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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07 PM

韓媛 -【愛情跟我走之四】傻傻大混男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可惡!他一直對她窮追不捨究竟是何居心?
十年前是他無情無義,在最危險之際棄她而去
害得她傷痕累累,從此視他為這輩子最恨的敵人
如今竟厚著臉皮提出夫妻關係,且執意不放手
還一反常態的不顧自身安危,堅持要拯救她的性命
可惜她已不是充滿愛情的女人,也不再期待幻想
冷漠的給他兩個選擇,離開或是死在她面前……
該死!她真的非常不對勁而且不正常
明明認定他利用受傷在裝傻,居然也故作癡傻
不僅帶著他逃跑,還將他藏在最看重的私人領域
放任他對自己為所欲為,讓兩人的關係變得更複雜
甚至決定自私一回,暫時拋開埋藏心中的祕密
就算不能成為他永遠的唯一,也要嚐嚐幸福的滋味
而事實證明她的確又被耍了,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即使再怎麼捨不得,也必須放棄這深愛的男人……

【出版日期】 2013年06月28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106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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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08 PM


楔子

  他被綁架了。

  被一個女人綁架。

  那個女人,是他的女人,是他尋找整整十年的妻子,昊敏兒。

  看著被打而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的畢歐文,昊敏兒感覺心情好極了。

  「我以為經過十年的時間,你的身手會愈來愈好,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輕易就被抓了。」

  她的眼中閃過殘忍與仇恨,看著男人臉上佈滿傷痕,唇瓣溢著鮮血,不禁滿意的冷冷一笑。

  吃力的睜開被打腫的雙眼,透過模糊的視線,他依稀可見纖細的身材穿著合身簡單的勁裝,那一頭烏黑的長髮此刻被紮束在腦後,未施脂粉的臉蛋既白皙又蒼白,一點也不健康。

  儘管如此,他仍然覺得她很美,是他這一生中見過最美麗的女人。

  「我以為這十年來妳待在那裡會愈來愈壞,壞到無可救藥,沒想到妳就這麼一點小小本事,把人抓了毒打一頓?這樣子夠讓妳消氣嗎?」他輕笑的問,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嘴角,微微的輕佻。

  「你……你閉嘴,我不想和你有交集,不想和你再沾上關係,但是你一直對我窮追不捨,十年來我走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你到底想跟到什麼時候?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放手?」她的語氣愈來愈激動,後來竟然對他尖叫,雙手握拳。

  他輕哼一聲,衝著她淡淡一笑。「我想跟到什麼時候?這答案不是很明顯嗎?除非妳待在我的身邊,否則我絕對不會放手,永遠都不會放手。」

  「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她瞇起眼,咬緊牙關,怒氣沖天。

  十年前,在她最危險的時候,他棄她而去;十年後,他竟然還有臉說對她不會放手?多可笑!

  「妳這輩子不可能和我沒有關係,敏兒,妳是我的妻子,我們已經在十……」他頓住,因為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臉頰劇烈疼痛。

  「我不是你的妻子。畢歐文,忘了嗎?我和你的夫妻關係只是口頭上說的,沒有婚禮,沒有誓言,甚至沒有登記,那只是年少不懂事,我當了傻子才會接受你。」

  「不,我們結婚了,我有四個證人,他們參加過我們的婚禮,至於登記……」

  昊敏兒怒紅了眼,大笑一聲,語氣充滿諷刺的說:「你說的證人……那些證人全死了,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因為被你丟下而死的,他們四人加上我,我們都是被你拋棄的,是你害死了他們,也害死了當年那個昊敏兒,現在你要和我談證人?想和我談夫妻關係?我恨不得殺了你,你還希望我做你的妻子?」這真的是她聽過最可笑的笑話。

  「敏兒,就算他們死了,我們曾經在一塊仍是不變的事實,就算沒有登記,但在我的心裡妳已經是我的妻子,妳怎麼會以為我追了妳十年沒有任何目的?」

  「不要給我一堆藉口理由。」她深吸一口氣,冷冷的睨向他。「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放你離開,你從此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二就是你死在這裡。」

  她的口氣很冷漠,望向他的視線沒有溫度,像是與他沒有了感情,再也不是他所認識、曾經以為對他充滿愛情的女人。

  「如果再也不能見到妳,我倒寧可就死在這裡。」他笑,充滿決心。

  「你以為我不會真的殺了你?」昊敏兒斂下眼,「你以為只要這麼說,我會感動、會高興?」嘲諷的看著他,她沒有一絲絲猶豫,更不會因為他說這些話而停止對他的憎恨。「畢歐文,為了節省我的麻煩,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

  白皙的臉蛋散發出殘忍邪惡卻又美得令人驚豔的光芒,她朝著他筆直的走去,移動的過程中,從小腿抽出一把短刀。

  「我給過你機會離開,」她微閃的晶亮眸子冷得令人顫寒。「我給過你機會放你自由,是你自己選擇不要的。」

  前方的男人臉上和身上佈滿血漬傷痕,雖然被綁著,可是憑他的身手,這一點小小的束縛並不能將他限制,更別說無法逃離。

  除非是他自己不願意逃離。

  揚起溫柔的微笑,無視生命正受到危害,畢歐文睜著眼,靜靜的看著她逼近自己。

  當她來到他的眼前時,毫不猶豫的將銳利的刀尖對著他的胸口。

  他依然一臉無畏,直直的望著她。

  對上他的冷靜,昊敏兒的手微微一顫,雖然充滿決心,但不可否認的,她不如口中這般堅定和殘忍。

  她不是無心之人,更不是視人命如螻蟻,只是……有些東西,她已經放棄去期待,也不敢再幻想他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她。

  曾經因為他而傷痕累累,她已經沒有太多的心力去做那些不可能實現的幻想。

  「再見。」望著他,抹去不正常的反悔心思,她露出輕顫的笑靨,眼中散發出決裂。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笑容有那麼些苦澀、那麼些不捨、那麼些猶豫。

  毫不留情的,她手中的短刀直直的刺向他的胸口。

  突然,轟然巨響震撼了兩人,地板開始搖動,讓人站不穩。

  她與他頭頂上的天花板崩裂一大塊,迅速向下墜落。

  一時之間,原本被綁在椅子上的畢歐文掙脫了束縛,奮力跳向昊敏兒。

  來不及反應,她感覺一道巨大的溫暖將她狠狠的壓著,無力的被重壓倒下,又硬生生的撞在地面上。

  腦袋一陣昏眩,她聽到一記悶哼聲自上方傳來。

  不斷發生的轟塌聲一聲聲、一陣陣,不停歇的響起。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視線自始至終只能停在自己的上方,眨不了眼。

  那個男人壓著她,她看到他滿面的血,不只是先前她在他身上造成的傷痕,還有更多不知是從哪裡流出來的鮮紅液體,沿著他的臉頰落下,滴在她的臉頰上……

  屋子硬生生的倒塌,屋外站在兩個男人。

  「這樣就行了吧?」蕭駒無奈的看著前方光景,不禁一陣憂心,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哼哼哼,行!都倒成這樣,還能不行嗎?」離源一輕挑眉頭,口中發出嘖嘖聲,嘴角微揚,露出讓人看了就討厭的痞笑。「反正結果會如何也不是我們能預料的,要是真的倒楣到死去,也算是一種解脫。他們交纏十年也夠久了,不給個結果,別說他們累,連我看得都快累死了。」

  「要是被發現我也參與其中……唉,這一次真的被你們陷害了。」明明說好只是給畢歐文偷偷報個行蹤,好讓他輕易的被敏兒抓,誰想得到會搞出這麼大的爆炸事件?蕭駒搖搖頭,直到現在仍搞不懂,為什麼倒楣遇上他們這些怪傢伙?

  「說什麼陷害不陷害?這種事,你要真想找人算帳,不如找你自己,誰教你愛上了我家的女人!」離源一不正經的衝著他微笑,表情盡是得意。

  「什麼你家女人?她是我的女人,是你的家人。」蕭駒瞪著身旁的死傢伙,一臉不爽。

  「是是是,是我的家人……話說,現在被壓在屋下的那女人也是你的家人……你的妹妹……唔,真是個壞傢伙,竟然對妹妹下毒手,好狠心的哥哥。」

  「你……你在說什麼?什麼對妹妹下毒手?不是說只有這種辦法才能幫她?喂,你把話說清楚,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離源一懶得理會後頭那傢伙氣急敗壞的叫喊,像是對自家人被壓在屋下的事一點也不擔心,隨興自在的走在前頭。

  「喂,你倒是說話,王八蛋,就知道你們這些人不正常,早知道就不要幫忙了。等一下,離源一!」

  「不幫也幫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快走吧!等會兒救護車就來了。」離源一笑說,雲淡風清。

  蕭駒抿了抿唇,其實還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想想,最後仍決定閉上嘴。

  反正問這傢伙也是白問,他不正常已經很久,久到連怎麼變成正常人都忘了,他何必再給自己找氣受?

  他決定了,今晚回去後,要帶芊曄離開,遠離這些不正常的怪傢伙,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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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09 PM


第一章

  熱鬧的街頭,來來往往盡是下班下課的人潮。

  夜晚來臨時,街上的店家開啟了一盞又一盞明亮的燈光。

  平凡的店面,門口沒有招牌,店內僅僅簡單的裝潢,裡頭卻人滿為患。

  一個又一個年輕女孩拿著喜愛的小飾品等著結帳,有說有笑的吵鬧氣氛讓店內更加熱鬧。

  沒有特別佈置,僅僅二十來坪的小店,牆上掛著無數讓人看了雙眼發亮的水晶飾品。

  地面鋪著白色磁磚,一張又一張桌台上擺的是耀眼奪目的晶彩石子,這是一間飾品店,裡頭的物品應有盡有,有頭髮上的水晶夾,有手機上的吊串,還有身上使用的晶亮鍊子,手工精緻,價格卻親和,每每到晚間總是擠滿了人。

  「三百五十。」

  冷淡的聲音是站在櫃台後的女人發出的,她面容冰冷,接過顧客想買的飾品,包裝、裝袋、收錢、給發票,然後下一位。

  「一共四百七。」

  從頭到尾她都低垂著頭,只看著出現在眼睛下方的物品,不曾抬頭望向他人。

  櫃台小姐很漂亮,看起來雖然酷了點、不愛笑,但美麗得讓人驚豔。

  「七百三十。」

  再一次將飾品包裝、裝袋、收錢、給發票、再找錢,她仍舊是那一副冷臉,與一般面帶笑容的店員完全不同。

  但就算她不和善,又如何?因為她不只是這間店的店員,還是老闆。

  年輕顧客們對她的酷樣不以為意,像是早已習慣了。

  自從這間飾品店開幕,到現在四個月了,時常光顧的顧客早就習慣她那一號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神色。

  但是……就是有人能打破她結冰的臉孔,而且還有趣十足。

  店內的小女生們開始偷偷看向某人,某一個男人。

  說他是整間店內唯一的一株小草也不為過,因為放眼望去,店內全是女性,只有他……花園裡的一片大綠葉,一個異類。

  確實,在專賣著閃閃發光、美麗又可愛的飾品店內出現一名男性,實在有夠奇怪。

  他並不是來買東西的顧客,更不是某一位女孩的異性朋友陪進店內逛逛,而是……

  男人拿著某個美麗的髮夾時,突然想到什麼,轉身,移動腳步。

  來了!來了!

  仔細一瞧,能發現在男人移動步伐時,店內所有的老顧客眼中開始閃爍著充滿期待的怪異目光,她們眼帶笑意,抱持著看戲的期待心情,望著他朝櫃台後正忙著結帳的女人靠近。

  閃著晶亮光芒的水晶夾子冷不防的落在櫃台後那女人的前髮上,將她垂在額前的長髮向後固定著。

  女人的身子頓時緊繃,神情僵硬,沒有動作。

  男人認真的看著女人的臉蛋,不滿似的稍稍皺了皺眉頭。

  他轉頭,看著擺在一旁一只如花般豔紅的水晶夾子。

  眼一閃,嘴角微揚,他拿起豔紅的夾子,放在她的右耳髮上。

  滿意的笑了笑,他專注的看著前方面容逐漸緊繃、眸底染上火氣的女人,笑得更加開懷。

  「敏兒,這樣子好漂亮。」

  站在櫃台後的女人臉色正式崩裂,緩緩的抬起頭,狠狠的抬起眼,瞪著那一臉帶笑的男人時,她心一凜,伸出手,用力將掛在她頭上的髮夾拿下來。

  「別拿下來,很漂亮。」男人有些失望的想阻止。

  無視在場有多少客人,也不管多少人抱持著看好戲的態度盯著他們,女人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咬牙說道:「這是拿來賣的,不是拿來玩的。」

  「我沒有玩,那個放在妳頭上,讓妳看起來很美。」他真誠的說,臉上的笑意很明顯,明顯的誠懇。

  意思就是,沒放在她頭上,她就不美囉?

  她冷冷一笑,「那又如何?美?美還是拿來賣的。」

  「那……那我買……我買給妳。」他一臉認真。

  「你有錢?」她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男人怔了怔,摸摸自己的口袋,「我沒有。」

  「那就閉上嘴,快去……」

  「敏兒,借我錢。」他理所當然的朝她伸出手,笑得很無害。

  瞪他,她用力瞪他。

  無辜,他用力對她微笑。

  咬牙,她心中低聲咒罵。

  偏頭,他裝無辜可愛給她看。

  「去給我把每一張桌子擦乾淨,馬上!」她一字一句的吐出可怕兼威脅的警告。

  「是,我馬上做。」男人很識相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快速行動。

  因為敏兒最凶了,只要讓她生氣,他可是很可憐的。

  「敏兒,那……那妳不要把那個賣掉,等我有錢了,再買給妳。」他還不忘提醒,一雙眼不捨的看著她將豔紅夾子放回桌台上。

  她轉頭,狠狠的瞪向他。

  他睜著無辜的眼睛,彆扭的低喃,「敏兒是我的老婆,要買東西給老婆,老婆才不會生氣。」

  女人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其實她很想打他一拳。

  「就是沒有送東西給老婆,所以老婆才不對我笑,還把我踢下床。」

  她吸氣與吐氣的聲音愈顯清晰,嘴角抽動。

  「要討老婆開心才能抱老婆睡,冬天很冷,如果又睡在地上,真的會冷死的……真的……」

  「畢歐文!將你嘴巴的拉鍊拉上!」不爽的警告聲正式發出。

  男人終於閉上嘴,開始忙了起來。

  霎時,店內的女孩們摀著嘴,偷偷的笑了。

  真幸運,今天又看到他們有趣的好戲。

  誰教店裡的小姐與先生這麼的好看又速配,他們也許是情侶,也許是夫妻,但是唯一讓人絕對不相信的就是他們只是店主與店員的關係。

  那兩個人站在一塊,相配得像一幅圖畫,可惜的是雖然相配,但那男人似乎有點不正常,連說話的方式都有些不對勁。

  如果除去這點缺陷,那就真是太棒了,真的!

  開業才四個月的飾品店,今天又是熱鬧的一天。

  ※※※※

  洗去一天的疲累,昊敏兒舒服的將自己埋進注滿熱水的浴缸內。

  白皙的肌膚被熱水染得暈紅,她滿足的嘆了一口氣,掬起水,潑向臉龐。

  閉上眼,靠在浴缸邊,她懶得一點也不想動。

  突然,她機靈的睜開眼,慵懶的目光變得銳利。

  她抬起頭,看了眼一旁的窗口,那裡有些高度,一般來說,想往上爬偷窺顯然是高難度行為。

  但不知為何,她就是十分肯定有人在外頭。

  想也不想,她拿起水瓢,掬起水,毫不留情的朝那微啟的窗口潑去。

  頓時,外頭傳來某人倒抽一口氣的低嘶聲,接著聲息消失了。

  她揚起冷笑,滿意的丟下水瓢,再次將自己埋進熱水中。

  幾分鐘過去,浴室門突然被撞開,她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看清來人後,表情很難看。

  「你在做什麼?」

  「敏兒,我全身都濕了,我要洗澡。」畢歐文笑咪咪的說,毫無心機,不等她回答,他大方的衝進浴室。

  「該死!」她又驚又氣,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破門而入,急忙站起身。

  下一秒,她黑了臉,不住的縮起身子,將自己埋進水裡,又將一旁的浴巾拉下,覆蓋在水面。

  「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說了啊!我要洗澡,我的身子濕了。」他睜著無辜的眼睛,朝她靠近。

  「站住!不……不准過來。」看他逼近,她大吼。

  「不要,我要用蓮蓬頭。」他當著她的面,開始脫下褲子。

  不只如此,早在他踏進浴室前,已赤裸了上半身。

  「畢歐文,你別太過分了。」她氣怒的咬牙。

  「我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只是想洗澡,我全身都……」

  「不用一直重複你全身都濕了的事,我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那樣……誰教你想爬窗?」

  他瞅著她,理直氣壯的開口,「因為我想看妳洗澡,可是妳都不讓我進來。」話才說完,他似乎覺得自己說的話很有趣,直衝著她傻笑。「結果剛才沒有看到,現在看到了,而且還能和妳一塊洗,我好幸運。」

  聽他的口氣沒有半絲內疚,反倒很得意,她頓時怒火亂竄,「你給我滾……我叫你別再脫了,你聽不懂嗎?」

  「為什麼?」他一臉疑惑。她為什麼這麼生氣?「我全身都……」他想到她剛才警告不准他再重複說的事。「要洗澡,當然要脫衣服。」他我行我素,繼續脫,而且動作加快了。

  「我還在這裡洗。」她咬了咬牙,很大聲的提醒。

  「我知道啊!」

  「我是女人。」

  「所以?」他皺著眉頭,覺得她說的話好深、好難,讓人聽不懂。

  「我們不該一塊洗,因為我和你的關係……」

  「妳是我老婆。」

  「我不是。」她大吼,表情愈來愈冷。

  他頓時怔了怔,表情有些受傷,因為直到現在她還是拒絕承認和他之間的關係有多親密。

  無暇理會他的心情,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到底有沒有被傷害。

  「算了。」放棄和他繼續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抬槓,她拉起濕透的浴巾,包住自己的身子。

  要是再和他吵這種事,難保她最後不會因為壓不住怒火而攻擊他。

  「你想洗就洗吧!」她離開,總行了吧!

  誰要他……是個傻子呢!思及此,她的身子猛地一頓,感覺胸口微微抽疼。

  將心口那抹不正常的情緒抹去,她斂下眼,表情變得冷淡。

  他變成如何,與她無關,她不該想這麼多。

  感覺身後有一股灼熱的溫度正將她緊緊的抱著,她心一凝,身子顫了顫。

  「畢歐文,你給我放手。」剛冷靜下來的脾氣再次升起,她忍不住低吼,雙手緊握拳頭。

  「敏兒……昨天妳不是也沒有穿衣服嗎?為什麼妳現在要生氣我沒有穿衣服……」他的語氣認真,帶著疑惑,像是無辜,不懂她為何發怒。

  他的話讓她的臉色更加難看,隱忍的火氣終於爆發開來,手肘用力的攻擊他。

  突然的疼痛令他措手不及,大手覆著側腰,彎下身,不停的咳嗽。

  「閉嘴!」她紅了臉,不知到底是真的在生氣,還是有其他原因。

  「敏兒,妳打得我好痛……我又沒有說錯,昨天妳明明和我一塊脫了衣服,我們還……」

  她重重的揪起他,又揍他的肚子,痛得他的五官糾成一團。

  「閉嘴、閉嘴,我叫你閉嘴,你沒有聽到嗎?不准和我提昨天,不准和我說發生的那些不正常、不該有的事,我告訴你,我……」

  他抬起頭,神情變得認真。「為什麼不能和妳提昨天的事?為什麼昨天的事是不正常、不該有的?那前天呢?大前天呢?還有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來的每一天呢?為什麼?我們都脫了……」

  「我叫你閉嘴!」她用力推開他,與他保持距離。

  因為急劇喘息,她的胸口快速起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氣得身子不斷發顫。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該死!她怎麼會變得這麼不對勁?怎麼會和他發生那些事?怎麼會……她該殺了他的,那時她其實是想把他丟下的……

  但,為什麼現在變成這樣?她與他之間的關係牽扯得太複雜了。

  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和他的情況變得這麼一發不可收拾?為什麼一切的情況讓她無法掌控?可是她無法給自己找理由。

  她怒瞪著他,氣得幾乎發狂,但是理不清這種怒氣到底是針對他,還是針對自己。

  他望著她,表情仍舊無辜,才想再說話,卻突然頓住,黑色的眸子莫名的變得深沉,眼中的溫度變得熾熱。

  他的目光和眼神令她的身子不自覺的顫抖,就像……感覺到有什麼事即將要發生。

  突然,她心一驚,僵硬的低下頭,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當下竄出羞意,有著想逃的衝動。

  那條厚重吸飽水的浴巾,早在她發怒攻擊他時掉落,現在的她……全身赤裸。

  心頭重重一顫,眼底閃過慌亂,她急忙彎下身,拿起浴巾。

  僅隔自己幾步距離的男人一個箭步,來到她的面前。

  來不及反應,驚慌掠過心頭,她向後退一步,想轉身離開。

  那雙大掌緊緊的扣著她,讓她無法逃離。

  「你……」驚慌的視線中,她看到他慢慢的俯身,唇瓣重重的壓上她。「該……該……放……放開,畢歐文,你給我放……」不能!不能!

  她激動的閃躲,用盡全力,毫不客氣的抬腿想攻擊他。

  他似乎毫無感覺,對她的攻擊不覺得疼痛,反倒緊緊的摟著她,困在懷中。

  咬著她的唇,吸吮她的舌,他的舌頭在她的口中停留,讓她連發出聲音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雙手像鋼鐵一般把她困著,動彈不得,她感覺他的溫度與她的身子緊緊相烙。

  身子在顫抖,激烈的心悸在體內擴散,她咬他的舌頭,想讓他知難而退,沒想到他更加激動的吮咬她探進他口中的舌。

  不能,不能……她不能再不正常,不能再受他的影響,被他拉著跑。

  冷靜、冷靜,這個男人已經是妳的敵人,妳最恨的男人,妳該對他不為所動,別受他影響,別被他干擾心緒,妳該……

  「唔……」冷不防逸出喘息,她的身體背叛她的理智。

  在她仍與理智交戰時,畢歐文抱起她,將她困在牆面與他之間,拉開她的雙腿,纏上他的腰桿。

  「敏兒……敏兒……」他貼近她的耳朵,低聲呼喚她的名字,雙手揉捏她高挺的胸部,在她身上點燃陣陣慾火。

  昊敏兒不住拱起身子,口中逸出煽情的呻吟。

  她的身子像是無法抵抗他的存在,從過去到現在,從來沒能抗拒,他輕易的便能掌控她最敏感的弱點。

  「敏兒……我要妳。」

  下一秒,他摟著她,朝著她的身子猛地挺進。

  當他埋進佔有她體內的瞬間,她倒抽一口氣,灼燙的溫度從她的體內擴散,將她熊熊燃燒。

  口中吐著破碎的呻吟,他灼熱的慾望不斷深入淺出,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也將他野獸般的因子激出,完全釋放。

  疼痛夾雜著快感,戰慄的滋味不斷衝擊她的腦門,除了忘我的呻吟外,她無法吐出任何話語。

  他的揉捏讓她的胸口疼痛,他的舉動發狂,不受控制,像是要不夠她,一次比一次更深入,一次比一次還要狂烈。

  蹂躪她的口,吸吮、啃咬她柔軟的紅唇,伴隨她破碎的呻吟喘息,他宛若被牽引得更加瘋狂,極盡所能的撞著她的柔軟,與她的濕潤交融。

  雙腿痠得直打顫,在他激情猛烈進出她體內的同時,除了並攏雙腿,緊緊纏著他的腰桿外,她連鬆懈的時間都沒有。

  耳邊傳來的是他激情的喘息,他的嘶啞低吼,令她的身子顫抖得愈加激動,陷入激情,沉淪其中。

  突然,他猛烈的抽出慾望,在她的臉上顯現出不滿又難耐的神情時,又深深的撞入,引得她嬌吟出聲。

  發狂般的激情讓她跟著淪陷了,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臂膀,十指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烙痕,他的口中吐出沙啞的呻吟。

  她瘋了,她知道,知道自己又被他控制。

  腦中有聲音叫囂著要她清醒些,但無論有多少聲音迴盪,仍舊抵不過他那一聲聲狂野的呼喚。

  她咬著唇,忍不住紅了眼,為自己的認輸感到羞恥。

  對自己的身子那麼渴望他的挑弄而感到羞愧,她緊緊的攀著他的肩頭,不滿的又在他的肩上狠狠的咬一口。

  一陣綿長的嘶吼從他的喉嚨逸出,她的舉動讓他體內嗜血的狂性愈加兇猛,慾望快速退出,又狠狠衝入,愈加蠻橫的入侵彷彿撞入她的靈魂,讓她的神智游移、飄散。

  發現她的疼痛,他停下動作,將她的雙腿輕緩的置於地面。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的雙腿猛顫,她忍不住咬牙,一面忍受著痠動,一面壓抑叫囂著渴望的痛苦騷動。

  他拉著她,不等她反應,讓她轉過身子,扶著牆面。

  她抬起眼,瞪著他,正欲對他出聲,卻在下一秒感覺到他扶高她的臀瓣,不給她緩衝的時間,再次將熱杵猛烈的送入她的體內。

  兩人的結合更加深入,瞬間,只聽聞低沉的嘶喘與嬌吟蔓延在彼此的耳中。

  她無力的扶著牆面,垂下身,體內再次被填滿,發脹的快感隨著他再一次的激情擺動而變得更加敏銳。

  她蹙起眉頭,露出難耐的神情,「歐文……畢歐文……」

  身子無力的向下緊貼著牆面時,她不經意的碰觸到水龍頭,溫熱的水從蓮蓬頭灑落兩人的身子。

  本來就火熱的體溫,頓時變得更加灼燙。

  他一手扶著她的臀部,讓慾望在她的體內深切進出,一手向前探,愛撫她幽密下的柔蕊。

  指尖引來的刺激讓她的身子不住瑟縮,身後的激烈貫入點燃不同的快感,她整個人痙攣、發顫。

  「敏兒,敏兒……妳讓我好舒服……」

  耳邊傳來的是他煽情的淫浪話語,他擺動臀部,不斷撞入她濕潤的花穴,他咬著她的耳朵,舔弄她敏感的耳垂,她緊握拳頭,感覺甬道湧出快感的情潮。

  麻痹又快慰的滋味讓她忘我的吟哦,隨著他愈加浪蕩的擺動,激情的叫喊再也無法控制。

  男人激烈的粗吼聲傳進她的耳中時,狂烈的擺動讓她覺得身子像是要散了一般,又是發疼又是快意,緊接著她感覺灼燙的熱流噴入體內,燃燒她……

  兩人停下所有的動作時,她依然急促的大喘,像是缺氧,無論怎麼大口吸氣,仍覺得不夠。

  身後有一道灼熱的溫度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頓時,她覺得心口變得好冷。

  「敏兒……敏兒……」

  耳畔傳來他深切溫暖的呼喚,發燙的身子無法溫暖她逐漸寒冷的心臟。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閉上眼,心底充滿苦澀。

  她到底……在做什麼?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和這個男人再發生這種關係?怎麼可以與他再有交纏?

  她……當時該殺了他的,她該殺了他,而不是……而不是讓兩人的情況變得如此混亂。

  她怎麼會帶著他逃跑?怎麼會想帶著他一塊離開?

  她啊,那時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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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1 PM


第二章

  昊敏兒是在醫院醒來的。

  她睜開眼睛時,看見白色的天花板與牆面,空氣中瀰漫著濃郁刺鼻的藥水味,耳邊傳來的是量測心跳的儀器有規律的聲響。

  腦袋有些昏眩,她茫然的看著四周,直到好一會兒才了解自己身在何處。

  吃力的坐起身,眼底掠過一抹冷酷的溫度,她大概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個地方了,因為房子突然發生爆炸而倒塌,然後……

  鮮紅的血液一滴又一滴,帶著溫度落在她臉上的記憶,再次從她的腦中鮮明的竄出,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瞇起眼,輕輕的甩甩頭,她想將那抹昏眩揮去。

  毫不猶豫的拔掉手上的點滴針頭,又將夾在身上的心律測量儀器全解下,她顧不得自己仍虛弱到站不穩,吃力的走下床。

  「妳還不能下床。」一隻溫熱的手落在她的手腕上,阻止她的行動。

  昊敏兒帶著敵意的轉頭,看到站在身旁的人,發現對方是個護士,心防依然沒有卸下。

  「雖然妳身上的傷無大礙,但是有腦震盪跡象,我建議妳還是躺下來休息比較好。」護士溫和的看著她,平靜的要求。

  「不用了,我不需……」看到護士胸口名牌上的醫院標誌,她突然瞪大雙眼。「這裡是風陽?」

  「是的。」

  昊敏兒斂下眼,揚起一抹冷冷的微笑。

  看來畢歐文被她抓的消息,連他那裡的人都知道了。

  她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被帶到敵方所屬的醫院只是巧合……那麼她被帶來這裡,他們有什麼目的?為畢歐文報仇嗎?

  「妳好好休息,等會兒我再來幫妳重紮一次針,妳昏迷七天沒有進食,體力應該也到達極限,得繼續打營養針維持體力。」

  「我不……」

  「就算妳拒絕,身為醫護人員,我有權利要求病患配合。妳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有多危險?而且好不容易讓人保護保住了一命,妳更應該愛惜自己。」

  話都沒有說完就被打斷,昊敏兒已經不滿了,現下又聽到這種匪夷所思的話,不禁心生疑惑。「保護?」那一幕充滿血與鮮紅的畫面再次竄入她的腦海,當下睜大眼,心驚的追問,「那個男人呢?」

  護士一臉疑惑,顯然反應不過來。

  她咬緊牙關,十分不情願的說:「保護我的那個男人……現在在哪裡?」她不相信自己都被帶來這裡,畢歐文卻被送往其他地方。

  她不是在關心他的傷勢,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他能就此死去……對!她只是想確認,那個男人,那個令她憎恨的男人,到底死了沒有?

  「啊!妳是說那位失血過多的先生嗎?其實妳真的很幸運,如果沒有那位先生,妳的小命肯定不保,他被救出來時情況已經很不好,失血過多,心跳一度停止,骨折處過多,還有頭部重創。」

  昊敏兒愈聽雙眼睜得愈大,直到後來,她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緊握無力的雙手,感覺心頭浮躁、恐懼。「心……心跳停止?」

  「是啊!沒氣了,因為他壓在妳身上幫妳擋了巨石的壓迫,所以……」

  「心跳……停止?」死了?

  有那麼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感覺,臉色變得慘白,腦袋亂烘烘,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

  心麻了,宛如跟著停止跳動,她的身子逐漸冰冷,就像墜入冰冷的湖底,凍得渾身顫抖。

  死……死了?

  痛!像是被人一手緊緊捏握,心口劇烈痛楚,每一次的呼吸,都痛苦得令人難以承受。

  死……他死了?

  「就在那裡。」

  她茫然的看著護士。

  誰在那裡?

  她兩眼無神,隨著護士所指的方向看去。

  瞬間,她瞪大眼,身子的氣力全被抽走,沒發現自己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胸口的疼痛消失了,被緊捏的心口開始急促躍動。

  那是一個全身被包紮、只露出一張臉的男人,他的口中插著管子,臉上罩著氧氣罩,身上插著連接各種儀器的管子,不同卻又有規律的機器聲不斷的響著,正在監測他的穩定情況。

  「也虧這位先生命大,身子受了這麼多傷還能熬下去。」

  昊敏兒不受控制的邁開腳步,朝躺在病床上沒有動作的男人走去。

  靜靜的佇立在他身旁,看著他勉強躍動的心律,確定他的胸膛正微微的起伏,她矛盾的安心了……

  「他的情況……很糟嗎?」她忍不住輕喃,有那麼一刻,好想伸出手,輕輕的摸摸他。

  「不是很理想,畢竟他受的傷害不小,不過也有幸運的事,這位先生的求生意志強大,醫生在急救過程中,他的心跳一共停止三次,但還是從鬼門關拉回來了。」護士輕聲的說,一雙眼若有所思的看著只是靜靜的望著床上男人的昊敏兒。「妳還是先顧好自己,躺著吧!晚一點醫生會來替妳復診。」然後不等她反應,逕自轉身離開。

  昊敏兒察覺到病房內只剩下自己與床上的男人時,緩緩的蹲下身,一雙眼無法自他的身上移開。

  她知道,對他,她有許多不正常的負面情感,又是恨,又是慟,又是痛,又是……不捨。

  她對他,矛盾得不知該如何對待、看待、面對……

  「畢歐文,我該殺了你。」幾不可聞的輕喃自她的口中吐出。

  有那麼一刻,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殺意,濃烈得讓人害怕。

  「你以為這麼救我,我會感謝你?你以為這一點小動作,就能讓我釋懷我們之間的仇恨?」她突然靠近他的耳朵,「不會……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感謝你,因為你以為的救命對我來說根本不需要……活不活得了對我而言根本不重要,如果可以,就這麼無法控制的意外死去,也許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解脫……」

  床上的男人仍閉著眼,毫無知覺,就像靜靜沉睡,讓人感受不到他的氣息。

  看著他口中的管子,看著他毫無防備被包紮的赤裸身子,又看著他臉上的氧氣罩,有那麼一刻,她的眼中閃著堅決的光芒,伸出手,輕輕抓著氧氣罩。

  只要將它拿下來,他是不是……就會死了呢?

  她緊咬牙關,內心在交戰。

  只要把這些管子拔掉,是不是就能讓他的生命到盡頭?

  如果殺了他……她是不是就能從憎恨的折磨中得到解脫?

  當她緩緩的拿起他臉上的氧氣罩時,手上的動作倏地定格,僵在半空中。

  原本的堅定變成猶豫,原本的決裂變得掙扎,她……

  充滿決心的下一秒,她突然又將氧氣罩放回他臉上。

  她閉上眼,站起身,踉蹌的向後退,眼中流露出哀傷悲痛。

  「不……不能……不能待在這裡。」她連連搖頭,神情不確定且不安。

  深深的再看他一眼,她毅然決然的轉身。

  如果繼續待在這裡,面對他沒有醒來的脆弱模樣,她會不時想殺了他……明知該殺了他,卻又沒用的下不了手。

  腦海不斷的閃過他那一雙堅定的眼眸,當他擁著她被壓在倒塌的屋瓦下時,他的鮮血不斷的滴落在她的臉上,但他的表情沒有一絲絲痛苦。

  她背對著他,緊握著雙手,緊咬的牙關忍不住開始感到疼痛,但她置若罔聞。

  那時他……儘管咬著牙,承受被重壓的痛苦,看著她的眼神卻是想確認她是否安全、沒有受傷的安心與溫柔……

  血液的溫度,在她的臉頰上……清晰灼熱的存在過……她看到他的臉上全是血,看到從他頭上流出來的鮮紅液體,看到他在凝望她的過程中逐漸的失去意識,那時的他直到昏厥都沒有放開她……

  她深深的吸一口氣,抬起頭。

  再次睜開眼時,她一臉平靜,壓抑得看不出心中有多麼混亂。

  緩緩的轉身,看向床上的男人,心口的溫度逐漸變冷,她已有自知之明,現在自己下不了手結束他的生命。

  「這一次我不殺你,就當是我還你的救命之恩……」

  下一次……不會有下一次了,她不會再讓他找到她。

  無論有多恨他,她對他仍有那麼一絲絲情感……

  她輕輕的吐長氣,冷冷的垂下眼眸,沒有猶豫,沒有掙扎,選擇平靜的離開。

  踩著輕緩的步伐,她不再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別再來找我……就算你想死在我的手上……我也……就當是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無論他是否聽得見,她逕自說道。

  這間醫院也算是他的地盤,所以讓他待在這裡……會很安全的。

  打開病房的門時,她突然怔了怔,隨即又可笑的搖了搖頭。

  她剛才在想什麼?怎麼……怎麼還擔心他在這裡會不會被她這一方的人找到呢?

  關於他的死活,應該與她無關……

  輕笑一聲,她有自知之明,這個男人對她而言是個大麻煩,無論時間過了多久,無論他與她之間的仇恨有多少,改變不了的事永遠都不會變……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永不再相見。

  房門關上許久之後,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睫顫了顫,然後緩緩的睜開眼。

  ※※※※

  清晨,醫院內靜悄悄的,走廊上的燈光有些昏黃。

  位於VIP樓層,避開警護人員,昊敏兒輕易的在走廊上移動。

  她的眼中有恨意,雖然表面上平靜,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她在生氣,氣的對象是她自己。

  生氣?當然,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明明都走了,為什麼還想要去關心那傢伙的情況?

  明明都決定不再與他有瓜葛,為什麼就是忍不住不斷的回想他救了她時的嚴重傷勢?

  他待在屬於他們產業下的醫院裡,根本不可能發生任何事,她有什麼好擔心的?

  就算是他救了她的命,那又如何?她已經放過他了,不是嗎?

  在他選擇寧可死在她的手上後,她還是決定不對他下手,決定讓他從此再也找不到她的行蹤了,不是嗎?

  那她……還有什麼好需要操煩的?她已經決定擺脫所有的仇恨,將一切永遠的塵封在心底了,不是嗎?

  既然做得到別再恨他,又為什麼……偏偏放不下他?

  該死的受傷!該死的救命!該死的畢歐文!

  來到記憶中的那一間病房門口,她輕吐一口氣,輕輕的打開房門。

  她無聲無息的踏進漆黑的病房內,裡頭的黑暗一點也不影響她尋找某人的位置。

  緩緩的關上房門,她在黑暗中移動。

  病房內沒有任何聲音,安靜得宛如沒有人存在。

  當下她鬆了一口氣,因為沒有儀器運作的聲音,就代表他的情況已經穩定,而且拔管,不需要再靠那些東西維持生命。

  下一秒,她想到自己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想法和舉動,臉色變得很難看。

  斂下眼,壓抑起伏太大的情緒,她再一次給自己保證,這將是她最後一次關心他,只要確認他沒事,她就走,從此自他的世界中消失。

  移步來到病床旁,她心一擰,眉一蹙,眼底閃過疑惑。

  退後一步,她看著掛在床上的名牌,上頭仍是沒有特別留名的病歷卡。

  她彎下身,伸出手,撫了撫微溫的床,很肯定自己沒有走錯病房,而且這裡看起來就是有人待著的跡象。

  但是,人呢?畢歐文在哪裡?

  她眉頭緊蹙,皺痕愈來愈深。

  突然,她轉頭,看向從門縫透出光線的廁所。

  她遲疑的移動腳步,站在廁所前,輕輕的推開未關上的門。

  有一個男人正在裡頭。

  看到他的身影時,她不由自主的呼出一口氣,感覺重重提起的一顆心正輕輕的落下。

  才覺得放心,下一刻,她看到那男人的舉動,不禁瞪大眼,一顆心又被吊起。

  那個背對她的男人正衝向牆壁,用自己的頭顱猛撞著。

  當下她臉一黑,整個人愣住。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就像那顆頭顱不是他的,他使勁用力的撞著牆壁,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痛……

  直到牆壁沾上些微血痕,連帶他包紮頭部的紗布染上一片紅色時,她頓時驚醒。

  「該死!你在做什麼?」她沒有克制好自己,下意識的衝向他,用力抓住他,阻止他這駭人的行為。

  雖然他的身子被拉著,但其實她的力氣沒有強大到能夠阻止他。

  不過他還是如她所願的停止了瘋狂舉動,身子彷彿瞬間僵硬。

  「你在做什麼?把自己的頭當作豆腐嗎?」昊敏兒絕不承認自己竟然有些擔心他……不!她當然不是擔心他,只是看不慣他這種白癡舉動。

  她的口氣很不好,即便眼中流露出不正常的關心,但只要她沒有看到,就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仍然在意。

  男人前一刻僵著,下一刻緩慢的轉頭,看到站在身後的女人時,他的雙眼變得更大了。

  她還沒有壓抑下體內冒出的不滿怒氣時,卻聽到了他的聲音。

  「敏……敏兒,妳跑去哪裡?我一直找不到妳。」

  她瞇起眼,瞪著他,看著他突然搞不清楚狀況的將她一把抱著,手勁大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放……放手!」她毫不留情的狠狠揍了下他的肚子,隨即又後悔自己太衝動,忘了他還是個病患。

  耳邊傳來男人吃痛的悶哼聲,但她一點也不心疼難過,反倒覺得快活……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快活。

  他因為疼痛,鬆開擁抱她的雙手。

  她一得到自由,快速向後退。

  看著男人的頭上與身上仍然細著紗布,她的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

  「敏兒,好痛,妳幹嘛打我?」畢歐文無辜的瞅著她。

  她瞇起眼,揚起冷笑,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既然他看起來沒事,那她也不必繼續待在這裡。

  她不承認自己不正常,竟然對他有著費解的心思,如果真的要解釋,那就是他救了她,為了確保自己沒有欠他人情,所以來確認他的情況,然後……

  「敏兒,妳要去哪裡?」他腳步急快的追上她。

  她沉默不語,沒打算回答他,他仍然跟在她的身後。

  她打開病房的門,走出病房時,他還是跟著。

  直到她站在打開的電梯門前,打算踏進去時,他繼續當一隻礙眼的跟屁蟲。

  她轉身,狠狠的瞪著他。「滾。」

  「妳要去哪裡?我也要去。」

  他的態度比她還要認真,那雙她曾經熟悉的清冷眸子,此刻流露出來的是令人瞧著心顫的決心和不容置疑。

  「我和你沒有關係,你不需要佯裝一副和我熱絡的模樣。」她抗拒的瞪著他。

  身後的電梯門關上,她伸出手,重新按了一次下樓鍵。

  「妳是我的妻子,妳要去哪裡?我也要跟著去。」

  她狠狠的踹他一腳。「誰是你的妻子?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我不是你的妻子。」

  「妳沒有和我說清楚,就算說清楚了,我也不接受。」被踹退了兩步的男人再次來到她的面前。

  「畢歐文,你很煩人耶!」看到剛才被她揍,肚子上包紮的紗布染上微淡的血痕時,她的瞳孔狠狠一縮。「滾開,別再逼我對你出手。」她後悔自己對他的心軟和擔憂。

  轉身,她看見電梯門再次開啟,邁開腳步,才準備進入電梯,冷不防身後冒出一隻大掌,硬生生的摀住她的嘴,又將她抱了起來,朝病房走去。

  雖然他受了傷,但力氣仍不容小覷,她想掙扎,可是一想到他的傷勢和方才被她打又滲出血的情形,不由得停止動作。

  「放……放……」她艱難的出聲,卻發現自己話都還沒有說完,已經被他帶回病房。

  雙腳碰觸地面的瞬間,她反射動作的揮出拳頭,還沒打到人,手便僵在半空中。

  站在自己前方的男人目光灼灼,堅定的看著她。

  「你到底以為自己在做什麼?」她向後退,與他拉開距離。

  他逼近她,彎下身,平視她的雙眼。

  「我不會放妳離開……妳要走了,對不對?妳想走去哪裡?打算讓我再也見不到妳嗎?如果是這樣,我不答應。」

  他的眼中有著哀傷,就像是被丟棄的寵物,可憐兮兮的望著她。

  她皺起眉頭,看著他的表情,彷彿察覺到他古怪的行徑。

  「除非妳去哪裡都帶著我,否則我不會再讓妳走了。就算妳生氣我、不滿我,我不放手就是不放手,妳可以打我、罵我,但不能阻止我跟著妳,如果讓妳走就再也找不到妳,我寧可妳打昏我,否則只要我清醒,妳絕對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他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而且很依賴她。

  他的態度看似正常,她卻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好像……他太溫和,溫和得讓人不安。

  「你……」她的視線拉高,看向他包紮紗布的頭部,心頭一陣發冷。「你的腦子……發生問題了?」

  「我的腦子?沒有,我的腦子沒有問題。」他有點傻愣的搖頭。

  如果沒有問題,為什麼她覺得他的態度很奇怪,不像她所熟悉的畢歐文?

  驚覺自己又放心思在他的問題上,她攢起眉頭,非常不爽。

  就算他變成白癡、發生什麼可笑的失去鬼記憶問題,都不干她的事。

  「走開。」她現在要做的事只有一種,那就是離開。

  他用力搖頭,表情比她還凝重。

  「我再說一次,別逼我再對你出手。」面對現在難纏的他,她不只一次感到後悔,自己的出現是個錯誤。

  「我不要,除非妳帶我走。」他皺了皺眉頭,像個長不大的任性孩子。

  瞪著他那可笑的表情,她心頭的溫度又寒了幾分。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怎麼會表現出這種讓人有違和感的討人厭與任性?

  這根本不是他!

  她印象中的畢歐文,總是淡淡然,總是胸有成竹,總是露出自信堅定的微笑,說話態度和動作神情都是一貫的率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幼稚!

  她將他推開,朝房門移動,下一秒,又被他拉回來。

  毫不客氣的伸出手,她在他的臉上打了一拳。

  他連躲也不躲,任由她傷害。

  看到他的嘴角溢出血痕,她知道自己沒有收力,即便只是輕輕一揮,但長年經過不人道的訓練,早已練就具有殺傷性的氣力。

  她怔怔的看著他,心頭狠狠的疼痛,不是為他而心痛,而是為自己痛。

  她竟然看著他流血而覺得不舒服?

  想起上次綁架讓他受傷的事,那時的她根本不覺得痛,反倒快意,為何現在卻有這種陌生的令她厭惡的心痛感覺?

  「我再說一次,別逼我出手。」她覺得自己好窩囊,面對他時只有逃跑的想法,他的行為,無論是哪一種,都令她招架不住。

  畢歐文依舊對她的警告置若罔聞,在她越過他要離開時,又把她拉回來。

  頓時,她反手又朝他出拳。

  拳頭正要再次落在他臉上,她的視線對上他那雙炯炯的脖子。

  抱持著決心,緊緊盯視她的眼眸,面對她的拳頭,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好像他的眼中除了她以外,再也沒有其他。

  她的心被狠狠的揪起,感覺發脹,難受不已。

  他以為這樣執著對她能改變什麼?

  他以為這麼死纏著她,兩人的情況能有什麼不同?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昊敏兒,不再是那個信任他、一心一意只有他的傻女人,她是不會相……

  突然,她的胸口劇烈疼痛,當下眼一凝,緊咬著牙關,感覺整個身子都在打顫。

  該死!這下真的不好了……她瞪著他,心中湧現難忍的痛楚。

  她努力的喘息,用力的呼吸,肺葉裡的氣息卻愈來愈稀薄。

  她想忍耐,卻發現心臟的陣痛感不是說忍就能忍。

  伸出手,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胸口,渾身氣力彷彿被抽乾,不受控制的虛弱,幾乎站不住。

  眼中的世界不斷的旋轉,她忍不住跪在地上,胸口像是要炸開一般,昏眩感讓她的雙眼變得沒有焦距。

  「敏兒……」畢歐文驚愕的大叫出聲。

  昊敏兒感覺自己落入溫暖的懷抱中,直到真正昏過去,耳邊傳來的呼喚愈來愈大聲,愈來愈急促,還有……愈來愈令她覺得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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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2 PM


第三章

  早上醒來時,昊敏兒感覺疲倦,身子痠痛。

  拉開簾子,讓陽光照進房內,頓時,灼熱的溫度包圍她的身子四周。

  想起昨晚累得昏昏欲睡時,自己被畢歐文移動,放回床上,又讓他替自己穿上衣物,她的臉色變得難看。

  她討厭自己竟然對他的存在感到安心,更恨自己確認只要他在身旁,絕對不會出事而鬆懈心防,毫不防備。

  伸出手,揉了揉發脹的額頭,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她快速踏出房間。

  三樓與二樓是她居住的地方,一樓則是她所開設的飾品店。

  從三樓走下二樓時,她看到早擺著涼的早餐。

  她輕哼一聲,乾脆直接的走到一樓。

  才踏下最後一個階梯,她抬起眼,看到那個正背對著她的寬厚背影。

  「把這個偷偷留下來。」畢歐文說得很得意,將手上的紅花髮夾放進自己的口袋裡,然後繼續做著擦拭桌子、整理飾品的工作。

  昊敏兒瞇了瞇眼。這傢伙,又把東西偷走,而且每次偷的都是他認為掛在她身上好看的東西。

  難道他沒有想過這些東西是拿來賣,能養活他們兩個人的重要商品,而不是拿來給她裝飾好看的禮物?

  看過哪個老闆開店,只會偷偷留下喜歡的東西,不拿來賣的嗎?就算他覺得好看,不代表她會喜歡,更何況她一點也不想讓自己的身上掛滿晶晶亮亮的飾品。

  她走上前,來到他的身旁。

  察覺她的到來,他討好她一般的衝著她微笑,像是有無數的話想對她說。「敏兒,妳睡醒了?早餐……」

  可惜昊敏兒不領情,只是冷冷的瞪著他,對他伸出手。

  「什麼?」他一臉疑惑。

  「拿出來。」她懶得和他說太多。

  「什麼東西?」他還是那一號不解表情。

  她咬牙,「你口袋裡偷藏的東西。」

  皺了皺眉頭,像是終於了解她指的是什麼,他抗拒的對她搖頭。「不要,這是我要送妳的。」

  「那是我要拿來賣的,是我的東西,不是你的東西。」

  「可是那是我要拿來送妳的,所以是我的。」

  「是你的?」她冷笑,輕哼一聲,「為什麼是你的?你買的?」

  「不是,是店裡的。」

  「這店是誰的?」她睨了他一眼。

  他垂下頭,有些挫敗。「是妳的。」

  「既然是我的店,就代表裡頭的所有東西都是屬於我的,包括你藏在口袋裡的東西也是我的。」

  其實相關話題幾乎每天都在上演,但是不知怎地,這傢伙對於偷藏的這種行為仍樂此不疲,沒打算改進。

  他又攢起眉頭,一臉不甘願。「那妳給我。」

  「給你什麼?」她挑了挑眉頭,沒想到平時只要她說完上一段話後就會乖乖把東西掏出來的男人,這一次竟然有點進步,開始出現新的反駁字句。

  她真不知道應該高興他的大腦終於有點進步,懂得反抗了,還是感嘆他怎麼會這麼笨,直到過了四個月才學會什麼叫做反抗。

  「把這個東西給我。」他拿出口袋裡的紅花髮夾,在她的面前晃動。

  「給你要做什麼?」

  「拿來送妳。」

  「與其先給你,再拿來送我,不如現在直接把它給我,不是更好?」她也能少一點麻煩,少浪費時間,與他站在這裡大眼瞪小眼,爭辯無聊的話題。

  「直接給妳,妳會拿來賣,妳先給我,我再給妳是送妳,送給妳的東西就是禮物,妳不會把別人送妳的禮物拿來賣。」

  她皺著眉頭,認定他故意和她玩文字遊戲。

  「就算我把東西給你就是你的,你再把它給我成為禮物,最後我還是會拿來賣,因為在你把它當成是禮物時,不代表我也會把它當成是禮物,就算是你的東西,但最初它還是我在賣的東西,所以無論誰給誰、誰送誰,該賣的還是得賣,你把東西送我,我也不會拿來戴,與其這樣,不如留給懂得欣賞它、肯拿來使用它的客人,這樣它的存在才會更有價值,如果只是擺著不被利用,那就是白白浪費它的存在。」呼!她的嘴角微微抽動,覺得陪他這麼瞎扯淡真的滿有趣的。

  畢歐文一臉堅持,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瞪著她。

  她毫不避諱的與他四目相接,一點也不在乎他正逐漸瞇起的眼眸。

  現在的他看起來似乎要生氣、發火,或者……卸下偽裝!

  她一直不相信他的腦子出問題,真的受了多大的傷害,也一直認定他在裝傻,她不會忘記自己與他都是從哪裡出來的,既然從小到大接受非人道的嚴格訓練,那麼偽裝成癡傻就不是一件難事。

  她在等著他開口露出破綻,只要讓她發現他有一絲絲偽裝欺騙,她這一次……就真的會狠下心。

  她眼底的危險愈來愈深沉,彷彿渾身上下正散發出令人窒息、足以致命的弒殺氣息。

  他靜靜的看著她,很認真、很嚴肅,同時……也看了很久。

  「妳……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他突然打破寧靜,表情有些可憐。

  她怔愣著,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妳說太多次妳的我的、誰給誰、誰送誰,又是價值,又是利用什麼存在……我聽到頭昏。」他說得坦蕩,不像開玩笑。

  她卻微微斂下眼,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雙手鬆了鬆,輕笑一聲,表情再次轉冷。「總歸一句,東西給我。」

  「那妳也給我。」他揚起眼,一臉反骨的又對她伸出手。

  「什麼東西?」她疑惑。

  「薪水。」他說得理所當然。

  「薪水?」她的表情很微妙,擠出的笑容很扭曲。

  「對,薪水,我在這裡工作……四個月了,沒有薪水。」

  他說的是事實,從住在這裡的第一天開始就淪落為她的員工,每天醒來做三餐、整理屋外的庭院、做家事,連垃圾都是他在倒,還得兼做店裡的雜事,別說沒薪水拿,現在口袋裡連一塊錢都沒有。

  「你想向我拿薪水?」她的聲音很輕。

  他雖然聽得有點膽戰心驚,但為了留下手上的東西,還有口袋能裝點錢,也就無暇顧慮其他的了。「對。」

  「好啊!我可以給你薪水。」她突然笑了,模樣看起來毫無殺傷力。

  「是嗎?那一個月有多少……」錢?

  他話還沒問完,就看見她轉身,拿起櫃台上的計算機。

  「你住在這裡包吃包住,住就算你一個月六千元,其中包含水電瓦斯費,包吃三餐,每餐都是三菜一湯,有肉有魚又有菜,算你三千元,你只穿了一身病人服就跟著我走,為了替你打點服裝,一個月最少花了三千元,再加上這幾個月來你只願意讓一般診所看病,所拿的自費藥三千元,總共是一萬五,如果我一個月給你兩萬三,等於還有八千元,四個月一共三萬二。但是這四個月來你打破三次窗戶、三打碗,弄壞了一台洗衣機、洗碗機、冷氣機和兩台收銀機,還有兩張展示櫃,以及修理被你破壞的水龍頭,還有上次竟然在牆上挖了一個洞想偷看的行為,一共花了我十二萬,扣除三萬二,你還欠我八萬八。」她放下計算機,笑咪咪的對他伸出手。「拿來。」

  他表情一呆,呼吸一窒,傻傻愣愣的望著她。

  「我……我……」大喘一口氣,突然想到什麼,他也對她伸出手。「妳也得拿來。」

  還來啊?她忍不住嘆了口氣,「給你什麼?」拜託,他都欠這麼多了,還有什麼可以向她要的?

  「服務費。」

  「什麼服務費?」他有做過什麼服務她的事嗎?

  「身體力行的服務費。」他一臉得意的笑說,似乎很滿意自己竟然可以有這麼聰明的想法。

  「什麼身體力行的服務費?」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神神秘秘的衝著她微笑,在她的耳邊輕聲的說:「每天讓妳快活連連,讓妳舒舒爽爽一夜到天明,不用妳動手動腳,只有我使出蠻力苦力消耗體能的……床上運動。」

  頓時,她的眼底迸射出冷冽寒意。「你是說……跟你上床,你要和我收錢?」

  「對!妳看看我,每日被妳摧殘得都瘦了一大圈。」他說得好不可憐。

  事實上,看看這傢伙,哪有瘦了一大圈?不仔細看還沒發現,他根本就是又壯了一點、胖了一點。

  說她每日舒舒爽爽?是誰一整夜下來,隔日醒來全身痠痛?誰意氣風發?又是誰每日纏著她死要活要,就算打他咬他踢他踹他,他還是把她架上床、架上桌、架上牆,加在浴室內,對她為所欲為?

  這傢伙,竟然敢和她要錢?她不拿這件事跟他要錢,他就該偷笑了。

  她皮笑肉不笑。「是嗎?原來這也是要錢的。」

  「當……當然。」雖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他還是用力點頭。

  沒辦法,錢難賺,他實在擠不出理由得到一點錢,要知道,買東西給她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反駁你在床上的辛苦。說吧!多少錢?」

  她突然這麼好說話,他反倒有點不適應,一臉質疑,小心翼翼的瞅著她。

  但她的態度十分坦然,不像要發火的跡象。

  他清了清喉嚨,大膽的說:「扣……扣掉欠妳的……再給我一萬元?」

  只要償還欠她的錢,現在再拿她一萬元,以後每個月還有八千元可以拿……雖然不多,但也不錯,他可以買很多適合她的東西,送給她做禮物。

  他計算得很好,想得很快樂。

  就在他得意幻想的同時,她轉身,打開收銀機,從裡頭拿出一萬元。

  他笑咪咪的伸出手,準備接下錢。

  「從今天開始,我不需要你出賣蠻力苦力耗盡體能陪我上床,也不需要你服務得舒舒爽爽。」

  臉上的笑容霎時僵住,他驚恐的瞪大眼。「不……不需要?」

  她很認真的衝著他微笑。「對,不需要。」

  「那……那妳有需要時……怎麼辦?」他的臉色慘綠,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怕震驚、充滿打擊的壞消息。

  「有需要?」昊敏兒抬起頭,揚起眼,認真的思考。半晌,她一臉和善,笑咪咪的說:「我可以去外頭找免費的……憑我的姿色,雖然不算上等,但也有個中上,想要讓一個人陪我,應該不是難事。」

  話一說完,她再次對他晃了晃要他接下的鈔票。

  「不要。」他突然大吼,表情猙獰。「妳是我老婆,怎麼可以讓別人陪?」

  「老婆陪你都得給你錢,我為什麼不能再去找更好的?反正找外頭的男人還不一定得給錢。」她毫不在意,輕佻的笑著。

  「妳……妳……我不要這些錢。」他的表情變得很可憐,而且心虛了。

  現在的問題不是他要不要了,而是她要給。

  「但我一定要給你。」她不客氣的抓住他的手,將鈔票塞給他,然後抓著他的領子,瞇起眼,眼底充滿詭異的殺氣,咬牙切齒的說:「從今天開始,只要你敢跑到我的床上,我會殺了你。」

  她用力甩開他的領子,哼了一聲,沒有猶豫的轉身,朝著樓上走去。

  一大早和他抬槓這種事,無聊!

  還陪她床上?要不是被他逼得無法抗拒,她會願意讓他壓在自己身上?

  這男人,怎麼看就是腦子不正常,真虧她有耐心陪著他玩……瘋了她!

  被留下的畢歐文站在原地,傻傻呆呆的看著手上白花花的鈔票。

  突然,他見到鬼一般驚嚇的將手上的鈔票全甩落在櫃台上,急忙衝上樓。

  「老婆,我錯了啦!老婆,對不起!老婆,我不要錢!老婆,我要和妳上床啦!」

  「滾開!」

  樓梯口傳來男人吃痛的悶哼聲,顯然他又被揍了。

  「老婆,我不是故意的!妳不要生我的氣!我不收錢……不是,不是,我是說……不然我給妳錢?」

  又是一聲很沉重的悶哼聲,顯然這一次被打的力道更大了點。

  「不然……我們還是繼續睡,但是不要給對方錢?」

  頓時,一連串的痛苦哀叫聲從男人的口中發出。

  「那我繼續努力就好,妳也繼續躺著不用動……不要再打了啦!」

  幾秒過後──

  「要不然……喂!妳怎麼可以打我的小弟弟?這樣妳不會幸福喔!」

  ※※※※

  昊敏兒躺在床上,咬著唇瓣,眼底染著殺氣,狠狠的瞪著緊扣著自己身子的畢歐文。

  要不是雙手被他束縛著,無法動彈,她相信自己真的會殺了他,真的會。

  「該死!畢歐文,放……放開!」她咬牙低叫,努力忍著幾乎脫口而出的呻吟。

  灼熱的長昂狠狠的埋入她的體內,在她雙腿發痠、身子不住打顫之際,他不顧她的抵抗,退出她的身子,再次狠狠的撞入。

  「敏兒,敏兒……除非妳願意收回今天早上說的話,否則我不會放開妳。」頭顱埋在她的頸間,吸吮、啃咬她敏感耳朵的男人,伴隨著難忍的呻吟,吐出沙啞的話語。

  她的雙腿被他的身子擠在兩旁,隨著他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猛進,她只覺得痠痛難耐,由剛開始還有氣力反抗,對他亂踹,到最後她無力再做過多的動作。

  「離開……不是說……」在他猛烈急快的抽送下,她的呻吟變得破碎。「該死!不是說得給你錢?我不想付,你……你給我滾……」

  她的雙手從有力的頑強抵抗,直到後來的發軟,她覺得渾身上下早已失去氣力,再也無法做出任何抵制的動作。

  灼熱的慾望在她的體內奔馳,隨著他的挑撩與擺動,汨汨泌出動情濕意。

  明明痛恨他這麼不知節制的不斷索取,但每每總是被他勾起慾望,隨著他一塊沉淪在令人失去理智的慾流裡。

  「敏兒,妳又濕了……聽到了嗎?」

  耳邊傳來他性感又令人羞恥的低喃聲,她的臉色頓時漲紅,隨著他的盡情擺動,她聽到他的慾望深深嵌入她體內時所發出的淫慾抽弄聲。

  她咬著牙,緊緊閉上眼,努力克制著不讓自己陷入激情的慾望中,偏偏她愈是這麼忍耐,他愈是不願意放過她,反倒不斷的在她的體內加快速度,讓她的身子不只逐漸灼熱,胸口內的怒火幾乎要被渴望淹沒。

  他狂烈急猛的擺動臀瓣,每一次的深入就像是想將她深深的貫穿,埋入她體內的最深處,她不受控制的弓起身子,承受他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撞擊。

  快感的滋味侵襲她的理智,與他激情交纏的地帶湧起一陣又一陣的酥麻,她忍不住收縮,緊緊吸附著他灼熱的慾望,渴望他給予更多。

  聆聽著男人的低吼嘶吟,緊接著一波又一波更激烈的快感侵襲她的身心,他有如脫韁的野獸,在她的身上狂烈的奔馳,每一次的撞入都讓她愈來愈壓抑不住衝出的快感。

  從一開始咬牙,自牙縫間迸出難忍的呻吟,直到後來再也無法忍受的嬌喘叫喊,她終於被他帶領著陷入慾望的深淵,隨著他一塊在快慾中飄蕩再飄蕩。

  他的手不知何時早已鬆開了,不再緊扣著她的身子,而是緊緊扣著她的臀部,重重的嵌入,緩緩退出時,又毫無規律可言的猛烈探進再撞入。

  她嬌嚷出聲,抓著他的雙臂,雖然想推開他,卻又不住的催促他。

  他的汗水落在她的身上,熾熱的溫度彷彿灼傷了她的身子,令她睜大眼睛,眸底的怒氣不知何時消失無蹤,此刻被他挑起的情慾取代。

  他一雙眼火熱的望著她暈紅的臉龐,她則在他的眼中看到毫不保留的濃烈情感與慾望。

  她不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面對他時,她會這麼的不正常?

  她與他應該是不再交集的平行線,就算偶有交纏,也該是廝殺對方如恨如仇,為何總是不斷……變成如此?

  灼燙的長昂激烈擺動,每一次侵入都深刻顫動她的靈魂,他激情的溫度狠狠的撞入時,她除了心悸外,更多的是身心蔓延出的疼痛。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陷入狂浪中的人兒,不覺苦澀的揚起嘴角,飽含慾望的眸底閃過情感的溫度,快得讓人瞧不清楚。

  緊伏在前的男人,每一次的深入,不斷呼喚她的名字,像是想要她將他的聲音刻在心頭,即便她覺得刺耳,想要叫他閉嘴,卻被口中只能吐出的呻吟覆蓋。

  慾望的擺盪愈來愈大,彷彿要蹂躪她,盡情的想將她破壞。

  他彎下身子,身下激情的搖擺,一手來到她身前,捻揉著發燙敏感的蜜蕊。

  藏於密毛間的敏感脆弱,隨著他的揉捻,隨著灼熱長昂的不斷侵入,湧起無法壓抑的快感。

  她拚命的喘息,連聲音都變得破碎。

  一次一次不停的要她,一天一天不斷的佔有她,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他這麼做,能代表什麼?能強調兩人的關係多麼深刻?

  她仰起頭,弓起身子,雙手緊緊抓著枕頭,隨著他激烈的抽送,感覺全身快要散了,腰下全麻了。

  淫慾的濕意從兩人交纏處溢出,緩緩滑落,那是他們動情的象徵,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高潮衝出腹部,侵略彼此的腦門,眼底的世界轟然大作,變成一片刺目的火花時,兩人不受控制的叫出、嘶吟、低吼、嬌泣。

  「敏兒……」

  她無力的喘息,感覺埋在體內不屬於自己溫度的那股灼燙正漸漸的疲軟。

  莫名的,她有種失落感,又如釋重負。

  「敏兒……妳讓我好舒服。妳呢?我是不是也讓妳舒服了?」微彎著身子,他自她的身後抱緊她,唇瓣輕吻著她冒著細汗的背脊。

  她無力動彈,連開口都嫌爛,沒了反抗的氣力,只想好好的休息,讓與他交纏近一個小時的痠痛身子得到舒緩。

  她恨死他的蠻橫佔有,不顧她的意願,逼得她與他一塊陷入慾海的激情中。

  雖然是這麼想,雖然覺得恨極,但另一方面她又羞恥的發現兩人沉淪在愛慾中,她與他一樣投入。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無數的對與錯、恨與仇、分與離在眼前閃過,飛來散去,她心煩極了,不想理他。

  才覺得氣息逐漸穩定,她的心律即將恢復正常,突然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

  不知為何,仍埋在她體內的鬆軟慾望竟在她的濕潤中又開始甦醒、發脹、蠢蠢欲動。

  眼底閃起一抹驚慌,她轉頭,眼中冒出火花。「你……」

  不讓她說下去,畢歐文迅速狠狠的佔有她的唇瓣。

  她聞到他的氣息,他的舌頭在她的口中與她濕潤的丁香小舌交纏,讓她根本沒有辦法好好開口。「你……」下一秒,她又狠狠的倒抽一口氣。

  埋在她體內的那股灼熱再一次朝她擺動,一次又一次輕緩探入,又輕柔的撩撥。

  她才剛退下的激情餘溫,在他的撩撥下再次甦醒。

  「該……畢……別……你太過……畢……」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因為他的舌頭不停的朝她攪來,身下的灼熱還持續不斷的頂入她的體內。

  他一手攬著她的頸子,讓她用這種困難的姿勢持續與他激情的熱吻,另一手捻揉她挺立的粉乳,指尖掏撩她的乳尖,引得她陣陣戰慄。

  「敏兒,我還要……給我……妳又熱了,還緊緊的夾著我,妳也想要了嗎?」他在她的耳邊說著浪語。

  她氣憤極了,想要閃躲,因為累了、倦了,她想休息了……他卻還不肯放過她。

  「你給我放……唔……畢……該死……你別……」

  他的手游移來到她的身下,有節奏的愛撫、挑動著她幽毛內的脆弱。

  為了不讓她逃走,他一手扣著她的腰,每一次的深入都將慾望頂入她體內的最深處,像是想將她擠碎。

  動情的淫靡呻吟再次從她的口中逸出,她既痛苦又氣憤。

  明明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牽連,為何……事情總是會變成這副模樣?

  她已經不只一次這麼問自己了,可是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得到答案。

  也許在她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不願意正視面對……

  她後悔了,後悔不該答應讓他和自己走……她真的後悔了。

  但,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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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2 PM


第四章

  心痛到失去意識前,昊敏兒早就開始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擔心他的情況。

  直到現在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又躺在病床上,令她痛恨的男人坐在她身旁,直勾勾的凝望著她時,她還是在後悔,為什麼她要管他的死活?為什麼要來看他?

  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她不想和他說話,逕自想要起身。

  一陣劇烈的心悸讓她的胸口狠狠一縮,咬緊牙關,硬是將那抹疼痛壓了下去。

  但她的痛苦神色,被坐在身旁的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妳別起來,好好休息。」畢歐文伸出手,想將她壓回床上躺著。

  「別碰我!」她咬牙,冷狠的低咒,一雙眼冷冷的瞪著他。

  頓時,那雙帶著好意的手僵在半空中,他露出受傷的表情。

  受傷?他有什麼資格露出這種神情?承受遍體鱗傷的人是她,不是他!

  撇開眼,不去看他,她拔下手上的針筒,轉身要離開床舖。

  「敏兒?」他出聲呼喚她,口氣有些不同,像是充滿了哀傷。

  她不想看他,也懶得理睬他,既然知道他死不了,那麼……她就對他沒有什麼好內疚的了。

  踩著踉蹌的步伐,她吃力的朝房門前進。

  正欲打開門,身後灼熱的溫暖擁抱讓她動彈不得。

  「放開。」

  「不放。」

  「我叫你放開!」若不是她失去氣力,否則想要轉身,再狠狠的痛打他一頓。

  「不放,妳要去哪裡?我跟著妳。」

  「我不需要你跟……我也不想要你。」她冷聲殘酷的說,隨即感覺自己的胸口又是一陣痛。

  她不知道這種痛到底是因為心痛,還是傷痛,但無論答案是哪一個,她沒有時間和心力去理會,現在只想離開。

  「敏兒,妳的身子有問題,應該留下來好好檢查。」他緊緊抱著她,明明力氣很大,卻又很小心的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我自己的問題,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提醒我。」她冷笑,對他說的話不以為意。

  「為什麼?我記得妳一直很健康,怎麼會……」

  「不要你管,現在放開我!」她努力掙扎,卻發現徒勞無功。

  「除非妳帶我一起走,否則我不會放了妳。」他的語氣十分堅定。

  她殘忍的笑著。「我要回到集訓所,難道你也要跟著我一塊去?」她暗暗冷哼。

  她與他,都是在集訓所長大的。

  有記憶以來,她就生長在那裡,為了性命,為了生活,為了一口飯吃,與人廝殺,也被人殺。

  不斷的競爭,不斷的擔憂自己的生命會不會受到威脅,她從來沒有安寧的一天。

  所謂的集訓所,就是關著無數孩子的地方,他們被當成工具在養,為了能活下去,從小就與死神拔河,只有打敗其他孩子,突顯自己的身手能力才能活下去,否則……他們不過就是一個無用的貨品。

  對昊敏兒來說,那裡是痛苦的地獄,但也曾是最幸福的地獄,因為她在那裡遇到畢歐文,她以為他可以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可惜地獄終究是地獄,就算曾經美好,也有被破壞殆盡的一天,他親手扼殺了她的美夢。

  畢歐文沒有說話,仍然緊緊抱著她。

  她嘲諷的揚起笑容,「看我,真是壞記性,你都已經從集訓所逃走了,怎麼可能再回到那裡?為了可以逃命,為了那些你所謂的家人,你把我們拋下……逕自離開了呀!」

  話才說完,她的心口又是一陣痛。

  明明她在笑,但那笑容隱含著滿滿的酸楚。

  眼前彷彿閃過無數椎心的畫面,一幕一幕充滿血淋淋。

  她聽到昔日的好哥兒們、好兄弟的哀號,他們因為絕望而看著她,流露出對她充滿歉意的哀傷眼神。

  她聽到一聲聲痛苦、陷入絕境的叫喊折磨聲,看到那些人為了她,等待某人的到來,明明只剩一口氣,仍堅持保護她而持續奮戰,只因為……對他們而言,她是他們最好、親如家人的兄弟最愛的女人。

  最後,那個男人沒有來,他沒有來救他們,他為了救對他而言更重要的另一批家人,棄他們而去……

  口中彷彿湧著血腥味,那種痛苦、那種仇恨、那種怨憎,如何能解?如何能消失?她與他只剩下仇了,只剩下你死我亡的痛,除此以外,還能有什麼……

  說好不再恨,但記憶又被翻出來時,她仍忍不住想怨恨他、想責備他……為什麼?當初為什麼丟下他們?

  突然,昊敏兒的眼前出現一支手機,那是緊抱著她的男人從後面遞給她的,讓她整個人怔愣住。

  「打電話吧!敏兒。」畢歐文仍然不放她走,輕輕的出聲,「只要拿這支手機打電話,集訓所裡的人就會知道我們在哪裡。」她的手機裡有追蹤器,他知道。

  她眼中一片茫然。

  「我陪妳一塊回去。」他低喃。

  頓時,她的身子僵住了。

  彷彿確定她不會離開,他鬆開手,輕輕的將她轉過身子,讓她面對他。

  他微微彎下身,靜靜的看著她。

  直到她的眼中有了他的身影,他朝她露出有些憨的笑容。「妳要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妳想回去,我也陪妳,只要有妳在的地方,都是我的家,我跟妳走。」

  她愣愣的瞪著他,想不懂他在玩什麼把戲。

  「真的,我們回家,我不想再和妳分開了,我好想念妳,我一直在找妳,一直找,一直找,找不到,這裡好空。」他指著自己的胸口,衝著她微笑。「妳別生我的氣,我會聽妳的話,只要妳叫我做什麼,我一定不會搖頭,真的,敏兒是我的老婆,老婆要去哪裡,做老公的就會乖乖跟在屁股後面走,妳待在哪裡,那裡就是我們的家,我不會再和妳分開。」

  那張臉孔,明明是她熟悉、認識的,他說的話,卻是她不熟悉、完全不認識的。

  「你在打什麼主意?」她咬著唇,警戒的看著他,身子自然的開始向後退。

  他伸出手,一把將她拉回來,不顧她又要掙扎,將她按在胸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我不要和妳分開,敏兒,妳是我老婆,我要和妳走……一定要。」他重複一樣的話,語氣卻多了堅定與認真。

  她靠在他的懷裡,整個人僵著,不敢動,也無法動。

  「打吧!打電話讓他們來接妳,妳傷得不輕,我現在又全身是傷,懶得走路了。」他帶著些許任性和得意,像是想到不用耗費力氣就能回家,很是高興。

  她猛然伸出手,用力推開他,然後快速離開他的懷抱。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她無法不懷疑他,現在這樣態度的畢歐文太不正常了。

  他不會不清楚,如果他被抓回去,會受到什麼樣可怕的下場,連帶的他極力想保護的那些人將會有什麼後果。

  「我沒有在搞什麼鬼,只是想要妳……」

  「閉嘴!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這個男人,口吻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彷彿幼稚又天真,與她所認識的畢歐文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不只不對勁,她看向他的眼,發現他的眼神帶著好奇和不解,他依然面帶笑容,只是嘴角有點下垂,像是受傷了,被她的話給傷了。

  「敏兒,我沒有……」

  「難道……你失去記憶?」她本來只是胡亂猜想,但現在……只能這麼認定。

  他是不是只記得某些事,又忘了某些事,所以才會忘記他與她之間的問題有多複雜?

  「我沒有失去記憶。」他用力搖頭。

  「沒有?」她忍不住看著他包紮紗布的頭部。「你……記得什麼?」她不確定自己到底想知道什麼。

  他定定的看著她,緩緩的伸出手,抓抓自己的頭,有些不自在的笑著。「妳很氣我,想殺了我,我沒有去救妳,害妳待在集訓所十年,妳受到他們欺負,十年來過得很苦,妳一直想殺了我,報復我丟下妳,我知道那件事讓妳受傷,我知道妳……」

  「你什麼都不知道!」她突然放聲尖叫,心頭又是一陣痛。

  「敏兒,妳怎麼了?很痛是不是?我拿藥給妳吃,等……等一下。」他的眼中充滿驚慌,急忙轉身,倒了水,從一旁的藥罐裡拿出一顆藥,又衝到她的面前。「敏兒,吃藥,醫生說妳不能這麼動怒,妳想打我就打,想罵我也罵,但別這麼大吼,心臟會受不了,要一直吃藥才會好。」

  她用力將遞到眼前的藥與水杯撥開,任由它們掉落在地上。「不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敏兒!」看到她又痛到彎下腰,雙手緊緊抱著胸口,他一慌,再次從藥罐裡拿出藥,放進自己的嘴裡,含了一口水,不顧她的意願,他一把拉起她,低下頭,封住她的唇。

  她頓時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做。

  無力的拳頭拚命捶打他,她心頭痛,身子也痛,情緒不斷的翻覆。

  直到確定她將藥吞下去,他安心的放開她的唇。「吃了藥就會好,就會不痛了。」

  他不在意自己被打,因為一點也不痛,只要她想打、想殺了他,他都無所謂。

  她用力的咬著,雙手仍捶打他。

  他輕笑,眼中盡是滿足,也任由她繼續攻擊他。

  半晌,他拿起她手上的手機。「好了,打電話,我和妳一塊回去。」

  他靜靜的等著她出聲,她卻惡狠狠的瞪著他。

  他到底想玩什麼?他以為自己這麼做可以騙過她?她一點也不信任他,也不可能讓他回去。

  她知道他和他那些家人挑掉這座城市內多少間集訓所,但是……她不能再讓他們繼續這麼做,更不可能讓他利用她找到所有的集訓所位置資料,她有自己想保護的東西。

  「我到哪裡,你就會去哪裡?」她不確定,故作凶惡的瞪著他。

  看著她仍然急急的喘息,表情仍帶著不適的痛苦,畢歐文用力點頭。「去去去,只要妳願意休息,任何地方我都跟妳走。」

  「就算讓你陪我去死……」

  「去,妳要死,我陪妳,這一次絕對不分開。」

  他不正常……真的,很不正常。

  為什麼他除了笑臉和假裝無辜天真,再也沒有她所熟悉的模樣?

  明明是個大男人,卻表現出這種令人不習慣的詭異神情,她無法理解,到底他是不是裝的?

  「無論我到哪裡,你都會跟我走?包括我要你不准和任何人聯絡,那些你所謂的家人,我要你和他們斷絕關係,絕對不能再和他們接觸,你也願意?」

  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不斷點頭。

  「如果我說我不相信你,跟我走,你絕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只能待在屋子裡,絕不能出去,你也願意?」她的眼底盡是算計。

  她心中的想法,透過陰冷的神情,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好,我們就一直黏著不分開。」他還是認真堅定的對她點頭。

  「你……」

  心口再次湧現莫名的火氣,她對他乾脆的態度感到質疑。

  明明不信任,卻又……卻又找不到理由解釋他到底有何不值得信任的地方。

  他不是在意那些家人才放棄她的嗎?為什麼現在……又一副可以為了她而放棄一切的樣子?

  這一切……太怪了!

  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他在計畫什麼?他……到底想怎麼樣?

  一週後,昊敏兒與畢歐文悄悄的離開醫院。

  又過了一週,一間坐落於大城市裡的飾品店開幕了。

  開幕至今四個月,飾品店的生意一直很好。

  飾品店的老闆是個美麗又冷酷、不苟言笑的女人,而她的員工則是一位身材高大,非常愛笑又異常親切隨和的男人。

  ※※※※

  昊敏兒吃完早餐,準備開始營業,才剛來到一樓,雙眼瞬間對上一雙帶著討好笑意的男人眸子,當下只覺得身子一陣痠痛。

  冷冷的瞥他一眼,她沒有想搭理他的意思。

  誰知那男人見到她出現,好像熱情的狗看到主人,喜孜孜的衝到她的面前。「早安,老婆,睡得好嗎?早餐有沒有吃光?想不想我?身子累不累?要不要幫妳捏捏?」

  他的聲音雖然有些低沉,但顯得愉快有朝氣,令人聽了很是不爽。

  把他的存在當作空氣,她轉身,蹲下身,打開櫃子,將昨天晚上才到貨,要賣的東西拿出來,準備擺在展示櫃上。

  「我來,我來幫妳。」畢歐文獻殷勤的上前,從她的手上搶過她的工作,又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擦拭每一樣小小飾品。

  瞪了他一眼,她轉過身子,又蹲在另一個櫃子前,打算拿出另一組新商品。

  沒想到她的手還沒有伸出來,櫃子內的東西又被人搶走了。

  「這也我來,我來做就好了,妳美美的坐在櫃台後,等著結帳收錢就行了。」他笑咪咪的說,十分愉快的進行手上的工作。

  她皺起眉頭,忍不住想嫌他多事。

  雖然他是員工身分,但她可沒想過要這麼虐待他,讓他把所有的工作全包下……即便這本來就是他的工作,讓他全包下也沒有什麼不對,但老實說,直到現在四個月了,她對他的存在還是很不適應,同時每一次看到他的臉孔,她都忍不住覺得有氣。

  站起身,瞪著他的背影,如果可以,她想揍他一頓,因為她覺得他是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

  「我真搞不懂,當初為什麼帶他來這裡?」她有些後悔的低喃。

  這棟屋子是她的私人領域,任何人,包括集訓所裡的人,都不知道她的這個落腳點,偏偏她卻帶了個極恨又危險的男人回到自己最看重的私人領域。

  抬起的視線不經意的看向他的後腦勺,當下她的神情又變得複雜。

  濃密的黑髮間,有一處位置看起來顯得異常,他的後腦勺有一塊大概五十元銅板大的光禿處。

  它看起來就像是結了痂的傷口,而那確實也是傷口。

  忍不住嘆了口氣,她發現自己很沒用,每次只要一看到他後腦勺的那處傷口,心中即便有再大的怒火,也硬生生的消散殆盡。

  那是他在那次屋子倒塌時,為了救她,被掉落的泥塊重擊的位置。

  前幾天她終於帶他去大醫院進行十分精密的檢查,醫生說那道傷口內的腦位出了偏差,雖然不至於有多嚴重的危險,但對智能與情緒表達部分有一定的影響。

  當然,醫生肯定他這種重擊的傷只要藥物控制一定能治好,只是在於時間長短的問題。

  一只美麗的蝴蝶夾子從他的手上被放到她額前的髮上,看他滿意的衝著她微笑的欣喜模樣,她有點無言。

  「很好玩是不是?快點做事,等會兒要開店了。」她提高聲音,警告的睨著他。

  他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笑了笑,接著將她髮上的蝴蝶夾子收回,小心擦拭,再擺回桌上。

  望著他的背影,她再次搖頭,有說不出的怒氣與無奈。

  她真的搞不懂,自己到底為何要把他帶回到這裡?

  當初他答應要與她一塊回集訓所,為了減少自己的麻煩,與他再無交集,她理應把他帶回去。

  她不是不知道集訓所的人在找他和他的那些家人,也知道他們為集訓所帶來多大的麻煩。如果把他交回去,她說不定能將自己的問題解決了,而她這幾年來也確實千方百計的想把藏在心中的事處理掉,但是……

  清麗的眸子瞬間沉黯,擺在心中的重要事,只要想到就心痛得不得了,明明她是如此著急,明明她憂慮得快要崩潰,但……她沒有拿畢歐文來交換……

  為什麼?為什麼她猶豫了?

  畢歐文與那個人的重要性,在她心中的天秤,誰最沉,她是知道的……可是為何她就是沒辦法將這傢伙拿來做交換?

  想到活在那裡的生活,想到那些可怕的折磨,想到那些脫逃被抓回去的人最終得到的下場……她眼神複雜的望著他,總覺得心口滿滿不是滋味。

  她急、她躁、她煩、她有說不出的恐慌,但結果還是只能將問題吊在心口,任由它啃蝕她的良心,她的不安、她的擔憂……

  她是一個失敗的人,一個非常非常失敗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麼。

  一抹溫柔的觸感停留在她的臉頰上,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臉色變得蒼白,沒有發現自己竟然咬破了唇,沒有發現自己的眸子流露出哀傷,只是感受到溫度時,印入眼簾的是那雙關心、著急、憂心的眸子,正含著不捨深深的凝望著她。

  「敏兒,妳怎麼了?」他沙啞的聲音很輕柔、很低沉。

  頓時,她有種舒服安心的感覺。

  其實她好想有個人可以依靠……如果可以,她一點也不想做個堅強的女人,她想在發生任何事時,有個可以依賴的避風港,讓她無論何時都能隨心的躲著舔舐傷口……

  眼底的哀傷瞬間被冷然掩蓋,她伸出手,揮開他溫暖的大掌。

  轉過身子,背對著他,她不想將脆弱展現在他的面前。

  就算她再無助、再脆弱,最終能依靠的還是只有她自己,絕對不能被一時的溫暖抹殺了堅硬的心防。

  從過去到現在,一直以來只有她一人,也只有她能保護自己……那些曾經保護她的人、她所認為的家人……早就不在了,從他放下她開始,她就失去所有……只除了……

  溫暖的擁抱,從她的身後覆上她的身子。

  她的眸子閃過一絲溫度,很快又被她抹去。

  「敏兒,別怕,任何事有我……」身後的男人低沉的說,收緊雙手,將她結實的困著,好像這麼做就能令她感到安心。

  事實上,她只是靜靜的看著前方,不回應,沒有動作,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緊貼著她背部的男人凝望著她嬌小的身子,眼底充滿疼惜。

  看著她微微顫抖,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卻又在下一瞬間變得溫柔與憨直。

  「你有時間抱我,不會快去把事情做好?」

  「抱妳和做事,當然是抱妳重要,我最喜歡妳的味道,嘿嘿,怎麼抱都不夠。」他擁著她的力道不斷收緊,兩人的身子緊密貼合。「待在敏兒的身邊真好……敏兒,我的老婆……」

  他擁抱著她,帶著她輕輕的搖動身子。

  她瞇起眼,眼底不住閃爍著火花。

  「敏兒,每天抱抱可以增加夫妻感情,這是有根據的喔!」他忍不住在她的頸間嗅了嗅,又偷吻了下她的頸子,連帶的置於她身上的雙手又開始不安分了。

  「畢歐文!」她發出警告。

  「敏兒,妳不該叫我畢歐文,妳應該叫我歐文,或者老公也可以。」他毛手毛腳,撫著她纖細的腰,唇瓣落在她的耳邊。

  她終於忍不住開始掙扎。「放開!你在做什麼?」

  「我又想要妳了,敏兒……」他咬著她的頸子,在她的耳邊輕喃。

  當下她臉一皺,細眉微抽。「想要?想要?」她抓住他的手腕,狠狠的用力一轉。

  「痛、痛、痛!敏兒,我的手好痛,妳……妳別抓了。」他很誇張的哀號。

  她一點也不相信自己這點小能耐能傷到他,更不相信他會因為腦子暫時出問題,連帶的所有身手能力全退化了。

  「不准對我毛手毛腳。」

  「可是我每天晚上和妳毛手毛腳,妳也沒有拒絕,還樂在……敏兒,手筋要斷了,真的要斷了。」她加重力道扯著,他的表情愈來愈痛苦。

  「閉嘴!這件事你還敢說?!從你住進這裡第一天,不顧我的意願就強迫我,明知我的氣力沒你大,你還仗著……」

  「雖然剛開始妳拒絕,對我又打又踢,後來還不是也淪陷了,而且還要求我快……敏兒,妳真的要我少了手才肯放過我?傷了我的手,缺少福利的可是妳喔!妳別忘了,我的手可以每次在床上讓妳……」

  「你還說?!你竟然亂扯,要不是你一直強迫,每次出其不意的偷襲,我會和你……」

  「哪裡不會?哪裡不會?昨天晚上我可沒有強迫妳,妳忘了,我只是摸了摸……」

  「畢歐文!」她的臉皮就算再厚,也不比他厚,竟然敢在大白天提起這種事,她氣死了,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早知道他變得這麼邪惡,四個月前就該把他丟回集訓所去領賞了,這傢伙沒個正經!

  「敏兒,別生氣,生氣容易老,雖然妳老了也還是我心目中的第一美人,但我希望妳少生氣,小心妳的心會負荷不了。」見她氣呼呼,他笑吟吟的討好,將她拉進懷裡,給她一個大擁抱。

  「你又動手動腳。」她咬牙低吼,營業時間都到了,門也已經開了,要是讓顧客進來看到,她的面子……

  才這麼想著,昊敏兒轉頭,看向大門,身子瞬間僵住。

  大門口站了一些年輕妹妹,別說她們看見他們倆的行徑後正在偷笑,有一些老顧客竟然又露出看好戲的表情望著他們。

  「歡……歡迎光臨。」她掙脫他的箝制,給了他一記白眼,臉部線條僵硬的輕聲說道。

  「早安。」年輕女孩忍著笑,對她點點頭。

  「呃……妳們來很久了嗎?」她暗暗祈禱她們能點頭。

  果然,年輕女孩們點頭了。

  只是某個女孩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指向一臉無辜、面帶微笑的畢歐文,「應該算剛來吧!從他說又想要妳了開始……」

  深深的、沉沉的、用力的吸了好大一口氣,昊敏兒連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這該死的臭傢伙!她一定要找土把他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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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3 PM


第五章

  晚間營業時間結束,畢歐文急著往樓上衝,也顧不得大門還沒有關。

  「敏兒,大門和燈給妳關,我去做點宵夜給妳吃,妳晚餐吃太少,這樣子體力怎麼受得……」

  他的聲音愈來愈小,消失在樓梯間,被留下的昊敏兒只能一臉無奈的搖頭。

  所以說人的腦子出了問題,性格也大變,讓人吃不消。

  她記得畢歐文以前是個沉穩冷靜的人,有時還冷靜過頭,教人受不了,但這會兒他是急性得讓人受不了。

  仔細想想,她到底習慣哪一種他……她翻了翻眼,用力搖搖頭。

  兩種都受不了,也許中和一下會更好。

  才這麼想著,她突然怔愣住,發現自己竟然想著他的事在微笑,好不震愕,隨即斂起笑容。

  她怎麼會有多希望這種生活能直到永遠的想法?

  搖搖頭,蹙著眉頭,表情變得陰鬱,她咬著唇,無所適從。

  深吸一口氣,她將心頭湧起的不安揮去,不願去細想這令人困擾的問題。

  無論現在她與他之間變成何種關係,直到最後兩人總會分開,如同她不會原諒他曾經帶給她的傷害,在一塊的時間長或短都不過是一段回憶。

  既然這麼想了,她終於有些安心。

  現在和他的關係,不過是……是什麼呢?單純只是她一時難得好心想收留他?還是同情他腦子出問題?抑或單純因為他死纏著她不放,所以她無能為力,才勉為其難的帶他回家?

  所有的事愈想愈麻煩、愈想愈複雜,她用力的呼出一口氣。

  才說好不再想,怎麼又想呢?

  她無奈的苦笑,搞不懂自己怎麼會突然變得不正常。

  走到大門口,昊敏兒關上屋外的燈,轉身踏進屋內。

  向屋子走去的瞬間,她突然停下腳步,面容刷白,變得緊繃和僵硬,瞪大眼,心頭一陣冷意。

  她轉過頭,看著藏身於一旁黑暗中的身影。

  「看來妳過得很好。」漆黑的夜色中,一道低沉的嗓音懶懶的吐出話。

  她瞪大的眼眸閃過驚訝,帶著警戒,置於身子兩旁的雙手緊握成拳,腦中快速閃過一絲不安。

  「怎麼?沒有想到我會找到這裡?」沉沉一笑,對方像是對她驚訝的神色感到惡趣。

  斂了斂急促躍動的不安心房,她保持冷靜。「你……只有你找到這裡?」

  「妳說呢?」潛伏於黑暗中的身影緩緩的朝她靠近,藉著微亮的路燈,一雙嗜血般的紅色眸子隱隱發亮,充滿笑意。

  聽到他這種回答方式,她暗暗鬆了一口氣。「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被派來負責尋找妳。」對方又朝她逼近了,直到最後,不再隱藏在黑暗中,反正站在她的面前,露出玩味的笑容,邪邪的看著她。

  那是一個男人,有著一雙紅色眼眸,面色慘白,十分不健康的男人。

  「沒有想到我可以找到妳,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揚起淡淡的微笑,「是沒有想到有人可以找到這裡……所以呢?派你來尋找我做什麼?」

  男人發出一陣低笑,深深的看著她。「他們得到一個有趣的消息,知道妳藏了一個人。」

  「他們……發現了?」她忍不住更加用力的握緊拳頭。

  「嗯,是發現了。」男人垂下眼,輕嘶一聲,又笑了笑。「不過妳要我找的……也被我發現了。」

  她睜大眼,眼底掠過喜色,表情有些激動,「你是說……你找到了?」

  「真美啊!妳的雙眼好明亮,讓人看了著迷。」無視她的眼底染上不滿,他有些愉快的說話,「妳應該知道集訓所要的是什麼,拿那男人來交換,也許是個不錯的方法。」

  臉上閃過猶豫,她早知道他的意思,把畢歐文交給那些人,把她想要的換回來……但是……想到屋子裡那個男人的笑臉,想到他對她的輕柔細語,想到這些日子來他待她的態度……當初就是丟不開手,所以才會想把他藏在這裡,現在怎麼可能說丟就丟?

  「怎麼了?又不忍心了?想想他曾經怎麼對妳,想想這十年來妳吃了多少苦,現在妳還想為他?」

  她的眼中跳動著熊熊怒火,「這些事我知道,不用你說。」

  男人的雙眼微微一冷。「既然知道,那妳猶豫什麼?對於那個男人,妳太在意了,這可不好。」

  她淡淡一笑,拒絕在他的眼前顯現一絲脆弱。「既然覺得不好,就不要隨便鼓譟我……我需要想想,就算把畢歐文交回去,他們也不一定會把我的東西還我。」

  原本輕佻邪肆的紅眼瞬眼變得銳利,他聽出她口氣的認真。「為了一個曾經傷害妳的男人做這麼多,不值得,妳會再次受到傷害。」他緩緩的退了一步,衝著她微笑。「好,不逼妳,妳知道我不會傷害妳,更不會欺騙妳……如果決定好了,就告訴我。又或者……其實我也有另一個辦法。」

  壓下漫在心口的寒冷,她看向對方。「什麼辦法?」

  「從畢歐文的口中得到他們的藏身處。」

  她就知道……緩緩的閉上眼,她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笑意。

  「讓我考慮。」

  「敏兒,妳該知道,有些事情無法兩得,想要其中一方,就得犧牲另一方。」男人無視她眼底的哀傷,淡淡的一笑。「妳不是自由人,我也不是,這一切都是無可奈何,妳懂的,不是嗎?」

  「我懂……」她當然懂,只是傷害生命……她閉上眼,握緊拳頭。

  「兩個月,我只能瞞住他們兩個月,兩個月後如果妳沒有給我答案,那麼……妳知道後果。」男人轉身,朝著原本的黑暗方向走去。

  「等一下。」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著急和心慌。「我能相信你,是嗎?」

  男人沒有停下腳步,早已隱身在黑夜裡。「放心,妳擔心的事目前狀況很好,但時間一久,我就無法保證,妳只有兩個月的時間。」

  聽著傳來的微弱嗓音,她憂傷的斂下眼,感覺胸口隱隱作痛。

  沉重的抬起頭,望著無月的夜空,她紅了眼,感覺體內的痛感愈來愈嚴重、愈來愈激烈,就像被刨了心一般,令她無法喘息,快要窒息。

  為了得到一方,勢必得犧牲另一方……真的只能這麼做嗎?為什麼不能兩全其美?

  「兩個月……」她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

  ※※※※

  踏上樓時,昊敏兒已經整理好思緒,將沉重的心情掩埋得不留一絲痕跡。

  「怎麼這麼晚才上來?快去洗洗手,等一下就能吃了。」畢歐文笑咪咪的說,從廚房裡探出頭。

  他的眼中仍是一片笑意,顯然帶著好心情。

  她抬起冷然的眸子,靜靜的來到他的跟前。

  瞧著她一臉嚴肅,他眼中的笑意也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關心與擔憂。「怎麼了?」

  「畢歐文。」她抬起頭,毫不掩飾自己銳利有距離的眼眸。

  「嗯?」雖然平時她就是連名帶姓的呼喚他,但這一刻他發現她冷凝平靜的面容下似乎有些不對勁。「敏兒?」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她蒼白的臉龐。「妳的臉怎麼這麼冰?」

  她垂下臉,避開了他的關心,眼中閃過慌亂。「沒……沒有,剛才在屋外站太久,吹了點風。」

  他拉住她的手,感覺她的冰冷溫度。「為什麼要吹風?站在屋外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連冷都沒有感覺?」

  她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的看著地板。

  「敏兒?」

  她恍然回過神來,抬起頭,目光再次對上他關心的眼眸時,覺得胸口湧起的矛盾情緒又影響她的思緒。

  「沒什麼事,只是覺得……很久沒有仔細看過夜晚城市的街景,一時覺得……美麗……」她苦澀的低喃,雙眼毫無焦距。

  她就是無法對他鐵石心腸,一再做好的心理建設,才短短幾秒又潰散……他啊,真的是她最大的罩門。

  既然無法鐵了心開口,那……她要怎麼詢問他?

  直接問他,他們的藏身處到底在哪裡?還是乾脆拿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以性命威脅他說出她要的答案?

  無論她做出哪種舉動,以她對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告訴她的……

  還是說,她是不是該仗著他現在腦子有點問題,設計他告訴她答案?

  其實這種方法最好,可是……可是不知為何,她抗拒用這種方法對他。

  「敏兒?妳不舒服是不是?」察覺她的不對勁,以往她對他都是不理不睬,但現在她不是對他不理不睬,而是……他低下頭,看著她任由他牽著手,竟沒有想要放開。「我帶妳去看醫生。」

  他突然急急的攔腰抱起她,想也不想就往樓梯間衝去。

  「不用了。」她猛然回過神來,掙扎著想離開他的懷抱。

  「不行,妳看起來很糟糕。」他堅持的移動腳步。

  「畢歐文!」

  「不行,不管妳說什麼,我都不聽,生病就是不能拖。」無視她口氣中的警告意味,他狠了心的拒絕她的命令。

  「畢……歐文,放下我。」她無奈的輕嘆,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哀愁與疲倦。

  聽著她無力的口氣,他的心狠狠一抽,忍不住停下腳步,認真的盯著懷中的女人。「妳真的沒有事?」

  「我真的沒有事……歐文。」

  她叫他歐文?歐文?不是畢歐文,不是你這個死傢伙,不是喂,而是……歐文?

  「敏兒?如果妳沒事,那妳……怎麼了?為什麼看起來……好沒有精神?」明明方才還好好的,為什麼才一轉眼就變成這樣?

  他寧可她對他大吼大叫,也好過她現在這副對任何事都不再感興趣的模樣。

  這樣的她,令他心裡一陣恐慌……怕會失去她。

  他的眼中盡是關懷,他的態度從兩人住在一塊開始從來沒有造假,即便他現在不正常,但對待她是真的關心,反觀現在的她呢?

  「我只是覺得有點累……今天……」她突然有點厭惡自己。

  好半晌,她的眼底不帶一絲情感,還有堅決的冷酷。

  她抬起眼,對他揚起笑容。「昨天太累,今天太早起床,又忙了一整天,所以覺得很疲倦。」

  他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瞬間瞪大眼,眼中充滿不敢置信的驚訝與喜悅。「敏兒?」

  她笑著輕嘆,雙手緩緩的爬上他的頸子,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口上。「歐文,我不想吃東西,我累了,帶我去睡覺,好嗎?」

  「妳想睡了?」他聲音低沉的問。

  感受著他胸膛的起伏,她閉上眼,微微的點點頭。「如果你不想放開我,就直接把我抱去睡,老實說,我沒有力氣再動了。」

  身與心都是疲倦不堪,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身上剝離,讓她使不出氣力。

  她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和他之間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可以相處……這些日子以來的平凡與快活即將要結束了。

  因為有了這個認知,她覺得不捨與不滿足。

  平凡,多麼奢侈的夢,轉眼間就要被破壞……被她破壞。

  「好,我帶妳去休息。」

  隨著他的步伐,她以他的胸口為枕,任由他帶著自己朝三樓移動。

  餐桌上早已完成的宵夜正熱騰騰的冒著煙,但屋子內的兩人無心理會。

  直到他們來到三樓時,他難得一回老實的將她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沒有對她做出毛手毛腳的事。

  確定她除了氣色不是很好以外,並沒有什麼大礙,他稍稍鬆了一口氣。

  轉過身子,他正準備離開,去整理尚未收拾的宵夜,一隻仍帶涼意的小手突然將他拉著,不讓他離開。

  他好奇的轉身。「怎麼了?」

  「陪我聊聊好嗎?」她難得主動對他提出要求。

  他又是一臉錯愕,表情變得怪裡怪氣。

  「怎麼?不願意?」她輕輕嘆息,不意外他會驚訝。

  「不是不願意,而是覺得……妳確定自己真的沒事?」他忍不住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她卻瞪他一眼,「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

  「不是。」他打哈哈的說,坐在床邊,看著她。

  她抬起眼,看著目光緊緊停留在她臉上的男人。「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回去?」他緩緩的皺起眉頭。「回去哪裡?」

  「回去你的家。」她故作淡然平靜的說。

  「我的家?」他偏著頭,一臉莫名其妙。「我的家不就在這裡?」

  聽他說得理所當然,她白了他一眼,「這裡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妳的家就是我的家,相同的,我的家也是妳的家,只要是我們兩個人待在一塊的地方,都是我的家……不對,都是我們的家……這些話我告訴過妳,怎麼妳又忘了?」

  她瞪著他,聽著他厚臉皮的說法,不禁冷冷一笑。「你想的可真方便,這裡是我買的,根本不能算是『我們的』。」

  「如果妳在意這個,我可以把錢給妳,所有權也歸妳。」

  他有些認真、有些賴皮的態度,讓她的心狠狠一抽,撇開眼,不想看他。「說得好像很乾脆,誰希罕你的錢?」

  「我希罕啊!反正不管妳怎麼說,我都不會走。」

  「你的傷需要醫治。」她伸出手,指向他的腦門。

  「醫生說吃了藥就會好,不需要再特別醫治。再說,有沒有醫治和離開有什麼差別?」

  「雖然吃了藥就會好,但你不想早點康復嗎?你應該也有發現自己的某些行為不是很正常。」

  「不正常?」他偏著頭。

  她瞇著眼,瞪向他。「就像現在這種行為,以前的你是不會有的。」

  「以前不會有?」

  「裝可愛。」

  他睜大眼,一臉驚奇。「妳覺得我在裝可愛?」

  「不是嗎?」

  他認真的搖頭。

  「所以我才說你不正常,連自己不正常都不知道。」

  他翻了翻眼,不認同她的話。

  「所以回去吧!我希望你能得到適當的治療,雖然說久了之後會痊癒,但如果有機會讓這傷不拖著,也許能早點康復是最好的。」

  他低下頭,望著她,望進她眨也不眨的眸底,似乎想從中看清楚她這麼要他做的意圖是為了什麼。

  「妳……在關心我?」他一臉驚奇,不太確定。

  她翻白眼,瞪著他,做不出評論。

  「妳真的在關心我?」這下他確定了,笑得很燦爛,像是從她身上得到大禮物,令人興奮不已。

  「隨你怎麼說……我記得和你一塊離開的那些人之中,有一個醫術很好,什麼疾病都懂一點,不是嗎?如果你不想自己的情況再這麼拖下去,最好讓他看看。」

  「妳說白白?」他撇了撇嘴角,笑了笑。那傢伙確實什麼都懂一點,什麼都會一點……其實應該不算只懂一點。

  「既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你就走吧!」

  「為什麼要趕我走?我才不走,要是我走了,妳就再也不讓我來了。」

  她挑起眉頭。「不讓你來,你還是會來,這裡的大門是開著的,就算你滾了,哪天想來,我能阻止得了你?」

  他想了想,「也是,就算妳不想見我,我還是會死纏爛打跟著妳,不過……不要,我才不想走,就算是傷,我也寧可拖著讓它慢慢好,要我離開,休想。」

  「為什麼?」她好奇的看著他。

  他嚴肅的瞪著她。「因為妳比較喜歡現在的我。」

  「啥?」她擰著眉頭。

  「妳比較喜歡現在的我……」突然想到什麼,他光明正大的偷笑著。「妳喜歡可愛的我。」

  「可……可愛?」她的表情有點傻,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

  「還有無賴。」

  「無賴?」

  他重重的點頭。「厚臉皮。」

  她的嘴角僵硬,臉頰忍不住抽了抽。

  「妳對我搞不清楚狀況的態度很沒有抵抗力,要是我恢復了,妳又開始對我冷冰冰,別說讓我住這裡,說不定妳又要溜了,而且……我才不要再也沒有機會和妳上床。」他說得理所當然。

  「畢歐文!」老天!他這是什麼爛理由?什麼不要再也沒有機會和她上床?這是重點嗎?這種小事與傷勢治癒的問題,到底哪個重要?

  他蹙起眉頭,似乎對她有些不滿。「既然都喚我歐文了,就別再改回來。」他低下頭,在她的唇瓣輕輕印下一吻。「妳知道我等它等很久了。」

  他的唇瓣離開時,她的視線與他認真凝沉的眸子正好對上。

  那雙深黑的眸子透露著半是認真、半是玩笑,隱隱閃動著迷人的光芒,讓她有那麼一刻看著無法眨眼。

  發現她望著自己無法轉移視線,他滿意的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她猛地回過神來,瞪著他有些得意的神情。

  輕咳一聲,她不理會他的調侃。「你少無聊,連這種事都要認真看待。」

  「當然要認真看待,只要是與妳有關的,我都在意。」

  他的話令她心口一痛,剛剛才浮現的好心情瞬間變得低落。「就算你這麼說,仍然不能改變我無法原諒你的事實,還有你曾經傷害我的事,我們之間最終的答案只能是無解,你懂嗎?」

  「不懂。」他輕輕的笑了,眼底流露出半絲無害天真,以及半絲嚴肅。

  「不懂也好,懂也好,總而言之,我希望你能離開。」

  「妳應該把我帶回集訓所才是,為什麼……沒有這麼做?」

  他的語氣帶著過去才會展現的認真,她的眼底掠過驚訝,轉頭望向他,看到他眼底的嚴銳和迷惘,矛盾的氣息在他的臉上展露,她了然的揚起微笑。

  也許如他所說,她確實對他這種天真散漫的個性招架不住,但是那又如何?他不可能永遠這副模樣,而她也不可能與他永遠生活在一塊。

  現在的她與他,只是彼此的過客,隨著時間流逝,有一天他們會再也沒有交集,有一天會再次成為敵人,除了這兩個答案,她想不到還有其他可能。

  「沒有為什麼,只是當初不想。」她低垂眸子,不讓他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緒。

  「那麼之後呢?」

  「之後?之後就沒有想過要不要做這件事。再說,如果真的把你交出去,你不會反抗?」

  「如果是妳這麼做,我不會反抗。」

  她瞪大眼,說不出話。

  他的答案……讓人聽了真的覺得很奇怪,好像她主宰他的生命,他將自己的生命交到她手上,令她隨意揉捏。

  「敏兒,我是認真的。」他輕笑,雖然表情帶著淡淡的認真,但那笑容……不是流露著憨直味。

  「晚了,你去休息吧!」她閉上眼,不再與他說話。

  帶笑的神色仍未退去,他的表情溫柔,手在她的臉上輕輕的撫著。

  她決定不再理會他,也只有這麼做,才能讓她找回一些屬於她的理性,一味的沉浸在這種日子裡,她只會愈來愈脆弱。

  時間愈來愈晚,身旁的男人坐著,直到許久後才離開。

  房門被關上時,她睜開了無睡意的雙眼,看著他消失的方向。

  拉起被子,她將自己完全蓋緊。

  那雙在漆黑中的眼眸仍帶著哀傷,隱隱湧出的濕意,從她的眼角滑下。

  心被啃蝕,狠狠的發痛。

  當妳的心偏向某一邊時,另一邊勢必有所虧欠。

  因為虧欠,即便未來得到幸福,心中隱隱留下的自責,必定無法填補。

  要如何做到兩邊都公平?要如何讓自己心安理得?

  那就是即便傷害了自己,也要讓兩邊都安全;即便犧牲的是自己的性命,也甘之如飴。

  她已經好累好累,累得無法動彈,累得覺得活著的人……就是痛苦與折磨。

  所以,當然……也只有那樣子做了……才能兩全。

  ※※※※

  清晨時分,一抹身影緩緩的下樓。

  她站在電話前,流露出猶豫的眼神。

  伸出手,她不安的拿起話筒,在上頭按了幾個數字,然後慢慢的將話筒置於耳邊。

  就像她所認知的,電話線另一頭傳來機械的平調聲音。

  當對方電話傳來一聲清響,她咬了咬唇。「是我……敏兒。」然後又噤聲。

  淡冷的眸子裡再次閃爍著掙扎,她難以下定決心。

  許久,她沒有再出聲,直到另一頭傳來切斷的聲音,她的眸中染上沉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好一會兒,她掛斷電話,重新撥了一組號碼。

  這一次,語音信箱傳來留言提示時,她睜大眼,眼底不再有猶豫,而是堅定與……愧疚。

  「還是我,敏兒……我有事找你……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幫我這個忙……你不能拒絕,因為我需要你……我知道這將讓你很難做,但……如果你願意,這是最後一次拜託你……拜託了。」

  說完話後,她輕輕的掛斷電話。

  了無睡意,她的眼眸被窗外的月光佔滿。

  心頭微微的發冷,即便愧疚,她不能不狠下心。

  只有這樣……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即便自私,她也想為了自己而自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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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3 PM


第六章

  無論時間流逝得快或慢,日子同樣在過,每一日的生活依然一成不變。

  但是有那麼一些些的不同,坐落於熱鬧城市中的小店,一塊生活的男女,與對方的相處開始有了轉變。

  少了冷嘲熱諷,少了對對方的排斥與敵意,面對彼此的態度,一點一滴的轉變為融洽。

  今日的小店依然有不少顧客,來來往往的人潮,讓店裡熱熱鬧鬧,充滿生氣。

  畢歐文忙著整理櫃架上的小飾品,偶爾想到了什麼,他會停下動作,轉過頭去,望著站在櫃台邊的女人。

  沉靜無笑的女人總是能在他的視線望來時發現他的注視而抬起眼,她挑了挑眉頭,疑惑的看著他。

  他輕輕一笑,對著她搖搖頭,彷彿只要這麼看著她就覺得滿足。

  她瞇起眼,瞪向他,表情不再是隱含著冷冰冰的不滿,而是略略顯現出嗔怒的責備。

  也許連她都沒有發現,自己竟然有這種特別的轉變。

  「請問,你們是夫妻嗎?」站在櫃台前準備結帳的女學生好奇的問,偷偷瞧著昊敏兒,一雙眼又望著站在展示櫃前的畢歐文。

  昊敏兒挑起眉頭,這個問題好像時常有人問。

  過去想想沒什麼,又討厭人家這麼問,現在想想倒覺得有意思。

  她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女學生。

  女學生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雖然對著她詢問,但那雙眼不斷的偷偷瞧著正在忙著排擺飾品的男人。

  微微暈紅在女學生的臉頰上浮現,像是情竇初開,她那雙眼小心翼翼的望著畢歐文。

  頓時,昊敏兒的眉頭微微蹙起。

  女學生的態度令她心裡泛著一股酸,莫名的不是滋味。

  總有一種很複雜,讓人難忍的酸意在她的心口冒著泡泡,又酸又澀,吞不進喉嚨,又吐不出口。

  「不是。」她有些悶又有些酷的斂下眼。

  這樣的回答方式,她說過幾次,但覺得不舒服倒是第一次。

  她懷疑自己這幾日吃得太不好,所以消化系統不正常,才會引發這種不舒服的情況,把喉嚨的酸意認定為胃酸上溢引發的不適感。

  「不是?那他真的是妳的員工嗎?還是家人呢?」女學生得到答案,眼中冒出期盼和驚喜。

  「只是員工。一共三百四十元。」

  「那……請問……我能不能知道他的名字?」女學生的表情有些害羞。

  昊敏兒將對方購買的飾品裝袋,表情斂冷,「如果妳想知道,不如親自去問他吧!」

  「啊?可是我……」女學生是店裡的老主顧,一個月總出現四、五次,每次來都眼巴巴的望著畢歐文,而且待在店裡一段時間。

  直到這時昊敏兒才發現,其實女學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妳多大?十七?十八?」

  「我十八歲。」

  十八歲?昊敏兒淡淡扯動嘴角。「妳才十八歲,他可是已經三十好幾。」做她的叔叔都夠了,怎麼會喜歡上他?

  「我覺得他很好看啊!」女學生毫不在意的笑著,「就算是大叔,也有大叔的魅力,更何況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大叔。」

  有魅力?

  昊敏兒垂下眼,眸底掠過苦澀。

  是啊!他是個有魅力的男人,一張好面皮,高大的好身材,擁有好身手,個性也不太難相處,正常時的他,習慣揚起懶懶隨興的微笑,揚眸帶勾的望著她,每次被他這麼一瞧,她總覺得沒有招架之力。

  現在他的腦子不算完全正常,也同樣有著不同的魅力,就這幾個月看來,這裡的女客人十分喜愛他熱情的微笑,不時圍在他身旁,與他交談做朋友。

  雖然每每提出交友時總是被他委婉的拒絕,但是……無法否認,他還是有魅力,容易吸引異性的目光。

  她的心情很複雜,竟然覺得不高興。

  「喂!」她突然抬起頭,對著前方的男人叫著。

  畢歐文笑笑的轉身,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溫柔。「怎麼了?」

  她指著眼前的女學生,面無表情的說:「這位小姐需要你幫忙介紹點東西。」

  「好。」他笑望著臉紅紅的女學生,「妹妹,需要我幫妳介紹哪一類的東西?」他領著她走到展示櫃前。

  看著那一男一女有說有笑,昊敏兒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但反過來想,自己何必要去在意他們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這根本不關她的事。

  甩甩頭,認真的清點櫃台上的物品,她專注的面對眼前的客人。「兩百五十。」木然的收錢,木然的找零,木然將東西裝袋,再木然的道了聲謝。

  她的視線不時飄移到不遠處仍有說有笑的男女身上,心頭發脹仍不快,下一刻,又努力忽略那種難受的滋味。

  這樣一整天,她看著遊走在他身旁的女孩、女人,不快的心情愈來愈沉,直到最後,本來就沒有笑容的她看起來更加冷漠,酷得讓人靠近就覺得可怕。

  尤其是她那一雙眼,無溫無緒,宛如一把鋒銳的冷刀,只要靠近就有被劃傷的可能。

  店內的唯一男人,一整天保持著熱情活力的笑容,低沉的嗓音不時的傳出,有時是笑聲,有時是輕語,有時是愉快的閒聊。

  發脹的情緒在她的胸口擴散,不只成為發酸的泡泡,更多的怒火也油然而生,即便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但就是不爽得不得了。

  晚間,打樣時間終於來臨,鐵捲門緩緩的落下時,畢歐文重重的吐了口長氣,臉上帶著疲倦。

  他轉過身子,喜孜孜的望向櫃台後的女人。

  對上她的雙眼時,他一怔,露出疑惑與無辜的神情。

  她是怎麼了?看起來似乎在生氣。

  「敏兒?」

  昊敏兒瞪著他,心中的小火已從早燒到晚成為大火,他卻敢給她表現無辜?

  用力關上收銀機,狠狠瞪了他一眼,她不想和他說話,因為只要現在和他說話,肯定控制不住自己莫名其妙火大的情緒。

  垂下眼,不想再看他,她轉身,撇了撇嘴角,逕自走向樓梯口,朝著樓上移動。

  與二樓相接的大門關起時,發出沉重驚人的巨響,顯示著關門者此刻有多不爽。

  被留下的男人卻是摸不著頭緒,自己到底哪裡惹火了她?

  連忙關上燈,他衝上樓。「敏兒,妳怎麼了?在生氣?氣我嗎?為什麼?我做了什麼惹妳生氣的事了?」

  跟在她的身後,他無視她眼底的冷氣團。

  她走進房裡,他跟著進房,她拿了睡衣準備沐浴,他像跟屁蟲一般隨著她進入浴室,一發現她那雙跳動著怒焰的熾眼正狠狠的瞪向他,其中包含的警告意味十分強烈時,他訕訕然摸摸鼻子,乖乖的離開,站在浴室門外等。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她出來,他想了想,快速衝上三樓。

  十分鐘後,他又衝下來了,只是這次已經洗好澡,換上乾淨的衣服,渾身充滿乾淨的氣味與濕意,他的頭髮沾著水,也沒有擦,任由水珠滴落也不管。

  看到浴室的門還沒有打開,裡頭傳來水聲,他乖乖的站門口當守門員。

  好不容易,浴室裡的女人出來了。

  睨了眼站在門口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男人,她不語不理,逕自越過他,往前走去。

  他乖乖的跟在她身後,看見她拿起吹風機準備將頭髮吹乾,立刻搶走吹風機,為她拿下包髮巾,輕輕柔柔的替她整理濕髮。

  他由上往下覷著她,她那一雙長睫毛如扇子一般煽啊煽,不時能看到晶亮的眸子閃動著酷寒的光芒。

  她還是在生氣?但在氣什麼?到現在他還是沒有頭緒。

  他微微挪動身子,更加靠近她,輕輕抵著她的身軀,讓她靠在他的身上,也任憑她的濕髮沾上他的衣服。

  吹風機被搶走,其實她很不爽,原本想再搶回來,但想想如果自己這麼做,豈不是幼稚了?

  雖然她現在的牽拖態度也沒成熟到哪裡,但打從他住在這裡開始,她這頭濕髮不都是他在處理?

  「到底怎麼了?如果對我不高興,妳可以告訴我,讓我明白哪裡做錯,下次我就不會再惹火妳了。」他的聲音輕柔溫和,毫無殺傷力,又帶著引人出聲的誘惑力。

  她撇了撇嘴角。誰要和他說那些話……事實上,要她親口說不滿他哪些事,又覺得怪怪的,她怎麼能說得出口?

  「怪我今天太晚買午餐和晚餐?」他試探的問。

  誰在意那些吃的?早吃和晚吃有什麼差別?

  「怪我今天櫃子沒有擦乾淨,還是東西補齊的速度不夠快?」

  就算他把櫃子擦乾淨,也會馬上沾上指印,這麼多客人,他想補齊賣出的東西也不可能,她怎麼可能對他要求這麼嚴苛?

  「還是昨天我又把妳累翻了,所以妳生氣?」如果真要想什麼事會把她惹火,大概也只有他不知節制的需求問題吧!「可是……我記得妳昨天也很快活……」

  昊敏兒受不了他總是講得這麼直白又尷尬,忍不住轉頭,給他一記冷眼。

  「好好好,原來不是因為昨天的事,那就是……」突然想到什麼,他忍不住笑了,然後低下頭,在她的耳畔低語,「該不會一大早就想要我想得緊,發現時間過得太慢,無法和我溫存,所以生氣了吧?」他曖昧的輕咬她的耳朵,嘴角沾著笑意,眼底閃著溫柔深亮的光芒。

  她的身子猛地顫了顫,因為他的輕咬,害得她有些不自在。「畢歐文,你說話要這麼不正常嗎?」

  她又不是在發春,怎麼可能一大早就想要他想得緊?這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有那種浪蕩的行為?

  「那妳到底在氣我什麼?」

  她一轉頭,他冷不防低下頭,攫住她的唇瓣。

  溫溫熱熱的氣味衝進她的鼻息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瞪向他。

  那一雙這些日子以來總是閃爍著熱情與直憨光芒的眸子,此刻掠著似笑非笑的邪肆笑意,直瞅著她。

  毫不掩飾的慵懶與散漫,搭上他頗有危險意味的笑容,她瞧著心頭重重一顫。

  他的手輕輕的揉撫著她的長髮,勾起她臉頰旁的髮絲,湊近鼻子,輕輕聞著,又慢慢的放下,接著又撫上她的臉頰,看著她的臉蛋開始發燙,他扯著微笑,再次吻上她的唇瓣。

  「莫非……妳在氣我與女孩子說話?」連他想了都覺得這答案很好笑,之所以會這麼說,只是故意拿來當笑話。

  沒想到他才笑出聲,卻發現她的表情僵了僵,眼中閃過不自在。

  他一怔,驚愕的開口,「真的?妳是在氣我和女孩子說話?」

  她突然一把搶過他手上的吹風機,逃避似的低下頭,不想理他。

  「敏兒?」看著她僵硬的動作,又想起她方才眼中浮現的尷尬,他忍不住笑了,一雙手輕輕的環抱她的腰桿,將她緊緊的摟著,也不管她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放……放手。」藏在頭髮下的眸子滿是不自在,她咬著唇,神情不爽,聲調也跟著拉高。

  「不要。」他笑吟吟的搖頭,站在她的身旁,雖然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感覺她的身子變得緊繃。

  「畢歐文,我叫你放手。」她覺得有些糗,竟然讓他知道她到底在不高興什麼。

  其實仔細想想,她沒有資格也沒有必要不高興那些事,但有時情緒無法控制,看到刺眼的畫面,心情自動變差,看到他與其他女人有說有笑,火氣自動從胸口湧出,無論她如何告訴自己,這與她無關,到頭來還是一樣,只能任由酸意在體內漫流。

  胃酸上溢?她在騙誰?也只有她會想出這種可笑的理由。

  確定她的頭髮已經乾了,他拿下她手上的吹風機,放置在一旁,然後扳轉她的身子,微微蹲下身,抬起頭,望著她逃避他的低垂眼眸。

  那一雙凝著火氣的眸子望見他的雙眼時,流露出一絲驚慌,但下一秒,她控制得很好,將眼中的不滿埋藏在深處。

  他對她微笑,眼神十分認真,口吻很肯定,「妳在嫉妒。」

  起先她對他的注視毫不退讓,卻在發現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著她的眼,彷彿要將她看透時,她不自在的撇開頭,看向其他地方。

  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他又笑了,笑得甚是滿足。「妳在吃醋。」他很用力的點點頭。

  伸出雙手,捧著她無法克制發燙的臉蛋,在她露出驚慌的表情之際,他緩緩的朝她逼得更近,輕輕的吻上她的唇。

  帶顫的溫度,清楚的烙在他的唇上,接著也烙進他的胸口。

  他又一次親吻她的唇,這一次還張開唇,輕輕咬吮她的唇瓣。

  她的身子緊繃著,不敢動作。

  此刻面對她的那一雙眸子,有她所熟悉的邪妄輕佻,雖然他看起來和先前的憨直沒什麼不同,但只要從他的眼神就能看清,他不只是逐漸恢復中,而且開始有屬於他的危險狂妄氣息。

  那個就算被她綁著、傷著,也能毫不在意,輕佻邪肆的對她宣示著不放手,眼底滿是執著的男人……他回來了。

  就算他們是同一人,但至少……在面對因為受傷而較無殺傷力的他時,她比較能自我控制,勉強不受他影響,不過如果是面對康復後完整的他……她的心房微微悸動,感覺微燙的熱意與酸意在胸口蔓延。

  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將他完全忽視,能不能抵擋得住他的出手……

  她的身子仍然緊繃著,隨著他的親吻、輕吮、啃咬,體內的不安與顫動不斷的蔓延、擴散。

  灼熱的雙眼與她相望,有神的黑子一點一滴的釋放出對她的堅持與深情。

  她心一顫,忍不住咬牙。

  伸出手,她想推開他,下一刻卻發現他早有察覺,反倒緊緊握住她的雙手。

  他再次吻上她,這一次冷不防用力一扯,讓她硬生生的撞上他的胸口。

  她驚得大喘,雙手得到自由時,用力抵著他的胸膛。

  但他不給她機會,仍將她緊緊的抱著。「妳不只吃醋嫉妒,其實妳對我還是有感情的,是嗎?不喜歡我和其他女人太接近,不喜歡我和她們說話,不喜歡我的眼中有其他女人,妳總是故作堅強,喜歡裝作什麼事都不在乎,愈是在意,妳愈習慣隱藏,妳以為這麼做就不會讓人發現……其實我比妳更了解妳。」他的額頭抵著她的,輕輕的低喃,「妳的心比別人還要脆弱,比任何人更需要保護,從以前開始我就知道,要讓妳愛上一個人很難,但真的讓妳愛上了,就是一輩子不會改變。」與他一樣。

  人家說,恨得愈深,愛得也愈深,他與她都是同一類的人。

  「我沒有吃醋嫉妒,沒有對你還存在什麼感情,你要和誰說話,和誰有說有笑,都不關我的事,放……放開,我累了,想睡了。」她咬牙,想盡辦法要逃避。

  他說的沒有錯,他了解她,如同她了解自己,對於這個男人的感情,她始終不願意面對,不肯正視,不希望被人察覺,尤其最不想的就是被他戳破並看穿她最真心的想法。

  「我不會讓妳逃,敏兒,妳逃太久了。」

  「放開!」她想推開他,但根本無法與他的氣力相比。

  「妳想氣我也好,對我有恨也罷,就算妳恨我,我也不會對妳放開手。」

  他突然彎下身,一把抱起她。

  她驚慌的攬住他的頸子,隨即怒視他。「畢歐文!」

  「歐文。」他吻上她的唇,眼神堅持。

  她心一顫,開始用力扭動身子。「叫你放開。」

  她真的不知道怎麼了,怎麼會覺得好驚慌,好怕面對他?

  這個男人……對她來說,一直是她的弱點。

  面對他,她很難保持冷靜,總是讓她的心七上八下,在恨的時候如此,在絕望的時候如此,連現在……也是如此。

  她突然愣住,心中的答案讓她恐懼。

  如果他是她的弱點……那麼這十年的恨到底算什麼?這十年來的痛苦……是為什麼?

  藉著對他的恨為名義,事實上不願與他斷了牽扯?她其實有自知之明,對他的感情不會變,就如同知道他對她也是如此?

  因為有了這可怕的認知,所以她……這十年來對他的逃避、怨憎全是虛偽?

  她大受打擊的瞠大眼,微顫的眸子發熱泛紅,她怎麼有一種……自己輸了的無力感?

  氣力彷彿被抽光,令她痛苦難耐。

  因為……她還是愛著他,是嗎?因為愛上了,所以無論多恨,心底一直保留著屬於他的位置……

  因為愛他,所以那時才會找盡各種理由不殺他,沒有把他帶回集訓所?

  即便那天拿刀刺向他,如果沒有發生屋子倒塌這件事,最終她也會停下手……

  狠狠的受到打擊,情緒受到衝擊,在她猛然回過神來,想斥責自己何時變得這麼脆弱、這麼不堪一擊時,灼熱的溫度朝她襲來,壓在她的胸口,在她的身上游移,封住了她的唇。

  愣愣的抬起眼,她看著將自己壓在床上的男人……懾人的溫度侵襲她的理智,發熱的眸子與親吻她的男人緊緊相望。

  他的眸子火熱,即便只是被他凝望,她的身子戰慄,呼吸急促。

  她想逃,但能逃到哪裡?無論她如何逃,最終還是逃不過自己的心……

  大掌在她的身子游移,撫上她的頸子,烙下熱度,撫上她的肩膀,留下溫暖,探入她的衣內,掌溫有如大火一般燒向她的心口,隨著他停留在她的胸口、捻揉她挺立敏感的胸部,她只覺得身子不斷的輕顫,壓抑不住加快的心律。

  「別……不要……」別在這時這麼對她,她心房的堡壘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修復,現在的她無法承受他帶來的溫柔與碰觸,她還沒有確定自己此時能對他無動於衷。

  深深的凝望她,他吮咬她的頸子,疼痛令她不住的呻吟出口,她只能懦弱的逃避,選擇閉上眼,不看一切。

  揉捏她的尖挺,引得她的身子不住瑟縮,他輕笑,身子緩緩的向下,濕熱的舌頭在她的鎖骨上流連,他撩起她的衣服,挺立的乳尖映他的眼簾,頓時,他的雙眼燃燒大火,愈來愈深、愈來愈亮。

  他低下頭,含吮她的乳尖,頓時一陣輕喃呻吟自她的口中流洩,戰慄疼痛含帶快感的滋味侵襲,她不住弓起身子,與他更加貼近。

  大掌捻揉她飽滿的胸口,疼痛與愉悅交織,點燃她的慾望。

  雙手不住的撫上他寬厚的臂膀,隨著她的游移,所到之處開始熱燙。

  他一手環抱她的腰桿,勾高她的身子,與自己的唇更加密合。

  吸吮她的尖挺,馨香的氣息佔滿他的鼻腔,撩動他體內的慾火。

  每天每天與她交融纏綿,每日每日總是不足夠,一次又一次佔有無法壓抑他的渴望,只想更加深刻的得到她,只想更深切的融入她的身子,感受她的溫暖、她的灼燙,將他緊緊包覆,幾乎窒息,幾欲昏眩。

  單是想像著熱杵埋入她的濕暖內,他就口乾舌燥、血脈僨張,指掌下滑來到她的腰間,他的吻隨即跟著輕吮。

  腹部湧起滾燙的熱火,他的吻、舌尖的濕意,讓她不住輕顫,不住憋住氣息,感受他的溫度,沉淪其中。

  拉開她的雙腿,撐在他的肩臂上,他的灼灼目光凝望著她早已泌出濕意的幽密處。

  「不……別……別看……」她羞恥的咬著唇,臉蛋漲紅發熱。

  儘管她移動臀部想要閃躲,卻受到他的牽制,無法逃離。

  他埋下頭,灼燙的舌頭撩動她顫亂的濕幽間。

  點點的撩動,陣陣的輕吮,她叫喊出聲,被撫吮的快感,一陣又一陣的潮慾,侵襲她的理智,眼底的世界成為混亂一片。

  她抓著他的頭顱,指尖埋入他的髮裡,隨著他的捻吮,既渴望他給予更多的快感,又羞恥得想逃離他的侵略。

  暖熱的舌頭撩撥她幽叢的敏感,指尖在她的穴口輕挑撫弄,將它的濕意沾染在他的手上。

  她叫嚷出聲,湧出的狂熱與慾望操控她的身心,她口乾舌燥,體內的騷動愈來愈多、愈來愈洶湧。

  他的長指埋入她的體內,抽弄勾療。

  腹部湧著疼痛,那是慾望甦醒叫囂著渴望的訊號,隨著他的長指沒入,她只覺得慾火加速擴散,如熱浪一般一波又一波衝向她的腦門。

  軟舌折磨她,不斷的吸吮她密處的敏感,口中的呻吟破碎,她已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快慰的叫喊,還是瘋渴的祈喊。

  隨著他愈來愈大的動作與速度,陣陣戰慄的滋味令她狂亂,再也無法承受。

  「歐文、歐文……別再來了……別再來了……停下……停……」她抓住他的手,湧起的熱潮淹沒了她的神智,快慰的浪潮不斷翻騰。

  他不理會她的哀求與失了神智的呻吟,突地從她的身上退開。

  她難受的紅了眼,感覺自己的雙腿被拉高,撐在他起身的肩膀上,一陣強烈的挺入令她氣息急喘。

  她瞪大雙眼,看到那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咬著牙關,臉龐微抽,口中逸出舒爽的低吟。

  他的雙眼深切的望著她,兩人的眼底充滿彼此的身影。

  他撐開她的腿,每一次的挺進,兩人的眸子仍不離開彼此。

  他重重的撞入,廝磨的退出,又在她難耐而雙眼微顫的瞬間,再狠狠的撞入。

  明明已經埋入她濕潤灼熱的深處,但莫名的渴望仍在折磨他,他想要更多、更多再更多,狠狠的向內再抵,嵌入再深切嵌入,她的溫暖緊緊的吮著他、收縮著絞弄他的灼燙,他的身子顫抖,口中的呻吟變得狂野。

  再也無法忍受,他狠狠的衝撞她,像是要砍碎她、蹂躪她,深深切切需要承受被她緊窒包覆的快意,強烈的感受她在自己的身旁。

  急喘的熱息、嬌撩的呻吟,兩人的聲音融合為一,令人聽著不住臉紅心跳。

  湧起的激情火焰,不斷燃燒她的身子,發燙的體內好像要融化了,隨著他每一次的侵佔,她感覺屬於他的滋味與他的存在,眸底不住發燙,變得好熱。

  睜著彌漫霧氣的眸子,深切的與他視線交纏,他擺動身子,將她一遍又一遍的霸道填滿,低下頭的親吻卻又是如此溫柔與深情。

  她的雙手攬著他的肩,隨著他的起伏,讓她整個人坐在他的身上。

  愈加親密無隔閡的姿勢讓彼此感受對方的溫度更加強烈與深刻,她與他雙雙叫喊出聲。

  捧著她的臀部,與她口中的濕意深切交纏的同時,他感覺她正輕輕的擺動著自己的身子。

  頓時,他仰頭低吟。

  她的溫暖將他緊緊的吞吮,吐出的同時又深深的吸入,一次比一次更窒人的收縮,令他幾乎忍不住渴望,狂烈的飆馳。

  他咬緊牙,揉捻她的臀,忍受著慾望衝入腦門想要噴發的衝動。

  她紅著臉,雙眸帶魅,學著他,唇瓣拂過他的薄唇。

  沒想到原本只是想輕吻他,卻被他狠狠的吮啃,不滿足的與她熱切交纏。

  身下被脹得滿滿的,慾望的高揚讓她變得好興奮。

  明明該是羞恥,卻無法壓抑這場令她浪蕩的交纏。

  她搖擺著身子,埋於她體內的熱杵不斷穿透她的身子,又深深埋入,廝磨、交融,快感衝向腦門,她與他唇口交纏、身下的濕潤緊密不分。

  她的擺動無法滿足梗在他心口間的那股渴望大火,抓著她的臀,他急烈的加入自己的力量,讓她在他身上擺盪的速度加快。

  口中的呻吟愈來愈混亂,氣息變得愈來愈急促,她極盡所能的擺動,每一次的包含與抽出無法解除她的慾火,反倒愈撩愈高。

  直到她再也無力動作,氣息困頓,覺得疲倦,身子卻得不到滿足而微微的顫抖,她的神情變得難耐與痛苦。

  一個轉身,她從他的身上落在他的身下。

  突然的旋轉讓她恍然回過神來,直到反應過來時,她發現他已經撐起她的雙腿,架在臂間,一個猛烈,他重重的嵌入她的體內,灼燙的熱火深深抵入她的深處,令她忍不住抽氣呻吟。

  腹部痠痛,那是得不到滿足湧起的痛苦,她緊緊抓著他的臂膀,再也顧不得羞恥,催促著他給予釋放。

  他卻無視她的要求,深深埋入她的體內時,就這麼靜止不動。

  她感覺到他難忍卻緊繃著身子,刻意壓抑著慾望的狂亂。

  心中有些不滿,她睜大眸子,想要瞪他。

  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不知為何,她的心頭重重的震了震,感覺有種不安與緊張。

  那一雙眸子狂熱的望著她,深黑又晶亮的瞳孔毫不隱藏對她的情感。

  揚起令人窒息的性感微笑,他深深的撞入她的體內,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抽送都強悍兇猛,宛如野獸。

  他的擺動再次不停歇,每一次都激烈得讓她覺得體內深處被搗弄得發麻,快感與疼痛交織,早已讓人發狂。

  口中的氣息再次變得凌亂,她呻吟出聲,被他含入口中,她嬌聲嘆叫,得到的是他更加使勁的抽送。

  她再也忍受不住,體內開始緊緊收縮,當下聽到他難耐、快要潰堤般的低吼。

  微啟的眸子看到他的表情僵硬,咬緊牙關,無視被她緊絞的慾望就像要衝出般快意得令人窒息,他仍重重的抵進她的深處,給予她最大的歡愉。

  口中的嬌吟變得破碎,她祈求似的不斷呼喚他的名字,一次比一次更加急促的叫喊,她的身子變得緊繃,連帶的緊窒的甬道不停的收縮、發燙、顫動。

  他幾乎要咬斷牙根,才能忍著與她一塊邁入高潮的狂浪中,灼燙的熱意就算承受不住被她緊緊吸附,也努力的忍了下來。

  直到她一聲聲的嬌吟逐漸平緩,他才鬆了身子,大力的低喘。

  慾望的騷動得到滿足後,隨之而來的是痠麻的滋味,雙腿無力的顫抖,身子感覺痠痛,像要散了一般令人難以忽略。

  體內仍然發脹著,她感覺到熱杵仍埋在她的深處,瞬間,她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又傻傻的望著他。

  那一雙比焰熾更要灼人的幽眸,散發出狂野的慾望。

  「你……你怎麼……」明明她感覺到他無法壓抑,明明她感覺到他幾乎要潰堤的顫意,但是怎麼……

  「如果妳願意,我們可以有一整夜的時間。」低下頭,吻上她微顫的豔紅雙唇,他熾熱的舌頭在她的口中輕撩挑弄。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的雙手捧著她的臀部,一次又一次,深緩的再次律動起來。

  發麻的快意還未消退,隨著他的擺動,體內一陣又一陣點燃她才剛退去的慾望。

  痛苦與快意再次染上她的心頭,咬著牙,忍不住輕吟,他折磨人的輕緩律動,讓她的腦門變得混亂,心思再次潰散。

  「畢歐文……你唔……別……別太過分了……」騷動感蔓延,每一次的嵌入都令她顫抖激昂,她不住仰起頭,緊閉雙眼,壓抑著又是痠痛又是快意又是酥麻的滋味。

  「歐文,妳該叫我歐文……我已經告訴過妳很多次了,親愛的,妳真的很不乖。」他啃咬她敏感的耳垂,在她的耳畔低喃。

  無力的雙手想抬起,再次攬住他的頸子,但它不受控制,連抬起都覺得使不出力。

  他毫不在意,眼底掠過溫柔寵溺的笑意。「享受它就好,妳別浪費任何氣力。」在她的耳邊曖昧的說完話,他突然重重的撞入她溢出濕意的幽暖內。

  輕吟聲頓時變得尖銳,他從起頭的緩慢,速度加快的開始賣力擺動。

  熱杵感受濕潤的包覆,每一次的抽送,她的體內就變得更加緊窒,像是想將他吮咬著,讓他難耐,無法動彈。

  但為了得到更多的快感,即便難以忍受,慾望飢渴的叫囂著噴發,他仍咬緊牙關,一逕的奮力擺動,直到她的呻吟再次變得破碎。

  「敏兒……妳咬得我好緊……」他咬著她的耳朵,吮上她凌亂呻吟的唇瓣,緊緊攬著她的臀,極盡抽送。

  身子不住痙攣,快感在體內衝撞,她泫然欲泣的催促他。

  「歐文……歐文,再快點……再快點……」

  溫暖的甬道緊緊收縮,灼人的溫度再次攀升,她的雙手終於抬起,抓著他的臂膀,指尖深深的嵌入他的肌膚內。

  他一陣悶痛,快感衝上心頭,急烈加快的律動再也無法忍耐的愈來愈快、愈擺愈大。

  她張口,狠狠的咬住他的肩頭,喉嚨逸出瀕臨高潮的快意與尖叫。

  耳朵傳來的是她撩人的嬌叫,身上擴散著令他承受不住的疼痛與快感,身下的熱火終於承受不住被緊緊絞吮,隨著他瘋狂的律動,他的口中喊出高潮的低吼,滾熱的濕意衝出,佔滿她的體內。

  瞬間的灼燙在她的體內噴發,令她微顫,喘息聲中帶著男與女的頻率,她閉上眼,疲倦的到達顛峰,再也無法顧忌其他……

  直到身子完全鬆懈,畢歐文仍靜靜的攬著昊敏兒,這樣的動作讓他覺得滿足。

  直到許久,他低下頭,看到埋在自己懷裡的女人不知何時閉上眼,心口頓時湧現滿滿的暖意。

  拉了條巾子,為兩人拭淨身子,他輕輕的躺在她身旁。

  兩人赤裸著身子,毫無遮掩的躺在一塊,他摟著她,像是感受到他的溫暖,她轉了個身,緊緊埋進他的胸懷。

  吻上她的額頭,又吻上她的唇瓣,他微笑的閉上眼,擁抱的手收緊了些。

  沉靜的臥房內,彌漫著淡淡的溫暖氣息,兩人緊緊相纏,誰也不想離開對方一般緊黏在一起,如同溫馨又幸福的圖畫,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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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4 PM


第七章

  咖啡廳內,客人不算多,清亮的音樂夾雜著人聲的輕語,讓人的心情不自覺的放鬆。

  咖啡香氣瀰漫在空氣中,微暗的燈光下,幾對情侶緊緊挨在一塊談情說愛,看起來甜蜜得不得了。

  門上的鈴鐺聲響起,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緩緩的踏入。

  對著咖啡廳微微一掃,看到某個熟悉的背影,他走向櫃台,點了杯咖啡,然後逕自坐下。

  「你遲到了。」位於他身後座位的女人輕聲的開口。

  男人拿出手機,像是在觀看,眉頭卻輕揚,笑了笑。「我遲到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而且不是我遲到,是妳早來了。」

  背對他的女人手上捧著咖啡杯,沒有喝,低下頭,一雙冷冷的眸子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要他們的藏身地點。」她輕聲的說,語氣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妳覺得我可能把這件事告訴妳?我的女人住在那裡,我的家人們也在那裡。」男人輕輕笑著,眼底一片漠然。

  女人微笑,語氣帶著嘲諷,「連你也變成他們的家人?因為商芊曄,所以你想保護他們?」又是商芊曄啊……「那女人有什麼好?為什麼你們一個一個都只為她?我也是你的家人,還是你有血緣的妹妹,你卻寧可丟下我,也要保護她?」她的聲音很輕,好像毫不在乎,但是眼底掠過苦澀和悲哀。

  「妳明知道不是這樣。」男人輕嘆,微微心疼。

  「不是這樣,是哪樣?畢歐文當初為了救她,把我丟下,現在你也為了保護商芊曄,不願意把他們的躲藏地點告訴我……蕭駒,你不覺得……你們對我真的很不公平?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需要保護,我也需要保護……為什麼就沒有人想過要為了我?」她的眼底盡是茫然,看著自己緊握的拳頭,只覺得難過。

  想到畢歐文,她心痛;想到蕭駒,她受傷。

  「不是針對妳們兩個人的問題……妳明明猜到了,他們躲藏的地方不是只有幾個人。」他沉著臉低語,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自己這麼殘忍的對她,畢竟她是他的妹妹,他唯一有血緣的親人。

  「就算他們那裡有上百上千人……那又如何?」她冷冷一笑,心疼得難受。「我只知道……我的身旁沒有任何人,就算發生事情,也沒有人能保護我……」就算她受傷、疲倦、累了,也沒有人能讓她依靠。

  「現在妳有歐文,把問題告訴他,讓他幫妳解決,妳知道他最想要的是妳依靠他。」蕭駒的語氣充滿肯定。

  聽到他的強調,想到他為什麼知道畢歐文在她那裡,她的腦袋瞬間閃過某個不確定又令人害怕的想法。「別告訴我……他現在的情況是你們設計好的。」

  她身後的男人喝著咖啡,沒有回答。

  「蕭駒,別告訴我,你背叛我了。」她瞇起眼,腦中發出被炸開一般的聲響。

  蕭駒發出幾不可聞的輕嘆。

  他沒有辦法對她說謊,因為她從來不會騙他,只要是他問的問題,不能說,她會直接告訴他,她無法給他答案,除此以外,她對他從來不扯謊,即便知道他現在屬於另一方,她對他也從來沒有敵意。

  他無言的默認,讓她覺得失望和打擊。

  這些人……無論與她是否熟識,為何都要針對她?為何都要算計她?

  這些人……只知道這些年她做了多少壞事,真正的她,有多少人可以理解?

  即便是她的哥哥,即便是她愛的畢歐文,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傷她?

  她苦澀的笑了,眼底盡是傷痛。「你是……你是我的哥哥啊!蕭駒,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看我被你們耍得團團轉……很好玩?故意做出那場爆炸,讓他為了救我而受傷,你們算準了我放不下他,是嗎?」

  她的語氣帶著令他陌生不已的寒冷,他的心頭重重一震,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敏兒,我們沒有想把妳耍得團團轉,妳明知道我是想救妳,幫助妳脫離那裡……如果妳願意把妳的難處說出來,相信我,我們會找到辦法的。」他忍不住轉頭,神情著急。

  放下咖啡杯,她緩緩的起身,眼底那抹受傷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然後離開座位,來到他的身旁。

  偏著頭,看著他,她的眼底無溫,臉龐變得有些蒼白。

  「我們?我們?呵……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助,也沒有任何難處……你不想把他們的藏身處告訴我,那就算了。」

  無視他因為驚訝而瞪大的眸子,她轉身,準備邁步向前。

  蕭駒伸出手,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妳要做什麼?妳在打算什麼?」不知為何,他的心頭隱隱竄著不安。

  她轉了轉手,脫離他的束縛。「我能做什麼?我只是一個人,能做什麼事?」

  「敏兒?」她愈這麼說,他心頭湧起的不安愈強烈。

  她突然上前,輕輕的摟住他的頸子,給了他一個擁抱。「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見面,也是我最後一次請你幫助,既然你不願意幫忙,那就算了……從現在開始,我們正式拆開吧!我們稱得上敵對,無論是哪一方,都無法容忍我們的關係存在,不只你麻煩,連我也會有麻煩……你就和你的家人們好好生活。」她說得雲淡風清,微微一笑,毫無溫度的眸子不再看他一眼。

  心頭的不安不斷擴散,看著她纖瘦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他隱隱覺得不對勁,想了想,拿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

  「是我,她要回去了。」他眉頭深鎖,「她有些奇怪,你幫我好好盯著她……你也知道,她是個很衝動的女人,有些時候會做出什麼事,連我都不能預料……如果可以,想辦法逼她說出她想瞞的事……因為連我都不清楚,她到底為什麼可以離開卻不願意走?」

  掛斷電話後,蕭駒盯著前方,發愣了許久。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否則……心頭隱隱的不安讓他覺得很害怕啊!

  將咖啡喝完,他頂了頂鼻樑上的墨鏡,快速踏出咖啡廳。

  直到蕭駒開著車消失在街道上時,又有個男人從咖啡廳走出來。

  墨鏡下是一雙微紅的眸子,他露出危險的笑容,拿出手機,看著螢幕。

  有一個小小的點,在他的手機螢幕上移動著。

  他滿意一笑,撥了一組號碼。「是我,鴨子已經上路了,接下來妳就等我的好消息。」

  看著熱鬧的街頭,行人愈來愈多,男人笑著將手機收了起來。

  轉身,他朝著與離開的那輛車的反方向行進。

  ※※※※

  還沒有靠近家,昊敏兒隱隱約約看到一抹人影在門口張望。

  看見他略顯著急的看著路過的行人,她忍不住輕輕一笑。

  斂下眼底最後一絲澀意,她露出淡淡的微笑,朝那人走去。

  她還沒接近,畢歐文就發現了,迎了上去,接下她手上的袋子,裡頭是幾件衣服和褲子。

  「妳去哪裡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他眼底的擔憂不是假的,連口氣都有些許不滿。

  他看起來很擔心她,但仍然沒有忘記當初說好不准離開家的條件,只是站家門口等著她。

  望著他的臉龐,印象中的那抹嚴肅感已經完全回來了,她微微偏頭一笑。

  無論他先前出事到底是真的,還是設計她,都不重要了。

  除去這個問題,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感情有多真。

  當然,現在她有自知之明,與那些人比起來,自己不是他最重要的唯一和第一,但是夠了……這樣就足夠了,她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強求一些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她比不過那些人,也不想再去堅持這些問題,愈是在意,只會顯得她愈可悲、愈微不足道。

  再說,無論怎麼比較,他還是愛她的,否則他不會這麼追著她十年,也不會在被她抓時任由她凌虐,更不會在出事時拿自己的身子來擋。

  她笑了笑,指著他手上的袋子,難得好脾氣的解釋,「幫你買了些新衣服。不是說好了每個月幫你準備一些新服裝?我看你剛才在忙,所以就自己出門了。」

  他反倒是愣住了。「敏兒?」

  眼前這語氣溫柔的女人……她已經有多久沒有這麼和他說話了?

  「看來你已經不用吃藥了,對吧?」她指著他面帶憂慮的臉龐。

  其實想想,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某些事,那些他所做的不正常行為好像不全是真的,否則怎麼可能有人性情變了,其他都沒有改變呢?

  他只是想用這種方式讓她為他操心、對他安心、對他不再有敵意,進而與她相處……這些難道她真的不清楚?

  她當然也知道,只是一個故作癡傻,而另一個……裝傻。

  「你看,現在不會傻傻的笑了,這模樣……其實我還是比較習慣這樣的你。」她笑了笑,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龐。

  只是因為她的私心,所以任由他也任由自己被蒙住眼,裝作一切都看不清。

  嘴巴說恨,其實到底恨多少?

  嘴巴說怨,其實她能有多怨?

  只是……不恨他、不怨他,她如何能對得起那些救了她的人?如何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面色僵硬,眼底閃過恐懼。「敏兒?」

  伸出手,他忍不住抓著她。

  她的模樣就像是要從他的身邊飛離,讓人恐慌,好像……如果不緊緊的抓著她,她就從此消失在他的眼前。

  肩膀被抓著,雖然疼痛,但她毫無所覺。

  順著他的力道,她輕輕的、緩緩的,第一次自動靠近他,偎入他的懷抱。

  深深的埋進他溫暖的胸懷裡,她閉上眼,用力的吸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歐文……」略顯急快的心律緩緩的傳入她的耳中。

  安定的聲音,柔軟了她心中某一塊堅硬的心防。

  其實她早就想這麼做了,這麼緊緊的擁著他,躲在他的懷抱裡,讓自己感到無比的安心與溫暖。

  十年來,第一次這麼無所畏懼、無所保留的卸下心防,也許這是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但……她不在意自己突如其來的任性,不想理會自己對他流露出脆弱,她只想順著自己的渴望,緊緊抱著這個男人,她的男人……

  這個男人永遠不會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他愛她,那種男人與女人間的情感……他愛她……她……其實很希望有人愛。

  「今天咱們休息一日,好不好?」

  雖然隱約的不安在擴散,但她的主動擁抱讓他驚喜。「休息一日?」

  「嗯……」她睜開泛紅的眼睛,水光閃爍。「我想要約會……我一直想要和你約會,就像情人間交往那樣,牽著手,只有我們兩個人,去想去的地方,走想走的路,兩個人的腳步,在同一個地方落下,在同一個地方停下,在同一個地方出現……」

  他忍不住收攏雙臂,將她緊緊的攬在懷裡。「好,妳要去,我們就走。」

  「說好了,既然是約會,今天你得付錢,吃的、玩的,你都得買給我。」她任性的要求。

  「好……」才應了她的要求,他的面色突然有些尷尬,「可是我沒有錢。」這幾個月來,他身上最多才幾十元……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窮到這種地步,因為兩手空空與她一塊離開,所以別說錢,他連張卡都沒有。

  想想就丟臉,其實他有錢,多到無處花,但需要用時……

  「你沒有錢,還敢答應和我約會?」

  「那……妳先借我,我再還妳?」

  「哪有這麼好的事?」她咬了咬唇,紅著眼低喃。

  「要不……我把自己抵給妳,妳看抵給妳值多少?」他輕笑,滿足的撫著她的背。

  虧他想得出這種爛主意!

  「抵給我?你值多少?就算不抵……你……也只會待在我的身邊死纏著我,這樣來說,就沒有意義了,想抵多久?」

  他的下顎抵著她的頭頂,抵唇輕笑,「一輩子。」

  她怔了怔,酸澀在胸口擴散……怕是很難了,接下來他會很恨她吧!

  就算他想抵一輩子,但她永遠不是他最重要的第一人……有用嗎?

  「一輩子……那太麻煩了,我不想有個人老是纏著我。」

  她退離他的懷抱,面帶微笑的望著他。「走吧!就算沒錢也沒有關係,今天就老老實實的陪我約會,花錢的事,下次再說。」

  揚起燦爛的笑靨,她越過他,朝著屋子前進。

  望著她的背影,畢歐文若有所思。

  胸口隱隱作痛,他忍不住輕撫,不平靜、不安定的心房叫囂著她看起來真的不對勁。

  他想問,但無法開口,也不知如何開口,而且就算開口……她會說嗎?

  好不容易她才開始接受他,願意給他接近的機會,好不容易她對他向前邁開一步,他心急、擔憂,卻又不敢催促她。

  只是……為何……她為何突然變了?

  十年的時間,他無法否認,她真的變了很多。

  以往的她雖然有些冷,個性不易與人親近,但現在……她將自己的心完全藏著,讓人難以進入,她不只對所有的人防備,連她自己都防。

  為什麼?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了找到她,他這十年來不斷埋伏於各大城市的集訓所,只要一確定她不在那裡,他就離開,然後讓其他人將集訓所瓦解。

  這十年來,他不懂,為何她的消息這麼難探索?為何她不來找他?即便怨恨他,她也該出現在他面前,對他進行報復,因為有仇必報是她的習慣。

  但是,沒有,這十年來都是他在追著她,是他不斷探尋她的消息,她從來不主動出現,如果不是最後被他逼急、逼煩了,她也不可能抓他。

  她的身上有太多無法理解的秘密,直到現在他還是不了解,她到底在想什麼?

  是哪個環節不對嗎?還是說,其實她不是真的這麼恨他?因為不夠恨,所以連找他都覺得麻煩,也因為不夠恨……所以不夠愛?

  心一凝,微微的抽痛,老實說,他混亂了,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有一天竟然無法控制自己,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事,這種抓不住的感覺,他恐慌又害怕。

  他相信她已經知道這幾個月來的自己其實不正常的行為或多或少都不是真實的,但是她不計較,連談都不談,為什麼?

  昊敏兒站在家門口,發現他沒有跟上來,停下腳步,轉身,定定的看著他。

  她挑了挑眉頭,對他招了招手。

  腦中的問題得不到解決,明明他有很多疑問,他想知道,這十年來她為何隱匿得這麼深,深得讓他難以查探?她到底在幫集訓所執行什麼任務?為何她的身上有這麼多的大小傷?他記得十年前她不是如此的……連身為她哥哥的蕭駒都不清楚她的情況,怎麼能不讓他憂心?

  「還不快來,站在那裡做什麼?喜歡罰站嗎?那就罰你站一整天。」她輕聲的說,眸子閃著微亮的笑意。

  深深的凝望她,畢歐文忍不住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算了……

  「誰說要罰站?好不容易盼到能和妳約會,怎麼能不好好把握?」他笑著走向她,腳步有些快。

  算了……算了。

  就算她現在是假裝的對他,就算她又想對他投下什麼設計,那又如何?只要她是針對他,只要能讓她的腦中裝進屬於他存在的空間,就算被她整著好玩,那又如何?

  除了依從她以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她。

  高大的身影快步來到她的身旁,為她開了大門,領著她進屋,他的手輕輕的、溫柔的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怔了怔,停下腳步,抬起頭,望向站在身旁的男人。

  兩人並肩而行,同樣的腳步,同樣的速度,同樣的空間……隱隱約約流露出的是幸福的滋味。

  她揚起笑容,眼底滿是溫柔與滿足。

  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有那麼一天,真正實現了這場夢的願望,她滿意也知足了。

  現在的她,除了這微小的幸福外,沒有資格再得到其他……

  大門緩緩的關上,屋內的男女保護這得來不易的笑容與溫暖,小心翼翼,努力的珍惜、體會。

  因為這將是她與他第一次,也是僅有一次的幸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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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5 PM


第八章

  天才剛剛亮,沉浸在溫馨氛圍而滿足的緊擁彼此的赤裸男女突然睜開眼。

  退去惺忪,眸帶銳利,僅僅一瞬間,他們放開對方,拉緊覆在身上的被子,同時望向窗邊。

  畢歐文微微攢眉,大陣仗的男女出現在眼前,令他心生隱憂。

  「睡醒了?發現得可真慢,我們都已經站在這裡一段時間,敢情你們是一夜太操勞,敏銳度下降,還是磨練的日子遠離太久,心情鬆散,連一點危機感都沒有?若我們是敵人,只怕你們早已下黃泉……所以我才說日子不能過得太散漫,安於自在讓人容易變遲鈍,你們看,眼前這兩個傢伙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

  「拜託!離源一,你是說夠了沒?說夠了就閉嘴!大老遠跑來這裡,不是聽你碎碎唸。」站在窗邊的女子白了雅痞男人一眼,表情盡是不耐煩。

  「小芊曄,妳真的是愈來愈不可愛了,自從嫁給那個悶傢伙,妳對我們愈來愈沒有耐心了,遙想當年啊……」

  「離源一……」商芊曄受不了的咬咬牙。

  「你們到底來做什麼?」畢歐文臉色鐵青,表情很難看,連他都覺得分開太久,一段時間沒有聽到這嘮叨男人說話,還真是有點不習慣他的囉唆。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這當然就得問她。」離源一皮笑肉不笑,伸手指向坐在床上、冷眼望著他們的女人。

  「敏兒?」畢歐文驚訝的低問。

  低垂著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昊敏兒一語不發。

  「你問問看她做了什麼好事,讓我們需要勞師動眾的出現在這裡。」商芊曄的眼底掠過一抹複雜。

  畢歐文頓時有些心慌。「你們先出去。」

  聽到他的暗示,眾人有志一同的踏出房間。

  直到房裡只剩他們兩人,畢歐文緊緊的跟在昊敏兒身後。

  她依然沉默,逕自做著手上的工作。

  「敏兒,發生什麼事了?」他扣住她的手,神情認真。

  她抬起頭,平靜的看著他,嘴角若有似無的揚起,卻沒打算回答他。

  她的臉色蒼白,眼底的溫度愈來愈冷,像是在他與她之間畫出一道界線,拉開遙遠的距離。

  「妳……妳知道他們來找妳做什麼,對嗎?」

  看著緊緊牽著自己的大掌,屬於他的溫度在自己的肌膚上擴散,她的心口微微抽疼。

  輕輕拉開他的手,她緩緩的向後退了一步。

  「沒想到我們之間這麼快就要結束了。」她輕喃,一雙眼直直的望著他。

  「結束?」他重重一震,眨了眨眼,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只除了……「妳到底……做了什麼?」他的口氣不住加重,總覺得在她的眼中看到莫名的期盼與決裂。

  她在期盼什麼?現在這眼神是在對他有所期盼嗎?

  既然如此,她的眼裡又為何有決裂?

  緩緩的轉過身子,她背對著他,直到踏出房間,都不再與他說話,緩步來到二樓。

  離源一一看見昊敏兒,隨即開口,「把人交出來。」他冷笑的瞪著她,眼中帶著對她的鄙視。

  「你在和我說話?」昊敏兒微微一笑,無視他的輕視態度。

  「不是妳,還能有誰?」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人?」她偏著頭,眼底盡是平靜。

  「少和我裝傻,妳查到我們的落腳點,趁我們離開外出時,派人把那裡掀了,抓走一些人,妳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有人會知道?」

  「我?我派人掀了你們的落腳點?我怎麼不知道?」她的表情很天真,就像個無辜者,眼底沒有任何恐慌。

  「妳在妳哥哥身上放了信號追蹤器?透過他,妳查到我們在哪裡,又派人潛伏,隨時注意我們的行蹤,確定我們不在時,就對那些毫無反抗能力的老幼下手……呵……妳可真有良心啊!」

  聽到離源一說的話,畢歐文不敢置信的瞠大眼,一顆心重重的墜下。

  他一個箭步來到她的眼前,雙手扣住她的肩膀。「敏兒,這是真的?」只要她否認,他絕對相信她。

  肩膀的疼痛很強烈,好像只要他再多點力,就能捏碎她的肩膀,但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平靜又沉默。

  「怎麼?懷疑我的話?如果懷疑我,怎麼不親自問問他?」離源一伸手指向樓梯口。

  昊敏兒看著踏上樓梯口的男人,不禁苦笑。

  她就知道,在這裡、在這些人中,不會有任何人為她,即便是她的哥哥也一樣。

  商芊曄心疼的來到丈夫身旁,以眼神表達對他的關心。

  蕭駒對著妻子微微一笑,又面露失望的看著自己的妹妹。

  「敏兒,妳怎麼可以這麼做……把這麼多人抓走,妳的良心不會不安嗎?明知那是個鬼地方,還要做這些事?那個鬼地方有什麼好?為什麼我說了這麼多次,妳就是不願意離開?」

  身為同父異母的哥哥,他覺得自己愈來愈不認識她,他的妹妹竟然不顧人命的重要性,說抓就抓,說帶走就帶走……她怎麼會變得這麼可怕?

  一屋子的男女看著自己的眼神有多痛恨,彷彿她是一顆毒瘤,昊敏兒深深的凝望畢歐文一眼,突然笑了。

  他們存在的地方,似乎沒有屬於她的位置呢!

  她用力掙脫畢歐文的手,冷漠又殘忍的環視在場的每一個人,低下頭,輕聲的說:「那又如何?」

  畢歐文瞪大眼,低喃,「妳說什麼?」

  「我說……抓走他們又如何?那些人本來就是屬於集訓所,當初你們為了救那些人,行使自以為是的正義,傷害了多少生命?難道你們以為死去的人都沒有價值?憑什麼只有你們所謂的家人才是重要,而被你們所拋棄的便一文不值?」她淡淡的笑著,眼底毫無溫度,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那是因為他們不跟我們走,明知待在那裡只有死路一條,卻無視生命,只懂得聽令行事,在反抗的過程中,死傷難免,難道妳就因為這些原因而要犧牲那些無辜者?」他失望的低吼,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她沒有否認自己做了那些事……這樣的女人,不是他的昊敏兒,不是他所愛的女人。

  「所以呢?我問了,那又如何?如果犧牲了,又如何?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這麼勇敢?你以為說走就走這麼簡單?」她緊握雙拳,感覺心好痛,彷彿被狠狠的撕裂開來。

  咬著唇,她的眼眶發紅,積壓在心中的苦楚、那些血淋淋的傷痕,好像被人完全刨開,再也無法掩蓋。

  「就是因為你們自私,自以為是的想要自由,就是因為你的棄之不顧,你知道……那些逃不走的人後來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嗎?你們知道為了你們這些人,我們這些被留下來的人受到多少折磨?憑什麼你們自由自在,換來的是我們的生命一點一滴的凋落?」她伸出手,指向商芊曄,「如果那個時候你沒有為了他們而丟下我,丟下那些人,也許現在的昊敏兒不是這個樣子……如果要救,為什麼不一次就將人全救走?為什麼總要留下一些人被凌虐?這樣就是你們所謂的正義?就是你們所謂的正確?」

  她抿了抿唇,看向畢歐文。

  「如果那個時候我遇到危險,哪怕你有一點點擔憂我的心思,在我絕望的時候能來找我,現在我就不會是你們口中的惡人,這些,你想過沒有?」

  在場的眾人沉默了,複雜的目光直直的望向紅了眼卻不掉淚的昊敏兒,他們無話可說,沒有理由可以反駁。

  在他們覺得自己做的事是對的時,她說的話又何嘗有錯?

  但他們人數不多,除了拚了命的救一個算一個外,還能怎麼辦?

  救了多少人,同時又害了多少人……這些,誰沒有想過?但……這又能如何?難道因為這些自責而全都放棄,不再救人?

  畢歐文低下頭,無法看她,即便現在的他對她感到憤怒,為她感到難過,但只要一想到被抓的那些人還等著他們去救,他無法現在這時候只顧著她。

  「被抓的人……現在在哪裡?」他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冷漠,即便心痛得快要窒息。

  她淡淡的笑著,搖搖頭。

  「被抓的人在哪裡?」他忍不住咬牙,重重的抓向她。

  「你覺得我有可能告訴你他們在哪裡嗎?」她覺得從他口中聽到一個可笑的問題。

  「敏兒,別逼我……」他沉痛的低喃,眼底盡是掙扎。

  她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對他來說,無論其他人如何想,他所認識的敏兒都不是那麼壞。

  即便是現在,他仍認為她是有原因才這麼做。

  也許只是一時的賭氣,只是想對他曾經帶給她的傷害做出一些小小的報復,但無論她如何做,都不能真正的去傷及無辜的生命,就如同……

  「全死了。」她笑著,眸中漾出滿意又愉快的光芒。

  他震愕,忘了呼吸,不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周遭傳來驚訝的抽氣聲,還有幾個人的暴吼。

  「妳說……什麼?」畢歐文感覺自己的胸口脹痛,令他無法呼吸。

  「我說……」她坦然看向他,「他們全死了,拿來陪葬了,既然其他人得不到自由,那就一塊死,好作伴……」

  啪……

  冷不防的刺痛在她的臉上蔓延。

  「畢歐文!」蕭駒瞪大眼,看著男人伸手打了自己妹妹一巴掌,趕緊衝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在做什麼?」

  就算自己的妹妹再怎麼壞,還是自己的妹妹,他怎麼能忍受自己的親人受到這種屈辱?

  被喝止的當口,畢歐文回過神來,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麼。

  他一時衝動,忍不住伸手打她……明知她是錯的,但在出手後,他仍感到愧疚。

  昊敏兒有片刻感到茫然,眼眸黯了黯,臉頰上的刺痛讓她感到絕望。

  結果……到頭來,無論她做的事是對還是錯,她的男人都不會站在她這邊……而她,就在方才,還抱有一絲絲的期盼……

  雖然她有錯在先,但仍忍不住認為,無論她做了多少錯事,他有可能會護著她,而不是……打她?呵……

  她以為這個她所愛的男人,會有那麼一絲絲的心意為她設想,為她阻擋眾人的撻伐。

  就像家人一樣,有事關起門來談,而不是在無關緊要的人面前指責她,與大家一塊責罵她……

  「啊!我倒忘了,他們才是你的家人,不是我……這樣的行為,對你來說,就是關起門來做的事……我只是個局外人啊!」到頭來,期盼永遠只能是期盼,不可能成真……

  有如洩了氣一般的輕嘆,她啊……放棄了。

  「敏兒……對不起……」看著茫然絕望的她,畢歐文心痛不已,卻又無法挽回自己出手造成她傷害的錯誤。「敏兒,這次妳真的……太過分了。無論我們做的事是對或錯,出發點都是為了救人,就算妳不認同,也不能成為害死其他人的罪魁禍首,他們已經自由了,本來可以安然的生存下去,可是妳……妳又把他們帶入地獄……無論有任何理由,妳都不該害他們。」

  他生氣、憤怒,然而面對的人是她時,他仍忍不住想為她開脫,但現在……他再也找不出理由反駁她沒有錯……

  「敏兒姊。」商芊曄紅著眼,看向憤怒的丈夫,又看著一臉沉重傷心卻無可奈何的畢歐文,她輕聲一嘆。「如果妳是為了歐文當初不去救你們而對他心生恨意,做出那些報復,那麼……妳誤會他了……歐文……當初有回去……」

  昊敏兒冷笑,不相信她說的話。

  這個女人,當初畢歐文就是為了回去救這女人才把她丟下,他救了這女人讓她得到自由,然後她……她……卻活在地獄中受折磨,永無止境,再也生不出希望,就算想死也不得死,只能含著心痛的血,咬牙堅持活下去……

  「那時我出事沒有與大家會合,等到他們來救我時,我們又回去救一批孩子,他們幾乎要失去性命……歐文為了救他們而中彈,但是他在那些孩子獲救後還是跑回去……他知道妳還在等他……」商芊曄落下淚,扯了扯唇,笑著看向昊敏兒,「可是他又中彈……渾身是傷的墜落山谷,等我們找到他時,他已經陷入昏迷,昏睡了半年才醒……」

  昊敏兒全身僵硬,雙手微顫。她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在騙她,但是昏睡了半年……才醒?他當時的情況、受的傷……這麼……這麼嚴重?她不知道,她以為……

  明明很擔心,明明她想問到底當時的他傷得有多重,但她不能表露,不能開口,不能讓人看出她對他的在意心思……

  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他受傷、昏迷,他曾經回來救他們,但……那些等著他的人還是死了……而她……在他昏迷不醒時,遭受的事仍然不會消失……

  喏!聽到了嗎?原來你們的好兄弟有回過頭來救你們……原來他不是放棄你們,是他無可奈何……你們願意原諒他了嗎?她忍不住笑了開來,曾經無法抹去的自責煎熬,無法承受的夢魘,終於得到釋懷,這算不算了了她的一個心願呢?

  「呵……這麼說,好像變成我是罪人了呢!」她沒有內疚,也沒有資格內疚,因為事情做都已經做了。

  現在無論誰對誰錯,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既然已經決裂了,那就決裂到底,什麼都不需要解釋了。

  她滿足的揚起嘴角,心中的某一塊陰霾被除去後,她坦坦蕩蕩的凝望眾人,對他們鄙視的目光更加無懼。

  她坦然無畏,態度沒有半絲悔改,最後的期望完全落空……緩緩的退後,畢歐文遠離她。

  「妳……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對她感到絕望、失望,他的臉色愈來愈冷冽。

  曾經他唯一活著的目的只是為她,但現在支撐他一切的動力……消失了,還有什麼目標能令他振作?

  現在的他已經不確定,這麼對她堅持是對還是錯?

  如果錯了,為什麼對她還是心痛?如果不對,為什麼他仍舊這麼愛她?為什麼她讓他感到如此的陌生?

  「喂,已經得到消息了。」離源一放下手機,打量在場所有的人。

  他的聲音打斷大家投射在昊敏兒身上的視線。

  「被抓的人在哪裡?」蕭駒急忙回頭。那些人被抓,他難辭其咎,也比眾人還要擔心。

  「被分散到幾個地方,我派人聯絡所有的人,大家分散去救,說不定還有機會,這女人雖然說他們都死了,但我看也未必,我們先出發再說,能救出多少算多少了,說不定那些地方也能一併破了,救出更多的人。」離源一收斂散漫的態度,嚴肅的命令,然後冷冷的睨了仍面帶微笑的昊敏兒一眼,逕自轉身離開。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跟著走了,離開時同樣神情複雜的看向她……

  「歐文。」突然,一名身材高大又魁梧得像隻熊的男人停下腳步,仇恨似的瞪著昊敏兒,表情盡是對她感到厭惡。「我先聲明,我不認同這個女人,你最好放棄她。」

  蕭駒長嘆一口氣,望著畢歐文,又伸手拍拍站得直挺挺、毫無悔意的昊敏兒。「敏兒……妳……唉,妳這次……」搖搖頭,他沉痛得不知該說什麼。

  人全走光了,屋內僅剩兩個人。

  心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畢歐文無法看她,更不想……更不想再見到她。

  深吸一口氣,所有的愛、痛、恨,全讓他用力壓進心底深處,不讓它們再流洩出來。

  撇開頭,他鐵了心腸。「妳走吧!」

  身後的女人身子輕顫,眼底震了震。

  「從今以後……不要……不!我不會再出現在妳面前……」他咬著牙關,任由胸口逐漸平靜,泛著絕望的冷意。「我……不會再愛妳了。」

  這十年來無止境的追逐,全是白費的,到頭來,是他像個傻子,是他……太天真了……

  聽著堅定的腳步聲遠去,直到所有的聲音靜止……昊敏兒無力的重重跌坐在地上,艱難的露出微笑,安靜的落淚。

  被啃蝕的心,早已痛到麻痹了。

  熱液無法停歇,不受控制的淌洩而出,不斷的、克制不住的涓涓湧流。

  伸出手,緊緊抓著胸口,無奈不管她如何使力緊握,體內仍無法壓抑的抽痛。

  終於……還是只能走到這一步。

  終於……她什麼都沒有了……

  明明這是她早就預想的結果,為什麼還是這麼難受?

  偌大的屋內,僅剩她一人,就如同過往一般,她一直是一個人,也只能是一個人……身旁來來去去的朋友、家人、愛人,只不過是過客。

  到頭來……除了孤單、寂寞,她還能得到什麼?

  「我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這麼設計他們,她真的一點……也不覺得抱歉,即便有些事做錯了,她也沒有資格內疚。

  就像她說的,有些人因為他們的行為而自由,有些人因為他們的行為而死去……那又如何?

  生命本來就是如此,不是每個人都能自由,不是每個人都能存活下去……就像她……捨了一方,確定即便不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永遠過得很好,那就夠了。

  而另一方,是她永遠的虧欠、永遠的愧疚,她……無法捨下,因為……那人只有她,也只剩下她了……

  她不後悔為了一個人而犧牲其他人,讓他們陷入危險,因為無論他們有多危險,仍擁有無數的夥伴陪在一旁,他們會互相扶持。

  用力抹去淚水,她毅然決然的站起身。

  拿出手機,她撥了一組號碼。

  「是我,敏兒。」她的聲音仍有些哽咽,即便努力讓自己平靜,但是談何容易,她剛剛才放棄了……愛她的男人,她愛的男人,她傷透了他的心……

  「妳還好嗎?」電話線另一頭傳來男人的關心。

  「嗯,沒事……他們已經出發了,你也可以行動了,把所有的人調過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撐到他們回來為止。」

  「那妳呢?」

  「我?我當然也有自己得做的事。」她輕笑,故作瀟灑。

  電話線另一頭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不行,妳還是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妳那裡。」他有種很糟的不安感。

  「不用了,你該知道,只有你能命令那些人做事,如果你走了,他們怎麼會聽令?再說,沒有你……」她閉上眼,直到心底的抽痛消失。「沒有你,畢歐文他們肯定得打一場艱困的仗……我們的手機有可能被追尋到行蹤,等會兒記得把手機扔了,知道嗎?」

  男人重重的嘆息,還是很擔心她。「我派人過去幫妳,妳稍等一下,他們到了再行動。」

  「我知道了……川澤,謝謝你。」昊敏兒輕聲的說,無神的笑了笑。

  「傻瓜,我的命是妳救的,幫妳本來就是應該……他原諒妳嗎?我是說……設計他的事。」他遲疑的問。

  她沉默不語,只是苦澀的笑了。

  「如果……他不原諒妳,到時安全了,我就帶你們走。」他堅定的說。

  她還是沒有回答,只是……又哭了。

  誰說她沒有家人,其實現在……她也有啊!

  「川澤,你一定要平安。」她語重心長的低喃。

  「妳也是。」電話線另一頭傳來男人的輕笑聲。

  直到電話掛斷後,她又撥了一組號碼。

  「是我,你們在哪裡?」她的聲音比方才還要平靜。「川澤那裡的情況比想像中更危險,你們快掉頭回去,我這裡……取消行動。」

  「可是……」電話線另一頭的人有些遲疑。

  「我決定取消行動,你們不必過來了,快過去幫他,否則他會有生命危險。」不等對方反應,她隨即掛斷電話。

  天露曙光,新的一日終於來臨。

  昊敏兒靜靜的走到窗邊,望著天空的耀眼光芒,唇瓣微微掠過一抹笑意。

  「很快的,一切就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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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5 PM


第九章

  接近傍晚,遠離熱鬧城市的偏遠山區,幾個男人身著迷彩裝,帶著武器,躲藏在林木草叢間。

  好一會兒,又來了幾個男人,彎著身,隱密的從林間朝他們靠近。

  「辦得如何?」離源一看著一臉陰沉的畢歐文。

  「東西準備好了,下一組把人帶出來,就能引爆。」他渾身上下透露出冷漠的寒氣與距離感,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沒想到他們也和我們一樣躲在這種山頭,難怪最近我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們的落腳點。」離源一表情難看的低喃。

  各大城市都有培訓殺手的集訓所非法抓人,就算他們這些人身手再好,想找到他們特別隱匿的地點哪有這麼容易,更別說他們無法想像到底還有多少人被困著受虐無法救出。

  畢歐文抿著唇,一語不發。

  看見他那副明顯強撐的神色,離源一嘆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那個女人……別再想她了,她已經被完全洗腦,就算你再如何想將她拉回,也已經來不及了。」

  畢歐文斂下眼,不願做出任何回應。

  「我知道,這是你自己的事,可是說句殘忍的……你不能拿大家的安全做籌碼,她曾經傷害大家一次,誰敢相信她?就算再重視,有些東西你還是得放棄。」

  畢歐文目光陰冷,警告的瞪著他。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敏兒已經變了,無法再信任,可是……那畢竟是他深愛的女人……就算說了放棄、說了不要、說了從此不會再去找她……但丟出去的心,如何能說收回就收回?

  他和她認識多久?愛了她多久?他如何能簡單的將心從她身上拔除?

  與她在一塊,是他永遠的夢想,也是唯一支持他的精神支柱,說得殘忍點,如果不是為了找她,為了那顆愛她的心,他怎麼可能花十年的時間躲在各集訓所裡,瓦解這麼多非人所能生存的監獄?

  現在失去了她這顆重心,未來該如何?他已經完全茫然了。

  要不是這一次是她所為,他知道自己早已沒有心思去顧慮那些被抓的人的死活……他承認自己很自私,救人的想法從頭到尾只是以自己為出發點,但……人不自私,如何生存?

  他斂了斂神色,語氣冷酷,「現在別談這個,正事要緊。」他的事情,他自己處理,不需要任何人的主意。

  「你……唉,你真的沒救了。」離源一搖頭,也閉嘴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無權說什麼,但是……他畢竟是他們的一員,他不想看他把自己的命給犧牲了,到頭來還是重重的受傷。

  耳機內傳來沙沙聲,當下離源一收斂心神,不再多煩惱,畢竟現在的任務關係到所有人的性命安全。

  「阿一,人……」耳機內傳來成員不確定的聲音。

  「怎麼?出了什麼事嗎?」離源一和畢歐文相視一眼,聽出對方的口氣不對勁。

  「被關在這裡的人全救出來了,確實也有幾個是我們的人。」

  全員安全的消息讓大家鬆了一口氣。

  「可是……」

  「可是?」離源一微蹙眉頭。「可是什麼?拜託你能不能說快一點?這麼慢吞吞的,想急死人是不是?你和你老婆在床上時有這麼慢吞吞嗎?」他就是急躁的人,耐心不足就算了,最討厭人家吊他胃口。

  「可是有些事很奇怪,這裡並沒有任何人看守。」

  「沒有人看守?」畢歐文皺著眉頭。「什麼意思?」

  「我們沒有看到任何看守的人,而且被抓的成員說,被關的這幾天,除了把他們帶來的人出現,按時給他們送飯外,他們並沒有受到任何拷問傷害。」

  這下子連離源一都覺得不對勁了。「沒有其他人在裡頭?你們確定?」

  「嗯,還有那些鑰匙,看起來似乎特地擺在醒目的位置讓我們發現。」

  「這……是怎麼一回事?」離源一茫然的看著畢歐文。

  來這裡救人前,他早有心理準備會展開一場血腥廝殺,結果卻是一切太平,任務進行得太過輕鬆,這太奇怪了。

  就好像有人知道他們會來,而刻意把人調開。

  畢歐文若有所思,攢起眉頭。

  「我們已經撤退,你們可以引爆了。」

  耳機內傳來消息後,幾分鐘的時間,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數十分鐘後,位於山頭的這棟隱密集訓所被夷為平地。

  正當所有的人開始向後撤退時,一名成員突然來到離源一身旁。「阿一,電話。」

  離源一接過手機,「什麼事?」

  「你們那裡的情況如何?」電話線另一頭的蕭駒口氣有些著急。

  「我們沒有遇上對方,但這裡安全撤退,所有的人都救到了,還有一些新的人被救出來,沒有人受傷。」為源一照實說。

  跟在他身後的畢歐文仍沉默不語,不知在思考什麼事,神情愈來愈冷。

  「我這裡也和你們是一樣的情況……沒有遇到對方人馬,整個集訓所裡除了被關的人外,沒有見到其他人。」蕭駒的口氣充滿疑惑。「其他人那裡也是相同情況,這好像……有點不對勁。」

  「阿一。」畢歐文突然瞇了瞇眼,心生不好預感,抓住離源一的肩膀。「你這些集訓所的資料是從哪裡拿到手的?不是說原本查不到嗎?怎麼會突然找到這些地方?」

  離源一聽到他的疑問,臉色瞬間大變。「該死!」

  「怎麼了?」畢歐文的心口重重一提。

  「我們被設計了。」離源一的臉色很難看,轉身,加快腳步。

  「到底怎麼一回事?」畢歐文面色沉重,不好的預感愈發蔓延。

  離源一狠狠的看向他,「你愛的那個魔女,她的目的不是抓這些人回去。」

  畢歐文微微一愣。「什麼?」

  「她的目的是毀掉我們住的地方。」離源一咬牙切齒,一臉猙獰。

  「你是說……」畢歐文似乎也恍然大悟,身子緊繃,臉色蒼白。

  離源一憤怒的爆粗口,和蕭駒交代幾句,急忙掛斷電話,又重新撥號。

  他家的小女孩還在那山頭上,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離源一想到某人燦爛、邪惡又可愛的笑容,沉重的心被驚慌佔滿。

  「如果我家小女孩出事……歐文,相信我,我會殺了她,我一定會殺了她!」他宛如發狂的低吼。

  等待的電話無法接通,似乎被斷了線,不用懷疑,這肯定是人為所造成的。

  「那時我就在想,怎麼會突然得到這些資料?雖然有懷疑,但因為事關人命,也就沒有想這麼多了……看來我們那裡有內奸。」離源一用力將手機摔在地上,風暴般陰情不定的臉孔充滿嗜血的灼火。

  畢歐文心頭愈發沉重,加快腳步。他知道……所有的事,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我們快回去。」

  她一直恨他為了救山上那些人而拋下她和其他人,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沒有想過她的手段會這麼可怕。

  這些被抓來的人只是個引子,目的就是把他們全調走,然後……她要毀了那裡……

  「走的時候,我已經派人先把還在社區裡的成員帶去躲了,我猜那些人找到他們躲藏處的機會並不大。」畢歐文與其他成員衝出山頭,坐進車裡。「我們現在回去,應該還有機會。」

  「最好如此。」離源一一上車,毫不猶豫的猛踩油門,無視山路有多危險,只想馬上衝回他們的家園,確認自家的小女孩平安無事。

  ※※※※

  清晨時分,所有的人在山腳會合後,將救回來的人員暫時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摸黑上山。

  一路上,氣氛非常低迷與沉重,他們不敢想像此刻的山頂是怎麼樣的慘烈情況。

  愈是接近山頂,飄散下來的氣味愈可怕,抵擋不住的濃烈血腥味、煙硝味,所有人的神情也愈來愈陰狠駭人。

  最後,他們到達山頂,看著滿目瘡痍的景象,除了驚駭外,更多的是沉重哀傷的憤怒,他們都知道這一連串的傑作是誰造成的。

  一個個躺在地上的身影,一具具令人不敢想像到底是活還是死的身軀,哪一個是自己最親愛的另一半?這之中是否有自己的孩子?所有的問題不斷的浮現在每個人的腦中,誰也沒有開口,也不敢開口。

  「咦?」蕭駒突然發出疑惑。

  眾人停下腳步,看向他。

  「怎麼了?」畢歐文睜著充滿血絲的眸子,看著他。

  「那些……好像不是我們的人。」

  「不是我們的人?」畢歐文瞇起眼,仔細的看著倒在地上的那些身影。

  清晨的薄霧猶未散去,朦朦朧朧間,視線有些模糊,但靠著依稀影像,他也發現了不對勁,而且……在社區廣場正中央,似乎還有一些人坐在那裡。

  「那個傢伙……好像是……」蕭駒迷眼看著坐在廣場上某個帶頭者的身影,覺得他很眼熟……「川澤?」

  「川澤?」畢歐文一臉警戒,跟在他身旁。

  蕭駒毫不猶豫的踏出林外,朝著廣場走去。「我曾經救過他,是敏兒讓我幫忙救他……我記得這傢伙……他們有計畫要逃離集訓所,敏兒和他是不錯的朋友,所以……他怎麼會在這裡?」說到最後,他快速跑向對方。「川澤!」

  聽到有人呼喚,坐在地上,正吃力喘息的男人緩緩的睜開眼。

  「喲!你們出現的時間比我想像的還要慢。」

  那一雙令人看了驚愕的紅色眼眸此刻流露出笑意,他對蕭駒招了招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蕭駒滿臉疑惑。

  不等他回答,畢歐文在打量他時忍不住發問,「你是敏……敏兒的朋友?」

  紅色的眼眸微瞇,帶著一抹輕視的笑意,他看向前方的高大男人。「你就是畢歐文?」他仔仔細細、從上到下審視一番,然後輕哼一聲,笑得有些諷刺。

  畢歐文的眼底閃了閃,無法理解他看自己的神情為何充滿敵意。

  情況似乎處於安全狀態,離源一一行人也從林間走了出來。

  看著地上沒有動靜的男男女女,臉孔皆是令人不熟悉的陌生,畢歐文無視對方的不友善,淡淡的詢問,「這些人是誰?」

  「他們?既然不是你認識的,那就是敵人囉!」這麼白癡的問題也敢拿出來問,川澤白了他一眼。

  「那你呢?為什麼在這裡?」看他與他身後其他人身上的傷勢,不難想像就在剛才這裡進行了一場廝殺。

  「我?我當然是來清理善後。既然你們都回來了,那剩下的就交給你們自己去處理了……放心,你擔心的好家人都毫髮無傷。」冷冷一睨,川澤金對畢歐文嘲諷。

  「等一下,你不能走,至少把話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畢歐文看著他,對他強調的話語感到不解與莫名的不舒服。

  川澤無視眾人探究的目光,只是露出充滿寒意的微笑。「沒什麼好解釋,反正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畢歐文冷沉的瞪著川澤,自從聽到他和敏兒認識開始,他就覺得這個紅眼男極為不順眼,現在又看到他挑釁一般的笑容,更是礙眼了。

  看他那鬱結的神情,川澤覺得自己的心情大好。

  老實說,他現在是很想再說些話對畢歐文紮上幾針,但是……哎呀!他可是很忙的。

  有時間損那男人,留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回去整理行李。

  想必敏兒那裡應該也在進行了吧?他若是回去幫她和自己把行李整理好,等她帶人回來,他們就可以一塊走了……他還沒有想到要去哪裡,也許尋一片無人打擾的淨地,帶著跟在他身後的一行人,與敏兒他們安安穩穩、平平靜靜的過生活也不錯,就像畢歐文他們一樣。

  他懶懶的笑著,紅色的眸子閃爍著無法隱藏的期待笑意,邁開步伐,帥氣的越過蕭駒,又越過畢歐……

  冷不防,他的手被人扣住,動彈不得。

  川澤斂下眼,看著畢歐文。「放手。」

  「你把話說清楚再走。」畢歐文一臉陰鷙,直覺的認為不能就這麼放這男人走。

  他大膽猜測,敏兒和這個男人的感情很好,所以讓這男人來這裡……救了所有的人?

  但是,為什麼?為了什麼原因,她要這麼做?難道是她後悔了,所以才改變屠殺這裡所有人的決定?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的事根本說不通……為什麼要算計這些事?為什麼後悔?他不相信只因為她的計畫被發現,她就會改變主意,除非……

  心一顫,眼瞪大,他震驚得蒼白了臉。

  除非這一切是早就計畫好的事,除非……她早有預謀,而且確定可以利用這裡做個……幌子?

  其實她有其他的想法……

  「憑什麼我得向你解釋?你以為你是誰?」川澤冷笑的看著他。

  突然,川澤看到了什麼,收斂笑容,整個人怔愣住,身子變得緊繃僵硬。

  他的眼神變得犀利,看著某些熟悉的身影緩緩的從林間走了出來。

  畢歐文首先發現他的不對勁,轉頭,看清楚朝他們走來的幾名陌生人。

  「你們為什麼在這裡?」川澤的口氣不如先前那般冷靜,反倒有一點慌張,睜大紅眸,瞪著那幾名朝他走來,聽到他的問題而一臉疑惑的男人。

  「我們回來支援你。」其中一名男人認真的說。

  「支……支援?」川澤大爆粗口,「誰叫你們回來支援?」

  「敏兒說……這次的情況非同小可,你這裡可能撐不住,所以叫我們回來這裡。」

  「該死!我不是叫你們跟好她?那她那裡……」川澤大吼。

  「她說那裡的行動取消了,要我們不必過去。」被罵的人也迷惑了。

  川澤驚詫的瞪大眼,臉上的神情變得不如方才沉穩,發瘋似的大叫,「見鬼了!取消?!就算所有的事取消,她那件事也不可能放棄!你以為她是花多久的時間才得到這機會下手?」

  他用力掙脫畢歐文,邁步向前衝。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蕭駒仍舊疑惑。

  離源一等人也是一頭霧水,完全不懂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以為昊敏兒抓了這裡的人,結果只是引子,以為她想毀了這裡,沒想到川澤卻在這裡保護所有的人,現在……卻發現她也有任務……那到底是什麼?

  「看這個情況,那個女人似乎……不是我們想像的想要對付我們,雖然做了些事給我們帶來麻煩,但總結來說……好像只是為了讓我們分散注意力,同時讓我們輕鬆的去救那些被關和其他人,還有……她是不是想藉著我們分散某些人的注意力?或者……刻意調動所有的人對付我們這裡,好去進行什麼事?」長得像熊一樣的男人若有所思的猜測,而且臉上的表情愈來愈認同自己的想法。

  「那到底是什麼事?敏兒想做的到底是……」蕭駒疑惑的看著已經遠離的川澤,毫不猶豫的緊跟上去。

  畢歐文冷不防伸出手,抓住站在身旁剛到達的陌生男人的領子。「敏兒到底要做什麼事?為什麼她要做這麼多事?」

  瞪著畢歐文,那人似乎也認出他的身分。「這……我不能確定。」他的口氣同樣不善,顯然不喜歡他。

  感覺到對方對畢歐文的反感,離源一突然搭上對方的肩膀,手掌重重的捏著對方的肩膀,幾乎要將它捏碎。「你說,就算是聽說、可能、也許、不一定、謠言,也沒有關係。」

  從剛才開始,他確實也發現情況不如自己想像,恐怕……現在還有更糟的事吧?

  「呃……」男人抿了抿唇,看著笑嘻嘻的離源一,又望向畢歐文那一張詭譎臉孔,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敏兒要去救她的兒子。」

  嘶……

  霎時,一連串因為震愕而倒抽一口氣的聲音響起。

  畢歐文的身子顫了顫,心口逐漸泛冷,無法呼吸,錯愕、震驚與恐懼猛烈竄出,令他再也負荷不了,發不出聲音。

  ※※※※

  孩子……孩子?

  高速行駛的車子無視危險,盡情狂飆,坐在車內的三個男人各據一方,除了臉部表情同樣駭人與猙獰外,車內的氣氛就如同他們此刻的心情一樣沉重。

  「我……我不知道敏兒有孩子……」蕭駒撫著額頭,一顆心七上八下,難以平靜。

  與敏兒相認是幾年前的事,雖然擁有血緣關係,但現在想想,他這個做哥哥的真的很失敗,連自己妹妹的事情都完全不了解。

  「你當然不知道。」被強制拉上車的川澤冷哼一聲,眼底盡是輕蔑不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毫不客氣的嘲諷,「你和她在不同的集訓所,相認後你就逃離那裡,你和她見面的時間寥寥無幾,她雖然知道有你這個哥哥,但和你真正相處的時間連一個月都不到,你能和她多親?她有多少事會願意告訴你?再加上你又和她最恨的女人在一塊,為了那些人,你把她摒除在外,要是換作我,也會當你這個哥哥可有可無。」

  畢歐文踩足油門,車子在黑夜的高速公路上狂奔。

  說不出心臟有多痛,只是那一張陰冷的臉孔緊繃得似乎快要炸開。

  可怕的車速讓川澤皺了皺眉頭,雖然不願承認,但那傢伙現在的開車速度幾乎和想送死一樣,連他都有些緊張。

  他不著痕跡的伸出手,抓著一旁的門把,好像想藉此穩定自己的身子,深怕要是一個不注意,前面那傢伙突然踩下煞車,說不定這輛車就翻飛了。

  「喂,那你……看過那孩子嗎?我是說……敏兒的……孩子。」蕭駒不自在的看著駕駛座上的畢歐文。

  「只遠遠看過一眼。」川澤淡淡的說,一雙眼斂著,不看任何人。

  「那……」

  「那個孩子是隻野獸,聽說從小就被當作殺人工具在訓練。」

  畢歐文雖然沒有說話,但眼中閃動懊悔、心痛,以及無法抹去的愧疚。

  「看那孩子的模樣,就知道他是誰的孩子。」川澤冷冷一笑,很好心的伸出手,輕輕的點了點畢歐文的肩膀。「是你的。」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蕭駒想問,但不知怎地,竟沒有勇氣說下去。

  瞪著畢歐文的後腦勺,川澤厭惡的撇撇嘴。「那一年他沒有救敏兒走,那時她已經有兩個月身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等她發現時也來不及了……集訓所那裡是什麼地方,你們不是不知道,把孩子當作商品來買賣,敏兒生下那個孩子……她連看到他的機會都沒有,孩子就被帶走……」川澤看向窗外,聲音有些嘶啞,「以她的身手,當然可以離開那裡,她比任何人都想走,但是那個孩子……她放不下,也不願意放,她一直想把那孩子救出來,可是找不到他……幾年前她開始接一些危險性極高的任務,本來想著可以拿這些工作把自己的孩子換回來,在任務中,她和我搭檔,替我擋了兩顆子彈,救了我一命,那時她差點踩進鬼門關……活下來後,心臟就變得很不好。後來……我的命是她救的,所以我將自己的生命交給她,她不要我的命,只拜託我幫她做一件事……找到她的孩子……」

  畢歐文的雙眼眨也不眨一下,直視著前方,緊咬的牙關逐漸泛出疼意,口中泌出血腥味,直到這時他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早已咬破嘴,溢出血。

  沉痛的心口在翻騰,叫囂著絕望,但他無法發洩,只能任由眼眶灼燙,把即將衝出口的澀意吞回肚子裡。

  雙手在顫抖,有那麼一刻,他的腦袋亂烘烘,無法思考。

  他想到她那一雙對他帶著期望的眼眸,想到她看著他時眼中充滿憤怒,想到她總是嘲諷的說他在意家人的神情……那時的她,心裡有多痛?

  她的家人……對那時的她來說,他才是她最重要、唯一能依靠的家人但是他沒有救她,反倒丟下她,他害得孩子被奪走,直到再次在一塊,他的不值得信任讓她開不了口,無法對他說出所有的事,無法向他吐實關於孩子的事,因為她已經認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比所有的人還要不如……她只能自己承受,獨自面對一切……

  這十年來……她到底是如何生活的?活在什麼樣的恐懼壓力下?受到多少折磨?他根本不能想像,也不敢去想……

  孩子?那時的她才多大?那時的她有多麼害怕、多麼絕望?孩子被搶走,連一眼都看不到……她多麼……恨他,這一點也不為過,因為他錯太多了……

  仔細想想,與她之間會變成如此,一半以上的責任都該由他負責,她與其他人之間,他再次對她放開手……現在想想,是不是這些所有的計畫中,有一部分是她對他的期盼?希望他能選擇她,而不是又將她丟下……

  如果這真的是她對他的期望與考驗,那麼……

  打了她?仇視她?責備她?說了……不會愛她?

  熱燙的液體在他的眼底翻滾著,他憋住氣息。

  胸口痛到快要炸開了,他還有什麼資格對她說抱歉?

  「所以……我們只是讓她有機會去救孩子的引子?」蕭駒內疚不已,咬著牙,緊握拳頭。

  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到底吃了多少苦?到底靠著什麼才支撐到現在?

  如果不是為了孩子……只怕她……早就絕望,沒有生存下去的意識了……

  畢歐文深吸一口氣,梗痛的喉嚨溢著苦楚。為什麼時間過得這麼慢?為什麼車子不能開得再快一些?他只想現在馬上站在那個總是故作惡劣、故作堅強,將寂寞與孤獨攬在身上的女人身旁。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一次,他多想緊緊抱著她,告訴她,他錯了……他錯得太離譜了。

  明知道他愛的女人一點也不壞,卻無法堅定自己的想法而動搖自己的意識,傷了她的心;明知道她總是將利刃掛在身上,以防止別人看出她的傷心與脆弱;明知道很多她的表裡不一、故作堅強,卻一次又一次被她騙,任由她受傷心碎……他的敏兒、他的敏兒……他到底要如何才能彌補對她的傷害?

  「對,你們只是煙幕彈。」川澤看著窗外的景色,距離目的地只剩下幾分鐘,只要到達山頂,那裡就是那孩子被關的地方。「集訓所的人都在找你們,只要查到你們的所在地,為了把你們全抓回去,他們勢必會調動最少一半的人馬去對付你們,扣除那些出任務,還有這幾年來與我一樣打算離開的成員,我相信有些地方幾乎已經變成空城,沒有人在看守,而那裡應該有不少人也被調開了,只要裡頭的人數一少,敏兒要對付他們就輕而易舉,再加上我讓一些人去幫她……原本所有的事情都計畫好了,可是……」他咬咬牙,心情更加沉重。

  「可是你沒有想到敏兒把本該支援她的人又調回來給你。」畢歐文輕聲低喃,「因為她不希望你受傷,你們把我們的落腳點散佈出去後,就想過要回來保護所有人的安全,又為了作戲讓集訓所的人信任你們,所以才抓了些人回去交差。」

  蕭駒聽著,懊悔極了。

  從頭到尾他的妹妹一點也不壞,她只是太會偽裝,她太了解這裡沒有一個值得讓她信任的對象,她的哥哥是如此,她愛的男人也是如此。

  所以寧可故作壞人,讓大家誤解她,也不願將一絲絲的脆弱讓人發現……

  他啊,多麼失敗!保護得了所有的人,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現在想想,我太失敗了,保護得了所有的人,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畢歐文紅了眼,苦澀的低喃……

  「對,你確實是失敗,敏兒說了,要拿你那些家人當幌子,絕對得保證每一個人毫髮無傷,因為那是你最重要的親人,但不包括她自己……哼!這樣的結果,你是不是滿意了?你所在意的人全都安然無恙,恭喜你了。」川澤咬咬牙,故作開懷。

  事實的真相原來如此殘忍又可悲,可悲的是他,是他自己……畢歐文。

  川澤每一句的嘲諷,紮在他的胸口,痛得他無法喘息,但他仍得咬牙承受一切,因為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他怎麼會這麼傻?怎麼會做錯這麼多?怎麼會以為有些事過了……就能完全淹滅?

  家人?家人?家人?他最重要的家人,該是她,是昊敏兒!除了她以外,誰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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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6 PM


第十章

  車子緊急停在一棟宛若倉庫的灰色屋子前,畢歐文還來不及熄火,就衝出車外。

  「我們分三路,我先……歐文?歐文,你在……」蕭駒氣急敗壞的瞪著那個完全不做計畫,逕自正要衝進房裡的男人。

  突然,火光從屋頂冒出,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炸巨響。

  高壓的衝力由屋內轟出屋外,站在門口的畢歐文瞬間被震飛到蹲在地上的蕭駒身旁。

  「老天!」蕭駒咬牙忍著,等昏眩消失,晃了晃腦袋,難以承受的雙腿直打顫。

  「敏兒!」一旁的川澤看見火光沖天的屋子,跪在地上,紅色瞳眸流露出絕望,身子不住打顫。

  噴出一口血,畢歐文吃力的從地上爬起。

  模糊的視線隱隱約約看到大火竄燒,直到焦距回復時,他看到火光一片的屋子,那裡變成了火海。

  半倒塌的屋子很長,由前頭望去,很難看到底端。

  畢歐文早已凍寒了身子,抹去唇口的血,踩著微微踉蹌的步伐,一步一步堅定的走向著火的屋子。

  蕭駒抓住他,「你在做什麼?房子都燒成那樣,你要怎麼進去?」

  畢歐文置若罔聞,用力掙脫他的手,仍舊一步一步朝著著火的屋子移動。

  「來不及了,現在進去會死,我們根本不確定敏兒是不是還在裡頭,你要是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屋子隨時會倒塌,也不確定到底還會不會發生爆炸,如果你……」

  「她在裡頭。」畢歐文眸底無光的輕喃。

  蕭駒怔然,「什麼?」

  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著火的屋子,畢歐文緩緩的轉頭,看著蕭駒。「我感覺得到,她在裡頭,和我們的孩子在一塊。」他的笑容很瀟灑,彷彿心情十分愉快,充滿期待。「我的家人都在裡面,我得去陪他們。」

  「歐……歐文?」蕭駒錯愕的紅了眼,咬著牙,強忍住哽咽。「你……」

  「我已經……」畢歐文輕吸一口氣,再次微笑,「我已經讓她失望很多次,這一次我不想再傷她的心,無論她到哪裡,我都要跟著她走,就算是死……我也要和她死在一塊。」這是他欠她的……就算到死都無法償還,無法彌補對她的愧歉,但……無論何地,與她永遠在一塊,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川澤拿著兩瓶水,面無表情的來到他的身旁,往他身上倒。

  畢歐文看著那有著紅色瞳眸的男人,現在……他一點也不覺得他礙眼、討厭了。

  「原本我想要陪她一塊的,但我知道,比起我,她更想要你陪伴。」他率性的衝著畢歐文微微一笑。

  畢歐文抿唇,「謝謝。」

  「就算要死,也得先把人帶出來。」

  重重的對川澤點點頭,畢歐文轉身,毅然決然笑著走了進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火中,再也見不到時,又一陣火龍從屋內竄出,爆炸聲再次響起。

  蕭駒瞪大的眼眸泛著熱意,微微哽咽,無力的坐在地上。

  他的妹妹、畢歐文和他來不及見到的外甥……不是不會心痛,而是太痛,痛到再也無法承受……

  火光沖天,蔓延不斷的濃煙與火藥味,落在他的心底,變成無止境的絕望……

  ※※※※

  爆炸發生的那一瞬間,昊敏兒就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出去了。

  眼底沒有一絲慌亂,反而顯得平靜淡然,揚起的嘴角隱含著不甘與矛盾的滿足,她緊緊摟著懷裡的孩子,無視他拚了命的掙扎,即便那孩子早已讓她遍體鱗傷,她仍視若無睹,只願將他緊緊的抱在懷裡。

  「放開!放開我!我要殺了妳,放開!」小男孩有著他這年歲不該有的狠勁和殺意,雖然他的手被女人束縛,但是還有嘴,只要能碰觸到她,他就是用力的咬,連幾乎咬下她手臂上的一塊肉也不知要停下。

  孩子不正常的行徑令她心痛,無法抹去的自責與內疚啃咬著她。

  「對不起……孩子……都是我沒有能力保護你,都是我無法救出你,才會害得你變成這樣。」大口喘著氣,她的神情顯得溫柔,揚起慈愛的笑容。

  小男孩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除了極力想掙脫她,殺意更是未曾消退。

  打從出生開始,他所懂的只有一件事,想活下去就是擊敗阻擾他生命的對手,他的認知中沒有所謂的對錯是非,除了殺戮,再也沒有其他。

  「對不起……孩子,我來晚了……」

  小男孩的身子滿是傷痕,雙腿被上了腳鐐,連接的鐵鍊死死的釘在牆面上……她知道,他吃了很多苦,像他這年紀的孩子,該在父母的保護下,安穩快樂的過日子,而不是活在這非人所能生存的地獄中,擔憂害怕著自己會受到傷害。

  雖然只是個小孩子,但經過幾年的嚴格訓練,他的力氣也非一般的強大,以手肘用力向後攻擊,打在她中彈的腰間,頓時,只見她難忍的吐出血絲。

  「孩子……別怕,我會陪著你,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陪著你……」

  即便他不知道她是他的媽媽,那又如何?即便他不懂什麼是家人,那又如何?見到他的一剎那,她就知道這個男孩是她的孩子,因為他長得與那男人如此相像……

  「對不起,我真的想帶你一塊走,我想……好好陪在你身旁,看著你平安長大,可是……」看著自己流了一地的血,她知道自己再也無力站起身,走出去。

  她對自己的身手太過自信,以為只是制伏幾個人,應該沒問題,沒想到對方竟然有槍,雖然最後那些人仍被她擺平了,但也來不及,其中一個人竟然引爆屋子裡的炸藥。

  「對不起……我本來想找到鑰匙救你……」但現在她已經無法再移動了。

  除了擁抱他,與他一塊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她無能為力……

  如果可以,她多想讓人來救她的孩子,但是……她能找誰?

  腦海瞬間浮現畢歐文的臉孔,她忍不住苦笑,感覺身上的溫度愈來愈低,即便身陷火場,她仍感覺不到寒冷以外的溫度。

  微微一笑,她紅了眼眶,「孩子,你知道我是你的媽媽嗎?」無論他對她有多陌生,將她當作仇人看待,她只想有一次機會,好好的抱抱自己的孩子。「你知道什麼是家人嗎?」

  她的視線模糊,但男孩的面孔跟她深愛的男人是如此相像,已讓她深深的烙進心底,就算現在死去,也絕對不會忘記。

  「家人就是……就算遇到危險,也絕不離開對方;家人就是陪在自己身旁,直到走完生命最後一刻……」

  熾燙的火蛇慢慢接近他們,她感覺到懷中的孩子停止掙扎。

  「你好勇敢,一點也不害怕……就像你的父親一樣,為了要保護的人,竭盡一切,就算犧牲生命也不畏懼……別怕,媽媽在這裡陪你,就算要走,也絕不讓你孤單一人……」她大口喘息,感覺自己的心跳愈來愈慢,但擁抱著孩子的雙手卻不願鬆開。

  這個世上,除了這孩子,再也沒有任何可以讓她重視的人了……

  「歐文……」她忍不住輕喃,泛紅的眼落下淚,一點一點的滑落臉龐。

  其實她口是心非,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有一個重要的家人……只是他不需要她……他有很多人可以陪伴,沒有了她,他會更快樂……

  「歐文……」

  微熱的溫度輕輕的落在她的臉龐上,她吃力的睜開眼,看見懷中那停止掙扎的孩子正伸出手,為她抹去淚水,眼底充滿困惑。

  她的聲音是如此輕柔,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說話,雖然她緊緊抓著他,卻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他打從心底覺得溫暖、喜歡。

  昊敏兒微微一笑,看到自己的孩子正望著自己。「嗨!我是媽媽,你好。」他終於願意正視她,不再對她有敵意,這已讓她心滿意足。

  「媽……媽媽?」小男孩偏著頭,眼中盡是不解。

  心一窒,她破涕為笑。

  吃力的低下頭,她在他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吻。「對,媽媽……我是你的媽媽……」

  「敏兒!」

  大火侵蝕的速度愈來愈快,隱約之中,她彷彿聽到有人在呼喚她。

  她緊緊抱著孩子,又哭又笑。

  她竟然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她竟然出現了幻聽……是因為她直到現在仍渴望能再看他一眼嗎?

  「歐文……歐文……」

  「敏兒!」

  心臟狂跳一下,她重重的喘息,這一次她確定不是幻聽,是真的聽到那男人的呼喚。

  「爸爸……是爸爸,兒子,你有沒有聽到?是爸爸的聲音,是爸爸……你……你也許有救……有救了……」她愈激動,氣息愈微弱。

  雖然這是她曾經幻想過的,雖然她從來不抱期望,但曾經期盼著有一天有個可以依靠的人能在最危急時出現救自己,她沒有想過這樣的夢想也有能實現的一天。

  沒有被丟下,沒有被拋棄,因為他的出現讓她心生希望,她忍不住笑了開來,因為她被丟下……真的太久、太長了……

  「爸爸?」小男孩仍是一臉不解,同時發現抱著自己的女人愈來愈沒氣息。

  「叫爸爸……快點!他……他會來救你……快……快點,說……爸……爸爸……」她無力的閉上眼,咬著牙,努力告訴自己堅持下去。

  「敏兒!妳在哪裡?敏兒!」

  大火中,身子沾著不少火苗的男人,髮上盡是焦痕,但他毫不畏懼,不斷的往裡頭走,仔細的看著一間一間的小房。

  「敏兒……」奮力推開擋在前方的障礙物,無視自己的手被火焰下無數傷痕,他又急又驚,恐懼與擔憂早已佔滿所有心思。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塊……他只剩下這決心了。

  「敏兒……」

  隱隱約約,他彷彿聽到人聲,立刻機靈的停下腳步。

  確實有人在呼喚,而且……雙眼一瞠,熱液湧現眼眶,他邁開大步,急快的向前衝。

  那是一個孩子的呼喚聲,雖然凌亂,但是他聽到了,有人在呼喚著,急急的叫嚷。

  爸爸!爸爸!媽媽!爸爸!

  那種大叫聲,就像以為這麼叫代表的是求救……

  紅了眼,心臟狂跳,快要休克,畢歐文低下頭,保留體內的氧氣不被消耗。

  他抬起腿,猛地踹開某一間房間的門。

  然後,他看到了,裡頭有一個緊緊抱著小男孩的女人,她已經閉上眼,面帶微笑。

  「敏兒!」

  絕望的嘶吼聲響徹室內,他衝了進去,一把將蜷縮在牆角的女人與孩子緊緊抱著。

  「敏兒、敏兒……妳醒醒,我來了,我來救妳和孩子了,妳睜開眼,敏兒……妳別嚇我……別嚇我……對不起,對不起敏兒……我求妳……睜開眼……」他落了淚,低下頭,顫抖著手,摸向她的脈搏。

  微弱到幾乎要察覺不了的心律,在他的指尖輕輕顫動。

  他的心被提得高高的,雖然她還有氣息,但在這種空氣不流通又有大火的地方多待一秒都是危險。

  「敏兒,別怕,我救妳和孩子出去,這次我絕對不會丟下你們。」

  他站起身,正要抱起她,突然看到那個與自己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孩子,他的雙腿被上了腳鐐,連接的鐵鍊釘在牆上。

  「敏兒,妳等等,別再睡,再撐一下。」

  他重重的吻了下她發涼的唇瓣,又伸手摸了摸茫然的望著自己的小男孩。

  「別害怕,我會救你們出去。」

  拿出槍,他抱著自己的妻兒,對著鐵鍊開了一槍,讓小男孩得到自由。

  他抱起昏迷的妻子,又看著自己的兒子。「你站得起來嗎?」

  小男孩似懂非懂,看到他嚴肅的神情,又看著他抱在懷裡昏迷的女人,瞬間,他堅定的點頭,吃力的站起身。

  小男孩的勇敢令他忍不住感到驕傲,衝著他笑了。「那我們就走……」

  砰的一聲,又有柱子掉落,阻擋了他們唯一的出口。

  畢歐文只怔了一秒,隨即苦澀的笑了,看著身旁的男孩。「真糟,看來咱們真的得死在這裡了,害怕嗎?」

  小男孩沒有出聲,只是平靜的望著他,眼底沒有太多的恐懼。

  由這麼看,畢歐文也發現小男孩的不正常,頓時又是一陣內疚。「敏兒、孩子,對不起……」對不起,他錯了這麼多;對不起,他是個大混蛋;對不起……害得他們變得如此。他救了無數人,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救不了自己最愛的人……

  轟然聲大作,一時之間彷彿天搖地動,畢歐文緊緊抱著懷中的女人與身旁的孩子,蹲下身。

  灰塵漫天飛舞,難以呼吸的火藥味刺鼻又熟悉,他猛地抬起頭,看到自己身後的牆壁被炸開一個大洞。

  一道道明亮的光芒從他的身後探出,照射在他的眼底,那是日光的色彩。

  「歐文?」

  幾道身影由外頭衝了進來。

  看清楚來人是誰後,畢歐文忍不住笑了。

  「我在這裡。」

  「我們在外頭聽到槍聲,他們帶來探測儀器,發現這裡有生命跡象,還好炸對位置,屋子裡那些死傷者我們都處理好帶走了,不會引發問題……她怎麼了?」離源一才剛鬆一口氣,隨即發現一臉死白、已陷入昏迷的昊敏兒,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雖然自己的傷勢也很嚴重,但畢歐文拒絕離源一接手,緊緊抱著懷中的女人,又看著自己的兒子。「我們走了。」

  看著對自己微笑的男人,小男孩睜大了眼,用力點點頭,小手拉著畢歐文被燒破的衣角,一步一步緊緊跟在他的身旁。

  眾人走出來的那一刻,燃燒大火的屋子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引爆聲,屋子瞬間崩塌。

  但是沒有人再去關心它的情況,對所有的人來說,這種不正常的非法集訓所,如果能永遠都消失,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火勢蔓延的山頭,終於在幾個小時後被撲滅。

  可喜的是,雖然不清楚這火災到底如何發生,但無人受傷,這是最好、最值得高興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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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7 PM


尾聲

  那一個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店門口,拿著抹布,仔細認真的擦著玻璃門。

  那一個瘦弱的男孩正在門口,拿著掃把,仔細認真的掃著庭院的落葉。

  早上八點,位於熱鬧的都市,路上人來人往,偶爾有人抬起頭,看進這間沒有招牌的小店時,總會在看到門口這一幕景象而會心一笑。

  明明專賣女孩們喜愛的小飾品,店員卻是個不像愛笑的高大男人,與另一名瘦小但同樣酷酷的小男孩。

  小男孩有一張稱得上俊俏的臉蛋,可惜似乎不懂得什麼叫做微笑,也很少說話。

  「畢厲哲。」二樓窗口傳來女人清亮的呼喚。

  下一秒,小男孩很帥氣的丟下手上的掃把,拉開玻璃門,衝進屋內。

  「媽媽。」他的眼中閃著明亮的光芒,直勾勾的看著美麗的女人。

  「吃早餐了。」同樣一臉酷樣的女人在見到小男孩時,揚起輕柔的微笑。

  頓時,小男孩繃緊的臉龐出現一道小小的裂痕。

  「媽媽。」他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望著女人,其中隱含的期待意味十分濃厚。

  「要我一塊吃?」女人溫柔的看著他。

  小男孩認真的點頭,微微扯了扯嘴角。

  「好,那我們一塊吃早點,然後我再陪你一塊看書,也許還能學些文字。」女人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臉上盡是滿足。

  小男孩乖乖的點頭,直到他口中的媽媽開始用餐時,他才低下頭。

  小男孩沒有上學,雖然九歲了,但有與人相處的嚴重障礙,如果和其他孩子一塊上課,容易造成其他孩子的危險。

  對小男孩而言,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跟在他口中的媽媽身後,時時刻刻做個纏人的跟屁蟲。

  突然,一隻手從小男孩的頭頂上方出現,順手就將小男孩手上的包子夾蛋搶走,然後以三、四口的速度將它吃光。

  頓時,屋子裡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小男孩從自在狀態轉變為備戰狀態,充滿敵意的抬起頭,瞪向站在身後那名為爸爸的男人,毫不隱忍眼底的殺機。

  畢歐文挑釁的衝著自己的兒子笑了笑,見他沒動作,又不客氣的搶了兒子桌前的豆漿,大口喝了起來。

  冷肅危險的氣氛愈來愈濃烈,大有下一秒會打起來的可能。

  當小男孩要出手與自己的爸爸大打一架時,一個熱呼呼的包子夾蛋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怔了怔,有些呆的轉頭。

  昊敏兒笑咪咪的望著兒子,輕柔的說:「吃媽媽的好不好?太大了,我吃不下,你願意幫幫我嗎?」

  小男孩聽了,心口好溫暖,憤怒的心情也瞬間消散。「媽媽,我吃。」他接過她手上的包子夾蛋,開心的吃了起來。

  昊敏兒滿足的看著兒子,又將自己的豆漿推到他的面前。「這也要幫我喔!」

  單單看著兒子在身邊就令她好滿足,所以對於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她選擇完全無視。

  「老婆。」畢歐文不甘被忽略,彎下身子,擠到小男孩與妻子之間,視線停留在她身上。

  「誰是你老婆?別亂說話,我可還是單身。」她白了他一眼,不肯理他。

  「單身?哼!孩子都九歲了,妳還敢說單身?」他怎麼可能讓她一直保持這見鬼的單身?

  「九歲又如何?我才二十七歲,走出去外面,就算有孩子,也有大把男人搶著要。」她瞪著他。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就有氣,年紀輕輕有孩子,被他丟棄又被迫與孩子分離,想想她的人生真的很苦。

  雖然在救孩子那次本該死去,卻因為他的出現而救了她的命,但是,那又如何?難道她該對他存有感激之心?只能說,這是他欠他們母子的。

  救?剛剛好而已。

  「咱們就來看看,有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敢打妳的主意?要是真有膽出現在我面前,就看我會不會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他毫不客氣的展現自己殘暴的一面,只要有人想搶他的女人,他會讓對方沒好下場。

  瞇起眼,狠狠的瞪著他,昊敏兒選擇不與行為幼稚的他一般見識。

  其實聽了他說的話,心裡喜孜孜的,但她可不想表現出來,讓他看出她有多在意他。

  「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滾?」她冷冷的看他一眼,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有妳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為什麼我得走?」他擺明了就是不會走。

  「錯,我在的地方不是你的家。」她笑咪咪的看著他,眼底掠過一絲鋒利。「忘了嗎?你的家可是在山頂,你那些親愛的家人才是你最重視的,我這裡擺不了你這尊大神,門在那裡,謝謝永遠不見。」

  「敏兒……果然女人就是小心眼,竟然又在生氣,而且還氣了這麼久。」他嘆息,苦著一張臉,然後毫不客氣的伸出手,摟著她的肩膀,無視她扭動身子反抗,他重重的吻上她的唇。「老婆,從現在開始,除了妳和這小子以外,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我告訴過妳,我已經離開那裡,只有妳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雖然他每天都說這段話,但是她似乎聽不煩,每天都要紮他一紮才滿意。

  所以說,人真的不能做錯事,只要做錯事,又剛好得罪了自己的女人,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哼哼哼,話是你在說,誰知道你今天這樣說,明天會不會又變了?畢竟我可是被你拋下很多次了……」她冷笑,就是決定不這麼輕易的放過他。

  想想她吃了多少苦?憑什麼他說幾句對不起、我愛妳就能輕易的得到原諒?她又不是傻子。

  就是要好好折磨他,最好就這麼折磨他一輩子,才能讓她平息怒火。

  「喂!」突然傳來哀怨聲。

  一家三口同時轉身,看著站在樓梯口那幾個面色慘淡的男人。

  「我們辛辛苦苦把樓下的每個東西仔細擦得一閃一閃亮晶晶,你們倒好,快快樂樂在那裡談情說愛、打情罵俏、享享受受,也太過分了吧!」

  以離源一為首的幾個男人表情很難看,紅著眼的瞪著他們。

  「又沒人叫你們來這裡,也不想想你們跑來給我的店帶來多大的麻煩。」他不說還好,這一說,昊敏兒又有話要說了。

  這些傢伙對於誤會她一事深感歉意,為了向她道歉,每日出現在她的小店內,嘴上說幫忙,事實上是佔空間,人也不走,留人她又一點也不想,麻煩得不得了。

  「覺得麻煩就接受我們的歉意,和我們一塊回山上去生活吧!房子都幫妳整理好,連店面都準備完成,只等妳點頭。」因為對昊敏兒於心有愧,離源一難得好言好語的低聲下氣。

  「不用了,我待這裡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倒是你們快把他一起帶走,我和兒子一塊生活已經很幸福,你們的出現都是多餘的。」

  她絕不承認這段日子與他們相處其實很愉快,也絕不承認自己早就決定加入他們的大家庭。

  不只是對他們的生活、對他們對待彼此的態度感到羨慕,也不只是接受了他們對她釋出的善意與熱情,最重要的是她的兒子,她的厲哲!孩子需要有個能安全快樂成長的幸福家園。

  與他們一塊回山上?會,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去,但不是現在。

  至少……在她玩夠了這些人、整夠了這些人以報過去對他們的不滿之前,她才不會給他們一塊跟著走的答案。

  「老婆。」

  「小小敏兒。」

  「大嫂……」

  「誰叫我大嫂?」她忍不住暴衝,瞪著那個叫她大嫂的傢伙。

  「媽媽……」一旁的畢厲哲拉拉她的手。

  原本的母夜叉瞬間變成慈母。「怎麼了?」

  小男孩指著牆上的時鐘,提醒著。

  剩十分鐘就要營業了,她笑咪咪的低下頭,親了親兒子的額頭,接著冷著一張臉,瞪向在場的男人們。

  「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去開門營業了。」

  那些哀怨的男人可憐兮兮的點頭,乖乖的下樓去工作了。

  昊敏兒看著,好不得意。

  想要她跟著回去?可以啊!先讓她好好的玩玩他們再說……這種欺負人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領著兒子,她愉快的下樓。

  十分鐘後,飾品店的大門緩緩開啟。

  然後,妳將會看到小小的店內,有各式各樣的美男、帥男、酷男,以及一隻站在門口專門為人開門的大熊,為妳服務。

  歡迎光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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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2-1-7 04:18 PM


後記 韓媛

  其實這本書我寫得很心虛,將稿子交給編編的時候,就更心虛了。(我和編編承認過了)

  問我為啥?因為這是一本很不輕鬆的故事。(事實上,從頭到尾我的想法全是大悲,悲得連自己在寫時都覺得心情好沉重、好想死)

  既然知道心虛,為啥要寫呢?(當然就是因為一個X字)

  腦中的這個故事形成了很久,但總是覺得不夠,down點不夠讓我足以接受的地步,因此動不了手,所以〈愛情跟我走〉系列遲遲沒有下文。

  身為寫作者,我覺得想法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可以很簡單的就把一個故事流程寫出來,卻總是有那種吹毛求疵的不甘心想法。

  如果故事這麼走,其實可以很愉快的將它呈現出來,但又矛盾的不斷詢問自己,這樣的愉快真的是妳想要的嗎?不是吧?其實妳要的不是這種吧……

  對!老實說,我腦中的OS和PS很多,在寫一個故事時不斷的反問,這真的是妳要的步調嗎?讓男主角與女主角這樣子又這樣子,那樣子又那樣子,真的是妳要的?確定嗎?

  就因為「真的」、「是嗎」、「確定嗎」這幾句,我很容易在寫稿寫到一半時被自己拖累。

  常看小媛的書的朋友們大概也清楚,我是個跳tone跳很大又不負責任的寫作者,總是有些書寫得嚴肅,(咱們小編會很溫柔的說,妳寫得太沉重了。我會說,好,我會努力輕鬆,然後下一本就是輕鬆,但沒多久,又開始沉重了,哇卡卡卡!)有些書寫得輕鬆,有些書據說像靈異故事……(事實上,那一面鏡子啊……自己在看的時候也覺得心情很微妙啊!)

  寫故事時,開了個系列,我總是沒有辦法很肯定系列可以從頭開到尾,也許因為老是照著自己的心情跑,所以有時某系列被鬼打牆了就換另一個上次被鬼打牆,這次牆面不見的書寫……(其實我自己也滿無奈的,雖然肯定開出的系列有一天一定會完成,但絕不是馬上)

  隔了不久時間才又繼續〈愛情跟我走〉,其實這是逼不得已的。(如果連個故事都不是自己滿意的,通常我不會勉強繼續堅持下去,硬逼到想出來為止,而是想到了再說)

  好吧!我知道這真的很不負責任,但反觀之……能不能想想其實我也很負責任?(裝可愛兼心虛加眨眼吐舌頭ing)

  也許親愛的你們會說,可憐的故事就是妳所謂的負責任嗎?這就是妳的做事態度?把女的搞成這樣,妳滿意了?快活了?不會被內疚感壓垮?良心被吃了?

  咳!好吧!其實也沒有這麼嚴重,對吧?

  畢歐文與昊敏兒兩人的存在,對我一剛開始設定出的想法就是一個悲劇。(如果不是知道這麼寫一定會被圍毆兼把稿子甩回到我的臉上,其實我是很想把昊敏兒寫死的……嘿嘿,編啊!妳的藤條、鞭子、球棒和高爾夫球杆我已經偷回家了……什麼?我忘了那拔豬毛的鑷子?)

  仔細想想,有不少本書裡的男人或女人其實我都想讓他們死去,然後再快快樂樂的在書最後寫上全書完的字樣。(很心虛的偷偷說)

  有些時候,就是覺得不完美才是完美……(這傢伙瘋了,別理她)

  寫畢歐文的時候,就因為最後的幾個章節想不出自己覺得最美麗的悲慘,所以遲遲動不了而作罷。(老實說,還有不少人也是)

  直到現在畢歐文寫出來,但是心情上的沉重還不算完全消退,其實他沒有任何過錯,我是這麼認為的。

  他沒有想過先救誰、先放下誰,而是因為那一場逃離情況非常危急,兩邊人等著救,一邊只有五個人,包含自己最愛的女人,一邊是為數不少的成員,而他確信人較少的那邊能輕易的脫險,反觀之,人較多的那邊恐怕有問題,所以他先放下前者,以後者為重。

  當然,這其實也是他自信過頭,認為自己能夠兩邊兼顧,卻忘了自己往最危險的地方跑時,有可能也會受傷,導致救了一組人後無法再支援另一組。

  相同的,其實昊敏兒也沒有錯,他們這一方只有五個人,另一方卻有不少人需要救,如果反過來想,敵人攻擊他們時,五個人能抵擋大批人的攻擊嗎?當然抵擋不了,所以才會到最後她被抓了,與她一塊的其他人都死了。

  這是個矛盾的問題,兩人以不同的方向在思考,所以得到的結論就是故事中的結果。

  那麼恨呢?如果是我的話,老實說,我大概也會恨吧!

  剛開始的恨可能只是單純的無法接受,因為她的夥伴們都死了,為什麼畢歐文要放下他們?

  再來就變成,我都被抓了,夥伴全死了,為什麼你還不來救我?

  再來又變成,我們的孩子被抓了,這幾年來我受到多少的凌虐、吃了多少苦、找不到孩子,又得為了心愛的孩子安危成為他們傀儡、執行痛苦的任務、中彈受傷,而你卻和那些你所謂的家人逃得好好、過得快快樂樂?為什麼?

  昊敏兒心中的恨,我可以理解,那種一點一滴形成,由壓力、痛苦、夢魘、為她而死去的那些人的愧疚,等不到畢歐文出現的絕望,失去孩子,想到自己的骨肉有可能再也活不下去的恐懼,其實這些事隨著時間折磨人心是一種很可怕的行為。

  所以,昊敏兒真的壞嗎?其實也不盡然,畢歐文真的稱得上是對的嗎?其實也不是,只能說兩人在錯誤的時間內作了錯誤的決定和想法,導致彼此間的誤會無法解開。

  呼!不知道這麼說,大家認不認同呢?對我而言,這本書是可憐的,我指的是昊敏兒,而畢歐文知道結果時,看他痛苦,其實我還滿爽的。

  就感覺而言,我覺得畢歐文很可惡,因為我最不能認同所謂的不知者無罪的理論,他多少稱得上是個加害者,卻以為只要待在昊敏兒的身邊就能讓彼此重來。(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錯過了,更別提到原諒不原諒的問題)

  但因為是愛,彼此間存在的是最能聯繫對方一切的愛情,所以無論多痛恨,只要問題能解決,大部分的誤會都能迎刃而解。

  不知道親愛的你們是否喜歡這個故事?

  不知道大家看了是否有覺得那麼一點小小的心痛?

  啥?孩子是老梗?不!(小媛瘋狂吶喊ing)

  就我而言,最能引人受傷的就是發現孩子的那一幕啊!那種有些小小心痛的感覺……(嗚……老梗也好,就是覺得它好重要)

  如果因為這本書可以賺到親愛的你們小小心痛的酸楚感,那就真是太好了……(我在加持ing,痛吧!痛吧!)

  什麼?如果賺到幾滴小淚水?(看到沒有?那瘋女人竟然開始在狂灑花歡呼了)

  如果親愛的你們對於可憐兮兮的故事很有fu,請……告訴我家小編。(讓我寫……讓我寫……)

  鑷子大隊突擊!我要快溜,否則毛要被拔光了。

  我們下一本再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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