時哪見過這麼大筆銀子?當然二話不說就賣妻求榮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卓騏悶著聲續道:「你是想說,即使小雀已與我有夫妻之實,那江明宣也不會介意這種事,只會一心惦著要完成他七仙女的美夢,是吧?」

  「是的。」封日遠露出些許疲累神情,苦笑一聲。

  「哇!二哥你也太誇張了吧?連這種家務事你都知道?原來除了武林大小事以外,你連三姑六婆喜歡的是是非非都一塊兒打聽啦?」封易軍在旁聽著兩人談論,終於忍不住怪叫起來。

  「誰去打聽這些芝麻小事了?」封日遠將扇子往桌上一擱,有絲頭疼地撫著眉心揉了揉,「這都是江明宣託我找嫂子時,自顧自地硬拉著我聽的。」

  在江明宣心裡,這些事情想必是他的豐功偉業,所以他說得得意,卻是苦了向來對人以禮相待的封日遠。

  「他說得樂,我卻聽得痛苦。」封日遠呻吟道。

  「倒苦了你了。」封久揚苦笑著安撫道。

  「哈!這事如果傳出去,一定又是武林中另一個大笑話!」封易軍咧嘴迸笑,大有出去四處宣傳的打算。

  「不管怎麼樣,總之江明宣已認定嫂子是七仙女下凡,接回嫂子他就功德圓滿,所以才上秋葉山莊託我找人,而且還說他不計一切,就是要找回柳珍夢。」像是要忘掉江明宣在耳邊的囉唆一般,封日遠端起茶連啜了幾口。

  「柳珍夢?這名字跟小雀不一樣吧?」卓騏輕蹙了下眉心。

  別到頭來他們擔心半天,結果卻弄錯了人。

  「那也是我的名字。」悶著不吭聲好半晌的虹雀雨不情不願地應道:「娘改嫁後,要我跟著繼父改姓,還順道把我的名字改成柳珍夢。」

  可是她根本不想改名,對她來說,她就只是卓家的媳婦虹雀雨!

  正因為她是丟下一切逃出來的,所以在見到卓騏時,她沒提起這些過去,因為她早已拋下所有包袱。

  「正因為名字不同,所以我剛才見到嫂子時,沒能把兩件事聯想在一塊兒,直到嫂子提起,說她住在解風村,我才憶起江明宣曾提過,他說第七位仙子是在解風村遇上的,而下聘時,還因為這仙子滿月時就訂了親,讓他費了不少工夫才說服柳家夫妻點頭,沒想到好事多磨,仙子居然留書出走,說要去找先前訂親的相公。」

  封日遠接續著往下說道:「滿月訂親的女娃兒,加上離鄉尋夫,又都是解風村人氏,因為相同點太多,難以巧合定論,所以我才出聲探問,看看是不是這麼巧,沒想到嫂子真的是江明宣要找的姑娘。」

  畢竟離鄉尋夫即使常見,但像解風村這樣人口不多的小村,卻不太可能有這麼多滿月訂親又死守婚約、千里尋夫的姑娘。

  所以,雖然封日遠腦筋動得快,解開了這團謎題,卻也在同時讓大夥兒不約而同地苦惱起來了。

  「我不管他怎麼妄想的,總之我只想當阿騏的妻子,才不想當他的七仙女。」虹雀雨緊緊抓住自己的長裙,堅決說道。

  「我明白。」封日遠笑應:「即使嫂子點頭,卓兄也不會肯的,是吧?」

  「當然。」卓騏眉心高聳,幾乎糾結成團,「要聘金、我還;要小雀、免談!」

  「阿騏……」虹雀雨感動地往卓騏瞧去,眼眶裡隱約可見淚水在打轉。

  他不嫌她給他添麻煩,甚至藏著這許多事沒說清楚,最後還鬧出這種烏龍婚約,卻願意一肩為她扛起責任……她果然是選對相公了!

  「卓兄的深情,我能懂,因此江明宣那邊,我會想個辦法說服他,只不過……我沒辦法保證一定能有什麼好結果。」

  封日遠點頭應聲,對於卓騏展露出來的深情以及虹雀雨的付出,他這當人兄弟的,自是能幫則幫,只不過這回就連他這時常替人打圓場的萬事通,也沒把握能成功。

  畢竟,當秀才遇上兵的時候,還是會有理說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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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8 AM


第九章

  「比武?」

  一個高音在秋葉山莊裡迸開來。

  卓騏和虹雀雨皆是一臉的訝異,沒想到他們拜託封日遠去跟江明宣打商量的結果,竟得來與婚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比武要求。

  「嗯,原本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願意放手,後來一聽聞嫂子的夫婿是卓兄,立刻改變主意了。」封日遠搖搖頭,表情帶著苦笑續道:「畢竟你是目前家喻戶曉、打敗黑曜門門主的英雄,我想,應是託了說書人的福,正因他們將你的事跡四處傳誦,使得江明宣被勾起了競爭意識。」

  「想來,他應是盤算著,等他贏了你,他就是武林中功夫最好的高手,英雄之上的英雄……」依江明宣愛出風頭的個性,這是很合理的推測。

  只不過,卓騏豈是如此容易敗陣的?更別提現在這比武攸關他的妻子……

  在封日遠看來,這江明宣說是自討苦吃也不為過。

  「所以他決定跟我比武,這樣不但能贏回小雀,還能替他錦上添花?」卓騏沒想到自己的盛名竟能替他換來這麼好的機會。

  雖然江明宣的算盤打得如意,但他可不會這麼簡單就輸給他。

  「我答應,但我話說在前頭,只要他輸,永遠不許再糾纏小雀。」卓騏乾脆地允諾,末了還補上一句要求。

  武林中人都知道,自詡高手的武林大笑話江明宣腦袋向來有些不正常,不講清楚點,他又來個回馬槍,纏得人煩心,倒不如一口氣說清楚,省得他耍賴。

  封日遠迸開笑容,正想替卓騏傳話,不料門外已傳來一個高音。

  「若你贏了,我虹霞劍客江明宣就自斷與仙女的紅線,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隨著這陌生音調一塊兒出現的,是名身著華服的年輕男子。

  他一身鑲上金錦的花紅錦緞,腰間配以七彩玉石的掛飾,就連手中的長劍都紋上金漆、綴以珍珠,一襲教人不知該稱為華麗或是俗氣的富貴裝扮,讓卓騏差點沒看傻了眼。

  這人就是死纏虹雀雨不放的虹霞劍客江明宣?

  過去卓騏只聽過此人的傳聞和笑話,從未打過照面,可今天這麼一瞧……卓騏不得不坦言,江明宣這身衣裳還真是夠誇張的了!

  姑且不論個人品味問題,但是裝扮這回事,不是光把珠寶掛在身上就能顯得貴氣的!

  瞧瞧一旁的封日遠,雖然僅是一身素雅,霜白葉紋淡淡地刺繡於衣擺與袖緣之上作為點綴,身上更無半點奢華裝飾,可氣質卻硬生生比江明宣不知好上多少倍。

  怪不得武林中人拿江明宣當笑話看,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卓兄,我想你不會拒絕這種好機會,而江公子又相當堅持要一同回莊,我想早些解決也省得夜長夢多,因此便代你做了決定。」封日遠含笑對著卓騏解釋。

  反正早比晚比都要比,早些分出勝負,把卓騏與虹雀雨的親事穩下來,又能叫江明宣別再來鬧事,總是好事。

  再說卓騏的功夫,他是親眼見識過的,所以他有十足十的信心,卓騏絕不會輸給江明宣,甚至還能乘機教訓一下江明宣的妄想,對武林來說,這不啻是件美事。

  「謝了,日遠,你真是幫了我大忙。」卓騏不由得伸手往封日遠肩上拍了拍。

  想封日遠獨自去跟江明宣交涉,一雙耳朵一定聽江明宣說了不少令人哭笑不得的廢話,著實是苦了封日遠了。

  瞧江明宣這大男人,打扮得又花又紅、俗不可耐也就罷了,還扯什麼自斷紅線……

  這男人是神仙故事聽太多,分不清楚真假現實,還是練功練到走火入魔、腦袋不正常了?

  像江明宣這般行徑,實在很難讓人不把他當笑話看。

  不過,平時他可以把江明宣當笑話,一笑置之,但今天既然他想糾纏虹雀雨,那他就不會置之不理……

  「我的仙子!」沒管廳內眾人對自己評價如何,江明宣入了廳後,一見到虹雀雨坐在一旁,立刻舉步想往她挨近。

  「誰是你的仙子啊!管你會輸會贏,總之我跟你之間絕對沒有紅線牽著!」虹雀雨被江明宣這聲高音一喊,連忙拍掉一身新長出來的雞皮疙瘩,起身溜到卓騏後頭躲去。

  「仙子妳何出此言哪?妳我姻緣是天帝新許、月老見證,才拿紅線牽上的,妳瞧,不就在這裡嗎?」江明宣說著,甚至舉起小指朝虹雀雨勾了勾。

  瞧他的視線盡往自個兒的指頭上瞧,甚至循線往虹雀雨瞧去,彷彿在什麼都沒有的空氣之中,真有條紅線牽引著兩人。只不過,他陶醉得徹底,卻沒人想跟著起鬨。

  而封日遠則是微一挑眉,揮扇一展,好將忍不住微微上揚的唇瓣掩在其後,免得失了他身為副莊主的禮數。

  卓騏皺起眉頭,對於江明宣這種完全陷入自我妄想的說詞,平時他頂多是假裝沒聽見,但如今他盯著的是自己的妻子,他就不得不管。

  移身一擋,他將虹雀雨的嬌小身軀遮掩在自己背後。

  「要比武,到院子去。」卓騏哪管他那堆紅線、仙子的論調,他現在只想早些打贏江明宣,叫他滾蛋,不然的話,光是聽江明宣胡扯那堆話,都可以搞到他腦袋不正常。

  他不想跟江明宣一樣耍無聊、當傻子,更不想被江明宣那既無意義又沒根據的妄想笑話氣瘋自己,所以伸出了長臂,沒管江明宣想在大家面前裝出優雅的模樣,拽了江明宣的手臂便將他往院裡拉去。

  虹雀雨與封日遠見狀自然也跟了出去,只見江明宣掙扎著甩開卓騏的手,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你真是個無禮又沒氣質的粗人!像你這般凡夫俗子,只會玷汙了我的仙子!」江明宣甩甩手,小心地扯平衣袖上的皺摺。

  卓騏原本只想早點完事趕人,所以懶得與江明宣計較,可聽見他口口聲聲把虹雀雨當成是他的所有物,終於讓他忍不住開口迸出吼聲。「你給我閉嘴!什麼叫你的仙子?小雀是我妻子,你別想碰她!」

  原本他就是明媒正娶把虹雀雨訂下來的,如今江明宣想橫刀奪愛已屬不該,現在又擅自把虹雀雨說成他的仙子,這新仇舊恨疊在一塊兒,教卓騏更是怒氣高張。

  鐵爪往臂上一嵌,他抬手跨腳,擺出了架式。

  「廢話少說!要比武就快動手!」卓騏喝道。

  江明宣也沒推託,他露出自信的得意微笑,慢條斯理地拔出腰間的長劍,跟著舉起了手臂,揮劍指向卓騏。

  「我江家七虹劍法,速度快、招式奧妙,讓我打敗過眾多武林高手,就連秋葉山莊的南俠亦非我的對手,所以不管你是不是英雄,今天都等著落敗、歸還我的仙子吧!」江明宣唇角高揚,輕哼一聲。

  聽見他的自誇,卓騏微挑了下眉梢,倒沒什麼多大的表情變化。

  但虹雀雨在旁卻聽得心驚膽顫,因為封家的南俠封久揚,可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如果江明宣真能打敗封久揚,難不成他是個行為可笑怪異、其實相當有實力的劍客?

  她知道卓騏確實打敗過馬寶關,所以他是個武林高手沒錯,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不準這江明宣真的深藏不露,到時候卓騏敗北,她豈不是只能跟著江明宣走?

  不……她不想離開卓騏啊!

  虹雀雨擔憂地轉頭,剛想向封日遠探問江明宣的功夫如何,是否如他所言曾打敗過南俠,而卓騏的勝算又有多少時……

  「啊——哇呀……痛……痛痛痛啊!」

  連聲慘叫,聽來比貓發情還要難聽上數倍的哀號聲調,自院裡傳了出來。

  虹雀雨訝異地回頭,只見方才剛擺出架式喊著要比武的兩人,如今已是勝負分明,速度快得教人錯愕。

  原本一副威風模樣的江明宣被卓騏奪去了長劍,雙手反剪至身後,甚至因為耐不住痛楚而半跪在地,嘴上不停地吐出討饒聲,那哭爹喊娘的樣子,著實與方才他口中所說的偉大功績相去甚遠……

  看著這一幕,虹雀雨忍不住跟封日遠一樣,扯唇迸笑。

  看來江明宣到底是不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已經不用再問了。

  瞧他們之間八成是一招定勝負……不,說不定卓騏只用了半招就打敗這個自大狂了。

  結果這江明宣,果真是光會耍嘴皮子的武林笑話!

  「哼!三腳貓。」卓騏壓著江明宣,一臉的不以為然。

  說什麼打敗眾多武林高手,連他的結拜大哥南俠都是手下敗將?

  像這種連劍都拿不穩的傻子,就算打贏了他,也沒人會覺得光彩,反而會被他糾纏不休。

  想來那些與他比過劍的俠士,八成是顧及這一點,才會寧願假裝打輸他好了事,可這笨蛋很顯然地根本不知道這一點,才會自以為高明!

  今天他若不是因為這場比武關係到虹雀雨的去留,無論如何都輸不得,不然他大概也會裝輸,理由是懶得跟個笨蛋比畫!

  「阿騏!真是太好了!你贏了!」虹雀雨一邊歡呼,一邊往卓騏奔去。

  卓騏將手一鬆,令江明宣在得到自由的同時,也重重地跌了個狗吃屎,然後轉手往虹雀雨抱去。

  他將虹雀雨牢牢地摟在懷裡,感受著她身上的馨香和柔嫩的身軀,心裡終於大石落定。

  雖然有這一波三折的麻煩,但他卻還是放不下這個妻子。

  可見虹雀雨在他的心裡,佔了多重要的位子啊!

  「這怎麼可能!」一聲哀叫的高音,打斷了卓騏與虹雀雨的喜悅。

  江明宣跌坐在地,一臉苦瓜地揉著被卓騏扭得疼痛不已的手腕,不停地抱怨:「我怎麼會輸?我明明武功高強,又有一身仙骨,怎會輸給你這凡人?」

  「我管你是雞骨還是豬骨,總之你輸了,從此小雀跟你毫無瓜葛,別再來煩人!」打贏江明宣稱不上痛快,但能重新把虹雀雨摟在懷裡、又能趕走煩人精,卻教卓騏感到愉快不已。

  卓騏牽了虹雀雨正想回廳裡去,沒想到江明宣卻突然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指著卓騏嚷道:「婚約取消可以,聘金還是得還我!」

  他可不想當傻子,賠了夫人還折兵!

  「我卓騏可不是土匪,佔人便宜、奪人錢財這種事我才不做!你那七千七百七十七兩,我會還你。」卓騏回過頭,冷聲迸發。

  就算他身上沒足夠的銀兩能還,大不了先借錢湊個數還江明宣,只要能少聽江明宣嘮叨,卓騏相信封日遠會樂意出借銀子。

  「什麼七千七百七十七兩?」江明宣撫著手、撿起長劍收回鞘中,帶些不滿地駁道:「你該還我的是十萬兩!」

  「什麼?」虹雀雨驚叫起來。

  「為什麼是十萬兩?」卓騏冷冷地迸問。

  這是哪門子規矩?剛才他們聽封日遠談比武條件時,可沒這一項!

  「為了修成正果,所以我得採陰補陽,七位仙子是為了助我修行才降世與我結為夫妻的,你現在斷了我的機緣,當然要補回來給我,所以你得給我十萬兩,以表十方圓滿、功果圓滿,這樣我才能修成正果、回歸仙班……」江明宣滔滔不絕地陳述著自己的理論。

  「夠了,你給我住口!」卓騏只覺得火氣正不停地竄升。

  再聽江明宣多說一句鬼話,他就要翻臉了。

  他才不管江明宣為什麼要向他討十萬兩,總之當初江明宣給多少聘金,他就還多少,要想多討的話,江明宣就等著討皮疼!

  只是他這句反駁還沒來得及出聲,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封日遠,卻已早一步搶了詞──

  「成,就十萬兩,這款項,我秋葉山莊會如數奉上。」

  ※※※※

  「日遠!你瘋了不成?十萬兩不是小數目啊!」

  卓騏看著封日遠派人領著江明宣去取錢,忍不住爆出嘆聲,而虹雀雨則是訝異到說不出半句話來。

  「江明宣說他的瘋話,扯些沒根據的說詞,只是想獅子大開口、擺明著要錢耍無賴,像這種人,你何必跟著他一塊兒胡搞?」旁人總說封日遠是經商奇才,所以才能使秋葉山莊富可敵國,這傳聞難不成是假的嗎?

  瞧封日遠這樣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外送,還不如拿去扔水裡,起碼能換來一聲砰咚和水花四濺!

  即使秋葉山莊再有錢,也不是這麼個花法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十萬兩與秋葉山莊根本無關,是他卓家與江明宣之間的私人恩怨,封日遠真的沒必要跟著蹚渾水。

  「日遠,我知道你好心,但能換得比武機會,斷了他對小雀的妄想,解決這件烏龍婚約,我已經很感謝你了,沒道理再讓秋葉山莊花這十萬兩。」最重要的是,這筆錢他們根本沒必要付給江明宣。

  封日遠瞧著虹雀雨驚訝無比的表情,再看看卓騏氣憤而懊惱的模樣,僅是揚唇一笑。

  「這銀子再賺就有,好兄弟世上難尋。」封日遠輕拍卓騏的肩,笑道:「你既與大哥義結金蘭,就算是我們封家的兄弟,都是一家人了,沒必要計較這點錢。」

  「親兄弟也要明算帳,我覺得久揚是個值得敬重的俠客,你們封家兄弟又是各有長處、人品極佳的奇才,才想與你們當兄弟,可不是想貪封家的錢財,所以這帳不能這麼算。」卓騏握緊拳頭,眼光往江明宣消失的方向飄去,「我去把江明宣揍清醒一點,看他還敢不敢扯什麼十方圓滿的鬼話,省得你多花冤枉錢!」

  「卓兄,你冷靜點聽我說吧!」見卓騏轉了身就想追上去,封日遠僅是輕笑一聲,揮扇往他肩頭拍去。

  「可是……等江明宣把錢拿走就來不及了啊!」虹雀雨看看卓騏,又瞧瞧封日遠,惹出烏龍事來的她,實在不知道該站在誰那邊,但她也覺得,江明宣實在是有些得寸進尺了。

  畢竟她早是卓家媳婦,是繼父與改嫁的娘擅自又替她許了親才會變成這樣混亂的局面,所以江明宣根本沒資格再向他們拿錢。

  「若不給他這筆錢,他絕不會死心,到時候他四處散播壞話、造謠生事,反而麻煩,所以倒不如花錢消災。」封日遠搖搖頭,勸道:「不過,既然卓兄如此介意,那這筆錢就當我先借予你們夫妻倆的,你們慢慢還就是。」

  說罷,他轉向虹雀雨,柔笑一展,輕聲說道:「只是,卓兄還得去找馬寶關的女兒,除去她免得黑曜門捲土重來,所以……這還錢之責,只得由嫂子來擔起了。」

  「什麼?」虹雀雨傻傻地眼兒一瞪,「我?」

  卓騏在旁亦是聽得錯愕,他根本沒料到封日遠會把責任推到虹雀雨身上。

  瞧著封日遠那副笑得和善,卻又像藏著什麼算計心思的表情,卓騏原本正想開口問他這是怎麼回事,卻又把到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封日遠……該不是在盤算什麼吧?聽他連黑曜門的事都搬出來說,可見得他有其目的。

  不及他細想,封日遠已逕自向虹雀雨解釋起來:「嫂子,原本在封家當婢女,是一個月三兩銀,但因為嫂子身分不同,這回情況又特別,所以我一天給嫂子十兩,這樣只需一萬天,就能還清債務了。」

  「一、一萬天?那……」虹雀雨數了數手指,忍不住訝道:「那不是快要二十八年了?」

  「時間雖長,但是……」封日遠的眸子笑得更瞇了些,「若嫂子不肯,那只能由卓兄來還了,只是……我想嫂子應該捨不得讓卓兄這位一代英雄就這麼埋沒在封家當二十八年的長工吧?」

  「我當然捨不得阿騏埋沒一輩子!」虹雀雨知道,卓騏最好自由,若要被綁在封家一輩子,哪都不能自由來去,那還能叫卓騏嗎?

  而且,卓騏還想復興烏日門呢!怎麼能讓他被綁在秋葉山莊裡……

  「那就是了,反正嫂子在我家當婢女時,這秋葉山莊便是妳的家,而卓兄自然也可一併住下,只是他用不著負起還錢的責任,所以他想辦事時就出門沒關係,算起來,你們反而多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有個家可回。」封日遠勸誘似地柔聲說道。

  虹雀雨聽見封日遠這番勸說,忍不住跟著深思起來,算起來,這可是相當優渥的條件。

  不但有地方能住,卓騏也不會被綁住,又可還錢,而且江明宣絕對不可能再來糾纏。

  即使這麼一來,她就不能再跟著卓騏天南地北四處跑,也會因為卓騏要出門尋人、無法天天見到面,可其實她在與卓騏成為夫妻前,不也是在家中等了他十幾年嗎?

  那段時間,別說不能天天見到卓騏了,根本連見都見不到。

  可既然十七年的日子她都熬過去了,那麼相較之下,已與卓騏成為夫妻,而且卓騏只是偶爾出門辦事不在,卻不是無法相見相處的情況,反倒不怎麼辛苦了。

  而且真要算起來,若不是她在解風村請江明宣喝茶,和他多談了兩句話,也不會惹來這身腥,以及十萬兩的重債。

  因此,這筆帳她不能賴在卓騏身上,她得自己扛起責任來。

  粉拳一握,虹雀雨點點頭,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咬牙應了聲,「好!我來還,我願意留在封家當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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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1 11:19 AM


第十章

  看著家中的管事將虹雀雨領走,封日遠這才揮揮扇,視線調回卓騏身上,從容地迸開笑容。「好,嫂子的事解決了,這樣卓兄就能放心北上尋人了。」

  「你果然是在替小雀打算。」卓騏終於確信自己沒猜錯,封日遠方才說那一大串,為的其實是要虹雀雨乖乖留在封家。

  「卓兄不覺得我是在欺負嫂子、叫她做牛做馬?」封日遠笑得益發燦爛。

  「我可不是頭一天認得你。」卓騏搖頭笑應。

  當初他能夠手刃馬寶關這仇人,說起來還多虧了封日遠的暗地算計,讓黑曜門暴露行蹤,不然的話他們這些江湖俠客,也很難找到黑曜門的藏身處。

  正因為他早見識過封日遠算計人的功夫,也明白封日遠亦是重兄弟情義之人,所以就算砸下這十萬兩,封日遠也是花得不痛不癢,所以那些叫虹雀雨當婢女還錢的事,根本是鬼話連篇。

  畢竟他若得重入江北尋找黑曜門餘孽,免不了引來危險,況且他又是手刃馬寶關的人,說不定剩下的黑曜門弟子會想找他復仇,因此若能有個安全地方安置虹雀雨,對他可有莫大幫助。

  但偏偏虹雀雨死心塌地跟著他,要她乖乖留住秋葉山莊等人,萬般不可能;因此惟有運用封日遠的計謀,才能教虹雀雨認分聽話。

  反正虹雀雨做任何事都是為了他,因此只消說動她,為了讓相公重返自由、要她委身還錢,小姑娘必然順從。

  正因如此,所以卓騏才從頭到尾一聲不吭,沒多插嘴,只因他已猜到封日遠的意圖。

  「卓兄能明白我的用心是再好不過了。」封日遠點頭笑應:「接下來,卓兄想必是急於尋找宮燕兒小姐與馬寶關之女吧?關於此事,反正我剛巧要去趟江北談生意,不如結伴而行,一同查清消息,這麼一來中間也少了讓人傳話的麻煩。」

  「有日遠你這個萬事通同行,對我查訪兩人下落自是大有幫助,但……不會礙著你經商嗎?」

  兄弟情義跟欠人情是不同的,卓騏雖能理解封日遠的善意,但又是借錢又是尋人的,他這人情債一欠可真是一輩子還不清了。

  「除盡黑曜門是武林中人都該出份力的事,我封日遠武的不行,查查消息倒還幫得上忙,至於烏日門門主宮前輩,他向來受人敬重,烏日門當年亦是俠義助人的門派,若能幫忙安頓其後人亦是好事一樁,所以這點小事卓兄不必排恩於心上,況且此去江北,我這文弱書生還得仰賴卓兄多多保護。」封日遠笑道。

  「就算是護鏢,欠你的十萬兩不只能送你去江北,來回走上百趟都夠了。」卓騏忍不住迸笑,「倒是你去江北究竟做什麼生意?」

  「我封日遠向來不做賠本買賣,既然在江公子身上花了十萬兩買回嫂子的自由,當然得賣點南北貨給他,從他身上賺回來。」封日遠說得悠哉,彷彿篤定江明宣那十萬兩只是過路財神,在江明宣的錢袋裡留不久。

  「你賣什麼給他能賣上十萬兩?」這點可真教卓騏好奇了。

  「就是我去了江北打轉兩圈探完消息後,順手買入的幾樣寶貝啊!像是華陀託夢賜下的萬靈丹、增進武人功力的雪山千年蓮、海裡的萬年龜、塞外大廟的神燭之類的……」封日遠越說越是得意,幾乎要笑出聲來。

  「江北有這種東西?」卓騏還真是頭一回聽見。

  「這些只是江湖術士拿來騙人、唬人的玩意兒。」聳聳肩,封日遠露出狀似無辜的笑容。

  「原來你只是想算計他?」卓騏聽得明白,忍不住迸出大笑,「這真的能騙倒他嗎?十萬兩可不是小數目。」

  雖然卓騏也覺得以江明宣那聽來迷信的言語,確實有可能砸重金買些騙人的寶貝,但是真能如此順利嗎?

  「當然。」封日遠點頭道:「正因為他迷信這些神仙傳聞,甚至滿口胡言,所以只要投其所好,必能釣他上鉤。」

  瞧江明宣一直叨唸著什麼修成正果、紅線牽姻緣,還胡調七仙女的身分,要從這男人身上撈銀子實在是太容易了。

  「我去跟江湖術士拿些小玩意來,湊他個一心、二聖、三多、四維、五福、六合、七賢、八德、九如、十全,光這五十五樣寶,每樣賣他一萬兩,到時候別說十萬了,這一翻可能帶回五十五萬兩!」封日遠吐露著心底的主意,帶笑的眸看來亦滲入幾分合乎生意人身分的狡猾。

  他封日遠平時做的雖是正經買賣,但遇上江明宣這般人……即使多騙幾回,他也不會有半點良心不安!

  「五十五萬兩?」卓騏聽了,立刻一改方才擔心礙著封日遠做生意的憂心,乾脆地應道:「好,咱們一塊兒探消息去,我一定要親眼見識一下你從那笑話身上連本帶利討回來的精采過程!」

  先前他才出了一招就把江明宣打趴在地上,正覺得不夠過癮,所以封日遠這計畫正合他意。

  「那我這就叫人準備行囊出發,倒是……卓兄,你身上的麻袋能否出讓?」封日遠突然往卓騏腰間一指。

  「當然能給,不過你要這麻袋做什麼?」卓騏不解。

  「這是達摩祖師東來傳法時隨身的寶袋,值上一萬兩啊!」封日遠笑著應道:「待會我還得叫廚娘拿個木碗來……不,是拿個佛陀四處雲遊時用的缽給我,那也值上萬兩。」

  「我看你用不著找江湖術士了,在秋葉山莊裡湊一湊就有了。」卓騏隨手往地上一撿,抬起一根樹枝揮舞幾下,笑著胡扯道:「像這根樹枝,可是書法家歐陽修小時候,他娘折下來教他在沙地上習字用的!」

  「卓兄的腦子說不定比我靈光,那就有勞卓兄一塊兒在莊裡找找咱們的五十五樣寶貝,好去賺回五十五萬兩吧!」

  封日遠笑聲不斷,兩人一邊對著身旁地上觸手可及之物指指點點、連番瞎扯,一邊準備打點上路前往江北,尋人、發財去!

  ※※※※

  雖說是留在封家當婢女,可虹雀雨的工作卻更像是隨身丫鬟,或許應該說比丫鬟還要輕鬆。

  許是顧及她身為卓騏之妻,封家給她的工作不是掃地洗衣、下廚劈柴,她要做的只是陪著封家女眷聊天,偶爾幫忙逗逗孩子。

  在這種與悠哉無異的生活裡,虹雀雨雖是少了沉重的壓力,卻也不知福地思念著卓騏。

  正因為她工作太輕鬆,而不是忙到累得倒頭就睡,所以每回與大夥兒談天說笑時,總不由得想起陪同封日遠出門探消息的相公。

  雖然她與卓騏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她自小就把心許給了他,所以在這種原本已習慣有卓騏在身邊、卻得突然被分隔兩地的情況下,她實在無法不思念他。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這回她不必苦候卓騏、不知他什麼時候會來接自己,而是明白他一定會回來尋她。

  時間一天天過去,約莫個把月後,當虹雀雨正與封日遠的妻子談天時,突然聽見下人來報,說封日遠與卓騏回莊了。

  虹雀雨開心地步出廳外,果然瞧見封日遠與卓騏穿過了長廊,正往偏廳走來。

  「阿騏!」虹雀雨再也顧不得什麼規不規矩了,她匆匆奔上前,便往卓騏一抱,「你回來啦?我好想你!」

  她笑得開懷,可是等候著她的,卻是卓騏的冷臉。

  他居高臨下地瞧著虹雀雨,眼神裡透露出一絲複雜情緒,跟著便向封日遠點了頭示意,隨即便將抱著他的虹雀雨拎起,拉著她往房間走去。

  「跟我來!」卓珊的語氣帶些駭人的低音,教人不由得感到錯愕。

  「阿、阿騏?怎麼回事啊?」虹雀雨被半拖半扯地帶著走,腳步跌跌撞撞,她轉頭往封日遠望去,本想問問看他們這回出門是遇上了什麼事,怎麼卓騏一回家脾氣就這麼衝,沒想到卻瞧見封日遠掩面直笑。

  虹雀雨正納悶著,卓騏已經不耐煩地鬆了手放開她,施展輕功越過大半個院子,停步在兩人居住的廂房前。

  「阿騏,你到底怎麼了?」虹雀雨被他拉著走,又突然被丟下,心裡著實納悶極了。

  「妳會輕功吧?過來。」卓騏朝虹雀雨招了招手。

  虹雀雨不疑有他地跟著施展輕功跟上卓騏,只是她腳才剛落地,卓騏卻是更加光火地將她狠狠一抱,旋身帶入房內。

  一關上門,卓騏便將虹雀雨壓制在門板上,低頭挨近了她,沉聲質問道:「妳當初為了找我,所以在江北一帶四處奔波,甚至逢說書人便探問,有沒有這回事?」

  「沒錯啊!因為,我以為他們知道你在哪裡……」看著卓騏陰晴不定的臉色,虹雀雨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怎麼回事啊?你一回來火氣就這麼大,是因為沒找到宮姑娘嗎?還是……」

  莫非,黑曜門已讓馬寶關的女兒重建?那就怪不得卓騏心情不好了。

  可是剛才她又看見封日遠衝著她與卓騏直笑,想來兩人出這趟遠門應該沒探到壞消息才對吧?

  再說……不管探到的消息是好是壞,都應該跟她沒什麼關係吧?卓騏怎能把氣發在無辜的她身上?

  「妳還好意思提?不管是燕兒還是馬寶關之女,那些都是無中生有的消息!」卓騏把臉挨得離虹雀雨更近了點,眼神裡的火氣似乎更明顯了些。

  「無中生有?你的意思是……都是編出來的?」虹雀雨吞了吞口水,「這些故事我也是聽來的,所以就算是假的,我也沒辦法啊!而且雖然沒能找到宮姑娘是有些遺憾,但這表示黑曜門不可能重振勢力,不是好消息嗎?」

  「如果說這些只是那兩個說書人平空編出來的故事,我當然不會怪妳,但問題是,那兩人之所以會編出這樣的故事來,全是因為他們遇上了一個身著輕裝短襖、打扮俐落,頭頂兩側紮著旋成圈的細髮辮,下邊各垂著一縷繫上花結絲帶為裝飾的細辮,而且看來活潑可愛的姑娘,聽說這小姑娘一見面就拿出銀子問他們卓騏在哪,問完就施展輕功走人,所以他們才以那姑娘為藍本,編出這兩個故事!」卓騏咬牙瞪向被他圈在臂彎裡的虹雀雨,低聲續道。

  「咦?短襖、細辮?拿銀子問你的去向?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虹雀雨愣了下,突然覺得卓騏描述的情景好似發生過。

  「什麼耳熟?那個姑娘就是妳!」卓騏終於按捺不住地爆出低吼,「說書人就是因為妳不留找人的原因,又有一身輕功,所以就編出這樣的故事,然後陰錯陽差地把故事越傳越廣,最後變成燕兒還在人世,以及馬寶關之女要找我報仇與重建黑曜門的事!」

  當他與封日遠跑過半個江北,卻換來這消息時,著實讓他們都感到哭笑不得!

  雖然這麼一來,烏日門後人真的只剩卓騏,確實令兩人有些失望,可對於黑曜門無法重建一事,兩人卻又感到安心。

  只是在鬆口氣之餘,卓騏還是忍不住想把虹雀雨抓起來好好教訓一番!

  要尋夫也就罷了,居然還一路上惹來這麼多是非謠言。

  再者,既然她會輕功,先前兩人同行趕路時怎麼不說?讓他還以為自己帶了個嬌嫩大姑娘,趕路趕不得,所以拖慢了腳程!

  三來,若不是這堆空穴來風的消息,他也用不著重新繞一圈江北,更不必與虹雀雨分開個把月,讓他這新婚丈夫縱有思念妻子的慾火在身,也只能一路上忍了又忍!

  一想到這堆麻煩都起源於虹雀雨,就教卓騏火冒三丈、氣上心頭,所以雖然兩人月餘未見,他卻根本沒心思好好與妻子重新敘舊。

  「對不起啦……阿騏,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而且說書人喜歡亂編故事,也不是我能管得動的啊!」果然說書人的故事都不可信,她這回還真是自討苦吃了。

  先是被騙著在江北繞一圈,然後又因為這些沒根據的消息害得她與卓騏分離這麼久,嗚嗚嗚……千金難買早知道,人家夫妻都是小別勝新婚,她卻是小別惹火氣,這次真是吃足苦頭了。

  「妳自己說,惹出這麼大的烏龍,妳打算怎麼補償我?」卓騏其實也沒什麼責怪之意,只是這種像被人耍弄了一遭的感覺,再加上對於虹雀雨的思念,著實教他悶到火氣上揚了。

  「我……」虹雀雨抬眼看看卓騏那帶著火苗的瞳眸,她知道若是不好好表現一下,緩和卓騏的情緒,接下來幾天卓騏八成不會給她好臉色看,所以她連忙伸出雙臂,往卓騏肩頭一攬,跟著便將紅唇湊了上去。

  四瓣交疊,瞬間勾動卓騏埋藏了個把月的慾火,他順勢將虹雀雨的嬌軀一摟,跟著便將她抱起,轉身走到房內的圓桌旁,令她坐上了桌。

  「阿騏……」虹雀雨往卓騏頰上連吻了幾記,討好地笑道:「別氣了好不好?對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看著她嬌嫩的笑臉,卓騏縱有再多火氣也給她消磨殆盡,只是另一方面,那久違的慾念卻又悄悄竄了上來。

  「妳如果好好補償我,我就不計較。」卓騏邊說邊動手扯落虹雀雨的腰帶。

  「我也很想念阿騏啊……你以為只有你想念我嗎?」知道卓騏有意原諒自己,虹雀雨伸出腳在卓騏的大腿上磨蹭了起來,使勁地想誘使卓騏的注意力移開。

  「有多想?」卓騏俐落地將虹雀雨的衣衫一掀,令她酥胸半露,跟著將肚兜帶子一解、褲子褪下,沒兩下便將虹雀雨剝個精光,只餘鬆散的衫子半掛在手臂上。

  「嗯……就像阿騏想我一樣啊!」虹雀雨臉龐微紅地想併攏雙腿。

  給卓騏這副吃人似的眼光一直盯著,害她身子立刻燥熱了起來。

  「是嗎?那我就親身試試,看妳夠不夠想我!」卓騏扳過虹雀雨的身子,擠進她的雙腿之間,教她閤不得腳,只能敞開蜜穴對著自己。

  解開褲頭,他任由長褲落了地,將胯間的慾望觸上幽穴口的嫩蕊,使勁地磨蹭了起來。

  「啊……阿騏……」虹雀雨攀住卓騏的肩,突然遭受刺激的嫩蕊在他的挑逗下逐漸興奮起來。

  她摟住卓騏的頸項,令自己的雪乳挾住卓騏的臉龐,帶著喘息聲問道:「阿騏,小雀……這樣……可有讓你消氣了?」

  「氣消了,火沒消。」卓騏感覺花穴裡溢出些許蜜液,濕潤著他的陽剛,霎時怒火更加挺拔,幾乎教他想立刻就貫入花穴之中。

  「那……那這樣……可能消你的火?」虹雀雨主動挪了挪俏臀,往卓騏的慾望接近,並伸手扶住他的陽剛,微抬臀部,令花穴大敞,好將他的慾火引入自己的幽穴中。

  久違的濕熱緊窒令卓騏吐出帶著滿足的低吼聲,他緊摟虹雀雨,狠狠地往泛著水澤的蜜穴一口氣挺入!

  「妳這勾人的丫頭!」幽徑內的緊實感,教卓騏連等候都來不及,就著不斷滲出的愛液,他抱住虹雀雨的俏臀,猛烈地律動起來。

  月餘未曾歡愛,令虹雀雨的思念亦化為灼熱的慾望,跟著卓騏一同燃燒起來,嬌吟聲不停地溢自她的口中,魅浪的嬌音在卓騏耳旁幾無間斷。

  她攀緊卓騏的肩頭,就桌為床,雙腿緊夾卓騏的腰身,令自己的穴口更加貼緊卓騏的胯間,好將他的碩大全部容納。

  強烈的力道次次衝擊著花心,卓騏不斷地抽送著慾望,教頂著虹雀雨的圓桌亦跟著發出搖晃聲。

  「阿騏……我好熱……我喜歡……阿騏……我想要……」虹雀雨的魅音在房內迴盪不停,大膽而充滿挑逗,教卓騏更是亢奮。

  粗長的慾望在花穴內來回不斷抽送著,呻吟與喘息聲交織混合成淫浪聲響,重疊不斷,即使在兩人雙雙攀上愉悅的巔峰,亦不捨得停歇……

  ※※※※

  凌亂的衣衫散落地面,由門口一路延伸至床邊,在激烈的交歡之後,兩人一消月餘積蓄的思念情慾,總算能好好平靜下來談話。

  虹雀雨半趴在卓騏結實的胸膛上,一邊陳述這段日子來她住在秋葉山莊裡的生活,一邊探問道:「阿騏,如果你要回江北重建烏日門,我這個封家婢女就不能跟去了,到時候你會不會常回來探我啊?」

  雖然偶爾見面一次,反倒令夫妻倆之間的熱情更加燙人,但她寧願可以時常見到他。

  「關於妳那個婢女的工作,已經用不著再做了。」卓騏消了火氣,心滿意足地撫著她光裸的雪背,一邊笑應道:「這趟出門,我替日遠賺了十七萬兩,因此欠他的十萬兩早已還清了。」

  出門前,他幫著封日遠想到十幾個唬人的怪寶物,從江明宣那邊轉手賺了十七萬兩,扣除該還給封日遠的十萬兩,兩夫妻手邊還淨剩七萬兩。

  「什麼!七萬兩?」虹雀雨驚訝極了,「你們做了什麼生意啊?」

  卓騏拍拍她軟嫩的肌膚,笑道:「其實都是託了日遠的福,他那傢伙,腦筋動得可快了……」

  他一五一十將細節說明給虹雀雨聽,末了又忍不住補上一句笑語:「結果這一趟,光是我就從江明宣那邊賺來十七萬兩,所以妳不但不用寄住秋葉山莊,我們還有錢重建烏日門了!」

  「真的啊?」虹雀雨不由得迸出欣喜的大叫聲,「那太好了!」

  她知道重建烏日門一直都是卓騏的心願,所以當初才會拐了那七千多兩銀子走人,一方面也是想幫上卓騏的忙,只是沒想到,這忙了一圈下來,居然從七千兩變成七萬兩,教她又驚又喜。

  「當然是真的,其實我已順道在烏日門舊址附近買了地、請人重建宅院了,等到新居落成,我們就可以搬到江北的新屋去……」卓騏摟住虹雀雨,往她頰上吻了吻,笑道:「到時候,我們就有家了,小雀。」

  過去,他一直以為滅門慘案的陰影會跟著他一輩子,可如今,因為有了虹雀雨這個冒失的娘子,他再也不用惦記著仇恨,更能夠重返烏日門:

  「阿騏!」虹雀雨興奮地摟住卓騏又叫又笑,「不只是有家,你還有我呢!我會替你生很多孩子,到時候烏日門會越來越熱鬧!」

  說她傻也好,說她癡情也罷,對於卓騏,她就是情願惦掛著一輩子,無怨無悔……

  「只要有妳在我身邊,就已經夠熱鬧了。」卓騏將虹雀雨壓在身下,往她的嫩唇上連啃了幾下,「雖然妳這丫頭既冒失、又不懂得危險,卻傻得可愛,讓我成天替妳忙碌,甚至連回想過往的仇恨都沒空……」

  虹雀雨原本還擔心卓騏是在嫌棄自己,可聽到末尾,卻不由得迸出開懷笑音。

  她這相公啊,真不知道該說是無情還是深情呢?

  「阿騏……我不只會讓你連回憶都沒空,而且還會給你找一輩子的麻煩,這樣……你也無所謂嗎?」雙臂攬上卓騏寬闊的肩膀,虹雀雨眷戀地讓指尖撫過他略顯黝黑的皮膚,迸出了柔聲。

  「就算妳想天天替我找麻煩,只要妳知道怎麼替我消火,我就不計較!」卓騏扯唇迸笑,上下震動的胸膛磨蹭著虹雀雨的紅嫩蓓蕾,再度在兩人之間燃起了火苗。

  奉上了唇瓣,虹雀雨輕輕將雙腿攀上卓騏的腰身,緩緩地廝磨了起來。

  「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就天天替你消火,然後一輩子糾纏著你囉!」

  笑音四散,嬌聲相混,吞沒了卓騏的回應低音,卻勾來更多的呻吟答覆,教房裡春情再起、魅惑再現,將一切的殘破回憶都覆上以暖意為底、情意相襯所交織而成的動人春景,從此不復傷痛,唯有濃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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