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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17 PM

酒壑盛人 -【芊澤花】《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4 10:39 PM 編輯

【書名】:芊澤花

【作者】:酒壑盛人

【內容簡介】:
  
  七天七夜連續不斷的侍寢,芊澤的一切已然被剝奪。

      她的身體,被烙上了不可磨滅的魅咒,生生世世,無法逃脫!
     
  恍惚之間,她似乎聽到那邪魅之極的男子輕喃:「芊澤,不要逃,否則……」      

  陰鷙閃過他妖冶的黑瞳,他頓了頓,繼而啟音:「否則,你會生不如死。」   
 
    -----     

  芊澤,是人名,也是一種花。
      
  顧名思義,有一種花叫芊澤。它只有簡單的六片花瓣,沒有亮麗的外邊,也沒有璀璨的顏色,只有簡簡單單的白色。開在山野之間,是那麼的不起眼。
        
  芊澤是野花,沒有人能種它。如果你有了芊澤的種子,你可以嘗試埋下它,但它永遠不會發芽。沒有人知道這種花應該怎麼去種,如何去養,人們見到它,就只是在山野的一處,孤孤單單的一支。傳說中,芊澤花若是開滿漫山遍野,將會如仙境一般的美麗。      

  只是,誰也沒有看過漫山遍野的芊澤花。      

  芊澤就是這麼一名,像芊澤花一般的女子。     

   -----
     
  這個男子有著傾國之容,有著顛世之權。他是高高在上的魔鬼,他的心無法琢磨,靠近他便是靠近無止境的深淵,一失足,千古恨。  
      
  只是芊澤,你明明就已經儘量的遠離他,為什麼還是躲不過這劫難?  當愛已成反目,當恨已入骨髓,誰還會記得,還留戀,那一段不為人知的回憶。  
      
  他和她坐在梅花樹下,看漫天緋紅舞動。花瓣飄落在他眉宇之間,他撥了一撥,然後側過臉來說:「芊澤,你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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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21 PM

緣起之卷 楔子

    昏黃朦朧的燭光籠罩在這深宮寢殿,萬籟俱寂之下,夜已近子時。

    女子拖著一襲拽地長裙徐徐前行,進了內殿的時候,她便解開自己的頗顯累贅的外袍,懶洋洋的打了一個瞌睡。

    甘露宮。

    她並沒有喚她的婢女,而是獨自一人歸了寢房,但轉即她又像想起了什麼一般,朝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此地的燈光更為暗淡,只是隱隱的燃了半截燈芯,為的就是不打擾正在熟睡的小皇子。女子思子心切,即便是剛才晚歸,也要在就寢之前,望上他一眼。但當她逐漸靠近這靜謐的寢宮時,她似乎隱隱約約的聽到了異樣的聲音。

    寢宮十分寬綽,迷暗的燭火搖搖曳曳,掃在拋光的大理石地上。女子輕輕的踏了進來,目光右轉。朱紅的大床上,幔帳微掩,一女子的身影藏在裡面,她懷裡抱著一嬰孩,不住的親暱。

    「奶娘?」

    女子一喚,那大床上跪著的身影便忽的一頓,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她睜著圓大的眼睛向這邊望來,一見來人,便慌慌張張的摟緊了懷裡的嬰孩,向後一縮。

    「奶娘!?」

    女子聲音大了一個調,她急速而戒備的走了過來,掀開幔簾,眼前的一幕卻令她目瞪口呆。

    床上的女子不過十八爾爾,是欽點入宮照顧小皇子的奶媽。但此時此刻,她衣衫不整,面色潮紅,顯然是沉浸在春欲之中。但是,她懷裡抱著的明明只有幾個月大小的皇子!嬰孩的全身上下,都被女子的吻啄過,但他卻不哭也不鬧,更是一聲不吭的睜著黝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的娘親。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異光,這光彩太過熟悉,女子屏住呼吸,幾欲氣竭。

    「娘娘……」

    那床上的奶媽醒悟過來,驚恐的望著女子。她戰戰兢兢的縮著身子,把懷裡的皇子抱的更緊。

    「把他給我!」

    女子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伸出雙手來,命令其交還她的兒子。哪知那奶娘卻顫抖的搖起腦袋來,愈加把身子曲進角落。

    「不……不……娘娘……不要……」

    她咿咿唔唔的有些瘋癲,濕粘的鬢髮隨著腦袋的晃動,些小飛動。她臉色忽的變得慘白,愛戀的把臉貼著手裡嬰孩的臉。

    「把他給我!!」

    女子呵斥一聲,目光如炬。

    「不要!!娘娘,你把他給我吧,把他給我吧……」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奶娘,他是我的兒子,他是皇子!!」女子氣的全身顫抖,但卻並不抬高音調,她雙目裡閃過陰鷙,同時憤然的咬了咬櫻紅的下唇。

    床上的女子聽罷,忽的一收聲。然後像屏住氣息般,扭過頭來,與懷裡了的嬰孩對視。那嬰孩依舊睜著一雙黑若潭淵的眼睛,眨都不眨的回視於她。幾秒過後,那女子雙目閃過詭譎,摟緊了手中的孩子,忽的跳下床來,勢要向外奔去。華貴女子一楞,並沒有料到她但真如此大膽,但轉瞬當她反應過來時,她倏然抽出掛在牆壁上作為裝飾用具的長劍,幾個雲步便追上了奶娘,一劍從後劈去。

    奶娘身子向前一拱,慘叫一聲,瞳孔一縮,忽的就不會動了。

    幾秒的停頓後,她雙手一鬆,身子霍然倒地。

    而身後的女子已然大步一踏,身姿一旋,接下了落空的娃娃。她把他攬入懷裡,一臉複雜的望著他。這個時候,他才突然哭了出聲,引得宮殿裡一陣騷動。奴才們魚貫而入,一見到地上的慘景,便嚇的面容失色,膽顫心驚的站在一邊,不能言語。

    他們都認得地上的女子,那是小皇子的奶娘。

    「你們抖什麼!?」

    那群奴才初出茅廬,顯然是嚇傻了,聽到主子的聲音便齊齊腿軟,知道跪下了。

    「這個女人……」

    華貴女子美眸一轉,掃了一遍跪坐一排的奴才們,又撇了一眼地上的女屍,繼而啟音:「她刺殺我!」

    說罷,她把手上的劍一仍,拋在血灘上。

    「娘娘受驚了,娘娘受驚了!!」

    地上的人不約而同的磕頭,齊聲喊到。

    「不許喊!」

    女子一命令,跪拜著人嚇都收聲,頭都不敢抬。

    女子不再看他們,開始哄起懷裡嚎啕大哭的嬰孩,他拍拍他的後背,摸摸他的額頭,轉瞬,他便真的不再哭泣了。女子饒過地上的一群人,朝自己的寢宮前行,踏出門檻時冷冷吩咐了一句:

    「收拾乾淨,誰都不許張揚!!」

    語罷便揚長而去,只留下面面相覷,不明所有卻又膽顫心驚的一群奴才們。

    一個時辰後,甘露宮重歸平寂,一切向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燭火滅去,深夜幽幽,偶有淒清的夜風饒過著宮闕樑柱,張揚起片片簾幕。靜謐中,空氣中卻隱隱漂浮著一女子嚶嚶的哭泣聲。她哭的十分輕,幾欲聽不見,但卻分外傷懷。

    「燁兒……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摟著懷裡已然安睡的孩兒,不住的哭泣。

    他現在閉著雙目,和其他普通的嬰孩全然一樣,但女子心中卻深知,命運已然逃離她的掌控。

    「為什麼要像你娘親,為什麼要像我……」

    他只是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孩,便會勾人魂魄。若是長大了,那該如何是好啊!!為什麼要像自己,為什麼,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啊……

    女子隱忍的啜泣,斷斷續續,她枯坐在床沿,一直哭泣到天已泛魚肚白。



緣起之卷 第一章 失意

    「芊澤有信!」

    當女孩跨背著書包走過傳達室的時候,被忽的一喚。她停住腳步,扭過身來,看見傳達室裡的大叔和藹可親的衝著她笑。

    「通知下來了。」

    他擠了擠眼,模樣有些調皮,他見女孩一楞,便把信遞了給她,然後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

    「芊澤真是努力用功的孩子,皇天不負有心人,現在終於有收穫了!」

    女孩怔忡的接過信件,這是一所全國知名的醫藥大學入取通知書。凡是入的其校的,出來後便是叱吒醫壇的佼佼者。芊澤報的是保送生,但她壓根就沒想過自己真的能被提前保送。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居然能落在了她的頭上,當然令人喜出望外。

    其實芊澤被保送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她讀書十分刻苦。當別人在嬉戲玩耍的時候,芊澤卻只知埋頭啃書。她比他人付出更多的汗水與淚水,經受更多的煎熬和折磨,只因為讀書對她來說,已相當不易。

    「芊澤今天還要去打工嗎,待會下課若是沒事,大叔請你吃飯!」

    那中年男子爽朗一笑,說罷便推了推還在呆楞當中的芊澤,繼而又說到:「快去上課,要打鈴了!」

    女孩被推開好幾步,她回過頭來,眉眼一彎,笑的溫軟怡人。

    芊澤不一個長的非常漂亮的女子,但她卻貴在清秀嫩白。一臉皙白的肌膚,如凝脂般,彈指可破。只可惜五官太過平庸,若是站在人群當中,很容易被埋沒。但芊澤卻有一副迷人的笑容,能點燃人們心中的溫火,令人感覺如沐春風,心曠神怡。

    「謝謝大叔,不用客氣了。」

    女子唇紅齒白,笑的皓齒明亮,對著大叔報以謝意後,便轉過身來,向前方的教學大樓走去。她的手沁滿了汗,緊緊的攥住手中的信封。芊澤低著頭,目光一直盯在它之上,直到她在樓道的拐角處聽見了一些女孩竊竊私語。

    「知道獎學金已經發下來了嗎?」

    一女子忽的說到,引來另一人的詫異的回應:

    「是嗎,我怎麼都沒聽說,都分給誰了?」

    「一班的劉暢靈,三班的李麗,然後就是我了,然後還有一個……一個是給了二班,具體是誰來著……?」那女子眼睛上瞟,食指挨著下巴,一副思吟的模樣。

    「芊澤嗎?」

    走道拐角處的芊澤忽的一頓,眼睛微微睜大。

    「不是。」

    那女子一搖頭,擺擺手:「哪有她的份呀!」

    「怎麼會呢,芊澤家那麼貧困,這錢不給她,她怎麼上大學呀!」那女子卻不以為然,甚至有些懊惱。

    「誰要她打腫臉充胖子,家裡都窮成那樣了,還來上貴族學校。她以為貴族學校的錢會分給他們這些窮光蛋嗎?這錢可不是一般的數字,怎麼算,都輪不上她。她就算上了大學那也成不了氣候,現在的社會誰不要點背景,要些靠山呀,她能成大氣,能成才嗎,不能成才,就不能給學校添光彩,這錢不就打水漂了嘛!」女子勢態頗為高傲,她一仰臉,露出輕蔑的模樣,一骨碌的把話說完,食指還不忘指指點點。

    本是有些懊惱的女子,聽罷,卻也淡淡的點了點頭:「那倒也是……」

    「就是嘛!」

    高傲女子拍拍她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之後,這兩名女孩便手挽著手,上了樓去。此刻鈴聲大作,把還在拐角處失魂落魄的女子震的一楞。芊澤雙目無神,低著頭吸了吸鼻子,然後深深呼出一口氣,感覺心情平撫了一些,便也一步步的上了樓去。

    這一天,過的渾渾噩噩。

    那些聲音都飄飄散散的盤旋在耳邊,揮之不去。芊澤幾次深深閉眼,但耳畔裡的諷刺聲卻不絕於耳。她顰著眉,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感覺心都要裂開了。

    ——哪有她的份呀!——

    ——都窮成那樣了,還來上貴族學校!——

    ——沒有那錢,她怎麼上大學?——

    「芊澤!!」

    縈繞耳際的聲響驀地消失,芊澤一驚,把埋在雙手中的臉抬起。

    「你在想什麼呢,怎麼坐在這裡?」

    女子聲音到了一分貝,因為她已經喊了芊澤不下三遍。她插著腰,微微起紅唇,美眸一凜,似有慍色。芊澤一見到她,便裝做無事的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拉過她的手。

    「羽晴今天不排舞嗎?」

    「排什麼呀,氣死我了!那群廢物,這麼簡單的動作都配合不好。下個月的大賽只怕是要拖了我後腿!」洛羽晴是整所貴族學校裡,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不僅是因為她是校董的千金,更甚者,是由於她出眾的外表,與過人的才華。如果說芊澤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女人,那非羽晴莫屬。她天生麗質,五官如粉雕玉琢的一般,一雙水靈的大眼睛,仿若會說話。美人一笑,媚眼如絲,眾生也要癲狂。

    而除卻這些,羽晴在舞蹈方面的天分,更是驚詫世人。她四歲學舞,六歲便能上台,這麼多年來,捧回家裡的獎盃不計其數。而下一個月,她便要去北京參加全國舞蹈大賽,但事實上,她早已被保送擁有了去國外參加決選的資格,所以,這一次北京之賽,只是去表演消遣的。

    相比於羽晴,芊澤就像是一塊黑突突的石塊。洛羽晴是流光溢彩的玉石,熠熠發光,而芊澤躲在她身下,渺小到微不足道。很多人都很好奇,為什麼這樣兩個有著雲泥之別的女子,會成為最要好的朋友。她們形影不離,總是手拉手的走過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其他的女孩總是羨慕芊澤,能有羽晴這麼優秀的朋友,但芊澤雖然也感覺幸福,但心下總是不免擔憂。

    畢竟她太過優秀,這樣的好朋友,讓她膽顫心驚。在這間貴族學校裡,芊澤只有羽晴一個朋友,若是她也離她而去,她一定會很傷心。

    「哦,對了,芊澤!S大那邊有消息了嗎?」洛羽晴忽的像想起了什麼,瞠著美目睨視芊澤。

    芊澤卻是一楞,儘量掩飾臉上的苦澀。她擺了擺手,有些慘淡的笑到:

    「有啊,但是沒有入取,他們說我還不夠資格……」

    說著說著,她便聲若細蚊,羽晴眨了眨大眼,不可置信的說到:「不夠資格?這怎麼可能?!他們瞎了眼嗎,芊澤你是曠世的醫藥奇才,還沒有上大學就已經啃光了所有醫學著作,並且還發表了那麼有價值的學術論文。即便現在沒有聲名大噪,將來也是要流芳百世的,他們居然不要你!?」

    羽晴氣的雙頰惱紅,跺了跺腳,甚是不滿。芊澤被她的模樣逗笑,眯著眼,淡淡道:「羽晴不要生氣了,按照你的說法,我是曠世奇才,那上哪個大學都是一樣的呀。」

    芊澤笑的清透無暇,令羽晴一楞,她的笑容總有著不能言語的力量,讓人心頭為之一震,彷彿有涓涓溪水注入心田,絲絲沁涼。女子遂釋然一笑,親密的拉過芊澤,一同向校門外走去。

    「好啦,好啦,今天我要去你家吃飯,我要吃芊曦哥哥弄的好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23 PM

本帖最後由 dogetina 於 2012-2-24 08:23 PM 編輯

緣起之卷 第二章 飛落

    天色愈發陰霾,沉甸甸的烏雲開始紛紛聚集,街上的人群步履開始加快,眼見這密佈在上空的雲層黑壓壓的像是要掉下來一般。

    「哥哥,我回來了。」

    剛踏進門時,芊澤便喚了一聲,但卻恰好被呼嘯而過的火車聲給淹沒了。芊澤家住在鐵軌旁邊,屬於準備拆遷的危房。上個星期城管局的又來呵斥了一番,說是這個地方再也不能住人了。只是芊澤和她的哥哥芊曦實在是無處可去,一拖再拖,到了現在仍然沒有半點挪窩的意思。

    牆上被赫然寫了一個鮮紅的大字:拆。

    雖然芊澤極力想忽略它,但她神色中的落寞還是收進了一旁的洛羽晴眼中。羽晴其實很懂事,她知道這個時候,最好是緘默不語,假裝不知。於是她在停頓了一秒後,便搶先於芊澤躥進門中,大呼:「曦哥哥!!」

    女子姣好粉嫩的臉頰,看上去若水蜜桃般滋潤,聲音更是絲絲甜膩。芊曦正從廚房裡出來,見到羽晴,先是一楞,瞠著俊眸半晌。然後便有意的撇去眼神,恢復漠然的模樣,徑直走了過來。

    男子把菜碗端上桌,然後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羽晴來了,坐吧。」

    他也不看她,然後就回廚房去加一雙碗筷。芊澤進了門來,對著羽晴吐吐舌頭,她知道哥哥是這個性子,不愛說話。羽晴並不生氣,她已經非常習慣了,她每一次來芊曦都沒有給她好臉色看。只是她並不介意,還樂此不疲的拿自己的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洛羽晴喜歡芊曦。

    芊曦長的頗為俊秀,面容儒雅,一副書生模樣,但身骨卻很弱不禁風,經常感染風寒。除卻這些,芊曦也有著一個巨大的缺陷,那便是他的左腿,已然殘廢。

    三年前,芊曦在工地上打工,被滑落下來的巨石砸中了左腿。工地上賠了一筆錢財,便辭退了芊曦讓他回家養傷。芊曦當時並沒有反駁什麼,而是拿著錢便安靜的回了家。從此以後,左腿殘廢的他,只能做非常簡單與粗淺的活兒。雖然時過三年,他已經可以正常的處理生活中的大小事務,並且也能夠勝任一些健康人的工作。但社會並沒有給他機會,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跛子,處處碰壁,日子過的相當拮據。

    芊澤當時正升高中,相依為命的兩人只能憑靠那為數不多的賠償金過日子。但當時,芊曦卻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他居然把所有的賠償金都拿出來,供芊澤讀全市首屈一指的貴族學校。芊澤當時死活不肯,卻被哥哥狠狠的打了一頓,然後罰跪一個晚上。迫於無奈,芊澤便依了哥哥,如實的去上了那所和她格格不入的貴族學校。一直到今天,芊澤都為這件事情,時常疼心。因為當所有的賠償金都用掉以後,為了掙錢養家,哥哥什麼髒活累活都干,三年下來,已是瘦的不成人形。

    「曦哥哥好冷淡哦,每次我來,連正眼都不瞧我一下。」羽晴假裝很生氣,嘟著嘴嬌嗔道。芊澤掩嘴一笑,然後瞟了一眼芊曦說到:「因為我哥哥不敢看呀,羽晴長的這麼漂亮,哥哥看了會臉紅的。」

    芊澤本是揶揄,但芊曦居然忽的抬目,而羽晴也剛好瞠著美目睨視男子。毫無預期之下,兩人的模樣互入了彼此的眼簾,一時間,芊曦居然一馬當先的臉紅了。

    咦……?

    洛羽晴心中一驚,然後倏地兩朵紅雲也飄上了粉頰。

    芊澤在一旁偷笑,見兩人忽的緘默,氣氛頗為尷尬,於是便輕咳了一聲,上前一步把羽晴手上的袋子扯了過來,說到:「羽晴今天帶了好東西,給我們加菜哦!」

    芊澤盈盈一笑,眉眼舒展,洛羽晴緩過神來,也是羞澀的一笑。

    「坐吧。」

    芊澤拉了拉她,也拉了拉芊曦。芊曦緩過勁來時,臉色徒然陰沉,眉宇之間的憂鬱更甚。他悶不吭聲的坐了下來,然後機械的為芊澤和羽晴添了飯。洛羽晴卻並沒有發覺芊曦的陰鬱,反而因為剛才的事件而心情舒暢,分外開懷。她活躍的把袋子裡的各色菜式端了出來,然後一個個念出:「紅燒蹄髈,翡翠魚丁,八寶冬瓜湯,雞汁……」

    洛羽晴眉飛色舞的一一列舉,殊不知一旁芊曦的臉色隨著她逐漸抬高的愉悅音調,而愈加森冷。最後他終於忍不住打斷了羽晴的話:

    「洛小姐,你這麼大方的客人,每次來都這麼客氣。但是我們家裡不缺吃不缺喝,下次若是要來,就請不要帶什麼東西了,若是要帶,那就不要來了。」

    此話一出,芊澤和羽晴均是大楞。特別是羽晴,她明亮的清眸忽的一黯,紅潤的臉頰也倏地煞白。她的手還停在半空中,一疊香噴噴的雞汁排骨就這麼尷尬的待著。芊澤放下碗筷,模樣有些焦急。

    此刻門外忽的閃過一悶雷,雨點稀稀落落灑了下來,但隨著風的勢頭愈演愈烈,雨勢也開始增強。

    三個人坐在簡陋的方木桌邊,此刻各懷心思。芊澤顰著秀眉,瞠著雙眸望瞭望身邊的羽晴,又緩緩側過臉,瞅了瞅一旁的芊曦。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此刻卻忽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對不起,芊澤,我想我還是先走了。」

    洛羽晴的臉色也是烏雲密佈,她驀地站了起身,胸膛在些小的起伏,似乎氣的不輕。芊澤慌忙的站了起來,眼見羽晴就要出了門去,於是一拉過她說到:「外面要下大雨了,羽晴你這是去哪呀。」

    「我回去。」

    洛羽晴眼神都不偏,冷冷說到。但芊澤拉住她的時候,她卻也並沒有再向外走,似乎還隱隱的在等待什麼。

    芊澤急的紅眼,她知道就算哥哥對著羽晴總是不冷不熱,但也沒有這樣正面衝突過。她自然是知道這是哥哥的不對,羽晴她根本就沒有嘲諷自己家貧窮的意思,他卻硬要曲解成那樣。

    「哥哥,你快給羽晴道歉呀,雨下大了,羽晴現在出去會被淋死了!!」

    芊曦依舊在低著腦袋吃飯,模樣不緊不慢。

    「你給她把傘吧,時間不早了,她也該回家了。」

    芊澤一聽,氣的跺腳,更是語塞。她轉過臉來,發現一旁站著的洛羽晴此刻正忿忿的咬著下唇,委屈的淚水就這麼淌了下來。芊澤弱弱的想說些什麼,卻被女子忽的一甩,緊接著她便衝入了已然有滂沱之勢的大雨之中。

    芊澤怔忡了半天,然後目光憤怒的回視男子。

    「哥哥,你這是為什麼呀!?」

    芊曦這才抬起頭來說:「芊澤,你這又是何苦。」

    芊澤的淚因氣憤而顆顆滑落,芊曦望了一眼妹妹,然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雙眉擰結起來,沁著心疼。

    「既然不會有結果,為什麼又要給人機會。哥哥我這輩子,根本配不上她,又何苦要讓她將來更加傷心呢?」

    他說罷,便嚥了一口白飯,吞下去的瞬間,他雙眼泛紅。

    芊澤低斂起睫毛,再不吭聲。轉即她便轉過了身,拿上一把傘跑了出去。

    哥哥說的的確沒錯,是自己太過於天真,覺得生活就像童話故事一般美好。但是如果美好,為什麼又要讓傷痛接踵而至,讓自己和哥哥不斷的受傷呢。芊澤其實知道,羽晴為什麼會喜歡哥哥。

    當她把那些話說給她聽的時候,芊澤也覺得心如刀絞,悔恨交加。

    「你哥哥是為了你才廢的腿。他知道,他賺的錢根本供不起你讀X高中,所以當那塊巨石滑落的時候,他明明發現了,卻沒有躲去。芊澤,你說如果他沒有廢這條腿,他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傻的認為,他和我沒有結果?」

    羽晴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心思細膩,卻藏的很深。只是即使再裝作若無其事的和他靠近,在被排斥,被羞辱的時候,還是會不可遏止的傷心。因為畢竟被深愛的人所傷,是那麼疼的一件事。

    芊澤跑在雨中,傘被大風颳騙了角度。斜風斜雨打在自己身上,一瞬間便全身濕透,而大雨傾盆之下,路面也便的泥濘不堪,眼睛也似乎睜不太開。

    恍惚間,似乎看見了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在雨中不顧一切的跑著,卻殊不知鐵軌的那頭,一輛剛剛駛過隧道的火車正破雨而來。芊澤見到白茫茫的一片中,那火車的燈光橫掃過來,點亮了她驚愕的神情。她瞳孔忽的一縮,偏回頭來時,洛羽晴正在跑過鐵軌,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當中,對突如其來的危險視而不見。

    時間彷彿被放的很慢。

    芊澤驚慌失措的望瞭望風馳電掣般駛來的火車,又望瞭望跨出步子,埋著腦袋,奔跑著的洛羽晴。

    「羽晴!!!」

    她撲了過去,兩個人跌在一起。

    而與此同時,火車呼嘯而過,僅留下被撞擊開來的一把傘,幾個起落的跌在地上。

    而人卻早已不見了。



緣起之卷 第三章 異處

    烈風凌厲,刮在女子的臉上,有如刀鋒掠過。芊澤覺得臉上生疼,便企圖掙扎開眼,但頭卻重的就像被灌進了水銀,身子更是贅沉不堪。

    「好痛……」

    她緩緩的支起上半身。

    芊澤厚重的喘氣,等到她開始覺得這疼痛逐漸減弱的時候,她才完全睜開眼來。

    但睜眼的一瞬間,她就愣住了。

    衰草連天,彷彿與天相接,凜冽的荒原之風掠過它們頭頂,搖搖曳曳的形成一線波浪。蒼茫無垠的蒼穹,其色陰暗,彷彿正在醞釀著一場聲勢浩大的暴雨。芊澤揚起頭來,感覺天地之壯闊,而自己就像一粟沙粒,渺小到可以被輕而易舉的忽略。

    這是哪裡?!

    芊澤的雙目瞠的圓大,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怎麼會在荒原之上,剛才她明明就追著羽晴出了家門,然後在火車險些就要碾過羽晴奔跑的身姿時,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緊接著便覺得眼前一黑,等醒過來的時候,居然就躺在這裡來了。

    芊澤站起了身,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一幕,不自覺的便自顧自向前走了幾步。

    怎麼會這樣!?

    「哎呀……好痛啊……」

    就在芊澤陷入迷惘與怔忡之時,一幽幽的女聲忽的響起。這聲音分外熟悉,芊澤的灰濛的瞳孔徒的一亮,轉勢便轉過了身。

    洛羽晴艱難的爬了起身,她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彷彿摔的不輕。然後她睜眼向前一看。

    「芊澤!」

    她也是眼前一亮,見芊澤臉色陰霾,並且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心中一疑。但下一秒鐘她便知道了原因,因為她也發現了,自己現在待的地方,有多麼的詭異而蹊蹺。

    「這是什麼地方……?」

    她們被摔在一塊,壓垮了一堆衰草。空氣中瀰漫著幹燥的塵土之味,巨風一起,夾雜著沙礫的風割在臉上便無比生疼。洛羽晴整個人都呆了,她望瞭望四周,只是一連綿無盡的草原,灰沉沉,石突突,看起來一點生機都沒有。她是怎麼到這來的,而芊澤又是怎麼到這來的。記憶裡有模模糊糊的片段,似乎是大雨之中,她哭泣的奔跑著,一道刺目的光線從左方掃來,她還沒來得及的轉頭看是什麼,就聽到了芊澤聲嘶力竭的呼喊聲。

    緊接著,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許久的沉寂,兩個女人都瞠著圓大的眼睛,互視。

    她們的表情互相印入對方的瞳眸,彷彿在告訴她們,這不是做夢,這是真的。

    「是誰把我們帶到這裡的嗎?」

    洛羽晴從怔忡中走出,便開始揣測起來。芊澤一聽,便警戒的轉了一個身,並沒有發現有其他的人。如果有人捉了她們,那又為什麼拋在荒郊野外?但明明她們都跌在鐵軌,如果沒有被壓死,那麼又怎麼會到這呢?

    難道她們真的被火車碾死,現在這裡是地獄?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芊澤便嚇的臉色鐵青,洛羽晴見她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便上前安慰起來:「芊澤別怕,我們走走看,如果能見到人就可以問一問,這究竟是什麼破地方了!」

    女子輕輕的勾起嘴角,帶著鼓勵的笑容。芊澤睨視她,先是一頓,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羽晴是一個應變能力非常強的女子,她總能比芊澤更先一步的接受突如其來的事件。

    「嗯。」

    芊澤點頭後,這兩個女子便要開始前行。但她們還沒有踏出半個步子,就忽然感覺到一陣異樣。

    芊澤最先發現,她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正在向她們奔跑而來,參差不起的步子聲,隨著他們的逐漸接近而被越放越大。洛羽晴隨後也感覺到了,她和芊澤一同回過身來,眼見天地接壤的地方,一排跳躍著的灰色線條,向這邊移動來。

    這是一群人。

    他們越跑越近,芊澤和羽晴看的越發清晰。這群人邊跑邊哭,他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神色慌張,不顧一切的瘋跑,像是他們身後有魔鬼在追趕。果不其然,在這群人的身後,有三匹急速追趕的馬騎,上面駕馬的人均勢一襲帆布長袍,周身裹的很為嚴實。他們手執長鞭,等到趕上了奔命的人群時,便惡狠狠的甩了下去,毫不憐惜。

    被鞭子忽到的人,便淒厲的慘叫出聲。馬速之快為鞭力加碼,一道下來,皮開肉綻,若是不幸甩在臉上,容貌更是要毀的面目全非。他們一語不發,只是在揮鞭的時候會低吼一聲,然後決絕的甩下去。奔跑的人中,倒了一個又一個,他們裡面不止有強壯的男子,更有老弱婦孺。有個母親緊緊抱著她的孩子,被後面的馬匹所追趕,面帶驚恐的一再回頭。但人又怎麼能跑的過馬,距離逐漸縮短,但母親卻死活都不願放下瘦弱的孩子,她面上的懼色看的令人發悚,但馬上的人卻面不改色。

    一鞭揮下,芊澤看的眼直直的,彷彿身臨其境。

    鞭子摔在那脖子上,曲捲起來。那女人身子被奔跑的馬匹所拉扯,拖動起來。她再也無力抱住孩子,任由孩子摔下身來,被後面趕上的一匹馬活活踩死。那女人見到孩子被踩爛,聲嘶力竭的哭出聲來,但緊接著那哭聲便戛然而止,因為拖在地上的她,已被生生勒死,身體逐漸無力,最後完完全全的耷拉下來,隨著馬匹的飛奔,在地上跌撞波動。

    其他逃命的人,根本顧不得周邊的人,他們一味的只知道跑,跑,跑!!

    芊澤完全震驚了,腳步都挪不開。眼睜睜的看著人潮往自己這便湧,而那三個執鞭之人的身形,在此刻幻化成惡鬼修羅,嚇的芊澤面無血色。

    「跑……跑啊!!」

    洛羽晴在一旁也是把一切都收在眼底,她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然後拉起芊澤就喊。

    芊澤緩過勁來,轉身便跟著羽晴跑了起來。

    後面的人愈來愈快,那些淒厲的叫聲離自己越來越近。芊澤心如搗鼓的跳,她不知道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究竟是在哪裡,這些人又是誰,那些殘酷之極的凶手又在做什麼。她的腦子一片糊,一片亂。

    烈風如刀匕,幾欲劃破她皙白的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25 PM

緣起之卷 第四章 飾物

    兩個女人的速度即便已經很快了,但相對於後方滾滾而來的人群,還是相差甚遠。於是,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她們就被追上了,並且和這些狂亂奔跑的人群混為一體。三匹馬遊刃有餘的穿梭在人潮當中,然後漫不經心的揮下鞭子,彷彿非常享受這個虐人性命的過程。

    「駕!!」

    他們中的一員忽的興奮的叫出聲,因為他夾著馬肚,躬身扯下了一妙齡少女的上衣。那女子捂著身子跌在地上,正好撞著了踉踉蹌蹌奔跑著的芊澤,芊澤驚的大呼,身子一斜,也一同跌在地上。洛羽晴在旁邊,慌慌張張的要把芊澤扶起來,但下一秒鐘,她的背後就傳來劇痛,原來那駕馬的人繞了一個圈子,又回來給了羽晴一鞭子。

    「啊!!!」

    羽晴後背的衣裳,倏地就爛開了,她瞳孔一縮,騰然跪地。芊澤嚇的花容失色,臉煞白的望著洛羽晴倒下後,出現在面前凶神惡煞的騎馬人。那人停下馬來,放下皮鞭,從左腰下拔出一把彎長的刀。

    拔刀之時鋒芒一露,在芊澤的圓瞠的瞳孔裡一閃。女子愣在原地,扶著地上疼的大汗淋漓的洛羽晴,羽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背上的刺痛讓她意識模糊,只知大口喘氣。

    芊澤感覺天在一瞬間都陰沉了許多,殺氣騰騰然。

    另外兩匹馬也在同一時間緩下了步子,一併抽出腰間的彎刀。他們很有計謀的把人群逐漸圍住,人群因為害怕,便下意識的後退,聚湧在一起。不久之後,他們便以圓形歸攏在了起來,而三個騎馬人在圓的周邊勒馬踱步,危險的睨視捲縮的人們。

    圍堵住的人們,彷彿瀕臨絕望的羔羊,不再企圖逃脫。他們緊緊的抱在一起,面露懼色的望著那三人。

    許久的沉默之後,那三人之中的一人開了口,音色低沉。

    「誰帶的頭?」

    說時,他手上的彎刀有意識的轉了轉,人群一陣瑟縮。

    無人應答。

    「誰帶頭逃跑的?」

    他再問了一句,裹住白布的臉只露出凶狠的雙眼。風沙頓起,掀起一片枯竭的衰草,空氣裡緊繃的像要扯出鮮血來。眾人膽顫心驚的望著那說話的人,但卻根本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站出來。

    那男子見無人回答,便冷冷笑了一聲。他一笑,另外的兩人互視一眼,也譏諷的笑了出聲。

    「很好,若是沒有人站出來領罪,那麼就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邊國從來都不需要不聽話的奴隸。」

    他舉起刀來,高過頭頂,其勢絕恨。餘下兩人也跟令,紛紛舉起刀來,刀匕的寒光在陰霾的天空下,泛著烏青色的鈍光,那光色彷彿是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後,才蘊生而出的。

    芊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見的一切。

    她們究竟是到了哪裡,這些驚魂未定的人群都是奴隸,而那三個人又是誰呢?邊國,何為邊國?

    那三人的刀的方向突然出奇的一致,彷彿在做著一個特有的標示動作。他們一做這個動作,和芊澤擠在一起的人們便愈發戰抖的厲害,有些女子已經嚶嚶哭出了聲。芊澤的心突然就沉到了底,難道她和羽晴就要這樣不明所以的被殺了,他們怎麼能誤殺自己和羽晴呢?

    她和羽晴根本就不是這群人裡的,只是碰巧撞在了一起。

    對於死亡的恐懼,本能的襲上芊澤的心頭,她忽楞了一秒,忽的大喊出聲。

    「我們不是奴隸!!」

    那帶頭人一楞,目光森冷的掃蕩過來。

    「我……我們……」

    芊澤以為他聽明白了,於是便拉起一邊暈厥著的羽晴,踉蹌的往人群外走來。

    「我們……不是奴隸,不是……不是!」

    芊澤慌的語無倫次,他見那男子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以為他是有所搖動。但轉即,那男子便咧開嘴角,驀地大笑出聲,他笑的分外尖銳,毛骨悚然。

    「這女子真有膽量啊。」旁邊一騎馬人賊賊的說到,芊澤心一涼,側過臉望了那男子一眼,轉而又看向面前的騎馬人。那男子笑過之後,面色更加陰霾。

    「是你帶人逃跑的嗎,女人?」

    芊澤大驚,忙搖了搖頭。她盯著男子的眼睛,感覺裡面色殺氣比先前還有凜然,她才頓覺自己的愚蠢。他們以殺人為樂,根本顧不著誰是奴隸誰不是,就算芊澤不是,他們也沒有理由要放過她。因為,殺人本就是他們的天職。

    這些人便是專門看管奴隸的守人。

    那人的彎刀一轉,芊澤扶著羽晴的身姿,也是一頓。那人的眼神裡閃過決絕,芊澤的心也隨著身體溫度著驟降,急速沉到了底部。

    難道她就要這樣死去?

    她和羽晴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了什麼事情,就要這樣斷送性命!?

    這一刻,女子的眼睛眨都不會眨,她害怕到全身僵硬不堪,任由刀光向她襲來。

    「砰——」

    銳器的碰撞聲徒的響起,芊澤的凌亂的發絲被切到了些許,然,那把刀並沒有砍下來。她的瞳眸裡光澤一閃,然後緩緩的側了些臉,才發現在那三個人之後,儼然已忽的出現了另外一撥人。也就是這撥人,及時的擋住了那人的刀勢。

    「誰!?」那人模樣更凶,霎時轉過身來,但一見到來人時臉色便大變,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是胤軍!」他身後的人認出那些人馬匹上的標示,於是指著手大呼出聲。帶頭的帆布白男人,收刀入鞘,滾身下馬,緊接著其餘兩名男子也下了馬來,迎了上去。

    他們不遠處,便是一小隊黑色甲冑騎兵,他們的首匹戰馬上坐的是開路人,馬鞍上掛著絳紅旗,意思很明顯,他們只是一隻巡邏邊界的隊伍。那帆布白的領頭人注意到了,於是也並不介懷的走了過去,他先是對著開路人抱拳示禮,然後客氣的一問:

    「晌午十分剛過,江千總就又來巡視了嗎?」

    這裡是邊國與祁胤國的交界處,祁胤國是地大物博,資源富綽的大國,而邊國卻是一人窮地瘠,人口甚少的小國。這也是為什麼這帆布白男子對著這江千總畢恭畢敬的原因。江千總和他頗為熟稔,因為同是在邊關鎮守著的軍隊,一線之隔,他們抬頭低頭總是能見。祁胤軍巡邏的次數一天之內通常是三次,而晌午過後,大都是軍人歇息飲樂的時刻,並不常見再次巡守。

    馬上的人並沒有下馬,對著男子的抱拳示禮也只是報以微笑。他瞄了一眼男子身後的大批瑟縮著的奴隸,也看了一眼還驚魂未定的芊澤,說到:「冼隊領,你可是過界了哦。」

    冼隊領一楞,轉而反應了過來。他和兄弟追擊這逃跑的數百奴隸,的確忘記自己已經過了邊國領地,現在身處的已經是祁胤國內了。他尷尬的失笑,忙歉意十足的說到:「實在是抱歉,讓江千總誤會了,我們並沒有意思要越界而過,只是追著這些不安分的奴隸,一時間沒有注意,已經跑了這麼遠。」

    「噢……?」

    江千總玩味的一笑,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穩了穩有些急躁的馬匹。他的馬變的急躁,原是因為在江千總的隊伍之中,忽然有一匹極黑的戰馬,踱著步子前來。馬上的人身姿修長而俊挺,墨甲著身,厚重之極卻不見他有分毫的不便。反之,他顯得很淡定,輕鬆,卻又不乏肅穆之氣。

    男子頭戴半截的掩盔,遮住了上半臉,於是他的面容不得而知。只是他鼻樑以下的部分,如刀削一般,每一個坡度每一絲弧線都完美到令人驚詫。即便只見著下半部分,所有的人都能斷定,他一定是一個出奇的美男子。

    這男子一出列,身邊的坐騎便紛紛讓身,就連江千總都報以俯首之禮。

    所有人都能感覺,他有君臨之氣。

    「將軍。」

    江千總低聲喚到,那男子點了點頭,便含笑的看向冼隊領。

    「冼隊領應該知道,現在正是特殊的時日。」

    那男子發聲,音色磁性而低沉。

    「是……是。」

    他不由得沁出冷汗。

    「我朝天子已抵達丘都,萬事都出不得差錯,今日一事我可以作罷,但下不為例了。」他緩緩的說到,語色很為友善,令人有種被牽引卻又不敢離的太近的感覺。冼隊領點了點頭,解釋到:「將軍說的極是,但冼某也是為了這次丘都的大事才魯莽的犯了錯。這些奴隸本就是要運達丘都的,但中途卻因冼某的疏忽,跑了出來,冼某確實沒有進犯之心,當然更不可能會有下一次如此愚蠢的舉止!」

    說罷,他居然半跪起來,頭狠狠的低著。他一跪,身後的兩名男子更是緊隨其後,雖按他們心中很憤慨,也很為不解,一向高傲的隊領怎麼會跪異國之軍。

    那駿馬上的男子深沉一笑,並不出聲,然後扯了扯馬繩,幾欲掉馬回頭。但就在他轉身之時,一直安安靜靜的芊澤卻突然又蹦了出來,大聲阻止到:「將軍,將軍!!」

    她把一切都聽在耳邊,她知道這些人怕他,而如果他走了,他和羽晴又要恢復到剛才的狀況,一定會被殺死的。

    那男子頓了頓,轉回頭來。他藏在頭盔裡的黑眸直直的看著女子。

    芊澤把暈過去的羽晴安置在地上,然後慌張的跑了過來,跪下身來,說到:

    「我們不是奴隸,我們不是!!」

    她邊說,邊指著自己和一邊的羽晴。

    「不是,我們真的不是奴隸!!」

    女子的清眸瞠的圓大,以近乎乞求的眼神望著那全身漆黑的男子。男子眯了眯眼,凜冽的目光閃過一絲遲疑。

    「將軍,這女子瘋瘋癲癲,我們自會處置,不用勞煩將軍擔心。」冼隊領忙解釋到,他可是希望那男子走的越快越好。

    「我沒瘋,我真的不是奴隸,我不是這裡的人,你們沒有權利殺我們。將軍,我不是奴隸,不是,不是!!」

    她不能死,因為如此她才拚死都不能讓唯一的希望走掉。不知道為什麼,芊澤在此刻居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一個面目都沒有看清的男子身上,她也不管他是不是和他們一樣,也是窮凶極惡之徒,也不理會是不是根本毫無希望。

    馬上的男子一語不發,只是靜靜的睨視女子。

    他知道這根本不管他的事,但不知為什麼,他卻望著女子極端渴求的眼神,居然有一絲搖擺。或許她真的不是奴隸,因為她的身材很為嬌小,而面容也清透,根本不像是長期住在這風沙邊地的奴隸女子。更甚者,她的衣著也很為奇怪,他從來都沒有見過。

    許久的緘默,芊澤不肯放棄希望的爬了過去幾步,舉起雙手來,不停的說:「我不是奴隸,救救我們!!」

    「我不能救你。」

    倏地,那男子啟音,芊澤臉忽的就森白一片。

    「但是,我送給你這個。」

    那男子從腰間套出一叮鈴作響的飾物,他把它丟到女子面前,然後冷冰冰的說到:「你是他們的奴隸,我不能救你,但是我並不希望你死,所以送給你這個,希望你能聰明的使用它。」

    說罷,他便再無留念的掉了馬頭,策馬而去。那一隊的人都緊緊的跟了上去,不久之後他們黑色的身姿就消失在了荒原的另一頭。

    芊澤怔忡的望著被拋在手間的飾物,這是一件以圓刀作為模板的吊飾。圓刀套在刀鞘之下,鞘上鐫刻著深淺的紋路,芊澤看不懂,但卻知這雕刻的技術非同一般。因為這刀這麼小,蓋不過自己的巴掌,而這些紋路卻分外繁雜,栩栩如生。

    這一刻,她竟望著這飾物,發起呆來。



緣起之卷 第五章 丘都(一)

    芊澤跪在地上,手裡捧著那古樸雋雅的吊飾。細黑的絨皮繩子把這柄圓刀串了起來,芊澤一拉,它便簌簌做響,原是在繩子上也分散吊墜了些小小的鈴鐺。

    「這東西好像不錯。」

    未等芊澤反應什麼,她身後的一男子便走了過來,想要從她的手裡把東西奪過去。那知那人的手還未伸出來,就被一身帆布白的冼隊領橫刀抵住。

    那人身子猛一頓,不再上前,只是瞠著眼睛望著男子,分外不解。

    冼隊領眸中陰兀至極。

    「你不要命了嗎,什麼東西你都要?」

    這幾個字仿若從牙縫中擠出,令人心頭髮怵。那手下知道自己犯了錯,於是便悻悻的退了幾步,抱拳說到:「冼隊領,屬下知錯了。」

    「你可知道剛才隨江千總而來的男子,是何人?」

    他倒不理會那男子的歉疚,而是把目光遠遠的投向那支小騎兵離去的方向。

    「屬下不知。」

    「那你可有聽過胤軍的明夏將軍?」

    「明……明夏將軍!?」

    兩名手下異口同聲的重複了一遍那黑氅男子的名號,然後不可思議的望了一眼地上的芊澤和她手中的吊飾。

    芊澤聽他們談論起那男子,也回過頭來,正好撞見了他們睨視而來的目光。他們的目光裡有著不可置信,有著惶恐不安,甚至有著一絲絲的絕望。

    「他從西部過來,莫不是真的要打仗?!」

    其中一名男子硬著頭皮脫口而出,他臉色的急灼溢於言表。而他的話也彷彿掀開了冼隊領的心都隱疾,他默不做聲,然後一躍而起,登上馬來,然後以刀柄策了策馬尾,那馬嘶鳴一聲,跑動起來。

    「希望正如他自己所說,只是為了祁胤朝天子駕臨丘都而護航,如若不是,我們邊國的麻煩就大了。」

    明夏將軍威名遠播,他年少卻不輕狂,足智多謀,驍勇善戰,並且傳言是世間少有的俊美男子。他原本的身份是祁胤朝笙王爺的世子,本可憑藉父親的威名,一路平步青雲的踏入主都沁城,為官為爵。只是他生性與朝廷格格不入,喜歡邊疆地區的大漠豪情,於是便請願入軍。剛入軍的時候,他並沒有報出他的原本身份,只是以一介草兵之名,從大軍出戰征伐。

    但就是明夏平生的第一戰,便已讓他鋒芒畢露。

    這戰的對手,就是邊國。

    每一個參與此次戰爭的人,在多年以後的今天,聽到明夏兩個字仍會心有餘悸。這個如鬼神一般的勇猛的男子,在征戰沙場時,宛若修羅再世。聽說他本是騎的的白馬參戰,但廝殺之後,他的神駒已然一身殷紅,再也看不到半絲雪白。但最恐怖的是,他從來都是毫髮無傷的歸來!!

    邊國的士兵,顯然是被明夏的名號嚇怕了,以至於那本有心奪取芊澤手中吊飾的男子,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對那吊飾竟然敬而遠之。

    冼隊領落下這句話後,便一夾馬肚,領先而去。身後的兩名手下先是一楞,然後大聲呼到:「隊領,這些奴隸該如何處置!?」

    「隨我而來,按照原來的計劃,送去丘都。希望這一次,將上的心血不會白費!」

    ※

    邊國——丘都

    丘都正值烈日當頭,這裡的貧瘠一覽無遺,土石砌成的房子連綿不絕的緊緊挨在一起,有些貌似完好,但有些已只剩斷壁殘垣。丘都並非是邊國主城,只是與祁胤國接壤的最大城池。這一次丘都的所有子民都知道,祁胤國的國主將親臨此地,為的是迎娶邊國的小公主祀溪。祀溪的嫁入,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邊國國主雖對這個小女兒疼愛有加,但為了兩國的和平利益,他不得不做出讓步,讓女兒遠嫁沁城。

    但讓他覺得欣慰甚至受寵若驚的是,祁胤國天子聽說他要嫁出祀溪後,居然不遠千里的親臨丘都,接祀溪入宮。這是何等的榮譽啊,即便是迎娶皇后,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待遇!這下,邊國舉國同慶,丘都也因此一下子熱鬧起來。

    眼下,聽說祁胤國主已抵達丘都,所以丘都在一夜之間,變得戒備森嚴。這一次,為了討好這為傳說中生性古怪,暴戾的天子,丘都人特此準備了許多助興節目。而此時此刻,在丘都主幹道地頭前行的芊澤是不會料到,自己將要面臨的是一個怎麼樣的場面。

    她身後是洛羽晴,她已然醒了過來。傷口沒有經過處理,已經開始化膿,她疼的默默流淚卻又不能喊出聲來。因為這一列奴隸之隊,是沒有資格在街上喧嘩的。

    「羽晴,我去叫他們給你些藥好嗎,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芊澤也不敢大聲說話,這幾日的徒步旅行已經讓她深深知曉,作為一個奴隸,該如何生存。只是此時此刻,她真的忍不住想要蹦出去,叫那些人面獸心的人看一看,她的羽晴都被折磨成什麼樣了。

    穿越。

    她和羽晴居然惡俗的來了次穿越,但為什麼穿越之後卻要遭遇這樣悲慘的命運?

    還沒有弄清楚狀況,就被當作奴隸扣押起來。甚至,她們都不敢揣測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迎接她們的又是什麼。

    「我沒事,芊澤,你千萬別囔,千萬別……」說罷,她重重的咳了起來,曾經的花容月貌此刻憔悴而干白,嘴唇發裂,雙目無神。芊澤咬了咬也是干裂的下唇,任由眼淚無聲的流淌,她轉過臉來,繼續跟著前面的奴僕,徐徐前行。

    她們不知道,她們究竟是要去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27 PM

緣起之卷 第六章 丘都(二)

    奴隸的隊伍被拉的很長,芊澤和洛羽晴處在中段,步速不快不緩。前面策馬領隊的人大聲吆喝,一手勒馬,一手不忘時不時的在過人的身上,一抽。

    芊澤害怕極了,心中也分外忿曲,這國家難道還處在原始社會嗎?毫無人權,人道可言,待人若豬狗,更不要說在乎他們的生死了。這一路蜿蜒而行的隊伍也不知道要延伸到何處,說不定要關押起來,集體販賣。對,古代的奴隸不都是可以隨意當作貨物販賣的嗎,難道她和羽晴也要被當作貨物?

    怎麼辦,怎麼辦呀!?

    「籲————」

    冼隊領在前端,忽的停下了馬。芊澤感覺隊伍不走了,便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個頭,往前張望。

    原來前方已無路,赫然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高牆。高牆由土青色的石塊砌成,呈半圓狀,向兩面伸展而開。高牆之上,巍巍而立一排整裝的士兵,手裡握著紅頭長矛,一動不動的守衛著。高牆的正中央,嵌有一巨型大門,冼隊領對著那守門之人言語了幾句,那人便一揮手,手下紛紛艱難的把巨門雙開。

    鈍音驟起,門彷彿經歷過幾個世紀的沉寂,開啟之時,竟有些碾開血肉的味道。

    「快走,快走!!」

    守人開始軀趕奴隸,讓他們列隊進門。

    一鞭子差點落在芊澤身上,芊澤忙是抱頭一躲,然,芊澤身後不遠處有一男子忽的體力不支摔倒下來,轉移了那男子的注意力。他那鞭子於是毫不猶豫的重重策在他身上,男子疼的曲起身子,不住的冒冷汗。

    「都給我快點進去,快點!!」

    芊澤又暗自哭了出來,她不忍心回頭看那被凌虐的男子,只是深深的瞅了一眼洛羽晴。洛羽晴雙眼低垂,並沒有看芊澤,只是機械的走著。

    等到所有的人都進門之後,芊澤才發現,面前是一個寬廣的平地,四周圍了一排土牆。土牆上錯落有致的開了一個個整齊的黑洞。芊澤當時還不知,這些黑洞就是她要待上三天三夜的牢房。

    「分好隊!!」

    這不是冼隊領帶的第一支奴隸隊了,他駕輕就熟的把人群分支開來,然後分別關押。就在他與手下剛剛要分頭行事的時候,一蠻橫焦躁的女聲忽的打斷了他們的計劃。

    「停下來!!」

    芊澤隨著女聲的方向,偏首一看。

    不遠處,一女子身披雪白的狐裘袍子,氣勢沖沖的走了過來。她罵罵咧咧的舉著手,對著正在行進的冼隊領一呵斥:「給我停下來!!」

    冼隊領一楞,他見著女子的瞬間,便立馬滾身下馬,幾個健步上前半膝而跪。

    「屬下冼暨叩見祀溪公主,公主安好!」

    「請什麼鬼安,我一點都不安好,一點都不!」

    她一嘟囔,瞬的小腳就踢了出去,把冼暨踢翻在地。這個時候,這女子的身後跑來一群誠惶誠恐的侍奴,帶頭的是一年長的婆婆,她倒是穿的華貴,一看身份就不低,她見著女子以後,撲通一聲就重重的跪了下來,然後哭喪道:

    「公主,你這是要老奴的命呀,你若再不回去,我們這一群奴才該如何是好啊,王上一定會砍了老奴的腦袋呀!!」

    她老淚縱橫,雙手顫抖,混眼灼灼。

    「我才不回去,回去父王就要我一個人嫁到那狗娘養的祁胤國。我祀溪怎麼說也是一國的公主,怎麼可以給人去做小妾,他那麼多老婆,我去了不活活被氣死嘛,我不依,我不依!!」

    她嘟起粉嫩的小嘴,如扇的卷長睫毛,氣惱的上下眨合,模樣卻十分招人憐愛。

    「公主,這是王上下的諭旨,不能違逆呀,再說了祁胤國帝為了公主你,不遠千里來丘都迎娶,以表心意,公主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不!我就是不跟人分男人,我祀溪嫁的男人,只能有我一個!!」

    那女子不依不饒,任由那老婦苦口婆心的說。她們對招幾次後,祀溪仍舊不肯罷休,反之她覺得惱羞成怒,居然拎著長裙,大步走到冼暨跟前,衝著他大聲叫嚷:

    「若要讓我嫁了去,我寧願做奴隸,你,把我也跟他們一起帶走吧!」

    「這……公主……」

    冼暨被嚇的不輕,公主要在他的隊裡做奴隸,他有一萬個腦袋也不夠砍呀。

    「公主,公主……」

    那老婦撲上前來,慌慌張張,面色煞白:「這可使不得呀,使不得,公主,你要老奴如何是好呀。你就不要再任性了,看在老奴伺候了公主十六年的份上,你饒過老奴吧,老奴還不想這麼早死呀……」

    她聲淚俱下,那祀溪公主一看她這摸樣,忽的竟心軟了。

    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畢竟從小就守護在她身邊,十六年來,悉心照料,沒有出過半點紕漏。祀溪其實知道,自己嫁給那祁胤國帝的命運根本無法逆轉,但她不甘心啊,她是邊國最受寵愛的公主,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怎麼可以去給人做小?

    就算他有誠意來丘都又如何,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他,根本不知他長的什麼模樣。人人都說他是宛若神臨的俊奇男子,但就算他其實是個醜陋不堪,體圓膀大的人,作為一個天子,誰又敢說他的壞話,說他不好看呢?

    她祀溪才不信!

    可是……可是,她若不嫁,祁胤國很有可能會指軍西下,把弱小貧瘠的邊國夷為平地。她雖然刁蠻也知道這樣會害苦了她的子民,她雖有不甘,但其實不敢不從。只是,她真的需要發洩一下,她才十六歲呀,她的人生還未展開就要被畫上政治的險惡色彩。

    她不甘。

    祀溪想著想著便留下了眼淚,她許久的緘默讓匍匐在地的老婦一陣惘然。那老婦抬起頭來,儼然發現祀溪粉雕玉琢的臉頰上,緩緩淌著兩行清淚。

    「公主……」

    女子悵然的目光,投在雲罅的之中,睨視那輪如血般鮮豔的太陽。

    「走吧,殷娘,我只是心裡覺得憋屈,覺得為什麼我才十六歲就要背負整個邊國的生死命運。什麼時候,邊國才能真正強大,什麼時候我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一個邊國驕傲的公主呢?」

    她眸光微眯,淡淡的嘆息後,便掀了掀裙襬,隻身往回去的方向前行。那老婦先是一頓,然後窩在地上不可遏止的哭泣。

    是啊,她不過才十六歲。

    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天性頑皮,心思卻又玲瓏的她,應該會很幸福吧。

    那老婦哭了一小會兒,便被其餘的奴僕扶了起身,然後她便面色凝重的跟上公主的步伐,遠遠而去。



緣起之卷 第七章 邪帝

    祀溪公主走後,冼暨便緩緩的起了身,揚揚手,示意隊伍繼續前行。芊澤挪了挪步子,但是卻下意識的回了頭,瞥視那抹已然消失是倩影。剛才的那瞬,芊澤發現了她臉上的蒼涼,她心想,即便是一國公主也是有她的無奈吧。

    或許是因為有著相仿的年齡,讓芊澤心中頓覺憐情。而與此同時,她對於他們口中的祁胤帝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這男子身為一國之主,居然能拋下繁瑣的國事,不遠千里的來異國迎親。這在芊澤瞭解的歷史上,是從來不曾不有過的。

    就在芊澤默默想的時候,這支分隊已經被安排進了左下處的一個洞窖裡。洞窯裡極黑又深,即便外面是豔陽高照,也居然透不進一絲光入內,更何況這天陰的像黑夜。芊澤扶著羽晴坐在門口,眼睜睜的看著由竹條做成的簡陋牢門被決然的關上。

    她並不感到意外,或許這就是奴隸的待遇與歸宿。

    夜涼如水,淒清的月光緩緩的從雲下升起,芊澤依著牢門,一雙清澈的眼睛一直尾隨皎潔月跡。洛羽晴靠在她懷裡,顯然是已經睡著了,但因為疼痛,她睡的不盡安穩,秀眉深深顰起。芊澤悄悄的掀開她背上的衣口,感覺那傷疤粘粘稠稠的似乎要和外衣連為一體。

    她雖不忍心看,但現在卻是處理傷口的最佳時機。

    洛羽晴已經睡著了,人入睡的時候,比較不會怕疼。

    芊澤一咬牙,緩緩的撕開那與肉相連的衣皮。

    她的手不住的顫抖,眼睛時刻盯在羽晴的臉上,生怕她給疼醒來。還好,她只是在最初的時候,輕哼了一聲,便又沉沉的睡去了。畢竟,她太累了。

    芊澤把傷口完全的曝露開來,彷彿刺進肉裡的傷痕,觸目驚心。芊澤定了定神,緊接著把擱在腿邊的瓷碗拿了起來。這是傍晚時分,看守人送來的水,芊澤當時沒捨得喝,就是為了等到現在來清洗傷口。

    瓷碗半斜,清澈的水沿著破口而出,芊澤的速度控制的很好,一手倒水,一手緩緩的輕抹,把傷口上的污垢已經血凝都劃開。

    她用的力氣那麼那麼的小,就像在呵護一件彌足珍貴的稀世珍寶。但儘管如此,這疼卻鑽心入骨,不出一會兒,芊澤手下的身子便開始微微顫抖。女子眼見那身子越抖越厲害,於是才輕輕的瞥了一眼依舊閉著眼的洛羽晴。羽晴滿臉的冷汗,幾欲滴在地上,但她仍舊裝著睡的很沉,渾然不覺的樣子。

    她不想讓芊澤難過,只能假裝一絲都不疼。

    芊澤的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她並沒有揭穿她,而是繼續更為小心的清洗。

    她晶瑩的淚珠滴落下去,和那碗中的清水混為一體。在這淒涼的夜裡,月光鋪撒在了監牢的外頭,遲遲不入。芊澤的半側身,恰好沾著了些許銀輝,她落淚的瞬間,仿若璀璨的珍珠,在空中倏地一閃。

    ※

    三日之後。

    洛羽晴的傷勢得芊澤的照料,已經開始好轉。芊澤不怕她傷不好,只顧念沒有上藥,這麼深的傷口定是會留下疤痕的。一向愛美的羽晴,肯定會非常在意,只是此時此刻,她彷彿對背後的傷不屑一顧,像個沒事人一般挨著芊澤。

    她們挨的很緊,彼此取暖。

    天很冷,這是一種靜態的冷。天地間無風,但整個丘都卻像被關在冰窖裡一般,瑟瑟發抖。芊澤和羽晴都穿的頗為單薄,飢腸轆轆之下,更覺森冷。芊澤知道羽晴其實比她還冷,失血必定造成供熱不足,但是她生性倔強,根本不會表現出來。於是,芊澤便把胸口吊掛的飾物拿起,放在羽晴面前一晃,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看這個。」

    羽晴一楞,這三日她都沒有注意到,芊澤的胸口什麼時候多了一件稀奇的東西。

    「這是什麼,怎麼來的?」

    羽晴當時暈厥了過去,對於那黑氅男子的出現,渾然不覺。芊澤輕笑一聲,不知怎麼的,腦子裡又付出那男子俊挺的下巴,以及微微勾起的唇角。他匿在盔甲後的雙眸,黑若深潭,眯起來,又仿有璀璨的星光在裡面。

    「就是這個東西,救了我們一命。在你昏過去的時候,有個將軍把他送了給我,他雖然沒有直接越權搭救我們,但事實上,我們還活著的確是託了他的福。」芊澤說罷便把那日羽晴昏過去,不知曉的事情,一一娓娓道來。羽晴聽的楞楞點頭,最後竟開懷的笑了出聲。

    「他真是個好人。」

    羽晴眉眼輕彎,出塵的好看。

    芊澤也是一眯眼,小小的唇一勾。

    「是呀,他的確是個大好人。」說時,芊澤把那圓刀的鞘拿了開來,弧度近乎完美的刀刃便發出寒光陣陣。芊澤心想,這刀若是夠大,一定是把利器了。說時她便無意識的在地上一劃,哪知這一劃,竟令兩個女子同時驚詫出聲。

    只消輕然一劃,那刀刃便輕而易舉的沒入地上。

    芊澤的手忽的就嚇的收了回來,她萬萬沒有料到,這刀竟如此鋒利!洛羽晴先是驚的一楞,然後饒有興致的伸出食指,欲要摸一摸那沒了半截入地的圓刀。芊澤見她要摸上去,忙連連阻止,這般鋒利,削鐵如泥,人手挨著了,還不要立馬斷了?

    哪知,事實卻並非如此。

    洛羽晴的食指沿著刀刃輕輕一劃,竟然毫髮無傷。

    「咦!?」

    芊澤一懵。

    「這刀通人性。」羽晴雙眸閃過亮澤,她把刀拔了出來,放在眼下打量。「它分的清,什麼是該切的,什麼是不改切的,真是神奇……」

    芊澤也是倍覺奇異,那個男子居然把這麼珍貴的東西送給了她。她和他素未謀面,並不相識,怎麼受得起他這樣的恩惠?

    「芊澤!」

    洛羽晴忽的立起身子,興奮的說到。

    芊澤一楞。

    「既然它如此厲害,有了它,我們……我們說不定能逃出去呀!」說罷,她便把自己的腳伸了出來,想要割斷自己腳上的鐵鏈。

    芊澤的清眸一瞠,她些小的抬起些腦袋,望瞭望在牢房之外,徘徊巡邏的守兵。

    腦子裡,恰時的閃現那男子意義深長的話:「希望你聰明的使用它。」

    「不!」

    芊澤一伸手,阻止了女子。

    洛羽晴不解的看著芊澤。

    「一把再鋒利的刀,也不可能讓我們逃出去的。羽晴,我們靜觀其變,再等等吧。」芊澤說罷,羽晴先是一楞,怔怔的看了看自己的腳鏈,又瞥了瞥門外的守衛兵。片刻的緘默後,她雙眉一舒,放下刀來。

    「你說的對,芊澤,我們不能這麼衝動。再等等吧,或許,會被我們逮到機會的。」羽晴說完,便像以前一樣,調皮的眨了眨眼。芊澤見她那副如舊的模樣,心下寬慰許多,欣然一笑,溫軟怡人。

    「芊澤,你多笑一笑吧,每一次看到你笑,我就覺得好有力量。」

    洛羽晴見芊澤一笑,便脫口而出。以前在學校,羽晴總是這麼說,但芊澤並不知道自己的笑到底有哪裡特別了,只當是羽晴揶揄消遣她。但此時此刻,她忽的真的相信了,或許,自己的笑真的有一股子獨特的力量呢?

    兩個女子相視而笑,在這個異國明亮的清晨。但,下一刻,突如其來的聲響打破了她們安寧的氣氛。竹木牢門被霍然打開,外面幾個虎背熊腰的男子進了來,把洞窖裡的所有人,一個個粗魯的扯了出去。

    「走,出去,都給我出去!!」

    他像是趕牲口一般,把芊澤和羽晴扯了出來。然後出了牢門後的芊澤,才發現這個偌大的廣場四周,土牆上的黑洞裡的奴隸,均被紛紛拉出。他們又被聚集再一起,似乎是要去一個什麼地方。芊澤被推推搡搡的安插在隊伍裡,她死死的拉著羽晴的手,一刻不肯鬆懈。而羽晴也有些錯愕的望著她,兩個女人同時有著一股默契,感覺這一次去的,不再是一個洞窯那麼簡單。

    似乎,大有玄機。

    而與此同時,在丘都最高的綺麓台上,有一列人正在安坐。他們之下是九九八十一階階梯,然後便是浩大的橢圓形廣場。廣場的四周有著層層疊疊的看台,此刻也在熙熙攘攘的安排入座。這是丘都最大的獸場,面積達六百八十七壑裡(那個時空的計量單位),結構浩大而嚴謹,裝飾極盡奢華,是所有皇族,貴族人欽點的享樂場所。

    而綺麓台又是專門為邊國國主以及皇親貴戚所設的看台,不僅體現在它的最豪華,最高大,也體現在它獨一無二的觀看視角。坐在這裡仿若置身雲端,廣場上的一切將一覽無遺。

    此時此刻,邊國國主邊立晟卻沒有坐在他一貫坐著的綺麓寶座上。他在旁設了一個也是頗為寬大的貴椅,雖然相比那寶座還是略遜一籌,但他卻並不介懷。這是他心甘情願的,也是邊國為了和平,需要做出的讓步。

    侍女與奴僕早已各就各位,他們一律低著頭,心若搗鼓。因為他們感覺這綺麓寶座上坐著的男子,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令人心顫不已卻又趨之若鶩。

    擱著幔布紗簾,男子修長而挺拔的身軀若隱若現。他很是慵懶的倚在座上,身下撲著雪白的狐裘,鋪展漫延的落下了椅塌。他不羈的散開他的黑髮,一手撐顎,饒有興致往著廣場在正在各就各位的人群。

    他含笑,狹眸微眯,嘴角惑魅的勾起。眾人都在等待,節目的開始,而他像比任何人都來的有興致,居然目不轉睛的盯著下方。邊立晟心想,這下還真是合了這國主的心意。傳言,他十分喜好殘暴,嗜血的節目,而邊國恰好又有此風尚,所以他不得不的猜測,這祁胤國帝究竟是為了迎娶他的小女兒而來,而是為了一睹這接下來的勝景。

    「國主,可要吃些甜點?這都是西邊的聖山上取來的酸果,十分爽口,入口即化。」

    一高官在旁,忽的開口,他見帳裡的男子不語,以為他是答應了,便揚揚手,讓一婢女呈著銀盤拾級而上。那婢女跪在寶座之下,本是要托起銀盤,任君採擷的。但越是靠近這寶座,心越是七上八下,到了最後,她幾欲踉蹌的跪倒在地。女子強行的安撫下自己不明所以的波動,戰戰兢兢的按照原本的計劃,托起銀盤。

    紗幔裡的男子忽的身姿一動,似乎有意於這聖山的酸果。

    女子心下一緊,這一刻,她竟踰越的抬視了一眼。

    她看見男子輕眯的鳳眸隔著紗簾掃了自己一眼,那眸光彷彿把自己的靈魂都吸了進去一般,令她在下一刻,身子忽的就不聽使喚,僵若雕石。

    「啪呲————」

    她雙手無力,銀盤霍然落地,酸果撒了一地。

    「大膽!!」

    那高官見她竟如此不顧一切的盯視祁胤國主,豁的大喝一聲。但那婢女彷彿聽若未聞,居然瞠著雙目一瞬不瞬的繼續凝視男子。而那男子見她如此,眸中閃過一絲殺意以及厭惡,伸出去的手,忽的就收了回來。

    「呵呵……」

    侍衛上前來拖那僵硬著的女子,剛拖走不久後,那祁胤國主的身邊,忽的響起一銀鈴般動人的女音。她笑聲柔弱卻又蠱媚,煞是好聽,眾人均是一楞。

    「看來這紗簾是設的極對的,邊國國主果然是有先見之明,只是不知這紗簾是為了防這冬日凜冽的風沙,還是為了防這一匹會勾人魂魄的狼。」說罷,她抬起柔荑,放在下顎處,稍稍一掩,盈盈一笑。

    原來這祁胤國主身邊的小坐上,竟坐的是名女子!

    她全身都默在黑色的斗篷裡,只有一個大體的輪廓,卻見不到她斗篷裡身姿的分毫,起初人們都不曾在意,但現在她一出聲,竟惹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而她說的話,似乎另有所指,但大家卻並不太明了這其中的意義,懵懵懂懂。

    那紗簾裡的男子瞥了她一眼,面色先有些難看,然後忽的就邪魅一笑。

    「我忘了給大家介紹了,這是我愛妃,婪。」

    他居然只報出了一個名,甚至都沒有說她的妃號,可見他對這妃子是寵愛有佳。難道她就是傳說中,祁胤國帝最寵愛的妃子,那個一顰一笑都足以媚眾生的女子?傳言裡,祁胤國帝甚是迷她,她要什麼,就給什麼,無一不從。所以,即便他後宮佳麗三千,粉黛無數,他也情有獨鍾於她一人,專寵於她一人。而那些其餘的妃子縱然是都是高官之後,貴族之親,竟也不敢與這寵妃牴觸什麼,誰都知道,牴觸了她,就算是她有一萬個不是,最後遭殃的也是自己。

    她就是傳言中,祁胤國的禍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29 PM

本帖最後由 dogetina 於 2012-2-24 09:16 PM 編輯

緣起之卷 第八章 祀會(一)

    那女子聽祁燁為她簡單介紹了一句,便不由得起身,盈盈一拜。雖然她的身子藏匿在黑色的篷衣之下,但其玲瓏的身段,還是引得眾人為之側目。

    女子躬身一拜後,便緩緩起身,掩嘴一笑。

    柔荑雪白,纖指如蔥,紅豔豔的朱唇微微勾起,極盡媚惑。下坐的大臣們,禁不住好奇的想,這女子該是何等的絕色傾城呀。光是聽的她柔美的聲音,和目睹她傾身一彎的風采,都令人歎為觀止,若是卸下這一身的斗篷,該是如何光豔奪人?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男性都開始心猿意馬。

    邊立晟頗感尷尬,這祁胤國帝說好是來迎娶他的小女兒,卻竟然帶著另外一個妃子來,這不擺明是不給他面子嗎?披著斗篷,顯然是不想讓人發現,但這女子為什麼又如此大膽魯莽,竟自作主張的發話呢?要是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他堂堂邊國的國主,臉往哪擱好?

    想罷,邊立晟不由得臉上陰翳一片,他故意瞥過去眼神,輕輕的吹了吹鬍子。

    就在他把眼神撇開的同時,他忽的發現一熟悉的嬌小身影正忙不迭的朝這邊小跑而來。這女子路過之處,均是跪倒了一片奴才。

    「公主安好。」

    奴才們均是連忙請安,那女子卻只是風風火火的往這走來。

    「祀溪!?」

    男子眼睛忽的瞪大,邊立晟一拍大腿,指向來人。

    「你……」說時,女子已經好端端的站在他跟前了,輕輕嘟起嘴唇,略為挑釁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邊立晟知道女兒的脾氣,她來了定不會有好事,更何況,現在這局面也不好呵斥她什麼。於是邊立晟一頓,臉色忙轉陰為晴,拉過祀溪,爽朗的笑說道:

    「祁帝,這位就是孤王的小女兒,祀溪。」

    祀溪剛才來,和父親做過一番眼神交戰之後,還沒來得及看看祁胤國帝。而現在父親一介紹,她清澈的美目,好奇的眨巴了兩下,便扭頭向那幔簾處一張望。

    她今天就是來見識一下,這位人人敬畏的祁胤帝會是個什麼容貌。她祀溪就不信傳言,那些子虛烏有的傳言一點也不可信,她要眼見為實,看看這祁胤帝究竟有個怎樣的皮囊。

    女子眸光一斜,只見那紗帳裡的男子正起身子,一雙狹目正饒有興致的回望著她。

    「原來這位就是祀溪公主。」

    他深沉而磁性的嗓音,讓祀溪的神情忽的一懵,這蠱惑的聲線像攫住了她的心一般,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於是下一刻,女子便悄然的從邊立晟身旁離去,自顧自的走向那綺麓寶座。那寶座上的男子慵懶的像一隻豹,他見女子走來,款款一笑,伸手把紗簾掀開,露出他本來的面貌。

    女子與男子相距只數步之遙,紗簾一掀,男子瑰傑無匹的容貌便毫無預期的印入眼簾。鳳眸狹長,微微眯起,神色魅惑而充滿邪氣。俊挺的鼻樑,薄細的雙唇,以及他宛如經過雕琢一般的下巴,都令人無法置信,這世間真的會有這樣的奇美男子?

    他美,卻絲毫沒有一些妖豔,這是完全屬於男子的美。他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桀驁不馴,傲然獨得的氣質,披灑著的黑髮,微有凌亂,卻一絲不損他的高貴,反平添了一股攝人魂魄的震撼美。祀溪千想萬想不會料到,人人口中嗜血殘暴的祁胤帝,居然是一個天上地下都不會有的美男子。她無法用她知曉的任何形容詞去描繪他,只能沉溺在這一刻無邊無盡的震撼當中。

    女子的美目忽的睜的若銅鈴般大小,毫無顧忌的凝視祁燁。此刻的祀溪公主和剛才的婢女並無兩樣,都像是魂魄都被人吸去了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她也不說話,只是輕輕長著小嘴,啞然無聲。

    在場的所有人均愣住了,一是為祁胤國帝的俊美無儔長相,二是為祀溪出人意料的失態。許久的寂靜之後,邊立晟第一反應過來,忙呵斥起祀溪:「祀溪,不得無禮,趕快退下!!」

    女兒還沒嫁呢,就犯花痴的衝著未來的夫君看,成何體統!

    邊立晟怒不可遏,忙一揮手,兩個奴僕便上前跪在祀溪面前,頭低的極低。

    「公主,回尊位上歇著吧。」

    祀溪這才一頓,遲鈍的點了點頭,往座位上走去。

    她的心臟在剛才的一刻,幾乎要停跳了。那種感覺十分神奇,在見著他的一瞬間,世界的其他事物彷彿一併消失了。她的整個世界便是他,他的身上,有無可抵制的吸引力!

    「看來,祀溪公主似乎很喜歡朕。」

    祁燁微微一笑,扯起嘴角。他別有意味的眼光瞥向已然坐下的祀溪,祀溪感覺到他尾隨而來的目光,臉刷的就紅了,然後把頭深深低起。一邊的邊立晟也是看了出來,心想,祀溪並不是這種乖巧羞澀的女子,今日居然一反常態,臉紅到脖子根了。看來這個祁胤國帝真的是永遠非同一般的魅力,不僅能迷倒了他的婢女,也能把自己一向刁蠻聒噪女兒收的服服帖帖。

    邊立晟遂覺得,心下有些寬慰。祀溪和親是政治決策的犧牲品,但是如果她心甘情願的話,那又另當別論了。

    他看的出,女兒是動了心。

    而祀溪好歹也是一國公主,將來嫁過去,為四妃之一,必定不會吃了苦的。

    「哈哈,我這女兒臉紅還是第一次,看的出,她的確是有心於祁帝您了。我看這一樁婚事,說不定在將來會傳為一段佳話呢。」邊國國主爽朗一笑,豁達的拍了拍大腿。祁燁見他剛說完,祀溪的頭便低的更下,又玩味的勾起嘴角,然後竟悄然的瞥了一眼,身邊一語不發的婪妃。

    婪妃默在斗篷下的表情不得而知,但她紅豔的嘴角似乎比起剛才,提的更高了。

    但此時此刻,她卻並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待在一旁,仿若空氣一般。

    「王上,祀會要開始了。」

    邊立晟身邊的一奴才忽的說到,眾人才聽見廣場上忽然爆發的騷動聲。目光遠眺,原來是綺麓台正對面的鐵門已被拉上,一群乖乖列隊奴隸正有條不紊的走了出來。他們一出,這祀會算是要開始了。

    看台上的貴族們興致躍然,一見那些垂頭喪氣的奴隸們出來,就高呼出聲。有的紈褲子弟更是忍不住笑咧咧的招手,模樣竟有些猙獰。

    而與此同時的芊澤與洛羽晴還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她們走在隊伍的後半部分,眼見隊伍的前端逐漸走向一亮光之處。她們心若搗鼓,根本不知這是去哪,去做什麼。但下意識的,危險感正逐漸包圍他們。

    終於,當芊澤越來越靠近那亮光處時,她聽到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她睜大眼,手緊緊的攥著羽晴的,這兩個驚慌失措的女子,愣愣的走出黑暗的通道,完完整整的曝露在萬人的視線當中。

    芊澤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刻給她帶來的震撼。

    她仰起腦袋,正中央的巨大高台上坐著衣著華麗的貴人們,她不知道他們是誰,而隨著她視線的移動,這一圈密密層層的看台上,全部都是一臉興奮的看客。他們歡呼著,拍掌,女子搖著彩袖,招搖的像面旗幟,而男子則揮著皮鞭,那氣勢彷彿要活生生的策在她們身上。

    而自己,在這偌大的廣場上,簡直渺小到可以忽略。她的頭越仰越高,天地之間,彷彿都在旋轉。

    「我的天啊……」

    芊澤還未張口說什麼的時候,身後的羽晴卻發出不可思議的感嘆。

    「這究竟是哪,究竟是要做什麼呀……」



緣起之卷 第九章 祀會(二)

    整個奴隸隊伍緩緩前行,最後向四面八方鋪散開來。依然有騎馬的守人揮動著皮鞭,有計劃的把人群分開,使得整個廣場上,每一個角落都有奴隸的存在。不過,這也虧得奴隸的數量的確十分驚人,即便拉鋸至每一個角落,從上俯視下去,仍舊見著密密麻麻的一片。

    芊澤與洛羽晴恰好站在廣場的前正中央。烈日當頭,乾燥的空氣裡一如既往的飄散著塵土沙礫。芊澤覺得口乾舌燥,嘴唇因為連日來的缺水而幾欲裂開。

    他們無助的站在這,像是一群等待宰割的羔羊。

    等人都站定的時候,那些守人們便不約而同的紛紛出了廣場,一時間,寬綽的廣場裡,只剩下悶不吭聲的奴隸們。就連看台上的觀眾也在這一刻,默不做聲了。

    忽然間,萬籟俱寂。

    這種靜謐讓人愈發覺得不安,奴隸們也不敢大聲喧嘩什麼,他們垂著頭,忿忿然的咬著下唇,像在等待極刑。

    「芊澤。」

    洛羽晴下意識的喚了一句芊澤,她的身子微微靠了過來,目光卻慌亂的巡視著周圍。芊澤自然也是害怕,緊緊挨著羽晴。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恐懼感在她的內心不斷膨脹。

    她害怕極了。

    「芊澤你看那邊,快看。」

    羽晴忽的說到,芊澤抬起頭來,隨著她指的方向一看,才發現在他們的右方地面,有一個龐然大物被緩緩升起。這是個頗大的立方體,外面蓋著黑色的布,把它原本的面貌完完全全遮蓋了起來。這東西是從地上騰升而起的,顯然是經人設計過的,芊澤感覺它的形狀類似於一牢籠,而裡面關押著的可能正是一凶殘而飢餓的怪獸。

    當這個念頭閃過女子的腦海時,她便更加害怕了。

    「羽晴……羽晴……」

    她喃喃出聲,羽晴調過頭來,一見芊澤驚慌失措的模樣便知道她也猜到了。這局面,在電視上不是沒有看過,鬥獸場,在古羅馬以及中國的古代都曾被當作是一種供貴族娛樂消遣的手段。他們不顧奴隸的生死,喜歡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人們瀕臨絕望的與巨獸對搏。他們嗜血,熱衷於聽到淒厲呼救,見著血肉橫飛,聞到腥風血雨。

    那立方體被承載在一巨型的檯子上,等到它落定之時,全場的奴隸們均倒吸了一口涼氣。

    但與他們的反應成鮮明對比的是,看台上的看倌們卻站起身來,兩眼放光的盯視著那方形牢籠。女子們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猙獰的笑溢於言表。男子們則很不耐,大聲的囔到:

    「掀掉簾布,我們要看,我們要看!!」

    一呼百應,一男子呼後,萬人接應。一時間,看台上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就連綺麓台上的達官貴人們不免也頗感興趣,幾欲想要看看那神獸的真面目。

    聽說,上個月在聖山之上,抓到了守山神。關於守山神的傳說,向來都是不明真假,到底有沒有這樣神獸,它又長成什麼模樣,人們只是妄自揣測,以訛傳訛。到了最後,便有人說它是專嗜人血的怪獸,任何一個在山上失蹤的獵手都是被它生擒了去,剝皮後,活吞的。

    神獸不吃人皮,因為覺得髒。

    這是說書人的嘴裡的理由,人們信以為真。而這一次,邊國首屈一指的獸場揚言抓到了神獸,消息一被放出,全國沸騰。慕名前來看這此盛景的人,不計其數,當然也包括此刻坐在祁胤國帝身邊,一臉興致的婪妃。

    她並沒起身,但身姿卻稍稍向外傾出。女子些小的揚起頭來,露出皙白而雪透的脖頸,令在坐的男子遐想連篇。

    「愛妃可是想看的緊?」

    祁燁依舊是一副惑魅容顏,懶懶一問。婪妃並沒有急著回答他,而是喃喃自語了一句:「它吃人的嗎?」

    「不吃。」

    祁燁搶先回答,倒令在一旁本想上前解釋一高官,忽的一楞。邊立晟以及祀溪也是小吃一驚,這神獸的確是不吃人的,它也沒有吃人的本事。只不過,它卻能引起一番不小的騷動,而這騷動便是這場祀會的主體。

    「祁帝果然是無所不知啊,這神獸說為神獸,其實不過是聖山上的一種少見的禽畜罷了。這種禽畜是群體動物,他們有一個王,此王為雌性,肩負生兒育女的重責。她本身是無半點威脅力的,但是我們綁了它來,就是為了看……」

    高官說到一般,便戛然而止,手指一繞,眉眼一彎,故意吊人口味。

    「呵呵……」婪妃輕聲一笑,轉過臉來,說到:「我知道了,你們真的是太好了,這一次來邊國,果然是行有所值。」

    說罷,她又笑了幾聲,身後的祁帝眯著眼,寵溺的望著她。

    「愛妃高興就好,朕也很開懷。」

    他語畢,身子又是懶洋洋的一靠,華貴的錦衣流瀉開來,露出其精實的胸膛,模樣十分撩人。在場的女子均是臉紅耳赤,低著頭,不敢大作一聲。心想這祁胤帝果然如傳言一般,放蕩不羈,這樣的場合啊下,居然也當自家宮中一般,肆無忌憚。

    祀溪在一旁,雖是臉紅,但心下卻很不是滋味。她剛才發現,坐在他身邊的居然是一名女子。而且她還是他的愛妃!他不是來邊國迎娶自己的嗎,怎麼,剛才聽起來像是帶著她的愛妃特意前來邊國,看……看祀會的!!

    而且,他衝著她的語氣,那麼柔和,眼神裡更是充滿寵溺。莫不是,他的心全給那個女人佔了去,自己就算嫁了過去,也得不到半點青睞?

    想時,她眸中似有水光,不服氣的抬起頭來,偷偷的瞥了那婪妃一眼。她穿個斗篷是為何,難道是見不得人!?什麼嘛,祁帝他都一直看著她,從剛才就沒再瞄過自己一眼,好不甘心啊。

    看台上的人,各懷心事。

    而就是此刻,廣場上又是掀起一陣騷動,原來是那巨台上的簾布已被緩緩拉起。它拉起的速度故意放的很慢,讓看倌們的心思被吊的愈發的高,好奇心驅使之下,人們幾乎都站了起來。

    芊澤瞠著眼,和所有膽顫心驚的奴隸們一樣,目光齊刷刷的投射過去。斑駁的鐵籠逐漸呈現出來,人們先是看到一雙褐色的蹄子,然後緊接著,這神獸的模樣徹徹底底的呈現了出來。

    所有的人屏住呼吸。

    ……

    …………

    然而,當鐵籠的身影曝露在萬人眼下時,人們不僅大驚啞然。這……這根本就是……

    「牛?」

    洛羽晴脫口而出,芊澤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睨視著。那鐵籠裡關押的分明就是一隻普普通通的牛,它既不高大,也不粗壯,貌似是一隻母牛。它很安靜的待在籠子裡,不顯得暴躁,也無意於眾人對它的關注。

    「只是一隻牛!?」

    這和洛羽晴心中所料想的所有場景都不一樣,她本以為會是一個這個世界獨有的怪獸,而現在,呈現在她面前的影像,無論如何看,都不過是一隻牛!

    不僅是看台上的人開始騷亂,就連廣場的奴隸們也是一臉惘然。這牛家家戶戶都會有,若是普通的獸斗,祀會,放出的不是兇猛的獅子,就是飢腸轆轆的黑熊。而現在,居然只是一隻牛?

    奴隸們先是迷惘不堪,後又覺得心下寬慰,如果真是如此,他們就不必害怕了。這麼都人,怎可能鬥不過一隻牛?

    然而,在下一秒種,當看倌們開始罵罵咧咧,當奴隸們開始喜開顏笑,烏雲卻突的以急速遮起了烈陽。

    仿若天地之間,混沌剛開,眨眼之間,整個場地宛如黑夜。

    「要下雨了嗎?」

    芊澤抬頭望天,不自覺的與洛羽晴靠攏,果不其然,在語畢之後,天空中閃過一悶雷聲。確切的說,這聲似乎並非是雷聲,更像是一種呼嘯聲。奴隸們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不安再次襲上每個人心頭。

    這咆哮聲剛過,芊澤便感覺腳下有異樣,起初只是微小的震動,令她以為只是錯覺。但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這震動感愈演愈烈。

    「地……地在動!!」

    一奴隸忽的驚慌呼到,他指指地上,所有的人便紛紛均低頭。

    「真的在動,在動!!」

    驚恐聲愈發的多,而地也動的更加厲害了。芊澤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洛羽晴拉住了她,兩個女子瞠著眼,誠惶誠恐的四處張望。

    這究竟是怎麼了,天為何會突然暗,而地又為何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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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31 PM

本帖最後由 dogetina 於 2012-2-24 08:31 PM 編輯

緣起之卷 第十章 獸鬥

    芊澤抬頭,發現蒼穹之中似乎憑空生出一黑色的漩渦,它漸漸壓下,像要把一切都席捲了去。而與此同時,廣場的左邊大門,被吊了起來,外面的情形赫然眼前。一群黑壓壓的牛群正急速的向他們衝來,數量多到驚人!

    「牛,牛呀!!」

    眼尖的奴隸跳了起來,伸手指向那牛群急衝而來的方向。這門正對著的,便是邊國的聖山,這些奴隸主是故意的,他們綁了聖山的神獸,為的居然是看牛群發瘋,生靈塗炭。

    牛群越是靠近,地震的便越發兇猛,這足以證明它們的數量能夠踏平廣場上的每一個人。奴隸群一下炸開了鍋,呼救聲不絕於耳。他們便開始四處亂竄,像無頭蒼蠅一般,即便知道毫無出路,卻依然拚死瘋跑。

    「跑,跑啊!!」洛羽晴拉起芊澤,向後方跑去。兩個女子一同所有驚慌失措的人群,向高架的方向湧去。高架之上的檯子,放的就是那關押母牛的牢籠。那些牛群似乎就是衝著她來的。它們勾著腦袋,向前急衝,任由自己鋒刃的牛角頂死一個又一個無辜的人。

    「啊!!!!」

    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呼救聲在芊澤身後響起,那是一個女人。芊澤知道,她不是被牛踩死的,而是被瘋狂逃命的人群踩死的。數以萬計的奴隸,在此時此刻瞪著猩紅的眼睛,不顧他人死活的向四處散跑。

    牛群的速度太快,他們擠進窄小的鐵門以後,便向洪水決堤一般,四下散去。它們的牛角把人的肚皮穿破,它們的腳蹄把人的腦袋踩癟。到處血肉橫飛,腦漿迸裂,它們踏過的地方,均是惡紅一地,只留下斷截的殘肢七零八落,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芊澤,抓緊我的手,向那邊跑,那邊跑!!」

    驚慌失控的喊叫聲,震耳欲聾。洛羽晴不得不扯著嗓子,把信息傳達給芊澤。她們極力的跑在一起,就是怕被人群沖散。芊澤的手死死的攥著羽晴,她知道,一但放手便再也無法重聚。

    「那邊,架子上面,爬上去!!」好在兩人本就離的左邊處的門較遠,於是便佔盡地理優勢的搶先到達唯一能救命的高架上。這場地是四處封閉的,只有一個牛群衝入的大門,所以如果不想被踩死,唯一的辦法就是爬!

    爬上高架!

    芊澤喘著厚重的氣,她先於羽晴開始往上攀爬。她手腳冰冷,臉色青白。芊澤的膽子十分小,她一直都有恐高症,以前在學校,就是站在高一點的樓梯上,她都不敢回頭看,更何況是爬一個巨型的高架!

    「羽晴我怕……我怕啊……」

    芊澤嚇出眼淚來,她手抓著鐵桿,身子僵直的戰抖。洛羽晴知道芊澤恐高,才讓她先爬的,她在後面托著她,不住的安慰:「芊澤別怕,不要向下看,一直往上爬,你知道我在後面,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得到羽晴的鼓勵,芊澤吞了吞口水,再次往上爬。

    別的奴隸一看這兩個女子的舉動,便紛紛醒悟過來,也效仿攀爬。一時間高架之上,黑壓壓的爬上了一片。洛羽晴知道情況不妙,再這樣下去,再堅固的高架也擔不起成千上萬人的重量。她大喝一聲:「趕快爬,快!!」

    下面的奴隸已經沒有人性了,為了爬到安全的地方,人們毫不留情的踏上別人的身軀。不斷有人從高架上掉了下去,摔成肉餅。甚至有人,故意扯下前面的人,去砸身下追上來的人。洛羽晴回身望了一眼,面色煞煞白。

    「羽晴……你在嗎?羽晴……」

    芊澤感覺身後的人停了下來,她便顫顫巍巍的一問。芊澤不敢回頭,只是抱著鐵欄,哭著祈禱。

    「我在,芊澤他們追上來了,你快一點爬!」

    洛羽晴不再看下面面目猙獰的人們,再次托起芊澤,一同攀爬。

    就這樣,兩個瘦弱的女子,一馬領先的攀在高處。她們身下,是密密麻麻,如狼似虎的奴隸群。整個場地裡,呼聲叫聲,震耳連天。空氣裡儘是濃郁的血漿味,看台上的人狠狠吸著鼻子,露出詭譎的笑容,瞪著雙眼一瞬不瞬的望著這一幕。

    牛群佈滿了場地,它們非常集中的向高架奔來。它們的王,那隻唯一的母牛正被關在這個立方體的牢籠之中。它們不會爬架子,於是只能使勁的撞擊高架。它們一撞擊,這高架上便驚呼連連,一瞬間便摔下一撥人來。

    摔下去的人必死無疑,而還在高架上的人為了有更為堅固的依靠,便開始廝打起來。他們必須得親自抓住欄杆,否則,極易被撞擊甩落。於是,牛群的撞擊,加上奴隸們的自相殘殺,高架上的人落了一批又一批,其場面極為殘暴血腥,令人目不忍視。

    「救我,救我……」

    洛羽晴的下腿忽的被人一拉。她驚的轉過臉來,才發現是一老婦滿含淚水的向她求救。她的身後是一名壯漢,那壯漢追上她來,想把她扯下去。而那老婦卻死命的拽住的洛羽晴,苦苦求救。洛羽晴被強力所拉,根本無法再前進,而前方的芊澤卻渾然不覺,因為她至始至終都不敢回頭。

    「羽晴,怎麼了?」

    羽晴一頓,然後回答:「沒什麼,芊澤爬上去,快!!」

    芊澤的聲音在打抖,她不斷的確定身後有羽晴的存在,在她心裡,羽晴就是她的支柱,是她能勇敢的源泉。

    而洛羽晴此刻已被困住,她的右腿被老婦所拉,動彈不得。那老婦心裡苦苦念叨,眼神充滿祈求,但羽晴只是稍加遲疑,之後便冷冷回了一句。

    「對不起。」

    說罷,她便一腿蹬開了那老婦。她摔了下去,連帶身後的壯漢,一同落入黑壓壓的牛群之中。

    洛羽晴深深閉眼,眼淚嘩啦啦的流了出來。她只是停頓了一刻,便又重新向上爬去,她追上了前面的芊澤,一再鼓勵:「芊澤馬上就到頂了,堅持住,堅持!」

    「我剛才聽見什麼動靜了,羽晴發生什麼事了嗎?」

    芊澤知道洛羽晴離開了一小段時間,也聽見了那老婦臨落下時,淒絕的哭喊。

    「什麼事都沒有,沒有。」

    「羽晴,我好怕……真的好怕……你別離的太遠。」芊澤一直在哭,羽晴聽的心如刀絞。她不再言語,也是默默流淚,她伸手再次拽住芊澤衣襟的一角,讓她真實的感知,自己在她的身後,不離不棄。

    兩個女子再次緩緩攀爬,就在她們即將到達架頂的時候,洛羽晴的身體突然再次被扯下。這次的力道更甚,帶著憤恨決絕的味道。芊澤也感覺到了,她依舊不敢回頭,只是抱著柱子大汗:「羽晴,誰拉我們,羽晴,怎麼回事!?」

    這一次洛羽晴沒有回答,她一手死死拽著芊澤的衣角,另一手抱著鐵欄。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因為女子所有的力氣都再維持自己不被拉下。

    她雙眼充血,低頭凝視身下的老婦。

    那老婦居然沒有掉下去,而是再次奇蹟般的爬在人群之上。這一次,她的目中再無半些乞憐,剩下的只有忿恨。

    「我要你死!!」

    她沙啞的啟音,咧嘴之時,被鮮血染紅的兩排牙齒,森冷的露了出來。

    緊接著,她奮力一拉。

    洛羽晴瞳孔一縮,一直拽著芊澤的手,再也無力支撐,鬆了開來。

    「羽晴!!」



緣起之卷 第十一章 凜勢

    「簌——」的一聲,洛羽晴的下身整個從鐵欄上滑落下來,那老婦狠狠的拉著她,兩個人像一根被突然拉直的線條,在空中懸當,唯一的支力點便是芊澤細弱的手腕。

    「芊澤!!」

    洛羽晴大驚失色,面色慘慘白,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眨眼之際,她竟然沒有掉下去。原來是芊澤已攀上架頂,在千鈞一髮之時,及時的拉住了洛羽晴的手。但是,芊澤一個弱小女子,怎麼可能撐得起兩個人的重量。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女子便面紅耳赤,白皙的小手赤的發紫。

    她說不出一句話,死死的咬著下唇,幾乎凝出血來。

    洛羽晴的另外一隻手開始四處摸索,希望能自己攀上一個著力點。但只恨那身下的老婦,居然一絲不肯懈怠的胡亂扭動。她像發了瘋一般,兩隻手在羽晴的背部,撕捶敲打。羽晴疼的眼淚直流,但最讓她心疼的是,芊澤分明就要頂不住了。她強行把自己和一根長柱,抱在一起,然後一手緊攥羽晴,那手血紅,幾乎已經要揪下一層皮!

    「芊澤!!」

    洛羽晴大哭,但芊澤不看她,只是望著相接的手。

    「羽……晴……」

    許久,依然面色發紫的芊澤,艱難的擠出兩個字。洛羽晴收聲,忽的不哭了,她怔怔的望著芊澤。只見女子的瞳眸右轉,目光投在洛羽晴的右方。捆綁柱子的長繩,在打繞幾圈以後,儼然任有一處多餘,垂掉下來。洛羽晴瞬間頓悟,空放的一隻手便開始向右方伸探。

    洛羽晴與那繩子,距離頗大,必須使勁才能夠得著。但她每一次用力,都會讓芊澤不堪重負。芊澤看出她的猶豫,猛的對著她眨眼,五官幾乎要擰在一起。羽晴點了點頭,不再躊躇,一鼓作氣的蕩了過去。

    吊蕩的瞬間,她幾欲聽見芊澤手肘斷裂的聲音。

    「呀!!」

    洛羽晴身體極為柔軟,她只消稍稍勾住那長繩,有了著力處便鬆開了芊澤的手。幸好繩子捆的極穩,她下一個動作,便是借吊蕩的餘力,用另一隻手攀住高架的邊緣。她身下的老婦跟著羽晴蕩了兩蕩,嚇的不再捶打。洛羽晴兩手均有力,不再顧及任何,她兩腿一縮,以爆發之力,狠狠的踢在那老婦身上。那老婦淒厲的喊了一聲,便掉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洛羽晴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老婦逐漸縮小的絕望面容,直到確定她真的沒入黑壓壓的人群之中,她才冷冷轉過臉去。

    「芊澤,你怎麼樣了!?」

    洛羽晴轉過身來,焦急一問,正欲向芊澤跑過來。但下一秒鐘,她的身子便定格了。

    她和芊澤僅距數步之遙,但一條深大的溝壑,正在兩人中間急速的擴張。「啪啪——」幾聲,高架一分為二,把兩人硬生生隔開。

    羽晴睜著圓目,朝架下望去,只見那牛群撞擊的更為兇猛,而人群也廝打的更為激烈,雙重重壓之下,架子開始分崩離析。

    芊澤癱倒在地,重重的喘氣,她的右手脫臼,分毫力氣使不上來。她疼的意識有些模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見面前的洛羽晴忽的臉色煞青,嘴巴長的老大。

    「芊澤……」

    洛羽晴這下真的是手足無措,她楞在原地,輕喚了一句芊澤。芊澤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見到那縫隙越演越烈,幾乎無法跨過。而與此同時,這高架開始劇烈搖晃,顯然是正在坍塌。兩個女子互望數秒,眸中的恐懼感,如出一轍,她們知道,若是這架子塌了,她們必死無疑。

    「怎麼辦,怎麼辦……」羽晴碎碎念道,眼珠不斷顫抖,女子停頓了一秒後,忽的向芊澤大喊:

    「芊澤,你待在那,我現在跳過去!」她不能放任芊澤一人待在那頭,她膽子小,一定很害怕。轉瞬,她就助跑起來,準備越過那鴻溝。但芊澤卻突的厲聲喝到:「羽晴,不要跳過來,沒有用的!!」

    兩邊都在倒塌,待在哪邊都是一樣。芊澤知道先前的洛羽晴不是不害怕,只是她更顯得沉著冷靜。而現在她一定也是慌了,否則不會冒冒失失的說要跳過來。這鴻溝如此深大,她若一個不小心,定摔的屍骨無存。

    洛羽晴一愣,眸光對上臉色慘白的芊澤,說到:

    「我們待在一起,就算塌了,兩個人也總比一個人好呀!」

    「不要過來!羽晴,聽我的!」

    她見羽晴並沒有收勢的意思,便又聲嘶力竭的喊道。說罷,便體力不支的跪倒在地,厚重的喘氣。

    「不要過來……」

    洛羽晴沒有看過這樣的芊澤,印象裡,她膽子十分之小。她不喜愛說話,對他人的風言風語,污衊指責,嘲諷譏笑均是隱忍在心。在學校裡,總是自己擋在她的身前,為其遮風擋雨。這彷彿成了她的義務和職責,芊澤總是乖巧的站在她身後,靜默默的。

    而現在,一向孱弱無助的她,居然選擇不要她的保護。

    怔忡中的羽晴一瞬不瞬的望著芊澤,只見她在些小的緘默後,便開始轉過身去,向後爬。

    她要去哪?!

    芊澤的身後是那個巨大的牢籠,那隻母牛還一動不動的站在鐵籠之中。洛羽晴背對著那牛,並不知道它現在正仰著頭,雙眸像白色漩渦一般,直直的盯著蒼穹。芊澤早就發現了,那沉甸甸的黑雲彷彿都是從它眸中,折射而出的。

    它的眼,有魔力。

    這並非是一隻普通的牛,如果仔細的看,會發現在它的額間處,鑲嵌著一塊紅色的寶石。光澤流溢,瑰麗無比,像是蘊含了某種魔力。那些底下發瘋一般,不顧生死的牛群,均是收到了它的指令,才橫衝直闖。如果它是它們的王,那它死,牛群便是群龍無首!

    芊澤一咬牙,拖著筋疲力盡的身子,悄然靠近。她身姿甚為嬌小,輕而易舉的鑽進鐵籠。那母牛沉溺在某種力量之中,對芊澤的靠近渾然不覺。芊澤屏住呼吸,匍匐前行,她的瞳眸直勾勾的盯著母牛的後側臉,一絲不肯挪去。

    她害怕極了,身子不住的顫抖。

    但她仍然堅持,咬牙前行。

    摸摸頸上掛著的圓刀,她心揪的緊緊的。她從來都沒有殺過生,即便是螞蟻,她也不忍心踩死。但是面前這隻牛,正在號召它的萬千子民,屠殺生靈,其中也包括自己和洛羽晴。如果,它不死,那羽晴就會死。

    她不能讓羽晴死了!

    洛羽晴見芊澤手撫那頸項間的彎刀,便知她心中打的什麼主意。她簡直驚呆了,她沒有想到芊澤在此時,居然有如此的膽魄以及計謀。

    她不是最膽小的那個嗎?

    她不是孱孱弱弱,生怕一點風吹草動嗎?

    女子想罷,轉瞬間,眼前的一抹身影便在最恰當的時刻,躍然挑起,她雙手捂著圓刀一邊,以迅雷之勢,霹靂而下。轉瞬之間,便在那母牛的脖頸處,劃出一道纖長的口子。熱血從傷口噴灑而出,濺的女子滿身殷紅。

    圓刀烏青色的光色,在見血的剎那,鋒芒一閃。它輕而易舉的切開了母牛的肌膚,那母牛雙眸一瞠,瞳間白色的漩渦忽的斂了去。它扭過頭來,竟有詫異不已的神色!但緊接著,它一陣抽搐,便砰然倒地。

    ……

    …………

    一直晃動的巨架突然就不動了,裂痕也不再張揚。這母牛一死,天便突的像割開了一道口子一般,把陽光洩流而出。光柱直投人間,廣場上的牛群均是一頓,像雕塑一般,竟一動也不會動了。所有還在廝打的奴隸,也停歇了下來,他們紛紛揚起腦袋,一致望向那逐漸雲破天開的蒼穹。所有猙獰的面孔,在觸及那金亮的光芒時,便不約而同的軟化下來。而看台上的人們,全部如死一般的寂靜,目光直勾勾的睨視高架之上的女子。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眼見的一切。

    這個女子,居然隻手殺了神獸!

    綺麓台上也是緘默一片,王公大臣們目不轉睛的睨視遠方的高架。那抹在驕陽裡,綻放的身影,如鍍上黃金一般,璀璨閃爍。

    她滿身是血,雙眼緊閉,襤褸的衣衫隨風飛揚。

    而高架之上,洛羽晴瞳孔一縮一放,杵在原地,呆楞的發不出一個字。

    不遠處的芊澤,雙眼不曾張開,全身更是顫抖不已。她跪在地上,上身挺直,雙手還舉過頭頂,圓刀在半晌的靜謐後,霍然滑下,在空中劃出一完美的弧線。

    寂靜一刻後,芊澤才嚎啕大哭起來。

    她哭的肆無忌憚,恐懼感從胸膛間,倏間釋放。

    許多年後,芊澤回憶起這段往事時,還覺得很不可思議。她是如此的膽小懦弱,居然在那一霎,毫不躊躇的劃開了那牲畜的脖子。但那時,她身邊的俊逸男子,卻不以為然,輕然說到:

    「你是膽小,但如果你心裡放著的人受到傷害時,為了保護他們,你就會變的無比強大。」

    芊澤一聽,眉眼一彎,笑的雲淡風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33 PM

緣起之卷 第十二章 殺機

    芊澤一舉殺牛,破解了廣場的重重殺戮。牛群宛若雕塑般,愣在原地,而奴隸們更是面面相覷,怔忡不解。陽光破繭重出,散滿大地,整個綺麓獸場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忽的,綺麓台上一嬌弱的身姿,倏然站起。她披著黑色的斗篷,徐步向前,儀態自若的走下幾步階梯。緊接著,她雙臂一展,黑色的斗篷飛揚而下,她的真實面貌才顯露出來。

    她仰著頭,瀑布一般的黑髮流竄而出,落的滿肩墨色。膚色如白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輕眯的雙眸,媚眼如絲,朱紅的灩唇魅惑的勾起一抹淡笑。一身嫣紅長裙,輕紗掩繞,風一起,裙裾飛揚,飄飄如仙。

    霍的,她皓齒一露,大笑出聲。

    「哈哈哈…………」

    聲音千嬌百媚,風情萬種,任是把在場的所有王孫貴族都迷的失魂落魄。人們沒有想到這斗篷底下的女子,比起她柔美的聲音,更令人驚豔!以至於,她自顧自的走下台階,均無人予以阻止。

    她的美貌無人媲美,絕世無雙,是看了一眼,便再也無法忘懷的美!眾人心下不約而同的思忖,難怪,祁胤國帝寵她入骨,若真是有這般美貌的女子在自己身邊,就是江山天下也會有人不要!

    婪妃並不在意周邊人異樣的神色,她笑的很是歡暢,媚眼瞟向高架之上的芊澤。

    廣場是橫屍遍野,血肉模糊,她均不睬一眼。此時此刻,她最感興趣,讓她心下大樂的只是芊澤。

    「把她給我帶下來。」

    她伸出柔荑,向高架一指。邊立晟先是一楞,然後便眯眯眼,揚揚手。手下的人便傳話下去,芊澤和洛羽晴便被好幾個侍衛拖下高架,徑直帶到九九八十一階階梯之下。

    「跪下!」侍衛粗蠻一推,兩個女子匍匐跪地。

    芊澤體力已不支,並且還沒有從先前的恐慌中走出。洛羽晴倒是鎮定一些,挨著芊澤,目光睨視階梯之上紅衣飄飄的女子。心裡忐忑,這女子想要幹什麼?

    「這個不要,我要那個。」

    她一見兩個女子被拖了過來,便顰起秀眉,嘟起嘴。她指著芊澤,點名要她。

    婪妃的摸樣,十分篤定而自然,彷彿她吆喝的是她祁胤國的婢女奴才。祀溪公主很為不滿,她不過只是一個祁胤國帝王的側妃,竟敢呼喝起她邊國的侍衛。

    忽的,她就不滿的站了起身。

    「不知道婪妃所指的要是什麼意思,這女子是我邊國的奴隸。不是說要,就能要的。」

    祀溪性格直爽,她討厭這個女子。她的美豔吸取了所有男人的目光,更令她惱火。她是堂堂邊國的公主,就算要人,也是她先要。

    婪妃不緊不慢的瞟了祀溪一眼,眸中的輕蔑與不屑一覽無餘。但她仍舊是勾著一抹奪魄勾魂的笑,也不搭話。

    許久,她才緩慢的應了句:

    「我不是要她的人,我要她把那塊紅寶石,呈給我。」

    說罷,她指了指不遠處被拖下來的牛的屍體。它額間的紅寶石正脫落下來,但其血一般的琉璃之色,依然奪目。

    「為什麼要她呈給你,那寶石也不是你的,你憑什麼說要就要?」祀溪見她話不露鋒芒,也就更得寸進尺。她揚揚眉,嗤之以鼻。「那塊寶石,它是我祀溪的。」

    婪妃一頓,臉上竟有些不解。

    「那它為什麼是你的?」

    「因為我是邊國的祀溪公主,最受寵愛的公主。邊國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祀溪的。」

    女子得意一笑。

    「那好。」

    婪妃不以為然,轉過身去,對著紗幔裡的男子說到:「燁,我要那塊寶石。」

    她直呼其名,語態理所當然。

    倚著軟枕的祁燁,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眉目間更見峻峭:「我知道你喜歡它,但這是人家的地方,你就不能收斂一點?」

    婪妃一楞,模樣更是不解了。她瞟了一眼更為得意的祀溪,又調轉視線,不依不饒的再說一句:「為什麼要收斂,我又沒有做錯什麼,我不過是要那塊寶石。」

    「哈哈……」

    祁燁輕笑,竟站起身來。

    他寵溺的望了一眼一臉無辜婪妃,然後對著一旁不發一語的邊立晟說到:「國主,朕的愛妃是被朕寵壞了。她並沒有進犯國主以及公主的意思,今天是她不應該,竟然貿然與祀溪公主爭執。朕不想,這寶石原是祀溪公主之愛,不然,朕定不會讓她大言不慚。」

    「婪,回來。」

    說罷,祁燁便懶洋洋的招了招手,像是把懷裡的貓招回來一般。但邊立晟卻突的也站起了身,面色溫溫而笑:「哪是這樣的話,祀溪將來嫁過去,還得喊婪妃一聲姐姐。這長幼之分,禮數還是要到的。今日祁帝是客,婪妃也是客,東西當然是由得客人先挑了。是我們祀溪不懂事,壞了祁帝的興致。」

    邊立晟面色溫和,但其實極為惱火,這婪妃的確一點禮數都沒有。他雖也知道祀溪這樣無禮的爭執,有失體面,但他卻故意不加阻止。因為這婪妃,仰仗著祁帝的寵愛,竟然欺到他邊國頭上。但此刻,祁帝欲擒故縱,一番話表面似乎是在責怪婪妃,但事實上卻是在表明:

    把寶石,送給她。

    他竟寵她至此!

    「如此也罷,甚好甚好。」

    祁帝俊容展笑,甚是滿意。

    祀溪見此形勢,面忽的就漲的鮮紅。她第一次要不到想要的東西,第一次敗給一個泛泛女子!她剛想要開口說什麼,但父王卻搶先命令:「祀溪,不得無禮,人家是客人,給我坐回去。」

    「父王!」

    她委屈的喊了一聲,但邊立晟的面色更為陰沉。祀溪知道不能在抵抗,便狠狠的瞪了一眼婪妃,復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婪妃卻向沒事人一般,只道盈盈一笑,暗地裡也瞥回祀溪一挑釁的眼神。祀溪一見,心下更是惱火。她真是不要臉,剛才裝作很無辜的模樣,好像無意和她爭執,但現在,卻蔑視自己!

    「燁,現在我可以叫她送上來了嗎?」

    婪妃美眸一瞠,一臉天真的望向祁燁。祁燁笑而不答,顯然是默認了。婪妃才歡欣鼓舞的一笑,吩咐道:「叫她把寶石呈上來,快快!」

    「為什麼,非得讓她呈?」

    祀溪雖不再辯駁,但仍然熱衷於找茬。

    「因為她殺了那牛,她很勇敢,我很欣賞她。」婪妃直直答道,祀溪瞪了一白眼,不再說話。

    長長階梯之下的芊澤與洛羽晴跪地不起,根本聽不清綺麓台上那些王孫貴族們在說些什麼。他們身邊站著兩魁梧的守衛,使得她們一句話都不敢說。洛羽晴心下搗鼓,莫不是殺了這牛,觸犯到了他們?但仔細想想,那紅衣女子分明笑的很歡暢,她是他們一起的吧,若是她很開心,那說明那牛殺的,是應該的。

    她和芊澤應該沒事才對!

    「你,過來!」

    一侍衛得到指令,便一把拉過芊澤。芊澤本就嚇的面色慘白,一見有人粗魯的拉她,更是顫顫巍巍,腳軟不已。

    「羽晴……」

    她回視了一眼洛羽晴,面容絕望。

    「你怕什麼,又沒叫你去死!」那侍衛覺得好笑,這女子膽子真小,竟路都走不穩。芊澤瞠著圓目,滿是不解的看著他,弱弱一問:「你們……這是要我做什麼……我……」

    「把這個撿起來,呈給上面那位女主子。」

    那侍衛指了指地上,完全從母牛眉宇間脫落下來的紅寶石。芊澤一懵,完全不明所以,只知愣愣的站在原地。那侍衛看的很不是滋味,又推了推她,不耐煩的說到:「你不想死,就趕快呈上去,晚了就砍你腦袋!」

    芊澤身子一瑟縮,趕緊彎下身把那紅色的寶石撿了起來。她右手脫臼無法用力,只能忍著疼,把寶石放在既定的紅木貢盤上,畢恭畢敬的托起。然後,在侍衛的指引下,一步步的蹣跚的上階梯。

    她低著頭,咬著下唇,冷汗淋漓。

    那衣裾飄飄的女子眯著美眸,滿眼期待的凝視芊澤。這階梯太長,芊澤走的極慢,於是眾人的目光積聚在她身上,令她毛骨悚然。托盤高過頭頂,侍衛一再吩咐她不得抬頭,否則有性命之憂。她謹記他的話,頭狠狠埋下,只盯著那拋光的青石階梯。

    終於,有人喊她停下步子。她忽的一頓,停了下來,但卻反應遲鈍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膽奴才,還不趕快跪著!」

    一尖聲尖氣的男生破口大斥,芊澤趕忙跪倒。

    她的慌亂倒引得那婪妃掩嘴一笑,眸光流轉,盯在芊澤身上。

    「你很勇敢,我很欣賞你。」

    忽的她淡淡然說到。

    芊澤一楞,結結巴巴說到:「謝……謝謝主子。」

    她不知該如何叫她,只得慌忙一喚。那女子一聽,更是笑的歡:「我可不是你的主子,你用不著這麼喚我。」

    婪妃笑的別有韻味,然後伸出纖細的手,摸上那托盤上帶血的琉璃。那紅色詭譎妖豔的很,在女子微瞠的目光裡,閃過紅光。婪妃細細撫摸了一番,然後拾起它來,放在陽光裡一照。通透的光色積聚在寶石之中,竟流轉不出,從表面看來,像是這寶石會熠熠生輝。

    「真是太漂亮了……」婪妃脫口低吟,然後又是格格一笑。許久的打量之後,她終於把視線從寶石上挪開,瞟了一眼仍舊跪地不起的芊澤。

    「謝謝你。」

    語色溫潤,芊澤忐忑的心忽的就鬆懈下來。心下思忖,看樣子她殺了那牛並沒有惹怒這些人,而這位女子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表現。看來那侍衛說的對,自己並無大礙。

    就在芊澤下意識的長長吁出一口氣時,那紅衣女子忽的又啟聲。

    聲色凜然,冷漠冰澈。

    「把她給我殺了。」

    她對著一旁的侍衛冷冷吩咐,不再睬芊澤一眼。



緣起之卷 第十三章 成奴

    芊澤猝然一驚,倉促抬起臉來,瞪著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已背過身去的婪妃。她以為自己沒有聽清,她剛才是說……

    「你為何要殺了她!?」

    祀溪勃然大怒,她可真是由著性子來呀!說要什麼就要什麼,說砍誰腦袋,就砍誰腦袋,都不用過問一下父王?

    婪妃步子一頓,漫不經心的眯起眼來,看向祀溪,然後她把手裡的紅石放在掌心,遞給她看。

    「你看這寶石,渾然天成,乃是半個神物。這樣漂亮的東西怎麼能讓個奴才玷污了,祀溪公主,這寶石是我的,我就決不讓第二個人碰它。若是有人碰過了,殺了她,我就是獨一無二了。」

    女子含笑,魅惑眾生。

    祀溪臉乍青乍白,盯著她白皙掌間的紅石,狠狠道:「我不許你殺她!」

    「公主為何要護著一個低賤的奴才?」

    婪妃面露不解,一臉天真,令祀溪更是怒火中燒。「你這是草菅人命,這奴才雖低賤,但又沒有犯過什麼大錯,你一句要獨一無二就殺了她,簡直無法無天!若今天是我摸了這寶石,婪妃你,莫非也要殺了我嗎?」

    祀溪大義凌然道,卻引得紅衣女子霍的大笑。婪妃笑聲婉轉綿長,卻又彷彿含著尖銳的刺。

    「你笑什麼!?」

    祀溪臉全然煞青,身子不自覺的向前傾。婪妃笑罷,一貫迷離慵懶的雙眼,忽的就凜冽起來,她伸出手臂向廣場上一指,說到:「若我這算是草菅人命,那下面死的人,又算是什麼?公主,你本就不是為了這個理由,又為何要裝作大義凌然?再說了,公主如此尊貴的身份,怎生可以跟個奴才比,你說的那個如果,根本不會成立。」

    「你還真是牙尖嘴利……」祀溪現在是全然不顧她邊國公主的身份,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跟她對峙對此之久。她惱羞成怒,竟要不依不饒開罵了,但轉勢,邊立晟便霍的站起了身,大聲呵斥道:「祀溪,不得無理取鬧,給我坐回來!!」

    祀溪憤恨的咬著下唇,死死瞪著婪妃。婪妃卻又換回一臉的意興闌珊,緘口不語。

    祁燁始終都是狹目微眯,俊容看不出一絲喜怒。邊立晟出聲遏制這鬧劇之後,他才懶洋洋的喚道:「婪,別鬧了,回來。」

    語氣中竟無一絲責怪。

    祀溪委屈的偷瞥了一眼祁燁,但見祁燁並不看她,心便宛若被砰然打碎。這聲喚後,婪妃便乖巧知趣的走回了座。她也不看祁燁,光顧著打量她手間的紅色琉璃了。

    「罷了,罷了,拖出去砍了。」

    邊立晟覺得有些疲憊,他枉沒有想到今天會演這麼一出。他倒也不遷怒與祀溪,她無理取鬧慣了,他疼她也疼慣了,只是他對於祀溪將來進宮後的日子,越發擔憂了。這婪妃一點都不簡單,祁帝對她的寵愛遠遠超過他的預期。現在當眾都能吵成這樣,將來嫁過去,那還不翻天?

    男子擺擺手,幾個侍衛邊上前來,拖起一臉驚慌的芊澤。

    這道命令宛如晴天霹靂,一直處在怔忡中的芊澤嚇的全身疲軟,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下面的洛羽晴由於隔的太遠,並未能聽得清他們的對話。但那兩個魁梧的侍衛粗蠻的拖起芊澤時,她下意識的就覺得非常不妙。

    她身子一動,企圖看的更清,但洛羽晴身旁的侍衛卻上前狠狠的按下她的腦袋,使其匍匐在地。

    「跪好了!別動!」

    羽晴心忽的一沉。

    而與此同時,上面的芊澤幾欲要被拖走,祀溪雖然心有不甘,但事實上她並不心疼芊澤的性命。芊澤一要被拖走,所有人都從剛才的一幕中抽離出來,神色也緩和許多,畢竟以一個奴才的死來收場,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慢著。」

    低沉而冷默的聲音,倏地響起。

    一心只是觀摩那紅石的婪妃,目光一頓,緩緩的折過身望向她身邊的男子,神色帶著幾分訝異與猜忌。

    「帶她上來。」

    祁燁言簡意賅,一手架在椅臂上,目光幽然的望向芊澤。芊澤被嚇傻了眼,兩眼無神,仍由兩個侍衛又把她給拖了上來。

    「看來她嚇壞了。」祁燁微微一笑,頗有興致的睨視埋著腦袋,跪在地上的芊澤。女子全身戰抖的厲害,呼吸也頗為急促。眾人見祁帝清閒一笑,倒覺得緊繃的氣氛緩和了許多,畢竟整場祀會,祁帝雖然始終面掛笑容,但那笑並不算真正的笑。此刻他揚起嘴角,倒真有了幾分笑意。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男子下令,芊澤卻遲遲做不出反應。

    「叫你抬頭了,聽見沒?!」那尖聲尖氣的男子又狐假虎威的一喊。芊澤才愣愣的抬起腦袋,雙眼氤氳著淚。她看不太清眼前的男子,她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只是想著她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

    她雖是抬頭,但壓根就沒去看祁帝長成什麼模樣,只是一個勁的害怕,一個勁的哭。

    祁帝見她看見自己,仍舊是一副戰戰兢兢,失神害怕的模樣,根本對他的長相,毫不注意。第一次見到他,能做到如此的女子,的確甚少,想罷,他心中起了些興致。

    面前的女子,雙目無神,衣衫破褸,她清白的面容甚是怯懦。祁燁靜靜的睨視她,忽的,不知怎地,他覺得她的面容有一些熟悉,似曾相識。

    他微微蹙起眉,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芊澤楞了楞,然後據實回答:

    「芊澤,我叫……芊澤……」

    黑眸微瞠,閃過一絲異樣,他依著的慵懶身子突的直了些。芊澤回答後,他竟一語不發許久,只是一瞬不瞬的盯著芊澤看。神情裡有著打量,有著思忖,有著猜疑。芊澤淚珠兒滾滾落下,雙眼迷濛,哪瞧得見他盯著自己看。倒是在場的一些人,察覺了些許異樣。婪妃的美眸,落在祁燁的俊削的側臉上,一時間神色複雜。

    「芊澤是種花呀。」

    婪妃笑到,媚聲如絲,打破了祁燁專注的盯視。祁燁面色一沉,眸中閃過陰鷙,掠過一眼婪妃,又回到芊澤身上。婪妃不緊不慢的站起身,走到芊澤面前,笑著問到:「芊澤果真是好名字呢,就憑著這名字,我又不想殺你了。」

    芊澤不敢看她,只是勾著頭。此刻,她覺得這個女子無比恐怖,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令人毛骨悚然。

    婪妃見她默不做聲,吃吃一笑,美目一抬,勾了一眼階梯之下,正按耐不住,企圖掙扎的洛羽晴。

    「那人可是你姐妹?」

    芊澤見她提到羽晴,忽的抬頭,清眸大瞠。目光灼灼,惹得婪妃一顰眉。

    「你這是在瞪我嗎?」

    婪妃見她的眸中,雖有著無盡的恐懼,但一提那階梯之下的女子,她神色卻又露出些警覺和袒護。似乎暗暗的在說,別傷害那女子!

    芊澤目光一軟,慌忙低頭。

    「你好像很在意她嘛!」

    婪妃一挑眉,又轉怒為笑。

    剛才在高架之上,這兩個女子相互挾持的向上攀爬,的確做到了生死與共。婪妃露出欣賞的笑容,拍拍手,似是很開心,雀躍道:「姐妹情深,我喜歡。不如這樣吧,今日我不殺你。你很勇敢,也頗有情意,你們姐妹倆我都收了,以後就跟著我,伺候我,如何?」

    「她們是我們邊國的奴才。」

    祀溪又是安耐不住,冷冷插了一句。婪妃面色一沉,冷冽的掃過來一眼,這眼神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慵懶勁。她對於祀溪一而再再而三的插嘴,阻擾,已毫無耐心,並且此時此刻,她的意圖再也容不得其他人打斷。

    她定要把這叫芊澤的女子,收下!

    那樣陰沉的面色只是一閃而過,婪妃立馬又露出燦爛嫣然的笑容:「祀溪公主,剛才我如有冒犯公主的地方,還請不要介懷。我只不過是想要要個奴才,邊國地大物博,奴才更是綽綽有餘。而且個個都像這兩個一樣,乖巧而又聰明。這樣吧,如果不讓我都要了,你就把下面那個給我吧,我瞧著她面善,煞是喜歡呢!」

    她指著洛羽晴,面帶淡笑。

    祀溪對她一反常態的順和措辭,大感不適。有些愣愣的望瞭望她,然後瞅了一眼階梯之下洛羽晴,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不要,她不給你,你要就給這個!那個我要了!」

    祀溪立馬就中了計,見婪妃要羽晴,於是爭著也要。

    可婪妃早就料到了她的性子,她沒有時間跟她耗,乾脆算計了她。

    「那也只好這樣了……公主既然喜歡,我也不會爭了的。」

    狡黠之色閃過她的美目,她盈盈一笑,退下身去。臨走之時,還不忘別有意味的睬一眼芊澤。祁燁的目光隨婪妃的歸座而漸漸飽含笑意。他眉峰一挑,神色複雜瞭望了一眼婪妃,只是這神色不知是喜是怒。而婪妃卻宛若未見,正襟危坐。

    「還不謝恩!」

    那尖細的嗓音又響起了,芊澤一楞,才磕起頭來。

    「帶下去好生洗漱乾淨了,今個起,你就是婪妃的人了!」芊澤磕完頭,便有人把她架了起來,往隔道里送。她心下長長吁出一口氣,雖然不知這紅衣女子是何想法,但好歹,她沒有殺她。而羽晴應該也沒有性命之憂了。這個世界真的太可怕了,生死就懸在一線之上,前一秒要死,而這一秒又活了。前一刻,她是邊國的奴隸,這一刻,又成了那婪妃的人。

    她雖心不甘,情不願,但卻反抗不得。心下只是難過,羽晴似乎賜給了那祀溪公主,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相見的一日。

    難道要分開了嗎?

    就在芊澤暗自傷心的時候,她卻全然沒有感知,一道凜冽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饒有興致的鎖在她身上,直到她消失在眾人目中。

    ※

    天燁八年,祁胤帝祁燁迎娶邊國公主祀溪,封號溪妃,為四妃之一。

    同年,祁胤國與邊國結盟,立下永不相侵的誓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35 PM

緣起之卷 第十四章 算計

    兩個月之後……

    主都沁城迎來了入冬之後最冷的時節,刺骨的寒氣滲透進每一寸空氣,呼吸都結冰。女子的手凍得通紅,漸漸硬的不曉得疼了。她才把手上的笤帚靠在牆沿,把雙手擱到嘴邊,深深的喝了一口氣。

    「好冷呀!」

    冷風颯颯作響,窗櫺上也泛起白光,這初雪下了一天一夜,皚皚的白雪覆蓋了整個沁城皇宮。芊澤仰面,天色溫淡。不遠處,一片片雪亮亮的冰凌垂在屋簷底下,耀著琉璃般好看的光。因為使力掃雪,芊澤除了手上,身子已逐漸暖和起來。稍稍休息之後,女子再次拾起掃帚,開始繼續幹活。

    不知不覺,芊澤來到沁城已經兩個月有餘了。

    時間過的真快。

    那場驚心動魄的獸鬥場面,像是在遙遠的夢裡一般。芊澤在宮裡的日子十分平靜,雖然做的活比較粗重,但好歹她認為比較自在。婪妃收她做奴僕之後,就帶她回了沁城,進宮之後,就不再管她,直直扔給了婪月宮管事的玉塞姑姑。

    先前的日子裡,芊澤是吃過苦頭的。這玉塞姑姑性情潑辣,也生的虎背熊腰,方臉大嘴的,但她的聲音卻極尖,銳的像把刀。婪月宮裡的丫鬟們沒有少吃她的苦頭,遭她的罪。特別是她們這群新進的婢女,更是步步艱難。芊澤因為是邊國送的奴僕,便愈加倍受排擠,屋子都不肯給住一塊。於是在婪月宮的後庭,芊澤單個一人住在一偏僻的角落裡。茅草房子,抵禦不了寒氣,芊澤的雙腳均生了瘡,但她也不怨,單個一人住也好,她不善於交際,也省的惹麻煩。

    果不其然,住的偏遠了,玉塞姑姑也漸漸忘記她。芊澤本就安靜,插在人堆裡是萬萬找不出來的,平常打掃洗衣的時候,她也只靜靜的躲在角落裡,悶聲不吭的幹活。

    日子於是便清淡了下來。

    沒有人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也沒有人睬過芊澤一眼。

    她想是透明的一般,在這偌大的宮殿裡,悄悄過活。

    除了一個人,她是永遠記得芊澤的。她也是芊澤在宮裡本分生活,唯一的動力和希翼。

    「芊澤!」

    芊澤一頓,從臆想中折回,迎面見一身著淡綠棉袍的女子,雀躍的向她奔來。

    「羽晴?」芊澤一臉欣喜,忙拉過洛羽晴道:「你怎麼有空來找我呀?」

    「溪妃她起的晚呀,這樣天寒地凍的日子,她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來的。我乘著她睡覺的時間,就跑來看你咯。」

    洛羽晴眉眼一彎,煞是高興。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婪月宮甚大,而且芊澤被吩咐掃雪,四更天就起了,並不在寢屋裡,洛羽晴是怎麼找到她的呢?

    「找你還不容易呀,哪偏僻往哪尋唄。」羽晴揶揄了一句,到讓芊澤苦澀一笑。是啊,無論走到哪,自己總是改不了孤僻的性子。不是不想與人交際,而是實在不知怎樣才能打破陌生的尷尬,與人攀談。洛羽晴就不同了,她以前在學校是風雲人物,現在穿越到祁胤國,仍然是如魚得水。

    她的命運和芊澤截然不同。

    祀溪收了她之後,因為她嘴巧,心思玲瓏,也十分善於嬉笑逗樂,祀溪對她是日漸寵愛。加上羽晴時常把二十一世紀,現代人的新鮮玩意和想法變個法子的說給祀溪聽,讓祀溪驚奇讚歎不已。兩個月下來,她已從一名低賤的婢奴,榮升為溪妃的貼身丫鬟。粗重的活壓根就不用干,只消動動手指,揣測主子的想法,下達命令即可。

    「開玩笑的,我打了些銀子給殿門前的小苑,她告訴我你在這的。」洛羽晴見芊澤一斂眉眼,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把事情告之,然後順勢拍了拍芊澤棉衣上的雪漬。

    「起的可真早,要找你呀,我也得早早爬起來!」

    洛羽晴邊拍雪,邊問起芊澤的近況。

    「你還是住在那破屋子裡嗎?」

    「嗯。」

    芊澤先一躊躇,繼而點頭,目光閃爍。洛羽晴聽罷,霍的停下拍雪的動作,氣嘟嘟的撅起嘴,面有慍色的瞪了芊澤一眼。「我不是跟你說,要你把我上次給你的銀子,送給玉塞姑姑的?!你是不是沒有送?」

    女子被戳破,受傷的抬起眼來。見羽晴怒不可遏的回視她,便喃喃出聲:

    「羽晴,我……」

    她一吞吐,羽晴便更怒了。

    「你把錢用哪去了,你知道我存這些錢有多不容易呀!芊澤,你住在那鬼地方,哪天不凍死才怪呢!」她一嚷,眼神一瞟便瞅見了芊澤凍得爛紅的手。芊澤本有一雙纖細好看的手,但此刻卻根根像胡蘿蔔一般,又腫又紅。羽晴一驚,顫顫巍巍的要把芊澤的手拉過,芊澤見她發現了,慌忙背起手來。

    「你這是要氣死我嗎?」

    洛羽晴惱紅了臉,見芊澤委屈的低著頭,一語不發,背手縮身,也不好再責罵她什麼。靜謐的緘默一刻後,洛羽晴雙頰淌下淚來,不知是氣的還是傷心的。

    「我知道你用錢幹嗎去了,你到現在還不死心是不?」

    洛羽晴故意不看芊澤,有些忿忿的咬著下唇。

    芊澤秀眉蹙的更緊,聽見羽晴的哽咽聲,眼眶也是一紅。但她卻遲遲不說一語,也不敢看面前的女子。

    「上個月的工錢你花了,我給你的錢你也搭進去了。你到那藏書閣能找出什麼?四兩銀子才一個時辰,那管事的公公簡直是在搶劫,你也心甘情願給他!?芊澤,我們既然已經來了這,就要想辦法好好生存,而不是弄的自己一身落魄!」

    洛羽晴轉過眼神,死死按住芊澤的雙肩。芊澤抬眸,眼神裡的竟是懇求:

    「羽晴,難道你不想回去嗎?我們既然能穿越到這,就一定能有辦法回去才是。我和你都不見了,哥哥怎麼辦呀……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我天天都在想他,他沒了我,又沒了你,怎麼活?每一次想到這,我都不敢往下想,一想我心就糾結,就痛!」

    芊澤淚如泉湧,句句都踩到了羽晴的心中的隱疾,她雖表面風光,心裡又怎會不疼?她也有家人,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她也會想,家人該怎麼辦,還有芊曦該怎麼辦?

    但是,現實總是殘酷的。

    兩個月間,宮廷的種種潛在規則,以及人與人之間微妙的關係,讓她根本沒有心力去想這些。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不單單只是朝綱上的事,後宮事多,嬪妃們會鬥,丫頭奴才們何嘗又不會鬥?想要存活,就得適應,就得改變自己!

    「芊澤,我不許你再想這些。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是,在這樣下去,你會過的越來越苦!」說罷,羽晴也不等芊澤再說什麼,狠狠拽過她的手,把懷裡的銀子塞給她。

    芊澤一懵。

    「你聽好,這是最後一次錢了,若你再不給那玉塞姑姑,讓她給你換個住所。以後你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你了!」

    洛羽晴說罷,負氣的轉過身來,大步就走。芊澤望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終沒能說什麼,只是神情落寞的望著自己手上的碎銀。

    「羽晴……」

    她也很是矛盾。

    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應該,但她卻無法放棄想要回去的念頭。她生命裡,只有哥哥一個親人,自己委曲求全的過日子,都是為了不想讓哥哥傷心。哥哥要她讀最好的高中,哪怕受盡他人白眼,她也不吭一聲,哥哥說希望她有好的成績,她便拚死拚活也要出類拔萃。

    而現在,要她放棄之前的所有生活,她真的能辦得到嗎?

    辦得到嗎……

    女子落寞的身影倚著冰冷的牆面,她下頷微低,直直的盯著自己手上的銀子,久久不得平靜。

    「這不是芊澤嗎?」

    突如其來的叫喚,把芊澤從怔忡中拉回。芊澤倉促抬目,一邊趕緊把地上躺著的掃帚撿起來,神色有些慌張的看著來人。

    前面一些的女子身段妖嬈,即便是穿著一身厚重的襖子也玲瓏有致。她見芊澤神情戒備而慌忙的看著她,只是眉眼一笑,露出淺淺的一個梨渦。芊澤見她有些眼熟,但又不盡認得。而這女子身後,跟著一個和自己同樣打扮的婢女,芊澤認得她,她就是為羽晴指路的小苑。

    「你是叫芊澤對吧,怎麼你似乎連我都不認識?」

    那女子走近芊澤,下顎微抬,目光有些攝人。

    「這是任姐姐,玉塞姑姑的副官手,你都不認得!?」小苑搶先一步斥責到,聲音加了一大碼。芊澤趕忙躬身,弱嚅:「任姐姐好。」

    「呵呵,你倒還乖巧啊。」她抿嘴一笑,目光眯起,繼而走近幾步。她見芊澤不敢抬目看自己,便知曉這女子的膽子拘謹的很,是個十分容易對付的角色。

    「剛才過去的那名宮女,你可和她熟稔?」芊澤一聽她提起羽晴,便知她定是看見了剛才的一幕。只是不知,她是不是聽清了自己和羽晴說了什麼……

    芊澤想著便一頓,忘記了回答。

    「是還不是呀?」

    「是,我們是同進宮的。」芊澤忙據實回答。

    「哦……」任娉眼神一瞟,神色裡露出一絲輕蔑與陰鷙。「原來她和你一樣,不過是蠻族那邊送來的奴役,你瞧上去還見乖巧,怎麼你那位姐妹,卻高傲的很?」

    說罷她冷冷的哼出一口氣。

    芊澤臉頰旁沁出一縷冷汗,她猜想,莫非這任娉和羽晴有過節?羽晴雖然極易適應周邊的環境,並且懂得知近知退,但卻戒不掉心高氣傲。從小就養尊處優的她,下意識的就會給討厭的人於臉色,讓人吃癟。這一次……

    「我可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們感情應該很好,情同姐妹,對吧?」

    她眸光一轉,盯著芊澤一看。

    芊澤伏著身子,又是一陣點頭。

    「是的,羽晴她人很好,待我如姐妹。」

    「那就好……」

    任娉睨了一眼芊澤手中的掃帚,然後嘴角忽的邪佞的勾起。但這神色只是一閃而過,然後飄飄然的說到:「昨夜的初雪下的可真大,到處的路都給堵上了。芊澤,婪月寢殿那頭還無人掃雪,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婪妃娘娘就要起床。你趕緊過去把積雪都掃乾淨了吧。」

    她泰若無事的說到,但語畢之時,身邊的小苑立馬便神色不對。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任娉,但任娉卻遞給她一個漠然的噤言神色。小苑眉眼不解的一擰,然後低下頭去。

    「奴婢知道了,這就去掃乾淨。」

    芊澤見她只是來吩咐做事的,心下長長吁出一口氣。給任姐姐作了一揖後,趕忙拾著掃帚匆匆走向婪月寢殿。

    等到芊澤的身影消失在皚皚白色之中時,小苑終於忍不住問道:「任姐姐,誰都知道昨夜皇上去了婪妃的寢殿,現在才是五更天,皇上定還沒有起床。他駕臨婪月宮,都是不許人在他出殿之前靠近的,姐姐讓芊澤去,不是讓她去送死嗎?」

    小苑並不知道其中的蹊蹺玄機,而任娉卻是狠狠一笑,道:「誰叫那叫羽晴的丫頭,上一次仗著溪妃的寵愛,當眾下了我的臉!她不過就是異國奴才,說的不好聽點,在我們沁城,這樣的奴才就是牲口,她還膽敢狐假虎威,對我放肆!」

    「這……」小苑本是想問,就算是羽晴犯錯,何又要芊澤送死?

    但小苑也只是一想,不敢再問,匆匆低下頭去。而任娉卻想知曉了她心事一般,嘴角抹出一絲笑,道:「你和我說那死丫頭膽敢跑到我的地盤來時,就琢磨著要好好懲治她一番,現在,這算是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一個教訓!那叫芊澤的丫頭,孱弱無用的很,遲早也是要死的,就當我做善事,先行送了她,哈哈……」

    她霍的一笑,轉過身去,扭曳著腰身,搖步離去。

    空留言遲鈍一拍的小苑,有些同情的望了一眼芊澤離去的方向,惋惜的嘆了一口氣後便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女子。

    生死由命,你就莫要怪我呀!



緣起之卷 第十五章 揚笑

    卯時之初,雪才剛停,萬籟俱寂的沁城皇宮一片銀裝素裹。芊澤來到婪月寢宮的時候,天還有些隱藍,但云縫之中已有白光初露。再過半個多時辰,天就會大亮,芊澤心想,必須在這段時間內,把雪掃乾淨。

    但是為什麼這麼奇怪,偌大的婪月寢宮四周,積雪皚皚,竟然沒有人與她一起掃?

    女子輕輕的擰了擰眉,摸樣有些不解,但她也並未多想,便開始循規蹈矩的幹起活來。從空寂無人的前殿,寸寸不苟地清掃到側殿。芊澤一直低著頭,不曾抬起,忽然一陣輕風微噓,隨風飄來縷縷清香。她吸吸鼻子,才揚起雙眸,原是側殿外種了幾棵梅花。

    雪後怒放的梅花,色澤鮮豔而鏗鏘,香味幽遠而清冽。

    芊澤鮮少見到如此漂亮的梅花,已經幹了半天活的她,此刻正好偷了個懶,站在梅花底下,仰頭觀賞。

    「好漂亮呀……」

    女子眯起眼,嘴角輕彎,那紅豔的花紅點綴在雪白裡,像一顆顆會閃紅光的星星,燎原整片風景。芊澤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舒心,在皇宮的兩個月裡,她隱忍而過,不曾有一刻,像現在一樣寂靜。

    她喜歡寂靜。

    寂靜到只有清風,只有一瞥獨有的風景。

    那麼,她就可以不必介懷他人的目光,不必總是躬身低目,不必隱忍自己的心情。

    真心的去笑……

    女子嘴邊的笑容,隨著她心情的雀躍,張揚而起。

    寂靜給了她一個機會,去悄然的綻放笑容,芊澤完全閉上雙眼,感到雲淡風清。

    皓齒雪亮,眸光清漣,她透白的臉映照在花紅之下,無比嬌嫩。她不自覺的張開雙臂,揚起腦袋,像一隻嚮往天空,隨時會振翅飛走的白鴿。

    風又揚起一陣,枝椏上的積雪簌簌而下,伴隨著偏偏搖曳的花瓣。芊澤鼻間的幽香更甚,她眉眼盡舒,笑容如潑墨在宣紙上瀰漫一般,一瞬間渲染了周身所有的景物,賦予他們飛揚的生命力。

    這一刻,她不會知道,自己有多麼的美麗。

    也不會知道,這一切統統收進了一雙極黑而深邃的目光裡。

    ……

    …………

    火坑裡的碳木燃的劈啪作響,熏籠裡也點著沉鬱的濃香,整個屋子暖意濃濃,相較與外面的冰天雪地,可謂是天壤之別。婪妃惺忪的揉了揉眼,懶洋洋的起了身,剛一定神便瞧見了不遠處,男子倚窗而坐的身姿。

    他靜靜的坐在那,周身出人意表的散發出柔和的氣息。

    婪妃有些奇怪,下了床來,步伐輕綿的走了過來。踩過厚厚的絨皮地毯,女子只披了一件輕薄的紅紗,赤著腳便走近了祁燁的身邊。

    由遠及近,婪妃才看清了一直背身而坐的男子的表情。

    他竟勾著一抹輕然的笑。

    雖然只是些小的揚起嘴角,只微微的眯起俊眸,但他的確在笑。這笑不若平常的陰冷或邪魅,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

    是什麼讓他這樣去笑?

    婪妃大驚,卻不動聲色,祁燁並沒有感知到她的到來,似乎一心一意的把目光凝視在窗外。

    窗外有什麼?

    女子隨著他的目光也向外張望去,卻見一抹瘦弱的身姿,面帶徜徉的笑容,仰天抒懷。她眉眼清透,乾淨的就像天邊的一抹雲。婪妃楞在那,目光久久不能挪去,她睨視了女子半晌,然後斂回目光,冷冷的掃了一眼祁燁。

    又是緘默了一刻,女子才不緊不慢的出聲:

    「燁,我冷。」

    男子一頓,神色忽的便恢復成冷冽,起身望了一眼婪妃。

    「冷就穿上衣服,回去歇著吧。」

    他也不上前替她掩起那半裸的香肩,只是淡淡的回應了一句,便向殿門外走去。婪妃知道他要上朝去了,也不加阻止或撒嬌,目光尾隨他俊挺的背影出了門檻,然後再意味深長的瞟向窗外。

    芊澤已不再仰面微笑,而是繼續拾起掃帚,開始打掃剩餘的殘雪。

    忽的,紅衣女子絕美的面容,泛起一絲詭譎而興奮的笑容。

    ※

    芊澤敢在天大亮之前,總算是把雪都掃了乾淨。然後她提著贅重的掃把和疲憊的身子出了婪月寢宮。下長長的階梯之時,她迎面見到任姐姐和小苑冷冷的站在拐角之處,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直直望著她。

    「任姐姐好,小苑姐姐好。」

    這一次,芊澤學乖了,還未到十步之遙便先行躬身請安。

    任娉臉色乍青乍白,一雙圓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芊澤看。而小苑更是急切先行開口詢問:「芊澤,你……你把雪都掃……掃乾淨了嗎?」

    「都掃乾淨了。」

    芊澤低著頭,規矩的很。

    「都掃了?」任娉又問了句,倒引得芊澤心中疑惑,抬頭瞥了一眼。她見任娉神色不對,心下的疑惑就更大了。

    我哪裡做的不對了嗎?

    芊澤暗忖,任娉又補上一句:「前殿,側殿的雪,你都掃了,全部都掃乾淨了?」

    「回姐姐的話,芊澤全都掃乾淨了,一絲不會懈怠。任姐姐若是不放心,可以隨我去看一看。」芊澤怕是她對自己不放心,便提議道。

    「不,不,不!」任娉一聽臉色陰了大半截,她才不肯去了。現在還不知皇上有沒有從寢殿出來,若是碰個正著,一萬顆腦袋都不夠掉。但是,但是為什麼芊澤會沒有事的出來了呢?她把整個寢宮都打掃了,沒有理由不驚動殿裡的人,驚人皇上和婪妃的呀!所有人都知道,皇上駕臨婪妃的寢宮時,就是一隻貓躥進去,那也得抓著砍了,莫說是人了!這是人人心下都有數的規矩,怎麼,怎麼會不奏效呢?

    任娉實在是不肯相信,要知道,她憑藉這個方法,已經除掉了不少無知的眼中釘。為什麼獨獨芊澤不中招?難道她知道這個規矩,故意不去,然後也知道自己不敢去檢查,便對著她撒謊?

    想到這,任娉想是相通了什麼一般,杏眸一瞠,叉腰一指,怒斥:

    「好呀你,誰給了你天大的膽子,對著我撒謊!?」

    芊澤大驚失色,她說錯什麼了嗎?她已經老老實實的把活幹完了,沒有對她撒謊啊!

    「姐姐,奴婢沒有呀,奴婢真的把雪都掃乾淨了,全都掃乾淨了呀。」

    芊澤有些委屈,目露哀色。

    「掃乾淨?你還給我裝糊塗!你根本就沒有進殿是嗎?你才沒去掃雪,你知道我不敢去檢查,就騙騙我,糊弄我是嗎?」說罷,她便惱羞成怒的扇了芊澤一個耳光。

    芊澤不明所以,腦子被扇的嗡嗡作響,她忙嚇的不敢大動,哭著解釋:

    「我真的沒有撒謊,我都掃了呀……都掃了……」

    「你還裝!?」任娉不依不饒,認定芊澤撒謊,惱羞成怒的罵道:「我先前還誇你乖巧的很呢,想不到哈,你和那羽晴丫頭都一樣,都是十足的賤人胚子!」

    ——和羽晴一樣,十足的賤人胚子!——

    這聲罵下來,任娉本是又想扇上一個耳光的,哪知後半句剛出,芊澤便倏地抬眸,與任娉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來的太過突兀,任娉一楞。

    芊澤眸中儘是淚水,但此刻的眼神,卻分明有著一絲不滿和反駁。

    像是在瞪自己!

    「你瞪我!?」任娉反應過來時,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她不甩芊澤巴掌了,改用腳踹。毫無預警的,任娉一腳便惡狠狠的把芊澤踹翻在地。芊澤滾倒在雪堆裡,疼的起不來身,但轉即,任娉又上來補了一腳,一邊還在罵罵咧咧:「都是不知道規矩的下賤牲口,膽子比天還大,敢瞪我!敢瞪我!」

    她踹了好幾腳,芊澤痛的把身子縮了起來。

    小苑在一旁本是一語不發的,但見任娉如此凶殘的暴打芊澤,也看不過去,哀聲勸道:「姐姐,姐姐,你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死她了!」

    任娉打紅了眼,斥著雙眸根本聽不進小苑的話,仍舊一腳接一腳的踩。芊澤曲著身子,在地上,抱頭任由雨點般落下的攻勢把自己傷的遍體鱗傷。但她卻咬著牙,也不求饒,也不喊疼,也不哭出聲。這更加激怒了任娉,以至於她手腳並用的打起來。

    「姐姐,姐姐,芊澤她流血了,你不要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芊澤猛地吐了口鮮血,染的銀亮的白雪一片殷紅。任娉不停小苑的勸解,反倒狠狠推了她一把,說到:「沒見過世面的丫頭,我就是打死了她,也不會有人來管的!」

    小苑哭了出來,她還小,也是剛進宮的丫頭。任娉是她的遠方親戚,當然是護著她的,她也聽了父母的囑咐好好跟著任姐姐。只是,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宮裡的一切竟是如此黑暗。芊澤被打的太慘,小苑完全被嚇住了,加上任娉根本不聽勸,她便只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只知哭泣。

    「不准打,不准打!!」

    忽的,一尖聲尖氣的嗓音赫然響起。任娉一楞,一雙猩紅的眼才微微一瞠,轉過臉來。小苑也哭著回身,見一位年紀輕輕公公慌慌張張的便跑了過來。

    「可不准打她呀!」

    他上前隔開任娉與芊澤,並順勢推了任娉一小下。任娉一臉不解,盯著那公公半晌反應不過來。

    「你可不准打死她!」

    「怎麼?」

    任娉眼中儘是陰兀,嘴角一抽,一嗤笑。

    「娘娘要見她!婪妃娘娘要傳所有婪月宮的奴才婢女們,少了哪一個都不行!!」公公義正言辭的說到,任娉與小苑均是一楞,而地上意識已有些模糊的芊澤也聽清了這公公的傳話。一時間,氣氛分外緊繃,四人均是一陣沉默。

    「為什麼要傳所有的人?」

    小苑狐疑一問,公公大嘆一聲說到:「聽說,有位宮女又不知天高地厚,亂闖婪妃娘娘的寢殿!這一次婪妃娘娘說了,已有好幾名這樣的宮女因此喪命,定是有人故意挑撥,教唆,娘娘要把那罪魁禍首給找出來!」

    這話一出,任娉的身姿便忽地僵若雕石,嘴半張著,神色恍惚不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37 PM

緣起之卷 第十六章 鞭打

    婪月宮正殿,此時此刻跪了整整一屋子的奴才婢女。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不時,由遠及近的響起一陣雜沓的步聲,所有俯身跪地的人個個面露懼色,心下愈加忐忑。

    女子依舊著著一件紅紗長裙,髮髻也只是輕輕綰起,摸樣十分慵懶。

    走到殿前,她美目冷冷一瞥,身後的幾名丫頭便懂事的退下身去,站做一旁。婪妃意興闌珊的瞟著匍匐在地的一行人,自顧自的踱步閒走。她腳踝雪白,步子甚輕,但落在眾人耳中,卻宛若雷鳴。

    「今早,皇上五更天便走了。」

    女子突然促步,冷冷啟音。

    所有人心下均是一緊,冷汗涔出。

    「真是前所未有。」

    她嘟嘟嘴,搖搖頭,模樣有些小懊惱。但隨即,她又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衝著在眾人,朗朗說道:

    「走了也便走了,皇上貴體,日理萬機,哪能天天待在我這兒?做臣妾的理應明白,懂得事理,不得有半絲怨言,你們說對不對呀?」

    弧度纖美,女子眉眼一彎,皓齒一露,模樣純然而天真。但此問一下,殿內緊張的氣氛更甚,並未有人應答。

    「對還是不對?」

    婪妃聽不到回答,似有不滿,又重複了一遍。此問一下,人們才三三兩兩,音色顫抖的回聲:

    「娘娘說的極是,娘娘說的極是……」

    眾人紛紛磕頭,拜成一片。

    「哈哈,你們倒乖巧。」婪妃見眾人匍匐在地,頂禮膜拜,心下十分舒心。但她一笑卻並沒有令緊繃的氣氛有半絲舒緩。每個人都知道,婪妃笑不一定就是開心,她喜怒無常,暴戾殘狠,與當朝國主不分軒輊。無緣無故死在她手下的丫鬟太監們,數都數不過來。

    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本宮很明白,但皇上走的如此之早,本宮畢竟還是有些傷心的。於是,本宮一起床醒目,便走到窗邊,望望窗外的風景,想借此平撫一下心情。哪知這一看,本宮就瞧見了好東西。」

    女子邊說這話時,邊踱步走到了人群之中。她步伐靈盈,眸光輕瞟,最終落定在了一直默默不語,大氣不出的芊澤身上。

    「你們想知道,本宮見著什麼了嗎?」

    婪妃的猝然止步,就近的停在了芊澤身邊。芊澤嚇的幾欲趴在地上,她身上的傷還在作疼,意識本就模模糊糊。可婪妃這一靠近卻向當頭潑了一盆冰水一般,一個激靈,她全身便戒備起來。她是知曉婪妃的陰晴不定的,當初在祀會之上,她一句毫無預兆的「殺了她」差點就奪取了自己的性命。而現在她說話的飄然語氣和那時如出一轍,令芊澤不得不防。

    她為什麼停在自己身邊!?

    「本宮呀,看見了一隻展翅欲飛的白鴿,倚在我側殿院子裡的紅梅枝上。那模樣十分好看,十分動人,令本宮大為開懷。我這一開懷,就不記得剛才皇上早去的鬱悶了。你們說,著白鴿是不是個靈物,是不是該得賞?」

    婪妃依舊不挪步,自顧自的娓娓道來。語末,芊澤先是一楞,然後忽然就像意識到什麼一般,腦中閃過電光火石。

    側殿!?紅梅!?

    「可是,一隻這麼乖巧的白鴿,是如何到了本宮側殿的庭院呢?本宮琢磨了半晌,一定是有人知道本宮今個會不高興,於是就把這白鴿放進來了。如此想來,這白鴿雖靈巧,但也只是個畜生,養這畜生的人,才是真的心思玲瓏,深得我心呢……」

    尾音拖長,帶著隱隱的威懾感。此話一出,芊澤伏在地上的雙手,忽的攥成拳。

    非常明顯,非常明顯!

    她是在指……指自己……

    而與此同時,在芊澤身後一點的小苑和任娉也是大汗淋漓。小苑已禁不住威懾,瑟瑟發抖,一張小臉煞煞白。任娉稍稍鎮定一些,身子倒是不哆嗦,但那臉色卻能曝露一切。

    「小珺!」

    婪妃倏地大呼一聲,靠在一旁靜候其便的貼身丫鬟小珺便出身一步。她像是預先知曉什麼一般,默然不語的像側身後走了幾步,從矮幾上取了一褐色長鞭,躬身低頭的呈了過來。那長鞭鋥鋥亮,婪妃接過它來,眯著眼,勾著嘴角細細打量了一番。

    任娉偷偷抬眼,望見那長鞭的色澤油亮,分外紮實,知道若是打在人身上,一定去了半條命!

    芊澤屏住呼吸,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到了婪妃的側殿有何不妥,但現實的危機感還是告訴了她,非常不妙!

    果不其然,婪妃取過鞭子後,緩緩的蹲了下來。爛漫的紅紗把餘光染盡,芊澤不敢側目,只等婪妃發語。

    「我的白鴿,你怎麼都不看我?」

    婪妃依然是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芊澤眸中氤氳著淚水,卻流不出來。婪妃的一舉一動都像崩在心上弦,隨時隨地都可能崩塌!

    「抬起頭來!」

    她並未點名道姓,芊澤本想裝做置若罔聞,靜待不動的。但這不過是自欺欺人,婪妃見她紋絲不動,竟然自行動手,伸出手來捏住芊澤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

    芊澤低斂的眉眼忽的一張,與婪妃對視。卻見婪妃的眸中先是閃過驚愕,緊接著,瞳眸裡像燒出一把火一般怒目而視。芊澤的心決然沉下,她知道女子眸中的火,是陰兀之極,暴怒之極的證明。她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卻也感覺到,自己在劫難逃。

    芊澤身後的任娉見此情形,心下大爽,不自覺的,竟喃喃笑出了聲。小苑聽見她笑,驚慌的目光瞥了過來,見任娉的眸中也是陰鷙一片,心下更是厭惡。

    她真是太壞了!

    小苑知道,芊澤只是被陷害,她根本就不知道踏入婪月寢宮的後果。現在,事到臨頭,被任娉暴打一頓不止,還要被婪妃活活虐死。

    真是太慘了!

    想罷,小苑覺得十分不值,這樣的女人太心狠手辣。害人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般不做思忖,即便自己是她的親戚,難保哪一天她不會這樣對自己。她雖然膽小,但還不至於眼睜睜的看著無辜的芊澤這樣冤死。

    如此想著,小苑忽的便攥緊了雙拳,顫抖不已的嘴唇掙扎的開啟。

    「娘……」

    聲若細蚊,剛吐出一個字來,情況卻忽的大變!

    婪妃挪去怒視的目光,一語不發的站了起來。她雙瞳倏地便深,深若潭淵,寂靜一刻後,她冷冷吐出幾個字。

    「誰打她?」

    三個字像從牙縫裡擠出一般,森冷陰兀。

    小苑一楞,話沒了下半句。而偷笑著的任娉,詭譎的笑顏也是一怔,凝固著,不倫不類。

    「誰打的她?」

    婪妃拿著長鞭的手,下意識的握的更緊,甚至聽到了摩擦的『吱吱』聲。這聲一下後,剛才那個年輕的公公便從不遠處膽顫心驚的起身,顫顫悠悠的抬起手來,指向任娉:「回稟娘娘,是任……任姐姐打……打……打的芊澤!」

    語畢,一道凌厲的目光從上而下急速的落在任娉身上,她嚇的抬起頭來,求饒:「奴婢……見她從側殿口出來,就知道她不知好歹的……闖入了娘娘寢宮……所以,奴婢才打她的,我才……」

    哪知話還沒說完,婪妃的鞭子就下來了。

    「啪————」

    毫不留情,極度凶殘,朝著任娉的臉直直劈下來。任娉雪白如玉的臉上頓時血肉模糊,慘叫出聲,赫然倒作一邊。她身邊跪著的奴才們一個個嚇的臉色乍白,縮身讓位。

    芊澤完全沒有想到是這麼個結果,她……她竟然不是打她!

    女子慌忙回身,見任娉捂著臉縮成一團,淒厲的哭,那模樣哪還有剛才的囂張跋扈?

    「誰給你的膽子,你打她!?」

    婪妃氣急,一鞭又一鞭的落了下來。任娉疼的縮跳,叫的更為慘烈:「娘娘饒命啊!娘娘饒命啊!」

    她不停的叫,婪妃卻也不停打,直到最後,她嗓子全然破啞,而人也被打的暈死過去。

    任娉一暈厥,婪妃才歇了下,冷冷踩了一眼地上的人兒,然後轉身衝著那年輕的公公又是一問:「還有誰?」

    那公公木訥的站在原地,先還未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瞪著那條鮮血淋淋的粗長鞭子,等反應過來時才連連大呼:「還有那個丫頭,那個……」

    他道不出小苑的名字,卻認得她,於是便忙不迭衝著小苑指了又指。

    小苑嘴張的老大,杏目圓瞪,不可思議的看了看那公公,然後遲緩的把目光抬起,與婪妃對視。只見婪妃眸中的冷冽與陰鷙也齊齊轉移到她身上,她便嚇的一動不動了。

    揚鞭欲下,千鈞一髮之極,芊澤趕忙跳出來撲住婪妃的腳。

    「娘娘莫要打她,不管她的事,她沒有打我,沒有!」

    剛才的一切來的太過突然,芊澤的思維無法反應。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婪妃在見著她那張傷痕纍纍的臉後,會如此暴怒!她是在為她出頭嗎,可是她又為什麼要幫自己!?她把任娉打的暈死過去,又接著要打小苑,難道就因為自己被打了!?

    實在是想不通。

    儘管如此,芊澤見小苑要被鞭打時,還是忍不住制止了。她知道,小苑沒有打她的心,並且也好言相勸過。她記得她的話,也記得這恩,她不能讓她受打。

    「娘娘別打她!別她!」

    芊澤不顧一切的抱住婪妃的雙腿,這一抱,婪妃便真的舉鞭不下了。她凝視芊澤跪地的身姿許久,然後把長鞭一拋,睬也不睬小苑半眼。

    「記住。」

    如死般的一刻緘默後,婪妃森冷出聲。芊澤身子一頓,清眸一瞠。

    「以後,你就是本宮的人,誰敢打你,本宮就撥了她一層皮!」

    說罷,她一蹬腿,把芊澤踢開,然後徑直揚長而去。



緣起之卷 第十七章 對視

    自從那一日婪妃娘娘因為任娉打芊澤而勃然大怒,大打出手後,芊澤在婪月宮的日子一夜之間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從那間舊茅草屋子裡搬出,芊澤更是勝任了婪妃貼身婢女的職責。衣食無憂,工作閒逸,與其攀談靠近的人,也倏地多了起來。

    一時間,婪月宮上上下下的奴才們都知,婪妃娘娘當今的紅人便是一名叫芊澤的婢女。

    但芊澤心下卻更為恐慌了。

    一是,她極不適應這種被眾星捧月的姿態,二來,婪妃娘娘的性子太過古怪,芊澤根本琢磨不透。

    一個人如果太過於深沉,就會令人有敬而遠之的想法。芊澤在伺候婪妃的一個多月來,做的活並不算多,和小珺以及紫檀兩個丫頭輪班伺候,見著婪妃也只是畢恭畢敬,話都不會多說一句。而婪妃也只是不溫不火的待她,事實上,比起其他兩個丫頭,芊澤根本算不上得寵,外邊的謠言也只是以訛傳訛。

    日子平靜如初的過,久了,芊澤也便不再多想,為什麼婪妃要幫她,要把她放在身邊的原因。

    殿外的梅花開得愈發繁盛,遙遙的在迴廊就能嗅見其芬芳冷冽的香味。芊澤端著一雕花盤子,悄步前行,盤子裡呈著一青花瓷碗,釅釅的濃黑藥汁,還冒著一縷縷熱氣。

    婪妃的性子易怒而暴躁,但她卻體質孱弱。

    「娘娘,該喝藥了。」

    芊澤踏入寢殿,也不抬頭,躬著身托著盤,一路碎步走到婪妃跟前,然後跪下。

    「不喝。」

    婪妃赤腳走在殿內,衣服也只是稍稍搭了一件,如雲般的烏髮一瀉而下,頗有凌亂的垂在腰間。芊澤知道今日婪妃定時心情又不好了,無端要惹出是非來。她嚥了嚥口水,然後緊張的再知會了一聲:

    「娘娘,這藥再不喝……就要冷了。」

    「你聽不懂本宮說什麼嗎?」芊澤一啟音,背著身的婪妃便倏地掉頭,一雙如鷹般犀利的眸子緊緊盯著芊澤。

    「我說不喝,不喝!」

    「是。」

    芊澤知道自己是多話了,也不敢抬頭回視婪妃,便起身端著藥欲要離去。可她還只是剛剛起身,婪妃便一個大步上前,指著芊澤說:「本宮叫你起來了嗎?你這麼大的膽子,敢自己起身?」

    芊澤不語,忙又乖巧的跪了下去。

    「是,娘娘,奴婢錯了。」

    「你給我不准動,就這麼跪著!」

    婪妃狠狠瞪了一眼芊澤,命令芊澤就這麼死死跪地,舉著托盤,一動不動。芊澤聽命,面上波瀾不驚。這婪妃鬧起性子來,屬下的人做什麼,她也是不滿的。小珺她們都習慣了,芊澤聽過,也就不驚訝了。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

    屋子裡寂靜的很,只有劈啪作響的火息和偶然殿外颯颯作響的風聲。

    婪妃盤腿坐在偌大的絨皮地毯上,一語不發,芊澤跪在她不遠處,也是緘默不語。久了,芊澤不免好奇,婪妃靜靜的坐在那究竟是為何。但她又不敢抬頭,生怕惹出半點麻煩。就在芊澤忐忑思忖的時候,忽的,婪妃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女子咳的驚天動地,抓著胸口的紗衣,咳得支不起身。芊澤一驚,抬目,見婪妃面色煞白,像已去了半條命的人。她猶豫的半晌,最終還是出聲:

    「娘娘,喝藥吧。」

    婪妃一楞,瞪了過來。

    「不喝。」

    「娘娘,你喝一些吧。」芊澤不知哪來的膽子,竟然再次要求。要知道,小珺他們已千叮萬囑,婪妃說過的話,一個字都不能反駁,否則便有性命之憂!

    芊澤的話剛落音,婪妃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狠狠的抓起一旁香爐,想都不想的砸了過來。

    「我說了不喝!!」

    芊澤低頭並未閃躲,反倒是以身子護住了那青瓷碗。香爐砸在她額間,她疼也不哼,血緩緩的從頭上流了下來。

    「娘娘,喝藥吧!」

    靜謐一刻後,芊澤仍舊說了這麼一句,比起先前來更是底氣十足。她心裡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膽大,但耳聞婪妃一聲聲的咳嗽,卻又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這一次,婪妃說不定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哪知,前方的女子竟然隱忍了半絲咳聲,起身走了過來。靜靜的蹲在芊澤身邊,拿起藥,竟然一飲而盡。

    芊澤大驚,倏然抬目。

    婪妃正仰脖飲藥,喝罷,她把藥放會盤中,然後冷冷睬了一眼芊澤,說到:「疼嗎?」

    眸中閃過不可思議,芊澤一時緩不過神來。此刻的婪妃眼中有著一絲疼惜,她分不清這縷一晃而過的神情,是真是假,但女子現在清透的面容,卻令芊澤有一刻的怔忡。

    膚色白而透亮,眸若星燦。

    她竟不若往常的妖媚!

    「下去吧你。」

    婪妃起身,反過身去,淡淡吩咐到。芊澤忙磕了磕頭,帶著驚詫與更深的疑惑,退出宮去。哪知,剛走帶殿門口,婪妃又忽的啟聲:

    「晚上,皇上要來,你代替紫檀來伺候。」

    芊澤一愣,答道:

    「是,奴婢遵命。」

    ※

    「你晚上要去伺候皇上和婪妃?!」小珺不可置信的望著芊澤,明亮的大眼瞠的老大。芊澤默默點頭,輕輕嗯了一句。

    「真的啊,那紫檀呢?」小珺掰過芊澤的身子,又是一問:「她知道了嗎,她沒有對你做什麼吧?」芊澤望著有些焦急的小珺,回想起剛才遇見紫檀的情形,還心有餘悸。

    「啪————」

    剛走在迴廊的拐角,芊澤迎面撞上了怒氣衝衝的紫檀。紫檀一見芊澤,當下就是一巴掌,芊澤趔趄了兩步,險些摔倒,不明所以的望回紫檀。

    「你和娘娘說了什麼,她怎麼把我的活給了你!?」紫檀惱羞成怒,臉上乍青乍白。芊澤剛想說話,紫檀又沖了上來,拽住她的衣領:「你區區一個邊國的奴才,怎麼可以伺候皇上!?你和娘娘說了什麼,你說呀,你怎麼可以這樣!?」

    紫檀極端生氣,像是著了魔一般,繡拳紛紛落在芊澤身上。芊澤明白起來,自己搶了她的活,令她傷心了,於是便忙不迭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紫檀,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說什麼……我……」

    「怎麼能這樣!?」

    紫檀忽的大喊,打斷芊澤的抱歉。她緊緊攥著芊澤,竟然嚎啕大哭起來。芊澤一楞,心想,她怎麼反應這麼大,莫不是伺候皇上夜寢婪月宮,是天大的尊榮?!

    「你搶了我的活,我以後還怎麼見皇上呀,你還給我,你還給我……嗚嗚嗚……」

    紫檀打的並不算疼,與其說是在打,不如說是因傷心而在發洩。芊澤怔忡了半晌,怎麼,怎麼……

    她是為了見皇上!?

    皇上……

    芊澤進宮數月,其實還沒有見過當朝國主。除卻那一次在祀會之上,面對面的交集,只可惜,她當時哭花了眼,也沒有心思去看皇帝長個什麼樣。但在這三個月之中,關於皇帝的傳聞還是很多的。每個宮女都知,皇帝有一副惑魅心智,俊若天神的長相,每一個見過龍顏之後的女子,均會沉淪其中,此後心馳神往。

    難道這傳言是真的?

    真的有長的如此俊美的男子?

    「芊澤,芊澤你想什麼呢!?」

    身子被晃的厲害,芊澤一回神,對上小珺有些懊惱的神情。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想到了些事情。」

    小珺癟癟嘴,說:「問你話也不回,紫檀肯定是要生你的氣了,你看天色都暗了,她還沒回來!」

    芊澤一聽,神色黯淡的出聲:「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的就好,芊澤天色不早了。皇上估計快來了,你趕緊去準備準備吧!」說吧小珺便推了推芊澤,芊澤望望天色,心中卻不由原來的生出一股子恐懼感。她對這個魅力甚大的國主,竟沒有一絲好奇,只是覺得恐懼的很。

    一個時辰之後,婪月寢殿的大門處掛起了一盞昏紅的燈籠。殿內很為平靜,燭火搖曳,暖暖生情。

    「皇上駕到!」

    殿內所有的奴才均是俯身下拜,唯獨只有婪妃不緊不慢的躬了個身子,然後緩步走了過來。芊澤埋在人堆裡,暫時沒有大礙。管事的玉塞姑姑已經把她要做的所有事情一一列了出來,等到用膳之後,她就要伺候兩位主子就寢了。

    這是關鍵的部分,因為只有她一個人。婪妃的習性便是就寢時,只有一個婢女伺候,而整夜婪月宮不得有半個人靠近。

    這是婪月宮獨有的規則!

    芊澤心中一直很忐忑,她心中的恐懼感愈發顯著,以至於躬身站在一邊的她,至始至終都沒有抬起眼皮,去看皇上一眼。用膳的時候,奴才們便退去了大半,等到亥時剛至,便只剩下芊澤一個婢女了。

    「好生伺候了!」

    玉塞姑姑橫眼瞪了一瞪芊澤,芊澤點點頭,心裡卻慌得發毛。她托起紅盤,上面呈放的是皇帝的寢衣。明黃色的綢袍,隱隱的散發出一股幽香,這香淡淡飄渺,聞著似有似無,卻令人心中一動。

    「皇上,娘娘,奴婢來伺候就寢了。」

    一進內殿,芊澤便先行跪了下來,磕了個頭。婪妃見她來了,嘴角抹出一縷淡淡的笑容,瞟了一眼站坐一旁的祁燁。祁燁的目光懶懶的落在芊澤身上,他見來的宮女不是紫檀,便冷冷瞥了一眼婪妃。

    婪妃露出一抹無辜的笑容,聳聳肩,示意無意。

    芊澤心裡鼓噪的厲害,她起身把紅盤擱在一旁,然後走近祁燁的身邊,準備為其更衣。

    為皇上更衣本是妃子的職責,可是到了婪月宮,這一條便不成立了。婪妃從來不親自伺候皇上,除卻同房,一切的一切都是貼身婢女的職責。

    「皇上,奴婢要替你更衣了。」

    芊澤站定在祁燁面前,覺得一股巨大的氣息壓迫而來。她的眼睛始終都盯著男子的腳部,不曾,也不敢上抬。

    但她卻分明感覺到男子饒有興致的眼神,緊緊的鎖著她。

    心更跳的厲害,好像他身上有股神秘的力量,能令自己心神俱慌!

    「你有些面熟。」

    深沉而極富磁性的嗓音響起,近在咫尺,聽上去魅惑不已。芊澤一頓,然後答道:「奴婢是邊國送給婪妃娘娘的婢女。」

    「哦,原來是你。」

    祁燁低頭,黑眸鎖在女子的額頭上,絲絲冷汗已然涔出。不自覺的,祁燁挑起嘴角,若有似無的笑。

    芊澤抬起手來,開始解祁燁的領口。她纖細的手,一觸到男子的身子,便不可遏止的抖起來。芊澤使力的安定自己,但依然抖的厲害。她呼吸厚重,動作笨拙的解開男子的衣服。

    「你好像很緊張。」

    許久,男子又開口。

    芊澤置若罔聞,一心一意的為其更衣。

    祁燁見她一直低著頭,瞟都不瞟他一眼,而且滿身是汗,似乎懼怕到了極點。心中有一絲在意,便故意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他拈起她濕濡的一縷鬢髮,說到:

    「你很熱嗎?」

    手觸到她細滑的頰邊,猶如電擊而過。芊澤猛的抬眸,嚇的與祁燁瞬間對視。

    這一看,芊澤便不會動了。

    男子目光深幽,在燈火之下,俊美的面若宛若神雕之作。他垂著眼眸,盯著女子,弧度纖長的睫毛在頰下畫出一扇完美的陰影。他冷峻的神情裡,有著一絲興致,而這抹興致像是附著了魔力一般,把芊澤目光緊緊擄獲。

    女子瞪著眼,一瞬不瞬的望著男子。

    她不是不想挪開,只是挪不開。

    這是一股不能言語的力量,死死的糾結著自己的目光,她知道這不該看,也知道不能看!只是心越跳越快,阻止不住,芊澤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像是如果再看,就會沉淪,就會萬劫不復!

    腦海裡閃過紫檀歇斯底里的哭喊聲,這一瞬間她終於明白!

    她為什麼會那麼哭,這個男子有魔力!

    ……

    …………

    對視良久,祁燁也不打斷她,只是他瞧見了她眸中的掙扎,是所有與其對視,失魂落魄的女子所沒有的。在她們眼中,有驚豔有沉迷甚至有貪婪,而芊澤眼中有的是驚奇,掙扎,甚至反抗!

    她在反抗自己的吸引力,她在試圖逃脫!

    越是這樣,祁燁便越不想打斷她,和其他所有的女子均不同,被他迷惑的女子只要與之對視十秒,他定會厭惡的打斷她!而這一刻,他像是在與之對壘一般,想要知道她掙扎的結果,想要知道到底她能不能掙脫的了,自己?

    芊澤不會呼吸了,她極力的想要挪去視線,但卻力不從心!

    越是如此,她心就越害怕,像是被鬼魅纏住一般,若是挪不起就自己便要被奪取魂魄。想罷,她秀眉緊緊糾擰在一起,狠狠的咬住下唇,使力,再使力!

    一旁的婪妃站了起來,目光裡的驚詫溢於言表。她並不打斷兩人的對視,嘴角反而愈發張揚的露出笑容。

    芊澤大汗淋漓,目光越來越犀利,最後簡直燃燒出了一簇火焰。祁燁感覺她神情的變化,愈發驚奇,她真的與眾不同,真的定力十足!

    而芊澤卻心想,不能看,不能看,挪開挪開!

    對,既然不能挪,那就閉眼,閉眼!

    閉眼!!

    「呀!!」

    忽的,芊澤一閉眼,狠狠低頭。而她的兩隻手也下意識的推了一把近在咫尺的男子。

    祁燁一驚,沒想到,後退了幾步,不可思議的看著芊澤。

    她竟真的掙脫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46 PM

緣起之卷 第十八章 奇花

    「你……」

    祁燁一蹙眉,盯著芊澤看。而芊澤則低著頭,重重的喘氣,汗水順著臉頰流下,浸透了她的衣領,由此可以看出,她剛才費了多大的勁。

    真是太可怕了!

    「你好大的膽子啊!」祁燁並沒有說話,倒是婪妃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指著芊澤呵斥。芊澤驚魂未甫,一怔,趕忙跪地。她剛才做了什麼呀,她……她竟然推了一把皇帝!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芊澤狠狠磕頭,她一味的想逃脫那如鬼魅一般攝人的視線,倒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現在,她也不敢抬頭,只能拚命求饒。婪妃走了過來,見芊澤一個勁的磕頭,面色稍緩。她冷冷睬了她一眼,然後望瞭望祁燁,祁燁不理會她的視線,直直睨視地上的人兒。

    現在的芊澤,彷彿沒了半點倔性,只是一個卑躬屈膝,貪生怕死的奴才。

    「你這是為了引皇上的注意嗎,你膽子倒是挺大的,敢推皇上?」婪妃冷哼一聲,拂了拂手。芊澤全身發抖,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喘一聲。她知道自己是犯了欺君之罪,而婪妃的語氣也極為不善,更別說一語不發,隱有怒氣的皇帝了。

    「娘娘不是的,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奴婢剛才只是……只是……」

    只是想要逃脫那魅惑的視線!

    「只是什麼?」

    祁燁一挑俊眉,見神色慌張的芊澤又戛然而止,不由得加問了一句。但芊澤哪能把實情說出口,只得楞在原地,張著嘴。

    半晌,女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很有趣。」

    男子背手而立,狹長的黑眸,唇畔勾起邪魅的笑容。芊澤一愣,怔怔然的抬起眼來,瞥見男子滿是興致的俊容,一時又慌忙伏下身去。

    什麼意思?!

    婪妃站在一旁,見祁燁沒有半點動怒的意思,也便不再多說什麼。她揚揚手,衝著芊澤森冷吩咐:「下去吧你,這一次本宮念你初犯,饒了你,下一次可得用心伺候好了。」

    「是,是!」

    芊澤如釋重負,雙拳一緊,又是一陣磕頭。然後躬著腰起身,半絲不敢怠慢的出了殿門。

    女子一出殿門,碎步匆匆的離去,等到離寢殿足夠遠之後,才落荒而逃般跑了起來。那男人的眼神彷彿還攫著自己的心,那巨大的壓迫感和吸引力,都猶然腦海。芊澤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這是第一次,芊澤覺得心會不由自主。就是因為如此,芊澤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心下暗暗決心,以後能不見這皇帝就不見。

    而與此同時的婪月寢殿。

    夜涼如水,燭火幽幽而燃。

    女子紅紗繞身,妖嬈的身姿一動不動的站在男子跟前,她眯著眼睨視男子,淡淡道:「她哪裡有趣了?」

    莞爾一笑,媚眼裡若有似無的帶著一絲考證。

    祁燁厭惡的皺眉,許久不說一句話。

    「你是太平日子過慣了嗎,月?」

    略微咬牙切齒,祁燁目光如炬。婪妃自顧自的上前,伸出柔荑幫他解開扣子,更起衣來,嘴角的媚人的笑容不曾懈怠:「燁,你怎麼能怪我,是你不殺她的。如果你覺得無趣,我現在就派人砍了她的腦袋,怎麼樣?」

    「砍便砍了。」

    祁燁嗤笑,她以為就憑一個素不相識的婢女就能牽動他僅存的一絲同情心?

    「你要殺她,剛才就殺了。若是換作他人膽敢推了你一把,是個什麼後果?」說罷,婪妃忽的使了些力道,狠狠推了男子一把。祁燁卻因早有防備,身形泰然不動,只是危險的蹙起眉。

    「就憑她叫芊澤,你就待她不同,對不對?」

    婪妃推不動他,臉色很是難看,繼而又是一陣干諷。

    「你留她在身邊,不也是因為她叫芊澤?」

    祁燁卻不生氣,反問一道,引得婪妃面色愈加難看。她倏地背過身去,陰幽的面容在燭火之中,愈發森白。

    「你走。」

    字字鏗鏘,語色低沉,婪妃決然啟音。一陣夜風拂近,掀起殿內紅紗縷縷,燭光更是忽明忽暗,在女子蒼白的臉上暗暗起舞。祁燁站在她身後,冷冷笑了一聲,道:「別以為我不敢殺你,給了你太平的日子,你就該珍惜。你得記住,你對於我來說,和他人比起來沒有什麼不同。」

    一甩袖,祁燁反身揚長而去。婪妃驚的回瞥,見男子決絕的背影不含一絲留念,她倏地神色便黯淡下來。

    許久,她赤足走近窗邊,一輪明月掛在天邊,只是夜色如此寒澈,她不自禁的摟住自己。她張望天空,神色無比哀傷,這傷無法癒合,這傷入骨入髓。

    ※

    「聽說了嗎,昨天夜裡,皇上從婪月宮裡出來了,沒有留寢!」

    「真的嗎?」

    「是呀,聽說臉色還特難看,一路上嚇得尚御房的奴才們膽顫心驚的!」

    「哎呀呀,難道婪妃娘娘惹了皇上不高興?」

    「可不是……」

    ……

    …………

    芊澤穿堂而過,隱隱約約聽見那兩個宮女交頭接耳。她顰起秀眉,手上端著的湯藥,竟不穩的晃了晃。

    皇上昨夜沒有留寢?

    臉色還……還很難看?

    回想起昨夜,她失敗的第一次伺候,心裡就又堵又慌。加上現在流言蜚語傳遍了整個婪月宮,芊澤不免把這件事情和自己的過失聯想在一起。莫非,是自己的錯,使得婪妃和皇上產生了爭執?可是,她區區一個婢女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呢?

    「看,她就是那個芊澤是嗎?」

    迴廊裡,芊澤剛拐過轉角,背後就傳來女子竊竊私語的聲音。芊澤猝然止步,躲在拐角的那頭,輕聽。

    「可真是走運呀,就因為名叫芊澤,就讓婪妃娘娘另眼相待了。聽說昨天還代替了紫檀姐姐,伺候皇上就寢呢!」一女子尖聲尖氣,語態裡滿滿的都是妒忌。

    「但聽說昨天不出事了嗎,皇上走了!」另一宮女搖搖手,壓低嗓音的說。

    「知道知道,我猜啊,定是婪妃娘娘自作主張派了芊澤伺候皇上,給惹出了禍!真是可憐,已經這麼得寵了,何苦要去再冒險討好?雖然說,那女子只是湊巧叫芊澤,但不一定就能讓皇上開心呀!」

    娓娓道來,那宮女說的頭頭是道,引得另外一女子連連點頭。

    「我看啊……」

    「你們在著說什麼呢!還要不要命了!?」

    一粗獷的女聲霍然響起,驚的那兩宮女花容失色。她們調過身來,悻悻出聲:「玉塞姑姑。」

    「在婪月宮說娘娘的閒話,也不怕嚼爛舌頭!」

    原來是婪月宮的管事玉塞姑姑,她生性就很火爆,此刻見兩宮女膽大包天的議論主子,更是呲牙咧嘴的大罵起來:「我看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皮癢癢了是嗎?」

    說罷,她隨身攜帶的皮鞭倏地就抽了出來,引得兩個女子霍地下跪。

    「姑姑,我們……我們知錯了,我們知錯了!」

    ……

    …………

    芊澤不再往下聽,只是靠牆怔了怔,然後繼續向寢殿走去。

    「只因為她叫芊澤?」

    那尖銳而灼人的話語猶然耳邊。

    「婪妃娘娘是想借此討好皇上吧。」

    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己叫芊澤怎麼了,難道也有一個故人名叫芊澤嗎?這人和皇上和婪妃都認識,而皇上也對她十分介意不成?是不是有一段往事不為人知,但大家卻又絕口不提?

    無數的問題縈繞在芊澤腦海,卻又得不到答案,芊澤蹙起眉,覺得腦袋發漲。

    「芊澤!」

    沉溺在臆想中的芊澤被此聲嚇的驚跳起來,但轉瞬就踉踉蹌蹌的護住了托盤上的瓷碗。她揚起視線,只見一張熟悉的面孔赫然眼前。

    「羽晴!?」

    芊澤又驚有喜,但羽晴趕忙把芊澤拉到一邊,低聲道:「我偷跑進來的,小些聲!」

    芊澤怔怔點頭。

    「你這是去給婪妃送藥嗎?」羽晴站定後,美目瞥了一眼芊澤手上的雕木托盤。那藥黑糊糊,濃稠稠的,模樣十分駭人。羽晴忙調轉視線,睨視芊澤。

    「是啊,婪妃娘娘的藥。」

    「原來她還是個病苗子啊!」羽晴一扯嘴,略有幸災樂禍的笑。但轉瞬,她又擺正臉色,嚴肅的對著芊澤說到:「芊澤,我今天來是告訴你,你要防著那婪妃啊!」

    芊澤大吃一驚,小臉唰的便白了,吃吃道:「為……為什麼?」

    「看來你還不知。」

    洛羽晴一見芊澤的臉色,便知她還渾然不覺。她面露憂色,拉緊芊澤的袖口說到:「你可知道,這個世上有種花,叫芊澤花?」

    「啊!?」

    芊澤大駭,在二十一世紀,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花叫芊澤的。忽地,芊澤腦海裡蹦出了祀會上的一幕,婪妃當時盈盈一笑,衝著跪地不起的芊澤說:

    「芊澤是種花呀!」

    她妖嬈的聲線帶著一絲刺骨的寒意,芊澤瞳眸微顫,一時間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在聽見她自報性命之後,那婪妃就肯放過自己了。原來,芊澤不是一個故人名,卻是一種花名,但是,就算是有種花叫芊澤,那麼這其中又有什麼玄機呢?

    「聽說,當今聖上的母妃,最喜歡的花就是芊澤花。」

    芊澤剛才想到,羽晴便繼續娓娓道來:「我也是從老宮女口中得知的,皇上的母妃早早的就去世了。所以,皇上思念她,便派人種起芊澤花來。但是,芊澤花是種奇異非凡的花,它是種不活的!」

    「種不活!?」

    芊澤又是大詫。

    「嗯。」羽晴點點頭,繼而道:「這花奇了,無論如何都種不活。皇上的母妃死後,她院子裡的幾株芊澤花就枯了,留下的種子,皇上派人種植,卻都不會發芽。由此,不知道死了多少花匠。」

    洛羽晴心下暗忖,這皇上真是暴戾的很,就是因為種不活這花,賜死的花匠宮女近千人。她當然不能把實際數字告之芊澤,否則,她要被嚇壞了。

    羽晴說罷,見芊澤一臉詫異又驚怕的模樣,拍拍她的肩膀道:「芊澤,不怕。你在婪月宮要分外小心,昨天的事我也聽說了,婪妃她陰晴不定,心機甚重,難保不會害你!但你要相信我,總有一天我能把你從那妖妃那兒弄出來!」

    女子清澈的美眸,露出篤定而自信的神色。芊澤揚眸,見她鼓勵的笑容,便也勾唇一笑。

    「謝謝你羽晴。」



緣起之卷 第十九章 遇澈

    這幾日,那群宮女與洛羽晴的一席話總是縈繞在芊澤耳畔。毫不起眼的自己,突然就因為一種名為芊澤的花被送到了輿論的浪尖。而在那日之後,婪妃變得更加鬱鬱寡歡,一連好幾日沒有和芊澤說過一個字,這樣的態度讓芊澤更為惴惴不安。

    婪妃冰一樣的態度,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芊澤總覺得事情並不像宮女們所說的那麼簡單。婪妃和皇帝的相處模式,十分另類,這幾日皇帝雖然都未有駕臨,但卻都有派人來問候安好。婪妃卻對來者,冷眼相對,態度極盡惡劣。

    她情緒一起波瀾,小珺和紫檀均戰戰兢兢,帶著連芊澤也緊張萬分。

    這不,剛送完藥出來,芊澤便如釋重負的深深喘氣。

    女子拍拍胸脯,長吁一口氣後,轉身去了另一個方向。今天不是她當值,送完藥後便有寬裕的空閒時間,芊澤緊抓這難得的時間,做她一直都在努力的事情。

    藏書閣。

    背山環水,松林環抱,地處幽靜,藏書閣別出一格的景緻倒是芊澤一直十分著迷的。這裡靜謐的像是世外桃源,彷彿和著這名字,這裡也種下了許多桃樹和櫻花樹,只是寒冬時節,這樹還是光禿禿的。但芊澤能想像,等到這片環抱藏書閣的樹林一但盛開時,如火如荼的模樣該是何等引人入勝。

    「我只有這麼多了……」

    芊澤把手裡所有的碎銀統統交給了管事的費公公。那費公公年近三十,面上光滑無痕,只是一雙細長的眸子總是冷冷澈澈的,射著寒光。

    「一個時辰懂麼,一個時辰就得出來。要是被人發現了我放你進去了,難免要責罰。」他語態平靜,揚揚手,芊澤便深深鞠了一個躬,連連道謝:「謝謝費公公,我定會準時出來的。」

    「那就好。」

    芊澤歡欣鼓舞的提著裙襬,向裡小跑而去。藏書閣有三層之高,藏書之多,類比二十一世紀大學的圖書館。只是,這裡分外幽靜,宮裡喜好書墨的人並不多。芊澤進去後,光是嗅見這淡淡雅緻的書香,便覺得心曠神怡。她沿著書架走,纖細而白皙的蔥指劃過層層疊疊的書籍。

    會不會有回去的辦法呢?

    芊澤知道希望很渺茫,但為了哥哥,她無論如何都要一試。既然能穿越至此,說不定就有辦法能幫助她回去。

    「拂禾經,禪默經……怎麼都是經?」芊澤癟癟嘴,看來這幾排的架子上放的都是經書。她索性跳過這排徑直向後走去。

    倩影掠過窗沿,充沛的陽光被她一擋,形成了一小瞬的暗影。躺在椅子上的男子俊秀的臉上,也隨之劃過一瞬的陰影。他些小的睜開眼,朦朧之中瞥見女子背光而踱的身影,俊眉不由得一提。

    是誰?

    芊澤穿梭在高大的書架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抹神色,而是自顧自的一一查找。她隨手翻下一本書,見是一本藥書,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她翻開泛黃的頁角,隨性的瀏覽。這古字,她不見得全認得,但這濃郁的墨香悠然而出,讓她心思淡然。

    她是愛書之人,特別是藥書。

    纖指小心翼翼的翻過一頁又一頁,芊澤的瞳仁裡閃過愉悅的光芒,她看的太過認真,並未有注意到那躺著的男子,正悄然走了過來。

    芊澤翻到一頁,見幾個字頗為熟悉,不禁脫口而出。

    「芊澤花?!」

    芊澤定下神來,仔細觀看。這書的末頁,介紹了一種名芊澤的奇花。果不其然,像羽晴所說,這花奇便奇在種不活。但即便是如此,它卻從不曾滅絕過。山野焦嶺,懸崖峭壁,芊澤花總會在某一處獨自綻開,也只是孤孤單單的一隻。

    傳說,芊澤花是神女所種,寄託了她下凡之時對情郎的思念。她種下了一千朵,是她的一千滴眼淚,芊澤花開,隨風散去後,落在各個角落。所以人們不曾見過,漫山遍野的芊澤花,因為芊澤花只有一千朵。

    書籍記載,若能集齊一千朵芊澤花,便能許一個願望,哪怕教人起死回生。

    「真有這樣的事?」

    芊澤顰起秀眉,這藥書對這芊澤花的記載可真夠奇的,與其等到集齊一千朵芊澤花救人,不如好好把握藥理,妙手回春。

    黃頁上的芊澤花,用淺墨夠了一個輪廓。芊澤數了數,六片花瓣,模樣十分簡單,並不討巧。想著當今皇上的母妃,居然喜愛這種花,不知是為何。

    想罷,芊澤欲要合上書目,哪知身後突兀的傳來一男聲:

    「你對芊澤花很感興趣嗎?」

    聲音溫溫綿綿,讓人如沐春風。芊澤霎時回過頭來,瞧見男子一襲青衣長衫,面容俊雅逸美,負手而立,嘴角若有似無的勾著一抹淺笑。

    他眸光很亮,英氣勃發,藏書閣裡充沛的陽光像是從他的臉上長出一般,熠熠生輝。

    「啊!」

    芊澤被嚇了一跳,大喊出聲,手上的書便失手落了下去。那男子忙俯身接住了書,挑眉一笑:「你是哪個宮的丫鬟,膽敢擅闖藏書閣?」

    話說的威風凜凜,但語氣卻很善軟。

    芊澤一驚,但見他不過也是一副平常打扮,面容清秀之極,貌似是太監也說不定,不由得為自己辯駁起來:「你……你不也是擅闖嗎?」

    那男子一頓,眸光一怔,倒令芊澤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這藏書閣平日又無人光顧,我進來一下下找書,又無大礙。再說,你也不和我一樣嗎,我是亂闖,那你也是呀,我們是彼此彼此。」

    芊澤見他並不反駁,倒不緊張起來。

    但那男子卻突的咧嘴一笑,皓齒盡露:「你倒牙尖嘴利,誰說本……我和你彼此彼此了。」

    男子癟癟嘴,摸樣十分調皮,但卻充滿笑意。芊澤見他的模樣,不知為何,覺得心底生暖。

    「不彼此彼此那就算了,我不和你爭。」

    芊澤也故意不睬他,轉身欲走。但見那男子卻忽啟聲:「你去哪呀?」

    「我回去了,時辰不早了。」

    男子一楞,彷彿沒想到這麼快她便要走,於是脫口而出:

    「不許走。」

    這倒引得芊澤秀眸一瞠,反問:「為什麼呀?」

    男子只是下意識的拉住了芊澤,被反問起來,自己也犯難了。他為什麼就拉住了她呢,男子一躊躇,臉上尷尬一紅,倒又脫口而出起來:「你剛不是說來找書嗎,你找到了嗎?」

    芊澤一聽,神色一黯淡。

    「沒啊……」

    男子見她神情一低斂,有些許懊惱的模樣,心下倒開心起來,說到:「你找的什麼,我幫你找。」

    芊澤倏地一抬頭,瞧見男子一臉篤定而自信滿滿的樣子,猜疑到:「難道你是管這書籍的公公嗎?」

    「公公!?」

    男子臉色一青,有些無措。這女子……把自己認作是太監了!?自己哪點讓她以為自己是個太監了!

    芊澤這麼猜測,只是覺得,這皇宮裡能如此悠閒的待著,穿著又如此平凡的,不是太監有是誰呢?更何況,他先前也沒有反駁自己,若是他人,定會狠狠責罵她擅闖,但他卻是只唬唬她,說明,他身份並不高。

    「你不是管這事的公公呀,我以為你待在裡面,一定對這很熟絡了。」芊澤一聽,她以為自己誤想了,瞳仁裡再次充滿失望,那男子一見如此,居然下意識的又說:「沒……沒,我就是管這藏書閣裡的書的,這裡什麼書放在哪,寫了什麼,我都瞭如指掌。」

    「真的!?」芊澤眸光一亮,抬起臉來,雀躍道:「那敢問公公貴姓?」

    「你別公公,公公的叫我可不可以?」

    男子蹙起俊秀的眉,心底暗罵:混蛋,自己居然讓自己當了一會孫子!但面上卻又波瀾不驚道:「你喊我澈就好了,我叫祁……齊澈。」

    糟糕把姓給道出來了,但轉瞬,男子又偷樑換柱的把音給篡改了。

    「祁……?」

    芊澤臉色一青,她對祁胤王朝的國姓十分敏感,但男子卻忙擺擺手,否認道:「不是祁,是齊聚一堂的齊。」

    「哦,這樣啊。」芊澤莞爾一笑,眉眼輕彎,笑的十分動人。齊澈見她突如其來的笑容,不僅失神一秒。他從未看過這樣明媚的笑容,清透不已,乾淨到不可思議。芊澤瞧見他盯著自己看,面色還帶些恍惚,疑惑的一問:

    「你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他臉羞澀一紅,別去目光,然後又轉移話題:「你不是要找書嗎,你想找什麼樣的書?」

    芊澤剛想開口,卻又不知如何說起,心下又盤算時辰已過,再不出去便要被那管事的公公責罵了,於是悻悻道歉:「對不起,下次再找好了。現在很晚了,我必須得走了。」邊說,芊澤便邊回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齊澈在後,先是一楞,然後沖這芊澤的背影一喊:「哎,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芊澤頓了頓,然後回過頭來,笑道:

    「芊澤,我叫芊澤。」

    這個笑容,開的更加燦爛。女子提這裙襬,步履有些匆忙,但這嫣然一回首,背光而開的笑容彷彿與陽光同生同長,爛漫到人心裡去了。

    男子招搖而起的手,忽的就定格在半空。

    芊澤……

    芊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50 PM

緣起之卷 第二十章 進諫

    芊澤走後,齊澈抑從藏書閣出來,迎面撞見了一臉錯愕的費公公。費公公見他目光微眯,直瞥那一抹遠去的嬌弱身影,便知大事不妙,忙慌張下跪。

    「景……景王爺,奴才參見景王爺!」

    原來這齊澈便是當朝的景王爺,國主祁燁同父異母的弟弟。這祁胤王朝,上下只有這麼一個王爺,聲名遠播,也就只有芊澤這樣楞頭呆腦的,識不出其身份。費公公匍匐在地,生怕被祁澈問出了,收受賄賂,玩忽職守的事情,於是忙轉移話題:

    「王爺駕臨藏書閣,怎生不通知奴才一聲,奴才也好做做準備,伺候周到。」

    費公公也算是老資歷了,祁澈自然是認得。他冷冷瞥了他一眼,見他暗自誠惶誠恐便知事有蹊蹺,於是道:「費公公倒對本王上心,只是,本王到何處,也要向費公公你報導不成?」

    「不敢,不敢!」

    他頭低的更沉了,祁澈冷哼一聲:「費公公有什麼不敢的,區區一個宮女,不也能在藏書閣走進入出,不知費公公你收了多少好處?」

    他嗤之以鼻的一笑,眉眼彎的恰到好處,費公公一頓,忙磕頭如搗蔥:「奴才不敢,奴才沒有,景王爺,奴才……奴才一時疏忽才讓她跑了進去,奴才這就去把那宮女逮回來,好生懲戒!」

    說罷,男子欲要站起。

    「不用了。」

    祁澈擺擺手,費公公倒是一懵。

    「下次她要是來,你不准收她的銀子,直接放她進去。」

    「啊!?」

    費公公倒吸一口涼氣,驚的抬眼。祁澈見他錯愕的模樣,不禁失笑:「費公公不必驚訝,按本王說的辦即可。下次她若是來了,記得派人通知本王,通知的及時,本王可是有賞的哦。」

    語畢,祁澈彷彿心情大好,嘴角總是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笑容,意氣風發的離去。費公公卻依舊跪在原地,懵怔不解。

    而此刻,一素面小廝穿過長廊,徑直踏過青石板路,匆匆跑到景王爺跟前。

    「王爺,你可讓小的好找呀!」

    祁澈見來者是他的貼身奴才奕生,笑容倏地斂起,佯裝生氣的道:「誰讓你找本王了,本王就想一個人呆著,滾開。」

    祁澈討厭有人隨時隨地的跟著,他喜好自由,心思暢靈,卻偏偏碰見了一個護主心切,死纏粘人的小廝。

    「王爺,小的是來稟報,明夏將軍歸朝了,現在正在暄陽大殿裡面聖呢!」

    奕生剛一說完,祁澈便面露驚喜之色,忙上前拉過奕生,確認道:「你說的可是真的,明夏哥哥他回來了?!」

    「千真萬確,明夏將軍風塵僕僕,今個早上才剛到,未時便接到聖旨,要面聖。奴才知道王爺與將軍關係甚好,平時就經常念叨,這不才趕緊四下尋找王爺,想趕緊告之王爺的嘛!」奕生說時,暗有嗔意,祁澈敲敲他的腦袋,道:「就你機靈!」

    祁澈朗朗一笑,本來遇見芊澤,就令他分外舒心,現在明夏將軍一到,更令他雀躍不已。

    「走走,奕生,我們去暄陽大殿。」

    ※

    靜宏深遠的暄陽大殿,分外靜寂,只聽見衣聲窸窣。祁燁倚坐在金鑾寶座上,俊容慵懶,依舊是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內監單喜佇在一旁,目光輕斂,故意忽略階梯之下,玉嵊丞相頗有些懊惱的臉。

    「皇上……」

    上官玉嵊躬著身子,對於皇帝許久的緘默,感到尷尬而無奈。祁燁閉著眼,整個人沉倚在金鑾寶座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椅手,漫不經心。

    「邊國國主如今病入膏肓,皇上……皇上難道不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嗎?」

    再次開口,上官玉嵊毫不死心,他花白的雙眉一蹙,跪地一拜。

    「請皇上明鑑。」

    說罷,他狠狠低頭,誓有得不到答覆,不起身的姿態。祁燁敲在椅手上的手,忽的停了下來,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

    黝黑的瞳仁,深不見底。

    皇帝懶懶直起身,從朱漆鎏金的龍椅上走了下來,他一步一步的下階梯,步履雖輕,落在玉嵊丞相耳中,卻宛如雷鳴。

    「丞相起身吧,朕現在不想談這些。」

    祁燁一揚手,上官玉嵊頓了頓,卻不抬頭,也遲遲不起身。

    「皇上,請聽臣一言!」

    丞相一咬牙,硬是要把胸中的堵著的話一口氣道來,他不能再妥協於皇帝的愛理不理。此事事關重大,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祁胤國志不在得過且過,先皇的心願他還謹記在心,怎麼能忘記?

    祁燁見他不起身,微眯的狹眸,便倏地閃過一道凜冽的殺氣。

    但玉嵊丞相卻渾然不知,只是繼續娓娓道來:

    「據明夏將軍的情報,邊立晟已時日無多,他的三個兒子裡,就屬三皇子邊祀翼還算出眾。邊立晟也是對他寄予厚望,但如今,二皇子卻聯合了他幾個叔父,對邊立晟施以暗脅,希望邊立晟立了二皇子邊祀峽為少主,由此,邊國朝綱,現在是動盪不堪,派系分流,極盡內亂!」

    玉嵊丞相換了口氣,但激動的情緒卻不減分毫,他一心一意的進諫,根本沒有注意到祁燁愈漸陰沉的臉。

    「天下之局,三國鼎立,我祁胤國,邊國,以及成熵。邊國是小國,的確不足為患,但卻在我大祁與成熵的領土之間,一直夾縫中生存。邊國能存活至今,邊立晟的治國之道,的確高明。但他已年事過高,如今爭位之勢,如此混亂,如果我們祁胤暗中使力,定能掌控大局!」

    他雖年過半百,但報國之心,輔君之意卻一如既往。只是,這位年少皇帝自登基以來,驕奢淫逸,凶殘暴戾,對祁胤國國事,毫不上心。登基八年,毫無建樹,凶殘的個性,卻被天下人所知。動不動就砍了滿屋子人的腦袋,動不動就要大興土木討好他那傾國傾城的妖妃。那婪妃紅顏禍水,心思也是殘暴之極,因她而死的忠臣義士絕不會少。

    雖然祁胤國地大物博,根基深厚,不是一朝一夕能垮下去的,但有如此不思進取的皇帝治國,國運怎會不每況愈下?

    他不能在坐視不管了,哪怕以死相諫!

    「還請皇上能夠聽臣一言呀!」

    滿佈滄桑的老臉,堅定的抬起,玉嵊對上祁燁如潭的黑眸,只想把自己忠心不二,為國為君的心思傳達給皇帝。

    但祁燁卻又遲遲不語,森冷的眸子,回視出山雨欲來的氣勢。

    上官玉嵊一懵。

    「掌握大局?如何能掌握大局,邊國的奪權之爭,朕如何參與?」

    祁燁譏諷一笑,玉嵊卻以為他有意於此言,想要考慮考慮。當下,上官玉嵊立馬忽略先前一刻,祁燁不對勁的眼神,忙不迭的回覆道:「皇上,溪妃乃是邊立晟最喜愛的公主,如今她貴為我祁胤國妃嬪,自然是我祁胤國人。只是,溪妃和三皇子祀翼同母所生,感情自然是好。如果我們扶持了二皇子,若是掌控了他,他日他一旦登基,掌握邊國自然是水到渠成呀!」

    「哦?」

    祁燁並沒有表現出丞相預期的反應,而是莫名的勾起一抹淺笑,狹長的黑眸裡,儘是讀不懂的笑意。

    「難道朕討伐天下,還要借助一個女人不成?」

    「皇上娶了祀溪公主,不就是為了祁胤國嗎?」上官玉嵊仍舊沒有讀出男子排斥的神情,而是愈發興奮的說來:「和邊國簽立誓約也只是一時之舉,哪一個國君不想坐擁天下,為了這萬里江山,利用一個女人又有何妨?皇上英明!」

    他又是一拜,祁燁卻再無耐心,竟然轉身回坐。

    上官玉嵊一驚,滿是疑惑的見皇帝決然上了階梯,似乎對自己剛才一席話毫不動容?

    「朕認為,如今祁胤國繁盛而太平,無須勞師動眾,去參合他國的內政。祀溪是我心愛的妃子,朕娶她,只因喜歡她。並不希望讓她淪為政治的棋子。」

    「這……」

    丞相又是一懵,臉上的表情瞬間定格。

    「愛卿,不必多說了,再說,朕就沒有這麼好的脾氣了。」祁燁回瞥他一眼,薄細的嘴畔,依舊凝著一抹另味的笑。上官玉嵊怔怔然的望著,心下的不解與詫異,令他一時半會兒無法反應。

    他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麼皇帝要如此怠慢國事!

    「皇上,皇上!」

    他不死心,竟然再次喚了幾句,祁燁滿是陰霾的臉上,一時間殺氣騰騰,剛想開口說什麼時,殿外便傳來一連串朗朗笑聲。

    「皇兄,明夏哥哥回來了嗎?!」

    男子來不及換正裝朝服,忙不迭的便跑進了暄陽大殿。祁燁一頓,瞧見從光亮處走來的祁澈,一時臉上的陰霾稍稍緩和。而地上跪著的丞相也是錯愕的回頭,見著男子,也是恭敬一道:

    「景王爺。」

    他現在也平靜了一些,祁澈的突如其來,給了他緩和的時間。

    「丞相也在呀!明夏哥哥呢?」

    祁澈急著見明夏,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他見這祁燁只是稍加一拜,便問起人來。

    「明夏將軍已經見過了皇上,現在已經回了。」

    丞相回答道,祁澈一聽,臉上儘是失望:「怎麼這麼快就回去了,我已經儘量趕了,結果還是遲了。」

    「明夏將軍只是和皇上請了個安,便匆匆回去了,也不怪王爺遲。」

    祁澈一頓,微微頷首:「哥哥還是那麼個性子,淡然的很,來去自如也不會等了誰。」

    祁明夏在祁澈心裡,就是一個值得仰慕的堂兄。他在戰場上的戰績,令在九重宮闕中養尊處優的祁澈欽佩不已。在他看來,那些是神蹟,明夏哥哥就是創造這神蹟的人!

    祁澈想罷,目光抬起,覺得此時此刻祁燁與上官玉嵊的姿態,頗為奇怪。丞相一臉的落寞還來不及收攏,而皇帝更是陰沉這一張俊臉。

    似乎剛才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發生了什麼嗎?」

    丞相一頓,偷瞥了一眼皇帝,遂淡然道:「臣下剛才多有冒犯,請皇上賜罪!」

    他深深一拜,終是退縮下來。皇帝剛才的眼神,殺意十足,回想起來,他不是真的不敢殺了自己,自己冒然以死進諫,還是得不償失。特別是皇帝的雙眼,裡面透射出的陰鷙,令身經百事的自己,居然感到後怕!

    「愛卿也是為國著想,何罪之有,愛卿還要準備令千金與明夏將軍的婚事,還是早早退下吧。」祁燁一挑眉,也是冷冷說到。

    「明夏哥哥要娶誰?」

    祁澈一驚,他可沒聽說明夏哥哥此次回來,是為了娶親的!

    「小女柳瑩。」

    丞相剛起身,便聽見景王爺一問,於是老實回答。

    「那是喜事呀,我這就去給明夏哥哥道喜去,對了,也要和丞相你道喜!」祁澈很開心,今天遇見的都是開心事。素聞丞相之女,蕙心蘭質,又是才女一個,配起明夏哥哥來剛好。

    「多謝景王爺。」

    上官玉嵊衝著祁澈,稍稍一拜。

    祁澈爽朗一笑,英氣俊朗的臉上,滿是欣喜。他也是對著丞相躬身一回拜,然後折過身來,對著祁燁說到:「皇兄,臣弟去找明夏哥哥敘舊,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他給皇帝做了一個九十度畢恭畢敬的揖,然後和上官玉嵊一同退了下去。

    出了殿外,太陽已有些西斜,祁澈本是很開心,但卻見丞相一臉的憂鬱不免疑惑起來。

    「丞相是有什麼事心煩嗎?」

    玉嵊丞相一頓,瞥了一眼祁澈,見他清澈的雙眸不參一絲雜質,純淨的像塊翡翠。畢竟是年輕啊,年僅十六歲的景王爺和聖上比起來,不知心地純淨了多少。

    「玉嵊丞相?」

    見丞相又是發愣,祁澈重複問到,丞相悻悻一笑,擺擺手道:「沒什麼,只是心懷國事罷了。」

    祁澈點了點頭,然後欲要離去,卻又折回身來一問:「明夏哥哥回來了,是安住在那個宮裡?」

    他差點就不記得問了,不知道住哪,還怎麼去找呀?

    「流雲宮。」

    ※

    芊澤信步走在小路上,一直發呆。手裡的月俸都已經沒了,卻還沒有尋到一絲線索。今天碰見的那位公公,倒是面善,而且也心底好,笑起來頗為孩子氣,令人如沐春風。

    「齊澈……」

    她默默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這是她在皇宮裡遇見的,第一個和顏悅色的人,下意識的,她就把他記在了心裡。

    芊澤走著走著,沒有注意到方向,等到她從臆想中折回時,才發現自己不知已身處何處。她轉了幾個身,四處張望了一下,才瞧見不遠處有一處頗為隱逸的宮殿。這宮殿處在小湖中間,凌跨湖面有一座垂虹橋,天寒地凍,湖水半冰半水,並且騰升出一縷縷幽煙,遠遠望去,彷彿宮殿置身於流雲當中。



緣起之卷 第二十一章 溫暖

    煙波淡渺的湖面吸引了芊澤的視線,她不自覺的悄步前往。虹橋的那頭,如火如荼的梅花簇擁在宮殿四周。那怒放的梅花,宛如是蘸上玫紅的墨汁,在這銀白的景緻上,洋洋灑灑的潑了一圈。

    薄霧裊裊,花香猶盛。

    芊澤越走越裡,她踏上虹橋,緩步走向這人間仙境般的宮殿。

    「流雲宮?」

    芊澤抬頭,正中間,樓宇上的牌匾上三個道骨仙風的字體躍然眼前。

    「真的是宮如其名啊,這麼漂亮的地方。」

    芊澤嘖嘖讚歎,這是她在沁城皇宮裡見過最美的宮殿。虹橋橫跨靜湖,薄冰釀生寒氣,絲絲扣扣,與那紅梅白雪相得益彰。但奇怪的是,她一路走近宮殿,並無人阻攔,沒有見到宮女奴才們,更沒有見著半個人。

    這裡清淨的很。

    過了橋後,她隨性的左拐,見那頭的梅花開的更好,芊澤伸手欲觸。但突然,她聽見簌簌的一聲,以為是積雪墜落,但清眸一瞥,卻見一抹黑色的身影佇立在不遠處的梅叢之中。

    男子鱗甲黑亮,魁梧的身姿挺拔而俊朗。彷彿是巧合,他也正伸出大手,觸及這枝頭的一瓣紅梅。而枝椏恰如其分的擋住了男子的上半臉,只留下俊削的下巴,以及弧度完美的嘴畔。

    他一勾唇角,魅惑而優雅。

    芊澤瞠著雙眼,眼見那熟悉的笑容溢滿眼簾。她覺得如此熟悉,如此……

    記憶裡也有一處,男子的下半臉精緻絕倫,嘴畔的笑若有似無。

    心下忽的一緊。

    芊澤因驚訝而倒吸一口涼氣,倒引得那黑胄男子神情一震,笑容倏地斂起。

    「誰在那?」

    渾厚而低沉的嗓音,更是與記憶中的如出一轍。芊澤激動的移了一大步,男子的全貌便赫然眼前。

    不再有繁重的頭盔,男子的黑髮只是隨意的挽了半截,其餘則隨風輕揚的披散在寬實的肩頭。他膚色古銅,五官精美,每一個弧度都宛如刀削一般,不多贅一絲,不少斂半分。整個人散發出冷冷的氣息,連目光也深幽之極。

    男子見著芊澤,身形一側,目光如刀鋒般掠過。

    「你是誰?」

    不多半個字,他見著芊澤時,目光波瀾不驚。芊澤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看他的樣子似乎根本不認識自己,他……他會是救了自己的明夏將軍嗎?

    「我……我……」

    芊澤一結巴,那男子劍眉蹙的更緊。他見芊澤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也並未為難她,只是冷冷揚了揚手,道:「這裡不准人靠近,你下去吧。」

    說罷,男子欲要轉身離去。芊澤心下不知為何來的勇氣,硬是不想讓他走,便小步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肘。男子大驚,轉過身來,一雙黑眸直直的盯著芊澤。

    芊澤目光中的渴望令他大為不解,但轉瞬,他又覺得這神情十分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將軍,你是明夏將軍對嗎?」

    男子一懵。

    芊澤靈光一閃,忽的就匆匆忙忙的把棉衣裡一直隨身攜帶的刀飾套了出來。她一臉緊張而雀躍,雙手微顫的奉上。

    「這是你送給我的,你還記得嗎,邊國的那個女奴,你救過的那個女奴?」

    女子的一顆心懸在半空,她多麼希望眼前的這個男子就是明夏,她是多麼想再見一面那位救她一命的將軍。

    鱗甲男子微微一頓,黑澄靜明的眸子閃過一縷光彩,他抬起手來,挑撥了一下女子掌中的飾物。緘默一刻後,他眉眼輕彎,望向一臉希翼的芊澤,道:

    「原來是你。」

    她和當初見她時,摸樣大有改變。那時蓬頭垢面的她,唯一令他記憶猶新的,只有一張清透的面容和一對明澄的眸子。而現在,她膚盛白雪,髮髻也綰的規則而玲瓏,不復當初的凌亂,看起來美麗的多。

    男子的笑溫文儒雅,只消淺淺的勾起嘴角,便如有春風拂過。

    一句原來是你,不知由來的令芊澤的心,感到冰雪融化般溫暖。

    「將軍記得我,記得我。」

    女子雙眸一紅,眼淚撲哧撲哧的往下落,她深深的睨視男子,瞳仁中光芒炯炯。祁明夏霎時就愣住了,他未料到面前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反應,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而芊澤哭了一小會兒後,便欣喜的擦擦眼淚,然後把刀飾還給明夏。

    「謝謝將軍的救命之恩,這刀太過貴重,我想還是要還給將軍。」

    男子淡淡嘆了一口氣,莞爾一笑。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他邊推辭,邊把芊澤遞出的刀飾,推了回去:「你很聰明,沒有想到你能用了它,成功脫險。當初送給你的時候,我就有直覺,這刀說不定找著了正主。」

    芊澤怔怔然的望瞭望手中的刀飾,然後見男子依舊笑容如初,不禁也揚起嘴角。

    「謝謝將軍。」

    明夏會意頷首。

    涼風拂過,靜謐無聲的一刻,悄然暈開。枝椏上的紅梅隨風輕舞,而枝頭上的雪漬也紛紛飄落下來。一撇涼意落在了芊澤的眉睫,她拂了拂,然後輕然道:「將軍,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祁明夏並不說話,微仰的側臉,只是睨著滿目的雪景。

    「也謝謝你把這麼貴重的禮物,送給我。」芊澤又是一拉那叮噹作響的長鏈。祁明夏聞後,稍稍偏回頭,道:「不是謝過了嗎,為何要再三感謝,你收著就好了。」

    「不是光謝這個。」芊澤忙不迭的回應,目光抬起,恰好撞見男子黑澄的瞳仁。

    女子一頓,低下頭來,緩緩道:

    「以前,哥哥送給了我一個手鏈,我一直都戴在身上。因為戴著它,我就覺得很溫暖。而現在,明夏將軍送了這刀飾給我,我身上就有兩件讓我覺得溫暖的東西。」芊澤清眸微眯,瞳眸中的光芒,宛如星燦。

    「說出來,將軍可能會覺得我很厚臉皮。當你把刀送給我的時候,我就有一直戴在身上,即便是入宮這麼多個月,也不曾放下。因為,我真的覺得有一天,我會再次遇見將軍,就像現在。」

    芊澤揚起笑臉,如此溫婉而動人。她些小的挑著眉尖,望向男子的時候,她眸中光芒,像月光般清漣,卻又如陽光般灼灼。

    祁明夏微有一懵,心忽的就停頓了半拍。

    這個怔然十分明顯,男子的黑瞳倏地一瞠,緊緊與女子對視。芊澤感覺到他一絲的不同,笑容收起,疑惑道:「將軍,是不是再怪我,怪我說這麼多奇怪的話?」

    「對不起,對不起。」芊澤忙擺手道歉,臉也一紅低了下去:「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將軍人好,芊澤會感激和記得一輩子的。」

    祁明夏見芊澤一副頗為懊惱的模樣,有覺得有些好笑。難得,回都竟有一日,他覺得十分值得,這個女子給了自己一絲豁然開朗的感覺,令本有些壓抑的自己,頗感暖意。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男子的聲音始終都是淡淡然,但芊澤卻覺得出奇的好聽。

    「你剛才是說,你叫什麼名字?」男子一挑劍眉,一問。

    芊澤抬起臉來,欣喜的自報家門:

    「芊澤,我叫芊澤。」

    互視而笑,有種溫軟的默契漾起,芊澤第一次感覺在這個世界,也有心頭一暖的時候。這個男子從第一次見面,就給了她一股熟悉的感覺。她不若他人對明夏的評價,她篤定的認為,他是一個溫暖的男子。

    而現在,她便更加相信了。

    「明夏哥哥!」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兩人靜默的氣氛。芊澤一頓,羞澀的低下頭來,瞥了身後一眼。青衣男子步伐輕盈,分外雀躍的大步走來。他見到祁明夏,一張溢滿陽光的笑臉,笑的愈發燦爛,但下一秒,他又睨見了被樹枝稍稍擋住的芊澤。

    「咦?」

    他又一個大步上前,一雙清澈的眸子在看見芊澤的瞬間,忽的彎成一彎新月。

    「怎麼又碰見你了。」

    祁澈倒是好奇了,直直的盯著芊澤低下的頭。芊澤躬著身子,不語,她也蹊蹺怎麼這齊澈會到這流雲宮來。一天之內,居然碰見他兩次了。

    「她碰巧進來的,沒有他意。」祁明夏怕祁澈責怪她,便淡淡一解釋。這一解釋,祁澈倒更是來了興趣:「她可真是會亂闖啊,一天之內,沁城皇宮給她亂闖的地方,就有兩處!哈哈!」

    祁澈朗朗大笑,興致愈發高,他拉過芊澤的手袖,說:「你跑到這流雲宮,莫不是又要找些什麼?」

    他調侃她,引得芊澤怒目而視。

    「你怎麼能在明夏將軍面前,這麼大聲說話!」

    芊澤一見齊澈,不知怎地,就比平時大膽的多。他見祁澈招呼都不打的,對明夏將軍視而不見,卻對自己大呼小叫的,心下來氣。

    祁澈霎時就反應了過來,她……她……還以為自己是個在藏書閣管書的公公!自己可不想穿幫!想罷,祁澈臉上稍稍一楞,然後說到:「呃……奴……」

    「奴才見過明夏……明夏將軍。」

    祁澈躬身,像模像樣的一拜,同時也衝著祁明夏死命的眨眼。芊澤卻是撇這嘴,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祁明夏見祁澈如此,也是一頭問號,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見齊澈俊俏的五官,此刻擠眉弄眼的甚是好笑。明夏於是輕咳了一聲,道:

    「這裡沒你們什麼事了,下去吧。」

    「是,將軍!」

    齊澈如釋重負,臉上的雀躍溢於言表,拉起芊澤的手,忙不迭的就往回跑。芊澤被她所拉,大吃一驚,忙連聲驚嘆:

    「咦咦!?」

    「將軍說要我們走,你個奴才沒聽見嗎?」

    祁澈笑的格外燦爛,也不顧芊澤的一臉錯愕,拉著她就跑遠了。空留下黑甲男子,頗有些深沉的目光,一路尾隨那抹清麗的身影,消失在這流雲宮闕之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53 PM

緣起之卷 第二十二章 溫軟

    祁澈拉著芊澤沒頭沒腦的跑,跑的久了,芊澤便氣喘吁吁,忙扯掉自己的手氣勢洶洶的說:「你這……這是瞎跑什麼呀!」

    祁澈一楞,也不明白自己跑個什麼勁,只是覺得拉著她,心情便很愉快。他支唔了半晌,佯裝很有底氣的說道:「我……我帶你跑準不會有錯的,你個奴才知道什麼!」

    芊澤瞪了他一眼,只是低頭喘氣。

    累的她腰都直不起來,他還說風涼話。

    祁澈見她不語,以為自己做過火了,臉上一紅,偷瞄了一眼女子低斂的眉眼。

    「好……好了,你別生氣了,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男子咧嘴一笑,背過手來,又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芊澤抬眸睨了他一眼,覺得他還真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外帶自作多情。這都是什麼天了,他難道不知道,作為宮女在外面游遊蕩蕩的,是要挨罰的嘛!

    想罷,女子嘆了口氣道:「不去了,現在已經快傍晚了,我再不回去就要挨罰了。」

    「誰敢罰你,你說出來。」

    祁澈心直口快,見芊澤怕要受罰,一馬當先的脫口而出。芊澤頓了頓,見男子的眼色十分嚴肅,說的話跟真的似的,不免心下懷疑。而且,剛才在流雲宮,那朗朗而來的聲音,分明叫的是『明夏哥哥』而不是將軍!

    女子狐疑的睬了男子數眼,倒引得祁澈心虛:「我的意思是,我會儘量保護你不受傷害的,你別看我是個公公,其實我人脈極好,皇宮的主子們也要看我三分臉色呢!」

    這是什麼話?主子也要看你三分臉色?

    芊澤一挑眉,心下更疑惑了。

    「奇怪,你剛才好像喊了明夏將軍,哥哥是不是?還有,怎麼你一天到晚能這麼閒,難道都不用幹活的?」芊澤接下好來,直直一問,祁澈臉上乍青乍紅,差點被問的窮途末路,情急之下,只能道:「你……你看這天色,太陽都見不著了,你想挨罵嗎,還不趕快回去!」

    「咦?」

    「走走走,我現在有事了,沒時間更你個奴才瞎耗!」他推了推芊澤,繼而甩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轉身揚長而去。芊澤瞠這清眸,眨巴眨巴的看這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時也不得要領。但她也沒有多想,只是莞爾一笑,徑直向婪月宮去了。

    一回到婪月宮,芊澤便覺得氣氛分外詭譎。一輪血色的夕陽掛在宮殿一側的天際,陽光若碎紅傾瀉而下,印的人面殷紅,卻又帶著一絲蒼白。芊澤見到寢殿外的小珺時,她的面色就是如此。她坐在側殿的一個小階梯之上,見芊澤由遠及近而來,才抬起默在雙掌中的小臉。

    「怎麼了?」

    芊澤心下一緊,沒由來的心跳忐忑。

    「芊澤,你回來了?」小珺一見芊澤,淚就蜂擁而出。芊澤嚇了一大跳,忙蹲下身,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小珺暗暗抽泣,一雙圓大的眼睛,紅腫不堪。她委屈的睨了一眼芊澤,緩緩道:「紫檀她死了,所有的人都要死了……芊澤,怎麼辦,我也要死了,皇上他說要砍了我們所有人的腦袋,怎麼辦呀……嗚嗚……」

    「什麼!?」

    芊澤當即面色煞白,這……這究竟是為何呀?

    「娘娘從今天早上開始咳嗽,那是老毛病了,但她卻執意不肯喝藥。這一次,她比任何一次都來的頑固,我和紫檀怎生相勸都徒勞無用。皇上知道了,來了婪月宮,見娘娘奄奄一息,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龍顏大怒,當即就斬了紫檀……」

    小珺彷彿憶起那幕,身子縮的更緊了。紫檀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情意甚濃,而現在皇帝一句話,說斬就斬了她,好歹紫檀也伺候皇帝就寢數年,他下起令來居然毫不躊躇。

    「皇上還說了,今個晚上,娘娘要是再不服藥,他就要斬了婪月宮所有的人。芊澤,你說這個怎麼辦啊,娘娘她不肯喝,我怎麼勸也是無用啊,芊澤……芊澤……我不想死啊!」

    小珺又是嚶嚶哭泣,芊澤握著她冰涼的手,心也逐漸沉到了底。

    真是暴君啊……說斬就斬,這婪月宮上上下下也有百號人,什麼錯都沒有犯,只因為婪妃娘娘不肯喝藥,就要共赴黃泉,這是什麼道理呀!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命,奴才的命還真是低賤,死不死,什麼時候死,都不過是隨著主子的性子心情而定。

    想罷,芊澤深深閉眼,她不要死,她怎麼能就這樣死了。一定會有讓婪妃娘娘喝藥的辦法!對了,上一次,婪妃娘娘也說不喝藥,但最後,她執意相勸她還是喝了。猶記得那時她蒼白卻又清美的面容,芊澤覺得,她並不是一個完完全全刁鑽而暴戾的女子。

    「小珺,你別哭了,藥在哪,我現在去勸娘娘喝藥。」

    「芊澤?」

    小珺頗感意外,現在娘娘也正在怒頭上,她……她現在去不是一馬當先的送死嗎?

    「小珺,與其等死不如拚死一搏,對不對?你和我都不想死,即便不成功,那壞也壞不到哪去,是不是?」

    芊澤揚眉一笑,儘是鼓勵。小珺被她清透的笑容所感染,一時腮邊淚居然止住了。夕陽落下,霞紅在天邊融化,最後一縷光線射在女子背後,點燃她微眯的瞳孔,小珺這一刻突然覺得,她十分美麗。

    ※

    芊澤呈著那黑釅釅的藥汁,畢恭畢敬的走向寢殿之內。此刻,皇帝正待在屋外,姿態傲然的坐在一旁。內監和其餘數名奴才,均是頭都敢大抬的杵在一旁。而與此同時,祁燁跟前,也黑壓壓的跪了一排奴婢太監,戰戰兢兢的趴在地上。

    「大膽奴才,誰允許你進來了!?」皇帝的貼身侍應單喜見芊澤並未通告就進來了,於是蘭花手一指,陰陽怪氣的說到。芊澤一楞,見著滿屋子凝重的氣勢,心下也是怕極了,腳竟然也有些發顫。

    「奴……奴婢,叩見皇上,皇上吉祥。」

    芊澤先是一拜,頭也不曾抬起的繼續說到:「奴婢是來給娘娘送藥的,請皇上恩准。」

    她又是一拜,整個身子都趴在地上,極盡卑躬屈膝。祁燁一身明黃,姿態頗為閒適,但眸中的神情卻有說不出的陰兀。他遲遲沒有搭理芊澤的話,只是目不轉睛,盯著芊澤匍匐在地的身子。

    許久的緘默,讓芊澤冷汗淋漓,她不知這皇帝作何感想,只是怕自己還未有機會給婪妃送藥,就被皇上一怒之下給斬了。

    「是誰叫你來送藥的?」

    祁燁冷冷啟聲,芊澤一楞,繼而答道:「沒有別人,奴婢是娘娘的貼身丫頭,理應伺候娘娘。」

    「是嗎?」

    男子忽地森冷一笑,俊魅的臉上,儘是眾人猜不透的意味。

    「是的,奴婢會盡心盡力伺候娘娘周到,一定會讓娘娘喝藥的。」芊澤始終趴在地上,儘量克制自己聲音不打顫。她根本不敢抬頭看皇帝,光是聽見他那惑魅的聲線,就心如搗鼓。

    祁燁又是盯視了她數秒,然後意興闌珊的擺擺手,單喜得令,才說到:「你就進去伺候娘娘吧,若是伺候的好,這滿屋子的人都可以免去一死,若是不能,第一個就斬了你。」

    單喜的話,是踩准了皇帝祁燁的心思。地上的芊澤先是一頓,心又是一緊,這個死字把她的心緊緊錮牢,令她的呼吸都頗為艱難。但事已至此,她定不能回頭,她要努力一試。

    進了內殿,裡面的檀香味終年如一的縈繞,屋子裡沒有半個奴才,地上卻儘是被打碎的器皿和掀翻的椅櫃。芊澤見著狼藉一片,心裡也愈發緊張,她小心翼翼的走向床榻,低聲道:「娘娘,奴婢來給您送藥了。」

    穿上的人,被紅色紗幔所掩,裡面如死般寂靜,讓人懷疑到底她還活著沒有。但轉瞬,卻又幽幽傳來一女聲:「滾開。」

    如預期的一般,婪妃斷然拒絕。

    「娘娘,你就喝一口藥吧。」

    芊澤執意再次請求,裡面的人忽的甩出一枕頭,打在芊澤臂膀之側。

    「給我滾,滾,滾!!」

    她聲嘶力竭的一喊,令芊澤膽顫心驚,她托著托盤的手,不可遏止的戰抖。她從來沒有見過婪妃這個模樣,以往她都是一副對什麼都不敢興趣,泰然而神秘的模樣。而現在,她極盡像個瘋子一樣,歇斯底里的嘶喊。

    「娘娘,你喝一口藥吧,你若是不喝,外面的一百多個奴才,包括奴婢都要死了,娘娘……你可真的忍心?」

    說罷,芊澤雙眼泛紅。

    裡面聽芊澤說完,便傳來詭譎的笑聲。婪妃似乎覺得十分好笑,紗幔裡的身姿稍稍一轉,一隻纖白的手,便把紗幔一攬,露出女子煞白而絕美的臉。

    「你們要是死,最好在我面前一個個砍了腦袋,這樣,我的心情或許才會好一點。」

    芊澤嚇的抬視,見女子的美眸裡儘是嘲諷,她的笑如此陰森。

    「死在我面前,或許我會肯喝藥。」

    「是麼?」

    兩個女子直視,停頓幾秒後,芊澤的表情從害怕,心驚,忽的轉化成一種倔強和嗤之以鼻。

    「娘娘就是這麼一個冷血而殘暴的女子嗎?」

    芊澤開口,她的手忽的就不會抖了。她猶記得小珺在殿外,隱忍的哭聲,還有所有的奴才們卑躬屈膝的趴在殿內,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他們何嘗不在哭泣,他們和小珺和自己一樣,都怕死,可為什麼命運卻又不能自己主宰?

    只因為主子的殘暴和嗜血,他們就活該去死?

    婪妃聽芊澤一語,眸中閃過詫異,停頓一秒後,她擠了擠眉眼道:

    「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娘娘你,是一個冷血而又殘暴的女子。」

    芊澤的膽子忽然變得極大,她想都不想的便回覆到。

    「混賬!!」

    婪妃勃然大怒,居然跳下床來,又是抓起一個香爐,狠狠的往芊澤頭上一砸。這一次不同上次,她用力過猛,芊澤頭猝然就被砸出一個大洞,鮮血汩汩而出。

    「你敢再說一遍試試!?」

    婪妃雙眼赤紅,一瞬不瞬的盯視女子。女子被砸了一下,同樣也不喊疼,任由鮮血霎時就流滿了她的半邊臉頰。

    「娘娘你沒有人疼吧?」

    芊澤不再說剛才的話,只是淡淡又說了一句。

    婪妃握著香爐的手,忽的就一緊,瞳孔也是一縮,幾欲不敢相信芊澤所說的。

    「娘娘你一定是沒有人疼,所以才不想喝藥,不想活下來,不想好好的生存。你也一定不知道死了至親的痛,是一種什麼樣的痛。當世界上,一個又一個疼自己的人,相繼死去時,心就好像被獵刀剜去了一片又一片的肉。那樣的痛,娘娘你有體會過嗎,如果你體會過,你怎麼可能這麼冷血,這麼殘暴,這麼輕而易舉的去奪取他人的性命?」

    芊澤對頭上的疼,渾然不覺,只是自顧自的娓娓道來。她感覺心裡一直被封存的痛,在這一刻,掀了起來。那已經被強行結痂的疤,再一次被撕破。

    芊澤語畢,婪妃霎時就不動了,身體若僵石一般杵著。而與此同時,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悄悄的踏入殿內,那些話,他全部都聽在耳裡。他站在一旁,俊眉不由分說的緊擰。

    「奴婢一直以來都很怕死,紫檀怕死,小珺怕死,但我比她們還怕死。奴婢為了可以好好生存,無論別人怎麼說奴婢,怎麼辱罵,誤會,甚至打奴婢,奴婢都不吭聲。那是因為,奴婢知道活在這世上,有多麼不容易。奴婢想活著,奴婢有人疼的,有人希望奴婢無論如何都好好的生存,而不是去死。」

    腦海裡有些混沌,意識甚至都有些模糊,芊澤的眼前,幻化出哥哥芊曦的模樣。父親死了,母親死了,所有的親戚都拋棄了自己,但還有哥哥不辭辛苦的照顧自己,疼愛自己。她是多麼,多麼的想念他呀……

    「所以,娘娘若是憑一句話,一個不好的心情,甚至只是圖一個快活,而斬殺奴婢的話,奴婢雖然不能反抗,只能去死,但是奴婢卻是會有一千萬個不服!!」

    不服!!

    女子抬眸,眼裡儘是不屈的淚水,她眼神若刀鋒,凜然而決絕,令婪妃和那道明黃的身影均是大詫。祁燁已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芊澤跟前,與婪妃同排,他的眼神無法從芊澤那倔強如犀牛一般的神情上挪去。她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膽小,但她同似乎卻又比任何人都來的堅強。

    有的時候,肯反抗,肯站出來是種堅強,但有沒有人注意到,能隱忍,能屈膝,又需要一顆怎樣堅強的心呢?

    「你……」

    婪妃覺得自己的氣勢忽的就下去了,她的神色裡,譏諷,暴怒,甚至殺意均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面前的女子,有著不容反駁的氣勢,她和祁燁都感覺到了。

    一千萬個不服……

    強權也有不能按壓住的心。

    「大膽奴才,竟然敢當著皇上和娘娘的面,大聲呵斥!」單喜尾隨了祁燁進屋,見芊澤咆哮而出的大膽犯上,於是一揚手,招的侍衛入內:」來人啊!!幫這個不懂規矩,進犯皇上的奴才拉下去,斬了!!」

    侍衛們魚貫而入,但芊澤跪在地上,卻一動也不動。

    呵呵……終究是躲不過一死,不是嗎?她穿越至此,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她真的用心在好好活著了,為什麼命運還是要如此對她。她沒有什麼牽掛,只是不能和羽晴回到原來的世界,不能見著孤身一人的哥哥。

    哥哥……

    哥哥……我好想你啊……

    女子的表情一軟,緩緩的閉上了眼,像是回憶和想起了什麼溫暖之極的東西,她顯得如此安詳。祁燁的黑眸裡,詫異閃過一道又一道,他無法把自己的視線從她那張嬌柔的面孔上挪去,當她閉上眼的時候,他分明能感覺到,她身上那種脫然的暖意。

    她在想誰?

    是誰讓她,一絲也不會感到害怕,如此安靜,而又如此勇敢?

    芊澤的身體一側,頭上失血過多,她已無半絲力氣。而那些氣勢洶洶的侍衛也跑了進來,隨時都要抓她起身。

    「朕喊了你們進來嗎!?」

    祁燁見侍衛跑入,面色一沉,冷冷呵斥。單喜一驚,忙轉了臉色,道:「皇上說出去,出去!都出去!!」

    那些侍衛才又膽顫心驚的退了下去。

    而此刻,芊澤的身體已如抽空了所有力量一般,癱倒下來,她以為自己會摔在冰冰冷冷的地上,但轉瞬,一秒,二秒過去了,她只覺得跌進了一個溫暖之極的懷抱。那個懷抱緊緊的把她圈在懷裡,像是她是一件珍寶,小心翼翼。

    「哥哥……」

    是哥哥嗎……

    好溫暖啊……

    芊澤安靜的徹底失去了意識,祁燁牢牢的抱她入懷,一雙幽深的眸子,鎖在女子身上。不經意的,他的神情竟有一絲溫軟。



緣起之卷 第二十三章 不疼

    「痛……」

    芊澤感覺頭昏腦脹,特別是右半額頭,隱隱刺痛。她睜開眼來,惺忪的目光還未有焦點,只是視線裡模模糊糊的一片明黃色。

    明黃色?

    她的手指下意識的一動,觸及那如絲一般輕柔的床單。緊接著,她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人緊緊圈著,鼻間沁滿了一股濃郁異香。這香鋪天蓋地,帶著蠱魅的氣息,瞬間把還在朦朧中的芊澤驚醒。女子瞠著一雙圓大的眼睛,怔怔然半晌。

    她的目光左移,結實的臂彎赫然眼前,自己的腦袋……好像是枕在……枕在那上面!!

    女子驚的彈起來,但身姿還未動著分毫,腰身已被男子另一隻手臂攬緊。芊澤不敢出聲,她嚇的動也不敢動了,只是目光顫抖的回移。她感受的到,有個男人緊緊的在身後摟著她。他高大而精實的身軀,有著不容反抗的力量,而他一瀉而下,幾縷落在自己肩膀以及胸前的黑髮,更說明了,他離著自己,是那麼近!

    近到他的呼吸,灼熱噴在自己裸露的後頸上。

    四周的明黃色,在昏暗的燭火下,顯得格外妖魅。芊澤認得這皇室獨有的顏色,更猜得出,這陌生而攝人的氣息,是屬於哪一個男子的。她驚的忘記了額間的痛,更無法相信,自己遭遇的是事實。她忙低斂下頭,發現自己的衣衫還算完整,只是……只是皇帝他……為什麼要抱著自己?

    「你醒了?」

    頗為沙啞的嗓音頓啟,芊澤身子一緊,更是無所適從。

    「皇……皇上……吉祥……」

    她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僵硬的請安。祁燁聽她結結巴巴的給自己道了聲安,先是一楞,然後輕聲失笑:「這個時候,你給朕請安?」

    衣聲窸窣兩下,男子動了動身子,輕而易舉的把芊澤嬌小的身體挪的更靠近自己。芊澤忙是一牴觸,抓緊前方的綢緞幔帳,防止被拖了過去。祁燁見她宛如受傷的小兔子一般,戒備而膽怯的防禦,模樣十分可愛。於是,緩緩起身,然後俯身。

    男子悄然俯身,陰影遮下一片,芊澤緊緊閉著眼,但男子披散的黑髮垂落在她肌膚之上時,她又不可遏止的戰抖起來。

    「睜開眼。」

    他命令到。

    芊澤不回應,身子抖的更厲害了。雙手抓的更緊,彷彿那是她僅剩的救命稻草,她寧願自欺欺人充耳不聞,因為,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會變成這樣,先一刻,她還徘徊在生死邊緣,這一時,突然又躺在祁胤國帝的龍床上!

    「皇……皇上,奴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奴婢……奴婢現在想回自己屋子裡去。」

    語畢,芊澤等待皇帝的答話,哪知,天地間只有輕悄悄的緘默。男子根本沒有答話的興致,回覆芊澤的只是他意味深長,卻又魅惑的笑容。

    「你不睜嗎?」

    男子又重複了一句,語氣雖然強硬,但卻似乎無半點殺意:「若是不睜,我就吻你。」

    此話一下,芊澤眼倏地就睜開,滿是恐慌的睨視男子。

    祁燁的寢衣大開,裸露的胸膛,性感而結實,腰間只是隨意的紮了一玉箍,斂住他平坦小腹之下的內容。芊澤看了一眼,瞳孔便忽的一縮,身體宛如僵石一般硬實。祁燁輕笑,嘴角邪魅的勾起:

    「今天,朕不讓你回去。」

    男子說罷,不由分說的把芊澤摟起來,結實的撞進自己的懷抱。芊澤嚇的失聲喊了出來:

    「啊!」

    「別鬧,你乖一點,朕什麼都不做,你放心。」

    芊澤本想掙扎的手,被男子搶先一步按下,她整個人都揉進他的胸膛,那股灼熱而邪魅的氣息,令她窒息。但男子下一步,的確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牢牢的禁錮她,安靜的睡覺。

    「好暖……」

    這是他的最後一句話,許久之後,祁燁平和而淡然的呼吸聲,在芊澤耳畔響起。芊澤覺得耳朵被他氣息所灼,半邊臉紅的一塌糊塗。她是不是該跳起來反抗,掙扎跑開?可是……可是……他好像真的,什麼都沒有做。自己掙開他,他會不會大發雷霆殺了自己?

    持久的權衡之下,芊澤最終選擇了安靜。

    但待在這個男人身邊,她的心根本安定不下來,他有一種特殊的魔力,能讓芊澤感到口乾舌燥,全身如火一般在燒。芊澤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只是反反覆覆都無法睡著。她心裡有是擔心,又是懼怕,又是疑惑的,漫漫長夜猶如坐針氈。

    但祁燁似乎並無他想,他俊美如刀削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中,充滿誘惑。

    只是,他睡的確實安穩,平靜如水。

    他的眉宇從緊蹙,一絲,一絲,一點,一點的緩緩鬆懈開來。

    彷彿,從身上卸下了萬般重負後,釋然的睡容。

    他入夢時,嘴角的笑,忽的輕揚,不若尋常十分的詭譎或魅邪。那笑看起來,只是輕鬆,閒適,和一絲絲幸福。

    芊澤瞄了一眼,覺得他這樣的睡容,不再具備那攝人心魄的力量。彷彿,睡夢中的他,那種魔力被這樣的淡然取而代之。於是,即便芊澤直直的盯著他,也不覺得有半絲危險。仿若脫胎換骨,睡在咫尺的這個男人,平靜到不可思議,他的眉眼,他的輪廓,都散發出溫溫之光。

    他安定的,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置於雲端,熠熠生輝。

    她像是被男子溫和的氣息所感染,眼皮終於開始愈來愈沉,不久之後,也沉沉入睡……

    ……

    …………

    清晨的陽光如碎金般散入窗櫺,芊澤惺忪睜眼,下一秒便忽的立直了身。她清眸一瞠,環視了一邊周圍,卻只是依然如故的景緻:窄小的床榻,四方的木桌,還有矮幾上擺放的銅色臉盆。這是她的臥寢,如此熟悉,她並沒有……

    做夢嗎?

    芊澤捏捏自己的臉,然後摸摸自己的腦袋。

    「哎呀!」

    她觸及那右額,刺痛便生生傳來。她跳下床,置鏡一照,額頭上的厚重的紗布涔出點點血漬。她回憶起昨日,婪妃那重重一擊。當時,她根本不覺得疼,現在回想起來,卻滿是後怕。而最令芊澤覺得蹊蹺的時,昨夜裡,那個夢……那麼真實,當真是假的?

    女子頓了頓,鏡子裡的臉龐有些失神。

    「我這是怎麼了……」

    怎麼會做一個這樣的夢……腦袋當真摔壞了……?

    芊澤晃晃腦袋,一顆心剛放下卻又提了上來。

    自己好像……還活著,還沒有死。而且,傷口也得到包紮,似乎,婪妃娘娘還有皇上並沒有要自己死的心。那麼,婪月宮的人呢,還有沒有事!?

    想罷,芊澤顧不得全身乏力,頭昏腦脹,便匆匆穿起衣裳往婪月寢宮奔去。她剛跑到殿下的階梯口,就見小珺依然如故的掃著婪妃寢殿前的塵灰。芊澤一頓,一張清白的臉上,霎時綻放出釋然的笑容。她忙不迭奔上前,拉過小珺便道:

    「你沒事,你沒事!」

    小珺見到芊澤,頓時喜極而泣。

    「我沒事,我沒事,芊澤,大家都沒事!」

    果不其然,芊澤環視了一下四周,見幾個眼熟的宮女和太監,都還相安無事,便愈發開心,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也才算完全放下。只是她還是不知,自己暈過去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當眾說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引得婪妃氣青了臉,她還肯放過自己和大家嗎?

    「芊澤,都是你的功勞,你送藥去了,娘娘就肯喝了!你真是我們的救星,福星!!」小珺笑這摟過芊澤,滿是感激。芊澤一懵,娘娘她喝藥了……?

    她不是大發雷霆,欲要斬了自己嗎?

    怎麼,怎麼現在不是這樣的情景。真的是自己,讓娘娘喝的藥嗎?

    芊澤疑惑了,但轉瞬,她見小珺一個勁的邊是道謝,邊是抹眼淚的,心下也便安定下來。

    只要大家還活著就好,經歷過什麼,也沒什麼重要的。說不定是有人再來相勸,說不定,婪妃娘娘還有皇上並不像大家所說的,如此殘暴。

    活著就好……

    ※

    男子倚著窗邊,豐采俊朗,其神如玉。皇帝狹眸微眯,目光投向那窗外的遠處,兩個女子雀躍的擁在一起,仿若劫後重生般欣喜。但見那面容清透的女子,拭淚而笑,男子朗眉星目間便頓生光彩,微蘊笑意。

    許久,他站在這裡,看了許久,那女子的笑容綻放的愈加燦爛時,他緩緩的抬起了右手,撫了撫自己的左胸。

    心在這裡。

    「怎麼了,燁?」

    紅紗繞身,女子妖嬈的身姿終年如一,她不若昨日的孱弱蒼白,一張絕色傾城的臉,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朱唇紅豔,美眸如絲,她瞥了一眼祁燁的表情,然後目光直直落在他捂著胸口的右手上。

    「燁,你是又疼了嗎?」

    她的神色裡,有著關切。

    「不是。」

    祁燁的狹眸裡,有著出人意表的神采,他眯著眼,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的手和胸口。

    「它,不疼了。」

    婪妃的目光裡頓時閃過詫異,她身子一頓,然後抬起柔荑,不可置信的指了指:「你是說,你的胸不悶了?」

    祁燁不忙著回答,目光卻又再次抬起,投在那寢殿前,清麗女子的身上。

    「我抱著她時,突然就不疼了……」

    紅衣女子臉上的詫異,溢於言表,她睨視男子若有所思,卻又不得其解的模樣,轉而抬眸眺望窗外那抹嬌弱的身姿。婪妃亦是陷入一番思忖。

    昨夜,他擁芊澤入睡,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不知道,原來是因為他抱著她時,竟然常年的痼疾忽的就不發作了。這疼,植入骨髓,卻在此刻得以緩解,難怪,昨日,他接下她癱倒的身體,神色就大變。

    原來,竟是如此……

    也難怪,他大清早就奔她這來,也是為了看她?

    婪妃不再說話,嘴角釋然的勾起,那笑淡如輕煙,卻怎生溫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54 PM

緣起之卷 第二十四章 隱恨

    過了二月,殘冬雖還蕭瑟,但已有初春的融融暖意。芊澤一大清早起來,剛穿戴好衣裳,便聽見匆匆的腳步聲向自己的屋子跑來。果不其然,一會兒之後,急促的敲門聲應時響起。

    「芊姐姐,芊姐姐,不好了!」

    芊澤一愣,聽出是小苑的聲音,忙不迭的開了門。小苑杵在門外,臉蛋撲紅撲紅,但神情裡的焦灼卻溢於言表。

    「怎麼了?」

    「羽……羽晴姐姐她出事了,溪妃娘娘讓她在溪音殿門已經跪了整整一夜了,娘娘說,沒有她的准許,就一直跪,不准起!」

    芊澤一聽,容顏頓時煞白,她忙合上門,急匆匆的往那溪音宮奔去。一路上憂心如焚的詢問了事由。小苑上氣不接下氣,左拼右湊的也算把事情交代了清楚。原是昨夜,皇上好不容易駕臨了溪音宮,溪妃盛裝打扮,熱情款待,宮裡上上下下因此忙成一團。

    但功夫還算下的值得,皇上來時,見一切佈置的精心卓雅,俊容裡有了三分笑意。溪妃當下十分開心,慇勤的和皇帝說說笑笑。一切本安然無恙,只是臨近就寢之時,皇上卻出人意料的誇讚了溪妃身旁的洛羽晴,引得溪妃醋意連連。

    「聽說,皇上在時,羽晴姐姐就說了很多新鮮玩意兒給皇上聽,芊姐姐你想啊,溪妃和皇上本是獨處,哪能輪得到一個丫頭參合進來。我還聽說呀,皇上最後誇讚羽晴姐姐,說的原話是:『你這身衣裳,很是好看,襯得佳人更顯俏麗。』」

    芊澤清眸一瞠,皇帝這句話贊意如此明顯,且當著溪妃的面說,毫不知顧慮,她不生氣才怪呢!想罷,卻聽小苑又加上了一句:「姐姐你知道嗎,昨夜裡,羽晴姐姐穿的衣裳和溪妃娘娘的可是一種顏色,相近款式。我聽殿裡的姑姑們說,那是邊國送來的貴重布匹,溪妃娘娘一高興才把邊角料送給羽晴姐姐的,如此這般,溪妃眼下都要氣瘋了!」

    「什麼!?」

    芊澤臉色雪白,暗忖事情遠比想像的還要糟糕。溪妃的性子本就衝動,不可一世,哪能受得住這樣的嘲諷。羽晴被罰一夜長跪,也就不難理解了。只是今日雖然暖陽和煦的,昨夜裡卻分明冷風蕭瑟。羽晴跪了整整一夜,殿外天寒地凍,地上更是涼意刺骨,這一夜下來,她該折磨成什麼樣呀!邊想,芊澤便急紅了眼,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小苑見芊澤一臉愁容,寬慰道:

    「姐姐不要太過擔心,羽晴姐姐她很堅強,我走時偷偷給她送了碗熱姜水,想必,現在還撐得住。我是想,姐姐和她情誼深重,又幫過我,不來告訴你一聲,我心裡實在不安。」

    芊澤側臉,見小苑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誠意滿滿的望向自己,不免心中一熱。

    「謝謝小苑。」

    「芊姐姐莫要謝我,當日若不是你阻止了婪妃那一鞭,我早已命歸黃泉,哪還能好端端的在這和姐姐說話呢!再說,羽晴姐姐也幫了我,收我在溪音宮,不然我也早逐出宮門去了!你們的事自然是我小苑的事。」

    「嗯。」芊澤眯眼一笑,微微頷首,但轉瞬又憂心忡忡起來,拉起小苑道:「小苑,我們快些去看看吧,你帶路走。」小苑聞言,重重點頭,同芊澤加速小跑起來。

    溪音宮

    遠遠的,芊澤便一眼睨中了殿門處,女子僵若雕石的身姿。她忙提這裙角,步履匆匆的拾級而上,一奔到女子跟前,便霍地跪了下來。芊澤雙手安扶著洛羽晴的雙肩,泫然欲泣道:

    「羽晴,羽晴……」

    面前的女子,雙頰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薄薄的冰層附在她髮髻之間,雙肩也是落滿雪砂。羽晴聽見芊澤聲音,置若罔聞,芊澤急得的再喚了幾聲,一雙小手也摸上她冰冷的頰面。

    「羽晴,你說話呀,你別嚇我。」

    女子纖長的睫毛與雪水糾結,半晌才睜開眼,回望芊澤。

    「我好冷……芊澤……」

    聽罷,芊澤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襖子,忙不迭把羽晴裹了起來。瑟瑟冷風吹在芊澤身在,單薄的內裳下,雞皮疙瘩倏地爬滿了手臂。但芊澤卻像感覺不到分毫,一個勁掖起羽晴身上的袍角。

    「還冷嗎,冷嗎?」

    羽晴這才打起抖來,全身不可遏止的狂顫。芊澤緊緊的圈著羽晴,眼淚撲哧撲哧往下掉,她不能把羽晴拉起,否則就是抗命不遵。但她可以和羽晴一同跪著,她跪多久,她也跟著跪多久。

    站在一旁的小苑見此情形,眼忽的也紅了,頓了頓後,說道:「我再去求求娘娘,你們等著,我這就去,這就去!」說罷,小苑掉身奔走,芊澤喊了她一聲,她卻不理會,跑的更快了。

    冷風颯颯,相擁的兩個女子均是瑟瑟發抖,但隨著旭日冉升,芊澤逐漸覺得背脊之上已生暖意。而與此同時,渾渾噩噩的羽晴也意識清醒起來,闔著的眼簾,緩緩睜開,見芊澤趴在自己身上,驚的就喊了出來:

    「芊澤!?」

    她剛才以為自己做了夢,夢見芊澤在她飢寒交迫之時,來看她。但現在看來,這一切抖是真的,裹在自己身上的,是芊澤的襖子,而芊澤身上卻只有單薄的一件內裳。洛羽晴反應過來時,連忙掙脫芊澤,把身上的襖子剝下來,披回芊澤身上。芊澤忙要推拒,羽晴卻說:

    「你瘋了嗎,你給我穿,你自己要凍死嗎?我這是受罰,是我活該,用不著你來管!」

    芊澤見羽晴一臉怒容,卻只是潸然淚下,哭的斷斷續續:「你聲音都啞了……」

    羽晴這才恍悟,自己一向甜美的聲線經過一夜的折騰,已全然沙啞。她一楞,見芊澤臉上的焦灼如此甚然,也假裝不起生氣來,只能擁過芊澤嬌弱的身姿,一同哭。

    「芊澤,別擔心我,我沒事,我是最厲害,最強大的。以前我就能活的比別人好,現在我也能,這只是一時的一時的。」

    她拍著芊澤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羽晴從來都沒有辦不到的事,一切都會好的。」

    芊澤眨著眼,淚珠潑然而下,打的羽晴的肩膀一片濕濡。羽晴安撫地摸摸芊澤的腦袋,卻不料,觸及了芊澤額間傷疤。紗布貼在髮鬢裡,初眼並不能發現,洛羽晴一摸著時,芊澤便像觸電一般,縮了縮身子,心虛的低頭。

    「怎麼回事?」

    倏地,羽晴的杏目一瞪,瞠的老大。芊澤躲避的搖頭,一聲不吭,羽晴便氣火攻心:「是不是那玉塞姑姑?」

    「不是,不是!」

    芊澤忙擺手,抬起眼簾來,驚慌的搖頭。洛羽晴一眯眼,若有所思了一番,然後道:「是那妖妃,對不對?」

    芊澤便語塞了,怔怔然的看著洛羽晴,也不答話。羽晴狠笑一聲,冷冷說:「你還不承認,前些日子就聽說婪月宮裡,出了些事端。沒想到,她竟然出手打你!」

    這事情過去也有些日子了,芊澤的傷倒現在還未痊癒,可見其出手恨絕。洛羽晴見芊澤默不作聲,知道她是受委屈慣了的,並不懂得反抗。而自己雖然靈活知變,到頭來不也落得淒慘落魄的下場?

    想倒此處,洛羽晴慘然一笑,蒼白的小臉上,儘是滄桑味道。

    芊澤見她笑的愈發慘白,神色也頗不對勁,忙囁嚅解釋道:「婪妃娘娘只是一時生氣,你看她平日裡那麼凶,不也還沒有殺了我嗎?羽晴,我好端端的,什麼事都沒有,這傷也不疼了,不疼了……」

    「芊澤!!」

    洛羽晴大聲唬道,打斷了芊澤的話,女子一懵,錯愕的望著一臉凜然洛羽晴。此刻,她神色裡有著不著邊際的冷峻,但那冷峻之中卻也簇生著一團劈啪作響的火焰,彷彿隨時隨地都會濺出火花。

    「芊澤,你給我聽好。」

    女子啟聲,有著不容反駁的氣勢。芊澤怔怔然的睨視羽晴,一時半張著小嘴,啞然無聲。

    「你要好好的保護自己,不容自己有半點閃失,我要你等著,等著看!」

    羽晴一頓,語色愈發決然:「等著看,總有一天我會讓欺負我們的人看到,我們會活的比她們好。我會讓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隨意辱罵,毆打我們的人付出慘痛代價!!我要她們後悔,後悔曾這麼對我們,芊澤你等著看吧,等著看吧!」

    女子咬牙切齒,沙啞的嗓音,抑揚頓挫的把這宛如誓言般的話,一字一頓的說出。最後的一句,極盡咆哮。芊澤瞠著秀眸,懵然而訝異的望著洛羽晴。她森冷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此刻,芊澤竟然覺得,面前的女子是這樣陌生!

    「芊……芊姐姐!」

    突然,一道雀躍的嗓音打破了兩個女子的忽視,也把芊澤緊繃的心,收攏回來。

    洛羽晴與芊澤同時側臉,見小苑歡欣鼓舞的跑了回來。

    「溪……溪妃娘娘說了,羽晴姐姐可……可以起來了!」她又是跑的喘不過氣來,氣竭的拍起胸脯。此話剛出,芊澤便忘了所有的顧慮和煩惱,霍地站起身來:

    「真的嗎,現在就可以起來?」

    「真的,溪妃娘娘她現在可高興了,皇上帶著她逛御花園,心情好得不得了。我旁敲側擊的說了一下,她就想也不想的答應了!」

    小苑娓娓說來,嫩紅的小臉上,喜色滿溢。芊澤也是鬆下一口氣來,不自覺的揚起嘴角,她長吁一口氣,轉身把洛羽晴扶了起身。但剛一回首,卻見羽晴自己步履踉蹌的站了起來。當睨見女子的表情時,芊澤的笑倏地就斂起,不安和疑惑同時襲上心頭。

    女子在笑,只是,她的笑幾近慘然和諷刺。

    她的目光直直躍過小苑的身姿,投向那無垠的遠處。她不眯眼,不眨眼,笑容淡的化進風裡,意味卻極其深刻,像是在嘲弄自己的身份,又像是有著萬般不甘和怨憤,無處可洩。



緣起之卷 第二十五章 內心

    從溪音宮出來時,日已近午時。芊澤心忖自己也該回婪月宮了,便和羽晴與小苑道別,踏上回路。芊澤對路並不太熟絡,便挑上了先前小苑帶的方向,當時由於心急如焚,便抄了御花園的羊腸小道,芊澤本以為自己能夠記住,哪知幾個迂迴撥弄之下,她又漸漸失了方向。

    不過,迷路也有迷路的好,御花園的景緻乃天下第一,即便是在寒冬臘月,萬物蕭條之時,這花圃裡的公公,也能讓這園地如世外桃源般風光旖旎。更何況此乃春醒時分,信步流連於此地,絕對是美事一樁。

    只是,自顧自欣賞的芊澤,卻並沒有發覺,前方處,一條鮮明的人帶,正緩緩移近。

    眾奴才們簇擁著金貴的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的伺候著。溪妃娘娘親暱的走在皇帝身邊,一雙小手,時而不時的欲挽上祁燁的胳膊。

    「皇上在想什麼呢?」

    經歷許久的緘默,祀溪終是沉不住氣,倚上祁燁的身子,嬌嗔道。

    祁燁的目光從那嫩綠剛發的枝椏上挪回,剛才不知怎地,他的思緒飛到了那日的婪月宮。皚皚白雪之下,那名女子,像一隻振翅欲飛的白鴿一般,迎起涼風而笑。那笑就如同這春日裡的勃勃生機,能爛漫這整片枝椏,甚至,這整道風景。

    也包括,他的瞳眸,和他冰涼的心。

    心……?

    祁燁又想起,那夜抱起她時,心頭的悸動。他不解而詫異的再次睨視自己的胸脯,只是此時此刻,他再也無法憶起,這悸動的滋味,他甚至覺得,這不過是一個幻覺。

    他的心只會痛,不會跳。

    想罷,男子竟然殘忍的一笑,俊容裡,儘是不著邊際的寒意。溪妃見皇帝並不答話,只是露出陰幽的笑容,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當下,小手又嚇的收了回來。

    「皇上……難道是妾身做錯了什麼,皇上便不理人家……」

    溪妃嬌怯怯的囁嚅,一雙杏眸,含情脈脈的微斂。祁燁回神,冰冷的睬了一眼儀態憨羞的祀溪,並未覺得有半分憐愛,只是自顧自的大踏了一步,拉遠了兩人的距離。祀溪撒嬌不成,反倒引得祁燁疏遠,一張小臉霎時失了血色,她羞憤的望瞭望週遭隱有偷笑的奴才們,美目一瞪,委屈的暗自跺腳。

    「皇上,等等我……」

    她不死心,一番掙扎後,又提起厚重的拽地長裙,趕了上去。

    石山拐角。

    這假山雖是假,但勝似真山。懸崖峭壁,凌空躍石,雕制的是栩栩如生,期間又有流水夾雜,遠遠眺望彷彿就是一張縮小了的潑墨山水圖。芊澤淡淡一笑,踏著池水上的小木板,進入那山石洞岩之中,那洞岩裡雖不大,但卻別有洞天。芊澤心奇,繞來繞去的,調皮了一番,好一會兒,她才決定出來。

    而與此同時,單喜引著皇帝走到山石拐角之處,引薦道:「這是上個月,從江南運來的玖錦石,聽說比玉石還珍貴,做成假山後,景緻別有一番韻味。」

    祁燁微微頷首,緩步靠近,一雙狹長的黑眸裡,竟有幾分打量的意味。

    「哎呀!」

    就在祁燁靠近那山石之時,倏地,黑漆漆的洞眼之中,一女子蹦跳了出來。她捂著頭,似乎是被岩壁上的流水所淋,她摸樣有些狼狽,一出來,便悻悻拍著自己身上的水珠,根本沒有意識到,她面前站了幾十號人。

    「刺客!!」

    侍衛條件反射的大喊,引得芊澤大驚。

    刺客?!

    芊澤慌忙抬目,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道明黃色的俊朗身姿。而男子那雙會勾人攝魂的黑瞳,此刻正頗為訝異的盯視自己。

    皇上!?

    芊澤嚇的身子一僵,目光顫抖的巡視一番。她突兀的出現,引得眾人均是一懵,數十雙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令芊澤毛骨悚然。這……這是什麼情況啊,芊澤萬萬沒有想到,她從假山的山眼裡鑽出,竟然會碰上這麼一幕。皇帝是在協溪妃娘娘遊園嗎,御花園如此甚大,怎麼就讓自己給碰上了?

    「這不是芊姑娘嗎?」

    單喜一雙狹長的鼠眼,十分尖細,一眼便睬中了芊澤。他是皇帝的貼身奴才,自然是知道,那夜皇帝讓她侍了寢。在他眼裡,給皇帝暖床的宮女們,舉不勝舉,只是,芊澤畢竟也是上過龍床的,雖然不能張揚,但比起一般的宮女來,還是頗為特別。

    想罷,單喜見芊澤嚇傻了眼,不知跪地請安,便為其解圍道:「芊姑娘,見著皇上和娘娘,還不趕快請安?」

    芊澤一頓,反應過來,連忙跪地磕頭道:「奴婢給皇上,溪妃娘娘請安,皇上,娘娘吉祥。」

    「芊姑娘不是婪月宮的侍女嗎,怎麼在這御花園流連?還是趕快下去吧,不要擾了皇上和娘娘遊園的興致。」單喜為芊澤請辭,令芊澤萬分感激,她一向都不會處理這些突發事件。若是自己,估計只會知道磕頭,半晌也擠不出半個字來。

    「是……是,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她又是連磕了幾下,起身盈盈一作揖,欲要退下身去。哪知,她剛一轉身,小手便給拎住了。女子驚慌的回頭,見皇帝薄唇輕抿,目光似有一團火一般,緊緊攫住自己。

    「朕有讓你走?」

    他語態冰冷,似是命令,單喜一楞,自己彷彿又揣測錯了聖意,於是趕忙噤若寒蟬。

    芊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小嘴微微半張,不解的看著皇帝。

    「朕沒有讓你走,你敢走?」

    更似威脅,男子危險的蹙了蹙俊眉,眼中的神采,頗為森冷。芊澤這才恍然,慌忙答道:「奴婢不敢,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很好。」

    祁燁這才松手,轉過身去,餘光冷冷的瞥了瞥芊澤:「跟著朕遊園,游完了,你再走。」

    「奴婢遵命。」

    芊澤簡直想敲頭了,她是打從心底的敬畏皇帝。這個皇帝和婪妃娘娘的個性,十分相仿,均是忽冷忽熱,陰晴不定。在溪音宮,小苑已經告之,皇帝和溪妃娘娘在遊園,自己怎麼會傻的仍然走這道?

    隊伍又開始前行,單喜依然引道,只是臨轉身之時,意味深長的瞟了一眼芊澤。芊澤見了那神情,心下頗為蹊蹺。轉即,她又扭過頭來看向溪妃娘娘,只見溪妃也正直勾勾的盯視自己,那瞳仁間似有乾柴烈火,能焚了自己的身。

    芊澤趕忙低頭。

    祀溪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瞪了一眼她身邊竊竊私語的幾個丫鬟,然後去趕祁燁。

    哪知她還未靠近,祁燁便又轉過身來,目光寒澈的睨視芊澤:「你怎麼不走?」

    芊澤一頓,顫聲道:「走,奴婢這就走。」

    說罷,她乖巧的跟著隊伍後面,徐徐移動。祁燁頗為不滿,眉頭擰的更緊,命令道:「誰讓你站在那,站到朕身邊來。」

    他一揮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祀溪正站在那,一臉不解與詫異的望著皇帝:「皇上……你怎麼能叫個奴才站在身邊,這……不合情理呀!」

    「朕說的話,沒有不合情理的。」

    他邪魅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詭異十足。祀溪一見那神情,心便一緊,一句話也接不上來。眼睜睜的看著芊澤一步步的靠近祁燁。芊澤知道反抗不了,但心裡又懼怕的緊,不知不覺步子便出奇的慢。祁燁見她能與烏龜媲美的速度,不禁失笑:

    「你是想走到天黑嗎,站到朕身邊,這麼為難你?」

    「沒,沒!」

    芊澤忙擺手,步子大了起來。

    祁燁確定她安安穩穩的站在自己的右側時,心裡忽然就如春風拂過一般,一種溫潤的感覺悄然滋生。他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只要她站在自己身邊,就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感覺太美好了。

    但芊澤似乎很排斥他,只是低著頭,盯著地面呆楞的走。而且,她竟會下意識的離他,越走越遠。

    「靠近一點。」

    祁燁不滿的皺眉,低聲命令。

    芊澤一驚,抬眸瞥視,見皇帝一臉嚴肅,忙又走了回來。

    「再靠近一點。」

    芊澤點頭,乖恬的碎步靠近。直到她達到了他感到滿意的距離時,他才展顏一笑,女子抓住了那清澈的笑容,彷彿孩子吃到了糖一般的滿足,一塵不染。這笑很溫軟,很熟悉,彷彿……彷彿……在夢裡見過!?

    女子心中一驚,回憶起那個夢時,她覺得儘是不可思議。

    一旁的祀溪,整個臉都青了,她心裡的不甘與嫉妒灼的她生疼。女子姣好的面容,此刻竟扭曲的有些猙獰,她暗自一咬牙,決定要找個機會奪回皇帝的目光。

    前方一處,繁花盛開,朵朵妖嬈,這些花被種在壇中,是異國運來,常年不敗的奇花。單喜介紹到,一邊還嘖嘖稱讚這花色,粉嫩透白,嬌豔欲滴,煞是好看。芊澤見著那花,心下也十分喜歡,她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皇帝,只見他也十分讚賞的睨視那花,心中不免一驚。

    他……難道也是一個喜歡花的人嗎?

    懂花之人,亦應該是個心慈之人,難道眾人口中,暴戾凶殘的祁胤國帝,也是一個愛花心慈之人?

    想罷,芊澤有些苦惱的皺起秀眉,是她想太多了嗎,這根本不干她的事。

    而此時此刻,祀溪的腦袋卻靈光一閃,眼珠一轉,她身子一傾斜,佯裝被崴著了腳,竟直直往地上一跌。她跌的很巧妙,在邊國,她耍這招,與他父王撒嬌時百用百靈。如此,她裝著有模有樣,先是趔趄了兩步,然後腳一軟,身子才倒下去。

    誰知,她算錯了尺碼,竟摔在了那罈子鮮花之上。罈子被其所撞,直直翻滾而下,跌在地上啪呲一聲,碎的淋漓盡致。

    溪妃一驚,並未料到把花盆給弄倒了,她先是一楞,然後將計就計的把手往那碎片上,暗暗一劃,扯出些血來,做苦肉計。

    「哎呀……」

    她嬌滴滴的一喚,容顏一擰,似乎痛到鑽心。中奴才們大驚失色,一擁而上,把溪妃扶起。溪妃卻有些不願意,一雙美目盡往祁燁這瞟,但只見祁燁冷冰冰的回視於她。

    芊澤也注意到了,男子溫閒的目光,在那花碎的瞬間,倏地就陰沉下來。

    「皇上……臣妾好痛……」

    她在邊國,一跌倒,父王立馬就要過來抱她起身,怎麼……怎麼皇上還傻愣愣的杵在那兒呢?祀溪不信,於是加大尺碼,喚了一聲。

    一秒的寂靜之後,祁燁森冷的扯了一扯嘴角,魅惑的笑容帶著幾分刺骨的寒意:「這是成熵去年獻來,價值連城的熵花,亦是成熵的國花。愛妃,你可是不知?」

    地上的女子一聽臉刷便白了,怔怔然的回視男子。

    「成熵的子民奉它為神花,要是被他們知道,這花讓朕的妃子給打了,憑著他們驍勇好戰的個性,愛妃,這仗是我們祁胤國打,還是你們邊國來打?」

    男子輕飄飄的說到,只見祀溪的面色,一絲一絲的極盡慘白。而一旁的單喜卻只是悶不吭聲,他知道,這哪是什麼成熵的神花,不過就是成熵培植出的一種新品罷了。皇帝如此恐嚇溪妃,真是殘忍。

    「我……我……」

    祀溪結舌。

    「朕跟你開玩笑的。」霍地,祁燁俊美一挑,大笑幾聲,但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人感到好笑。「愛妃,朕喜歡這花,你把這花重新種活了即可,為表你的誠心,可不要喚人幫忙哦。」他一邊笑,一邊說。這毛骨悚然的話,到他嘴裡,竟然恍若無事般輕飄飄。

    祀溪花容失色的睨視男子,目光裡有著不可置信,也有著一絲絲萌生的恨意。但她卻只是勾首不語,死死的盯著那地上散成亂砂的花盆。

    「讓溪妃娘娘好好收拾吧,我們繼續遊園。」

    祁燁含笑,俊美無匹的龍顏似是大歡,他信步而走,身後的雜沓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奴才們經過祀溪落魄的身姿之時,有人偷笑,有人同情,亦有人嗤之以鼻。

    芊澤在一旁,冷汗都給嚇出來了。她身後的幾個丫鬟,低聲的竊語了數句,芊澤明白,皇帝的暴戾以及陰晴不定再一次震懾了他們。但是,真的就如同他們所言,所想,皇上他,根本就是一個十足以玩弄人,殺戮人,為樂的暴君嗎?

    想時,芊澤偷瞥了一眼,身邊隱有怒氣的祁燁,但見他大步流星的走著,自己根本跟不上了。芊澤小跑的尾隨,忽然,她睨見皇帝的步子下面,儼然有一隻趴在地面的極力扭動著蚯蚓。它似乎意識到了此刻的危險,曲著身子,想要盡快逃離。

    但男子的步子太大,陰影照下時,心善的芊澤險些就要喚出聲來。

    「皇……」

    只有一個音形,芊澤的話還未吐出時,已夭折。

    只因,那本要踏下的步子,卻忽的在擲地的一瞬間,改變的方向。祁燁的那一步,不自然的移了移。芊澤的心懸在空中,一雙清眸抬起,不敢置信的望著男子如刀削一般的側臉。他的表情無半點波瀾,彷彿剛才,只是一個巧合,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他沒有注意,在場的任何人,均沒有注意,他們只是自顧自,安靜本分的走著。

    誰都不會認為,這樣的事,應該引得任何注意。

    只是……這真的是巧合嗎?

    殘暴的人,會連最微小的生命,都不肯踩死嗎?

    真的如眾人所說,這個男子,只是一個殺人如麻,冷血之極的暴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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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etina 發表於 2012-2-24 08:55 PM

本帖最後由 dogetina 於 2012-2-24 09:22 PM 編輯

緣起之卷 第二十六章 寶石  
       
 芊澤杵在殿外,心情還是不免忐忑。手心不止的沁汗,滑溜溜的幾欲穩不住那紅木托盤,芊澤踟躕了半晌,最後還是一咬牙,大步踏進婪月寢宮。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因為額傷而歇息了幾日的芊澤,早就料到,還有會和婪妃照面的時候。

    藥,出人意料的,還是由她送。

    「娘娘,該喝藥了。」

    芊澤強按住心中的不安,儘量裝作無事,喚了一聲。

    殿內的檀香如故的濃郁,只是那熏籠裡的光焰微微荏苒跳動,忽明忽暗,似要隱去。四處飄逸的紅紗,隨夜風而舞,搖曳起來,交相擁纏,說不出的如夢似幻。進屋後的芊澤,並未一眼找著婪妃,倒是被今日出奇的安靜,擾的心神更加不寧。

    「娘娘?」

    芊澤怯懦的再喚了一聲,仍然沒有聽見任何回應。她嚥了嚥口水,膽大的向裡走去,一雙明澄的眼睛四處飄蕩。終於,一抹頗為熟悉的身姿,映入眼簾,芊澤深深籲出口氣,釋然淺笑。也算是被她找著了,不然,藥又未送到,又不知要惹出什麼事端了。

    「娘娘,奴婢給您送藥來了。」

    芊澤畢恭畢敬的靠近,只見婪妃兀自坐在側院口的階梯之上,旁邊赤銅鎏金的高柱上,只銜了一盞燈光微弱的紗燈。那光暈映在女子臉上,眉目之間漠然疏冷一覽無遺。芊澤覺得今日的婪妃出奇的安靜,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雋永感,只因睨見她蒼白的側臉時,芊澤感受到了,淡淡的憂傷。

    那傷內斂的很,彷彿藏的極深,卻又在這孤夜裡翻江倒海,躍躍欲出。

    「娘娘……?」

    芊澤不敢再大聲叫,只得細聲囁嚅。這聲下來,婪妃才恍然知覺般,轉過臉來,冷冷說到:「你好吵。」

    朦朧的燈光映在她臉上,稍稍有了幾分血色,只是語氣還是如故的寒澈。但此時此刻,芊澤卻不覺得有半絲危險感,她怔然了一會兒,便上前乖巧的跪下,把藥推到女子跟前:「奴婢是因為找不到娘娘,才多喚了幾聲,娘娘莫要怪奴婢,奴婢不吵了,娘娘您喝藥吧。」

    婪妃睬了一眼低首的芊澤,許久緘默,芊澤冷汗有涔了出來。她可不要再不喝啊,每一次,送藥,婪妃喝不喝便是她最頭疼的問題。

    就在芊澤以為婪妃定要再鬧脾氣的時候,一雙纖細的手卻端起了那青瓷碗來。芊澤倏然抬眸,見婪妃一語不發乖巧的抿嘴喝藥時,一時心下釋然,笑容不自覺的綻放在頰邊。

    「娘娘喝了藥就好,這樣身子才會好的快,才會有精神。」

    芊澤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雖然她並不知這婪妃得的是什麼病,但她是學醫的,知道,藥是能治病救命的。

    「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

    婪妃並沒有喊自己本宮,她輕然一問,芊澤倒是一怔。但隨即,她又是微笑道:「因為,奴婢希望娘娘能夠健康。」

    「為什麼要希望我健康,你不是應該怕我,恨我嗎,我打過你。」

    「奴婢不會恨人。」

    芊澤據實回答,卻引得婪妃更甚的疑惑:「我打破了你的頭,令你的額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說不定還會留一個醜陋的大疤,你竟然不恨我?」

    「奴婢說了,奴婢不恨娘娘,奴婢不會恨任何人。如果這麼容易就恨一個人,那一個人該有多痛苦。人的心是承受不起太多的恨的。所以,奴婢希望,仇恨不要那麼容易就產生,希望每個人都放寬心,笑口常開,那麼這個世界就會變得很美好。」

    芊澤動情的說著,這一瞬,她見著婪妃迷惑的神情,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是不該如此大膽的進言的。

    「什麼是美好的世界?」

    只是此刻的婪妃,目光裡沒有平日的冷漠,話出口也沒有層層包裹的內意。聽起來,真的只是一個單純問句。

    「美好的世界就是,每個人都有健康的身體,和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一直到老去。」

    「那是不可能的。」

    婪妃未等芊澤說完,秀眉便是一蹙,決然打斷。

    芊澤一懵,感覺自己多嘴了,於是連忙噤若寒蟬。婪妃見芊澤又中規中矩起來,一時臉上似有悔色,有些不自然的命令道:「你別跪著了,坐在本宮身邊吧,本宮今天心情好,想聽你說話。」

    咦!?

    芊澤大驚,婪妃娘娘也有心情好的時候,剛才她不還嫌自己吵嗎?但芊澤也未有多想,只得遵從女子的命令,乖恬的坐在具體婪妃一尺的位置。

    今日月色正濃,涼風徐徐,並不覺得淒冷,反到平添了一絲美意。

    「再過幾日,就是春曉節了,到時候皇宮就會繁忙起來。一年一度的蓮燈宴,也會熱熱鬧鬧的舉辦。」婪妃眺望明月,淡淡一說,芊澤睨視女子蒼白如玉的側臉,覺得今日的她,確有不凡。

    此刻,她美的沒有一絲妖豔,彷彿只是落塵的仙子。

    「娘娘是很期待蓮燈宴嗎?宴上會很熱鬧,會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嗎?」芊澤並沒有聽過蓮燈宴,倒是好奇起來。

    「我對那些不感興趣,只是,若是有了蓮燈宴,今年我就能見到他了。」

    他?他是誰?

    芊澤有些疑問,但卻不好問出口,於是又轉了話題:「娘娘,藥要喝完它哦,這樣才會有藥效。」

    婪妃睨了一眼身旁,還有大半碗的藥汁,一雙秀眉擰結在一起。

    「它好苦。」

    芊澤一楞,對哦,它很苦。但芊澤忽然像想到什麼一般,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錦囊,她把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放在手心,遞給婪妃:「娘娘,你吃一顆梅子,再喝一口藥吧。這梅子是我之前特意為娘娘做的,它很溫良,不會影響藥性的。」

    說罷,芊澤一臉希翼的望著婪妃。婪妃見她雀躍的摸樣,竟有些怔忡,她遲疑的凝視女子掌間的烏黑色梅子,半晌卻不伸手。

    「娘娘莫要擔心,它真的不會影響藥效,而且一同吃,絕對不會苦哦,就是單吃,也會十分可口!」語畢,芊澤又取了一顆,放進自己嘴裡。她細細咀嚼,享受其中。婪妃見了,似有羨慕的神色,於是便拾起那梅子,也緩緩的放進嘴裡。

    許久,她眉眼一鬆,輕然一笑。

    「好吃。」

    「呵呵。」芊澤見她笑了,也是一臉釋然。「其實,我覺得娘娘,也並不是個壞人。」她脫口而出,剛說完便發覺自己失言了,也是趕忙噤聲,捂嘴。哪知,婪妃卻沒有半絲生氣的模樣,倒是哦了一聲,頗有興趣的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大家可都是怕我的,我一不高興,就要砍人腦袋,你那天不也說,我是冷血而殘暴的女子嗎?」

    芊澤臉上一紅,又是一白,緘默了一刻後,才緩緩說道:「其實……我那時只是很生氣。娘娘並不是沒有人疼的,皇上他就很疼娘娘,否則,也不會娘娘一不肯喝藥,就大發雷霆。」

    「是嗎?」

    婪妃又是拿了一顆梅子,往嘴裡塞,囫圇道:「那是他自己喜歡殺人,拿我做幌子。」

    「不是的。」芊澤正襟危坐,擺擺手,一臉正經道,倒引得婪妃一怔:「你怎麼知道,不是?」

    芊澤一楞,眉眼一軟。是啊,我怎麼又能知道不是呢,都說皇上殺人無數,誰不是誠惶誠恐,他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也無人反抗。

    可是……

    那一幕猶然眼前,男子的步伐彷彿被放的很慢,他那個不自然的移步,如此明顯,分明是有心之舉。

    「其實,我有一種很神奇的感覺,我感覺皇上和娘娘很想像,都不是大家所說的那麼殘忍。我昨日午時,在御花園裡恰巧碰見了溪妃娘娘和皇上在遊園,陰差陽錯的也跟著皇上一同遊覽。」

    「我聽說了。」婪妃冷哼一聲,有些好笑道:「皇上給了那不知好歹的溪妃,一個下大大的馬威是不是,小珺剛聽說就跑來告訴我了。」

    「是呀。」芊澤頷首,繼而又說:「但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我想說的是,我看見皇上他在遊園的時候,險些要踩死一隻蚯蚓,但是,他卻沒有踩下去,而是跨了過去。我當時就覺得,說不定,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

    婪妃忽的停下所有動作,側過臉,一臉肅然的問道。

    「說不定……」女子清眸微眯,星點光暈從瞳仁中射出,眉宇間的神情溫軟怡人。「說不定,皇上的內心,是出奇的美麗呢!」

    一語畢,婪妃先是一楞,一僵,然後霍的哈哈大笑。她笑的淋漓盡致,神采飛揚,笑的半晌停不下來。芊澤羞紅了臉,感覺自己好像說了非常奇怪的話,她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膽。是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氣氛把自己給矇蔽了嗎,自己畢竟是個奴才呀,怎麼能如此妄自揣測,又出言不遜。對……對了……剛才自己說,似乎都沒有稱自己奴婢!!

    哎呀,她趕緊緘默,斂下眼簾去。婪妃的笑聲逐漸收攏後,她的眼中,多了一種神奇的光彩,這光彩緊緊鎖住低首的芊澤。

    「從來都沒有人這麼說他,他若是聽見了,那該是副怎樣的表情,我真是期待!」

    芊澤一聽,臉色更是慘白:「娘娘,莫……莫不是要把奴婢剛才說的話,告訴皇上,娘娘,奴婢是一時失言,沒有他意,娘娘不要呀……」

    「芊澤,你真的不一樣。」停頓一刻後,女子並未正面回答,而是淡淡啟聲:「芊澤,今天你給了我很多意外,我原以為,生命裡不會再有好玩的事情了。但是見過你後,我覺得很開心,你很好玩。」

    好玩?!

    芊澤哭笑不得,自己哪裡好玩了。

    「等等,你坐在這,我要送給你一個東西。」未等芊澤開口,婪妃便跳了起來,赤腳往內屋裡跑。一會兒後,她手裡握著一閃亮的紅色琉璃而出,她坐回芊澤身邊,然後舉起手中的紅色寶石,道:「記得它嗎?」

    芊澤定眼一看,霎時就認出了這光彩奪目的寶物。

    「這……這是邊國……邊國的那個……娘娘!你莫不是要把這個送給奴婢?」

    「對,我要你把它時時刻刻都帶在身上。」

    婪妃一口咬定,芊澤卻忙擺手:「這不行,娘娘,奴婢受不得這麼貴重的禮,奴婢什麼事都沒做,不能收呀!」

    婪妃卻臉上一陰,似有山雨欲來的氣勢,她冷冷道:「若你不收,本宮現在立馬喊人,扭了你的脖子!」

    芊澤一驚,臉煞白如紙,一時竟無言以對。婪妃見她不反駁,便很開心的把寶石遞了過去,但她送過去時,又是把寶石對著芊澤一陣左擺右擺,忽的,她有把美眸一凜,秀眉一擰,責怪道:「這石頭好大,不好放。」

    說罷,她靈光一閃,想都不想的,抓住那紅石,往地上就是狠狠一敲。芊澤驚的喊出聲來,眼睜睜的見那完整無缺寶石碎成一塊一塊的。芊澤心疼呀,這寶石是神物,得來不易,婪妃娘娘怎麼一絲都不會心疼的?

    婪妃面露喜色,似乎很得意自己的作為。她拾起其中一塊大小均勻的碎石,又是比了比,道:「做成項鏈,剛剛好!」她咧嘴一笑,然後又拾起地上的另一片鋒利的碎片,兀自往自己的手臂上一割,鮮血頓時汩汩而出。此舉一出,芊澤嚇的全身僵硬,忙連聲大呼:「娘娘!娘娘!你這……這是做什麼呀!?」

    她為什麼要割自己的手?

    婪妃此刻卻一臉森冷,斷然沒有剛才的嬉笑神情。她不理會芊澤,把手臂上淌出的血,一滴不漏的全全滴在要送給芊澤的那塊寶石上。芊澤一見,更是不解。

    那寶石觸血,仿若有了生命,貪婪的吸食那淋漓的血液。芊澤瞠目結舌,她從來沒有看過如此神奇的事情。只見,那寶石吸血之後,愈發光澤鮮亮,血液彷彿融進了那寶石,成就了寶石的生命。芊澤詫異連連,一張小嘴,驚的合不攏。

    「芊澤。」

    婪妃停下滴血的動作,用紅紗把手臂一裹,然後把那寶石遞給芊澤。

    「你記住,這寶石不能離身。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有了它,某人的邪氣,不會做效。我還要你記住,人心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人會仇恨他人,美好的世界,不在這裡。」

    某人!?

    婪妃意有所指,明顯是皇帝,芊澤壓根聽不懂婪妃的話,但見她一臉嚴肅正經,彷彿說這十分嚴重的事情,於是便也怔怔然的收下。但後面的那些話,她聽後更是覺得心中一緊,彷彿被硬生生的拉會殘酷的世界。其實她又何嘗不知現實的殘酷。她領略過的,何嘗又會少?

    女子握緊那碎寶石,目光低掩,似有惆悵。

    婪妃見她乖巧的收好,笑容卻是嫣然一展,小臉調轉過去,再次凝望空際。

    「今晚的月亮真是漂亮……」



緣起之卷 第二十七章 雨夜

    夜色濃稠如汁,月色本是正好,哪知到了後半夜,天竟下起淅瀝的小雨。芊澤安置好了婪妃就寢後,便提這紗燈守在殿外。女子沿著屋簷而站,揚起腦袋,感覺那冰冷的雨水濺在臉上,絲絲透涼。

    已是無星無月,沁城的天氣說變就變了,剛還是朗朗夜色,此刻卻倍覺淒冷。

    芊澤聽著淅瀝的雨聲,一顆心沉澱下來,四周萬籟俱寂,只留有雨聲清脆怡耳。女子伸出小手,那冰涼的水珠落在掌心,彷彿有了生命般,顧念的淌開。芊澤見那雨珠活蹦亂跳,接踵而下,小臉淺淺的揚起笑容。

    女子站的久了,便乏了。

    她退回牆邊,把紗燈放在一旁,坐了下來。雙膝緊閉,一顆小腦袋擱在上面,痴痴然的望著這雨中的沁城。雨聲如絃樂,在耳邊奏響,芊澤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靜,祥和,眼皮便逐漸闔起。睡意朦朧中,芊澤的意識遊走在邊緣,終於,半晌過後,她沉沉睡了去。

    許久,許久……

    雨勢變得愈加強勢,嘩嘩的雨聲激在殿宇屋瓦之上,幾欲擊碎。濕寒之氣浸潤透過衣裳,令睡夢中的芊澤瑟瑟發抖。

    萬籟俱寂之中,一切事物都沉浸在這寂夜,深深酣眠。

    殿宇的拐角處,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姿走了出來。

    彷彿等了很久,很久,他才走了出來,似乎是為了不打攪女子獨處時的美好。獨處時的女子,全身都散發出溫和的光芒,那光芒暖而不灼,恰到好處。他喜歡這樣的她,令他一直緊繃的心,舒緩下來。

    男子步子很輕,他悄然走到芊澤身前,蹲了下來。一雙在黑夜漆亮的瞳仁,深深鎖在女子清透的面容上。祁燁一語不發,若空氣一般,蹲在她的面前,只是伸出大手,撥開女子的額發。此刻的她,睡的不盡安穩,一雙秀美的娥眉,輕輕蹙起,紗燈昏暗的光線下,她略顯蒼白的臉,疲意十足。

    她很累嗎?

    祁燁也隨之一皺眉,但忽然,女子緊閉的雙眼裡,竟出乎意料的淌出兩行清淚。

    男子大詫,黑瞳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她哭什麼?她夢見什麼了嗎?

    「哥哥……」

    許久,女子才喃喃出聲。說時,一隻小手竟然緊緊攥住了祁燁的袖角,男子一驚,低眸望瞭望自己的袖口,女子依戀的死死拽住,彷彿那是她生命唯有的希翼而力量。

    於是,男子緘默了。

    他悵然的望著芊澤蒼白的小臉,女子淚痕淒清,楚楚可憐。她已是在他面前,第二次喚哥哥了。她是如此的想念她的哥哥嗎?即便是在睡夢中,也不停的念叨嗎?她是如此的需要他,一但抓住,便不會鬆手了嗎?

    祁燁又把目光,收回,緩緩斂下。

    那小手揪著自己,一種被強烈需要的感覺在他胸膛中瀰散,瞬間,他的胸口一鬆。那終年的疾疼如被泉水滑開一般,霎時消失殆盡,留下的只有溫溫的灼熱。男子不知怎的,竟有些無措而躊躇的伸手出來,試圖觸及女子那緊緊攥住袖口的手。

    他抽出那袖口。

    女子的手一空,她眉便一蹙,小手慌張的探索起來。但下一秒,更加溫和的觸感,讓她倍覺安心。祁燁用自己的大手,替代了那冰冷的袖口。但見女子的手依然眷念的握著自己的手時,他眉眼一展,終年的陰霾似要隱去。

    黑瞳盯著那交相互握的手,此時此刻,他竟有些怔然。

    「美好……」

    兩個字一閃而過,祁燁脫口輕喃。難道這就是她對著月所說的美好?

    這種感覺,就叫美好?

    他一笑,無半絲邪氣,仿若星月般皎潔,睡蓮般清漣。但夜涼如水,寒氣刺骨,芊澤瑟抖的愈加厲害。男子一楞,反應了過來,她可不像他一般,不會怕冷。想罷,他便把袍子打開,飛揚一展,擁過芊澤的身子。

    她把女子放在懷裡,握著的手卻未離得分毫。他靠著牆壁,讓她靠這他的身體。祁燁坐在地上,卻把芊澤嬌弱的身體放在自己腿上。他如此高大,袍子一收時,女子就像被圈進了溫暖的被窩。他動作小心翼翼,如呵護稀世珍寶,就這樣,芊澤在沒有被打擾的情況下,甜甜睡去。她的夢裡,自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握住了哥哥的手。同哥哥一起,待在一個沒有風雨的安穩地。

    但她卻不知,握住她手的,確是這個世界上最大最高貴的男子。

    祁燁睡不著,他不想這種稀有的美好感覺,一晃而過。他未曾感覺過,他貪婪的想要享受。男子的另一隻手摸到芊澤懷裡的那個小錦囊。他扯了出來,取了一顆梅子,放在嘴邊,遲疑了一刻,終是咀嚼起來。

    「果然很好吃。」

    低啞的嗓音,無比雋永,男子又把芊澤摟的更緊了。芊澤依戀的靠在他的胸口,呼吸均勻而淡雅。祁燁聽著她輕然的呼吸聲,身體也無比放鬆下來,他依著牆,把腦袋放低,流雲般的黑髮一瀉而下,涼風徐過,飄灑而開。

    景緻如此美好,仿若世界被洗滌過了一般。

    呼吸一拍,二拍,三拍……

    在耳邊縈繞瀰散……

    雨聲淅瀝,淅瀝,淅瀝……

    如夢嫣然……

    終於,男子附和著女子的細酣,聽著這漸小的雨聲,終於也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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