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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uiau 發表於 2009-7-13 05:08 PM

【短篇小說】【阿卿姨】

阿卿姨說:「有三種女人最歹命,陪酒的,演戲的,以及理髮的………」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沈悶的天空不知在跟誰賭氣,一片惘然籠罩大半個城市,過往的行人如喪家之犬般被遺忘在車水馬龍的漩渦中,阿卿透過落地窗往外望去,雨滴穿過一條條模糊的身影,印象派的畫風揮灑在透明畫布上,恍如隔世般的迷離!
「阿卿啊!趁現在沒什麼客人,去把後面的毛巾洗一洗。」老闆娘秀花一面嘟噥著,一面掃著地上散亂的髮屑,阿卿伸了伸懶腰,從柔軟的絨布椅上緩緩起身,纖細的影子尾隨進了後面的浴室。最近的生意隨著灰暗的天氣而冷清許多,屋內的聲音也放大了幾十倍,剛轉開水龍頭,就聽到浴室門外一陣似有若無的嘆氣聲,喧鬧的電視聲音乍然響起,隆隆的冷氣隨後打了個飽嗝,然後就失去了呼吸,阿卿隔著木板門,一邊扭著滿是泡沫的毛巾,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飲水機溢出一大串耳語,呼嚕聲在脆皮玻璃杯中飄盪,接著理髮椅慣有的咿喔聲做了回應,想必老闆娘又在重複這幾天來的單調節奏,一聽到是老調重彈,阿卿也沒了興致,只好乖乖地和毛巾打水仗。浴缸中的水由清澈逐漸轉為濁黃,上面還浮著一層薄薄的毛屑,剛從夜市買來的毛巾洗沒多久就褪色了,阿卿一邊換水,一邊在鏡子前整理頭髮,順便試試前天在地攤買來的口紅,粉白的兩頰頓時變的紅潤起來,阿卿望著鏡中的自己,不禁又多看了兩眼!
燥熱的下午總是會招惹來一堆蕪亂的情緒,窄小的浴室讓阿卿有點透不過氣來,昏暗的小燈泡微微輻射著莫名的孤寂,壁上的磁磚雖爬滿不少裂痕,卻保持一向的乾淨明亮,不像那一片與浴室門口相對的粉牆,印有蝴蝶花紋的壁紙早已斑駁脫落,只剩下一個個結在壁上,積滿灰塵的紙蛹,為逝去的青春作最後的眷顧,屋內唯一散發著年輕芳香的,大概就剩下阿卿了!
「阿卿啊!等一下毛巾洗好順便把廁所清理一下。對了,後面廚房有盒喜餅放在桌上,下班時拿回去給你阿母吃吧!」老闆娘似乎累了,講到最後都溢出一份慵懶的味道。
「秀花姐,我阿爸昨天才帶回來三盒,家裡三張嘴巴吃都吃不完,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最近不知怎麼搞的,一大堆人搶著辦喜事,好像串通好一塊結婚似地,一包紅包袋還不夠用哩!」
沒聽到秀花答腔,阿卿只聽到電視片段殘缺的回音,頻道似乎不停地在轉換,七十幾台都輪了好幾圈,過了許久她才拖出長長的一聲:「哦!是這樣子的嗎?」過沒多久,她放下遙控器,打了個哈欠,開始整理眼前一大堆長短不一,眼花撩亂的理髮剪。
四點半,太陽終於露出臉來,但雨還是下個不停,洗完毛巾的阿卿一進前頭,突然打了個冷顫,五月毒辣的陽光把店裡照的火亮,卻冷的令人起疙瘩,老闆娘正撕去泛黃的日曆,一疊厚厚的紙屍擺在沙發椅上,看來已有好幾個月沒撕了。
「想不到日子過得這麼快,一眨眼年都過了快一半了!」阿卿連忙把冷氣調了一下,回頭瞥見老闆娘的背影,略微發福的五短身材已看不出充滿弧度的曲線,連身長裙的下擺沾了幾點黃漬,高跟鞋上的鑲金線也早已失去光澤,灰色布碎花隨著雜亂的縐痕晃蕩著,阿卿的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在看什麼?」
「啊?沒有啦!」阿卿急忙轉移視線,望著日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沒多久,玻璃門後浮掠出一個身影,一位男子推開了玻璃門。
「請坐!」老闆娘立即換上一抹笑容迎接下午的第一位客人,她撥一撥絨椅靠背,從容地搔一下髮鬢,活像個清純的小家碧玉。沒想到一拿起毛巾輕輕抖了幾下,臉上頓時換了一副老練而純熟的眼神,秀花從容地拍拍椅背示意他坐下。那男子靦腆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挑了中間那張理髮椅,一坐定,輕盈的雙手便不停在男子的脖子上游移著,只見老闆娘隨意拉起了毛巾的一角,微微地塞入潔白的衣領中,大白布剎那間被甩開,把整個身體罩得滴水不漏,後腦勺不知不覺跑出了一隻粉白的蝴蝶棲息在領子上,一連串訓練有素的動作,猶如魔術師變著他最擅長的把戲般迅速而毫無破綻,阿卿在這裡當了八年的學徒,偶爾看到這一幕仍會在心中欽羨不已,可惜她一向就只有乾瞪眼的份。秀花一動起剪刀,眼裡就像澆了甘露的牡丹花一般閃爍著自信,阿卿只要一有空,就會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為顧客理髮,聽著清脆而不黏滯的喀擦聲,看著俐落的細牙梳子迅速地在頭上漂移,她往往會看得出了神。心想能讓秀花姐為自己理髮必定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尤其自己學理髮這麼多年,對於秀花姐仍保有那份執著與新鮮感,以及那種充滿幹勁的力道崇拜不已,真想不透她是怎麼做到的?!
「阿卿啊!有空就去掃一掃外頭,垃圾順便倒,等一下垃圾車就要來了。」
「哦!」阿卿差點反應不過來,不大情願地拿起垃圾袋,拎著滿袋的髮屑,昨晚剛抹上的指甲油黯然失色許多。每次遇到年輕小伙子上門,老闆娘的音量都會隨之拉高,連講話的語氣都像個女王般頤指氣使,阿卿在這時往往得同時扮演宮女,丫鬟,或是餐廳女侍多種角色,一下子刷刷推剪上的碎髮,一下子曬毛巾,要不就是處理過期的報紙雜誌,重新排列那些瓶瓶罐罐的美髮用品,掃地,拖地,澆花等,彷彿客人一進門,擠在外邊的忙碌就會乘虛而入攻佔了整家店,儘管店面只有十幾坪大,但永遠都有做不完的事。阿卿這時候倒還希望客人多來一些,至少不必像僕人一般被使喚。
阿卿拿起站在角落一支孤單的大掃把,推開了玻璃門,屋內的電視與談笑聲頓時被外頭所淹沒,滂沱的大雨在她眼前張牙舞爪地撲殺一切生機,落荒而逃的行人,狼狽污穢的車流,以及從陽台上掉下的玫瑰花瓣。斗大的水滴瘋狂地演奏雜亂無章的即興搖滾樂,偶爾夾雜著幾聲低沈的雷鼓,看來這場雨大概不會停了。騎樓內的磨石子地不知何時被扎上了無數根銀針,閃閃發亮的紋路透露著白玉般的光澤,阿卿凝望著遠方,晦暗而慘白的色彩揮灑在天空,一朵朵巨大的黑色花萼黏在棉花糖上,隨著風的席捲搖曳生姿,阿卿突然聯想到秀花姐所穿的那套長裙,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秀花姐過的是一種極其單調而平淡的生活,連吃穿都不太講究,生命的齒輪到了她這兒都得慢上個幾十倍,整棟屋子也隨著她的脈搏慢慢變老,就連阿卿也很難記得店裡有過什麼重大的變化。沈悶的節奏似乎讓時間趨於靜止,但這些都只不過是表面上的安寧狀態。阿卿的臉蛋和身材漸漸豐腴起來,頭髮也從肩膀上滑落腰間,皮膚如甦醒般閃著少女特有的光澤,聲音也帶著一絲絲磁性與嫵媚,她就像一座期待被開發的甘泉,面對著充滿生命的人海並凸顯於同儕之中,而秀花姐反倒像已經成形的藝術品,經營多年的理髮店使她活在接近永恆的規律中,飲食習慣,穿著習慣,工作習慣,甚至思考習慣充斥在她的二十四小時中,一貫的線條與一體成形的材質使她承受好惡分明的評價,她從沒試著去立下規則,但卻在牢不可破的軌跡裡運行。漸漸地,規則與習慣使她與眾不同,之間的鴻溝如死海般阻隔了她與環境之間的臍帶。相形之下,她更像一座未受啟蒙,停止開發的處女地,雖然外表散發著世故的味道,但封閉與防衛性也相對地牢固而頑強,日子一久,生命節奏雕塑出她的性格,就像是時間河流中唯一不被溶解的鵝卵石一般,最後只能沈澱在時間的最底層,等待被遺忘!
對阿卿而言,秀花姐是個沒有過去的人。她打從國中畢業就在這裡當學徒,八年的青春都耗在這三張絨布椅上,但秀花姐從未給予她任何過去遭遇的殘餘聯想,或許有,但阿卿就像隻不安於室的跳蚤,始終有股往外跑的衝動,從未安於現狀,歲月的輪廓在她身上也起不了作用。一直到她接到國中同學結婚的喜帖,才回想起自己已經二十一歲,母校就在大馬路的另外一邊,每天望著稚氣未脫的國中生上下學,總是會不自覺地讓生命與記憶停留在同一個刻度上,但成長是無情的,她正逐漸往那個封閉的,規律性的死胡同鑽。許多無法改變的事實讓她漸漸認為自己是個無知的女人,對於金錢,情感,家庭甚至性都停滯在從零開始的階段,她開始尋找這一切錯誤的開端!
店裡的客人形形色色,但多半是萍水相逢,阿卿最初不太留意那些頻率固定的熟客,男客人一年一年地增加,兩個人每次到了旺季都會應接不暇,有時還得加班到晚上十一點。不少客人常稱讚阿卿勤快又老實,但阿卿漸漸不再為這種片面之詞有所反應,從那些嚼檳榔,抽著淡煙的乾癟唇齒裡,總覺得再好聽的話都帶著一種輕狎的味道,尤其從付錢的不屑一顧中更能體會到這一點,秀花姐跟他們閒聊的時候,也免不了會帶著江湖人的豪邁與粗獷,但阿卿看的出來,他們彼此之間都戴一層厚厚的甲殼,只能藉著短暫的相聚,用細膩的觸角互相傳遞訊息,反倒自己還肆無忌憚地嘻笑著,活像個串場的小丑,可憐的是沒人理她,她也越來越懷疑自己的存在。每天七點半上班,十點下班的日子就像生硬的線條一般烙印在她所行經的路上,八年來她一直沿著線走著,目光從沒移開過,但沒有人因此而給她任何東西,就連工作薪水也是全數交給母親,客人的談話飄盪在空白的腦子裡,浮繪出一臉陰森的笑臉,理髮店就像個暗無天日的古井,而她的青春勢必要與秀花姐的一起陪葬!一想到這裡,阿卿突然打了個冷顫,歲月在她腦子裡發酵,並迅速演完了一生,她的表情變得扭曲而僵硬。
「阿卿,阿卿,阿卿哪!」秀花姐從背後拍了一下,嚇得阿卿魂都跑了一半!
「幹嘛在這發呆?垃圾車都快跑啦!還不趕快拿去丟?」
阿卿的思緒一片模糊,下意識地拿起袋子就往前跑,垃圾車的酸臭與霉味把她推回現實,而滿車如迷彩似的袋子卻又牽引著她重陷迷霧,晦暗的天色此時被劈出一條縫,陽光從上面打了一盞探照燈,大馬路上浮起一道細長的黑影,阿卿茫然地被無盡的雙黃線所淹沒,整個人像泡在水裡面,暫時失去了知覺。
下午六點,地板一吋吋地鋪上金色亮片,火紅如岩漿般把黑暗吞噬殆盡,但光澤卻越來越薄弱,阿卿的全身不知不覺被鍍上一層亮漆,鑲著銀線的蕾絲裙襬像通了電般閃爍著螢光,潔白如處子的襯衣托著領子上的出水芙蓉,絨布椅前的大鏡子裡,一顆遍體通紅的大火球與一道如彎月的身影各自佔據透明舞台的兩半,慘烈的紅與澄淨的白照遍整棟屋子。連空氣與溫度也被迫分為兩個國度。秀花姐正好從浴室出來,看到這一幕猶如日月交輝的奇景,身體不自覺地發燙,反覆折射的光線不斷地穿進她的瞳孔,她感到一陣暈眩,果真第二天就發燒了!

早上七點,露珠灑在顆粒狀的大黑布上,兩條修長對稱的黃線在上面奔走著,猶如一對親暱而溫和的情侶在漆黑的夜裡享受著兩人世界的浪漫,可惜的是,當他們肩並肩的時候,之間永遠隔著微細而無法抗拒的空隙,這條縫千年以來就如鴻溝般切斷一切消息,一旦到了人煙罕至的地方時,望眼欲穿的相思瞬間把兩條線融為一體,以抒解禁錮般沈重的使命感,然而他們的結合,卻被旁人撕裂成一段段悲壯的斷腸詩………
清晨的雨遠比半夜的雨淒清,阿卿披了件外套下樓開門,摸黑找出開關,厚重的鐵皮嘎拉嘎拉地被吮吸懸在半空中,大剌剌的寒風趁此打了好幾記耳光,一陣陣抽咽嘶喊空盪在死寂的馬路上。整晚沒睡的她疲憊地伸個懶腰,呵欠連連地推開玻璃門,沒想到才撥出一條縫,迎面的冷風頓時化為冰魄銀針刺進喉嚨與鼻腔,膨脹的睡衣壓得她全身發麻,噴嚏就像瘟疫般蔓延開來,阿卿連忙把「本店休息一天」的紅紙貼上,然後逃難似地往樓上狂奔。
冰冷的青石階梯擺著幾雙樣式不同的鞋子,唯一的共通點是它們都成了塵埃最後的歸宿,平常店家二樓就像個禁地似地,充滿了神秘與幻想,如今卻因老闆娘的一場病,阿卿被允許進入另一個世界,或許帶有幾分強迫的意味,但這些都被阿卿的純真所沖淡,那塊處女地隱約地輻射出生命力,所散發的母性自然而然地投射在秀花姐退燒的額頭上。濃郁的芳香引人入夢,沈重的鼻息彷彿催眠曲般挑逗著最難喚醒的神經,阿卿打算再睡個回籠覺,無意間瞥了床頭櫃上的照片一眼,景框裡是個萬里無雲的豔陽天,一座座孤島漂浮在碧藍色的港口上,天空彷彿成了海洋的倒影,一對男女與四張粉嫩的臉蛋漾著輕鬆而悠閒的笑容,秀花姐的身旁站著一位理著平頭的男子,英挺的鷹鉤鼻配著豐厚的嘴唇,人中深的像條虹橋,正對著烈日的眼睛瞇成一條縫,長的雖不高,但骨架看起來極為健壯,站在他們面前的四個孩子,兩男兩女,各自抱著心愛的玩具四處觀望著,無邪的表情在烈日下不斷地蒸發,阿卿的眼皮實在是撐不住了,只好把這一幕全家福一起帶進了夢鄉。
阿卿對愛情的嚮往一向只能從電視與夢中淬取,兩個螢幕同樣模糊而短暫,但她從沒想過其他女人的愛情生涯,對於父母親的結合,她多少帶著一點鄙視的眼光,腦子裡迅速會浮現當時他們相親的糗樣,儘管阿卿卻從沒問過,不過在那個古老的年代也差不多八九不離十,如今那張照片卻給了她一種新的刺激。成千上萬的劇本像一座島堆在她面前,幻想一向是人類最沈重的負擔,她不斷地在夢中推敲故事的經過,問號也隨之冒出一大堆,阿卿又私自找了一堆答案填上去,好讓劇情可以繼續延伸,就像看電視一般,一集一集地不斷上演,然而過了不久,倦怠感隨即產生,因為不管如何推展,最後的結局仍然回到現實的原點上,她突然有個念頭,彷彿同樣的故事都在各處上演,就像纏在樹上的蛇一般,儘管盤曲與吸附的姿態未嘗相同,還是脫離不掉那一根千年不死的蔓藤,對愛情而言,不同的只有臉孔,對白,與高潮發生的早晚罷了,秀花姐在她心目中變得再平凡不過。阿卿此時覺得自己老了好多,她發現自己所追求的只是一條枯黃的定律,那不斷擺動的蛇信使她的視覺混淆,還誤以為上面長滿了鮮花。淡淡的哀愁薰得她更睜不開眼皮,疲憊也加上了好幾層。阿卿的思緒需要更深沈的睡眠,腦中的焦點日益模糊,她不斷地陷落,最後到達夢的原鄉!
陽光到了與二樓同樣的高度,整個房間隱隱透著詭異的虹光,阿卿彷彿睡了百年,再重新回到人間,揉一揉眼睛,床上只剩一件披散的被單,床頭櫃上的照片不見蹤影,阿卿不禁懷疑入睡前那一刻是否真實,連忙掐掐自己的臉頰,打起精神往樓下走去,一堆隆隆的聲響與菜香同時撲到她臉上。
「阿卿,你起來啦!準備吃晚餐吧!我快煮好了。」秀花姐繫著圍裙正在與油鍋搏鬥著。那背影令阿卿想到那張照片,以及母親炒菜時的模樣。
「現在幾點啦?」
「自己看看時鐘吧?」秀花姐端著湯上桌,一陣霧氣爬上油亮的臉頰,隨即又回到爐前,匆忙地翻動著荷包蛋。
阿卿瞧了一下,時針已經吊在七點附近,店裡仍然響著冷氣與電視的對話,一切依然從沒改變,再也尋常不過的一天。
「我來幫妳吧!」阿卿洗洗手,加入了女人的戰場。
故事的情節已經不重要了,阿卿心裡的些許憧憬或許已和地上的髮屑一同消失,但永無止境的循環並不因此終止,只要腦子裡的鐘擺從沒停過,如絲的煩惱又怎麼不會擾人耳目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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