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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18 PM

黃易 -【覆雨翻雲】《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29856689 於 2012-3-4 09:19 AM 編輯

【小說書名】:覆雨翻雲
【小說作者】:黃易
【作者簡介】:
   黃易,本名黃祖強,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曾經擔任香港藝術館的助理館長。1989年毅然辭職,專心致力於小說創作。早期作品設定於科幻背景,並以凌渡宇為系列小說的主角,近似倪匡的創作模式。不過自《大劍師傳奇》後,融冶科幻與武俠風格於一爐,終於走出屬於自己的一條路。
   黃易接受媒體訪問時曾說,之所以會踏上武俠小說作家這條路,只是因為小時候喜歡看武俠小說,更喜歡幻想,剛好多年前香港有一本名為《武俠世界》的雜誌,專門刊載武俠小說,於是就將自己的所想所讀,化諸文字,寫了生平第一篇六萬多字的武俠小說,投稿之後獲得採用,從此之後,便正式開始他寫作的生涯。
【其他作品】:大唐雙龍傳、覆雨翻雲、破碎虛空、等等。。。
【內容簡介】:  
    《覆雨翻雲》以黑道三分天下為歷史場景,貫串全書的靈魂人物也是怒蛟幫首席高手浪翻雲,為一深情男子,喪妻後消沉壯志,卻捲入天下派系新舊爭奪,浪翻雲手持覆雨劍,能否整頓天下紛亂之局?本書是黃易最有詩幻之意的武俠長篇,場面如電影氣勢磅礡,精采非凡。
【小說封面】: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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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23 PM

本帖最後由 29856689 於 2012-2-26 08:30 PM 編輯

第01卷 覆雨翻雲 第一章 末路豪雄

  浪翻雲步入觀遠樓二樓廂房雅座,恰是華燈初上時分。

  觀遠樓在怒蛟島上,屬于小酒樓的規模。浪翻雲愛它夠清靜,可以觀望洞庭湖外的景色,所以這兩年來成為觀遠樓的常客。

  兩年了!

  自惜惜死後,轉眼便兩年。

  他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是如何度過,想到這里,意興索然。

  怒蛟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與赤尊信的尊信門、黑道大豪干羅的干羅山城,同被列為武林黑道的三大凶地。

  這三股勢力,主宰著當今黑道的命運。

  有人預言,只要這三股勢力打破均衡,合而為一,就是天下遭殃的時刻。

  這一種趨勢正在發展,確實的內情異常復雜。

  怒蛟島是洞庭湖上一個佔地萬畝大島,島上山巒起伏,主峰怒蛟嶺,矗立于島的中心地帶。

  怒蛟幫的總部怒蛟殿,建于半山腰處,形勢險峻,易守難攻。

  這等建□,是與浪翻雲並列為怒蛟雙鋒的右先鋒凌戰天精心設計和督建的。

  接近三千的幫眾,過萬的家眷,聚居在沿岸一帶的低地,熱鬧升平。賭場、妓院與酒樓林立,販商雲集,勝比繁華的大都會,又儼如割地稱王。

  自上一代幫主上官飛,以怒蛟島為基地,在左右先鋒“覆雨劍”浪翻雲和“鬼索”凌戰天兩人的協助之下,南征北討,把湖南、湖北洞庭湖一帶收歸勢力之下,其影響力借著長江東西的交通,幾乎遍及中原。販運私鹽,又從事各種買賣,坐地分肥,一般幫眾都家產豐厚,遑論頭目級以上人物。

  有錢能使鬼推磨。錢也促進了這個湖島的興旺。

  浪翻雲對窗坐下,要了兩大瓶女兒紅。

  窗外淡淡一輪明月。洞庭湖水面波澄如鏡,月下閃閃生光。

  秋霧迷茫凝月影,寒齋清冷剩梅魂。

  惜惜就是在明月迷蒙的一個晚上,欲舍難離下,撒手歸去。

  浪翻雲沒有流淚,他從不流淚。

  湖內有燈火疾掠過去,浪翻雲知道這是本幫巡邏的快艇。

  近年來以四川、雲南一帶為基地的尊信門,在完成了對西陲的控制後,魔爪伸向中原,威脅到怒蛟幫的存在,形勢已到一觸即發的險境。

  自惜惜死後,浪翻雲從不過問幫內事務,現任幫主上官鷹繼承父業,銳意圖強,樂得浪翻雲投□置散,好建立自己的處事作風和新興力量。

  成又如何,敗又如何!

  縱能得意一時,人生彈指即過,得得失失,盡歸黃土。譬之如惜惜的絕代風華,還不是化為白骨!

  浪翻雲心內絞痛。

  長達四尺九寸的“覆雨劍”仍系腰際,這寶劍曾是他的命根,現在卻像是破銅爛鐵,對他沒有分毫意義。

  掛著它只是一種習慣。

  一陣輕微的步音傳入耳內。

  浪翻雲知道有高手接近。

  步音熟悉。

  一人推門進來,隨手又把門掩上。坐在浪翻雲對面的位置。

  這男子容貌瘦削英俊,兩眼精明,虎背熊腰,非常威武。正是與浪翻雲齊名的右先鋒“鬼索”凌戰天。

  凌戰天的身體剛好擋著浪翻雲望向窗外的視線。

  浪翻雲無奈的把欣賞洞庭湖夜月的目光收回,心內一陣煩躁,知道今晚又要面對險惡的世情。

  凌戰天今年三十五,比浪翻雲少了一歲,正值壯年的黃金時代,生命的頂峰。

  浪翻雲望著這個幫內最相好的兄弟,想起當年兩人出生入死,共闖天下;勉力提起精神,露出一個罕有的笑容道︰“戰天,明天你即要起程往橫嶺湖的營田屬幫,我借此機會,為你餞行。”凌戰天道︰“你居然也知道了。”浪翻雲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

  的確是,若非為他打點日常起居的小郭告訴他,不管凌戰天離去多久,他也不會知曉。

  自惜惜死後,什麼事他也不想知、不想理。想到這里,對這生死至交生出了一份內疚。

  浪翻雲溫和地道︰“放心去吧!我浪翻雲有一天命在,保你的妻兒一天平安。”當時幫規所限,外調者一定要把妻兒留在島上,藉此牽制部下。

  凌戰天面容一整,正要發言。

  浪翻雲一抬手,阻止了他說話,道︰“休要再提,前任幫主待我等恩深義重,豈可在他老人家魂歸道山後,反對他的後人。叛幫另立之事,不可再說。”凌戰天面容浮現一片火紅,雙目射出激動的神色,怒聲道︰“大哥,這個恕難從命,我們明天以後,可能再無相見的日子,心內之言,不吐不快。”看到這個有生死之交的兄弟悲憤堅決,浪翻雲盡管不願,亦不得不讓步,嘆道︰“你說。”只有簡單的兩個字,似乎連一字也不想多說。

  凌戰天道︰“恕小弟直言,自新幫主上官鷹繼位後,不斷安插像翟雨時、戚長征、粱秋末等無能之輩把持幫務;一班昔日以血汗換回怒蛟幫偌大基業的弟兄,卻一一遭受排斥;不是權力被削,調任無關重要的位置;便是被派予完全沒有可能成功的任務,不幸的身死當場,較幸運也橫加上辦事不力的罪名,以致人心離散。”他的聲音愈說愈響,愈說愈激動,完全是一種不計後果的心態。

  一向以來,凌戰天以冷靜精明著稱,可是在這個最尊敬的大哥面前,他內心的感情像熔岩般爆發出來。

  凌戰天胸口強烈地起伏著,待得平靜了一點,才繼續說︰“尤其自從上官鷹娶得干羅那不知從何冒出來的女兒干紅青後,更變本加厲;一方面加強排擠我們這群舊人,另一方面,又籌謀與這野心勃勃的黑道巨擘--干羅山城的主人‘毒手’干羅合伙,說是聯手對付尊信門主‘盜霸’赤尊信的擴張。其實干羅這絕代凶魔,豈是易與之人,這樣引狼入室,徒然自招滅亡。”說到這里,聲音有點哽咽。

  浪翻雲一言不發,定定地望著杯內色如瑪瑙的醇酒。

  酒醒何世?凌戰天望著浪翻雲,俯身向前,一對掌指按在桌面,因用力而發白,桌面被抓得吱喳作響,沉聲道︰“老幫主和我們打回來的天下,難道便要眼睜睜拱手讓人嗎?”他的雙眼噴火。

  頓了一頓,坐直身子,道︰“大哥在幫內的聲望不作第二人想,只有你能力挽狂瀾于既倒,怎可以這樣無動于衷?”浪翻雲一手握起滿杯醇酒,一仰頭,那酒似箭般射入喉嚨,一股火熱般的暖流往身體各處竄去。面容卻如千古石□不見絲毫波動。濺出的酒□在襟前,亦不拭抹。

  凌戰天把心中近兩年的積郁,一口氣痛快地說了出來,情緒宣□後,人也逐漸平復下來。

  他知道若不能將這個與赤尊信和干羅並為江湖黑榜十大高手之列的“覆雨劍”浪翻雲振作起來,前途再沒有半點希望。

  凌戰天續道︰“三日後‘毒手’干羅便會親率手下凶人‘破心拐’葛霸、‘掌上舞’易燕媚、‘封喉刃’謝遷盤等,傾巢而來。分明要一舉把我幫接管過去。”一陣悲笑,哂道︰“可憐上官鷹那小鬼對付自己人用盡機心,遇到這等興亡大事,卻暈頭轉向,不辨東西,還以為平添臂助,可以對抗赤尊信那個魔君。分明是被妖女干紅青玩弄于股掌之上。”浪翻雲閉上雙目,不知是否仍在聽他說話。

  凌戰天不做計較,時間無多,明天他便要給人外放,到了營田,那時鞭長莫及,只能空嘆奈何,急忙續道︰“目下干羅唯一忌憚的人,就是大哥。*冶煌獾魎劍 歡*是干紅青受干羅指示下所為,盡量削弱大哥各方面的助力,屆時大哥孤掌難鳴,還不是任人魚肉。目下唯一生路,就是在干羅抵達前,把領導權爭取過來。怒蛟幫的生死存亡,全在大哥一念之間。”浪翻雲再干兩杯烈酒,神色落寞。

  凌戰天憤慨的眼神,轉為憐憫的神色,放輕聲音道︰“大哥!不要再喝了,自從大嫂病逝後,你沒有一天不喝酒,盡管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酒毒的蝕害呢。”言下不勝惋惜。

  若非浪翻雲這兩年來意氣消沈,全無斗志,干羅和赤尊信等雖說是一方霸主,縱橫無敵,亦不敢這樣明刀明槍,欺上頭來。

  兼之現任幫主上官鷹樂得他投□置散,好讓他從容安排,棄舊納新,建立自己的班底勢力。外憂內患,使曾經雄霸長江流域的怒蛟幫,勢力已大不如前。

  當時天下黑道鼎足三立,干羅山城以北方為基地,控制黃河兩岸。尊信門則以四川、雲南一帶為據點,勢力籠罩了中國西陲。怒蛟幫佔據了中部地帶,包括湖南、湖北、河南、江西等肥沃的土地。

  無論是處在北方的干羅山城,或是西陲的尊信門,若要在中原擴張實力,都自然而然要先攻克中原霸主,換言之,就是要先擊敗怒蛟幫。

  但怒蛟幫昔日上官飛健在時,一代豪雄,統率全幫,武功有浪翻雲,組織有凌戰天,極一時之盛。無隙可尋,穩如泰山。

  自從上官飛五年前逝世,浪翻雲兩年前喪妻,叱 一時的長江第一大幫,已是今非昔比。

縱使如此,百足之□,死而不僵,幫內好手仍眾,若非新舊勢力傾軋不已,凌戰天不相信有人敢這樣欺上頭來。

  浪翻雲不理凌戰天反對的眼光,再盡一杯,才把酒杯倒轉放在桌上,以示這是最後一杯。

  凌戰天知道浪翻雲給足他面子,心下百感交集。

  浪翻雲第一次把目光從酒杯移開,望向凌戰天道︰“戰天,不如今夜由你我護送秋素和令兒,逃離島外,覓地隱居。”他自愛妻惜惜死後,還是第一次這樣積極的要去做一件事情。

  凌戰天毫不領情,一聲悲嘯,站了起來,緩步走向窗前,望向窗外明月夜下的洞庭湖。

  涼風從湖上徐徐吹來,帶來湖水熟悉的氣味。

  窗外的明月又大又圓,一點也不似窗內兩顆破碎的心,滿懷悲郁。

  凌戰天斷然道︰“凌戰天生于洞庭,死于洞庭。我若要走,就算干羅和赤尊信親自出手攔阻,恐怕仍要付出可怕的代價。我擔心的是大哥,干羅威震黃河,手中長矛,鬼神難測,兼之擅耍陰謀詭計……”浪翻雲恰在這時長身而起,走到窗前。

  兩人一起望向月夜下的洞庭湖,這個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

  浪翻雲喃喃道︰“還有多少天是八月十五?”凌戰天想起浪翻雲的亡妻紀惜惜便是病逝于兩年前八月十五的圓月下,知道他懷念亡妻。

  凌戰天心下悲嘆。

  想他生無可戀,不自殺便是堅強之極。

  這人才智武功,均不做第二人想,獨是感情上死心眼之至。當下眼見的多說無益,唯有盡力而為、見步行步而已,順口答道︰“還有五天。”浪翻雲沉吟不已,好一會才道︰“戰天,回家罷,素秋和令兒等得急了。”凌戰天知道他下逐客令,其實他肯聽他說了這許多話,已大出他意料之外。無奈暗嘆一聲罷了,轉身離去。

  剛推開門,凌戰天又回首道︰“在島南觀潮石處,我長期布有人手快艇,大哥只要在石上現身,便有人接應。”欲言又止,終于推門而去。

  凌戰天步出街外,夜風使他精神一振,回復平日的冷靜機變。想起浪翻雲昔日英氣懾人,比之如今的頹唐失意,不勝唏噓!

  一人在暗處現身出來,是凌戰天手下得力的大將龐過之。

  龐過之堅毅卓絕的面容帶著失望,顯然從神色上察知凌戰天無功而返。

  龐過之人極機敏,絕口不提浪翻雲的事情,沉聲道︰“上官鷹方*媾扇死湊觳歟 *給我方的人截著。”凌戰天眼中寒芒閃動道︰“若非我念著老幫主,便有十個上官鷹,也早歸塵土。這小子也算了得,勢力擴張得這般迅速。這次我們硬不給他面子,以後的沖突,會更為尖銳。”龐過之面容不變,沉著地道︰“正式鬧翻,是早晚間事,干羅一到,便是那攤牌的時刻,可恨在那妖女慫恿下,將副座你硬調外放,令干羅可以在此從容布置,將我們連根鏟除。”凌戰天冷笑一聲道︰“我凌戰天什麼風浪不曾經過,鹿死誰手,不到最後一刻,豈能分曉。”話題一轉道︰“明天離去的事,安排妥當沒有?”龐過之道︰“一切安排妥當,行走路線,除你我之外,只有曾述予一人知道。”凌戰天聽到曾述予的名字,冷哼一聲,似乎對這手下有極大的不滿。

  龐過之待在一旁,靜候吩咐。

  凌戰天心想︰我縱橫江湖,比現下更惡劣的場面,仍能安然度過,豈會如此可欺,不妨等著瞧吧。

  一輪明月,高掛天上。

  好一個和平寧靜的晚上。

  凌戰天轉頭望向龐過之道︰“過之,這次我們動用的人手,須有兩個條件,首先應是核心階層的人物,忠心方面無可懷疑;其次必須武功高強,貴精不貴多,才能在防止風聲外□下,發揮最大作用。”龐過之道︰“副座放心,一路以來,所有安排,都循著這個方向發展,當然,曾述予是唯一例外。”面上出現一個詭□的笑容。

  凌戰天道︰“他是我們最重要的一顆棋子。他不仁我不義,也沒什麼好說。”說完凌戰天望上夜空。

  剛好一片烏雲掠過,明月失色。

  明天,名義上他要起程赴營田。

  三日後,威震黃河的干羅山城主人,大駕光臨。

  五日後,浪翻雲亡妻忌辰。

  所有事情,都堆在這數日內發生。

  赤尊信的尊信門又如何?他怎會坐視干羅吞掉怒蛟幫?他不來則已,否則一定是在這三日內到來,在米已成炊前到來。

  風雲緊急。

  龍虎相拼。

  酒樓外的街道一片熱鬧升平景象,一點也不似有即將來臨的災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25 PM

本帖最後由 29856689 於 2012-2-26 08:32 PM 編輯

  第01卷 覆雨翻雲 第二章 毒如蛇蠍

  干虹青坐在馬車內,躊躇滿志。

  一想到可以見到干羅,她便全身火熱,陣陣興奮。干羅這號稱無敵的黑道高手,對女人有一種驚人的吸引力,連她這個假冒的女兒也不例外。

  一個時辰前她剛再踏上怒蛟島,手下報告浪翻雲和凌戰天兩人在觀遠樓商談的消息。

  她不驚反喜,連忙回府梳洗,把自己打扮好,才驅車前往怒蛟殿見她的丈夫上官鷹。

  在任何一刻保持最美麗的形象,是她媚惑男人的一種手段。

  馬車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

  近衛在車前分兩列排開。

  這種排場,上官鷹最為欣賞。他認為大幫會應有大幫會的氣派,排場是必需的。單是這項,講求實際效率的凌戰天等舊人便看不順眼。

  新的一代試圖爭取新的形象和地位;另一方面,舊人堅持舊有的傳統和規律,矛盾叢生,自是必然的。

  干虹青輕擺柳腰,走出馬車,頓時車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干虹青深明對付男人的訣竅,她雖然擁有一副美麗修長、玲瓏浮凸的胴體,卻絕不會隨意賣弄風騷,反之她每一個動作都含蓄優雅,面上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凜然不可侵犯、玉潔冰清的神情。

  這樣反而使熱中於征服女人的男人,更為顛倒。

  愈難到手的東西,愈是寶貴。

  所以當她稍假辭色,他們莫不色授魂與。

  只有那硬漢浪翻雲是例外。

  儘管以凌戰天為首的一干舊人,和她是站在完全敵對的立場,但從他們眼楮在她身上巡弋的神態看來,也可知道他們沒有一個不是對她有興趣和野心的。

  獨有浪翻雲例外。

  他真是對她絲毫不感興趣。

  這不是說他對她視若無賭,而是當他望著她時,便若看見一件沒有生命的死物。

  那種眼光令人心悸。

  浪翻雲身材高大,面貌粗獷。

  皮膚粗黑不用說,雙眼細長而常常帶上一種病態的黃色,使人不欲久看。

  可是在干虹青這成熟而對男人經驗豐富的女人眼中,浪翻雲另帶有一種神秘奇異的吸引力。他的確有異乎常人的卓特風□。

  況且浪翻雲雖然外貌粗獷豪雄,但頭髮和指掌都比一般人來得纖細。干虹青知道這外貌嚇人的豪漢,絕不如表象的鋼鐵模樣,而是一個溫柔多情的細心男子。

  否則他也不會因妻子的病逝而陷入這樣的境地。

  無論如何,一般人都追求表面的美,所以粗獷的浪翻雲有幸遇到一個極懂欣賞自己的妻子,種情至深,以致不能自拔。

  想到這裡,干虹青步進了怒蛟殿的大堂。

  剛好一個人迎了上來,原來是怒蛟幫第二任幫主上官鷹手下的第一號謀臣和大將--翟雨時。

  翟雨時面上泛起尊敬的神情道︰「夫人回來了,幫主正在議事廳批閱卷宗。」干虹青露出一個微笑。梨渦乍現,秀色可餐。

  她佯做嬌嗔道︰「這人也真是,只要工作便什麼也不顧,每天都這麼晚。」她的語氣親切,但她卻知道這令翟雨時更不敢接觸她那會說話的眼楮。

  暗讚一聲,這翟雨時對上官鷹的忠心無庸置疑。

  翟雨時是上官鷹提拔的新人中之表表者,幫內資歷雖低,卻位高權重。翟雨時感恩知遇,對上官鷹自然是忠心耿耿。於是成了上官鷹這新幫主的重要班底。

  干虹青心想,如果鵲巢鳩佔,奪過怒蛟幫的偌大基業,第一個要除去的人,自然是名動江湖,被譽為當今最可怕劍手的「覆雨劍」浪翻雲。第二個要除去的人,不是凌戰天,而是翟雨時。

  翟雨時一向反對干羅的支持,不過名義上干羅是上官鷹的「岳父」,疏難□親,無可奈何罷了。這人精明厲害,又忠心一片,是心腹之患。幸好她深知干羅的瞞天手段,尤勝毒蛇的城府,所以並不擔心。

  這時翟雨時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夫人若沒有吩咐,屬下先告退了。」干虹青一抬手,阻止翟雨時離開︰「今日入黑時分,浪翻雲和凌戰天兩人密談的事,你知不知道?」翟雨時面容不改,淡淡應道︰「兩人分屬至交,明天凌戰天外調他方,敘在一起說說離情別話,平常事吧。」干虹青暗罵一聲。翟雨時所代表的新派勢力,和凌戰天所代表的舊派勢力,對立的情況,於今尤烈,鬥爭無日無之。所以今晚浪、凌兩人的聚首,若給凌戰天把中立超然的浪翻雲爭取過去,翟雨時即使有上官鷹撐腰,仍難避免全盤覆沒、落敗身死的局面。所以干虹青不信翟雨時不比她緊張浪、凌兩人見面之事。

  翟雨時這刻偏要裝作若無其事,不問可知是待干虹青笨人出手。

  干虹青心內冷笑,誰是笨人,可要到最後方知。一邊應道︰「翟先生所言有理,如此我不阻先生休息了。」翟雨時哦的一聲,顯然料不道這一向仇視凌戰天等舊人的幫主夫人如此反應,頗有一點失望。遂告罪一聲,自行離去。

  干虹青心中好笑,往議事廳走去。

  議事廳大門關閉,門前站了兩名身穿藍衣的侍衛,他們胸前繡有一條張牙舞爪、似蛟似龍的怪獸,正是怒蛟幫的標誌。

  兩名近衛一見幫主夫人駕到,連忙躬身施禮。

  干虹青影響力大,他們怎敢掉以輕心。

  干虹青阻止了兩人通傳後,推門便入。

  議事廳中放了一張長十二尺闊五尺的大木台,四邊牆壁都是書架書櫃,放滿卷宗文件,是怒蛟幫所有人事、交收、買賣、契約的檔案。

  一個容貌俊偉的年輕男子,正坐在台前工作,他台前分左右放了兩堆有如小山般高的文件,看來已完成了大量批閱,但剩下的,還是不少。

  聽到有人推門入來,男子不悅的抬起頭來,顯然不喜歡有人不經請示貿然闖入,打斷他的專注。

  干虹青迎著他的眼光,露出個體貼溫柔的笑容。

  年輕男子一見是干虹青,眼光一亮,不悅神色一掃而空。

  干虹青走到他身後,貼著椅背望向他台上的文件。干羅曾吩咐她要盡量瞭解怒蛟幫各方面的財軍佈置和操作程序,所以她從不放過這些機會。

  一面看,一對纖纖玉手放在年輕男子疲倦的雙肩上,緩緩按摩。

  她的技巧甚高。

  年輕男子停止了工作,閉上雙目,面露鬆弛舒適的神情。

  干虹青以近似耳語的輕柔聲音道︰「鷹,為什麼每日都工作到這麼晚,也不顧及自己的身體。」語帶嗔怨。

  干虹青嬌美動聽的聲音傳入耳內,使上官鷹心內充滿柔情。他的頭剛好枕在干虹青那柔軟而帶有彈性的高聳胸脯上,想起她昨夜那火熱的身體,一切是那樣實在,一種幸福滿足的感覺,流遍全身。

  干虹青不待他答話,續道︰「我很為你擔心,這樣夜以繼日苦苦工作,全為了本幫全體的利益,那些人不知感恩圖報,還暗中圖謀不軌,真是豈有此理。」她說到最後有點咬牙切齒,像是為上官鷹忿忿不平。其實這便是她高明的地方,每一件事都絲毫不牽涉到本身的愛憎,每一件事都是仿如從大局出發,為上官鷹處處設想。正是一個幫主夫人恰如其分的態度。

  上官鷹露出一絲笑容,若無其事地到︰「剛才雨時來通知我,浪翻雲和凌戰天在觀遠樓上,談了一段時間。我已經告訴了他不用擔心。」干虹青心中冷笑。這翟雨時剛才裝作對浪、凌兩人相見的事,毫不介懷,其實恰恰相反。在這件事上她和翟雨時目標相同,當然不會蠢得和他抬□,扯他後腿。

  干虹青輕歎道︰「你這人心胸太闊,過於為人著想,所以事事都不計較,可是人心險詐,昨日忠於你的人,今天未必如是,你不要總是令我擔心啊。」嬌妻體貼入懷,上官鷹感激萬分,道︰「虹青你真傻,難道連我的性格為人也不知嗎?昨天向凌戰天發出要他外調的命令,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造反,一是遵命外調。若是前者,一切都會在秘密下進行,像這樣公然找上浪翻雲,只代表兩人還未建立起默契協定,不足成事。不用杯弓蛇影了。」干虹青嬌哼一聲,高聳的臀部被上官鷹反手打了一記。

  干虹青嗔道︰「幫主大人,小心有失體統。」上官鷹笑道︰「幫主大人見到幫主夫人,還要什麼體統。」跟著輪到他一聲呼叫,干虹青的玉手按住他背上穴道,非常舒適。

  上官鷹面容一整道︰「幫內大小各事沒有一件能瞞得過我,什麼風吹草動,我是第一個知道。」干虹青道︰「我也知道你這幫主有通天法眼,精明厲害。聽說這次浪、凌兩人相見時,周圍滿佈凌戰天方面的人,禁止我方的人接近,這就有點太過不放你在眼內了。」上官鷹怒哼一聲道︰「凌戰天打由我少時開始,從沒有看得起我,怎會把我放在眼內,現今公然在幫內建立另一個勢力,與我對抗,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眼光灼灼,露出狠辣的神色。在他心中,浪、凌兩人,一個看不起他,一個毫不理他,使他非常不滿。

  到此干虹青大為滿意,她觸起上官鷹對凌戰天的仇恨,大大有利於她針對凌戰天而定下的毒計。

  她見好就收,不再說及這方面的問題,轉而道︰「爹還有三日便來了,爹最疼愛我,儘管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到時將我們干家絕學傾囊向你傳授,你身兼上官和干兩家之長,再多個凌戰天,也不礙事了。」上官鷹面上露出嚮往神色道︰「虹青,你這樣為我,我也不知道如何感激你,凌戰天外調後便不礙事,因為幫規所限,他心肝寶貝的妻兒,一定要留在怒蛟島,這等於人質在手,他是有翼難飛。浪翻雲兩年前無可否認是絕世奇才,但兩年後的今天,只是一個手顫腳抖的醉貓吧。唯一擔心的,只有赤尊信那凶魔,此人博通天下武術、精擅各類兵器,即使奇兵異刃,到了他手上,便像是苦練多年的成名兵器那樣運用自如。兼之手下七大煞神,凶名卓著,實在不好對付。故能與你父親在黑道上平起平坐,對他我們絕對不能疏忽。」干紅青心下同意上官鷹的說法。浪翻雲這樣壯志消沉,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武技減弱,不在話下。不過餘威猶在,但亦如那日落西山的太陽,余時無多。可是她的義父干羅卻絕不是這樣想。三個月前她裝作回干羅山城請干羅出手助陣時,干羅曾訓示各人說︰在被譽為黑榜十大高手裡,只有三個人他放在心上。

  第一個就是尊信門門主赤尊信,這人揚名江湖三十年,所向無敵,敗在他手下的高手,不計其數。被譽為古往今來最能博通天下武技的天才。

  當時有人問干羅,為什麼無論怎樣形式的武器--刀、槍、劍、戟、斧……以至長鞭軟索、飛輪旋陀,到了他手上,運用起來都純熟自如,便如苦練了多年一樣?這個與赤尊信並列黑榜十大高手的干羅正容答道︰「這好比是寫畫大師和技匠的分別,技匠只工一藝,但大師意到筆到,天下景物,千變萬化,無一不可入畫,只要一經他的妙手,佳作豁然有若天成。赤尊信亦復如是,他在武學上,貫通天下武技的精華,把握了事物的『物理』,任何兵器到了他手中,都能發揮得淋漓盡致。所以難怪他三十年來,雖然仇家滿天下,仍能屹立不倒。」眾人聽了干羅的分析,無不歎服。

  干羅續道︰「第二個不可輕視的高手便是『左手刀』封寒,有很多人以為他曾敗於『覆雨劍』浪翻雲劍下,應該在十大高手中除名。其實是大錯特錯。首先,他和浪翻雲是十大高手中唯一有機會互相較量的一對,這等高手對壘的經驗,最是寶貴難得。

  武功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已不是純靠苦練而能進步,更重要的是思想和精神上的突破,能和程度相近的人作生死較量,便提供了捨此之外,再無他法的辦法,對於使他們更上一層樓,有絕大的推動性和裨益,這是不可不知。其次,封寒這個人眼力高明,否則也不可能在浪翻雲施展最凌厲的殺著前,抽身退走,成為至今以來,唯一可在覆雨劍下全身而退的人。」當時有人問到,封、浪兩人決戰時,干羅本人並不在場,如何可以知道封寒是在浪翻雲施展殺著前退走,而不是在施展中或施展後退走?干虹青還記得干羅當日傲然道︰「天地間自有其不可更改的物性和數理,陽極陰生,陰極陽生,每逢至凌厲的殺著展出前,必有最鬆懈的一絲空隙,這是在覆雨劍下唯一逃脫的機會,當然,能察覺出這絲空隙的人,天下只有寥寥數人,所以我說儘管封寒名義上是敗了,只是他選擇了退走罷了。當然這顯示出他在浪翻雲的強大攻勢下,失去了爭勝的信心。這些年來他以浪翻雲為目標,潛心刀道,當他捲土重來時,必然大有看頭。」干虹青插嘴道︰「我知道第三個人是浪翻雲,但是他近年悲痛亡妻,無心武事,功夫必然倒退,反之封寒矢志雪恥,精進勵行,當時兩人差距已然不大,現今一退一進,勝負之數,不問可知。」干羅大搖其頭,答道︰「虹青你這樣說是大錯特錯,浪翻雲的武學已經達到由劍入道的境界,人在劍在,就是因為他能極於情,所以能極於劍,這*志辰紓  金研*對付浪翻雲,有兩個途徑,一是借封寒的刀;一是施以防不勝防的暗殺手段,非到不得已,我也不想正面和他對敵。」當時對干羅品評浪翻雲的話,干虹青頗不以為然,但是她一向信服干羅,知他見解精闢超卓,所以依然照他吩咐去做。

  一切都安排妥貼。

  上官鷹的說話聲繼續傳入耳內,把干虹青從回憶中驚醒過來,只聽上官鷹說道︰「其實不應該勞動他老人家,這樣萬水千山地到來。」干虹青連忙大發驕嗔,道︰「你再要這樣說,我就不理你了。你是他的女婿,他怎能不親自前來。」上官鷹慌忙賠罪,這樣體貼入微的妻子,往那裡找。

  干虹青暗暗竊笑,有時連她對自己的真正身份都有真偽難辨的感覺,她的演出實在太投入、太精采了。

  這一切都為了干羅。

  想起他便要到來,全身興奮莫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40 PM

  第01卷 覆雨翻雲 第三章 月夜姦情

  八月十二日晚。

  戌時。

  凌戰天走後第二日。

  干羅抵達怒蛟幫前一日。

  浪翻雲並沒有喝酒。

  這是他的家。

  一所□在怒蛟島南一個小山谷內的石屋。這是島上最僻靜的地方,一里內再無其它人家。兼且石屋藏在山谷的盡頭,屋前小橋流水,非常幽雅。

  萬里入無徑,千峰掩一籬。

  屋前的小窗,因為山勢頗高,恰好看到一小截洞庭湖的湖水。

  洞庭湖潮水漲退的聲音,隱隱可聞。

  浪翻雲心中正在重複凌戰天說的「生於洞庭,死於洞庭」。

  惜惜也是死於洞庭。

  在一個月圓的晚上。

  在惜惜的要求下,浪翻雲抱著臨危垂死的愛妻,踏上一艘繫在湖邊的小艇,直放往湖心。

  小艇隨著水流漂動。

  在明月的照射下,惜惜蒼白的臉散發著一種超乎世俗的光芒。

  直到她死去,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說話已是多餘的事。

  死在洞庭。

  自從第一天遇到這蘭心蕙質的美女,浪翻雲只覺得他不配。

  在另一個早上,兩人坐在小溪邊,把雙腳浸在冰涼澈骨的溪水裡。

  一切是那樣美好。

  浪翻雲忍不住問道︰「惜惜,你為什麼要對我這莽夫這樣好?」惜惜轉過她的俏臉來,她的肌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眼中帶著笑意,溫暖的纖手,輕輕撫摸著浪翻雲粗獷的臉龐,無盡的憐愛,輕輕地道︰「其它的人那樣蠢,怎知你才是這世上最美麗的人。」就是那一句話,令浪翻雲覺得不負此生。

  他決定全心全意,將自己獻給惜惜。無論是她生前,或是死後。

  所有的人都認為浪翻雲因紀惜惜的死亡,以致消極頹唐。浪翻雲卻覺得自己是更積極地去愛、去享受生命。

  便像眼前的小屋、遠方和他血肉相連的洞庭湖、天上夜空中的明月和孤獨。

  只有在孤獨裡,它才能感受到心懷內那無邊際的世界,感受到一般人忽略的事物。

  往日快劍江湖,長街奔馬。

  今日明月清風,高山流水。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不如往凌戰天妻兒處一行。他這人極重信義,答應了的事,一定要做妥。坐言起行,取過長劍,走出屋外。

  樹木清新的氣味,傳入鼻內,□鳴蟬唱,奏著自然的樂曲,雜著流水的淙淙響聲,浪翻雲費很大的努力,才把取消此行的強烈慾望壓制下來。

  在這清幽隱蔽的環境裡,他無法連想到外邊人世間的爭權奪利、陰謀詭計。

  他緩緩從小路走出山谷,這是他的禁地,除有限幾人外,其它人都不准進入。

  一邊走,一邊欣賞從月夜的叢林內傳來的每一個聲響。

  惜惜似乎是一生下來便懂得享受這些上天賜給的恩物,自己卻要努力去學習。不過這兩年來大有進步,惜惜一定非常高興。

  浪翻雲離開了山谷。

  不到半個時辰,浪翻雲走在沿湖的大街上。這已是上床睡覺時刻,大多數人都躲在溫暖的家內。

  浪翻雲孤單一人。

  在他身邊走過的人,都認得這大名鼎鼎的怒蛟幫第一高手。他們似乎表面上毫無異樣,心中都是惋惜浪翻雲的自我消沉。

  浪翻雲習慣了他們的眼光。

  幫眾的房舍集中在怒蛟島的南部和中部,凌戰天的大宅在島的東南處,這裡的宅舍較具規模,屬於統領級以上人物的居室。

  浪翻雲不想遇到熟人,揀了條山路捷徑,繞個圈子,越過一座小山前往凌戰天的私宅。走了不過半個時辰,山下里許遠處出現了一點點燈火,目的地在望。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風聲自背後傳來。

  浪翻雲心念一動,身體如鬼魅般飄往一旁,在叢林一閃而沒。

  背後的夜行人剛好掠過。

  夜行人身形雖快,豈能逃過這名列黑道十大高手之一的浪翻雲的眼楮。

  這人是凌戰天的手下,與龐過之同被他倚之為左右手之一的曾述予。

  浪翻雲本打算無論何人經過,避過就算,不再理會。這時卻不得不改變主意。

  首先這人是凌戰天的親密手下。但浪翻雲一向對這人沒有好感,覺得他有點過於聰明,風流自賞,人也有點浮華。其次是他這時面上有點鬼祟的神情,雙眼閃爍不定,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曾述予在十年前原來是凌戰天的情敵,同時戀上凌戰天現在的妻子楚素秋,結果當然是敗在上司凌戰天的手下。這都屬陳年舊事了。可是這時剛好凌戰天不在,曾述予又是這樣鬼鬼祟祟,防人之心不可無,浪翻雲決定全力追躡,若他真是對楚素秋圖謀不軌,浪翻雲也可施以援手。

  他如大鳥翔空,在月夜下閃電追去。

  曾述予心情興奮,想到又可和佳人相會,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活躍。

  生命是如此的有意義。

  興奮歸興奮,他一邊展開身形,仍是非常小心。他是老江湖,專揀些容易避開跟蹤的路線,速度忽快忽慢,他自信幫內能跟蹤他而又不會被他發覺的,不會超過兩個人。一個便是凌戰天,已離此不在。另一個便是那變成廢物的浪翻雲,也可以不理。只要再過幾天,他便可以大搖大擺的和佳人雙宿雙棲,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曾述予心想我怎會是屈居人下之人,凌戰天何德何能,豈能永遠騎在我頭上。上官鷹那小子寸功未立,卻貴為一幫之主,見到他還要禮數十足,想起便要生氣。

  他身形電閃,很快離開了山路,忽地躍入一樹林內,忽又從側邊*臉觶 巳胍桓鱟*院內,不一刻又從莊院躍出,從莊院旁一條窄巷,疾奔而去。任何人若以為他的目的是那個莊院,必然失了目標。

  最後來到一所四周圍有丈許高石牆的小平房前,平房雖小,院落頗為寬敞。

  他並不立即躍過高牆,躲在牆角暗影裡,口中裝作鳥叫,連鳴三下。

  屋內燈光一閃即滅。

  曾述予毫不猶豫,躍過高牆,一閃身,從窗戶穿進屋內,動作極快,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

  他才撲入房裡,一團火辣辣的溫香軟玉,小鳥投懷般撞進他懷內,響起一陣衣衫和肉體摩擦的聲音。

  黑漆的房子裡,春情如火。

  女子抵死纏綿下的嬌呼,男子的喘息,雖在蓄意壓制下,仍然瞞不過窗外三丈處矮樹叢後浪翻雲比一般人更靈敏的雙耳。

  他幾乎想立即離去,若女方竟是凌戰天的妻子楚素秋,他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他剛要離去的時候,室內傳來輕微的語聲。

  浪翻雲立時打消離開的念頭。

  發話的是女子。他知道這時他們仍未完事,女子分神說話,大不簡單。

  他把聽覺的接收能力,發揮至盡,房內傳來的聲音雖細若柔絲,仍給他收在耳裡,聽個絲毫不漏。

  女子略帶嘶啞的聲音,雜在男子喘息聲中道︰「那件事有沒有什麼臨時改變?」又一陣喘息和嬌啼,女子催道︰「說呀!」曾述予帶點無奈的語氣道︰「有什麼事是你料不到的,到起程的前一刻,凌戰天忽然通知我們,他要將往營田的路線改變……」忽地中斷。

  「呀!」一聲,女子的嬌呼傳來,這是欲罷不能的時刻。

  窗外的浪翻雲冷汗直冒,他聽出正有一個陰謀詭計,針對自己的生死之交凌戰天在進行著。

  他並不在這時貿然出手,讓他們自己說出來,才最是妥當。

  室內最原始的動作在進行著,好一會,才回復風平浪靜。

  女子柔媚地道︰「你有沒有依他們的計劃進行?」她對先前的問題,一直鍥而不捨。

  男子有氣無力地說︰「我怎敢不依,幸好我是負責不斷將幫內消息匯報給他的人,否則凌戰天那奸鬼怕連我也會瞞過,所以一知道路線的改變,我便畫下兩份路線表,一份依你之言,以飛鴿傳書寄給了封寒,另一份在我這處。」女子一陣嬌笑,非常得意,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封寒和浪翻雲、凌戰天兩人仇深似海。一知凌戰天落單上路,如此良機,豈會放過,凌戰天呀凌戰天,今番教你死無葬身之地!」語氣一轉道︰「你幹得好,我有樣東西送你。」男子還來不及答話,忽地一聲慘嘶,顫聲道︰「你幹什麼?」女子嬌媚不減道︰「愛你呀!所以送你歸西。」男子氣若柔絲的聲音道︰「我明白了,你是利用我。」帶著無限的後悔。

  女子的聲音轉為冰冷道︰「若非利用你,曾述予你何德何能,可以任意享用我的身體?」男子喉嚨間一陣亂響,跟著聲息全無,似乎斷了氣。

  女子徐徐站起,赤裸的身子,剛好暴露在月色下,全身流動著閃閃的光采,非常誘人。

  這時,一個平淡的聲音在窗外響起道︰「你的身體有何價值?」女子全身一震。她的反應也是極快。一閃身從窗中穿出,躍入院內,手中握著一長一短兩柄利劍。

  劍尖藍汪汪的光芒閃滅,淬了劇毒。

  襯起她嬌人的美好身段,高聳渾圓的雙峰,不堪一掬又充滿彈性的纖腰,修長的雙腿,一身賽勝冰雪的嫩白肌膚,確是迷人至極。

  一個高大的身形立在樹叢旁,雙目有如黑夜裡兩粒寶石,灼灼地照射著她。

  一見來者是誰,女子幾乎失聲驚呼。

  浪翻雲神情落寞,淡淡道︰「你叫吧,讓大家看看堂堂幫主夫人的赤裸形象。」干虹青一陣嬌笑,嫵媚之至,一點沒有因為一絲不掛有分毫尷尬。媚聲道︰「能令對這世界毫無興趣的浪大俠產生興趣,小女子不勝榮幸。」她的話語帶雙關,甚是誘人。

  可惜這一套用在浪翻雲身上毫無作用,他沉聲道︰「也好,人赤裸裸來,赤裸裸去,讓我送你上路吧。」干虹青哎唷一聲,裝作驚恐的樣子道︰「浪大俠還請三思,曾述予這等小人物死不足惜,若幫主夫人赤裸死去,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即使浪大俠也招架不住。」浪翻雲哂道︰「那管得這麼……」他話還未完,滿天藍芒,從干虹青雙手暴射過來。這女人既機智又狠辣,一看事無善了,立即出其不意,驟施殺手,希望趁覆雨劍出手前,一擊成功。

  干虹青柳腰擺動,兩丈的距離瞬眼間掠過。

  一長一短兩把利刃,化做兩道藍芒,一左一右攻向浪翻雲。她竭盡全力,務求一舉斃敵。

  藍芒閃電般向浪翻雲推去,這一下殺著,純粹利用對方不敢觸摸淬有劇毒的劍尖,故必須先避過鋒銳,如此一來,便會落到她的計算中。她跟著的殺著正是完全針對敵人退避而設,即使對方較自己高明,猝不及防下,往往陰溝裡翻船。這些絕活是干羅親授,利用種種因素,例如男性對美麗女人的輕視等等,為干虹青製造最有利的條件,厲害非常。

  浪翻雲卓立不動,名震天下的覆雨劍仍掛在腰上。一對修長細滑的手,像魔術般彈上半空,掌指收聚成刀,刺削劈擋間,每一下都敲在干虹青瘋狂刺來大小雙劍的劍背上。

  干虹青赤裸的胴體,倏進倏退,剎那間刺出了七十多劍。

  無論她的劍從任何角度,水銀瀉地式地攻去,浪翻雲總能恰到好處地化解她的攻勢。她開始繞著他疾轉,一時躍高,一時伏低,雙劍的攻勢沒有一刻停止,暴風雨般刺向浪翻雲。

  這景像極為怪異,一個高大粗獷的男子,被一個千嬌百媚的赤裸美女從四面瘋狂攻擊。

  干虹青刺出第一百一十二劍,浪翻雲一聲悶喝,覆雨劍終於出鞘。

  干虹青耳內儘是碎成千千萬萬的鳴聲,她不知浪翻雲如何拔劍,只看見浪翻雲雙眼射出從未曾有的精電,手上寒芒大盛。

  干虹青怒叱一聲,展開渾身解數,長短雙劍回抱胸前,□出一片光影,護著要害。

  身形暴退,卻遲了一步。

  浪翻雲手上的光芒化做點點毫光,像一張網般迎頭向干虹青罩來。

  浪翻雲手上的光點一頭撞上干虹青的護身劍網,干虹青纖手連震,在眨眼之間,她手中雙劍最少被刺中了近十下,沉厚的力量,從劍身傳向干虹青的手,有如觸電,全身麻木。

  跟著雙腕幾乎同時一痛,那速度使干虹青要懷疑覆雨劍是兩柄而不是傳說中的一柄。

  干虹青雙劍一齊墜落在地上,發出叮噹的聲音。她驀然後退,剛好撞在平房的牆上,旁邊便是窗戶。

  長劍發出一波又一波的劍氣,直迫靠牆而立的赤裸美女。

  干虹青心中歎道︰干羅的話果然到極點,這人劍法之高,實在進入宗匠的境界,非是一般凡俗的武功可比。

  因能極於情。

  故能極於劍。

  干虹青的頭貼靠牆上,把酥胸高高挺起,誘人非常,這是她目下唯一的本錢。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四周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浪翻雲一皺眉頭,聽出大批高手在接近。

  不一會牆上露出一個個的身形,如臨大敵,強弓硬箭,全部瞄向高牆下的浪翻雲。

  在重重包圍下,高牆內一個是卓越不群的怒蛟幫第一高手,一個是千嬌百媚一絲不掛的幫主夫人,即使傳將出去,怕也不會有人相信。

  干虹青心下大定,事情頗有轉機,儘管解釋困難,總好過當場身死。何況干羅一到,天塌下來也有他擋著。當下連忙使自己站的更是玲瓏浮凸起來,給這麼多人瀏覽自己驕人的胴體,總是難得的。

  有些人試圖躍下高牆。

  浪翻雲一聲喝道︰「停!」平地焦雷,登時鎮懾著要躍入院中的各人。

  另一個聲音道︰「各人保持原位。」一時成為僵持的局面。

  上官鷹在浪翻雲左方的高牆出現,旁邊是他的得力助手翟雨時。

  四周圍著的怒蛟幫精銳,全是新幫主的親信。均在躍躍欲試,想把這個他們一向看不起、空負盛名的覆雨劍斃於手下。他們的眼光亦不時巡弋在這美麗的幫主夫人身上,她真是少見的妖媚尤物。

  上官鷹道︰「浪大叔,大家都是自己人,放下刀劍,一切也可商談。」他的聲音仍能保持鎮定平和,非常難得。

  火把在四周燃起,把庭院照的明如白晝,干虹青更是纖毫畢現。

  浪翻雲面無表情,在這迫不得已的情勢下,昔日一代豪雄的情懷活躍起來。這時形勢複雜異常,一個應付不好,便是浴血苦戰之局。尤其表面上看來,終是自己持劍迫著赤裸的幫主夫人。

  浪翻雲沉著地道︰「我可以立即說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嗎?」上官鷹旁邊的翟雨時道︰「當然可以,但浪首座必須先放下手中利刃,讓幫主夫人回到幫主身邊,否則夫人在你威迫下赤身露體,成何體統。」浪翻雲冷笑一聲。翟雨時確是厲害。不理是非黑白,先趁這個機會扳倒浪翻雲。浪翻雲一塌台,舊有勢力自然煙消雲散,他們這個系統的人,便可全面出掌大局。最好浪翻雲一劍刺翻干虹青,再由他們亂箭射斃浪翻雲,那就一了百了。至於如何應付干羅,那是後事。這些初生之犢,並不認為這世界有他們做不到的事。

  浪翻雲一邊催迫劍氣,使干虹青不能開口說話,以免形勢更為複雜,節外生枝,一邊喝道︰「上官幫主,我只和你一個人對話,請你要其它人閉口。」上官鷹遲疑了片刻,道︰「浪大叔,我知你喪妻的心情,若果你放下利劍,我保證不會重罰。」浪翻雲不怒反笑,到此他才對上官鷹真正死心。上官鷹現在認為他浪翻雲是失心瘋,正是要保留自己幫主的顏面;亦是乘機把自己從怒蛟幫剔除,以免阻礙他的發展。

  他現在絕對不會給自己解說的機會,這個冤屈,是要他硬吞下去了。

  他要做到兩件事,首先就是取得那張由曾述予繪下凌戰天往營田的路線圖,其次就是要脫出重圍,登上凌戰天留下的快艇,前往救援將被封寒襲擊的凌戰天。

  右邊一聲暴喝傳來道︰「浪翻雲,我怒蛟幫為你羞恥,只懂威迫弱女,你再不棄械投降,我教你死無全□。」浪翻雲憑聲音認得這是上官鷹手下勇將「快刀」戚長征,這人號稱怒蛟幫後起之輩中第一高手,手底下頗有兩下子。

  四周傳來嘲笑怒罵的聲音,這些人從沒有見過浪翻雲的厲害,對他鄙視之極。

  上官鷹一言不發。

  四周傳來弓弦拉緊的聲音。

  氣氛沉凝。

  一觸即發。

  浪翻雲心下一歎,自己劍勢一展,不知要有多少人血染當場。

  貼牆而立的干虹青雖不能言語,卻迫出兩行淚水,留下面頰,真是使人我見猶憐。

  眾人更為此義憤填膺,連小小的懷疑也置於腦後。

  翟雨時的聲音響起道︰「現在我從一數到十,若果浪翻雲你再不棄劍受縛,莫怪我們無情。」他的語氣變得毫不客氣,直呼浪翻雲不諱。

  浪翻雲距離干虹青只有丈許,在牆上虎視眈眈的敵人由兩丈到四丈不等,但出於對浪翻雲的輕視,連上官鷹在內也認為可以在浪翻雲傷害干虹青前,以長箭把他阻截下來,再加圍剿。

  「一!」「二!」翟雨時開始計數。

  全場百多名好手,蓄勢待發。

  嘯聲由浪翻雲口中響起。

  初時細不可聞,剎那間便響徹全場,蓋過計「數」的音,連翟雨時下令放箭的聲音,也遮蓋了過去,一時間人人有點□徨失措。

  浪翻雲開始動作。

  他手中的「覆雨劍」倏地不見,變作一團寒光,寒光再爆射開來,形成一點點閃爍的芒點,似欲向四方八面標射開去。浪翻雲的身形消失在庭院內的滿空寒芒裡。

  怒喝聲紛紛自四方傳來,勁箭盲目射向光芒的中心。浪翻雲藉著劍身反映火光,擾亂了他們的視覺,非常高明。

  只有寥寥數人,仍可察覺到浪翻雲在劍光護體下,閃電般掠向赤裸的干虹青。

  翟雨時和上官鷹從浪翻雲的左邊牆頭撲落。

  被譽為後起之輩中第一高手的戚長征從右邊牆頭撲下。

  一劍、一刀、一矛,以迅雷閃電的速度,疾向浪翻雲攻去。

  他們還未撲落院中,浪翻雲的長劍已在干虹青身上輕點了七下,封閉的她的穴道,同時一連串叮噹聲響,射來的長箭跌滿一地。

  戚長徵人還在半空中,忽感有異,一道長虹,從浪翻雲腳下處射來,他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的快,立如閃電劈出,一觸長虹便運力一絞,立時虎口一陣劇鎮,大刀幾乎脫手。他也險被擊中,一個倒翻,借勢墜地。那道長虹適才給他絞上半空,這時才噹的一聲掉在地上,原來是干虹青長短劍中的長劍。

  戚長征暗吸一口涼氣,浪翻雲確有驚人絕藝,尤其對環境的利用,詭變百出,智勇兼備,自己這群初生之犢,實在難望其項背。

  翟雨時便沒有他這樣幸運,剛才浪翻雲身形一動時,順勢分以左右腳踢起地上早先擊落干虹青的長短劍,長劍飛射向戚長征,短劍贈與翟雨時,他恨他們是非不分,只圖謀私利,所以含怒出手,毫不留情。

  翟雨時身在半空,眼前寒光一現,一道飛芒破空而至,事出意外,他還未來得及揮劍,短劍只離胸前尺許,他甚至感到短劍的鋒銳,透體而來,大叫我命休矣。

  也是他命不該絕,恰好上官鷹和他一齊撲落。

  上官家傳武功,非同小可,長矛一動,硬是將短劍挑開半尺,但也劃過翟雨時的左肩。他慘叫一聲,向後倒跌開去。上官鷹長矛一碰上短劍,亦全身一震,倒翻墜地。

  他全力一挑,竟不能挑飛短劍,浪翻雲一腳之威,令他滿額冒出冷汗。

  後起一輩三大高手的攻勢,剎那間全部冰消瓦解。

  這時浪翻雲挾起干虹青,穿窗躍入屋裡。

  上官鷹和戚長征兩人站在屋前,一矛一刀,如臨大敵。

  翟雨時肩被短劍劃傷,坐倒地上。他也算英雄了得,右手翻出匕首,將已發麻的傷口用力一剁,硬生生剜出一大塊肉,又忍痛封穴,以免毒素攻入心臟。

  一時天地無聲。

  只有火把燒得匹啪作響。

  上官鷹臨危不亂,一舉手,阻止各人躍下牆頭,保持合圍的形勢。現在唯一之計,就是以眾凌寡,以逸待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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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42 PM

  第01卷 覆雨翻雲 第四章 飛龍在天

  怒蛟幫新進好手和浪翻雲接觸後,才知悉浪翻雲厲害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屋內傳出浪翻雲的聲音道︰「上官幫主,這是我最後一次要求,你肯不肯聽我公開解說今晚的個中因由?」上官鷹毫不猶豫答道︰「我令出山,你若再不棄械投降,我將治你以叛幫的大罪,凡我幫眾,都可將你格殺勿論。」他也是勢成騎虎。

  浪翻雲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道︰「幫主呀幫主,你有子如此,恕我浪翻雲無從選擇了。」人人都知道他叫的幫主是上一任幫主上官飛。

  上官鷹鐵青著臉,他動了真怒,決定不惜任何代價,要把浪翻雲留下來。

  翟雨時勉強站起身。他勝在底子夠厚,兼有時間立即封閉穴道,阻止劍毒蔓延,所以一輪行功後,毒素已迫出了大半。增援的人手不斷趕來,心下稍安。這些日以來他為了應付尊信門的突襲,加強了人手防衛和應變,想不到卻是用來應付這樣的場面。

  超過三百精銳,把小屋團團圍著,空出了小屋和高牆間一大片空地,以這樣的人手實力,即使以浪翻雲的厲害身手,也是插翅難飛。

  在翟雨時的指揮下,五十多個武功較高的好手,紛紛撲入院中,佔取有利的位置,靜待血戰的來臨。

  火光掩映,殺氣騰騰。

  嘩啦一聲。

  一個人從窗中平飛而出,直向院落中撲來。

  這立刻牽動了全場的目光和動作。

  蓄勢待發的刀矛劍斧,滿場寒光,一齊向這人攻去。

  兩柄劍,一把斧,與上官鷹的長矛,戚長征著名的刀,不分先後同時刺入這人的身體內,各人同時一怔,這怎麼可能?突變再起。

  嘩啦另一聲巨響,浪翻雲一手挾著赤條條的幫主夫人,另一手舞動名震天下的覆雨劍,撞破了屋頂,直衝空中,帶起了一天的碎石瓦片。

  當眾人還來不及思索這是怎麼一回事,天空中爆出千百光點,跟著無數碎石瓦片向四方激射,佈滿四方牆頭的好手紛紛被擊中,跌落牆下,火把紛紛熄滅,場面紛亂。

  原來浪翻雲利用凌空的一剎那,把覆雨劍展至極限,以劍尖刺挑碎瓦碎石,射向四周的敵人。

  火把熄的熄、滅的滅,其餘的也因為主人左搖右擺,閃滅不定。

  整個院落難以見物。

  即使以上官鷹、戚長征的眼力,亦難以判斷快如鬼魅的浪翻雲的行蹤去跡。

  當火把重燃時,浪翻雲失去蹤影。

  浪翻雲著著領先,令人大感氣餒。

  他們這時才看到早先從窗中躍出的人,竟是凌戰天手下大將曾述予,衣衫不整,面目灰黑,早已中毒多時。

  上官鷹面色煞白,沉聲道︰「不論生死,一定要把浪翻雲找到。」遠方隱隱傳來喧叫打鬥的聲音,西北方里許處火把的火焰熊熊,照亮了半邊天。街道上不斷有武裝的衛士策騎飛馳,形勢緊張。

  楚素秋摟著兒子令兒,驚得心緒不寧。丈夫凌戰天去後第二日,幫中便一片混亂,不知是否尊信門大舉來犯,但細想又不像,外來的攻襲沒有理由一開始便發生在這深入內陸的住屋區。

  忐忑不安。

  其實自從知道凌戰天外調開始,她沒有一晚能安睡。

  她的長劍被她拿了出來。自嫁與凌戰天後,她愈來愈少練劍,生了令兒後,幾乎連碰也沒碰過。凌戰天一走,一種缺乏安全的感覺,才使她又把束之高閣的劍拿了出來。

  窗戶倏地打開。

  一個人一閃而入,卓立廳中。

  楚素秋一聲嬌呼,一手摟著兒子,另一手提起長劍,反應相當不錯。

  那人平靜地說︰「素秋,不用怕,是我浪翻雲。」楚素秋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她最信任兩個人,一個是丈夫,另一個人便是浪翻雲,在這非常時刻見到他,意識到有大事發生了。

  浪翻雲望楚素秋秀美的面龐,見到她眼中射出勇敢無畏的光芒,心中暗讚了一聲,道︰「我沒有解釋的時間,你隨我來,我們要立即逃離怒蛟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來!將令兒交給我。」楚素秋表現了果斷的性格,一言不發,將令兒交給浪翻雲。

  浪翻雲一把挾起令兒,同時問道︰「令兒,你怕不怕?」令兒才只六歲,天真的道︰「娘常說你是天下第一高手,我怎會怕。」浪翻雲一愕,望向楚素秋。

  她面紅過耳,很不好意思。

  浪翻雲若有所悟,但時間分秒必爭,不容他多想。低喝一聲︰「跟著我!」便由窗戶竄出。

  浪翻雲伏高竄低,穿房過舍,直向島南觀潮石處奔去。

  這下可苦了楚素秋,她當年雖以輕功最出色見稱,可是這些年來早已丟疏,浪翻雲雖然遷就,也追得她心跳力竭,不過,憑著堅強的性格,她咬著牙根,苦苦支撐,緊跟著浪翻雲,向南撲去。

  浪翻雲回首望向楚素秋,灼灼目光洞悉了楚素秋的實況。當年這美麗的女孩子,令他們這群年輕人神魂顛倒,浪翻雲也是其中一個,最後楚素秋揀上英俊的凌戰天,令浪翻雲也失望了好一會。

  浪翻雲微微一笑,心想自己究竟怎麼了,居然想起這些陳年舊事。

  月夜下楚素秋見到浪翻雲回過頭來,不知想到什麼居然微笑起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在他棕黑的臉上分外悅目。

  浪翻雲道︰「前面敵人重重關鎖,這翟雨時果然是長於佈置的人才,一遇緊急事故,便顯出強大的應變能力,大大不利於我們逃走。我必須要以最快速的身法,抓著小許空隙,乘機竄逃。所以要你伏在我背上,以使我能夠全力展開身法。」楚素秋看著他堅定的面容,絕對沒有半點的猶豫,這正是浪翻雲一向的行事作風。

  她一言不發下,順從地伏在他背上,雙手緊纏上他寬闊強壯的頸背。

  兩人一時默然無語,浪翻雲感到楚素秋動人的肉體毫無阻隔地緊貼自己背上,連忙用意志控制自己的思想,轉移到敵方的佈置上。

  這時他們離開南岸的觀潮石才不過兩里許,但也是以這段路封鎖得最是嚴密。因為怒蛟幫所有設施都是針對敵人從海上攻來,故在沿岸一帶置有重兵,愈近岸邊的地方,愈難安然闖過。

  楚素秋伏在浪翻雲雄偉的背上,心中生出一種安全的感覺。他的身體微弓,蓄勢待發,果然一聲「小心了」,便像伏在一隻騰空起飛的大鳥背上,兩耳虎虎生風,忽高忽低,忽停忽行,速度比之剛才快了不知多少倍,使她益信浪翻雲是無法可施下,才要自己伏在他背上的。

  浪翻雲停了下來。

  遠處傳來狗吠的聲音。

  楚素秋知道出了問題。

  浪翻雲把頭略略仰後,嘴巴剛好湊在楚素秋的耳邊道︰「前面是觀潮石,只要你在石上現身,自然有快艇來接應,如果我估計沒錯,快艇正在恭候我們。你一下艇,將會被帶到安全處所。」楚素秋聽出他語氣並不打算和她與令兒一齊逃走,雙手下意識一緊,把浪翻雲摟個結實,悄聲急道︰「大哥不和我們一齊走嗎?」聽到她嬌呼大哥,心下一軟,又迅速堅強地說︰「敵人在前面有重兵,又有巡島惡犬,即使我們能登上快艇,亦難逃過他們巡艇的追截,所以我目下要現身引開敵人。

  當你聽到我嘯聲,立即直奔往觀潮石處,切記!」楚素秋知道這不是糾纏不清的時刻。

  她對這大哥素來信服,尤在丈夫凌戰天之上。

  終於咬牙點了點頭。

  浪翻雲欣賞地笑了笑,淡淡道︰「記著,我是覆雨劍浪翻雲,何況我還有一張王牌在手。」腦中浮現出干虹青玲瓏浮凸的赤裸身體。但同時間背部感到楚素秋柔軟的胸脯,正緊壓背上。

  楚素秋心中歡喜,這大哥終於回復當年豪氣。這時浪翻雲側身把她卸下背來。

  楚素秋一陣空虛,無論如何,在漫長的人生路上,她和這個一向尊崇的大哥,有一段最親密的接觸。

  浪翻雲一聲珍重,身形消失在黑夜裡。

  不一刻一聲長嘯在東北方響起,外面立時一陣紛亂,狗吠聲逐漸遠去。

  楚素秋再不遲疑,一把抱起令兒,往觀潮石奔去。

  為了防禦敵人從水路攻來,怒蛟幫除了在山勢高處設立了望站,又以快艇穿梭巡湖,在沿岸重要的戰略據點建有了望樓,俯視著沿岸一帶水域的情形。

  這次變自內來,故此佈置都掉轉槍頭,反過來監視島內活動,防止浪翻雲逸走。瞭望樓上最少有四至五人在站崗;了望樓下燃起了十多盞風燈。一隊為數三十多人的怒蛟幫眾,手持各式各樣的利器,牽著兩隻巨犬,扼守著通往南岸觀潮石的信道,如臨大敵。

  時間緊迫,他必須立時行動。

  浪翻雲藉著房舍的掩護,迅速向了望樓掠去,一到了六丈之遙,兩隻巨犬已有所覺,向著那個方向「胡胡」低嚎。

  數十人手中利器一振。一齊望往浪翻雲那個方向。剛好看見浪翻雲有如天神下降,在半空中平掠過來。

  兩隻巨犬狂撲而上,浪翻雲正中下懷,覆雨劍閃電兩下,兩隻巨犬在鮮血飛濺中,打著旋轉外跌出去。不殺這兩犬,楚素秋如何可避過它們靈敏的感官。

  浪翻雲身形絲毫不停,一下撞入如狼似虎的幫眾內,覆雨劍□出點點銀光,對方紛紛中劍倒地。他所刺的都是穴位,非常刁鑽,中劍著傷雖不致命,短期內休想能行動。

  瞭望樓上敲起警報鐘聲。

  敵方援手轉瞬即來。

  鐘聲倏然而止,原來浪翻雲殺上了望樓,解決了站崗的守衛。

  分秒必爭。浪翻雲一聲長嘯,直向東北方馳去。他知道此舉會引起敵人的大舉追截,這正是他的目的。

  浪翻雲把速度增至極限,對遇上幾股搜索他的敵人,都是採取一擊遠□的方式。他武功又高,行動如鬼魅,很快將敵人弄至疲於奔命,無從捉摸的混亂局面。

  上官鷹和戚長征等一群武功較傑出的好手,站在東岸的高台上,這處是怒蛟島的主要碼頭,聚集了數十艘大小船隻。

  翟雨時面色蒼白,肩上以白布紮好。

  上官鷹發出命令︰「將所有人手召回,分佈在沿岸重要據點。待天明才派精銳分子逐屋搜索。」這一著不愧是高明的手法。

  怒蛟幫一眾默然不語。浪翻雲將他們打個天翻地覆,人人面目無光。

  他們一向上承怒蛟幫先輩創下的虎威,縱橫得意,以為自己這輩人後浪會勝前浪,故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加上救人被他們削去勢力,使他們更是驕橫自大。

  這是可以說是第一次遇上真正的高手,才發現己方著著失錯,無論在武功上或才智上,比之浪翻雲都是大大不如,怎不教他們心膽俱懾,自尊和自信大受打擊。

  上官鷹還有更深一層的憂慮。一向以來他都不把浪翻雲和凌戰天看在眼內,連帶他也不太把干羅、赤尊信等人放在心上。就是在這種心理下,他以為可以把干羅加以利用,對付赤尊信,可是眼下和浪翻雲一接觸,他自認為智勇兼備,無可與京的一群,莫不棄甲曳戈,卻連敵人的邊兒也沾不上;更可懼的是他每一著都是難以捉摸,令他們盡失先機,無從應付。浪翻雲如此厲害,進而推之,干羅、赤尊信等也無不是老辣成精之輩!他們何能抗衡。

  上官鷹勉力振作,自忖一定要周旋到底,這時另一得力手下楊權走近來說︰「幫主,龐過之、謝成就等人一齊托病不出,我們要如何對付?」眼中射出憤憤不平的怨恨。

  上官鷹心想現下還怎能對付這班舊人,他們托病不出,隔岸觀火,已是上上大吉。

  一邊應道︰「他們同為舊有系統,不出面助我,乃意料中事。」戚長征在旁插嘴道︰「所以浪翻雲的事一定要迅速解決,早點了結這班舊人,否則夜長夢多,另生枝節。」島上約有三千幫眾,舊人只佔一小部分,約有二百至三百人,但是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力量不可輕估。

  翟雨時心中暗罵戚長征廢話,可以不拖下去,誰願意拖。一邊道︰「幫主,梁秋末率領大批好手,在趕回島上途中。他一返來,我們實力大增,可無懼於浪翻雲。」梁秋末駐在離怒蛟島南洞庭湖邊的陳寨,打點外界與怒蛟島的聯繫,手下帶領了最精銳的好手。

  所以上官鷹一見局勢難以控制,立即飛鴿傳書召他返島協助。

  上官鷹心下稍安,翟雨時藉機把他拉在一旁道︰「檢驗曾述予□體的弟兄說,他是中了一種不知名的劇毒致死……」頓了一頓,似乎有點難以啟齒地道︰「他下身仍黏滿精液,顯然死前和女人有合體之歡。」上官鷹緊咬嘴唇,一言不發,眼中閃著怒恨的凶光。

  翟雨時道︰「我吩咐了嚴守秘密,所以絕不會傳出去。」上官鷹道︰「雨時,你做得好。」翟雨時道︰「若果我們能把浪翻雲亂刀格殺,便一切妥當。」古往今來,滅口是最佳的保密方法。

  上官鷹點頭同意。這個贓,鐵定要栽在浪翻雲身上,他丟不起這個面。

  但要打垮浪翻雲,談何容易。

  洞庭湖上一輪明月高掛。

  海風徐來。

  一點也不因人世的險惡有任何改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44 PM

  第01卷 覆雨翻雲 第五章 毒手干羅

  巡搜隊伍開始從沿岸撤走,海島陷入一片死寂,幫眾的家屬亦奉命躲進安全的據點。

  浪翻雲暗睹一切,明白這是上官鷹以逸待勞的方法。

  心中轉到赤裸裸的干虹青身上,自己把她藏在一座廢棄了的小樓上,目下正好趁機把她弄回手上,好作討價還價之用。

  他在夜空中乍起乍落,藉著四周的障礙,潛回島的中心處。

  他的身子忽地停了下來,藏在一叢小樹後。

  風聲颼颼。

  一個黑衣人在丈許停了下來,跟著另一個人來與他會合。

  其中一人道︰「找不到浪首座,如果凌副座在這裡就好辦了。」先前的黑衣人沉聲道︰「繼續找。」兩人分頭馳去。

  浪翻雲心想︰找到我又怎樣,爭權奪利,我已毫無興趣,只待救回凌戰天後,便離開怒蛟幫,雲遊天下,豈非美事。他聽出了剛才的黑衣人是自己的舊部,這樣急找,當然希望自己挺身而出,領導他們大展拳腳,好出了這些年來所受的冤氣。

  待他們走遠了,他展開身法,很快抵達他掩藏干虹青的荒廢小樓。小樓連著棄置的院落,雜草叢生,一片蕭瑟。

  大門破爛不堪。浪翻雲穿過院落,一邊留心泥土上有沒有留下別人先他一步到來的痕跡。他從不自恃武功高強而粗心大意。想到平日凌戰天比自己更為小心謹慎,為何如此愚蠢,竟然信任曾述予呢?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在一些環境*虜換岱傅拇砦螅 *可能在另一個場合犯上。

  他雖然心中著急離島往援凌戰天,可是每一個動作和步驟都是在冷靜下進行,絲毫不見慌亂。

  細察附近環境,浪翻雲能肯定上官鷹等並沒有早他一步,奪回那狠辣的妖女干虹青。

  步進門內,赤裸的干虹青安然放在一角,雪白的身子面牆蜷曲放在地上,肩腰臀腿的線條有如山勢起伏,柔和優美。

  月色從破窗透入,剛好強調了她下肢的美態。

  浪翻雲似乎回復昔日江湖獵□的心情,吞嚥一下口沫,暗讚干虹青不愧人間絕品,上官鷹血氣方剛,難怪給她迷得暈頭轉向。不過以後兩人的關係,經過今夜的事,恐怕很難繼續下去。

  浪翻雲走到干虹青身前,伸手在他柔軟的裸背上,忽然大感不妥,他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的快,連忙運功封閉胸前幾個重要大穴。

  同一時間,干虹青藉著浪翻雲一拉之勢,雙掌有如雙飛彩蝶,連續擊在浪翻雲身上。

  浪翻雲悶哼一聲,倒跌出去,在地上滾了兩滾。赤裸的干虹青霍地從地上躍起,纖足蓬的一聲踢在浪翻雲的腰下。浪翻雲高大的身形應腳而起,轟的一聲撞上牆壁,揚起一天的塵屑,再橫跌地上。

  干虹青一陣輕笑,她受了一晚的窩囊氣,現在才能一舒怨憤。

  主客形勢逆轉。

  浪翻雲臥在地上,胸前隱隱做痛,若非臨時運功閉穴,他早重傷身死。饒是如此,一時還難以動彈。

  原來剛才他一觸干虹青的裸背,感覺到她的皮膚柔軟,毛孔收閉,立時醒覺到干虹青已解開了被制的穴道。否則若是穴道受制,不能運功抵禦秋寒,必然皮膚變硬,汗毛倒豎,不會保持如斯溫潤柔軟。

  從他躺著這個角度望上去,赤裸的干虹青妙態畢呈,俏臉上笑容可掬,浪翻雲知道這笑容背後有著無限的殺意。

  他全力行功,準備拚死反撲。

  現在一個最有利的因素,就是干虹青一定以為他胸前大穴盡被擊中,絕難有任何反抗能力。

  干虹青逐漸行近。

  浪翻雲口角溢血,面相可怖。只要能拖多一刻功夫,他應可恢復攻擊的能力。因干虹青每一擊都準確命中他胸前幾個大穴,用力又剛猛,雖被他先一步運功護體,仍使他氣血不暢,一時難以提聚功力。

  干虹青走到浪翻雲身前五尺處便停了下來,嬌笑道︰「浪大俠,想不到你也有眼前的遭遇,天理循環,絲毫不爽。」浪翻雲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道︰「干小姐這樣公開展示胴體,自然應該取回些許代價。」干虹青眼中怒火一現,怒聲道︰「只是些許嗎?」這男子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使她怒火中燒。

  一個聲音從外邊傳來道︰「虹青不得無禮。」語音起時,仍在十多丈外;到最後一個字時,人已踏進破屋中來。

  浪翻雲心中一震,立時知道來者是誰,怪不得自己完全察覺不到有人先來一步,布下這個陷阱。

  這人緩緩步入破屋,一副慢條斯理的悠□神態。

  瘦削的臉龐,高挺微勾的鼻,輪廓清楚分明,兩眼似開似閉,時有精光電閃,一看便知道是難惹的人物。

  他看來只有三十許,還算得上相當英俊,浪翻雲知道他成名江湖最少有四十年以上,如此估計,他的年歲應該不少於六十。只不過先天氣功到了他們這類境界,往往能克服衰老這個障礙。

  竟然是威震黃河流域,干羅山城的主人,毒手干羅。

  干羅一到,干虹青由野貓變回一隻馴服的家貓,悄悄地退到干羅背後,她雪白的肌膚,襯起干羅灰藍色的披風長袍,景象怪異。

  干羅淡淡一笑道︰「浪兄久違了,自十二年前道左相逢,別來無恙吧?」這番話聽來只是平常客套的說話,可是對象是跌臥牆角、口溢鮮血的浪翻雲,卻是非常具有諷刺的意味。

  浪翻雲絲毫不怒,反而對干羅非常感激,最好他多說些廢話,使自己能有更充足的時間衝開被擊中的穴道,目下唯一要做的,就是要瞞過這魔頭銳利的眼楮。

  浪翻雲嘴角一牽,以最沙啞的聲音道︰「你的愛女赤身裸體,不怕她著涼嗎?」他說的話似乎言不由衷,其實卻含有深意。

  因為刻下干羅、虹青兩人,認定浪翻雲再沒有反抗能力,在說話間便不會提防他,很容易□漏出一些秘密,所以浪翻雲先試探兩人的關係。其次,他將話題拉遠,是拖延時間的不二法門,只需要多半刻的工夫即可功力盡復。

  干羅一笑道︰「這樣的女兒,我有七個之多,都是我從各地精挑細選,乃萬中無一的絕色佳人。虹青更是當中的出類拔萃者,經本主訓練,她的功夫,你也試過,只是不知滋味如何?」說完得意狂笑,意氣風發。他語帶雙關,但每句話都帶有尖刺,至為陰損。

  笑聲一止,干羅又淡淡道︰「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不如先讓我送浪兄上路,浪兄不用怕,旅途上自有貴幫上下一齊陪伴,保證不會寂寞。」笑裡藏刀,刻毒無倫。

  浪翻雲看著干羅緩緩接近,嘴角牽出苦笑。

  干羅大快,暗想原來你也會害怕嗎?他故意放慢腳步,蓄意增加浪翻雲死亡前的壓力,達到從精神上折磨他的目的。

  干虹青俏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這次立下大功,定能脫穎而出,超過眾寵,成為干羅山城最有地位的女人,干羅最心愛的人。

  干羅每一步也如擂鼓般敲在浪翻雲心頭,距離愈來愈近。

  六尺、五尺、四尺……浪翻雲右手在背後握上名震天下,被譽為江湖第一快劍「覆雨劍」的劍把。

  干羅終於出手。

  著名的一對毒手如鷹爪張開,在窄小的空間向浪翻雲頭顱抓去。

  一舉斃敵。

  他發現浪翻雲眼中有一種非常怪異的神色。

  那不是自悲,不是恐懼。

  而是憐憫。

  干羅大感不妥。

  雙爪如出鞘利刃,離弦之箭,已發難收。

  就在這刻。

  一陣嘯聲輕響。

  跌臥牆角的浪翻雲被一團銀芒遮蓋。銀芒迅速爆開,破屋內滿是光點。

干虹青失聲驚呼。

  事出突然,干羅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退反進,一雙手化作萬千爪影,強攻入浪翻雲覆雨劍□出的光點裡去。

  一個是事出突然,一個是蓄勢待發,相差何止千里。

  一連串匹啪之聲,在破屋內響起,干虹青耳鼓生痛,推想是干羅以驚人的氣勁。格擋上浪翻雲的覆雨劍時,發出的聲音。

  干虹青對干羅無限佩服,她適才對上浪翻雲時,連他的覆雨劍是怎麼模樣、指向何處也不知道,遑論要憑空手擋劍。兼且干羅最擅長矛,雙爪雖有絕藝,仍以矛為首本功夫。他的矛分兩截置於背上,看來一時間不能取出。

  她想插手援助,又是無從入手,這時她剛在干羅背後,只見在滿天眩目的光點劍雨裡,干羅有似毫無實質的輕煙,在屋內的空間以鬼魅般的速度移動,閃躲著浪翻雲滔天巨浪式的進攻。

  她明白了什麼叫「覆雨劍」。

  勝負立決。

  血光濺現。

  干羅帶著一蓬血光,暴退向後。

  覆雨劍寒芒暴漲,以奔雷逐電的速度,激射而來。

  不知干羅能否有如封寒一樣,在浪翻雲施展最厲害殺著前,趁那一絲空隙逃遁。干虹青心中正想著,干羅已退到她身邊。

  干虹青眼前儘是光芒閃耀,什麼也看不到。

  這時她想逃走。

  干羅敗了。

  另一個意念在她腦海裡升起,她一定要阻浪翻雲一小片刻,好讓干羅逃走。

  這意念才掠過心頭,干羅無情的掌,已拍在她背上,一股陰柔的大力,使她身不由主,箭一樣地以赤裸的肉體,硬朝浪翻雲刺來的劍芒迎去。

  干羅這一掌把她推向浪翻雲覆雨劍最鋒銳的攻擊點,使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也將她的心,無情地剜碎。

  干羅就是這樣一個人。

  正如干虹青利用其它人,干羅亦在利用她。

  一到生死關頭,毫不猶豫利用別人的生命為自己爭取片刻的殘喘。

  就在她的念頭電光火石般掠過心間時,她撞入了覆雨劍化開的劍雨裡。驀然呼吸不暢,像有千斤大石壓在心頭,全身有若刀割,劍鋒的寒氣使她像浸進萬年寒冰裡一樣,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光點散去。

  浪翻雲在三尺外。

  干羅那一掌剛猛之極,干虹青衝勢不減,一下子撞入浪翻雲懷內。

  浪翻雲的身子奇異地左右迅速側轉數次,干羅附在她身上的掌力全被化去,干虹青知道自己撿回了一條小命,否則單是干羅的掌力已可令她吐血身亡。

  跟著身子騰空而起,浪翻雲左手摟著干虹青,向干羅追去。

  干虹青身前身後,儘是覆雨劍在空間迅速移動所引起的嘯聲,四周滿是劍雨。她的左右兩側和背後,都給寒劍割體,獨有胸前的部分,因緊貼在浪翻雲的身上,溫暖而有安全感。

  這時干羅藉著干虹青的一擋,緩過一口氣來,身形剛退出屋外。

  浪翻雲身背裸女,迅速趕來。

  他的前衝動作,遠快於受傷向後急退的干羅。

  干羅剛離開破屋,他的覆雨劍離開干羅只有三尺。

  寒芒暴漲,向屋外的干羅激射過去。

  干羅面上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這時浪翻雲剛好掠出屋外。

  明月當空。

  月色下干羅的面容倍覺詭秘。

  覆雨劍全力擊出。

  干羅雙手一振,像魔法變幻般,一支長矛掣在手中,□出無數矛影。矛尖顫動間,斜標向浪翻雲的面門。

  浪翻雲一手摟著赤裸的干虹青,剛搶出屋外。

  兩股龐大壓力從左右迫來。

  屋外布有伏兵,這便是干羅回身拚命的原因。

  浪翻雲悶哼一聲,也不見如何動作,干虹青雪白的身子給他拋上半空,在月色下不斷翻動,呈露女體各種妙態。

  剛把干虹青擲離手,浪翻雲手中覆雨劍化出千道寒芒,萬點光雨,一時天地間儘是劍鋒和激動的氣旋,嘯嘯生風。

  一連串密集的劍矛拐交擊聲音,同時響起,干羅蹌踉倒退,手中長矛斷為兩截,早先浪翻雲刺他那一劍內含勁氣,傷了他的經脈,內傷遠比外傷嚴重,使他發揮不出平日的四成功夫。

  左邊持拐的黑衣老者打著轉倒跌開去,每一轉都□出鮮血,胸前縱橫交錯至少十道以上深可見骨的血痕,手中仍緊握一對鐵拐。

  右邊一人慘嚎一聲,向後暴退,剩下一隻連著手腕的斷手,手指還緊抓著十支鋒利的水刺。

  干羅三人一敗塗地。

  光點散去,浪翻雲持劍立在門前,面容肅穆,前額一道血痕,顯然是干羅長矛留下的痕跡,左肩鮮血滲滲流下,順著手臂流在泥土上。

  干虹青這時才在空中跌下,浪翻雲猿臂一伸,又把她摟著。

  干羅連退十步,站定身形。

  右邊斷手者一聲不吭,以右手封閉斷手穴道,一派硬漢本色。

  左邊黑衣老者以拐拄地,胸前不斷起伏,襟前血漬迅速擴大。

  四週一陣悉索聲響,身穿黑衣的武士從四方八面出現,手中提著各式各樣兵器,一副打硬仗的樣子,分佈在干羅等人背後,竟達七十多人。

  觀其精神氣度,全是萬中挑一的精選。

  這是一股龐大的力量。干羅盡起精銳,志在必得。

  干羅面容蒼白,嘿然道︰「覆雨劍名不虛傳,干羅佩服。」他一句也不提自己在猝然不備下,致為浪翻雲所乘,足見乃輸得起、放得下的人。

  浪翻雲淡然道︰「干城主非常高明,這樣大股人襲擊怒蛟島,我們竟還懵然不覺。」干羅哂到︰「我女兒什麼身份,若連個把人也弄不上來,這個幫主夫人也是白做了。」浪翻雲剛要回話,略感有異,一看手中摟著裸女,伏在自己肩上的俏臉,兩串淚珠直瀉而下,知道她心痛干羅剛才無情的一掌。這時她背向干羅等人,只有自己才看見她這淒悵的情景,心下惻然。不過這等事誰也幫不了。

  干羅道︰「浪兄,今晚之事,到此做罷,尊意如何?」浪翻雲訝然道︰「現下干兄實力大增,足夠殺死在下有餘,何故半途而廢?」干羅乾笑幾聲道︰「拜浪兄一劍之賜,縱能殺死浪兄,也失去逐鹿中原能力。不如留下三分情面,希望怒蛟幫能力抗赤尊信那群馬賊,依然保有現今黑道三分天下的局面,豈不美哉。」浪翻雲暗歎一聲,這干羅不愧黑道巨擘,高瞻遠矚,在這等風頭火勢上,仍能放下私人恩怨,為大局設想。

  想想也是,縱能幹掉名震天下的覆雨劍,必須付出鉅大代價,赤尊信一來,漁人得利,形成統一黑道的大業,這並不是干羅願意看見的結果。反而留下浪翻雲,讓他們與赤尊信拚個兩敗俱傷,對干羅這一方卻有利而無害。

  浪翻雲一聲長笑道︰「干兄打的確是如意算盤。除非干兄立誓答應即刻退走,兩年內不得干涉敝幫之事,否則浪翻雲今夜誓死也要留你在此。」干羅道︰「浪兄眼力高明,竟能看出我要經兩載潛修,始能康復,衝著你這一點,我便要答應你的要求。」跟著立下誓言。

  剎那間,干羅方面的人退得一乾二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45 PM

  第01卷 覆雨翻雲 第六章 內外交困

  附近的□鳴天籟,再響徹這荒廢的庭院。

  浪翻雲猿臂一緊,把干虹青摟個結實,她俏臉上滿是淚痕,一雙美眸閉起。

  干羅由頭至尾都不提她的去留,她的心必碎成片片。

  浪翻雲輕聲道︰「我放手了。」干虹青急道︰「不要!」她仍然沒張開眼楮。

  這兩人關係奇怪,朋友,敵人,什麼也不是。

  浪翻雲心中一歎,不知如何是好。自從和惜惜一起後,他從沒有接觸其它女子,何況是這樣赤條條的尤物。

  在這之前,他可以當她是毒蛇惡獸,目下形勢微妙,她回復了可憐和需要保護的弱質形象,他再不能以這種心態對她,立時感到肉體接觸那種高度刺激。

  今夜的出生入死,令他心理和精神上生出異於過去兩年的變化。

  江湖的豪情,重新流進他的血液內。

  一切都發生得那樣急速和無暇多想,每一剎那都是生與死的鬥爭。

  他好像聽到惜惜的聲音道︰「這才是我愛的覆雨劍浪翻雲。」抬頭望向天上,明月在提醒他,那夜惜惜在月圓之下,安靜地死去,在洞庭湖蕩漾的水波上,一葉輕舟之內。

  這能算不負此生?干虹青輕輕在他耳邊道︰「你知道你的眼神很憂鬱落寞嗎?」豐潤的紅唇,輕輕碰觸到他敏感的耳朵。

  他心中生出一種無由的厭惡情緒,有點粗暴地一把推開了她。

  猝不及防下,干虹青差點倒在地上。

  一件長袍擲在她身上。

  浪翻雲喝道︰「遮著你的身體。」干虹青一愕,不知浪翻雲為何態度驟變,一時萬念皆起,心中自卑自憐,想起自己在那無情干羅指使下的種種作為,默默無語地把浪翻雲的披風穿上。把雪白動人的肉體藏在衣下。

  浪翻雲一看,這敢情更不得了。

  在他寬大的披風裡,干虹青全身線條依然若隱若現,胸前處的掩覆極低,露出雪白豐滿的胸肌和半顆高聳跌□的乳房,比之裸體時,更多一番神秘誘人的魅力。

  干虹青緩緩走到浪翻雲面前,神色淒然,道︰「我生無可戀,殺了我吧。」浪翻雲長劍一動,指著她的胸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會捨咽喉而取這位置。

  干虹青閉上雙目,似乎因罪孽深重,甘心受死。

  浪翻雲心想,這只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但她曾貴為幫主夫人,這兩個因素一加起來,造成她非常特殊的身份,使他不由也感到茫然和刺激。

  他想,如果我用劍尖挑開她的衣裳,她絕對不會有絲毫反抗。跟著卻大吃一驚,怎麼自己居然有這個想法?難道這兩年多來壓制著的情慾,經過今夜的沖激,蠢蠢欲動至不能壓制的境地。

  干虹青心知浪翻雲不會這樣幹掉她。在他的劍尖下,她有莫名的興奮。她很奇怪,自己因干羅的無情出賣,應在極端悲痛的情緒裡,可是現下卻反而有再世為人的感覺,似乎以往種種,全不干她的事。

  浪翻雲哂道︰「我倆間的事,至此了結,以後你走你的路,與我全不相干,若要尋死,便要自己找方法。」覆雨劍一閃,收回鞘裡。

  翻干虹青嚇得張開大眼︰「你怎能丟下我不管?」浪翻雲心中浮現她和曾述予在暗室內幹得諸般聲情動作,竟動了無名怒火,喝道︰「我不將你砍成百塊,已算你祖宗積德,還要怎樣理你。」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多話,大不像他一貫作風。

  干虹青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兩轉,不知在想什麼東西。

  浪翻雲不再說話,走出庭院。

  走了幾步,干虹青在後亦步亦趨。

  浪翻雲停下腳步,卻不回頭。

  干虹青在他身後道︰「不知你信是不信,只要你一離開,我將立刻被干羅的人襲殺。

  浪翻雲一陣沉吟,這話倒是不假,干虹青在干羅山城的地位估計不低,又為干羅「收養」多年,連姓氏也跟了干羅,應屬於最高一層的等級,故能深悉干羅山城的虛實佈置。干羅心狠手辣,怎能容忍一個這樣的人在外面自由自在,隨時可以出賣山城的機密。

  浪翻雲道︰「干羅本人傷重不能出手,『破心拐』葛霸和『封喉刃』謝遷盤勢才為我重創,干羅方面堪稱高手的『掌上舞』易燕媚雖還未現身,算來她武藝也是和你在伯仲之間,你敗敵不能,自保逃命,還不是綽綽有餘嗎?」這一番話合情合理,干虹青非是一般女流,不但媚術驚人,兼且武功高強,狡詐尤勝狐狸,她不去害人,別人便額手稱慶了,如何還感來惹她。

  干虹青蹙了蹙娥眉,這個動作非常好看,事實上她迷人的地方,並非萬種風情下的煙視媚行、妖蕩形態,而是清麗脫俗中含蓄的誘惑,這把她的吸引力提升到一個一般美女無法冀及的境界。

  干虹青苦笑道︰「你有所不知,為了控制他的女人,干羅有一群閹割了的手下,我們這群由他自幼供養,以供淫樂的女子,無論如何動人,一遇到這批對女人全無興趣的人,便一籌莫展;其次,我們的武藝都是由他親傳,他故意在我們一些招式中留下致命的破綻,所以只要他指點一二,這批閹割了的廢物,便可以輕而易舉取我性命。」浪翻雲失笑道︰「干羅真是想得周到之極,好吧,暫且讓你跟我一會。」干虹青欣然道︰「真是好!我什麼也聽你的。」一向以來,遵從干羅的命令行事,成了她的生活習慣,這下目標失去,浪翻雲對她先後施恩,使她立如發現新大陸一樣,有所依恃。

  浪翻雲苦笑一下,大步前行。

  還有兩天便是惜惜的忌辰。

  干虹青不敢和他並排而行,緊跟在後面,輕聲問道︰「你是不是要離島去救凌戰天?」浪翻雲再望了天上明月一眼,剛好一朵雲飄過,遮蓋了部分的光芒。頭也不回道︰「連我這個不理世事的人,也知道一切事都會在干羅來前這幾天發生,凌戰天豈會不知,若你是他,會否聽話離開?」干虹青點頭道︰「可是我們曾用種種方法調查,他的確是在遠離本島的路上,據最後的消息,他最少在百里之外。」「我們」自然是指她和上官鷹。

  浪翻雲哂道︰「凌戰天何等樣人,連這種假象也做不到,何能稱雄一時,干羅不是忌他,為何要指示你弄他出去。」頓了一頓道︰「若我估計無誤,所有屬於舊有系統的怒蛟幫精銳,都會在今晚潛回島上。」他的目光望向遠方的夜空道︰「赤尊信一向都喜歡在黎明前發動攻擊,不知這次是否會例外?」生於洞庭。

  死於洞庭。

  上官鷹、翟雨時、戚長征和數十名幫內頭目,立在島東碼頭上,一邊是煙波浩瀚的洞庭湖,在月色下波光蕩漾,另一邊是山嶺連綿的怒蛟島。

  接近二千怒蛟幫眾,手提兵器,把堤岸完全封鎖。

  另外約五百嘍囉,分佈在沿島而設的十二個監視海岸的了望樓附近。

  無數火把熊熊點燃,把近岸一帶照得明如白晝。

  丑時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

  一隊隊戰馬,載著幫眾,在沿岸大道穿梭巡邏。

  上官鷹等看著這樣的威勢,尋回不少因浪翻雲而失去的信心,又再神氣起來。

  一個頭領從村內策馬直奔長伸出湖水的碼頭,下馬求見。

  這頭領走到上官鷹身前,肅立報告道︰「遵照幫主命令,島上全部婦孺,已撤入地下密室,村內房舍全空。巡島的神犬共二十頭,集中一處,天一亮,可進行徹底的搜索。」上官鷹嘿然一笑道︰「任他浪翻雲三頭六臂,看他怎樣逃過我的五指山。」眾人點頭附和。

  怒蛟幫由凌戰天一手建立的防衛和進攻系統,這時發揮出威力。

  蹄聲從左面堤岸響起。聽蹄聲急速,便知有事發生了。

  一騎快馬奔上碼頭,騎士連爬帶滾走到眾人面前,面色煞白,胸前不斷起伏。

  眾人一齊搶前,翟雨時喝道︰「何事?」騎士倉皇道︰「西北區七號了望樓兄弟五十二人,全部陣亡,我們巡至時,他們伏□了望樓周圍,身上傷痕由不同的凶器做成,陸上全無敵人的行蹤,原先在了望樓附近的幾艘快艇,失蹤不見,敵人應由海路逸去。」五十二人連敲響警號的時間也沒有,敵人實力一定非常驚人。

  若果浪翻雲在此,一定料到是干羅等人由此撤走。以他們的實力全力暗襲這樣的據點,可說輕而易舉,況且還可能有奸細接應,故能把攻擊的時間安排得恰到好處,絲毫不驚擾其他人。

  戚長征沉聲道︰「自從幫主下令總動員後,屬於凌戰天那系統三百多人,像是消失了一樣,不見蹤影,這是會否和他們有關係?」語氣並不太肯定。大家雖說派系不同,總是同居一處,同出一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很難痛下這樣的毒手。

  翟雨時道︰「這事只能暫時存疑,好在離天明只有兩個時辰,到時自能有一個明白。」跟著轉向上官鷹道︰「幫主,目下我們務必增加人手巡邏,既要防止再有人外逃,也要防止敵人去而復返。」上官鷹鎮定地道︰「照你的話去做。」翟雨時自去傳令。

  有人呼叫道︰「幫主!你看。」眾人一齊轉身。

  月夜下的洞庭湖,天邊水平線處出現一艘巨舟,乘風破浪,張開巨帆,全速駛來怒蛟島。

  眾人心中凜然。

  難道敵人公然來犯?巨舟像只擇人而噬的巨獸,直撲過來。

  碼頭上和沿東岸二千餘人,一顆心都提到口腔。

  神經拉緊。

  上官鷹極目望去。

  巨舟愈迫愈近,有若一座在湖上移動的高山。把人壓得透不過氣來。

  上官鷹長吁出一口氣,低罵一聲,轉過身喝道︰「是自己人。」大舟上飄揚著怒蛟幫的旗幟。

  眾人一齊歡呼。

  怒蛟幫駐在島外陳寨,由梁秋末率領的精銳,及時趕回。

  己方實力大增,何懼之有。

  巨舟泊岸。

  這樣的巨舟,十多年來,怒蛟幫總共建成了二十七艘,以之行走洞庭和長江,乃爭雄水域的本錢。

  在歷次戰鬥裡,其中八艘,不是當場毀壞便是日久不能使用,現時仍在服役的只有十九艘,實力已遠勝當時長江流域的任何幫會。

  梁秋末這艘巨舟,名叫「飛蛟」,性能極佳。

  與目下泊在怒蛟島的另兩艘巨舟「怒蛟」和「水蛟」,同是速度最快的三艘。

  「怒蛟」是怒蛟幫主的座駕舟,威震大江的怒蛟幫帥船。

  每艘巨舟能容五百之眾,可以迅速把兵員運送至水流能抵達的地方,因而怒蛟幫的勢力籠罩了整個長江流域。

  他們勾結官府,以交換地區的和平和利益。

  「飛蛟」開始減速,緩緩接近長長伸入湖中的碼頭。

  「隆」的一聲,巨舟靠上碼頭,碼頭一陣搖動。

  飛索從船上飛下,碼頭上的幫眾一陣忙碌,把大船扯緊。

  船上放下跳板。

  一個高大雄壯的身形在另一頭出現,緩緩步下。

  不是上官鷹得力的部下梁秋末是誰。

  上官鷹剛要上前,忽然全身僵硬,面色大變。

  梁秋末面色煞白,一隻手纏滿白布,身上還有多處血跡,完全是浴血苦戰後的慘狀。

  船上個著走下一個又一個的傷兵。

  由船上下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或多或少帶著點傷,嚴重的更是給抬下來。

  眾人一時都怔在當場。

  梁秋末有點步履維艱地走到上官鷹面前,雙目赤紅,激動地道︰「屬下無能,陳寨失守。」上官鷹一震,急問︰「這怎麼可能?」陳寨與怒蛟島一內一外,互相呼應,駐有重兵近千,誰能在剎那間,毫無先兆地挑了它。

  梁秋末蒼白的臉掠過一陣血紅,道︰「赤尊信親率大軍掩至,若非當時我等準備回怒蛟島增援,正在枕戈待旦,後果可能更為不堪。」他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顯然回想起當時可怕的場面,猶有餘悸。

  在上官鷹追詢下,梁秋末道︰「敵人忽然以強大的兵力,從西北的林木區殺來我們靠湖的基地,那簡直不是戰鬥,而是屠殺。他們以火箭和快馬強攻,使我們迅速崩潰。我們完全無法擋拒,誓死抵抗下,才能且戰且退,藉巨舟逃生。」戰況慘烈,可想而知。

  眾人默然不語。

  怒蛟幫終於面對生死存亡的時刻。

梁秋末的聲音有點哽咽,淒然道︰「他們簡直不是人,那種打法好像我們是他們的宿世死敵。能逃出的,只有三百多兄弟,其它全部壯烈成仁。」赤尊信是馬賊起家,凶殘暴烈,早名震西陲。

  翟雨時道︰「秋末,你如何肯定是赤尊信方面的人?」赤尊信門人從不穿著任何形式的會服,只在頭上扎上紅巾,所以又被稱為「紅巾賊」。這是江湖上眾所周知的。

  果然梁秋末答道︰「來犯者頭紮紅巾,兼且力量強橫若此,不是尊信門的強徒還有誰。」上官鷹問道︰「你有沒有和赤尊信照過臉?」梁秋末面上神色有點尷尬道︰「根據傳聞,赤尊信身高七尺,雙目猶如火炬,滿面虯髯,宛似硬毛刷,我曾詳詢各位弟兄,他們都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但『蛇神』袁指柔,我卻和她交上手。」眾人眼中射出駭然的神色。

  這「蛇神」袁指柔,名列赤尊信座下七大殺神之一。女作男裝,動作舉止一如男人,專愛狎玩女性,是個變態的狂人。偏是手中蛇形槍威猛無儔,又有赤尊信這座強硬後台,武林雖不恥其行,依然任其橫行。

  梁秋末的功夫和他們一眾相差不遠,只要知道兩人交手的結果,便可推測敵人的深淺。

  各人都有點緊張。

  梁秋末苦笑道︰「我一向自負武功,其實是還未遇上真正的硬手,袁指柔一上便有若暴雨狂風,當時那種猛烈凌厲攻勢,竟然令我心生怯意,我本以為自己全無所懼,豈知與高手交鋒,他們所生的強大殺氣,有若實質,我十成功夫,最多只可使出七成。」四周只有湖水輕輕拍岸發出的沙沙聲響。

  上官鷹和其它十多名高手,默然不語,呆在當場。

  他們懼怕真正與赤尊信對壘沙場的後果。

  這時他們的心中,想到浪翻雲和凌戰天。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又怎能奢望他們會與幫會共同進退、抗禦外敵呢?梁秋末道︰「我奮力擋了她蛇形槍十八下硬擊,她幾乎可以從任何角度攻來,連身體亦有若毒蛇,上下翻騰,時而躍高,時而倒滾地上,防不勝防,使人全無方法判斷她下一招的動作。」他的面上現出恐懼的神情,像在回憶一個可怖之極的夢境。

  梁秋末指了指包紮著的左肩,苦笑道︰「這是第十九擊,若非謝佳和一眾兄弟捨命搶救,肯定我不能回來見你們。」跟著神情一黯道︰「謝兄弟也因此死了。」十八擊,梁秋末也只能擋她十八擊。想她十八擊顯然是在剎那間完成,所以幾乎是甫一接觸,梁秋末即落敗受傷,相差如此之大,這場仗如何能打?何況還有名列黑道十大高手的赤尊信,這人武功遠在袁指柔之上。

  目下只是赤尊信座下的幾個高手,已夠他們受了。

  上官鷹環顧眾人,都是面色煞白,連一向以勇武著稱,凶狠好鬥,被譽為後起一輩中第一高手的戚長征,也噤口不能言語。

  翟雨時眼中閃過悔恨。他們平時排斥凌戰天等人,處處佔在上風,自以為不可一世,到現在真正動起手來,一碰即潰,毫無抗爭能力。

  附近雖有二千名幫眾,卻絲毫不能給他們帶來半分安全感和信心。

  上官鷹記起父親臨危吩咐的話,當時上官飛緊握著他的手道︰「鷹,你很有上進心,他日必成大器,唯需謹記幫務一定要倚重凌大叔,他長於計劃組織,對全幫的發展,裨助最大,武事方面則有浪大叔,我生平遇能人無數,可是從未見過比覆雨劍可怕的劍法,切記切記,好自為之。」可惜當時上官鷹腦中轉的卻是另一些相反的念頭,到現在他才知道父親每一句話都是金玉良言。

  人是否要通過失敗才可以更好地學習?假設這是一個不能翻身的致命失敗呢?據說赤尊信最喜歡在黎明前發動攻擊。

  他認為那是命中注定的最佳時刻,每戰必勝。

  事實上一向以來的確如此。

  現在離黎明還有個半個時辰。

  明月躲進烏雲之後,好像不忍觀看即將來臨的慘事。

  血戰即臨。

  浪翻雲領著干虹青,回到他深藏谷內的山居。

  一路上如入無人地帶,整個怒蛟幫人聚居的村落,杳無一人,靜如鬼域。

  唯有遠處近岸的地方,千百火把燃亮了半邊天,仍在提醒他這島上還有其它人的存在。

  山居前小橋仍在,流水依然。

  一進屋內,浪翻雲背窗坐下。干虹青見他毫無招呼自己的意思,也不客氣,坐在他左側的椅上。

  這是唯一空下的木椅,沒有其它的選擇。

  干虹青環目四顧。

  室內陳設簡單,兩椅一桌,另加一個儲物大櫃,別無他物。

  右邊內進似乎是臥室,一道門□隔開了視線,想來也不會比外間好得到什麼地方去。

  清新的空氣,野外的氣息,毫無阻隔在屋內流通。

  月色無孔不入地映進來,把屋外樹木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地下,帶有一種出凡脫俗的至美。

  這是一個不用燃燈的晚上。

  干虹青這才發覺室內無燈也無燭。

  就在這屋內,浪翻雲度過了無數沒有燃燈的晚上。

  月亮西斜。

  滿天星斗。

  四周的□聲風聲,有規律和節奏地此起彼落,生機勃勃。

  一種至靜至美的感受,從干虹青心內湧現出來,外邊的世界是那樣遙遠和不真實,這裡才是真正的「生活」。

  浪翻雲平靜無波,似乎正在享受這裡的一切,他現在這種神情,看在干虹青昔日的眼內,便會被認為「落落寡歡」,可是現在干虹青卻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其實浪翻雲是在享受。

  紀惜惜死亡的刺激,提醒了他一向忽略了的世界和生活。

  所以他絕不是頹唐失意。

  他的心靈晉至更高的修養境界。

  唯能極於情。

  故能極於劍。

  還有一個時辰,便是天明了。

  最黑暗的時刻。

  就是最光明的剎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47 PM

  第01卷 覆雨翻雲 第七章 大軍壓境

  十七艘鼓滿風帆的船隻,在洞庭湖天邊的水平線上出現。

  赤尊信終於在黎明前出現。

  眾人感到喉焦舌燥,緊張的情緒攫抓著每一個人的心靈,使他們瀕近於崩潰的邊緣。

  上官鷹喝道︰「將所有人集中在這裡。」命令被傳下去,除了必要的守衛,巡邏的隊伍均被召回。

  上官鷹發出第二道命令;「準備一切。」凌戰天當年曾對怒蛟島的防衛,下了一番工夫,現在倉皇之下,派上用場。

  箭已搭在弦上。

  戰船迅速迫近。

  這些帆船體積遠遜於怒蛟幫的戰船,若以每艘可坐兩百人計,實力可達三千多人,比之目下怒蛟幫總兵力二千五百多人,超出了差不多一千人。

  何況對方向以凶狠善戰名震西陲,赤尊信座下七大殺神莫不是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何況還有從未曾敗過,被譽為古往今來,最能博通天下武技的「盜霸」赤尊信。

  眾人手心冒汗。

  十七艘敵船緩緩停下,在洞庭湖面一字排開。

  號角聲從船上響起,傳遍湖面。

  不改西域馬賊的進攻陣仗。

  敵船放下一艘又一艘的長身快艇,不斷有人躍入艇去。

  數百快艇,不一刻聚集在敵船前面,顯示了高度的效率和速度。

  敵人以堅攻堅,準備一戰以定勝負。

  另一聲長號響起。

  月夜下殺氣嚴霜,快艇上載有過千凶狠的敵人。

  洞庭湖上戰雲密佈。

  怒蛟幫這一邊也是蓄勢待發。

  他們現在退無後路,唯有背城一戰。

  若讓這批馬賊得勝,他們的妻子兒女,將無一倖免。

  快艇像蜂群般洶湧而來。

  上官鷹大叫一聲︰「放箭!」霎時間洞庭湖面上的空間密佈劃空而過的勁箭,向著敵艇飛去。

  生於洞庭。

  死於洞庭!

  號角聲響起時,浪翻雲靠椅安坐,閉上雙目,意態悠□。

  反而干虹青霍地立起身來,向浪翻雲道︰「赤尊信來了,你還不援手。」浪翻雲雙目似開似閉,漠不關心地道︰「他們是他們,我還是我,生死勝敗,於我何干?」干虹青為之氣結。事實上浪翻雲不無道理,你不仁我不義,還有什麼好說。只不過干虹青的兩個身份,一事幹羅養女,一是幫主夫人,都習慣把赤尊信視作敵人,故而下意識地作出這樣的反應。

  干虹青又說道︰「怒蛟幫創於你手上,難道你便這樣坐著看它煙消雲散嗎?」浪翻雲似笑飛笑道︰「你這個幫主夫人早被革職,來!讓我派給你一個新的任務。

  」跟著指了指背後,道︰「給我按摩肩背,使我過點做幫主的癮。」干虹青為之啼笑皆非,估不到自己為上官鷹按摩的事,竟然傳到他的耳內,這人並不如他表面的無知。但她心中卻是歡喜,欣然來到浪翻雲背後,一對手盡展所長,提供這特別的服務。

  便在這時,一把平淡冰冷的聲音在屋外道︰「浪兄死到臨頭,還懂得如此享受,確是有福。」干虹青全身一震,她的武功已然不弱,居然完全覺察不到屋外有人,嚇得停了下手來。浪翻雲輕喝道︰「不得停手。」干虹青這時才知道浪翻雲早知有人在外,故命自己躲在他背後,加以維護,是什麼人能令浪翻雲也緊張起來?一對手不停地開始按摩起來,浪翻雲寬闊雄厚的雙肩,使她心中溫暖,尤其難得的是浪翻雲對她的信任。

  室外冰冷的語聲繼續傳來道︰「浪兄要小弟入屋謁見,抑或浪兄出門迎客?」這人的語聲,令人泛起一種冷漠無情的印象。

  浪翻雲笑聲盈盈地道︰「封兄貴客遠來,若不入寒舍一敘,不可惜嗎?」干虹青心中搜索姓封的高手,驀地想起一個人來,全身如入冰窖,雙腳幾乎發起抖來。這才明白浪翻雲要她站到他背後的原因。

  封寒和浪翻雲,一刀一劍,均名入黑道十大高手之列。

  封寒初時排名,尤在浪翻雲之上。

  兩人結怨先因凌戰天與封寒的情婦,名震黑道的女魔頭龔容悅的衝突。其中因由,錯綜複雜,非是當事人難知來龍去脈。

  只知在一次龔容悅與凌戰天交手,惹出了浪翻雲;龔容悅在覆雨劍下當場身亡,引發了封、浪兩人的決鬥。

  結果是封寒敗走遁退,並聲言要殺盡浪翻雲的女人。

  浪翻雲要干虹青站在他背後,正是怕封寒「誤會」。

  一名男子,在門前出現,背上斜插著把長刀。

  這人高瘦修長,卻絲毫不給人半點體弱的感覺。整個人像以鋼筋架成,深藏著驚人的力量。使人覺得他不動則已,一動起來必是萬分迅捷靈巧。

  他面貌長而削,顴骨高起,雙楮神采異常,光華隱現。

  而且他神色無憂無喜,似是回到家中一樣。

  兩人目光利如鋒刃,立時交擊纏鎖在一起。

  浪翻雲笑道︰「封兄來得合時。料不到以封兄的自負,仍要聽命於赤尊信。」這幾句話說明封寒和赤尊信一路而來,目的是由封寒來此牽制浪翻雲,使他不能插手外面的陣仗。

  封寒冷笑一聲道︰「赤尊信何德何能,可以使得動我,不過凡是可以令浪兄傷心難過的事,我封寒都不想放過,加以此事對我有利無害,落得揀個便宜,在此放手一搏。浪兄這兩年來龜縮不出,小弟不知近況,只聽得些風言風語,很為浪兄擔心,所以一有機會,便來探望。」他的語氣充滿揶揄,怨恨甚深。

  浪翻雲悠悠□□,沒半點煩急,微笑道︰「多謝封兄關注。」封寒一皺眉頭,他本來以為浪翻雲必然掛心外邊的安危,致使他心煩氣躁,心不定則氣逆,露出破綻。

  豈知他比自己還不在意,使他生出高深莫測的感覺。

  這些年來他苦練刀法,自覺較勝從前,頗有自信,現下一見浪翻雲,感到他的精神氣度,大異從前,可是又不知不同處是在那裡,有點無從捉摸的感覺。

  浪翻雲閉上雙目,像是正在專心享受身後美女的侍奉。

  干虹青渾身不對勁,封寒的人便像他背上的刀,不斷散發出懾人的殺氣,使她心膽俱震,首當其衝的浪翻雲,不知為何可以這般悠□自在。

  猶幸封寒電芒般的眼神,眼角也未曾望過他一眼,由始至終都罩定浪翻雲身上,否則她更不知如何是好。

  封寒眼神充沛,連眨眼也不需要。

  相反地浪翻雲閉上雙目,好像著名的「左手刀」封寒,並不在他身前一樣。

  遠處傳來陣陣號角的響聲和喊殺聲,大戰展開。

  封寒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心想我不信浪翻雲你不急,看你能假裝到何時。

  浪翻雲安坐椅上。

  干虹青戰戰兢兢的站在後面為他按摩。

  前面八、九尺處是虎視眈眈的「左手刀」封寒。

  三人便是這樣耗上了。

  離天明還有大半個時辰。

  明天會是什麼樣子?上官鷹大喝道︰「火箭。」千百支點燃的火箭,直向十多丈外的敵艇射去。

  天空中劃過連綿不斷的星火,煞是好看。

  上官鷹登上碼頭旁的高台上,以燈號和擂鼓,指揮怒蛟幫全軍的進退。

  敵艇高速衝來,即使艇已著火,仍企圖在焚燬前衝到岸邊。

  頭帶紅巾的敵人,不斷以盾牌武器,封擋射來的勁箭火器。他們武功高強,火箭對他們沒有多大傷害。

  敵艇愈來愈近。

  最快的數只敵艇,進入了十丈之內。

  戚長征等一眾人在碼頭上枕戈待旦,靜待近身肉搏的時刻。

  上官鷹表現了出奇的鎮定,直到幾乎所有快艇都迫至十丈許的距離時,才一聲大喝道︰「擂石!」高台上的戰鼓一陣雷鳴。

  岸上忽然彈起成千上萬的石彈,每個石彈其大如鼓,重逾百斤,剎那間漫天向敵艇飛去。

  這一著極為厲害,石彈以機刮發動,因石彈要達到某一重量才可造成殺傷力,故不能及遠。所以上官鷹待到敵人進入射程,才發出號令。

  這些石彈加上衝力,幾逾千斤,非是兵刃所能加擋格,在慘叫連天中,紅巾盜紛紛中彈落海,大部分中彈的快艇,即使不斷開兩截,也不能行動。

  這一著令尊信門傷亡慘重。

  上官鷹暗道︰「凌大叔,多謝你。」原來這都是凌戰天的設計,怪不得如斯厲害。

  這些紅巾盜凶狠異常,仍紛紛泅水過來,十丈的距離,絕對難不倒他們。

  一陣鼓聲又在高台上響起。

  怒蛟幫重將一桶又一桶的松脂油,倒在沿碼頭的湖面上。

  紅巾盜愈來愈近,最快的離岸只有丈許。

  上官鷹一聲令下。

  火箭燃起。

  再一聲令下。

  千百支火箭,對正泅水而來的數百紅巾盜,電射而去。

  這一著避無可避。

  火箭一下燃點起湖面上的松脂油,紅巾盜頓時陷入火海裡,無數人全身著火,在湖水中燒得匹啪作響,慘叫和痛嚎聲混在一起,尊信門的先鋒部隊慘遭挫敗,未沉沒的艇和離岸較遠的敵人立刻撤退。

  熊熊火焰,照得近岸的湖面血紅一片,有若地獄。

  怒蛟幫眾一齊歡呼,士氣大振。

  翟雨時和戚長征兩人興奮地互拍膊頭,同時想到︰這都是凌戰天精心創出的設計,一到這生死關頭,發揮出驚人的威力。

  這一接觸,尊信門至少損失了六百多人。

  翟雨時、梁秋末和戚長征三人站在碼頭身出海的一端盡處,享受著初步勝利的成果。

  敵船中號角傳來,組織著新的攻勢。

  湖面的火勢略減,松脂油燒得七七八八。

  便在這時,嘩啦水聲,從碼頭左側的水面響起。

  驚呼傳來。

  翟、戚、梁等三人霍然望去。

  一個頭紮紅巾,身材短小精悍,面相兇惡的人,手中雙斧翻飛下,己方的弟兄紛紛浴血倒地。原來他自恃武功高強,竟潛過火海,獨自一人撲上來拚命,凶悍之極。

  翟雨時心中想起一人,必是赤尊信座下七大殺神之一的「矮殺」向惡。這人向以不怕死著稱,凶名頗著。

  看到己方弟兄血肉飛濺,三人眼也紅了,不約而同一齊撲去。

  向惡的斧法老辣非常,兼且身法進退快如閃電,在怒蛟幫的戰士中便像只靈巧狡猾的箭豬,觸者無不或死或傷。

  三人中以戚長征武功最高。大刀在人群中迅速推前,一下子越過眾人,直往向惡背上橫削過去。這招頗有心思,因為向惡背向著他,背後的動靜全憑雙耳監察,橫削帶起的風聲最少,最難提防,戚長征不愧後輩中出類拔萃的人物。

  向惡凶性大發,這些年來戰無不勝,剛才初攻不利,使得這兇徒怒火如狂。這下劈飛了兩個斗大的頭顱,又剖開了一個人的肚皮,忽感到背後有異,一道勁風割背而來。

  他非常了得,知道不及轉身,竟在原地一個倒翻,變成頭下腳上,雙斧凌空向戚長征猛力劈去。

  利斧劃過兩人間窄小的空間,左手斧劈向戚長征的大刀,右手斧直劈戚長征的眉心。

  戚長征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刻,顯示出多年苦修的成果,大刀反手一挑,噹的一聲大震,勉力擋開向惡力逾千斤的一斧;跟著刀把倒撞,剛好在斧鋒離眉心前一寸時,硬把利斧撞歪,貼肩而過。

  向惡激起凶性,一聲暴喝,身形再翻,又一個觔斗,雙斧再攻向戚長征。

  戚長征雙臂酸麻,知道退縮不得,喝一聲好,大刀化做一道長虹,直往仍在半空的向惡劈去。帶起呼呼破空聲,氣勢強勁。

  翟雨時剛好及時趕到,也不理會先前為浪翻雲踢劍所傷的肩膊,雙手持劍躍起,由向惡左側直插其腰。

  向惡一聲獰笑,一腳踢中翟雨時刺來的長劍,雙斧原封不動,迎向戚長征的大刀。

  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戚長征倒跌向後,頭上連皮帶肉被削去一大片。

  翟雨時連人帶劍,側跌一旁,落地時腳步蹌踉,幾乎翻倒,舊傷口立時爆裂,血染衣衫。

  向惡雖無損傷,但在兩大年輕高手合攻之下,亦側跌落地,還未站穩,梁秋末的長戟已閃電從後背刺來。

  向惡身體失去平衡,大叫一聲,迫不得已乘勢滾在地上。

  梁秋末乘勢猛追,長戟水銀瀉地般向地上翻滾的向惡瘋狂急刺。

  四周的怒蛟幫戰士奮不顧身,刀槍矛戟,死命向這凶人攻去。

  向惡先機一失,雙斧揮舞,堪堪抵敵住加諸他身上狂風暴雨式的進攻。

  鋒芒一閃,一枝長矛像從天際刺來,噹的一聲刺在向惡左手斧上。

  長矛的力道沉雄無比,連向惡也禁不住斧勢一頓,嚴密的斧網露出一絲空隙。

  梁秋末見機不可失,長戟甩手直刺,對著向惡的胸前要害飛去。

  向惡左腳彈起,一腳踢飛襲來的長戟,剛要借腰力彈起身來,長矛再次襲體而至,同一時間,一把大刀當頭劈下。

  向惡剛想運斧擋架,大腿間一股劇痛直入心脾,原來翟雨時乘他踢開梁秋末的長戟時,露出了大腿的內側,翟雨時長劍趁虛而入,長劍穿過這凶人的大腿,在另一邊露出劍尖。

  長矛和利斧絞擊在一起,向惡全身一震,利斧險險脫手,剛要變招,面頰一涼,慘叫一聲,一柄大刀嵌入臉頰,一代凶人就此了結。

  周圍所有動作一齊停頓。

  上官鷹手持長矛,剛才全力出擊,使他虎口震裂,滲出鮮血。

  戚長征把嵌於向惡臉上的長刀用力拔出,一股血柱,直噴三尺之遙。

  翟雨時倒在地上,手上還緊握著洞穿向惡大腿的長劍。

  梁秋末跪倒地上,長戟跌在兩丈開外。

  怒蛟幫年輕一輩最著名的四大好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剷除這個凶人。

  四人毫無歡喜之情。

  敵人的號角又再響起。

  第二次進攻快將來臨。

  天際露出魚肚白色。

  黎明。

  洞庭湖上,無數快艇迫來。

  這次進攻將更為激烈。

  松脂油倒盡,石彈不剩一顆。

  他們除了以他們的血肉,還能以什麼抵擋敵人的猛攻?絕望降臨到每一個怒蛟幫戰士的心頭。

  生於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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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49 PM

  第01卷 覆雨翻雲 第八章 血肉長城

  撤退的號角聲傳入浪翻雲和封寒兩人的耳內。

  尊信門初戰不利。

  封寒神色詫異。

  這怎麼可能?赤尊信一生在刀口舐血上長大,群戰獨鬥,無不出色,又有壓倒性的兵力,居然吃了虧。看來有對怒蛟幫重新估計的必要。

  封寒沉聲道︰「凌戰天是否仍在島上?」浪翻雲緩緩睜開雙目,道︰「不在這裡,在那裡?」封寒心中一沉,他並不是懼怕凌戰天是否在此,而是他發覺浪翻雲真的處在非常鬆弛的悠□狀態裡,比之自己像條拉緊的絃線,截然相反,相去千里。

  在自己蓄勢待發的氣勢侵迫下,他居然能保持休息的狀態。

  久等不利。

  封寒決定出手。

  浪翻雲眼中寒芒暴閃,全神貫注在封寒身上。

  殺氣瀰漫室內。

  干虹青感到一股股勁氣,來回激□,不由自主停下手來,運功全力抵抗,幸好浪翻雲生出一道無形的氣牆,抵消了封寒大部分的壓力。

  縱使這樣,干虹青還是萬分難受,全身肌膚像是給千萬枚利針不斷椎刺。

  浪翻雲一對銳目,正在仔細地審視封寒,沒有一點細節能漏出他的法眼。他思緒的運轉,比常人快上百倍,以致為正常人來說是快如電光石火的一擊,在他的瞳孔內便像是緩慢不堪的動作。

  在他的視域裡,首先是封寒的雙腳在輕輕彈跳著,使他的身體能*3衷謁媸苯サ*狀態。

  跟著封寒的瞳孔放大,射出奇光,這是功力運集的現象。

  他甚至看到封寒露出在衣服外的毛孔收縮,頸側的大動脈和手背露出的血管擴大又收縮,血液大量和快速地流動,體能發揮到至盡。

  封寒出手了。

  同一時間浪翻雲的手握上了「覆雨劍」冰冷的劍柄。

  封寒右肩向前微傾,左腳彈起,右腳前跨,整個人俯衝向浪翻雲;左手反到背後,這時右腳剛踏前三尺。

  浪翻云「覆雨劍」離鞘。

  威懾黑道的左手刀從背上劃出一個小半圓,刀尖平指向五尺外浪翻雲的咽喉,右腳彈起,左腳閃電標前,活像一頭餓豹,俯撲向豐美的食物。

  他的「左手刀」不啻虎豹的利齒銳爪。

  浪翻雲瞇起雙目,他看不到封寒,他的精神集中在封寒直標急劈而來的左手刀上。

  刀尖有若一點寒星,向著他咽喉奔來。

  一陣低嘯有若龍吟,室內頓生漫漫劍雨。名震天下的「覆雨劍法」,全力展開。

  生死立決。成功失敗,都變化於剎那之間。

  干虹青什麼也看不到,只覺眼前儘是刀光劍影,耳內滿貫劍嘯刀吟。

  尊信門的快艇比初攻時增加了一倍有多,實力增至近兩千人。

  赤尊信終於下了主攻的命令。

  三百多艘快艇扇形散開,向漁翁撒網一樣,向怒蛟島合圍。

  這次敵人蓄意將戰線擴展拉長,避免再被集中消滅。

  要知怒蛟島的沿岸線綿長,只要有一個地方被衝破缺口,整條防線等於完全崩潰。

  快艇進攻的□圍,除了東岸的碼頭外,還包括東南、東北和偏北的淺灘。

  上官鷹站在碼頭上,心膽俱喪,對手實在太強,剛才若非利用凌戰天留下來的裝備,他們早已全軍覆沒。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想到位於主峰下的怒蛟殿,正是凌戰天的設計,易守難攻。

  現下與敵人硬拚,必無幸理,何不退守殿內,憑險而守,遠勝在此遭人屠殺。

  上官鷹想到這裡,喝叫高樓上的鼓手道︰「撤回怒蛟殿!」身旁數十手下,一齊愕然以對。

  撤退的鼓聲敲響。

  準備死守沿岸的二千多精銳,潮水般倒流回島內。

  怒蛟殿位於矗立島心的怒蛟峰下,只有一道長約三百級的石階,迂迴曲折地伸延上大殿的正門,其它地方或是懸崖峭壁,或是形勢險惡的奇巖惡石,飛鳥難渡。

  昔日凌戰天親自督工,聘盡當地匠人藝工,經營十年之久,才大功告成。

  怒蛟殿前有一個廣場,廣場的入口有兩條張牙舞爪的石龍分左右衛護,一條蛟龍望往正殿,另一條蛟龍血紅的眼楮,俯視著通上來的石階,負有監守的職務。

  它們是怒蛟幫榮辱的象徵。

  室內光點散去。

  浪翻雲覆雨劍還鞘。

  封寒左手刀收回背上。

  一坐一立,似乎並沒有動過手。

  干虹青雖然身在當場,但雙目為浪翻雲劍雨所眩,其它事物一點也看不到,有一剎那她甚至聽不到劍刀觸碰下的交鳴聲。

  兩人交手的時間,似乎在瞬息間完成,又像天長地久般的無盡極。

  那是難以形容的一刻。

  封寒面色霍地轉白,跟著眼觀鼻,鼻觀心,好一會才回復先前模樣。

  干虹青知道封寒受了傷,表面上卻是全無傷痕。

  浪翻雲依然大模大樣坐在那裡,瞇起雙眼,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不知他是否是喜是怒。

  封寒雙目寒光掠過,盯著浪翻雲道︰「浪兄劍道上的修為大勝往昔,令小弟感到非常驚異,要知宇宙雖無極限,人力卻是有時而窮,所以修武者每到某一階段,往往受體能所束縛,不能逾越,難求寸進。」頓了一頓,似乎在思索說話的用辭,續道︰「浪兄現今的境界,打破了體能的限制,進軍劍道的無上境界,成就難以想像,未可限量。」眼中射出欣羨的神色,這世間能令他動心的,只有武道上的追求。

  浪翻雲微微一笑道︰「我也不過是比封兄走快半步,豈敢自誇,不過方才封兄運功強壓傷勢,可要使你最少多費半年時間,才能完全康復。」兩人娓娓深談,仿似多年老友,沒有剛才半點仇人見面的痕跡。

  干虹青給兩人撲朔迷離的表現,弄得頭也大了好幾倍。

  封寒緩緩答道︰「早先我以一口真氣,由赤尊信船上潛泳來島,故能神不知鬼不覺來到這裡,目下兵慌戰亂,我要安然離島,怎能不壓下傷勢,事實上乃不得不如此。」他說來神態自若,似乎不是述說本身的問題,比之昔才交手前,像換了另一個人,現下才是大家的風□。

  浪翻雲張開雙目,精芒透射封寒,正容道︰「封兄,小弟有一個問題,多年來懸而不決,希望由封兄親自證實。」封寒嘴角一牽,露出了一絲罕有的笑容,似乎對浪翻雲的問題,早已瞭然於胸,道︰「浪兄請說。」浪翻雲道︰「上次和今番交手,封兄都是只有『殺勢』,卻無『殺意』,封兄有以教我。」干虹青這時的興趣被引了出來,封、浪兩人第一次決鬥,是因為封寒的情婦龔容悅為浪翻雲所殺,所以成為死敵,故而封寒欲殺浪翻雲而後快,怎會對浪翻雲毫無殺意;但浪翻雲既有此言,自然不會是信口開河。

  封寒道︰「我也不知這事不能將你瞞過。龔容悅和封某早便恩盡義絕,況且她所作所為,凶殘狠毒,若非封某念在一點舊情,已出手取她性命,浪兄除之,封某不單不怨恨,反而非常感激。」干虹青感到兩人對答奇峰突出,離奇怪誕,既是如此,封寒為何又苦苦相迫。

  封寒續道︰「對手難求,尤其到了我們這個層次的高手,等□不想無謂爭鬥,所以今日之前,除了你我之外,十大高手中,從沒有人切磋比試,遑論以命相搏。我亦不能厚顏迫人決鬥,何況這並不是可以迫得來的事。」說到這裡,他抬起頭來,好一會才道︰「故當日我將錯就錯,詐作報仇,故而得到與浪兄兩次決鬥的良機,痛快呀痛快!」一副歡欣雀躍的模樣。

  干虹青心想,就是這種對武道的沉迷,才能使他晉身到這等刀道的境界。

  遠方一陣陣鼓聲傳來。

  浪翻雲咦了一聲,奇道︰「上官鷹這小子絕不簡單,居然有進有退。」干虹青也感愕然,心想這不正式撤回怒蛟殿的訊號。

  鼓聲提醒了三人,外面世界正有另一場生死爭逐。

  浪翻雲道︰「封兄,小弟有一事相求。」封寒爽快應道︰「但說無妨。」浪翻雲一揚下頷,翹向背後的干虹青道︰「此女背叛干羅,生命危在旦夕,此處亦無她容身之地,還請封兄不怕麻煩,把她帶離本島,送到安全地點,那小弟就安心了。」干虹青眼圈一紅,浪翻雲的確設想周到,自己實在不宜留此,有封寒護送,勝比萬馬千軍,可是心中依依,又不想離開這特別的男子。

  封寒道︰「小事而已,浪兄放心。」兩句話決定了干虹青的命運。

  干虹青欲言又止,終於將話吞回肚裡。

  浪翻雲望向窗外。

  天色開始發白。

  黎明終於來臨。

  白晝驅走了黑夜。

  清新的空氣裡,傳來濃重的血腥味。

  長長蜿蜒向上伸展的三百多級石階上,滿佈敵我雙方的□體和殘肢。

  最少有三百多人倒在石階上的血泊裡。

  攻擊才剛剛開始。

  尊信門在赤尊信座下僅餘的六大殺神率領下,已雷霆萬鈞的氣勢,像刺刀檑木一樣衝破了怒蛟幫近百級距離的封鎖,攻至百級之上,怒蛟殿在望。

  到了這裡,進展放緩起來,這處山勢收窄,石階的闊度只有五尺,比之山腳處寬達十五尺的石階,窄了三分之二,僅可容二至三人並肩而過。

  長驅直上變成逐尺逐步爭取的血戰。

  喊殺聲震撼著整道登山通往怒蛟殿的石階。

  這怒蛟殿利守不利攻,若非尊信門有高手若「蛇神」袁指柔、「怒杖」程庭、「透心刺」方橫海、「大力神」褚期、「暴雨刀」樊殺及「沙蠍」崔*盡 飭恢茲*輪流主攻,紅巾盜早被趕落石階。

  緩慢但卻在進展著,尊信門威震西陲的紅巾盜,推進至石階的中段約一百五十多級處,鮮血從雙方戰士的身上流出,順著石階流下去。

  紅巾盜踏著死人的□體,瘋狂向上死攻。

  怒蛟幫的戰士知道這是生死存亡的時刻,藉著以高壓低的威勢,奮不顧身地向攻上來的敵人痛擊。

  空中長箭亂飛。

  雙方就像兩股互相沖激的潮水,一倒捲向上,一反撞向下,在石階的中段濺出血的浪花。

  赤尊信在山腳下,背後一列排開十二名漢子。每名漢子身上都有幾種不同的兵器,千奇百怪,無奇不有。這都是預備給赤尊信隨時取用的。赤尊信每次對敵,都揀取最能克制對手的武器,故能事半功倍,殺敵取勝。

  赤尊信高大威武,雙目神光如炬,長髮垂肩,身披黑袍。

  一輪肉搏急攻下,紅巾盜又推進至第二百一十級石階處,還只有一百多級。

  目睹己方仍難盡佔上風,赤尊信眼中凶芒隱現,道︰「好!上官飛有子如此,已是無憾。」旁邊的謀臣「毒秀才」夏雲開急忙應道︰「門主所言極是,在我們原先算計中,怒蛟幫凌戰天已經離去,又找得封寒牽制浪翻雲,這批後生小輩,還不是手到擒來,豈知如此難纏。」赤尊信冷哼一聲,表示心中的不滿,他今夜折損了不少人手,向惡的陣亡更是不可彌補的損失,大大不利於日後一統黑道的發展。干羅若然知曉,當在暗處竊笑。可是這條爭霸之路已走到中段,無論向那一頭走,前進或後退,都是這麼遙遠和費力。

  紅巾盜又推進了二十多級石階,現在離怒蛟殿前的廣場,剩下八十多級的石階,喊殺更激烈。

  石階頂的石蛟龍,兩眼冷然地俯視著石階上的惡鬥。

  上官鷹和一眾手下大將,和石蛟龍望著同一方向,監察著敵我雙方的形勢,不同的是他們的眼楮,噴發著仇恨的火焰。

  敵人很快便會攻上殿前。

  上官鷹大叫一聲︰「佈陣!」殿前金鐵聲一齊響起。

  千多名怒蛟戰士,手持長矛,在殿前的空地排開戰陣。

  這些戰士的足踝上、手肘上都縛有尖銳的呈半圓的尖刺,鞋頭又縛了一支尖刺,一副近身搏鬥的裝備。

  千多支長矛尖都是藍汪汪的,顯然在劇毒內浸過。

  這是怒蛟幫的秘密武器「毒矛」陣,當年凌戰天根據怒蛟殿前廣場的環境,特別設計,遠攻近搏,非常厲害。

  矛尖的毒液,是以十八種毒蛇的唾液製成,共有十二大桶,平時密置於怒蛟殿的地下室內,一到生死存亡之際,只要把矛尖浸入毒液內,便成厲害的殺人凶器,既方便又容易,使殺傷力迅速加強一倍不止。

  一向以來,上官鷹和翟雨時都不將這種借助毒物的戰術看在眼裡,認為非是大幫會所為,豈知到了這山窮水盡的時間,才知凌戰天思慮周到,大派用場。

  這個戰陣在凌戰天的指導下,排演了千百刺,那時只用未染毒的尖矛,真正染上劇毒,還是第一次。

  上官鷹等見矛陣擺開架式,心中稍定。

  接著上官鷹還情不自禁道︰「若果凌大叔在這裡就好了,只有他能把矛陣發揮出最大的威力。」翟雨時笑容苦澀,無奈點頭道︰「若有凌副座和浪首座在,赤尊信即使有六臂三頭,何懼之有。」梁秋末沉聲道︰「我有一個很奇怪的直覺,就是一直不相信凌副座會肯聽命離開怒蛟島,雖然根據眼線,他的確是在遠離這裡的路上。」他提出的疑問和浪翻雲的想法大同小異,不同處只是浪翻雲堅決相信自己的判斷,他則在存疑的階段。

  上官鷹陷在沉思裡,似乎在努力追尋一些久被遺忘的記憶。

  戚長征道︰「島上屬於凌副座系統心腹手下,全部失去蹤影,若說不是有人在暗中主持大局,令人難以相信。」他們的語氣間,重新建立起對第一代怒蛟幫的英雄人物,真正的尊重。

  上官鷹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望了身後的怒蛟殿一眼,沉聲道︰「記得當年父親臨終時,曾提及怒蛟殿有一條秘道,可從山腳直通殿後,細節可問凌大叔。」面上現出尷尬的笑容,續道︰「父親死後,我一直忙個不了,到我想要問這件事時,大家的關係已非常惡劣……」眾人面上都現出明白的神情。正要再說,山下喊殺聲大增,尊信門的兇徒又再推上數十級,離開守護山路的石蛟龍,剩下十多級石階的距離,上官鷹面色一變,下令道︰「準備接應。」毒矛陣中立時衝出一隊近百人的戰士,藍汪汪百枝尖矛,一齊指向衝殺上來的敵人,準備接應己方撤回的戰士。

  尊信門剩下的六大殺神,輪番攻向怒蛟幫死守石階的戰士。

  這六人武功高強,出手狠辣,每次全力出手,必有人濺血倒下,加速了紅巾兇徒的推進。

  這次輪到「大力神」褚期。

  這凶人一身功夫,盡在一對鐵拳上。

  只見他運氣開聲,一個觔斗翻過在前猛攻的尊信門兇徒,像只向下撲殺獵物的惡虎,躍進怒蛟幫戰士的封鎖內,拳劈膝撞無所不用其極,怒蛟幫的戰士雖是奮不顧身,死命阻截,仍被他連殺十多人,他才安然退回紅巾盜叢中,使他們又推上了幾級。

  他才退後,「怒杖」程庭手執精鐵打成的鐵杖,硬地搶前,杖出如風,忽左忽右,使人無從捉摸他的杖勢。不一會便有四人給他撞裂胸骨,血染石階,他全力施為後,「暴雨刀」樊殺又立即補上,殺得怒蛟幫幫眾慘嚎連天,血肉橫飛,令人不忍目睹。

  尊信門這個戰略非常成功,六大殺神蓄勢待發下,輪番全力出手,很快殺到石階的盡頭。

  這次輪到「沙蠍」崔毒,他一振手中長戈,大喝一聲,眨眼間挑飛了兩人,忽然敵人潮水般退回山上。

  「沙蠍」崔毒經驗豐富,一看機不可失,身形閃電衝上,正要跟著敵人的隊尾窮追不捨,殺個痛快。

  五、六支藍汪汪的長矛,從不同的角度疾刺而來,他何等了得,長戈閃動,幾枝長矛被他一齊撥開,但長矛的角度非常巧妙,把他前衝的勢子完全封著,兼且矛尖顯然含有劇毒,他不敢犯險,一個觔斗倒翻入己方之內。

  其它眾凶一聲喊殺,待要衝上,適在這時一陣強勁的箭雨射來,把他們硬生生擋著,難有寸進。

  當他們再要衝前時,敵人安然退走。

  通上石階頂的道路杳無一人。

  只有兩條守護階頂的石蛟龍,巍然座鎮。

  「蛇神」袁指柔最是性急,一馬當先,搶上階頂,眼前現出一個可容數千人的大廣場,千多名怒蛟幫戰士手持長矛,全副武裝列成矛陣,在廣場另一邊嚴陣以待。

  矛陣前立著四個年輕男子,神情堅決。

  矛陣背後是氣勢恢宏的怒蛟殿。

  這種陣勢,連凶膽包天的袁指柔也不禁猶豫了一會,她背後的其它殺神和紅巾盜蜂擁而上,很快填滿這邊的廣場,形成對峙的局面。

  紅巾盜這邊裂開了一道缺口,一個高大粗壯,氣勢威猛,身披黑袍的大漢排眾而出,身後跟著十二名兇徒,帶著各式各樣不同的利器,緊隨而上。

  正是名震西陲的黑盜霸主,「盜霸」赤尊信。

  六大殺神,一字排開,列在他身後。

  決定勝負的時刻,就在眼前。

  赤尊信冷哼一聲,連說了幾聲好。

  上官鷹道︰「赤尊信你這魔王終於親自出手。」赤尊信向天一陣長笑道︰「凌戰天果然一代人傑,久聞他精通行軍佈陣之術,今日一戰,盛名之下,果無虛士。爾等雖敗猶榮。」上官鷹道︰「凌大叔今日若果在此,叫你死無葬身之所。」語氣透露出對凌戰天的敬意。

  赤尊信道︰「好!虎父無犬子。今日爾等若有人能擋我十合不敗,我赤尊信掉頭便走。」他原本打算一上來立即驟下毒手,殺盡此地生人,以□心*販吆蓿 肯亂患*等陣勢,知道雖能必勝,毒矛亦能令己方元氣大傷,顧而從戰略入手,先以威勢寒敵之膽,再從容定計。他能稱雄黑道,自有手段。

  戚長征叱喝一聲,提刀大步踏出,眾人想要阻止,已來不及。

  赤尊信兩眼射出兩道寒光,掃視了戚長征上下數眼,冷然道︰「對付你空手便可以。」身後眾凶人一齊發笑,充滿輕視。

  怒蛟幫人感同身受,憤慨萬分。

  戚長征心中狂怒,可是今晚敵勢凶頑,使他早已收起傲心,知道這關係到己方生死存亡,敵人愈是輕敵,對自己愈是有利,一聲不響,身子弓起撲前,大刀直劈赤尊信。

  赤尊信寂然不動,冷冷望著敵刀攻來的軌跡,直至刀鋒離開門面三寸,雙腳一移,閃到戚長征右側刀勢難及的死角。

  戚長征大駭,正要轉身運刀,赤尊信左腳踢出,掃向他的左腿,原來戚長征的刀勢走狂猛的路子,最著重下盤堅穩。所以進退間,總以一腳拄地,一腳變動,一虛一實,支持重心,赤尊信眼力高明,這一腳正是掃向戚長征左腳作為重心的剎那,時間拿捏得無懈可擊。

  戚長征魂飛魄散,無可奈何下迅速將重心轉移右腳,變成側跌開去,反刀護著要害,優勢全失。

  赤尊信喝道︰「第三招!」乘勢搶入戚長征的刀光裡,一拳打在刀背上。

  戚長征只覺刀身有一股如山洪爆發的大力傳來,大刀脫手當□落地,口噴鮮血,打著轉跌往十步開外。

  翟雨時、梁秋末一齊衝出,加以援手。

  赤尊信負手而立,毫無加以追擊的意思。

  紅巾盜方面歡聲大笑。

  怒蛟幫人人面無血色。

  戚長征被扶回矛陣內,雖無性命之憂,但已失去作戰能力。

  這被譽為怒蛟幫後起一輩的第一高手,竟不是赤尊信手下三合之將。

  赤尊信沉聲道︰「還有誰要再試試看?」上官鷹面上忽紅忽白,不知應否親自上陣。他的武功和戚長征只在伯仲之間,何能討好?赤尊信不愧名列黑道十大高手榜上,這時上官鷹只想到「覆雨劍」浪翻雲。

  只有他才能對抗這魔頭。

  紅巾盜躍躍欲試,摩拳擦掌。

  六大殺神中的「透心刺」方橫海道︰「何用門主出手,光是我方橫海的透心刺,足可保他們沒有二十合之將。」他特別將二十合以尖聲說出,充滿輕蔑的態度。

  其它尊信門的人一齊發笑。

  形勢決定一切,怒蛟幫受盡凌辱。

  一串使怒蛟幫人深感熟悉的聲音,在陣後響起道︰「方橫海,我們來個賭約,只要你能在我手上走上二十合,我讓你保留全□,你看可好?」全場之人一齊愕然。

  一個人從殿裡大步踏出。

  怒蛟幫眾一齊歡呼。

  赤尊信面上第一次露出慎重的神色,沉聲道︰「凌戰天!」浪翻雲估計無誤,他果然未走。

  怒蛟幫的矛陣裂開一條信道,讓凌戰天通行無阻,直至陣前,上官鷹神情激動,大步迎向凌戰天。

  凌戰天高舉左手,和上官鷹的右手緊握在一起。

  眼光相交。

  通過緊握的雙手,所有誤會恩怨,瓦解冰消,代表著新一代與舊一代重建起新關係。

  凌戰天道︰「幫主,你當之無愧。」上官鷹神情激動,不能成聲。

  赤尊信道︰「凌兄,久違了。」凌戰天鬆開緊握的手,回身望了身後眾人一眼,轉向上官鷹道︰「幫主,請讓右先鋒凌戰天出戰方橫海。」上官鷹聞絃歌知雅意,連忙大聲道︰「如你所請。」心想不愧是凌戰天,打蛇隨棍上,先迫方橫海決戰一場,勝似硬向赤尊信挑戰。

  赤尊信知道這與方橫海面子有關,難以推卸,揮手示意方橫海出戰。

  方橫海獰笑一聲,提起著名的「透心刺」,大步走往廣場中心。

  凌戰天神情無驚無喜,一拍縛著腰間的長鞭,他藉之成名立萬的「鬼索」忽然標出。

  方橫海暴喝出聲,手中利刺像勁箭般向衝來的凌戰天射去,破空*笞鰨 侵炙俁*,確是驚人。

  凌戰天左手一動,一團黑光漫天升起,又化成一縷烏光,向著方橫海射去。

  方橫海急退向後,凌戰天黑索的破空聲,已在他身前身後響起,這時他才知道厲害。透心刺從不同的角度刺出,霎時間刺索交擊了十多下。凌戰天鬼索神出鬼沒,站在場中,把方橫海迫得在場中打轉,滿場鼠竄,如此這般下去,累也要累死他。

  尊信門眾賊寂言無語。

  反之這次輪到怒蛟幫歡聲雷動。

  「鬼索」名不虛傳。

  赤尊信心念電轉,凌戰天雖不及浪翻雲,也是難得的高手,遠勝己方的六大殺神,自己雖能穩勝,亦要費一番艱辛,今日形勢並不樂觀,幸好浪翻雲尚未現身,不知是否已和封寒兩敗俱傷,甚或同歸於盡,那就非常理想。

  場中打鬥的聲音停止。

  形勢大變。

  凌戰天的長索順著方橫海的水刺,像毒蛇一般,纏捲上去,直到他的肩膊。

  長索拉緊,兩人正在比拚內力。

  長索不斷抖動,顯示出通過長索,兩人的內勁在激戰。

  這刻比之剛才動手拚鬥,更為凶險,敗的一方動輒身亡。

  全場鴉雀無聲,靜待結局的來臨。

  方橫海面上現出吃力的神情,驀地一聲斷喝,一個驚人的情景出現,他的手臂竟然整條斷出,帶起一蓬血肉,連著纏緊的透心刺,向凌戰天電射而去。長索便像拉緊後放鬆了一端的彈簧,反彈向凌戰天。

  凌戰天面容肅穆,吐氣揚聲,右手掣出一把匕首,一下把射來的透心刺和著手臂一齊擊落,發出一聲當然大響,至此大獲全勝。

  方橫海自封穴道,制止鮮血流出,面上神情猙獰可怖。他非常了得,藉著自斷手臂,一方面避免被凌戰天內震斃,另一方面試圖傷中求勝,將斷臂藉著凌戰天的拉勁,倒激回去,可惜未能成功。

  怒蛟幫歡聲雷動,士氣大振。

  赤尊信神色不變,道︰「凌兄不凡,我讓你休息片刻如何?」凌戰天一揚雙眉道︰「赤兄你我一戰勢在必行,早點解決,不是更好。」赤尊信仰天狂笑,連說幾聲好,喝道︰「取護臂。」登時身後奔出人來,躬身呈上一對短刃,閃閃發光,非常鋒利。

  凌戰天心下歎服,赤尊信選取這對護臂短刃大有學問。首先這護臂運轉靈活,利於應付他出沒無常的鬼索,以短制長。因為即使赤尊信用上丈八長戈,仍及不上他鬼索遠達三丈的長度,所謂物性相剋,極短往往能制極長,這種道理,巧妙異常。其次,只要赤尊信能搶入鞭勢,作近身肉搏,便是凌戰天末日到臨的時刻,為此凌戰天一定要把赤尊信迫在遠處,這種打法,最是消耗體力,所以幾乎還未動手,凌戰天已知道這一局有敗無勝。

  可是己方只剩下自己一人,尚有可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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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50 PM

  第01卷 覆雨翻雲 第九章 覆雨翻雲

  赤尊信擺開架式,天地一片肅殺。

  凌戰天手按腰際,鬼索待勢行事。

  全場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太陽在遠方的潮東昇起,大地光明。

  這是決定兩幫人命運的一戰!

  另一道聲音響起道︰「凌兄弟,這一戰留給大哥吧。」一人大步循凌戰天的舊路自殿內踏出,不是被舉為當今最可怕的劍手覆雨劍浪翻雲還有誰。

  赤尊信收勢後退,第一次臉上變色。

  凌戰天退回本陣,這等硬仗,自然是讓浪翻雲出馬為宜。

  凌戰天與錯身而過的浪翻雲互望一眼,曾共過生死的交情,在這一剎那表現無遺。

  浪翻雲大步走到離赤尊信兩丈前站定,嘿嘿笑道︰「赤兄不在老家享清福,勞師動眾,來動我幫的根基,一個不好,還落個全軍覆沒,何苦來由。」赤尊信仰天長笑,還未答話,尊信門方一人閃躍而出,直向浪翻雲攻去,一邊喝道︰「別人怕你浪翻雲,我袁指柔絲毫不怕,看我取你狗命。」浪翻雲眼角也不望向手舞「蛇形槍」衝來拚命的「蛇神」袁指柔,眼神罩定赤尊信,防他乘機出手。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兼且事起突然,怒蛟幫一方的人連喝罵聲都來不及,袁指柔的蛇矛離浪翻雲只有五尺。

  矛勁把廣場上的沙塵帶起,雙方的戰士都感到一股使人窒息的壓力迫體而來,他們離開廣場中心的浪、袁兩人最少有五丈的距離,仍感到這一矛的凶威,身在攻擊核心的浪翻雲所受的壓力,可以想見。

  長矛離浪翻雲只有四尺時,袁指柔那半男不女的聲音又一聲大喝,運集功力,全速擊去。

  這是袁指柔一生矛技的精華。「她」成名多年,在七大殺神裡被尊為首席高手,知道浪翻雲的覆雨劍至靈至巧,自己若在這方面和他比高低,無疑自尋死路,所以化巧為拙,這一矛以硬攻硬,純以速度、角度、氣勢取勝,非常凌厲。

  天地變色。

  廣場上的人停止了呼吸,只有數千個緊張得忐忑跳動的心。

  浪翻雲這才動作。

  一動覆雨劍,便劈在以高速刺來的蛇形矛上。

  覆雨劍以拙制拙,毫無花巧,側砍在袁指柔刺來的矛尖後寸許處。

  一下沉悶不舒服的聲音,在劍矛交擊時傳出,聲波激射往四周圍睹的每一個人的耳膜內,使人心跳意躁。

  袁指柔看著長矛要擊中浪翻雲,眼前一花,浪翻雲的覆雨劍已在她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下,劈中她飽飲人血多年的長矛。

  袁指柔心知不妙,運起神力,方要把劍震開,運力前挑,豈知浪翻雲這一劍似拙實巧,變化微妙,雖是打橫側劈,卻是暗藏一股驚人的勁道,把蛇形矛帶向前去,袁指柔登時陷於萬劫不復的境地。要知她整個人衝前急刺之下,再運矛前挑,整個勢子全是向前,浪翻雲這樣巧妙一帶,不啻是浪翻雲和袁指柔兩人一齊「合力」把袁指柔帶往前方,這下袁指柔何能抗拒,像是只猛衝的狂牛,被帶得從浪翻雲身側直撲出去。

  浪翻雲乘勢一膝疾撞在這不男不女的凶人下陰。

  袁指柔慘嘶一聲,蛇形矛脫手飛前三丈有餘,狂衝的身體卻給浪翻雲撞得倒跌向後,口中噴出一口血箭,蓬的一聲反跌地上,當場身亡!

  全場鴉雀無聲。

  連雄霸西陲,不知見慣多少大場面的盜霸赤尊信,霎時間也給這慘烈的變化,震懾當場。

  其它的紅巾惡盜更是臉色大變,噤口不能言。

  尊信門七大凶神,二死一傷。

  這時怒蛟幫眾才爆出一陣呼叫,歡聲雷動。袁指柔殺了他們不少至愛弟兄,大仇得報,怎能不大喜若狂。

  浪翻雲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轉頭望向赤尊信,微笑道︰「請!」兩大頂尖黑道高手,到了不能避免的決戰時刻。

  赤尊信嘿然道︰「好!讓赤某領教高明。」向身後拿兵器的手下打個手號。

  他和干羅一樣,力圖避免與浪翻雲正面衝突,可惜事與願違。他成名江湖數十年,這一剎那立時收懾心神,準備力抗強敵。

  一個手下大步踏出,雙手抬著一個高可及人的大鐵盾,盾上滿佈尖刺,乍看起來像只弓背的刺蝟,形狀怕人。

  從這人捧起鐵盾的吃力模樣,鐵盾重量絕對不少。

  赤尊信一把取過鐵盾,左手緊持盾後的手把,把他的身體自頸以下完全遮蓋著。

  這時另一大漢奔出,抬來一支長達兩丈的大鐵矛。

  赤尊信一矛一盾,配上他高達七尺的身形,垂地黑袍,滿臉虯髯,形狀威武。

  赤尊信向著兩丈外的浪翻雲,一陣長笑道︰「痛快啊痛快!三十多年來赤某手下從未曾有十合之將,浪兄,請!」紅巾盜得見門主意態豪雄,不禁重振戰意,一齊呼叫喝采,聲震廣場。

  反之怒蛟幫見到赤尊信這種強橫的形相,一時目瞪口呆起來。試想兩人功力相若,浪翻雲一支長劍,如何對抗這守可如鐵閘的大盾,攻可擊裂金石的大鐵矛。

  赤尊信在選取兵器上,的確心機獨到。

  浪翻雲氣定神□,劍在鞘內。

  赤尊信大喝一聲,登時把為他喝采的聲音蓋過,跟著運腕一振,大鐵矛化做一連串的寒芒,在身前兩丈的空間狂飛亂舞,左手持盾,一靜一動,雙腳一步一步向浪翻雲推進。他藉著手下喝采聲助陣,乘勢以雷霆萬鈞的姿態,發動攻擊。

  兩丈距離在眨眼間越過,大鐵矛化出重重矛影,罩向浪翻雲身上每一個要害。

  鐵矛破風聲,震□全場。

  每一矛都貫滿赤尊信無堅不摧的驚人氣功。

  紅巾盜如癡如狂,大喝助威的聲響,震耳欲聾。

  怒蛟幫人緊張得張口無聲。

  連凌戰天也在為浪翻雲擔心,盛名之下無虛士,赤尊信多年來縱橫不倒,確是技藝超群,先聲奪人。

  一陣似乎微不可聞的低吟,在浪翻雲手中響起,連大鐵矛強勁的破風聲,亦不能掩蓋。

  覆雨劍離鞘而出,像蛟龍出海,大鵬展翅,先是一團光芒,光芒驀然爆開,化作一天光雨,漫天遍地迎向刺來的矛影。

  一連串聲音響起,活像驟雨打在風鈴上。

  每一點光雨,硬碰上無數矛影的尖端。

  劍尖點上矛尖。

  赤尊信暴喝連聲,身形向左右閃電急移,每一變化,都帶起滿天矛影有如暴雨狂風般,由不同的角度襲向浪翻雲。

  浪翻雲卓立原地不動,但無論赤尊信怎樣攻擊,從他手上爆開激射的劍雨,總能點在矛影上,硬把矛勢封擋。

  赤尊信難作寸進。

  怒蛟幫眾這才記起大聲喝采。

  一時雙方齊聲發喊,殺氣騰騰,形勢緊張!

  赤尊信一邊保持強大的攻擊,一邊暗暗叫苦,重武器只利攻堅,卻是不利久戰,若果自己始終被迫在這距離外,不出百招,當要力竭,只要稍露空隙,便被浪翻雲乘虛而入,主攻之勢一失,將會處在挨打局面,心中一動,決定改變戰略。

  赤尊信一聲大喝,大鐵矛大力打橫一掃,浪翻雲大奇,這種硬掃最是損耗功力,赤尊信必有後著。

  大鐵矛橫掃時帶起的勁風,把他全身吹得獵獵作響,浪翻雲運劍一帶,待要卸去大鐵矛的重擊,劍鋒拍上鐵矛,驀感輕飄飄的毫不著力,眼前人形一閃,原來赤尊信棄矛強搶上來。

  長矛當□墜地,揚起一地塵土,浪翻雲眼角感到一片黑雲劈面撞來,覆雨劍連忙出手,一撞上黑雲,全身有如觸電,禁不住向後退了一步,黑雲迅如輕煙,橫撞而過。

  這才看清楚赤尊信雙手舞動那高達六尺,盾面滿佈尖刺的大鐵盾,盾邊四周銀光閃閃,鋒利之極,有如利斧。

  這個大鐵盾在赤尊信手中輕如無物,有若毫無重量的黑煙烏雲,可以從任何角度,以任何速度發動攻擊,有時平推如輪,有時卻似泰山壓頂,招式綿綿,千變萬化,直看得雙方目瞪口呆。

  浪翻雲一連退了七步,才能站穩陣腳,覆雨劍法再全力展開,阻擋著敵手水銀瀉地的攻擊。

  赤尊信大喝一聲,全力再擊出幾招,身形忽地後退,他似佔盡了上風,要走便走。

  眾人大惑不解,不知赤尊信為何舍下苦戰才得的優勢,只有明眼人才看到赤尊信雖佔上風卻不能勝,這種打法最為耗力,所以趁仍可退走時退走,以免泥足深陷。

  浪翻雲並不追擊。

  赤尊信退回己陣,心內一陣猶豫,不知要選取那種武器。浪翻雲的劍勢可柔可剛,可拙可巧,已經超越了長劍的限制。

  赤尊信是以天下兵器為己用。

  浪翻雲卻以手中一劍盡天下兵器的變化。

  一個由博入簡。

  一個由簡達博。

  在無數次的戰鬥,赤尊信都能迅速決定選用最佳的兵器,但這次面對可怕的覆雨劍,他第一次猶豫起來。

  赤尊信心中忽然醒覺自己已經輸了,浪翻雲專心一意,以劍制敵。自己卻要在選取武器上,三心兩意,甚至還不知道應要選取什麼武器,以致氣散神弛。

  全場鴉雀無聲。

  赤尊信乘勢一陣狂笑道︰「浪兄,難道我們真要分出生死,才可停手嗎?」赤尊信深謀遠慮,知道無論如何只要事後傳出他在穩佔上風時求和,面子上也大有光彩。

  浪翻雲啞然失笑道︰「赤兄有手有腳,又不是有人迫你前來敝島,這樣可笑言辭,虧你說得出口。」赤尊信老臉一紅,自己這次前來偷襲,本就不安好心,是要乘隙覆滅敵人。當下坦言道︰「浪兄且莫見笑,事已至此,再死拼下去,你我必兩敗俱傷,致干羅坐享其成,對你對我,皆是不利。」他所言句句有理,因為赤尊信並未真敗,所餘四大殺神均有完整的戰鬥能力,手下紅巾盜除去戰死者外,仍達二千多人,實力強大,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兼且黑道三分天下,均勢一失,弱肉強食,干戈大起,永無寧日。

  凌戰天插口道︰「非也非也,赤兄你雖有再戰之力,卻絕無取勝之望,山腳下我已布下精銳之師,由我手下大將『穿山虎』龐過之親自率領,斷你後路,不可不知。」赤尊信哂道︰「縱使我們全軍覆沒,怒蛟幫亦將元氣大傷,當今天下,誰不想取你我之位而代之,必乘勢崛起,怒蛟幫的滅亡,比之我尊信門,不過早晚間事,不知凌兄以為然否?」這人辭鋒厲害,把後果分析得淋漓盡致。凌戰天若還狡辯,便顯得有欠風度。

  因赤尊信坦承怒蛟幫有使他兵敗人亡的力量,態度誠懇。

  浪翻雲淡然道︰「上官幫主,是戰是和,現在由你一言決定。」上官鷹全身一震,忽地醒悟到自己的幫主身份已被真正承認,心中感激,知道浪翻雲利用這事來鞏固自己的地位,踏前幾步,目光毫不畏懼地迎上赤尊信社來的灼灼眼神,朗言道︰「這次因你們挑□突襲,致令我幫損失流血,若就此容你從容退身,怒蛟幫必為天下之人所笑。」頓了一頓續道︰「除非門主能劃下本幫可以接受的條件,否則一切免談。」赤尊信仰首望天,天上晴空萬里,還有兩天便是中秋,自己要是堅持再戰,則此仗之後不知還有多少尊信門人,可以得睹月圓的景象。一時沉吟起來。

  全場不聞一點聲音,靜待這威震西陲的「盜霸」決定將來的命運。

  秋陽掛天,大地一片靜穆。

  赤尊信目光掃過敵我雙方,突然︰「好!我赤尊信從此退回西陲,只要上官鷹你在生一日,便不再進犯。上官幫主尊意如何?」這不啻當眾認輸。

  上官鷹目光掃向浪翻雲和凌戰天,兩人均毫無表示,知道他們尊重自己,任由自己決定,大聲道︰「好!赤門主快人快語,一言九鼎,就這樣決定吧。」赤尊信舉起右掌,走前和上官鷹擊掌三下,黑道的兩大巨頭,立下了互不侵犯的誓言。

  怒蛟幫眾歡聲雷動。

  尊信門方面的紅巾盜亦鬆下一口氣。有浪翻雲和凌戰天在,這場仗打下去與送死何異。

  上官鷹回首望向巍然矗立的怒蛟殿,心中叫道︰「爹,你放心,我一定遵照你的遺言,勵志奮發,把我幫發揚光大,永保威名!」凌戰天臉上終於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怒蛟幫經此一劫,以後當會上下一心,重振幫威。

  赤尊信望向浪翻雲,道︰「浪兄天下第一劍手之名,當之無愧,他日駕臨西陲,小弟必盡地主之誼,共謀一醉。」浪翻雲淡然自若,道︰「赤兄客氣。」心中卻在想,兩日後,便是惜惜的忌辰,到時他盪舟洞庭,便要先謀一醉!

  赤尊信率眾退走。

  怒蛟島回復和平。

  《覆雨翻雲》故事至此告一段落。

  但覆雨劍浪翻雲的故事,卻是剛剛開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51 PM

  第02卷 劍霸天下 第一章 種魔大法

  高崖下的長江,活像一條張牙舞爪、起伏狂翻的怒龍,帶起洶湧波濤,延綿無盡地向東激衝奔去。

  這截江流被兩旁驀然收窄的崖壁緊夾,和江流底許多暗礁阻遏下,不甘屈服的激流奮起掙扎,形成一個一個擇人而食的急漩,凶險萬象。

  風行烈立在高崖上,俯瞰三十丈下這令人歎為觀止的急流,心內卻找不到分毫豪情壯志,只想到自己英雄了得,自負平生,當年叛出惡名昭彰的「邪異門」,大破「邪異門」十三夜騎於明月之下,又娶得□絕武林,來歷神秘的美女靳冰雲為妻,慧星般崛起於武林,成為可與「黑榜」上十大名人擷抗的白道傳奇人物,竟落得目下這般田地。

  冰雲!

  □究竟到那裡去了?沒有人能明白他對冰雲那刻骨銘心的愛情,她像一朵彩雲的飄現,忽爾間佔據了他的天地,將它化成美麗的桃源;將火熱的愛流,注進他自少由「邪異門」訓練出來那冰凍的心田去。

  輕言淺笑,流波顧盼,無不牽動他的心。

  但十日前她已不告而別。

  厄運並不止於此。

  在冰雲離去後的極度頹廢裡,最可怕的事驀然降臨到他身上,在一次入定裡,毫無先兆和在絕不可能的情形下,他忽地走火入魔,回醒後功力只剩下一小半。

  天上白雲悠悠。

  江水怒叫咆哮。

  風行烈長歎一聲,往崖邊走去,以了結這悲慘的命運。

  一聲冷哼,自身後傳來。

  風行烈耳股發麻,愕然回首。

  一先兩後,三名男子,赫然卓立三丈開外,當中站在前面的華服男子,身形雄壯之極,一看便知是領袖人物,其它兩人衣服一黑一白,予人非常怪異的感覺,明顯地是隨從身份。

  華服男子看上去只是三十許人,樣貌近乎邪異的俊偉,尤使人印象深刻處,是其皮膚晶瑩通透,閃爍著炫目的光澤,一頭烏黑亮光的長髮,中分而下,垂在兩邊比一般人寬闊得多的肩膀上。鼻樑高挺正直、雙目神采飛揚,如若電閃,藏著近乎妖邪的魅力,看一眼便包保畢生也忘不了,配合著有若淵停嶽峙的身才氣度,卻使人油然心悸。

  風行烈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人物,他還是第一次遇上。

  這活像魔王降世的男子,身上的紫紅銹金華服一塵不染,外披一件長可及地的銀色披風,腰上束著寬三寸的圍帶,露出的一截綴滿寶石,在陽光下異彩爍動,只是此帶,已價值連城。

  風行烈猛地想起江湖上一個類似屬於神話的人物來,全身襲過一陣冰冷。

  男子眼內寒意結凝,仰首長笑,回音轟傳遠近崖岸峭壁。

  男子笑聲倏止,淡然道︰「辛苦你了。」風行烈凜然不解。

  對方續道︰「風兄有大恩於我,請受龐斑一拜。」「龐斑」二字入耳,風行烈雖早已猜到,仍忍不住慄然大驚。

  龐斑正要下拜。

  風行烈那敢受這魔君此禮,尤其連自己究竟對他做過什麼好事也不知,便要避過一旁,剛欲移動,一股奇異的勁氣,已封死移路,欲動不能。

  龐斑一躬身,算行過了禮。

  風行烈身體一輕,知道對方收回勁氣,如此強迫別人受禮,也算奇行,不禁沉聲道︰「前輩無敵天下,風行烈只是無名小卒,何德何能,怎會有恩於前輩?」龐斑回復冷漠的神情,冷眼掃了風行烈一遍。

  他的眼光利若鷹隼,風行烈感到自己的衣服一點蔽體的作用也沒有,身體內外的狀況完全裸露在他的觀察下,他知道這是魔門秘傳的一種「觀人察物術」,失傳已久,想不到又在這魔君身上重現。

  龐斑負手緩行,悠□地在風行烈身旁走過,直至高崖邊緣,才轉過身來,眼神像利劍般刺在風行烈背上。

  龐斑柔和的聲音從背後傳入風行烈的耳內道︰「風兄對我的大恩,我已一拜謝過,現在輪到算算我們之間的大仇。」風行烈愕然轉身,迎上龐斑燃燒著仇恨的目光,道︰「前輩!」龐斑截斷他道︰「修說廢話,冰雲乃龐某女人,你盜她紅丸,不啻我之死敵,可惜你死到臨頭,還似在夢中,如蒙鼓裡,可笑呀可笑!」他雖說可笑。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風行烈只感到手足冰寒若水,靳冰雲來歷神秘,儘管是對她夫婿,也不肯□漏半點世家派別,龐斑如此一說,其中當然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龐斑緩緩踱步走回原處。

  風行烈不敢相信此時眼見之景象,一方面他清楚看到龐斑踏行的每一個動作,但他對時間的感官卻更清楚地告訴他,所有這些看似緩慢的動作,都是在一眨眼間的功夫內完成,這兩種徹底在時間裡對立的快慢極端,竟然在龐斑身上出現,怎教他不大驚失色。

  龐斑回到原處,轉身微笑道︰「冰雲確是媚骨天生,人間極品,令我過去數天樂得渾忘一切,差點連對你的仇恨也忘記了,風兄你我都可算□福齊天了。」「轟!」悲憤的火焰直衝上頂,風行烈全身抖動,雙目盡赤,那管冰雲是何來歷,愛妻受辱,怎能無動於衷。

  龐斑對風行烈的悲憤露出快意,擺手哂道︰「風兄有何激動資格,若非龐某為了修練神功,因緣巧合下,風兄豈能得此造化,先我一步拔冰雲的頭籌?」他盯著風行烈續道︰「當然,這代價自是高昂之極,風兄有幸也有不幸地,成為龐某修練大法的踏腳石,若非我利用我因冰雲而對你產生燒心的嫉恨,龐某如何能闖過魔門這古往今來從沒有人闖過的一關。可笑我魔門自古人才輩出,不乏智能通天之士,竟全是閉門造車之輩,不懂這假諸外求的不二法門,一一含恨而終,實屬可悲。」山風把龐斑的長髮吹得拂飛後舞,有種難以形容的邪異,背後黑白二僕,臉容冷漠,像一點屬於人的感情也沒有。

  風行烈強壓下自己波動的情緒,他本身也是智能圓通的人,面對壓力下,自然生出反抗的意志,腦筋連忙活躍起來。

  他沉聲道︰「前輩智比天高,語含玄機,恕我並不明白。」龐斑臉色一寒道︰「明白與否,已是無關緊要,此遊戲至此,龐某破例讓風兄了此殘生,於龐某來說,已是施予你的最大恩典。」風行烈不怒反笑道︰「龐兄好說,閣下豈會如斯易與,開出你的條件吧!」他對龐斑的稱謂,由「前輩」轉做「龐兄」,顯示出他誓抗到底的決心。

  龐斑絲毫不放在心上,淡淡道︰「風兄果是不凡,能在本人面前侃侃而談,足見英雄了得,這次龐某前來,實有一事相詢,若得坦誠告知,便讓風兄得個痛快。」頓了一頓,雙目精光暴閃,冷然道︰「否則我在生一日,便保你一日之命,要你嘗遍天下慘事。」風行烈哈哈一笑,欣然道︰「如此風某更要洗耳恭聽了。」直到此刻,得知龐斑有事求他,才算爭回一點主動。

  龐斑城府深沉,毫不動怒,傲然道︰「本人武道,上承百年前『魔宗』蒙赤行一脈,專講以精神駕馭物質之道,而本人二十年前以成魔門第一人,天下難尋百合之將,為求能更上一層樓,由魔入道,故進軍從無人能修成的『道心種魔』大法。」風行烈心中一震,龐斑在江湖上屬於無人敢提的人物,所以地位雖高,對其出身來歷卻知之不詳,這刻才知他是百年前貴為蒙皇忽必烈老師,被譽為可與同時代兩個已是大地遊仙級的人物,無上宗師令東來和大俠傳鷹相埒的蒙赤行的繼承者。

  龐斑道︰「這『道心種魔』大法,顧名思義,最關鍵的過程,就是要找個天資卓越,禪心堅定的正義之士,作為練功的『爐鼎』。」說到這裡,上下掃視了風行烈一遍,微笑道︰「,必須潛進風兄道心晶瑩潔淨,乃千年難遇的上佳『爐鼎』,至於練功細節,不提也罷,修此功者,必須潛進對方心靈深處,歷經種種變異,播下魔種,由無至有,大法始成。」風行烈呆了起來,這魔王刻下所說之事,確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試問天下還有誰人能與之對抗?龐斑續道︰「人的心靈雖有層次高低之分,廣窄之別,但俱是在茫不可測中,風光無限,有如大自然無窮景象,時而天晴風和,日照月映;時則陰雲密雨,雷電交加,七情六慾,變幻難測。修練大法者,譬之怒海操舟,一不小心,受『爐鼎』情風欲潮的狂擊,舟覆人亡,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萬劫不復,形神俱滅,故古往今來,先輩雖人才迭出,凡修此法者,均落得敗亡身死之局。」高崖上刮起一陣狂風,烏雲忽至,似為龐斑所述說的魔門大法,鬼號神哭龐斑傲然道︰「龐某不才,悟出『以情制情』之法,首先本人破天荒鍾情於一女,待情根深種後,才巧妙地安排她成為你的妻子,以激起對風兄瘋狂了嫉恨成為我潛入風兄心靈內怒海操舟的憑依,指示方向的羅盤,儘管如此,這三年來仍是歷盡千般險阻,直到我下令冰雲離你而去,你的心靈才露出空隙,使我有機可乘,播下魔種,修成大法,成為魔門古今第一人。」遠方一陣閃電,悶雷暗響,生似感應到人世間即將來臨的災劫。

  風行烈只覺腦內一片空白,難以正常運作,歎道︰「龐兄神功既成,大可任意縱橫天下,肆意作惡,不知還有何事下問於我?」龐斑道︰「那是因為風兄仍能活得好好的。」風行烈愕然道︰「這又有何關係?」龐斑仰首望天,沉吟片晌,才道︰「這種魔大法,每代只傳一人,然只限於口口相傳,不立文字,據『種魔訣』所云,若能播下魔種,身為『爐鼎』者,必會精枯血竭而亡,可是現今風兄只是功力大幅減退,所以其中當有一定之因由。」風行烈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如此死去,確是令人慄然驚震。

  龐斑冷笑道︰「其實早在我施展精神大法,潛進風兄道心內時,已感到風兄除了本身精純的功力外,還另有股潛藏的奇異力量,此力量與風兄本身內勁迥然有異,顯然是在某一特殊情形下,由外人輸入風兄體內,故能在風兄本身的護體真氣崩潰之際,猛然而起,救了風兄一命,嘿,亦使我大法不能得竟全功,唯一補救之法,就是要將此人找出來,還望風兄告知。」風行烈腦中閃過一個人的影像,沉聲道︰「龐兄難道以為風行烈竟是如此出賣朋友之人,尤其此人更有大恩於我。」龐斑冷然一笑道︰「龐某既親自來此,還由得你作主嗎?」兩人的眼神都變得凌厲銳利,緊鎖在一起。

  長江怒哮的聲音,在高崖下隆隆轟響。

  天地色變,風暴將臨。

  龐斑眼神精芒閃爍,比天際的陣陣閃電更攝人心魄。

  這邪道的不世高手,與此白道年輕一輩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關係奇異複雜,局外人儘管想破腦袋,也不可能弄清楚他們之間交纏的恩怨。

  風行烈驀地露出一個詭異奇怪的笑容,道︰「天下事若每一件都由龐兄作主,豈非不公平之至,例如冰雲,你先是失去奪得她童貞的機會,現在又失去她的心,雖然得回她的軀殼又有何用?」龐斑臉無表情,令人不支這番話是否命中他的要害。

  對風行烈來說,這番話是一石二鳥,要知這魔王心智武功,均無*犢裳  ㄓ卸運*的嫉恨,卻是他自己本人多年來蓄意培養,根深柢固,所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風行烈正要撩起他的妒火,才可趁他盛怒下混水摸魚,尋出死裡求生之道。

  其次,他故意指出冰雲的心並不向著他,假如龐斑確為此勃然大怒,便可反證冰雲仍深愛自己,她的離去只是被迫的,否則這番話只會適得其反,引來嘲辱。

  一旦探出冰雲仍是真的深愛著他風行烈,若能死裡逃生,便將不惜一切,也要救回愛妻。

  當他仍緊張地等待龐斑的反應時,驀地人影一閃,龐斑已欺入十尺之內。

  風行烈連歡喜亦來不及,巨大無形的力量,當兄壓至,使他呼吸立止。

  龐斑黑髮像火焰般的在頭上飛捲狂舞,眼神凝聚成兩盞可照耀大地的光燈,在盛怒下一時失了理智。

  風行烈巧計收效,同時亦把自己投入九死一生的險地,但他又豈能不行此險著?他的功力雖然大幅減退,但眼光反應仍在,龐斑才迫近,他即往後疾退,豈知背後竟另有一股大力迫來,像有兩個龐斑同時向他前後夾擊,這魔君一擊之威,包含了前迫和拉扯的正反兩種力道,魔功秘技,確是驚人。

  風行烈無奈下拼盡剩餘的三成力道,雙拳擊出。

  「魔師」龐斑嘿然一笑,雙掌化爪,往雙拳抓去,若給他抓中,風行烈拳頭休想有一塊完整的骨頭。

  眼看龐斑白晰修長的手要抓住拳頭,風行烈做了個不啻自殺的動作。

  他收拳轉身,由面對面變成以背向著龐斑的魔爪,這是從沒有高手在決戰時施展的身法,儘管以龐斑的機變,仍呆了一呆。

  這時龐斑雙爪,離風行烈的背脊只有一寸的距離,若保持原勢,肯定可以把風行烈的背脊抓出兩個洞來,甚至掏出對方的臟腑,以□其妒恨之憤。

  龐斑畢竟是龐斑,風行烈異常的動作,使他妒火中燒的神經猛地一驚,他何等樣人,若就此殺了風行烈,他要知道的事豈非永無答案,為了對魔道的探討,他不惜任何手段也要達到,否則也不會故意愛上靳冰雲,又將她送人為妻,強去忍受那燒心的妒恨。

  一寸的距離,已足夠這威懾天下的魔師,懸崖勒馬,以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完成很多動作和變化。

  龐斑手指一挺,化抓為掌。同時收回九成魔功。

  雙掌按實風行烈背上。

  龐斑暗呼不妙,身形發動。

  風行烈剛躍出高崖之外的虛空。

  龐斑不見動作,但已追至高崖旁,一手往風行烈抓去。

  豈知風行烈一個倒翻,加速了前衝之勢,「嗦」的一聲,龐斑撕下了一條布條,眼睜睜看著風行烈高大的身形由大變小,再化作一小點,沒入水裡,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滔滔江水,滾滾東流,便像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龐斑挺立高崖上,神色出奇凝重,望著下方滾動的江水,沉聲道︰「你們兩個人立即去追他,不論用任何手段,務要將他生擒回來,否則我的『種魔大法』將功虧一簣,不能超越『天人之界』。」背後黑白二僕跪下連叩三個響頭,一言不發,迅速離去,剩下龐斑一人。

  龐斑仰首望天,忽地長笑起來。

  「轟隆!」一個驚天裂空的閃電後,暴雨傾盤□下。

  這成就前無古人的魔師狂喝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江湖的噩夢,終於由他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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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52 PM

  第02卷 劍霸天下 第二章 一統黑道

  岳州府。

  「抱天覽月樓」是岳州府最有派頭的酒家,酒席必須預定,兼且非是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一般人要預定酒席還不受理呢。

  該樓位於長江之旁,附近藝社妓院店舖林立,笙歌處處,只要肯花錢,保君樂而望返,大歎人生若此,雖死無憾。

  這刻是入夜戌時初,抱天覽月樓燈火通明,所有廂座擺滿酒席,雖聞杯盤交錯的響音,卻不聞喧嘩囂叫,這裡客人品流高尚,故少塵俗之態。

  在該樓最高的第三層一個特別華麗的大廂房內,筵開兩席,每席十二人,精美豐盛的菜餚流水般由美麗的女侍奉上,舉杯勸飲,氣氛歡洽。

  此時恰好當地色藝雙全的名妓楚楚奏畢琵琶,施禮告退,眾人報以禮貌的掌聲。

  近窗主人席一名華服中年大漢,以主人的身份,意態豪雄地向座上各人敬了酒後,臉色微紅,三分酒意下向一位方臉大耳,容貌俊偉,約二十五、六男子道︰「上官幫主,怒蛟幫在你統領下,聲勢更勝從前,天下敬服,果真虎父無犬子。敬你一杯!」這男子竟是與西陲尊信門、北方干羅山城並稱天下三大黑幫的怒蛟幫幫主上官鷹。

  上官鷹飽經變故,已非是當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加上這些年來潛心苦修,氣度迥然大變,淡笑道︰「葉真前輩過譽了,上官某只是上承父蔭,*鎦兄 攏  道朔*雲和凌戰天兩位大叔和一干兄弟把持,才不致出亂子,這一杯,讓我代眾叔輩兄弟喝了。」說罷一飲而盡,席上眾人慌忙陪飲。

  另一臉目精瞿,年約五十的老者道︰「側聞貴幫『覆雨劍』浪翻雲,最近忽起遠行之念,飄然而去,未知是否還有保持聯絡?」各人不約而同露出關注表情,「覆雨劍」浪翻雲名滿天下,除了至尊無上的「魔師」龐班外,聲勢無人能及,若果他離開遠去,不知行蹤,那怒蛟幫無論在生勢和實力上,削弱一半不止。

  上官鷹表面從容自若,心中卻在咒罵這發問的陳通,此老乃以洛陽為基地的黑幫「布衣門的門主,這次已金盤洗手的黑道元老葉真擺的兩圍酒席,便含有化解怒蛟幫和布衣門積怨的含意,是決定黑道勢力劃分的「和頭酒」。

  他正要答話,他的首席謀士翟雨時以代他答道︰「浪首座確有事出門,但只是暫時性質,一待事了,便會歸來,多謝陳門主關心。」這幾句話答似非答,模□兩可,但浪翻雲不在怒蛟幫內,卻給肯定下來。

  不知怎的,眾人都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連葉真也不例外,翟雨時最擅觀人於微,大感不妥,連忙思索其中因由。

  一個面目陰沉的彪形大漢沉聲道︰「聽說盜霸赤尊信為了專心武事,三個月前讓位與師弟『人狼』卜敵,未知上官幫主可有所聞?」這發言的梁歷生曾是橫行洛陽一帶的大豪,五年前慘敗於「左手刀」封寒刀下,聲望大跌,暫時歸隱潛修,但仍有極高地位,是黑道父老級的人物,這次聚會,便由他和葉真聯名邀約,否則上官鷹也不會親來赴會。

  上官鷹不敢怠慢,道︰「梁老所言,敝幫十日前才有所聽聞。」眉額間閃過一絲憂色,這「人狼」卜敵外號雖嚇人,指的確是他性好女色,人卻生的風流瀟□,一表人才,武功遜於赤尊信但狠殘狡辣處,則連赤尊信也瞠乎其後。

  桌上另一三十多歲,文士打扮,臉目頗為俊俏,但眼角卻滿佈魚尾紋的男子道︰「聽說這次讓位,可能並非赤尊信本人自願,內中怕有別情?」這人叫「狂生」霍廷起,是個介乎黑白兩道的人物,誰也不賣帳,是「布衣門」門主陳通的生死之交,一向都對怒蛟幫帶有敵意。

  上官鷹霍然動容道︰「以『盜霸』赤尊信的武功威望,誰能迫他做不願意的事?」一直未有發言,坐於上官鷹右側的□女燕菲菲美目水溜溜地轉動,未語先笑道︰「上官幫主如此在意,妾身倒有秘密消息提供參考。」接著卻停了下來,賣個關子,敢如此作,放著她一身武技不說,只以她身為「黑榜」高手之一「十惡莊主」談應手情婦的身份,便沒有人敢惹她。

  各人都是老江湖,故意不動聲色,也不追問。

  燕菲菲知道不主動說出,沒有人會出言請求,忽爾嬌笑起來,她喜歡那成為眾人注意目標的感覺。

  其它人見她笑得嬌態橫生,煙視媚行,心中都大叫可惜,因為她已經是談應手了禁臠,名花有主,誰敢弄她上手?燕菲菲笑聲倏止,輕描淡寫地道︰「各人知否『人狼』卜敵,兩年前已入了方夜雨門牆,成為『魔師』龐斑的徒孫,有了這硬得不能在硬的大靠山,赤尊信怕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樣呼風喚雨了吧?」上官鷹再也按不住心內掀起的濤天巨浪,臉色一變,同桌各人也神色有異,連隔桌的人也停止了一切動作,好像末日剛好在這一剎那降臨。

  要知方夜雨乃「魔師」龐斑親傳三徒的二弟子,龐斑潛隱後,「魔師閣」的一切便由他主理,隱焉為龐斑的代表,天下黑道無人敢拂其意,幸好他一向極為低調,從不理江湖之事,但假若卜敵真在他支持之下向赤尊信奪權,那便代表龐斑開始將魔爪伸向黑道了。

  翟雨時臉色沉凝,道︰「方夜雨雖得『魔師』真傳,但恐仍未能*魏緯嘧鸚牛 舨*敵確能坐上尊信門門主的寶座,恐怕非要魔師親自出手不可,只不知燕小姐消息從何而來?赤尊信目下究竟是生是死?」燕菲菲又是一輪嬌笑,道︰「我還有一個消息,未知翟先生是否有興趣?」不知可是天性使然,她總愛吊別人的癮。

  上官鷹無奈道︰「燕小姐說吧,本人洗耳恭聽。」燕菲菲美目由翟雨時飄向身側的上官鷹,道︰「據我所知,天下三大黑幫,除尊信門落入卜敵之手外,『干羅山城』城主『毒手』干羅亦已向魔師表示效忠,你說這消息是否驚人之至?」上官鷹這刻反而神情鎮定,假若魔師龐斑真的打破二十年的閉關不出,踏入江湖,天下凶邪歸附,是必然的事,燕菲菲的男人是「十惡莊主」談應手,位居「黑榜」,地位顯赫,當是龐斑招攬的對象,消息自是由其中輾轉而來,只不知談應手是否已加入了龐斑的陣營?翟雨時心念電轉,假若龐斑一統黑道的第一目標是三大黑幫,那一向被稱為「黑道裡的白道」的怒蛟幫現在將成為僅餘的眼中釘,龐斑會怎樣對付他們?他的眼光同時掠過同台的其它人。

  主人身份的葉真神色有些微緊張,「布衣門」門主陳通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臉有得色,梁歷生和霍庭起注意力都集中到上官鷹身上,反似對燕菲菲要說什麼毫不在意。

  翟雨時沉思其故,燕菲菲目下說的關乎武林生死榮辱,這些人怎能置身事外,漠不關心,除非他們早知道答案,想到這裡,登時冒出一身冷汗。

  這以智計著稱的高手,聯結起眾人早先對浪翻雲外游的態度,以得出了一個結論。

  今晚的宴會是個對付怒蛟幫的陷阱。

  剛好這時燕菲菲說道︰「那告知我此事的人是…」翟雨時知道刻不容緩,雙手一合,穿在左右手腕的兩隻鐵鐲猛地相碰。

  「叮!」清響鎮徹全場。

  這是早先約定的警號,自從知道卜敵出掌尊信門,怒蛟幫便處在最高警戒,因當年赤尊信曾立下誓言,只要上官鷹」在生一天,尊信門便一天不犯怒蛟幫,所以尊信門若要來攻,首先便要取上官鷹性命。

  這時除隔桌十二人中有六名是怒蛟幫的精銳外,廂房還有另十八名幫主的隨身鐵衛,這警號正是要通知個人立時護駕。

  上官鷹正留心著燕菲菲說的每一個驚心動魄的語句,當她說到「那告知我此事的人是…」時,語音忽地細了下去,似乎深恐被上官鷹以外的其它人知道。

  上官鷹下意識地側身傾往這美麗的黑道□女去,恰在此時,「叮!」一聲警號清響。

  他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的迅捷,真氣立時灌滿全身。

  便在這剎那,一股尖銳寒冷的殺氣從燕菲菲處直襲腰眼,同一時間,背後勁氣壓體,自然是背後的梁歷生施以暗算,此人精擅掌功,若給他拍實背上,十個上官鷹也要送命。

  上官鷹等怒蛟幫後起之輩,自三年前與尊信門一戰後,知己不足,於是刻苦練武,此時早非吳下阿蒙。

  他暴喝運勁,座下的酸枝椅禁不住強大壓力,寸寸碎裂,「喀嚓」一聲坐往地上時已弓背蹲身,同時左右開弓,掌拍燕菲菲刺來的淬毒匕首,拳迎梁歷生的鐵掌。

  在上官鷹身形由坐變蹲的突變下,主客觀形勢大轉。

  左手剛好拍在燕菲菲持著匕首的手腕上,借力橫拖,帶得這具有美麗外表的蛇蠍身不由主地側撞向大台的邊緣處,這時情勢混亂,也不知是誰一腳把大台連菜餚踢翻,俏佳人立時變作丑夜叉。

  梁歷生便不是那麼好應付了。化解燕菲菲淬毒匕首的致命一擊,上官鷹已經分去了一半力道,而梁歷生的一掌卻是蓄勢全力暗算,所以一碰上上官鷹的拳頭,掌勁吐實下,上官鷹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即時噴出,吃了大虧。

  幸好上官鷹反應敏捷,不敢硬撐,藉著掌勁側滾,一方面化去梁歷生剛猛的掌力,另一方面爭取一隙重整陣腳的時間。

  適才還是言笑歡洽的宴會,瞬眼間已變成你生我亡的仇殺屠場。

  梁歷生躍離座椅,蝙蝠般在豪華大廂房的空間滑翔,追擊仍在地上滾動的怒蛟幫年輕有為的幫主,若能搏殺此子,今晚便大功告成,所以方夜羽特別揀選了自己這擅長室內近身搏鬥的高手負責這最決定性的任務。如能成功,自能得方夜雨的青睞,想到這裡更是雄心萬丈。

  上官鷹向著無人的牆角繼續翻動,手中已連接起分成兩截的救命長矛,準備與這若猛虎般撲來的黑道前輩決出生死。

  此刻廂房內成混戰之局。

  翟雨時和其它六名怒蛟幫的精銳,都是在翟雨時發出警號的剎那間同起發難,反而爭取了主動,此六名好手均曾得當今黑榜第一高手「覆雨劍」浪翻雲這三年來親身指點,實力驚人,否則上官鷹又豈敢如此大膽赴會。

  警號才鳴,一股煙火從翟雨時手上射出,穿窗而去,在黑夜的天空爆出一朵白熾的光雲,這是召援的訊號,洛陽位於怒蛟幫勢力□圍之內,翟雨時算無遺策,早在附近秘處埋了伏兵,以作後盾。

  廂房內血肉橫飛,敵我雙方的鮮血不斷濺撒牆上地下,廂房外亦是喊殺連連,顯然外面怒蛟幫幫主的「十八鐵衛」亦和敵人動上了手。

  身為主人的葉真展開杖法,與翟雨時的長劍戰在一起,卻絲毫討不到半點便宜,怒蛟幫這些人的真正實力,遠在他們估計之上。

  梁歷生凌空向地上的上官鷹撲下。

  勁氣把上官鷹的頭髮衣服刮得倒飛向下,顯示這一擊全無餘力保留。

  這批人以他武功最是強橫,否則也不配成為「黑榜」高手「左手刀」封寒的對手,兼之上官鷹又受傷在前,心想這一下還不是手到擒來?上官鷹蜷曲仰躺,全神貫注梁歷生聲勢迫人的撲擊,手中五尺鋼矛一振,寒芒閃動下,標射梁歷生面門。

  他的矛技得自有「矛聖」之稱的父親上官飛親傳,豈可小覷,無論速度角度,均無懈可擊,攻的又是對方必救的致命點。

  梁歷生怪叫一聲,硬往後翻,乘勢一腳蹴踢矛尖。

  鋼矛應腳□開。

  上官鷹中門大露。

  梁歷生想不到如斯容易,暗忖這小子定是傷得極重,趁他長矛不及迴旋護持,再次回撲,硬搶入中宮,一隊手幻出滿天掌影,無孔不入地俯擊而下。只要迫得對方進身搏鬥,以己長攻敵短,那怕不立斃敵於當場。對於上官鷹的矛,他確有三分忌憚。

  上官鷹全無一絲應有的慌亂,虎目緊盯著梁歷生假假真真動作裡暗藏的殺著。

  梁歷生戰鬥經驗何等豐富,暗感不妙,便要抽身而退。

  但一切都遲了。

  上官鷹胸前寒光一閃。

  梁歷生右腕一涼,一生與他形影不離的右掌,為他創下一生事業的鐵爪,齊腕斷去。

  梁歷生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嘶,身形疾退,「轟」一聲撞在對面的牆上,左手反過來封閉右手的血脈,以免鮮血噴射。

  輪到上官鷹像猛虎般從地上彈起來,緊躡追上,這時他似寒芒突吐的兵器已收了回去,原來是把纏在腰間的鋒快軟劍。

  鐵矛顫動下,瞬眼間向靠在牆上的梁歷生施了十三擊。

  這黑道前輩用盡渾身解數,一隻左掌或擊或拍,貼牆左避右游,死命求活。

  上官鷹一時佔盡上風。

  翟雨時劍勢全力運轉。

  葉真全身是血,也不知傷了多少處,落敗是指顧間事。

  其它六名怒蛟幫高手雖亦負傷纍纍,卻非致命,若不是「狂生」霍廷起和「布衣門主」陳通合力擋了五人,連燕菲菲也將不能倖免,而其它較次高手,早血濺當場。

  就在怒蛟幫似已控制了全局時,與葉真激戰中的翟雨時發現一件令他心膽俱寒的事。

  廂房外忽地靜寂無聲,使房內的喊殺聲突然顯得非常孤立。

  要知守在廂房外的「十八鐵衛」功力雖是稍遜於房內陪宴的六名怒蛟幫好手,但他們曾經怒蛟幫僅次於浪翻雲的「鬼索」凌戰天多年苦心訓練,負起保護幫主之責,除非是名列「黑榜」的高手,否則想幹掉他們絕非易事,但刻下廂房外的沉寂,指代表了一個可能性,就是他們都死了。

  一個念頭閃過心中。

  翟雨時舍下葉真,向上官鷹撲去。

  「轟!」房門四散碎裂。

  一名錦衣大漢負手悠然步入,便像是赴宴來的。

  這時翟雨時剛好摟著上官鷹的腰身,向窗門衝去。

  錦衣大漢神色一動,腳步一移,後發先至、追至兩人背後。

  兩名怒蛟幫精銳舍下敵人,從兩側向錦衣大漢攻來,全是捨己殺敵的拚命招數。

  錦衣大漢歎了一口氣,皺眉道︰「何苦來由!」身形奇異地閃了幾閃,排山倒海的攻勢全部落空,但追勢也被迫停下。

  兩名怒蛟幫精銳想不到對方強橫若斯,正要再組攻勢,只見對方一對大手驀地漲大,往自己面門拍來,來勢雖慢,但無論如何也像是躲閃不了。

  「喀嚓!」兩人面門陷了下去,仰跌而亡。

  但上官鷹和翟雨時成功穿窗而出,跌往茫茫黑夜下的長江而去。

  錦衣漢怒哼一聲,身形閃動,其它僅餘的四名怒蛟幫好手,紛紛了帳。

  燕菲菲一頭鑽進錦衣漢懷裡,撒嬌道︰「莊主啊!為什麼你這麼遲才進來?」原來竟是「黑榜」高手之一「十惡莊主」談應手。

  談應手臉色沉凝,又再歎一口氣,向著上官鷹和翟雨時逃出的方向道︰「唉!這是何苦來由,通往怒蛟幫的路途已被『逍遙門主』率領門下全部封閉,除非『覆雨劍』浪翻雲親臨,否則你們能逃到哪裡去?」「抱天覽月樓」外是無際無邊的暗黑,一點星光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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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53 PM

  第02卷 劍霸天下 第三章 道消魔長

  一點燈火,在武昌府長江岸旁迅速移動。

  啼聲的達。

  一個瘦弱的身形,一手策馬,一手持燈籠,正在連夜趕路。

  燈火照耀出一張年輕的臉,看樣子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穿的雖是粗衣麻布,一對眼楮非常精靈,額頭廣闊,令人感到此子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這時他神情焦灼,顯然為錯了渡頭而苦惱。

  馬停。

  他躍下馬背,走到空無一人的渡頭盡端,苦惱地叫道︰「這回慘了,回去時那惡人管家必要我一番好看了。」

  江水滔滔,對岸一列民居透出點點燈光,份外使人感到內裡的溫暖,又那樣地使人感到孤獨和隔離。

  馬兒移到他身後,親熱地把馬頭湊上來,用舌舔他的後頸。

  少年怕癢縮頸,伸手愛憐地拍著馬嘴,苦笑道︰「灰兒啊灰兒,你可知我的心煩得要命,去吃草吧!」

  那人張開沒有神采的眼楮,待要說話,忽地身子彎曲起來,一陣狂咳,張口一吐,一團瘀黑的血霧狂噴而出,滿渡頭。

  少年大驚失色,一手將他扳過來。那人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少年從未遇過這等事,一陣手足無措後,才定下神來,暗忖︰「救人事大,此事不可不管,前天曾聽人說東山村來了個神醫,日下唯一之計,是將他送到那裡。」目標既定,忙叫道︰「灰兒灰兒!」

  那匹灰馬長嘶一聲,乖巧地奔至兩人身旁。

  少年輕拍馬頸,柔聲道︰「灰兒灰兒!蹲下蹲下!」

  灰兒順從地蹲了下來。

  少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那年輕漢子搬上馬背,一聲令下,灰兒撐起馬腳,立了起來,少年乘勢躍上馬背,一抽繩,兩人一騎,消沒在岸旁的黑暗裡。冰冷的河水使上官鏖和翟雨時精神一振,他們沒有時間為犧牲的怒蛟幫兄弟悲痛,順著水勢往下游泅去。

  那是將他們帶離險境的最快方法。

  兩人落到水裡便像魚兄回到家鄉。

  怒蛟幫是水道的霸主,以洞庭湖起家,故而這次宴會,翟雨時選了「抱天覽月樓」,看似無意,其實卻是極其厲害的一著棋子,令位列「黑榜」的「十惡莊主」談應手也只好眼睜睜目送他們逃去。

  湍急的水流不一會已將他們送往下游五里外的遠處。

  轉了一個急彎後,水流緩慢下來。

  兩人打個手勢,一齊往岸旁游去。

  爬上岸後,均感力盡筋疲,這處是岳陽城外的郊野,四周全是黑壓壓的樹林。

  翟雨時將耳朵貼在地上,不一會彈了起來,乎靜地道︰「長征和接應的兄弟來了!」

  上官鷹對他竟能從步聲聽出來者是己方的人並沒有絲毫驚異,因為這是怒蛟幫的第二號元老「鬼索」凌戰夭的設計,不但在鞋底裝上了特別的鐵碼,怒蛟幫人還可以道消灰長一種特別的節奏和步伐走動,以資識別,此等看來沒有什麼意義的細節,往往能在敵我難分的混戰裡,發揮出驚人的作用。

  黑暗的森林裡傳來「」的聲音,一群人敏捷地撲了出來,在上官鷹前一起伏下見禮。

  上官鷹急扶起當先的年輕壯漢,道︰「長征請起,不必多禮!」

  年輕壯漢卓然而立,雙目閃閃有神,肩寬腳長,一臉勇悍,正是被譽為怒蛟幫第二代裡的第一高手「快刀」戚長征。

  翟雨時踏前一步道︰「有沒有遇到敵人?」

  戚長征道︰「沒有!我們一接到訊號,便依早先定下計劃,到這裡來接應你們,現在連我在內共有四十八人,足可以應付任何的危險。」

  上官鷹苦笑道︰「但卻仍不足以應付像談應手那種高手,除非是浪大叔在此!」

  戚長征全身一震道︰「什麼?是『十惡莊主』談應手?」

  翟雨時沉聲道︰「沒有詳說的時候了,長征你立即召回放哨的兄弟,同時將我吩咐預備好的水靠和浮袋取出來,我們立即換上。」

  上官鷹愕然道︰「這豈非愈走愈遠?」

  要知岳州府位於洞庭湖之東,快馬半日可到,但若順江流走,水向東流,只會愈逃便離洞庭湖的怒蛟幫總壇愈遠。

  戚長征一向對翟雨時的才智敬服之極,但他乃率直性急的人,忍不住道︰「在離此半里處我預備了快馬,若抄小路回洞庭,明早前便可到達,以我們的實力,逃總可以吧?」

  翟雨時沉聲道︰「談應手一向與逍遙門關係密切,假若談應手歸附龐斑,『逍遙門主』莫意閒又豈能例外。」

  上官鷹臉色一變道︰「逍遙門的副門主孤竹和「十二逍遙游士」最擅跟蹤追懾之術,若要對付他們,的確令人頭痛,我明白了,雨時!」扭頭向眾手下道︰「立即換上水裡,吹起氣袋。」按著微笑向戚長征道︰「長征!我們多久未曾在水裡比賽過?」說時伸出右掌。

  戚長征伸手和他緊握,眼中射出熾烈的友情和對幫主的崇敬,堅定地道︰「無論到那裡,我也會奉陪到底。」

  翟雨時將手加在他們之上,道︰「不要忘了我那份,我們可以由這裡一直比到武昌府。」

  半個時辰後,志切救人的少年在山野裡迷了路。

  燈籠燃盡。

  四周是無邊際的暗黑。

  伏在身前馬鞍上那人的氣息愈來愈弱。

  少年急得幾乎哭起來。

  數年前他曹隨人去過東山村一次,但在這樣前不見人後不見店的黑夜裡,要憑著褪了色的記憶去找一個小村莊,就像要從水裡把月亮撈土來。

  的達蹄聲,是那樣地孤寂無助。

  「呀!」

  少年驚呼起來。

  二百多涉外的疏林間,隱約裡有點閃動的火光。

  一夾馬腹,向前奔去,就像遇溺的人看到了浮木。

  一所破落的山神廟出現眼前,燈火就是由其中傳出來。

  少年躍下馬來,牽著馬,穿過破爛了的廟門,進入顱內。

  在殘破不堪的泥塑山神像前,三支大紅燭霹霹啪啪地燃燒著,一個慈眉善目、眉發俱白的老和尚,盤膝坐在神像前,低開似閉的眼正望著他,看來最少也有八十多歲。

  少年道︰「大師!有人受了傷……」也不見那和尚有何動作,眼前一花,他矮胖的身體已站到那受傷的男子旁,默察傷勢。

  少年本身雖不懂武技,但卻是生長於著名武林世家的童僕,知道遇上高手,機靈地退坐一旁,不敢打擾。

  和尚將男子從馬背上提到地上平放,便像搬個稻草人般毫不費力,同時從懷裡取出一盒銀針,乍看間似是雙手亂動,轉瞬裡男於胸前已插了七支亮閃閃的長針。

  男子呼吸轉順。

  灰兒的的達達,溜往廟外吃草去了。

  和尚舒了一口氣,這才有空望向少年。

  「小哥兒?不知高姓大名?」

  坐在一旁的少年呆了一呆,囁儒道︰「問我嗎?」一向以來,在主人府中來往的高手,眼尾也不望他一眼,這和尚無論神態氣度,均遠勝他所遇到的武林人物,竟然如此和顏悅色和他說話,怎不教他受寵若驚。

  和尚一臉祥和,鼓勵地點點頭。

  少年道︰「我是府主在一棵柏樹旁拾回來的棄嬰,所以跟他姓韓,名柏。」

  和尚低開似閉的雙目猛地睜開,眼楮像星星般閃亮起來,瞬又斂去,道︰「好!好!

  名字和人同樣的好,現在告訴我你怎會救起這個人。」

  韓柏連忙將經過和盤托出。

  和尚沉吟片晌,搖頭道︰「怎會是這樣,天下間有那些人能傷他?」

  韓柏一呆道︰「大師,你認識他嗎?」

  和尚點頭道︰「你救起的人在江湖上大大有名,被譽為白道武林新一代中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叫風行烈,說起來,他與我們『淨念禪宗』還頗有淵源,所以這事找吏不能不管。」

  韓柏兩眼也睜大起來,道︰「大師原來是『淨念禪宗』的高人,真令人難以置信,我竟遇到『淨念禪宗』的人!」

  韓柏執役於武林世家,乎日耳濡目染,聽了不知多少繪影繪聲的武林逸事,而最令他心生景仰的,就是並稱武林兩大聖地的「淨念禪宗」和「慈航靜齋」,這兩地都罕有傳人行走江湖,秘異莫測,怎知竟教他今天遇上了。

  韓柏指了指那仰躺在地上的風行烈關心地道︰「他會有事嗎?」

  和尚歎了一口氣道︰「生死有命,侵入他身體的真氣陰寒無匹,兼之他木身真元奇異地敗弱,我只能暫保他一命,能否復原,便要看他的造化了。」雪白的眉毛,忽地聳動起來,道︰「有人來了!」

  韓柏留心一聽,果然遠方沙沙作響,是鞋子踏在枯葉上的聲音,聽步聲只是個不諳武功的普通人吧,但誰會往這等時分在山野間走動?念頭還末轉完,一個沉雄豪勁的聲音在廟外響起道︰「想不到荒山野廟,竟有過客先生,若不怕被打擾,我便進來借一角歇歇。」

  韓柏雖仍未見人,但對方如此有禮,不禁大主好感。

  和尚乎和地應道︰「佛門常開,廣渡有緣,往來是客,豈有先後之別?」

  對方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竟有高人在此。」

  一人大步入廟。

  韓柏一看下嚇了一跳。

  來人身形雄偉,足有六尺以上,但臉目醜陋,一對黃楮似醒還醉,手比普通人長了最少二至四寸,肩上搭著一隻黃鼠狼,背上背了把長劍,脅下來著個小包袱。

  那人環目一掃,歎道︰「我還是要走了!」

  和尚和韓柏齊感愕然。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和他醜臉絕不相稱的雪白牙齒道︰「我原本打算在此為肩上這畜生脫皮開膛,燒烤送酒,謀求一醉,但這等事豈能在大師面前進行?」

  和尚微笑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裡頭,兄台如此美食,怎能不讓和尚分一杯羹?」那人臉容一正道︰「佛門善視眾生,酒肉雖或不影響佛心,但總是由殺生而來,大師又有何看法?」

  韓柏心中大奇,大師已明說不戒酒肉,這人理應高興才是,為何反咄咄逼人,查根問底,揭人瘡疤,不知不覺間,他已站在和尚那一邊。

  和尚絲毫不以為件,淡然自若道︰「有生必有死,既有輪迴,死即是土、生即是死,兄台殺此黃鼠狼,似乎造了殺孽,但換個角度來看,卻是助他脫此畜道,假若能輪迴為人,它還要謝你呢。」

  那人哈哈一笑道︰「答得好,左邊這狼腿便是你的。」生了下來,將黃鼠狼丟在地上。

  「錚!」

  背後長劍出銷。

  和尚和韓柏眼楮同時一亮。

  長劍比一般的劍要長了尺許多,劍身狹窄,但精芒爍閃,一看便知是好劍。

  和尚眼神一亮,動容道︰「貧僧廣渡,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逕自用劍為黃鼠狼去皮拆骨,一邊道︰「萍水相逢,管他姓什名誰,大師不要著相了。」

  韓柏心想這人行為怪異,但轉眼便給他的動作完全吸引,這長達五尺的劍,本應極不方便作屠刀之用,但在那人魔術般的動作下,長劍有節奏地前彎後轉,條上忽下,黃鼠狼像冰化作水般解體,不一會已成一份份割整齊的肉塊。

  那人外型粗獷,一對手卻雪白纖長,與他毫不相襯。

  那人又站起身來,若也不看,手一動,劍回到背後銷內,不聞半點聲息,就像長劍是有眼楮的長蛇,會找路回到自己的洞穴。

  廣渡大師歎道︰「庖丁解牛,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那人喟然道︰「高高低低,無能有能,也不外如是!」眼神掠過躺在地上的風行烈,似乎對他胸前插的七日長針視若無睹,再移往韓相臉上道︰「小兄弟,外面那匹馬是你的嗎?」

  韓柏剛想答是,猛地改口道︰「不!是我家府主的,我……我只是他的僕人。」心下一陣自卑。

  那人深望他一眼道︰「那是有高昌血統的良駒,好了!你們在此稍待一會,我這就往取柴來生火,好好吃他一頓。」

  韓柏要出言表示願意幫手,那人早邁步門外,轉瞬不見。

  剩下廣渡大師、韓柏、躺在地上的風行烈,和燒得霹啪作響的紅燭。

  廣渡大師望著那人離去的方向,臉上神色充滿了驚異。

  「唉呀!」

  一直躺著不言不動的風行烈呻吟了一聲,將兩人的注意力扯回他身上。廣渡大師站起移至風行烈身邊,忽地神情一動道︰「又有人來了!」韓柏這次運足耳力,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驀地風聲呼呼,一卷風從門外吹進來,燭火倏地轉細,登時廟內一暗。狂風消去。燭火復明。廟中多了兩個怪人。

  兩人一穿黑一穿白,身形高瘦,一眼看去像很年輕,但細看又像很年老,冰冷的臉容,使人感到不寒而慄。

  廣渡大師不知何時盤膝坐在風行烈和兩人的中間,白眉低垂,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韓柏不由自主退往一角,幸好兩人看也不看他,使他狂跳的心稍微篤定。

  穿黑袍的怪人道︰「大師何人?為何要管這件事?」他的語氣冰硬尖亢,生似一點人類的感情也沒有。廣渡大師一聲佛號道︰「貧僧乃『淨念禪宗』的廣渡,風行烈施主和敝宗淵源深遠,可否看在這點放他一馬?」他一出言便點明自己來自武林兩大聖地之一的「淨念檸宗」,是因為看出敵手非常難惹,希望能因自己的出身知難而退。

  白袍人漠然道︰「儘管淨念禪主親臨此地,也難改變風行烈的命運。」他的聲音測和黑袍人相反,低沈沙啞。

  狂風再起。

  燭火立滅。

  一時間韓柏什麼也看不見。

  「蓬!」

  勁氣激湯。

  韓柏不由自主蜷縮牆角,勁風刮來,但覺遍體生痛,呼吸困難。

  三點火星飛出,落在紅燭台上,火燃起,光明重臨,也不知是誰出手。

  黑白怪客仍立原處,廣渡大師卻抱起了風行烈,貼在一邊牆上,臉色煞白,已然吃了暗虧。

  白袍客冷冷道︰「只是一人出手,你已接不下來,大師最好三思而行。」

  廣渡大師微微笑道︰「想不到隨魔師龐斑隱居不出的黑白二僕竟親臨人世,廣渡幸何如之,有緣得遇。」

  黑白二僕臉容沒有絲毫變化,但廣渡和韓柏均知道他們隨時會再出手,事實上他上次出手便不曾露出任何先兆。

  韓相並沒有聽過魔師龐斑的名字,只知這黑白二僕連江湖地位崇高的「淨念禪宗」也不賣臉,靠山當然是硬至極點。

  廣渡大師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動作。

  將手覆在風行烈的面門上。

  黑白二僕一震道︰「你想幹什麼?」

  廣渡大師忽地長笑起來,一字一字地道︰「讓我殺了風施主,所有人間恩怨來個大解決,落得乾乾淨淨。」

  韓柏聽得傻了起來,剛才廣渡還死命護持風行烈,怎麼一轉眼又要把他殺了。

  白仆低沉的聲音嘿然道︰「好!不愧『淨念禪宗』的高人……」眼光掃向縮在一角的韓柏,淡淡道︰「這小子青春年少,還有大好的生命,這樣因你夭折,大師於心何忍?」他語氣雖平淡無波,說的卻是有關別人生死的事,份外使人對他的天性感到心寒。

  廣渡大師一聲佛號道︰「天下事物莫不在『機緣』二字之內,生命使基於『緣力』牽引而生,假若我讓你們帶走風施主,你會放過我們兩人嗎?」

  黑白二僕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兩人間亦沒有交換目光,使人對他們的諱莫如深不由心悸。

  韓柏打了個寒顫,首次感到生命的無依和脆弱,以及死神的接近!他在每一個幻想裡都曾把自己塑造成無敵的英雄,但在眼前的現實裡,自己只是個完全無助的小角式,連站起來也因腳軟而有所不能。

  一把柔和的聲音在門處響起道︰「竟然來了這麼多的客人,一隻黃鼠狼看來還是剛剛好。」

  那醜漢出現在門前,肩上托著一大困柴。

  黑白二僕一直全無表情,活像帶了面具的冷臉首次色變。

  除了是魔師龐斑,誰能來到他們身後而不被發覺?廣渡大師也驚異得瞪大了眼楮,他早看出醜漢是高手,卻想不到竟能到達如此「來無蹤」的駭人地步。

  韓柏卻想到早前醜漢踏地沙沙有聲,顯是故意為之,不知如何,醜漢使他有種難言的親切感。

  醜漢像是一點也感不到顱內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拍肩上柴枝,大步前進,要由黑白二僕中間穿身而過。

  韓柏驚得叫起來道︰「小心!」

  豈知小心的卻是黑白二僕,醜漢一迫來,他們心意相通似的往左右飄開,然後退往門旁,反而醜漢到了他們和廣渡的中間。

  醜漢將柴枝「嘩啦」一聲倒在地上,同韓柏招手道︰「小兄弟來,助我架起柴火。」

  韓柏勉力站起身來,壓下心頭恐慌,顫顫巍巍朝醜漢走過去,在黑白二僕冷眼投視下,千多步的距離像萬水千山的遠隔。

  就在此時。

  黑白二僕各自發出高亢和低沉兩聲絕然相反的長嘯,全力出手。

  他們的動作奇怪無比。

  黑僕的右手拍出,恰好迎上白僕橫推出來的左掌。

  「蓬!」

  一股比先前與廣渡交手威猛十倍的旋勁,以那雙交接的手為中心旋捲而起,剎那間波浪般推展至廟內的每一寸空間。韓柏身不由己,打著轉向一邊牆撞去,心叫「吾命休矣」。左右掌一拍即分。黑白兩僕身形倏地加速,側身份左右兩翼攻向醜漢,手撮成刀,分插他左右兩脅。

  這種合擊之術厲害無比,首先藉奇異的內勁,激起氣旋,同敵人捲去,緊接著分左右施以雷霆萬鈞的猛擊,確是威力無儔。

  「鏘!」

  醜漢背後的劍像有靈性般從背後跳出來。

  一股尖嘯由他手中的劍響起。

  劍鋒圈了一個小轉。

  驀地擴大,爆成滿廟的細碎光點。

  黑白二僕產生的氣旋風聲,像被光點擊碎般消散停止。

  韓柏身體一輕,雖撞在牆上,卻只是皮肉之痛,再沒有那種將生命迫出去的壓力。

  當他回過頭來時,見到的只是滿眼暴雨般的光點,鮮花般盛開著。

  光點消去。黑白二仆倒退回原位,衣衫滿佈破洞,臉上失去了早先的從容,隱見震駭的余痕。

  醜漢劍回銷內,歎道︰「強將手下無弱兵,竟然能在我劍下全身而退,看在這點,滾吧!」

  黑僕回復冰冷的臉容,沉聲道︰「『覆雨劍』浪翻雲,果然名不虛傳。」

  韓柏腦海如遭雷殛。

  這醜漢一竟然是名震黑白道「黑榜」的第一高手「覆雨劍」浪翻雲?一股熱血衝上頭,使他激動得要哭出來。浪翻雲還和他說了話,叫他作小兄弟。

  廣渡大師亦瞪大眼楮,不能置信地望著浪翻雲,他的眼光自比韓柏高明百倍可是也看不清浪翻雲有若夭馬行空,無跡可尋的覆雨劍法。

  白僕道︰「浪翻雲你如此做法,不啻直接向魔師宣戰。」

  浪翻雲眼中爆起前所未見的采芒,淡淡道︰「芳明天日出前你們不逃往五十之外,必取爾二人之命,滾!」

  黑白二僕臉色再變,尖嘯低吟,奪門而出,轉瞬不見。

  浪翻雲笑道︰「吃肉喝酒的時間到了。」便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對於龐斑他似乎毫不著意。

  武昌府。

  韓家大宅後院的廣場上。

  一位年約二十的男子,手持長達丈二的方天戟,舞得虎虎生風,把持刀的老者,迫得步步後退,看來佔了上風。

  老者身形高大,毫無佝僂之態,白髯垂飄,雖是不斷後退,可是神態從容,步伐穩健,一把大刀飄閃靈動,每一刀都守得無懈可擊,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採取守勢,讓持戟男子把招式發揮盡致。

  便在這時,韓柏撐著疲乏的身體,踏入廣場內,昨晚他喝了兩大口酒後沉沉睡去,醒來時才發覺自己睡在渡頭旁的草地裡,還是灰兒把他舐醒過來的,浪翻雲等杳無蹤影,一切像作了個夢。

  但他記得其中任何一個情景,此生休想忘了少許。

  回府後免不了給管家臭罵,此時才溜往後院,剛巧碰上這一場較技。

  旁觀的還有三女一男,年紀由十六至二十三、四,都是屏神靜氣,細意揣摩。

  運戟男子揚氣開聲,戟勢開展,加劇攻勢。

  老者粗濃的眉毛一揚,頷下白髯無風自動,長刀剎那間大幅加速,連劈數下,每一刀均準確劈中戟頭。

  「鏗鏗鏘鏘!」

  金鐵交鳴,響徹全場。

  男女們連聲喝采。

  換了往日,韓柏一定會看得眉飛色舞,但在目睹浪翻雲神乎其技的劍法後,只覺這種一板一眼的招式,索然無味之致。

  刀勢再張。

  滿場寒光。

  老者由守轉攻。

  這次輪到持戟男子步步後退。

  男女更是大力喝采。

  韓柏卻是噤若寒蟬,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是下人的身份,尤其使長戟的三少爺韓希武心胸狹隘,一出聲往後便有他好看的了。

  他同時偷看了五小姐韓寧芷一眼,它的二主二笑,都是那樣地嬌媚可愛,令人心神皆醉。

  老者一陣長笑,手中刀展開一套細膩的刀法,強撞人戟影裡,變成近身搏鬥,不利近門的長戟,更是岌岌可危。

  韓希武陷入苦撐之局。

  「噹!」

  長戟墜地。

  二一少爺韓希武一臉羞慚,僵在當場。

  老者收刀後退,形態由威猛化作閑靜。

  五小姐韓寧芷搶入場內,雙手一把抓著老者手臂,猛搖道︰「大伯一定要教寧芷這幾下絕活,好教三哥不敢再欺負人家。」

  老者望向這天真嬌美的小女孩,憐愛地道︰「只要你吃得起苦,什麼也教給你。」

  韓寧芷歡呼起來,像是已學懂了老者的全部功夫。

  旁觀的另一年紀最長的大哥韓希文道︰「大伯刀法出神入化,難怪『刀鋒寒』韓清風之名,稱譽蘇杭。」跟著向滿臉通紅的韓希武道︰「三弟得大伯指點,受益無窮,還不叩頭調教?」

  韓希武閃過不樂意的神色,猶豫了一下,才躬了躬身,卻沒有叩頭。

  韓清風人老成精,若在眼內,心底數了一口氣,卻不點破,微笑道︰「希武戰法已得『長戟派』真傳,欠的只是經驗火候,若能多加磨練,在心志上再加苦功,異日可成大器。」

  韓希我心高氣傲,五兄妹中只有他一人除家傳武功外,還拜於「長戟派」派主「戟怪」夏厚行門下習藝,故兄妹中方以他武技最高,他一向也看不起家傳武功,這刻想的不是韓清風的訓誨,而是暗忖剛才只是過招比武,不能放手比拚,才招敗績,否則戰果難料,卻不考慮人家亦是處處留手。

  圓臉善良但膽怯怕事的四妹韓蘭芷笑道︰「大伯若能多來我家,我們兄妹的成就定不止此。」

  韓清風待要答話。

  一把雄壯的聲音由廣場入口處傳來道︰「大哥!不要說只有我這做弟弟的怪你,連茁芷也是這麼說你,上一次你來這裡是三年前的事了,放著清福不事,一把年紀仍馬不停蹄,終年奔波,所為何來?」

  隨聲而至的男子五十來歲,方面大耳,一面精明,身材與韓清風相若,樣貌形似而態異,沒有韓清風沉穩中顯威猛的懾人氣度,更像個養尊處優的大官紳。

  正是本府主人韓天德,五兄妹的父親。

  韓清風笑道︰「三弟你這些年來縮在武昌,天塌下來也不管,只埋首於你的航運生意,拚命賺錢,將來兩腳一件,看你能帶得多少走?」

  韓天德正容道︰「大哥太小覷我了,我賺的錢雖多,但大部分也用在資助我們八大派聯盟的活動上,否則何來活動經費?」

  韓清風呵呵一笑道︰「三弟認真了,我們韓家三兄弟,誰不在為聯盟盡心盡力,唉!

  可惜道消魔長,黑道人才輩出,反觀我們八大派近十年來人才凋零,令人憂慮。」

  眾兄妹和韓相等從不知瑋家居然是白道的經濟支柱,呆了起來。

  韓天德眼神掠過眾人,心想他們兄妹五人,最少的事芷也有十一歲半了,這些事也應讓他們知曉。

  他正容道︰「大哥!我的看法比你樂觀,自十五年前八派聯盟後,全力栽培新一代的高手,然然耕耘,照我估計,很快便有人可冒出頭來,但反觀黑道,自壬年前赤尊信暗怒蛟幫不成,損兵折將而歸,『毒手』干羅又吃了暗虧,黑道聲勢大為削弱,一向被壓制俯首的其他黑道大小勢力,如雨後春筍,紛紛勃興,進一步瓦解黑道勢力的凝聚,所謂聚則力強,分則力薄,黑道的惡勢已今非昔比,大哥為何還如此悲觀?」

  韓清風歎道︰「這只是表象,真正的情形,卻是令人憂慮。」跟著向韓天德打個眼色,兄弟心意相同,做弟弟的立時知道做大哥的不願在下輩前討論下去。

  韓夭德長笑道︰「這些無聊話兒,不說也吧,你來了多日,我們兄弟倆還未有機會詳談,不如就借現下這點空閒,好好敘敘。」

  眾人大為失望,這邊正聽得津津有味,忽地中斷,甚是掃興。

  韓柏更是失望,他心中一向羨慕那種戎馬江湖、朝不知夕的冒險生涯,偏是下人身份,只能在僕間打轉,較高級點的家衛和管事者也輪不到他高攀,像剛才那樣直接與聞江湖之事,可說絕無僅有。

  韓希武剛受大伯所挫,自尊受損,正沒處氣,見韓柏還在呆頭呆腦,癡癡望著韓清風兩人離去的方向,不禁怒火上衝,喝道︰「蠢材,兵器掉在地上也不執拾,是否想討打!」

  韓柏大吃一驚,連忙拾起兵器。自少開始,他也不知給這韓家三少爺大打小打了多少回,故而邪教怠慢,心中同時想道,是否武功愈高的人,愈有修養,否則為何韓清風的脾氣便遠勝韓希武,而浪翻雲的風度氣魄更是使人心生仰慕。

  大少爺韓希文見三弟亂發脾氣,眉頭一皺,可是他人極穩重務實,心想三弟此刻氣在頭上,自己也犯不著為個下人和他傷了和氣,硬是忍著。

  四小姐茁芷一向怕事,那敢插言,而五小姐寧芷還在氣惱適才有趣的話題被臨時腰斬,心中盤算著如何從韓清風處多壓點出來,那有空閒來理會韓相的困境。

  韓希武望著拾起長戟的韓柏道︰「蠢蛋滾過來!」

  韓柏暗叫不妙,硬著頭皮走過去。

  這時二小姐慧芷秀眉一蹙,道︰「希武!勝敗乃兵家常事,你目下得大伯指點,知己不足,應該不惱反喜,努力進修,怎可心浮氣躁,盡拿小柏出氣。」

  韓希武跺腳道︰「罷了罷了,連她也只懂幫外人,我這便回師傅處去。」

  慧芷嫣然一笑道︰「你捨得走嗎?待會有貴客甫來,其中還有你想見的人,不過你真要走,我也不會留你。」

  韓希武反駁道︰「只有我想見的人,沒有你想見的人嗎?」

  慧芷俏臉一紅,接著兄妹間一陣笑罵,往內聽去了,剩下韓柏孤單一人,托著長戟,立在廣場正中處。貴客?究竟是什麼人會到韓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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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54 PM

  第02卷 劍霸天下 第四章 -神巨舫

  湖上大霧漫漫,將遠近的山林小村都淨化成夢幻般的天地。

  老漁失在艇尾輕輕搖櫓,發出輕靈的水響。

  浪翻雲卓立船頭,一對似醉若醒的眼與濃霧融化在一起。

  自惜惜死後上逗世上唯一能令他動心的只有朝霞晚霧,夕陽夜月,它們是如此地能使凡心提升到與天地共游的境界。

  霧愈來愈濃了。

  船獎有節奏地打進水裡,牽起一個個漩渦,飛快地轉開去,遂漸消失。

  浪翻雲指著東南方遠處的一片與水霧融化了、若現若隱的綠岸道︰「老丈!那是什麼地方?」

  老漁夫臉上掠過一絲驚懼道︰「那是著名的『迷離水谷』,只有一個狹窄的進口,但內裡非常廣闊,滿佈淺灘浮島……」浪翻雲奇道︰「既然有這麼一個好去處,為何不劃進去看看。」

  老漁失歎了一口氣道︰「客官你有所不知了,十天前『邪異門』發出了封閉令,禁止任何船隻駛入『迷離水谷』,違老殺無赦,所以連一嚮往那裡捕漁的人,也不敢進去了,唉!」

  一片濃霧吹來,將迷離水谷變成一片迷茫的白色。

  浪翻雲眼楮精芒一閃,像看穿了濃霧似的,就像他看透了世情的心眼,冷哼一聲道︰「邪異門!」

  老漁失道︰「客官身佩長劍,想亦是江湖中人。當知道邪異門是絕不好招惹的。」

  浪翻雲淡淡道︰「我也沒有那個閒情,老丈,附近有沒有賣酒的地方。」

  老漁夫哈哈一笑道︰「管他世間混賬事,我自一醉解千愁,想不到客官是同道中人,我這船中便藏有一大壺自製米酒,客官要不要嘗嘗。」

  浪翻雲微笑道︰「我早已嗅到,還在奇怪老丈既為醉鄉常客,為何還如此吝嗇,不琛酒待友。」

  老漁夫笑得臉上的皺紋堆擠起來,連眼也給適藏起來了,伸手在船尾的竹蓆下掏出一個大酒壺,重甸甸的,最少有十來斤重,打開壺蓋,自己先灌兩口才遞給浪翻雲。

  浪翻雲一手接過,毫不客氣連飲三大日。

  米酒的香氣瀰漫船上。

  浪翻雲歎道︰「好酒!」

  老漁失大為高興,正要說話,忽地發覺浪翻雲露出傾聽的神態。

  老漁失大奇,往四周望去。

  濃霧像高牆般,將他們封閉在另一個奇異的空間裡。

  看不見任何東西。

  也聽不到任何特別的聲音。

  浪翻雲道︰「有船來了,速度還很快,噢!不好!」

  老漁夫一呆二逼時才聽到「霍霍」震響,那是滿帆顫動的響聲。

  老漁夫一生活在湖上,撐舟經驗豐富,長櫓立時快速搖動,往一旁避去。

  小舟平順地滑行了二十多尺。

  驀地左方一艘巨舟怪獸般破霧而出。

  這艘船船身比一般的船高上至少一倍,所以由小舟往上望去,便像望上高起的崖岸般可望不可即。

  巨舟上十六幅帆張得滿滿地,瞬息間迫至小舟右側三十多尺的近距離,眼看要攙上。

  老漁失待要將艇搖走,已來不及。

  舟未至,浪湧到。

  小舟像暴風中的小葉,被浪鋒拋起。

  浪翻雲冷哼一聲,待小舟升至最高點時,腳下運勁,小舟順著浪往一旁滑去,霎時間移離了巨舟的航道足有四丈多遠,這一下並非純靠腳勁,更重要是對水性的熟悉,順其勢而行,他出身於洞庭棚怒蛟島,對水性的熟悉,天下難有過其右老上右連小舟也給人撞翻,傳將出去會成天下笑柄。

  同一時間巨舟劇震二竟奇跡似地往小舟滑丟的相反方向偏去。

  浪翻雲心中大奇,究竟是誰家好手在操縱這巨舟。

  要知操舟之道,是一門高深學問,各有流派,此巨舟能在滿帆全速的急航裡,突然改變航道,已超出了一般好手的境界,所以連浪翻雲這堪稱水道大師的人,也不由心中大訝。

  浪翻雲一邊力聚下盤,忽輕忽緊地順應著舟底翻騰,的湧流,另一方面眼光往巨舟舟身掃去,看看有沒有特別的標誌。

  恰在此時。

  艙身的一扇窗打了開來,窗簾拉開。

  一張如花俏瞼現在窗裡,美目往外望向翻雲。

  兩人目光交迎在一起。

  那對美目見浪翻雲臉目陋丑,先露出冷漠的神色,但旋即美目一亮,爆閃出奇異的神采。

  浪翻雲卻是神色一震,啊一聲呼了起來。

  巨舟一彎再彎,回到原來的航道,往迷離水谷直駛而去。

  老漁夫以長櫓搖動小舟,使船頭迎滇而飄,叫道︰「海神爺有眼,海神爺有眼!」

  浪翻雲望著遙去的巨舟,心裡翻起的滔天巨浪尚未平息。

  縱使他見到天下絕色,西施再世,褒姒復生,也不會使他感到心動。

  可是偏偏窗內玉人的容顏,無論神態氣質,均和他亡妻惜惜有八、九分相像,教他怎能自已。

  老漁夫見他不作聾,以為他仍是驚魂未定,安慰道︰「客官!沒事了。」

  這老漁夫出言清雅,令浪翻雲好惑大生,自離開怒蛟幫後,他和其它人的說話,加起來也不夠百句,但有十來句倒是和這老漁夫說的。聞言歎了一口氣道︰「老丈!你這艘小舟賣也不賣。我給你三兩金子,你會接受嗎?」

  老漁夫一呆道︰「我這小舟最多只值半兩銀子,三兩金子足夠我數年生活了,客官你有否想清楚?何況這小舟叉舊叉爛,你買來也沒有用吧!」

  浪翻雲長笑道︰「成交了!縱管小舟又舊叉爛,只要它能載我往迷離水谷去,便完成了它存在的使命了。」

  韓柏腳步輕快,由內院經過三重院落庭林,走到前院上逗是午飯後的休息時刻,並不需要工作,閒著的他最愛到處走。

  韓家大宅的正門外是被高牆圍起的廣闊空地,此時停了幾匹駿馬,一輔裝飾華美的馬車,飾物馬鞍,均屬上品,而且都刻上不同標記,顯示他們的主人非比尋常。

  可是其中一匹灰黑的馬,裝配卻非常普通,就像一般農家養的馬,和其它駿馬比起上來,像有錢人和窮家子弟的分別。

  韓柏一看便知眾馬中,卻要以此馬最為優長。

  韓家兄妹口中的貴客終於駕臨韓宅,只不知是何等人物?一把沙啞的聲音在韓柏身後響起道︰「阿柏,你呆在這裡幹什麼?」

  韓柏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二管家楊四,他最怕看此君嵌在瘦臉上的細眼,心底一陣厭惡。

  楊四是韓失人的遠房親戚,一向看韓柏不順眼,尤其韓柏頗得韓天德信任,能自由出入內院,更招他妒忌。

  韓柏知他心胸狹窄,在他面前總是畢恭畢敬,使他難找把柄借題發揮。

  楊四喝道︰「你滾到那裡去了,大少爺吩咐下來,馬峻聲少爺、馬二小姐和他們的朋友,梳洗過後便要參觀武庫,你還不快去準備?」

  韓柏恍然。

  原來是馬峻聲。

  此人的來頭非同小可,今年雖只有二十四歲,在江湖上的輩份卻非常高,撇開他是載譽洛陽的武學世家「馬家堡」少主的身份不論,只是他身為少林派碩果僅存的幾個長老之一「無想僧」的關門弟子,已足使他受人看重。

  況且他踏入江湖雖短短三年,但處事得體,又曾參輿過幾起汪湖大事,表現出色,使他脫穎而出,成為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之一。

  韓柏不知怎地感到心頭像給石頭壓著般不自在。

  他曾無數次由韓家的少爺小姐口中,聽到對這彗星般崛起武林的人物的讚譽,四小姐蘭芷和五小姐寧芷對馬峻聲悠然嚮慕的神情不用說,連韓柏敬慕的二小姐慧芷,顯然亦對馬峻聾芳、七暗許,就使他大不是效味。

  假設自己能像馬峻聲般贏得她們的欣賞,那有多好,現實卻是冷酷的。

  楊四見他呆頭鳥般站在那裡,怒喝道︰「你聾了嗎?」

  韓柏嚇得跳了起來,急忙走回內院。

  武庫在適才韓清風和韓希武兩人比試的武場東側,收藏甚豐,在江湖上相當有名,難怪馬峻聲等一來便要開眼界。

  韓柏從懷裡掏出鎖匙,打開武庫大鐵門的巨鎖。

  鐵門應手而開。

  他平日清閒得很,一有空便於門軸加上滑油,所以鐵門雖重,推開卻不難。

  武庫廣闊深邃的空間在眼前晨開。

  十多列井然有序的兵器架,氣勢懾人。

  刀、槍、劍、戟、矛、斧,林林種種,令人目不暇給。

  武庫的盡端放了兩輛戰車,更是殺氣森森,歎為觀止。

  韓柏將四邊十六盞燈點燃,照亮了這密封的空間,火光下數千件鋒利兵器爍芒閃動,使人生畏。

  武庫中間空出三丈見方,放了十多張太師椅和茶几,試茶論劍,另有情調。

  韓柏忙了一輪,準備好土產名茶待客後,客人仍未至。

  他的目光愛惜地遊目四顧。

  他在韓府的主要工作是打理武庫,遇上浪翻雲那天,他便是到鄰村找該處著名的鐵匠,打造新的兵器架。

  對每一種兵器,他也有非常深刻的感情。

  尤其是最近武庫增添的一把「厚背刀」,不知為何,每次他的手沾上它時,就有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

  這刀絕非凡器,雖然它看來毫不起眼。

  韓家眾人都對它沒留上心。

  他很想問這刃的來歷,又不敢說出口。

  胡思亂想間,人聲自外傳入。

  韓柏想起韓希武的嘴臉,那敢怠慢,忙走出門外,肅立一旁。

  一鞏男女由環繞著練武場而的行廊悠悠步至。

  帶頭的是韓家大少爺韓希文。

  和他並肩而行的是位和他年紀相若的男子,衣著華美,臉容萊偉,顧盼舉步間自見龍虎之姿,一比就將韓希文比下去。

  韓柏心想這不就是馬峻聲嗎?自己比起他更是不堪,難怪韓家三位小姐一說起他便眼目含春。

  跟在兩人身後除了韓家兄妹外,還有一男兩女。

  女子中當然有位是馬峻聲的二妹馬心瑩,只不知其它兩人是誰?眾人來至門前。

  韓希文見到韓柏,向身旁男子道︰「馬兄,這是小柏,自幼住在找家、專責武庫。」

  馬峻聲炯炯有神的目光,掠過韓柏,微微一笑,作了個禮貌的招呼。

  緊跟在後是二小姐慧芷、四小姐蘭芷和一位身穿黃衣的女子,容顏頗美,和馬峻聲有幾分尚似,不用說便是馬家二小姐馬心瑩。

  她明亮的眼楮不時回轉身後,和背後的男子言笑甚歡,韓柏在她來說只像一條沒有生命的木柱。

  那男子的人品風度一點不遜色於馬峻聲,難怪將馬心瑩的心神完全吸引了去。

  眾人魚貫進入武庫內。

  當那男子經過韓柏身旁時,禮貌地一笑,嚇得韓柏慌忙回禮。

  反之因年紀和他相近,一向相得的寧芷,卻一反平時的親切態度,連眼色也沒有和他交換,像是他已不存在那樣。

  一種自悲自憐,由心中升起。

  走在最後是韓希武和另一位女子。韓柏忍不住好奇心,向她望去,剛好她也微笑望向他,嚇得他連忙垂下目光,心臟不爭氣地卜卜狂跳。

  他知道這一世也休想忘掉那對美眸。

  從未見過像那樣的一對眼楮,連對方生就什麼模樣,已不太重要了。

  那對望入他眼裡的眸子,清澈無盡,尤使人心動的是內中蘊藏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平靜深遠。

  過了好一會,才省起自己的責任,跟在眾人背後,進入武庫。

  那女子的背影映入眼。

  她身形纖美修長,腰肢挺直,盈盈巧步,風姿優雅至無懈可擊的地步,尤使人印象深刻是她一身粗布白衣,但卻有一種華服無法比擬健康潔美的感覺。

  一個念頭湧上腦際,那匹唯一沒有華美配飾的灰黑駿馬,定是她的坐騎。

  她背上背著長劍。

  像她的人一樣,古高雅。

  那必是把好劍,就像她的人。

  這時韓柏最想的事,是看看她的容顏。

  韓希文和韓希武隨意介紹著兵器架上的珍藏,邊行邊說,來到武庫中心的太師椅分賓主坐下。

  韓柏連忙侍候眾人喝茶。

  當他斟茶與那布衣女子時,手抖了起來,眼楮卻沒有勇氣往對方望去。

  當他站在韓希文身後五尺許處時,那女子又恰好背著他坐,使他心中暗恨自己連看人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女子的秀髮烏黑閃亮,束在頭上,只以一枝普通的木簪穿過,但韓柏卻覺得那比馬家小姐等人一頭發飾,要好看上千百倍。

  眾人一輪寒暄後,韓希文道︰「家父近日重金購得一把東洋刀,據說來自福建沿岸搶掠的倭寇,造形簡潔實用,大異於中土風格。」

  韓柏非常乖巧,連忙轉身往兵器架上,垠來東洋刀,正要遞給韓希文,韓希文打個手勢,要他捧去給馬峻聲。

  馬峻聲接過東洋刀。

  一振刃鞘。

  「鏘!」

  東洋刀像有生命般從鞘內彈出。

  刀鋒閃閃,在火光下,刀身隱現漩渦紋。

  另外那男子叫道︰「果是好刀!」

  馬峻聲伸手輕抹刀鋒,讚歎道︰「刀身薄而堅挺,鋒口收入角度微妙,若能配合運刀的角度和力度,將能逵到最高的破空速度。」接著望向那青年男子道︰二同聯兄乃長白劍派嫡系高手,未知對著此等專走猥辣路子的刀法,有何應付之方?」

  韓柏心道上逗兩人的關係,似乎並非朋友那麼簡單,只不知為何會走在一起。

  那叫青聯的年輕男子點頭道︰「我曾聽師尊說過東洋刀法,最重速度氣勢,生死立判於數擊之內,若是心志不堅之輩,確會在幾個照面下心膽俱喪,落敗身亡。」

  馬心瑩插入道︰「既是不老神仙說的,一定錯不了。」

  馬峻聲眉頭一皺,顯是不滿乃妹如此討好對方。

  韓柏自幼耳濡目染,對江湖事非常熟悉,一聽那青聯是長由不老神仙的徒弟,登時知道這青聯姓謝,是長白另一高手謝的兒子,身份顯赫,足可與馬峻聲相比較。

  難怪二人間充滿競爭的味道。

  馬峻聲望向那一直沒有作聲的女子道︰「夢瑤小姐來自「慈航靜齋」,必有高論,可否讓我們得聆教益。當他望向那女子時,眼神不自覺流露出頃慕的神色,毫不掩藏,顯示他對對方正展開正面的追求攻勢。

  謝青聯眼中妒忌的神色一閃即逝。

  夢瑤小姐緩緩側過頭來,不是望向馬峻聲,而是把俏目投注在刀身上。

  韓柏終於看到她的側臉。

  腦際轟然一震。

  世間竟有如此美女。

  最吸引人並不是空山靈雨般秀麗的輪廓,而是清逸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恬淡氣質,那是韓家姊妹和馬心瑩等完全無法比擬的。

  夢瑤小姐淡淡道︰「這把刀有殺氣!」

  眾人齋齋一呆。

  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刃的形式和運用,但夢瑤小姐著眼卻是刀的惑覺。

  韓慧芷嬌呼道︰「秦姊姊真是高明,因為每當此刀出鞘時,我都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原來這就是殺氣,給姊姊一語揭破了。」

  馬心瑩冷哼道︰「刀殺得人多,自然有殺氣了。」眼光飄向謝青聯,表示自己一點也不比奏夢瑤為差。

  秦夢瑤淡淡一笑,絲毫不作計較,沒有作進一步解釋。

  她的聲音甜美雅正,韓柏只願她不斷說下去,原來她竟是與淨念禪宗同被譽為武林聖地慈航靜齋的傳人,難怪有如此超脫的氣質。想不到自己兩日內先後遇上這罕有在汪湖走動的門派的傳人,是否即將有大事發生?謝青聯微笑道︰「馬小姐不慣用刀,才有此誤解,要知刀的殺氣,乃由使刀者而來,否則劊子手的刀,豈非最有殺氣。」

  馬心瑩一愕,臉上神色不自然起來。

  韓慧芷人極慧黠,不想馬心瑩難堪,岔開道︰「馬兄和謝兄都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只不知有否遇到刀有殺氣的好手。」

  韓希武搶著道︰「江湖上以使刀著名者,莫過於名列『黑榜』的左手刀封寒;可惜我無緣遇上,否則必定向他討教。」

  眾人愕然。

  以韓希武的功夫,對著封寒這類超級高手,可能人家刀未出鞘,他便已敗北,虧他還在大言不慚。

  馬峻聲道︰「封寒乃黑道強徒,幸無大惡行,所以我們仍沒有打算對他加以剿殺,我們八派聯盟裡,刀法勝過他的大有人在,只因從未交鋒,所以難定短長,但被譽為黑道裡年輕一輩使刀第一高手怒蛟幫的戚長征,三年前我卻有幸遇上,並交上了手。」

  他的口氣極大,而且明顯地表示看不起黑道中人。

  韓柏心想︰假設你遇上的是浪翻雲,只怕你連他的劍是一把還是兩把也看不清楚呢。

  韓家三姊妹興致勃勃地齋馨問道︰「結果怎樣了。」

  馬峻馨傲然道︰「不才在第四百回合上幸勝半招,但若以使刀好手來說,戚長征實是上上之選。」

  這幾句話明捧別人,卻是在托高自己。

  奏夢瑤秀眉輕皺,淡淡道︰「戚長征三年前與「盜霸」赤尊信交手,三招落敗,所以這年來痛下苦功,必然刀法大進,馬兄精進勵行,武功亦當更進一步,若再遇上,必更大有看頭。」

  馬峻聲朗朗一笑,甚為得意,卻不知奏夢瑤在暗示他不要自滿,三年前和三年後的戚長征巳大不一樣。而馬峻聲比起「盜霸」赤尊信,更是太陽與螢光之比,可是馬峻聲聽不出弦外之意。

  謝青聯見他志得意滿,大為不快,截入道︰「馬兄師尊無想僧前輩,據說四十年前曾兩汰和魔師龐斑交手,未知尊師對這被譽為邪派第一高手有何評語?」

  馬峻聲臉容微變。

  原來無想僧雖稱雄白道,但四十年前對著龐斑卻兩戰兩敗,據聞龐斑氣魄極大,認為無想僧可堪一戰,故兩次都留他一命,希望他能再作突破,目下謝青聯舊事重提,分明要壓他的氣。

  原本不太融洽的氣氛,更是僵硬。,韓希文見勢不對,岔開道︰「龐魔是邪道近百年來最傑出的人才,幸好近二十年來龜縮不出,否則也不知會惹起什麼風浪呢?」

  韓寧芷天真地道︰「一個人不夠他打,為何不一齋上?」她平常與兄姊練武,總是落敗,但若與人聯手攻另一人,即可支持較久,故有此說。

  眾人都笑了起來,氣氛亦輕鬆下來。

  奏夢瑤見她天真可人,首次露出微笑,輕輕道︰「魔師龐斑是魔道裡最受尊崇的人物,圍攻他談何容易,何況武功到了他那層次,有鬼神莫側之機,就算聚眾圍剿,亦未必奏效。」她的話語總是溫柔嬌婉,使人很難想像她含怒罵人的神氣。一謝青聯道︰「奏小姐來自慈航靜齋,令師言靜庵前輩是罕有被龐斑推崇的人物之一,只不知可有降魔妙法?」這一比又立時把曾兩敗於龐斑之手的無想僧比下去,這人確是辭鋒凌厲,馬峻聲心中恨不得把他殺了,但仍要裝著笑臉,因他勢不能作出抗議,致辱及心中玉人的師門。

  韓柏大感有趣,原來龐斑如此有名,叉有些擔心,浪翻雲得罪了龐斑,只不知他的覆雨劍能否對抗這可怕的人物。

  奏夢瑤輕撥秀髮二這女性化的動作,不但使眾男被她吸引,連韓家姊妹和馬心瑩也彼她動人心弦的風姿吸引,大生妒意。

  她露出回億的神情,輕歎道︰「龐斑息隱前三年,親自摸上慈航靜齋,和家師論武談文,至於誰勝誰敗,家師從不提起,只說那是一場賭賽,若龐斑敗北,便永不出世,至若家師輸了又如何,家師卻沒有說出來。」

  韓慧芷愕然道︰「不知龐斑這二十年歸隱不出,是否和此有關?」

  奏夢瑤搖頭道︰「家師曾說龐斑此人天性邪惡,是妖魔的化身,成就超越了盲年前的邪派第一高手「血手」厲工,除非當年的傳鷹大宗師復回塵世,否則天下無人可制。」

  眾人聽到傳鷹的名字,肅然起敬,同時心下懍然,龐斑難道真的如此厲害?他們這一代的人,自沒有活在龐斑歸隱前淫威下那一代人的深刻痛苦。

  眾人又再看了幾件韓希文介紹的精品後,都有些興趣索然,起身離去。

  韓家兄妹和馬心瑩走在最前頭,秦夢瑤和馬峻聲並肩走在後一排,謝青聯較後,最後面跟著的當然是韓柏。

  謝青聯仍很有興越地瀏目四顧。

  忽地全身一震,停了下來,還「咦」了一聲。

  韓柏幾乎握在他身上,連忙止步。

  謝青聯目射奇光,望著新添放在近門處那兵器架上韓柏特別喜愛的厚背刀。

  馬峻聲耳目極靈,聞聲往後望來,目光亦落在那柄厚背刀上。

  韓柏惑到他臉容一動,神色微變。

  韓慧芷發覺了他們的異樣,可是目光被阻,並不知道兩人都因見到厚背刀而動容,嬌笑道︰「謝兄是否意猶未盡?」

  謝青聯強笑一聲,否認兩句後,隨著眾人往外走去。

  馬峻聲略為猶豫,終移步跟上。

  只剩下韓柏一人在武庫內。

  他來到厚背刀前二暗忖這兩位白道的俊彥,明明對這把刀大惑興趣,為何仍裝炸若無其事。

  他不由自主伸手摸在刀背上。

  一股奇怪的感覺由冰冷的刃身流進他的手內,再流進他的心裡。

  浪翻雲坐在對著迷離水谷的窗前一張桌子旁,目光定定地注視著愈積愈濃的水霧,在這水谷樓的二樓望下去,可見到泊在岸邊那艘剛向老漁失買回來的破舊小艇,正隨著微波蕩漾著。

  水谷樓是迷離水谷西岸的這個小鎮最有規模的酒樓,迷離水谷盛產鱸魚,連帶這小鎮也興旺起來。

  浪翻雲絕沒想到迷離水谷如此寬廣,他在濃霧裡搖了兩個時辰艇子,不單找不到那艘巨舟,連邪異門的人也沒有碰上一個,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究竟所為何事?那酷似亡妻紀惜惜的女子臉容,浮現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惜惜早便死了。

  在一個明月朗照的晚上。

  他親手將她的身放在一條小船上,點燃柴火,在洞庭潮上燒成了灰燼。

  人死燈滅。

  想到這裡,一杯酒灌入喉裡,火辣直滾入腹內。

  浪翻雲歎道︰「好酒!」

  窗外的霧毫無散去的意向。

  這時還未到晚飯時間,二十多張桌子只有六七張坐了人。

  就是喜歡那種清靜。

  腳步聲從樓梯傳上來,一重一輕。

  重的腳步像擂豉般敲在木梯上,輕的似有若無,但總能令你聽到,輕輕重重,形成一種非常奇異的節奏。

  樓上的幾台客人和店小二,都露出注意的神色,眼光移往樓梯上來處。

  只有浪翻雲無動於衷,連盡兩杯烈酒。

  先上來的是一名鐵塔般壯健的年輕漠子。

  眾人見他足有六尺多高,肩厚頸粗,心下釋然,這百多斤重的人腳步不重才怪。

  但轉眼間都驚得張大了口。

  原來這「重」庾腳步踏在樓板上,步音莧輕若掌上可舞的飛燕。

  「咚咚咚!」重步聲緊隨而至。

  一位嬌滴滴的美女,從樓梯頂冒出頭來。

  眾人目光都集中在她秀色可餐的俏臉上,忘了重足音應否由她負責。

  美女終走上樓面,一身緊身勁衣,身材玲瓏浮凸,非常誘人。可是每一步踏下都發出擂豉般的響音,使人感到一種極度不調和的難受。

  大漠神情有點忸怩,見眾人望著他,似悵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反而女子大大方方越過他身前,目光在眾人臉上掃去。

  那時的女人誰敢和男人公然對望,但這美女的目光卻比登徒浪子還大膽,眾人紛紛不敵,藉故避開與她蹬視。

  店小二見這二人行藏奇怪,一時忘了上前招呼。

  女子最後將目光落在浪翻雲背上。

  女子踏前兩步,望著背她而坐的浪翻雲道︰「下面那隻小艇是否閣下之物?」

  浪翻雲再盡一杯,否吾不語。

  女子冷硬的聲音放柔道︰「剛才我在下面問人誰是艇主,他們說駕舟的高大漠子上了來二樓,究竟是否指閣下。」

  浪翻雲頭也不回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女子聲音轉冷道︰二右你是艇主二逗艇我買了。」手一揚,一錠金元寶從纖手飛出,越過浪翻雲頭頂,再重重落在浪翻雲杯旁處,嵌了一半進堅實的桌面裡。

  桌上的杯碟卻沒有半點震勳。

  樓上其它客人不由咋舌。

  也有人想到這侖男怪女的功夫如此強橫,乾脆將船搶去了便算,何須費舌。

  滇翻雲斬釘截鐵地道︰「不賣!」

  女子臉色一變。

  一直沒有作聲鐵塔般的壯漢踏前兩步,來到女子身後,急道︰「姊姊!」

  女子深吸一口氣,竭力壓下心頭怒火,道︰「右非整個迷離水谷也找不到一條船,譙有興趣來買你的破船。」

  浪翻雲哈哈一笑道︰「雖是破船,卻可姒載你往你要去的地方,如此破船好船,叉有何分別?」

  女子一愕道︰「你肯載我們去嗎?」一浪翻雲緩緩點頭。

  舉起了另一杯酒。

  午後的日光下。一隻白鴿在山林上急掠而過。

  銀白的羽毛在日照下閃閃生光。

  眼看飛遠,一道黑影由上破雲而下,朝白鴿疾撲過去,原來是只悍鷹。

  鴿兒木能地閃往一旁,豈知悍鷹一個飛旋,利爪一伸,將鴿兒攫個正著。

  鴿兒發出一聲短促的悲嗚後,登時了賬。

  悍鷹抓著鴿兒,在空中耀武揚威地一個急旋,望東飛去,飛到一個小崗上,往下衝去,崗上站了一個高瘦之極的人,伸出裝上了護腕的左手,悍鷹雙翼一陣拍動,以近乎凝止半空的姿態,緩緩降下,直至雙爪緊抓著護腕,才垂下雙翼,停在那人腕托上。

  那大鷹怕有三、四十斤重,加上墜下之力,足有百斤兩上,可是那人的手腕卻不見一絲晃動,顯示出過人的臂力。

  那高瘦之極的人,伸出右手在鷹背輕撫數下,哈哈怪笑道︰「幹得好,血啄!幹得好,不枉我多年的訓練。」

  他的目光落在綁在鴿腳上的一支竹筒上,哈哈怪笑道︰「果然是怒蛟幫的「千里靈」,可惜遇上了我的血啄。」

  彼稱為血啄的大鷹輕振長翼,惑染到了主人的興奮。

  那人勾鼻深目,皮包骨的臉像鬼而不似人,配合著似若從地獄裡珊出來的魔鷹,教人感到不寒而慄。

  他伸指一捏,硬生生將縛著竹筒的銅絲捏斷,取下竹筒,一揚手,血啄一聲長嘯,直仲天上,再一個盤旋後,望北飛去,找地方享用爪下的美食。

  那人拔開竹筒的活塞,將竹筒內的紙卷琛出,張開看完後,仰天再一陣長笑,奔下山崗,在林木間展開鬼魅般的迅速身法,不一會來到一座山神廟前。

  垂下雙臂,恭敬地道︰「上天下地,自在逍遙!」

  一陣柔若女子的男聲從廟內傳出道︰「聽你的語氣隱含興奮,孤竹你定是有消息帶來給找了,還不快進來?」

  這才步入廟內。

  孤竹朗聲道︰「多謝門主賜見!」

  不知情者步入門內,必會大吃一驚,原來破落的山神廟裡竟放了個豪華之極的大fJ帳幕,雪白困金邊的帳布有著說不出的奢華氣派,與剝落的牆、失修的神像產生出非常強烈的不協調對比。,帳內隱隱傳出女子的嬌笑。

  孤竹臉容一整,向著帳幕跪下,恭恭謹謹地連叩竺個響彌,才站起身道︰「門主,抓到了怒蛟幫的「千里靈」,發信人是上官鷹,收信人是怒蛟幫裡武技僅次於浪翻雲的凌戰天。」

  帳內叉再一陣女子的嬌笑聲,那柔嫩懶慢的男音傳出道︰「你讀來給我聽聽。」

  孤竹對女子嘻笑聲聽若不聞,從懷中掏出紙卷,張開讀道︰「抱天覽月樓遇談應手之襲,隨身兄弟當場陣亡,僅吾與雨時身兔,現已與長征等會合,中秋前將可返抵洞庭湘水之界,務必使人接應。」頓了一頓道︰「信尾有上官鷹親手畫押,看來不假。」

  那懶洋洋的聲音傳出道︰「這信你怎麼看?」

  孤竹冷笑道︰「信裡雖沒點明返回的路線,但今天是八月十二,上官鷹等若想在十五前到逵湘水入洞庭處,則必須以快馬抄捷徑趕路,如此一來,我們只要守在一兩一個要點,便可將他們截個正著。」

  帳內那人長笑道︰「好!翟雨時不愧怒蛟幫年輕輩第一謀士,只耍了個小花樣,便將你這老江湖瞞過,可是卻過不了我逍遙門主莫意閒這一關。」

  孤竹愕然道︰「難道這也有詐,可是他們既知有談應手這類高手追在後頭,難道還敢在外閒蕩?」

  莫意閒陰聲細氣地在帳內道︰「以翟雨時之謀略,知道談應手巳出手對付他,我逍遙門又怎會閒著?又豈敢大搖大擺,滾回老巢去?」

  孤竹恍然道︰「我明白了,為避過我逍遙門天下無雙的追蹤之術,他們定須以奇謀求逞,所以一定選堠出人意外的路線,如此一來確使人頭痛。」

  莫意閒悠悠道︰「我原木也不敢肯定翟雨時有如此謀略,但這「千里傳書」卻證實了我的猜想。」

  孤竹也是老謀深算的人,一點便明道︰「屬下大意了,翟雨時若能猜到有我們牽涉在其中,自然會估到我們有截殺他們「千里靈」的能力,所以這必是假訊息無疑,可是他們到了那裡去?」

  莫蕙閒陰陰道︰「鳥兒在空中飛,魚兒在水中游,孤竹你明白嗎?」

  孤竹仰天長笑道︰「如此還不明白,還那配仿逍遙門的副門主,既然他們離不開長江,順流而去,唯一的路線就是往武昌去,武昌為天下交通總匯,四通八逵,一到那裡,逃起來方便多了。」

  莫意閒語調轉冷道︰「你立即集齋人手,務必在他們逃出武昌前,將上官鷹搏殺當場,此事不能有絲毫延誤,否則若惹得浪翻雲聞風趕來,事情便棘手非常了。」

  孤竹冷冷道︰「門主放心,他們豈能逃過我的指爪,上官鷹休想再見明年八月十五的明月。」

  收拾好武庫,韓柏在內院花園間的小徑緩步,心裡想著秦夢瑤,想起自己卑下的身份,假設自己變成浪翻雲,一定會對這氣質清雅絕倫的美女展開追求攻勢。

  是的!

  只有浪翻雲那種真英雄,那種胸襟氣度,才配得起這來自慈航靜齋的美麗俠女。

  韓柏今年十八,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是想像力旺盛和情竇初開的青春期,每一位用眼望他,對他微笑的女孩都是可愛的。

  不由自主歎了一口氣。

  「好膽!竟敢唉罄歎氣?」

  韓柏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原來是五小姐韓寧芷,只見她眉開眼笑,顯為嚇了韓柏一跳大感得意,雙手收在背後,不知拿著什麼?韓柏舒了口氣,道︰「五小姐!」

  韓寧芷將臉湊近了點,奇怪地道︰「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難看,是否著涼了,四叔說你昨夜沒有回來,究竟滾到那裡玩耍去了?」

  韓柏道︰「病倒沒有,倒是有點累,我也不是貪玩不回二啊是錯過了渡頭,我……」韓寧芷截斷他道︰「不是病就好了,我有個差事給你。」

  韓柏一呆道︰「什麼差事?」

  韓寧芷俏臉一紅,猶豫片晌,將背後的東西拿到身前,原來是個小包裡。

  韓柏眼光落到包裡上。

  韓寧芷將包裡飛快塞進他手裡,忸怩地道︰「給找將這送與馬少爺,不要讓其它人看到,也不要讓他知道是我差你去的。」

  說罷旋風般轉身奔離。

  韓柏看到她連耳根也紅透,真不知是何種味。

  韓寧芷在消失於轉角處前,扭轉身來道︰「還不快去!亡洹才轉入內院去。

  韓柏悵然若失,大惑沒趣。

  叉歎了一口氣後,往外院走去。

  中廳內空無一人,剛想由側門走往側院,馬峻聲的磬音由背後傳來道︰「小兄弟慢走!」

  韓柏剛停步,馬峻聲旱移到身前,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使他受寵若驚,連五小姐寧芷交給他的重任亦一時忘了。

  馬峻聲玉樹臨風,比韓柏高了至少半個頭,更使韓柏自慚形穢。

  韓柏道︰「馬少爺何事呼喚小子?」一馬峻聲彬彬有禮地道︰「我有一事相求……」說到這裡,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韓柏道︰「小兄弟將這信送給夢瑤小姐便成。」

  韓柏伸手接信記起了裡五小姐的重托,暗忖韓寧芷要我送東酉給你,你要我送東西給奏夢瑤,只不知秦夢瑤叉會否差我送東西給另一個人?韓柏待要說話。

  「馬少爺!」

  韓柏側頭望去,見到二管家楊四恭立一旁,一對鼠目在兩人身上來回掃射。

  馬峻聲對他也沒有什麼好感,冷冷道︰「什麼事?」

  楊四躬身道︰「木府總捕頭何旗揚求莧馬少爺。」

  馬峻聲釋然道︰「原來是自己人,算起來何雄揚還是我的帥佷輩。」聲音中透出自重身份的味道。

  韓柏探入懷裡的手按著寧芷的小包裡,可是當記起了她不準被其它人看見的吩咐,那敢抽出來,呆在當場。

  馬峻聲向他使個眼色,隨楊四往正廳走去。f韓柏聳聳肩膀,轉身走回內院,秦夢瑤任的是韓家姊妹居處旁的小樓,確是不方便馬峻馨往訪,只不知信內說的是什麼?可能是個約會的便條。

  想到這裡,韓柏真想把信扔掉算了。

  胡思亂想間,來到秦夢瑤客居的小樓前。

  韓柏想到即將見到秦夢瑤,一顆心不由自主地劇烈躍動起來,兩條腿失去行走的力氣。

  「秦小姐!」

  小樓內沒有半點反應。

  韓柏呆了一呆,以秦夢瑤的聽覺,沒理由聽不到自己的呼喚?「秦小姐!我是韓柏!」

  韓柏走前兩步,待要拍門,手舉起便停了下來。

  原來門上用髮簪釘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師門急訊,不告而別,事非得已,見諒!

  秦夢瑤。」字如其人,清麗雅秀。

  韓柏心中空空蕩蕩,有若失去了一樣珍貴的物事,此後人海茫茫,不知是否仍有再見伊人的機會。

  渾渾噩噩間走向外院,在花園的長廊裡幾乎撞入一個人懷裡,舉頭一看,原來是那語氣刻薄,處處和馬峻聲作對,不老神仙的高足謝青聯。

  韓柏說聲對不起,想從一旁走過。

  謝青聯作了個攔路的姿態,把韓柏截停下來,道︰「柏小弟,謝某有一車相詢。」

  韓柏愕然道︰「謝少爺有什麼事要問小子?」

  謝青聯沉吟片刻,平和地道︰「在武庫近門處那把厚背刀,你知否是從何處得來?」

  韓柏暗忖你果然對那把刀有興趣,當時又為何要掩飾?謝青聯眼中射出熱切的神色。

  韓柏道︰「小子也不清楚,據說那是大老爺老朋友的遺物,送到武庫最多只有十來天,謝少爺……」謝青聯伸手打斷了他的說話,喃喃地道︰「這就對了,韓清風和風行烈……噢!小兄弟沒有什塵事了,多謝你。」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轉身去了。

  韓柏心下嘀咕,暗忖多想無益,忙移步往找馬峻聲,一來把信完璧歸趙,二來也要完成五小姐寧芷交付的任務。

  轉出轉入,卻見不著馬峻聲。

  橫豎無事,不如回到武庫,好好研究一下那把厚背刀,看看為何竟能使謝青聯如此重視?事實上也到了打掃武庫的時刻。

  武庫外靜悄悄地。

  韓家上下都有午睡的習慣,所以這個時分,最是寧靜。

  來到武庫門外。韓柏全身一震。

  只見大鐵門的鎖被打了開來,鐵門只是虛掩著。

  韓柏責任心重,「呀」地叫了一聲後,推門便入,這也是經驗淺薄之累,換了有點經驗的人,定不會如此貿然闖入。

  剛踏入武庫,還未曾習慣內裡的黑暗,腰處一麻,知覺盡失。

  霧終於開始消散。

  和風吹過,將湖面的霧趕得厚薄不均。

  浪翻雲高大的身形矗立艇尾,有力地搖著船櫓,當起船夫來。

  那奇怪的姊弟,姊姊立在船頭,弟弟卻懶洋洋地坐在船中。

  天色遂漸暗黑。

  姊姊極目遠望,口中叫道︰「快一點,我們必須在酉時內抵逵迷離島,否則將錯過了機會。」

  浪翻雲默默搖櫓,沒有回應。

  姊姊回過頭來,怒道︰「你聽到我的話嗎?」

  弟弟正在打瞌睡,聞言嚇了一跳,醒了遇來,囁嚅道︰「我……我聽到!」

  姊姊氣道︰「我不是和你說。」

  浪翻雲淡淡道︰「看!」

  姊姊扭頭回去,喜叫道︰「到了到了。」

  船首向著的遺處,燈火通明,隱見早先那只幾乎將浪翻雲小艇撞沉的巨舟,安靜地泊在湖心一個小島上。

  姊姊興奮地叫道︰「記著我教你的東西!」

  沒有人回應她。

  姊姊大怒喝道︰「成抗,你啞了嗎?聽不到我說話嗎?」

  那被叫作成抗的大個子嚇得一陣哆嗦,戰戰兢兢地道︰「成抗不知姐姐在和我說話。」

  姊姊歎了一口氣道︰「我們成家正統只剩下你了,你再不爭氣便會給賤人生的三個敗家子將阿爹搶了過去。」

  成抗垂頭囁嚅道︰「爹既不關心我們,我爭氣叉有何用?」

  姊姊杏目圓睜,怒道︰「找們怎能就此認蝓,你難道忘了娘親死前對我們說的話,不!我成麗永遠也不會忘記。」

  說到這裡才記起了還有浪翻雲這外人在場,向他望去,恰好見到浪翻雲從懷裡掏出一瓶酒,咕嘟咕嘟連喝了幾口,心想幸好這是只醉貓,聽去了找們的家事諒亦不會有大礙。

  隨著,接近的巨舟在眼前不住擴大。

  成麗叫道︰「快點快點!唉!最遲的怕又是我們了。」

  浪翻雲往湖心小島望去。

  只見岸旁泊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島上燈火通明,人影瞳幢。

  這究竟是什麼奇怪的聚會。

  這姊弟兩人到這裡來叉是幹什麼?邪異門下令封鎖這一帶水域,看來只是防止一般的漁民,而不是針對武林中人。

  巨舟像隻怪獸般蟄伏岸旁。

  只不知舟上玉人是否仍在?馬峻聲的聲音在何旗揚身後響起道︰「前輩留步。」他並沒有策馬,顯然早有警覺,潛至近處,見何旗揚一切失敗後,才被迫出手。

  孤竹長笑躍起,投往密林深處。

  馬峻聲大鳥般飛越眾人,箭矢般向孤竹隱沒處追去。

  何旗揚心下稍安,他一見馬峻聲身法,知道高出自己甚多,心想追上去也幫不了忙,唯有待在原地。

  遠方密林處傳來幾下激烈的打鬥聲,又出人意外地沉寂下來。

  何旗揚心下大奇,難道其中一方如此不濟,幾個照面即敗下陣來?一刻鐘後,何旗揚按捺不住,吩咐手下稍待,往馬峻聲追去的方向掠去,剛穿過幾棵樹,一個黑影在月色下迎面走來,脅下還挾了個人。

  何旗揚大驚止步,提刀戒備。

  來人沉喝道︰「是我!」原來是馬峻聲,臉色幽沉。

  何旗揚見他挾著的正是韓柏,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驚喜道︰「師叔!」

  馬峻聲毫無戰勝後的歡喜之情,漠然道︰「將此子以快馬押往黃州府,不要再出亂子了。」

  何旗揚道︰「師叔……」馬峻聲打斷他的話,道︰「我有事要辦,記著,孤竹一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嗎?我曾答應你的好處,一定不會食言。」.看著馬峻聲消失在暗影裡,何旗揚心中掠過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但一切已到了不能回頭的階段。

  一咬牙,挾誓昏迷了的韓柏回頭馳去。

  在數百對眼楮的熱切期待下,一群人由巨舫步下,向著這邊走過來。

  來人們高矮不一,但最惹人注目的是兩女一男。

  其中一名女子臉垂黑紗,全身黑衣,苗條修長,手娑綽約,步伐輕盈,極具出塵仙姿,但又帶著三分鬼氣,形成一種詫異的魅力。

  緊隨著她是個粗壯的醜女,年紀在二十七、八間,腰肢像水桶般粗肥,雙目瞪大時寒光閃閃,一看便知不好相與,更襯托出蒙面女子的美態。

  與蒙面女子並肩而行是個二十來歲的英俊男子,身材雄偉,雙目神光灼灼,步履穩健,與蒙面女子非常相配。

  其它人便以這三人為首,緊隨在後,自然而然地突出了他們的身份。

  眾人均認得那男子是邪巽門的第二號人物「千里不留痕」宗越,此人是邪異門後起的高手,以輕功和一手飛刀絕技脫穎而出,躋出至僅次於厲若海的地位,大不簡單。這次宴會看來是由他主持,真想不到是什麼人能使得動他。

  成麗向成抗輕喊道︰「看!那定是雙修公主。」

  成抗傻呼呼地點了點頭。

  浪翻雲心下莞爾,這對姊弟對江湖險惡一無所知,能萬水千山來到這裡,已是走大運,接下去的日子只不知還要闖出多少禍來。

  身後一桌有人低叫道︰「雙修府的人來了。」

  浪翻雲心中一震,暗罵自己大意疏忽,竟想不起雙修府來,這也難怪,雙修府的人一向行蹤詭,罕與其它門派交往,所以雖負盛名,卻少有人提起他們。

  十五年前雙修府曾經出過一位年輕高手,此人亦正亦邪,但武技高明之極,連當時十八位黑白兩道名家,最後敗於黑榜十大高手之一「毒手」干羅手下,才退隱江湖,但雙修府之名,已深深留在老一輩人心中。

  自此之後,再沒有雙修府的人在江湖走動,所以浪翻雲才想不起這神秘的門派。

  這雙修府的無名高手,自稱「雙修子」,雖然敗北而回,卻無損威名,一來因當時他只有十十來歲,二來以干羅的蓋世神功,仍只能僅勝半招,可說是雖敗猶榮。

  思索間那群人在主位的三席坐了下來。

  宗越伴著兩女坐在中席。

  嗡嗡嘈吵聲沉寂下來。

  宗越站了起來,眼光徐徐掃視全場,雖只一瞥,但每一個人都覺得他看到了自己,當他目光掠過浪翻雲時,微一錯愕,閃過一絲驚異,但顯然認不出浪翻雲是何方神聖。

  浪翻雲取出酒壺,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一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臉容回復平靜,抱拳朗聲道︰「這次各位應雙修府招婿書之邀,不惜遠道而來,本人邪異門宗越,僅代表雙修府深致謝意。」

  眾人紛紛起立,抱拳還禮。

  成抗給成麗在桌底踢了一腳後,也站了起來,學著眾人還禮。

  只有浪翻雲木然安坐,一切事都似與他毫不相干。

  宗越眼光落在他身上,厲芒一閃。

  吃了暗虧的商良來到他身邊,一輪耳語,宗越望著浪翻雲的眼神更凌厲了。

  宗越道︰「各位嘉賓請坐下。」

  眾人又坐了回去。

  宗越道︰「本門門主與雙修府主乃生死之交,故義不容辭,負起這招婿大會的一切安排,若有任何人不守規矩,便等於和本門作對,本門絕不容忍,希望各位明白。」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定在浪翻雲身上,顯是含有威嚇警告之意。

  那醜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勝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以入耳。

  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與逍遙門並稱「黑道雙門」邪異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

  臉罩輕紗的女子優雅地坐著,意態悠閒,對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

  宗越目光轉到她身上,介紹道︰「這位是雙修府的招婿專使,這次誰能入選,成為與雙修公主合籍雙修的東床快婿,由她決定。」

  眾人一陣輕語,原來她並不是雙修公主,而只是代雙修公主來挑選丈夫。更有人駭然下揣惻難道那醜女才是雙修公主。

  浪翻雲這才明白刻下發生何事,難怪眼前俊彥雲集,原來都是希望能成為雙修府的快婿,得傳雙修絕學。

  醜女破鑼般的聲音喝道︰「不要看我,我只是專使的隨身女衛。」

  眾人都舒了一口氣。

  宗越禁不住微笑道︰「各位不用瞎猜,我和雙修公主有一面之緣,公主容貌,不才不敢批評,但可保證若能成為公主夫婿者,乃三生修來的福分。」這幾句話不啻間接讚美了雙修公主的容顏,眾人禁不住大為興奮,志趣昂揚。

  席間一人怪聲怪氣叫道︰「宗副門主年輕有為,又未娶妻,不知是否加入競逐,讓人挑選?」

  眾人眼光忙移往發言者身上。

  只見那出言的老頭瘦得像頭猴子,一對眼半睜半閉,斜著眼吊著宗越,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他身邊坐了一個二十歲訐的年輕人,看來是他的孫子。

  宗越毫不動怒,笑道︰「「公快人快語,令人敬重,宗某因心中早有意想之人,故而不會參加競逐。」

  那被稱為楊公的老頭喃喃道︰「這好多了,否則我的孫子可能給你比下去了。」

  眾人一陣哄笑,緊張的氣氛注入了一點熱鬧喜慶。

  浪翻雲見他說到「早有意想之人時」,眼光望往那蒙面女子,心中一動,猜想到宗越對那神秘女子正展開攻勢,可是後者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宗越說的人與她全無關連。

  這時成麗向成抗低喝道︰「挺起胸膛,讓人看清楚你一點。」

  成抗苦著臉坐直腰肢,果然增添少許威風。.對席一位作書生打扮,頗有幾分書卷氣的年輕人朗聲道︰「不才乃應天府楊諒天第三子楊奉,有一事相詢,萬望專使不吝賜告。」

  眾人目光轉向神秘女子身上,都希望聽到她的話聲。

  醜女粗聲粗氣地道︰「有話便說,我最不喜歡聽人轉彎抹角地說話。」

  楊奉一向少年得志,氣做心高,給她在數百人前如此頂撞,立時俊臉一紅,要知他故意出言,就是希望在那蒙面女子心裡留下良好印象,以增加入選機會,豈知適得其反,不由心中暗怒。

  宗越身為主持人,打圓場道︰「宗某素聞令尊楊諒天「槍王」之名,今見楊公子一表人才,必已盡得真傳,有什麼問題,直說無礙。」

  眾人禁不住暗讚宗越說話得體,挽回僵硬對峙的氣氛。

  榻奉臉容稍鬆,道︰「由邪異門發往各家各派的招婿書裡,寫明不以武功容貌作挑選的標準,只要年在三十歲以下,就有入選的機會,在下敢問若是如此,專使又以什麼方法挑選參加者?」

  這時連浪翻雲也大感興趣,想聽一聽由那神秘女子口中說出來的答案。

  眾人對這切身問題更是關注。

  所有目光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靜若深海,閒淡自若,一點也不在意別人在期待她的答案。

  醜女在眾人失望裡粗聲道︰「專使已知道有人會這麼問,所以早就將答案告訴了我。」

  眾人大為訝異,假若蒙面女子能早一步預估到有這個問題,她的才智大不簡單。

  醜女道︰「雙修府這二百年七代人,每代均單傳一女兒,所以為了雙修絕學能繼續流傳,必須精心選婿,而專使便是這代專責為雙修府選婿的代表,她習有一種特別心法,當遇到有潛質修練雙修大法的人,便會生出感應,這說法你們清楚了沒有。」

  外圍席一個虎背熊腰,容貌勇悍,頗有幾分山賊味道,年在二十五、六間的壯漢起立道︰「本人淮衛漢;敢問既是如此,專使大可在大街小巷閒闖溜蕩,便可找到心目中人選,何用召開選婿大會?」

  宗越眼中露出讚賞之色,這衛漢顯然是個人才,能切中間題的要害,他們邪異門此次負起主辦之責,一方面為了和雙修府的交情,另一方面亦有順道招納人才的竟圖,所以立時對這名不見經傳的衛漢留上了心,向手下發出訊號,著人查探他的來歷,以便收攬。

  眾人望向這蒙面女子,暗忖這次看你有否將答案早一步告訴了醜女,若真是如此,遣女子的智能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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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6 08:55 PM

  第02卷 劍霸天下 第五章 含冤入獄

  韓柏醒過來時,發覺自己的處境由天堂墜入十八層地獄裡去。

  他躺在著張冰冷的麻石上四周滿是人,一時間他也弄不清楚誰打誰。

  一個人正以凶光閃閃的眼在打量他,見他醒來,冷冷道:「犯人醒了!"韓柏定一定神,認出是繒捕頭何旗揚,剛才他還來謁見馬峻聲,不知為何會來到內院這裡,還說什麼「犯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股恐懼流過這對世情險惡全無認識的少年心頭。

  叫了一聲,想掙扎起來,才發覺雙手給反縛起來,一對腳繫上了銬鎖,落得一陣鎖和石地磨擦的響聲,混進武庫內亂成一片的人聲裡。

  何旗揚冰硬的聲音再次響起道︰「韓柏,謝青聯和你有何仇恨,為何殺了他?」

  韓柏腦際轟然一響,待要說話,左肩劇痛,不知誰給了他一腳,胸脅一麻,全身痙攣,那說得出半句話。

  一道聲音誠惶誠恐地道︰「這奴才不懂半點功夫,恐怕人不是他殺的吧?」

  韓柏認得是大少爺韓希文的聲音,便像遇溺者抓到了浮木,心中升起希望,終於有人為他說話了。

  二小姐慧芷的聲音︰韓柏雖愛胡思亂想,但生性善良,怕是別有內情吧。

  馬峻聲的聲音︰「我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當時.這小兄弟手拿染血匕首!」

  何旗揚道︰「馬師叔,是否徙犯人身旁揀起這一把?」

  馬竣聲道︰「正是,他手上拿這把匕首,謝兄卻伏地上,四周再無他人,所以我出手制伏他;這事我可以作證。」

  大少爺韓希文懊惱地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偏偏爹和大伯父出了門,唉!」

  何旗揚道︰「這是犯人身上搜出來的一幅山水風景刺繡,上面還有五小姐的名字,五小姐,這是你的嗎。」

  韓寧芷顫抖的聲音響起道︰「不……不……是…;.是我的」何旗揚緊迫著道︰「是否是你繡給他的。,一韓寧芷叫道︰「不,我怎會送這種東西給下人。」

  馬峻聲插入道︰「看來定是犯人從小姐閨房裡偷出來,給謝兄發現,尾隨他人武庫,想勸他交回,卻給他乘謝兄不意,把謝兄暗殺了;韓寧芷默敏不語。嘴臉給壓在地上的韓柏心中狂叫道︰「不!為何不作聲,是要找將剌繡送給展少爺的!」

  韓寧芷始終沒有作聲。

  何旗揚喝道︰「馬師叔的分析定錯不了,來人,將犯人押走,那怕他不招認。」

  韓柏只感一般冰冷傳遍全身,一時問什麼也想不到。

  身子給抬了起來。

  還有人在他嘴裡塞進一團布。

  小舟緩緩搖近岸旁。

  數名全身黑衣,在襟頭繡著黃色月亮標誌的大漢,客氣地指示著浪翻雲這臨時的艇夫,將小艇泊在僅餘的其中一個空位處。

  成麗向浪鄱雲道︰「你會在艇上等待我們吧!」

  浪翻雲對她命令式的語氯又好氣又好笑,淡淡道︰「我不知道。」

  成麗杏目一瞪,強忍下火爆的脾性,眼珠一轉道︰「不如你跟在我們身旁好了!」

  淚翻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時一名帶頭的大漢走上來道︰「貴寰請登岸。」

  成麗秀眉一揚,輕輕一躍,腳「重重」地落到岸上,成抗靈巧地跟上,輕若羽毛地飄落姊姊身旁,兩姊弟那種輕重倒置的表現,令人生出非常突兀的怪感。

  浪翻雲大步跨上岸去,心神卻已飛到巨舫上。

  大漢向成家姊弟恭敬施禮道︰「不知嘉賓高姓大名,本人乃邪異門下七大分塢」搖光塢」副塢主馬權,專負迎賓之責。

  成麗裝出一副老江湖的樣子,豪氣干雲地道︰「馬副塢主你好,我是成麗,他是我弟弟成杭,來自塞外小銀琅的成家牧場,家父成天北。」

  馬權微一錯愕,顯是不知成家牧場是何東西,但終是老江湖,口邊掛著久仰,眼光卻轉到浪翻雲身上,後者仰首望著雲霧散去後初露仙姿的明月,像完全聽不到他們的交談。

  成麗也算頭腦靈活,搶先道︰「這是我們的僕人。」

  馬權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要知浪翻雲乃當今黑道聲望僅次於魔師龐斑的不世高手,舉手投足,一坐一站,無不自具一代劍術宗師之氣象,馬權這種老江湖怎能不留上心,不過見浪翻雲沒有出言反對僕人身份,也便不*僭諞狻*

  馬權伸手一招,一名邪異門下走過來。

  馬權道︰「帶貴客入公眾席!」

  成麗一挺胸,當先跟去。

  浪翻雲緩步跟上,忖道︰有公眾席自然有嘉賓席,馬權表面客氣,其實卻看不起這對入世未深的姊弟,不由大起憐惜之心。

  在小島的正中心處聚了數百人,卻沒有喧鬧的嘈吵聲,透出一種緊張和等待的氣氛,直到此刻浪翻雲仍弄不清這是個什麼性質的聚會,但既然可使得動邪異門來負責迎賓,召開這聚會的人自是大有來頭。

  在島心一處廣闊可容千人的大草地上,數十張大桌團團圍著了一塊空地,桌子的擺佈共全二層,內圈的桌子每桌只坐一至兩人,中圈的桌子三至六人不等,最外圍的桌子密密麻麻坐滿了人,顯然是馬權口中的公眾席。

  大多數都是雄赳赳的年輕人,臉上盈溢著期待的神情。

  引路的大漢把他們帶到了很外圍的大桌前,道︰「貴客請入座!」

  成麗眉頭一皺,望了望內圍空蕩蕩的桌子,道︰「那邊還有座位,我們可否坐在那裡?」

  大漢閃過一個不屑的神色道︰「這是副塢主的吩咐,除非別有指示,否則不能更改。」成麗秀眉一掃,待要發作,成抗一驚,輕扯了她的後衣一下,那桌已坐下了的七、八名青年裡已有人笑出聲來。

  成麗怒目向發笑的人一瞪,喝道︰「有什麼好笑的!」

  登時吸引附近數桌人的目光。

  發笑的青年年約一十五、六,生得有點獐頭鼠目,聞言冷冷笑道︰「也不秤秤自己有多少斤兩,嘉賓席是隨便讓你坐的嗎?」

  成麗俏臉一紅,使起小性子,一跺腳道︰「我偏要坐!」

  成抗哀求道︰「姐姐!」笑的人更多了,都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浪翻雲不動如山地卓立兩人身後,就像一切都與他全無半點關係。

  有人竊笑道︰「敢來這裡撒野,恐怕連」雙修公主「的臉尚未見到,便給趕入湖底。」也有人調笑道︰「這婆娘也不錯!」

  一時成家姊弟成為眾矢之的。

  成抗直急得想哭出來,這時若有個洞,成抗一定會鑽進去,並希望那個洞是深一點的。成麗一扭腰,要穿進內圍其中一張空桌去。

  一名五十來歲,身材矮胖,笑嘻嘻的漢子剛好攔著去路,道︰「姑娘有話好說,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姑娘還請賞個臉給敝門,遵守敝門的安排。」

  浪翻雲一看此人,便知是邪異門的四大護法之一的「笑裡藏刀」商良,不要看他終日笑臉相迎,其實手段毒辣,動輒出手殺人,絕無「商量」餘地,是江湖上可怕人物之一,想不到今天連他也出動了,可見邪異門對此事的重視。

  成麗怒道︰「我們成家牧場好頭有臉,為何不能入坐嘉賓席?」

  周圍十多桌的人哄哄大笑起來。

  亦有較善心者露出同情之色,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兒開罪邪異門而擔心。

  商良眼光在三身上巡遊,最後落在浪翻雲身上,首次閃著猜疑的神色。

  自愛妻惜惜死後,這多年來浪翻雲罕有在江湖走動,加之以往他一向不喜歡外游交友,所以認識他的人,可說絕無僅有,商良又怎會想到眼前人乃天下有數的高手之一。

  浪翻雲的黃楮似開似閉,似醉似醒,毫無表情地望著他。

  商良無由地心悸。

  成抗又叫道︰「姊姊!我們將就點,坐回那桌算了。」

  眾人的哄笑更響亮了。

  商良眼中閃過怒色,撇開淚翻雲,向成麗道︰「姑娘請回吧!」

  成麗也想不到事情鬧到這麼僵,首次猶豫起來。

  此時浪翻雲微微一笑道︰「寨外小銀鄉成家牧場名震天下,誰人不知,商良你還是安排成家小姐和少爺入坐嘉賓席吧!否則厲若海怪罪下來,恐怕你承擔不起。」

  所有笑聲剎那間斷絕。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邪異門門主「邪靈」厲若海名列「黑」十大高手之一,威懾天下,浪翻雲竟敢直呼其名,口氣之大,令人吃驚。

  內圍嘉賓桌其中一名花花公子模樣,手搖折扇的男子霍地立起,喝道︰「誰敢對門主不敬!我花羽第一個不放過他。」這花羽似乎是仗義出言,其實只是想沾沾錦上添花的便宜,邪異門又怎會讓他代為出頭?

  商豆像背後長了對眼楮,頭也不回道︰「花公子好意心領,請坐下喝茶,這事商某自會處理。」

  商良眼中凶芒厲閃,向混翻雲沉聲道︰「閣下何人!」

  浪翻雲哈哈一笑,踏前兩步,越過成家姊妹,淡淡道︰「讓我領路!」

  商良殺大起。

  浪翻雲向他走來。

  商良左手微動,一把暗藏袖內的匕首滑到手中,臉上卻換上一臉招牌笑容。

  淚翻雲提腳,似要往前踏步。

  他和商良間現只有八、九尺的距離,以他的大步,再前一步,便會迫貼商良。

  商豆心中計算著他落步的位置,手中匕首蓄勢待發。

  浪翻雲前腳向下踏去。

  商良眼光凝注奢他的雙肩,因為一個人無論動作如何靈巧變化,雙肩總是簡單清楚地露出端倪。

  浪翻雲左肩微縮,略往右移。

  商豆心中暗笑,暗忖你想由我右方穿過,豈能瞞我,立時相應地右移。

  豈知眼前一花,浪翻雲迫至左邊五尺許處。

  商良暗吃一驚,往左側迎去,匕首準備刺出。

  淚翻雲忽地變成正面往他移來,若不退開,商豆勢必和浪翻雲撞個正著。

  商良大怒,匕首正要剌出。

  淚翻雲的身體微妙他動了幾下,在外人看去,那是不可察覺的輕微動作,但在商良眼中,只感到對方每一下動作,都是針對著自己的弱點,像能預知將來般明白自己每一個心意和動向。而這些動作卻全與手腳無關,只是肩身微妙移動,竟已能清楚無誤地發出訊號,確是教人難以置信。

  商良那一刀不但發不出去,還不由自主地噗噗連退三步。

  浪翻雲像和他合演了千百次般,每當他移後一步,便前進一步,卻又剛好比他快上一線,使他連思索的時間也沒有。

  浪翻雲氣勢沉凝,移動間手腳的配合隱含玄美無匹的法度,無懈可擊o商良懍然*瘓  退一旁。浪翻雲氣勢沉凝,移動間手腳的配合隱含玄美無匹的法度,無懈可擊o商良懍然一*  退一旁。

  浪翻雲越他而過。

  商良手剛動,浪翻雲轉過身來,淡淡道︰「多謝讓路,小姐少爺請!」

  商良的刀,終剌不出。

  成麗一呆,想不到商良竟肯讓路,以為憑的是自己的臉子,儼然一挺,大步走去。

  商良只覺浪翻雲舉起招呼成家姊弟前行的手,上搖下擺,恰好封制著自己每一個可以出手的角度,心中大駭,連門面話也忘記說了。

  周圍的人那看出其中的微妙形勢,以為商良忽地想起成家確是威震塞外,故臨時變卦,尤其他一直保持笑嘻嘻的樣子,確易使人誤會。

  除非是「邪靈」厲若海這類同等級數的高手,才能看出其中玄虛。

  邪異門守在四方的門人,見有護法作主,自更不會輕舉妄動。

  浪翻雲待成麗大模樣坐上嘉賓桌,成抗把他的巨「縮」入座位,才淡淡一笑,從容坐上成家姊弟的一桌。

  「噹!」

  銅鐘聲從巨舫處傳來。

  好戲終於開玀。

  官路上一騎策馬急馳。

  明月高掛天上,又大又圓,還有兩天便是中秋了。

  當快馬馳過一處樹林時,有人在林內叫道︰「馬少俠!」

  騎士一抽繩索,健馬長嘶仰跳,隨著騎士抽疆回頭,在原地踏著碎步。

  暗影裡閃出一個高大身形。

  那人哈哈一笑道︰「馬峻聲!久違了,可還記得三年前渡頭一戰?」

  馬峻聲一呆道︰「戚長征!」

  戚長征道︰「正是小弟o」馬峻聲大笑聲中躍下馬來;衝前緊握著戚長征伸出的*鄭 裉歡悅,道︰「威兄弟神采更勝往昔,在此等黑夜,仍能認出策馬飛馳的小弟,必是刀法大進,不知何時可以請益。」他說話大方得體,不愧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人才。戚長征道︰「正是小弟o」馬峻聲大笑聲中躍下馬來;衝前緊握著戚長征伸出的手* 裉歡悅,道︰「威兄弟神采更勝往昔,在此等黑夜,仍能認出策馬飛馳的小弟,必是刀法大進,不知何時可以請益。」他說話大方得體,不愧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人才。

  戚長征毫無芥蒂地道︰「當日一刀之失,敗於馬兄劍下,怎能不力求上進,馬兄想說」不」我也不會放過你,可惜目下有事在身,還不是時候。」

  馬峻聲奇道︰「有什麼事比試刀論劍更重要?」

  戚長征道︰「實不相瞞,現在我是落難之身,正在躲避逍遙門的追殺,這次喚住馬兄,是希望馬兄能代傳口訊與敝幫」鬼索」凌戰天。」

  馬峻聲肅容道︰「這絕無問題,只要小弟有一口氣在,定給戚兄將訊息傳達。」

  他並不追問其中情由,顯示了處事的風度,因為要說的話,別人自會說出來。

  戚長征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謝,請通知敝幫凌副座「中秋之夜,龍渡江頭」八字便成。」

  馬峻聲沉聲道︰「中秋之夜,龍渡江頭,好!小弟必定不負所托。」說罷倒飛回馬背,故開四蹄,掉轉頭往來路馳去,不一會兒消失在官路彎角處,只剩下遠去的蹄聲。

  戚長征退回林裡。

  林內伏了數十人。

  一人間道︰「這人靠得住嗎?」正是怒蛟幫年輕幫主上官鷹。

  在旁的翟雨時答道︰「馬峻聲為人雖心高氣做,但俠名頗著,又是名門之後,若他出賣我們,他的師門也不會容他。」

  戚長征歎了一口氣道︰「逍遙門也算厲害,竟能跟到武昌來,否則我們也不用借助外人之力。」

  眾人沉默不語。

  逍遙門的莫意和副門主孤竹,均是不可一世的高手,若給他們追上,後果確是不堪想像。

  在離開上官鷹等十多里的同一段官道上,一輛囚車在十多騎官差押送下,連夜趕路,他們都不明白為何這個犯人要被送往黃州府的大牢,但既是總捕頭何旗揚的命令,誰又敢吭一聲,何況何旗揚還親自押送,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囚車給一匹驢子拉著,急步而跑。

  何旗揚一馬當先,臉色陰沉,心事重重。

  驀地前面人影一閃,一個高瘦之極,勾鼻深日的老者,在月色下竹篙般立在路何旗揚警覺地把馬拉定,喝道︰「是何方朋友?」

  那人以沙啞高吭難聽聲音怪笑道︰「沒有什麼,看一看我便走了。」

  何旗揚見對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心中警惕,平和地道︰「本人何旗揚,乃洞庭七府總捕頭,現在押送犯人,朋友若無特別目的,請讓路吧。」

  那人身形一動,鬼魅般飄至何旗揚馬頭前。

  「鏘鏘鏗鏗!」

  官差們刀斧劍戟,紛紛離背出鞘。

  何旗揚自恃身份,並不倉忙下馬,一抽纜繩,馬兒往後退去,直至囚車之旁。

  那人一對利目,緩緩在官差們的臉上掃過,怪笑道︰「看來都是貨員價實的官府爪牙。」

  這些官差平日只有他們欺侮別人,怎容人欺侮他們,紛紛喝罵,其中兩人策馬衝前,分左右大刀猛劈。

  何旗揚出身少林,一看對方身法,知道官差討好不了,何況一般江湖好手,都不願招惹勢力龐大的官府,敢招惹的,自然不是善男信女,忙大聲喝道︰「住手!」

  不過一切都太遲了。

  高瘦怪人不知使了下什麼手法,兩把刀轉眼間當唧落地,兩名官差凌空飛跌,蓬蓬兩聲,掉在地上,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何旗揚喝住要上前動手的官差,正要說話,那人冷冷道︰「沖在你一句『任手』份上,他們都死不了,不過躺上十天半月,卻在所難免。」他說來輕描淡寫,使人對他的冷血份外感到心寒。

  何旗揚深吸一口氣,忍下心中的怒火道︰「閣下何人!」

  怪人長笑道︰「想找回公道嗎?好!有種,本人乃逍遙門「鬼影子」孤竹,何捕頭牢記了。」

  何旗揚倒抽一口涼氣,忖道自己也算倒運,竟撞上這喜怒無常的大魔頭,知機地道︰「手下無知,衝撞了前輩。」轉頭向眾公差喝道︰「還不收起兵器。」

  孤竹不再理他,目光轉到只露出一個頭的犯人韓柏臉上,端詳一會後,「咦!」

  一聲叫了起來。

  何旗揚心想他定是奇怪押送這樣一名小子,竟會動員如此陣容,卻沒有想到其它的可能。

  孤竹閃到囚車旁,以迅快至肉眼難察的速度,滴溜溜轉了數個圈,最後竟伸手在韓柏頭頂憐愛地撫摸著,雙目奇光閃閃。

  韓柏瞪著他一對眼也打量著他,心想這怪人雖是凶殘,卻比這些公差對他好一點。

  孤竹奇道︰「你不怕我嗎?」

  韓柏苦笑道︰「我慘無可慘,還怕什麼?」

  孤竹仰天一陣長笑,沉吟不語。

  何旗揚大感不妥,叫道︰「前輩!」

  孤竹暴喝道︰「閉嘴!我還要多想一會。」

  何旗揚一生八面威風,那曾給人如此呼來喝去,但想起對方威名,又豈敢再出言惹禍,心中的窩囊感卻是休提。

  其它人唯他馬首長瞻,又有前車之,更是噤口無言。

  孤竹忽地仰天長嘯,全身抖震。

  何旗揚等大惑不解,心想遣老鬼難道忽然患上失心瘋。

  孤竹嘯聲倏止,一掌重拍在囚車上。

  「砰膨!」

  以堅硬木板製成的囚車,寸寸破裂。

  韓柏渾身一鬆,往側倒去。

  驢子驚得仰嘶前奔,拖著囚車的殘骸向前衝剌,前面幾匹馬立時驚叫踢蹄,其中兩名官差更給翻下馬來,場面混亂之極。

  韓柏身子一輕,給孤竹劈手攔腰挾起。

  刀嘯聲破空而去。

  何旗揚躍離馬背,凌空飛擊而至。

  大刀取的是韓柏。

  孤竹像羽毛般隨著刀風壓至而飄開,一點沒有因挾了一個人影響了速度。

  何旗揚狂喝一聲,一點地便彈起躍追,可是孤竹去勢極快,眼看追趕不上。

  何旗揚能擢升至今天位置,戰鬥經驗何等豐富,一揮手,大刀脫刀擲去,轉瞬飛至孤竹背後。

  孤竹背後像長了眼楮,後腳一挑,恰好挑中刀鋒,長刀轉了一圈,變成刀把向著孤竹,刀鋒反對著追來的何旗揚。

  何旗揚提氣趕去,意欲凌空接回兵刃。

  豈知孤竹遠去的身子單腳一撐面前擋著的大樹,竟倒飛而回,在大刀落下前一腳伸在刀把端上,大刀箭般往趕上來的何旗揚戳去。.如此招式,確是出入意外。

  何旗揚狹不及防下硬運腰勁,他也是了得,凌空倒翻,大刀在離面門寸許處擦過,險過剃頭。

  何旗揚那敢妄進,乘勢落在地上,額角驚出了汗珠。

  眾公差一聲發喊,往前衝去,希望以人多壓人少。

  何旗揚暴喝道︰「停下!」

  孤竹這時騰身立在樹梢間,陰沉的臉露出前所未有的歡容,長笑道︰「如此根骨,百年難遇,孤某終於後繼有人。」

  何旗揚城府深沉,強壓下心中怒火,拱手道︰「何某乃少林門下,這犯人事關重大,望前輩給予薄面,歸還於我。」這幾旬話可說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亦暗示自己有強大的後盾支持著,梁子一結勢不罷休。

  孤竹冷笑道︰「孤某一生豈會受人威嚇,管你少林老林,你便當這犯人暴斃好了,這不是你們官府的慣技嗎?」孤竹語氣雖硬,仍指出了解決之法,顯示他對少林並非全無顧忌,否則早拂袖走了。

  何旗揚道︰「若換了別的犯人,何某當然會給前輩一個方便,但這人與長白不老神仙嫡傳謝青聯被殺的血案有重大關連,前輩將他帶走,並無好處。」此番話可見何旗揚的老謀深算,因為若他直說韓柏殺了謝青聯,孤竹不笑破肚皮才怪。

  孤竹微一錯愕,道︰這話可真?「何旗揚道︰「若有半字虛言,教我何旗揚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孤竹一陣沉吟。

  若他一意孤行,收了韓柏作徒弟,長白的人必不肯就此罷休,惹得不老神仙親自出手,儘管以逍遙門的勢力,也將大感頭痛。

  何旗揚乘機道︰「前輩能賣個人情給何某,何某沒齒不忘。」

  孤竹仰首望天,終於下了決心,一聲長嘯,身形一動,躍往更遠處一叢較高的樹枝,怪叫道︰「叫不老神仙來和我要人吧!」

  眼看遠去。

  馬峻聲的聲音在何旗揚身後響起道︰「前輩留步。」他並沒有策馬,顯然早有警覺,潛至近處,見何旗揚一切失敗後,才被迫出手。

  孤竹長笑躍起,投往密林深處。

  馬峻聲大鳥般飛越眾人,箭矢般向孤竹隱沒處追去。

  何旗揚心下稍安,他一見馬峻聲身法,知道高出自己甚多,心想追上去也幫不了忙,唯有待在原地。

  遠方密林處傳來幾下激烈的打鬥聲,又出人意外地沉寂下來。

  何旗揚心下大奇,難道其中一方如此不濟,幾個照面即敗下陣來?

  一刻鐘後,何旗揚按捺不住,吩咐手下稍待,往馬峻聲追去的方向掠去,剛穿過幾棵樹,一個黑影在月色下迎面走來,脅下還挾了個人。

  何旗揚大驚止步,提刀戒備。

  來人沉喝道︰「是我!」

  原來是馬峻聲,臉色幽沉。

  何旗揚見他挾著的正是韓柏,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驚喜道︰「師叔!」

  馬峻聲毫無戰勝後的歡喜之情,漠然道︰「將此子以快馬押往黃州府,不要再出亂子了。」

  何旗揚道︰「師叔……」

  馬峻聲打斷他的話,道︰「我有事要辦,記著,孤竹一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嗎?我曾答應你的好處,一定不會食言。」.看著馬峻聲消失在暗影裡,何旗揚心中掠過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但一切已到了不能回頭的階段。

  一咬牙,挾誓昏迷了的韓柏回頭馳去。

  在數百對眼楮的熱切期待下,一群人由巨舫步下,向著這邊走過來。

  來人們高矮不一,但最惹人注目的是兩女一男。

  其中一名女子臉垂黑紗,全身黑衣,苗條修長,手娑綽約,步伐輕盈,極具出塵仙姿,但又帶著三分鬼氣,形成一種詫異的魅力。

  緊隨著她是個粗壯的醜女,年紀在二十七、八間,腰肢像水桶般粗肥,雙目瞪大時寒光閃閃,一看便知不好相與,更襯托出蒙面女子的美態。

  與蒙面女子並肩而行是個二十來歲的英俊男子,身材雄偉,雙目神光灼灼,步履穩健,與蒙面女子非常相配。

  其它人便以這三人為首,緊隨在後,自然而然地突出了他們的身份。

  眾人均認得那男子是邪巽門的第二號人物「千里不留痕」宗越,此人是邪異門後起的高手,以輕功和一手飛刀絕技脫穎而出,躋出至僅次於厲若海的地位,大不簡單。這次宴會看來是由他主持,真想不到是什麼人能使得動他。

  成麗向成抗輕喊道︰「看!那定是雙修公主。」

  成抗傻呼呼地點了點頭。

  浪翻雲心下莞爾,這對姊弟對江湖險惡一無所知,能萬水千山來到這裡,已是走大運,接下去的日子只不知還要闖出多少禍來。

  身後一桌有人低叫道︰「雙修府的人來了。」

  浪翻雲心中一震,暗罵自己大意疏忽,竟想不起雙修府來,這也難怪,雙修府的人一向行蹤詭,罕與其它門派交往,所以雖負盛名,卻少有人提起他們。

  十五年前雙修府曾經出過一位年輕高手,此人亦正亦邪,但武技高明之極,連當時十八位黑白兩道名家,最後敗於黑榜十大高手之一「毒手」干羅手下,才退隱江湖,但雙修府之名,已深深留在老一輩人心中。

  自此之後,再沒有雙修府的人在江湖走動,所以浪翻雲才想不起這神秘的門派。

  這雙修府的無名高手,自稱「雙修子」,雖然敗北而回,卻無損威名,一來因當時他只有十十來歲,二來以干羅的蓋世神功,仍只能僅勝半招,可說是雖敗猶榮。

  思索間那群人在主位的三席坐了下來。

  宗越伴著兩女坐在中席。

  嗡嗡嘈吵聲沉寂下來。

  宗越站了起來,眼光徐徐掃視全場,雖只一瞥,但每一個人都覺得他看到了自己,當他目光掠過浪翻雲時,微一錯愕,閃過一絲驚異,但顯然認不出浪翻雲是何方神聖。

  浪翻雲取出酒壺,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一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臉容回復平靜,抱拳朗聲道︰「這次各位應雙修府招婿書之邀,不惜遠道而來,本人邪異門宗越,僅代表雙修府深致謝意。」

  眾人紛紛起立,抱拳還禮。

  成抗給成麗在桌底踢了一腳後,也站了起來,學著眾人還禮。

  只有浪翻雲木然安坐,一切事都似與他毫不相干。

  宗越眼光落在他身上,厲芒一閃。

  吃了暗虧的商良來到他身邊,一輪耳語,宗越望著浪翻雲的眼神更凌厲了。

  宗越道︰「各位嘉賓請坐下。」

  眾人又坐了回去。

  宗越道︰「本門門主與雙修府主乃生死之交,故義不容辭,負起這招婿大會的一切安排,若有任何人不守規矩,便等於和本門作對,本門絕不容忍,希望各位明白。」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定在浪翻雲身上,顯是含有威嚇警告之意。

  那醜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勝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勻ヌ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與逍遙門並稱「黑道雙門」邪異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那醜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勝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以*ヌ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與逍遙門並稱「黑道雙門」邪異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

  臉罩輕紗的女子優雅地坐著,意態悠,對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

  宗越目光轉到她身上,介紹道︰「這位是雙修府的招婿專使,這次誰能入選,成為與雙修公主合籍雙修的東床快婿,由她決定。」

  眾人一陣輕語,原來她並不是雙修公主,而只是代雙修公主來挑選丈夫。更有人駭然下揣惻難道那醜女才是雙修公主。

  浪翻雲這才明白刻下發生何事,難怪眼前俊彥雲集,原來都是希望能成為雙修府的快婿,得傳雙修絕學。

  醜女破鑼般的聲音喝道︰「不要看我,我只是專使的隨身女衛。」

  眾人都舒了一口氣。

  宗越禁不住微笑道︰「各位不用瞎猜,我和雙修公主有一面之緣,公主容貌,不才不敢批評,但可保證若能成為公主夫婿者,乃三生修來的福分。」

  這幾句話不啻間接讚美了雙修公主的容顏,眾人禁不住大為興奮,志趣昂揚。

  席間一人怪聲怪氣叫道︰「宗副門主年輕有為,又未娶妻,不知是否加入競逐,讓人挑選?」

  眾人眼光忙移往發言者身上。

  只見那出言的老頭瘦得像頭猴子,一對眼半睜半閉,斜著眼吊著宗越,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他身邊坐了一個二十歲訐的年輕人,看來是他的孫子。

  宗越毫不動怒,笑道︰「「公快人快語,令人敬重,宗某因心中早有意想之人,故而不會參加競逐。」

  那被稱為楊公的老頭喃喃道︰「這好多了,否則我的孫子可能給你比下去了。」

  眾人一陣哄笑,緊張的氣氛注入了一點熱鬧喜慶。

  浪翻雲見他說到「早有意想之人時」,眼光望往那蒙面女子,心中一動,猜想到宗越對那神秘女子正展開攻勢,可是後者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宗越說的人與她全無關連。

  這時成麗向成抗低喝道︰「挺起胸膛,讓人看清楚你一點。」

  成抗苦著臉坐直腰肢,果然增添少許威風。.對席一位作書生打扮,頗有幾分書卷氣的年輕人朗聲道︰「不才乃應天府楊諒天第三子楊奉,有一事相詢,萬望專使不吝賜告。」

  眾人目光轉向神秘女子身上,都希望聽到她的話聲。

  醜女粗聲粗氣地道︰「有話便說,我最不喜歡聽人轉彎抹角地說話。

  楊奉一向少年得志,氣做心高,給她在數百人前如此頂撞,立時俊臉一紅,要知他故意出言,就是希望在那蒙面女子心裡留下良好印象,以增加入選機會,豈知適得其反,不由心中暗怒。

  宗越身為主持人,打圓場道︰「宗某素聞令尊楊諒天」槍王」之名,今見楊公子一表人才,必已盡得真傳,有什麼問題,直說無礙。」

  眾人禁不住暗讚宗越說話得體,挽回僵硬對峙的氣氛。

  榻奉臉容稍鬆,道︰「由邪異門發往各家各派的招婿書裡,寫明不以武功容貌作挑選的標準,只要年在三十歲以下,就有入選的機會,在下敢問若是如此,專使又以什麼方法挑選參加者?」

  這時連浪翻雲也大感興趣,想聽一聽由那神秘女子口中說出來的答案。

  眾人對這切身問題更是關注。

  所有目光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靜若深海,淡自若,一點也不在意別人在期待她的答案。

  醜女在眾人失望裡粗聲道︰「專使已知道有人會這麼問,所以早就將答案告訴了我。」眾人大為訝異,假若蒙面女子能早一步預估到有這個問題,她的才智大不簡單。

  醜女道︰「雙修府這二百年七代人,每代均單傳一女兒,所以為了雙修絕學能繼續流傳,必須精心選婿,而專使便是這代專責為雙修府選婿的代表,她習有一種特別心法,當遇到有潛質修練雙修大法的人,便會生出感應,這說法你們清楚了沒有。」

  外圍席一個虎背熊腰,容貌勇悍,頗有幾分山賊味道,年在二十五、六間的壯漢起立道︰「本人淮衛漢;敢問既是如此,專使大可在大街小巷闖溜蕩,便可找到心目中人選,何用召開選婿大會?」

  宗越眼中露出讚賞之色,這衛漢顯然是個人才,能切中間題的要害,他們邪異門此次負起主辦之責,一方面為了和雙修府的交情,另一方面亦有順道招納人才的竟圖,所以立時對這名不見經傳的衛漢留上了心,向手下發出訊號,著人查探他的來歷,以便收攬。

  眾人望向這蒙面女子,暗忖這次看你有否將答案早一步告訴了醜女,若真是如此,遣女子的智能便到了人所難能的地步了。

  醜女破鑼般的聲音饗起道︰「這個答案更容易,我們雙修府規定,每當專使修成「選婿心功」,便須在江湖遊歷三年,看看有無適合人選,才決定是否召開第一次選婿大會。」

  這麼說來,顯然蒙面女子曾作三年江湖之行,竟找不到合適人選,這個「婿」當然並不是那麼容易找呢。

  浪翻雲眉頭一皺,醜女如此將答案道來,像是自己知道,但更有可能是蒙面女子早一步教她這般對答,因為這屬於雙修府的秘密,不應是一個下人可以作主亂說。

  心中一動,兩眼凝定在蒙面女子身上,好像捕捉到一些東西。

  一位坐於內圍,神情倨做,臉色比別人蒼白的年輕人冷冷問道︰「如此請問專使,找到心目中的人選沒有?」

  全場立時肅靜下來。

  宗越乾咳一聲道︰「這位公子是……」停了下來,望向身邊的商良,商良明顯地呆了一呆,望向他的手下,他們齊齊露出驚奇不安的神色。

  眾人大奇,被安排坐在內圍的人都是有頭有臉者,商良他們怎會連對方是誰也不知道,除非對方是偷入席裡,若事屬如此,這臉色蒼白的青年當有驚人的武功和不懼邪異門和雙修府的膽色。

  宗越眼珠一轉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是何門派?」

  蒼白青年長笑起來,聲懾全場。

  眾人心頭一陣不舒服,功力淺者更是心頭煩躁,有種要鬆開衣衫來吐一口氣的衝動。

  宗越清朝的聲音起道︰「英雄出少年,朋友功力不凡。」他的聲音並不刻意加強,但笑聲卻總是沒法將他壓下,每一個字都是清清楚楚的。

  蒼白青年笑聲倏止,望向宗越道︰「副門主名副其實,難怪以此年紀身居高位,只不知眼力是否亦如此高明,能看出我出身何處?」

  浪翻雲眼光望向悠安坐的蒙面女子,只見她垂在臉門的輕紗輕輕顫動起伏,心下恍然,原來她一直以傳音入密的秘技,指引著醜女的一言一語,現在又將答案,傳入宗越耳裡。單是能把音聚成線這項功夫,已使人不敢小覷於她。

  宗越外表一點也不露出收到傳音的秘密,微微一笑道︰「朋友剛才把握鐘聲響起,各位朋友注意力集中到」雙修舫「時,偷入席間,足見智勇雙全,從這點入手,本人猜出了閣下的出身來歷。」

  蒼白青年首次臉色一變,掩不住心中的震駭。

  浪翻雲亦大是訝異那女子的才智。

  宗越這番話自然來自蒙臉女子,但鐘聲響時,她還在巨舫那邊,怎能看到這邊情況,而她這磨判斷,顯是憑空猜想。他浪翻雲可能是全場裡唯一知道她這判斷是對的人,蒼白青年能瞞過別人,又怎能瞞過他這不世出的武學大宗師。

  其它人則瞠目結舌,心想宗越怎能憑這線索去判斷別人的家旅出身!

  蒼白青年冷冷一笑道︰「本公子洗耳恭聽。」神情倨傲之極,並不把宗越放在眼裡,也沒有承認自己是否趁那時刻偷入席內。

  宗越目光掃過全場,看到所有人均在「洗耳恭聽」後,淡然一笑道︰「公子要偷入席內,顯是不願被人知道身份,亦不計較是否遵守大會的規矩,甚至並非為參加選婿而來,如此自然是敵非友,這次選婿大會乃雙修府的頭等大事,公子如此做法當是針對雙修府,而與雙修府為敵或有資格這樣公然為敵的門派屈指可數,這樣一來,公子的身份早呼之欲出。」

  在揚數百人拍案叫絕,這宗越年紀輕輕,分析的能力卻非常老到。

  蒼白青年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悠悠道︰「兼且公子捨易取難,不坐外圍而坐內圍,顯然自重身份亦露上一手,而亦只有南粵」魅影劍派「的」魅影身法「,才可使公手輕易辦到這點。」

  眾人一陣騷動。

  江湖有所謂「兩大地,三方邪窟」,二大聖地是淨念禪宗和慈航靜齋,這位於南方一小島的魅影劍派,便是三方邪窟的其中一窟,一向與世隔絕,原來竟是雙修府的死對頭,據聞近年出來了一個武功高絕、心狠手辣的「魅劍公子」,只不過活動限於南方數省,所以在場無人有緣見過,不知是否眼前此君?

  蒼白青年長笑道︰「好!不愧邪異門第二號人物,本人正是」魅劍公子「刁辟情,順道在此代家父向厲門主問安。」

  成麗向成抗道︰「原來這是個壞人。」

  成抗唯唯諾諾。

  成麗聲音雖小,卻瞞不過魅影公子的耳朵,眼光掃來,凶光暴閃,掃過兩姊弟,才移回宗越身上。

  浪翻雲內心歎了一口氣,這魅劍公子刁辟情分明是那種心胸狹窄,睚毗必報的人,成麗輕輕一言,已種下禍根。

  醜女此時暴喝道︰「沒有人請你來,管你是什麼公子,只要是「魅影劍派」的人,就要給我滾!」

  刁辟情長身而起,傲然道︰「來者不善,善老不來,本人今天來此,是要向雙修府的人請教雙修絕技,與其它人絕無半點關係,還望宗副門主明。」

  這幾句話在刁辟情來說實實非常客氣,畢竟他不能不對「邪靈」厲若海存有顧忌,不願開罪邪異門,因為若惹翻了邪異門,引得厲若海親自出手,連他父親「魅劍」刁項也沒有必勝把握。

  宗越眉頭大皺,雙修府和魅影劍派基於上代恩怨,一向勢如水火,邪異門的宗旨是避免捲入游渦,以免樹立像魅影劍派這類難惹的對頭,可是若讓刁辟情如此在勢力圍內悍然生事,邪異門亦是面目無光。正為難間,醜女道︰「宗副門主,今日人家是衝著本府而來,應交由我們處理,希望邪異門能置身事外,敝府感激不盡。」

  宗越才是感激不盡,聞言向刁辟情道︰「刁公子可否賣個面子給敝門,待選婿大會事了之後,才找上雙修府,解決你們間的問題?」這幾句話合情合理,既保存了邪異門的面子,又不損和魅影劍派的關係。

  魅劍公子刁辟情大步踏入場中,來到蒙面女子的桌前十多步處站定,冷冷道︰「只要雙修夫人拿起臉紗給我看上一眼,本公子保證轉身便走,夫人意下如何?」醜女怒喝一聲︰「好膽!」一閃身來到蒙臉女子之旁。

  眾人間響起一片嗡嗡語聲。

  這女子雖蒙起俏臉,但橫看豎看也只像二十許人,怎會是雙修公主的母親雙修夫人。

  一個粗豪僚亮的聲音響自中圍的一席裡,喝道︰「我管你是什麼臭公子,老子來這裡參加大會,你卻來搗蛋,你……」

  他「你」字下面的話尚未說出,眾人眼前一花,原本立在場中的刁辟倩失去蹤影,眾人眼光連忙追蹤往發言的大漢處,只見一條人影像一縷煙般降在發言大漢那一桌上,手上幻起重重劍影,倏又收去,人影由一個變成幾個,似欲同時飄往不同的方向,忽爾間又消失不見,失去蹤影的刁辟情竟回到場中原處。

  「鏘!」劍回鞘內。

  出言責難的大漢提著一柄尚未有機會一劈的重斧,全身衣衫盡裂,臉如死灰,有多難看便多難看,驀地憤叫一聲,離席奔逃,轉瞬去遠。

  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魅劍公子論身法劍術,均如鬼魅般難以給人看清楚和捉摸得著,遑論和他對仗。

  宗越也想不到他如此了得,暗忖這人可能是自有魅影劍派以來最傑出的高手,難怪敢單身前來挑戰雙修府,連自己也無穩勝的把握。

  醜女眼中亦現出驚惶不安的神色。

  刁辟倩一出手震懾全場。

  反而那被指是雙修夫人的蒙臉女子淡然自若,不見任何波動。

  刁辟情冷冷道︰「若非看在宗副門主面上,此人定難逃一死。」

  宗越眉頭一皺道︰「刁公子不負魅影劍派新一代宗匠的身份,宗越愈看愈心,望能領教高明。」

  各人一陣騷動,想不到一直對刁辟情處處容讓的宗越,竟一下子將事*槿 康*自己身上,還出言挑戰。

  只有浪翻雲明白他的心情。

  宗越若真的對那雙修夫人有意,在這種情勢下便不能不出手護花,否則將永遠失去爭逐裙下的機會。

  刁辟情愕然道︰「這是敝派和雙修府間的事,宗副門主犯不著攪這渾水?」

  宗越哈哈一笑,豪氣飛揚道︰「在這等情勢下,儘管厲門主在此,也不會反對我出手。」

  刁辟倩沉聲道︰「家父曾有嚴令,著我不要和貴門有任何衝突,但卻非本公子怕了邪異門,宗副門主莫要迫我。」他的話似容讓,其實卻是將宗越迫入不能不出手的死角,由此可見此人自負非常,想乘機大幹一場,藉而闖出名堂。

  果然宗越一手脫掉身上披風,露出內裡一身黑衣勁裝,笑道︰「沖奢你不怕本門一句話,本人便要摸摸你還有多少本領。」

  「且慢!」

  眾人齊感愕然,往發聲音望去。

  原來竟是成麗。

  她得意洋洋地站起來,裝出豪氣縱橫的模樣道︰「這等冒犯雙修府的狂徒壞蛋,那用勞煩副門主宗大俠出手,我弟」鐵拳「成抗便足可應付,成抗!起來。」

  成抗先是一呆,後是一驚,已來不及計較自己為何忽地變了什麼鐵拳銅拳,低聲求道︰「姊姊!我比起這壞蛋還差一點點。」

  眾人再也忍不住,哄笑聲轟然饗起。

  刁辟情蒼白的臉變成鐵青,一對眼凶光畢露,殺機大動,沒有人可拿他來開玩笑。

  宗越本想將事情攬回自己身上,但眼光轉到悠自若的浪翻雲進,心中一動,想要出口的話吞回肚裡。

  成麗大怒向成抗喝道︰「你究竟聽不聽我的話?」

  眾人這次反而笑不出來,知道刁辟情會隨時出手,這姊弟命懸眉睫。

  浪翻雲一聲長笑,卓然起立,他比身旁嬌小玲瓏的成麗高了整個頭,更覺偉岸軒昂。他不理眾人的目光,從懷裡掏出酒壺

  第五章 

  韓柏醒過來時,發覺自己的處境由天堂墜入十八層地獄裡去。

  他躺在著張冰冷的麻石上四周滿是人,一時間他也弄不清楚誰打誰。

  一個人正以凶光閃閃的眼在打量他,見他醒來,冷冷道:「犯人醒了!"韓柏定一定神,認出是繒捕頭何旗揚,剛才他還來謁見馬峻聲,不知為何會來到內院這裡,還說什麼「犯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股恐懼流過這對世情險惡全無認識的少年心頭。

  叫了一聲,想掙扎起來,才發覺雙手給反縛起來,一對腳繫上了銬鎖,落得一陣鎖和石地磨擦的響聲,混進武庫內亂成一片的人聲裡。

  何旗揚冰硬的聲音再次響起道︰「韓柏,謝青聯和你有何仇恨,為何殺了他?」

  韓柏腦際轟然一響,待要說話,左肩劇痛,不知誰給了他一腳,胸脅一麻,全身痙攣,那說得出半句話。

  一道聲音誠惶誠恐地道︰「這奴才不懂半點功夫,恐怕人不是他殺的吧?」

  韓柏認得是大少爺韓希文的聲音,便像遇溺者抓到了浮木,心中升起希望,終於有人為他說話了。

  二小姐慧芷的聲音︰韓柏雖愛胡思亂想,但生性善良,怕是別有內情吧。

  馬峻聲的聲音︰「我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當時.這小兄弟手拿染血匕首!」

  何旗揚道︰「馬師叔,是否徙犯人身旁揀起這一把?」

  馬竣聲道︰「正是,他手上拿這把匕首,謝兄卻伏地上,四周再無他人,所以我出手制伏他;這事我可以作證。」

  大少爺韓希文懊惱地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偏偏爹和大伯父出了門,唉!」

  何旗揚道︰「這是犯人身上搜出來的一幅山水風景刺繡,上面還有五小姐的名字,五小姐,這是你的嗎。」

  韓寧芷顫抖的聲音響起道︰「不……不……是…;.是我的」何旗揚緊迫著道︰「是否是你繡給他的。,一韓寧芷叫道︰「不,我怎會送這種東西給下人。」

  馬峻聲插入道︰「看來定是犯人從小姐閨房裡偷出來,給謝兄發現,尾隨他人武庫,想勸他交回,卻給他乘謝兄不意,把謝兄暗殺了;韓寧芷默敏不語。嘴臉給壓在地上的韓柏心中狂叫道︰「不!為何不作聲,是要找將剌繡送給展少爺的!」

  韓寧芷始終沒有作聲。

  何旗揚喝道︰「馬師叔的分析定錯不了,來人,將犯人押走,那怕他不招認。」

  韓柏只感一般冰冷傳遍全身,一時問什麼也想不到。

  身子給抬了起來。

  還有人在他嘴裡塞進一團布。

  小舟緩緩搖近岸旁。

  數名全身黑衣,在襟頭繡著黃色月亮標誌的大漢,客氣地指示著浪翻雲這臨時的艇夫,將小艇泊在僅餘的其中一個空位處。

  成麗向浪鄱雲道︰「你會在艇上等待我們吧!」

  浪翻雲對她命令式的語氯又好氣又好笑,淡淡道︰「我不知道。」

  成麗杏目一瞪,強忍下火爆的脾性,眼珠一轉道︰「不如你跟在我們身旁好了!」

  淚翻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時一名帶頭的大漢走上來道︰「貴寰請登岸。」

  成麗秀眉一揚,輕輕一躍,腳「重重」地落到岸上,成抗靈巧地跟上,輕若羽毛地飄落姊姊身旁,兩姊弟那種輕重倒置的表現,令人生出非常突兀的怪感。

  浪翻雲大步跨上岸去,心神卻已飛到巨舫上。

  大漢向成家姊弟恭敬施禮道︰「不知嘉賓高姓大名,本人乃邪異門下七大分塢」搖光塢」副塢主馬權,專負迎賓之責。

  成麗裝出一副老江湖的樣子,豪氣干雲地道︰「馬副塢主你好,我是成麗,他是我弟弟成杭,來自塞外小銀琅的成家牧場,家父成天北。」

  馬權微一錯愕,顯是不知成家牧場是何東西,但終是老江湖,口邊掛著久仰,眼光卻轉到浪翻雲身上,後者仰首望著雲霧散去後初露仙姿的明月,像完全聽不到他們的交談。

  成麗也算頭腦靈活,搶先道︰「這是我們的僕人。」

  馬權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要知浪翻雲乃當今黑道聲望僅次於魔師龐斑的不世高手,舉手投足,一坐一站,無不自具一代劍術宗師之氣象,馬權這種老江湖怎能不留上心,不過見浪翻雲沒有出言反對僕人身份,也便不*僭諞狻*

  馬權伸手一招,一名邪異門下走過來。

  馬權道︰「帶貴客入公眾席!」

  成麗一挺胸,當先跟去。

  浪翻雲緩步跟上,忖道︰有公眾席自然有嘉賓席,馬權表面客氣,其實卻看不起這對入世未深的姊弟,不由大起憐惜之心。

  在小島的正中心處聚了數百人,卻沒有喧鬧的嘈吵聲,透出一種緊張和等待的氣氛,直到此刻浪翻雲仍弄不清這是個什麼性質的聚會,但既然可使得動邪異門來負責迎賓,召開這聚會的人自是大有來頭。

  在島心一處廣闊可容千人的大草地上,數十張大桌團團圍著了一塊空地,桌子的擺佈共全二層,內圈的桌子每桌只坐一至兩人,中圈的桌子三至六人不等,最外圍的桌子密密麻麻坐滿了人,顯然是馬權口中的公眾席。

  大多數都是雄赳赳的年輕人,臉上盈溢著期待的神情。

  引路的大漢把他們帶到了很外圍的大桌前,道︰「貴客請入座!」

  成麗眉頭一皺,望了望內圍空蕩蕩的桌子,道︰「那邊還有座位,我們可否坐在那裡?」

  大漢閃過一個不屑的神色道︰「這是副塢主的吩咐,除非別有指示,否則不能更改。」成麗秀眉一掃,待要發作,成抗一驚,輕扯了她的後衣一下,那桌已坐下了的七、八名青年裡已有人笑出聲來。

  成麗怒目向發笑的人一瞪,喝道︰「有什麼好笑的!」

  登時吸引附近數桌人的目光。

  發笑的青年年約一十五、六,生得有點獐頭鼠目,聞言冷冷笑道︰「也不秤秤自己有多少斤兩,嘉賓席是隨便讓你坐的嗎?」

  成麗俏臉一紅,使起小性子,一跺腳道︰「我偏要坐!」

  成抗哀求道︰「姐姐!」笑的人更多了,都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浪翻雲不動如山地卓立兩人身後,就像一切都與他全無半點關係。

  有人竊笑道︰「敢來這裡撒野,恐怕連」雙修公主「的臉尚未見到,便給趕入湖底。」也有人調笑道︰「這婆娘也不錯!」

  一時成家姊弟成為眾矢之的。

  成抗直急得想哭出來,這時若有個洞,成抗一定會鑽進去,並希望那個洞是深一點的。成麗一扭腰,要穿進內圍其中一張空桌去。

  一名五十來歲,身材矮胖,笑嘻嘻的漢子剛好攔著去路,道︰「姑娘有話好說,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姑娘還請賞個臉給敝門,遵守敝門的安排。」

  浪翻雲一看此人,便知是邪異門的四大護法之一的「笑裡藏刀」商良,不要看他終日笑臉相迎,其實手段毒辣,動輒出手殺人,絕無「商量」餘地,是江湖上可怕人物之一,想不到今天連他也出動了,可見邪異門對此事的重視。

  成麗怒道︰「我們成家牧場好頭有臉,為何不能入坐嘉賓席?」

  周圍十多桌的人哄哄大笑起來。

  亦有較善心者露出同情之色,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兒開罪邪異門而擔心。

  商良眼光在三身上巡遊,最後落在浪翻雲身上,首次閃著猜疑的神色。

  自愛妻惜惜死後,這多年來浪翻雲罕有在江湖走動,加之以往他一向不喜歡外游交友,所以認識他的人,可說絕無僅有,商良又怎會想到眼前人乃天下有數的高手之一。

  浪翻雲的黃楮似開似閉,似醉似醒,毫無表情地望著他。

  商良無由地心悸。

  成抗又叫道︰「姊姊!我們將就點,坐回那桌算了。」

  眾人的哄笑更響亮了。

  商良眼中閃過怒色,撇開淚翻雲,向成麗道︰「姑娘請回吧!」

  成麗也想不到事情鬧到這麼僵,首次猶豫起來。

  此時浪翻雲微微一笑道︰「寨外小銀鄉成家牧場名震天下,誰人不知,商良你還是安排成家小姐和少爺入坐嘉賓席吧!否則厲若海怪罪下來,恐怕你承擔不起。」

  所有笑聲剎那間斷絕。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邪異門門主「邪靈」厲若海名列「黑」十大高手之一,威懾天下,浪翻雲竟敢直呼其名,口氣之大,令人吃驚。

  內圍嘉賓桌其中一名花花公子模樣,手搖折扇的男子霍地立起,喝道︰「誰敢對門主不敬!我花羽第一個不放過他。」這花羽似乎是仗義出言,其實只是想沾沾錦上添花的便宜,邪異門又怎會讓他代為出頭?

  商豆像背後長了對眼楮,頭也不回道︰「花公子好意心領,請坐下喝茶,這事商某自會處理。」

  商良眼中凶芒厲閃,向混翻雲沉聲道︰「閣下何人!」

  浪翻雲哈哈一笑,踏前兩步,越過成家姊妹,淡淡道︰「讓我領路!」

  商良殺大起。

  浪翻雲向他走來。

  商良左手微動,一把暗藏袖內的匕首滑到手中,臉上卻換上一臉招牌笑容。

  淚翻雲提腳,似要往前踏步。

  他和商良間現只有八、九尺的距離,以他的大步,再前一步,便會迫貼商良。

  商豆心中計算著他落步的位置,手中匕首蓄勢待發。

  浪翻雲前腳向下踏去。

  商良眼光凝注奢他的雙肩,因為一個人無論動作如何靈巧變化,雙肩總是簡單清楚地露出端倪。

  浪翻雲左肩微縮,略往右移。

  商豆心中暗笑,暗忖你想由我右方穿過,豈能瞞我,立時相應地右移。

  豈知眼前一花,浪翻雲迫至左邊五尺許處。

  商良暗吃一驚,往左側迎去,匕首準備刺出。

  淚翻雲忽地變成正面往他移來,若不退開,商豆勢必和浪翻雲撞個正著。

  商良大怒,匕首正要剌出。

  淚翻雲的身體微妙他動了幾下,在外人看去,那是不可察覺的輕微動作,但在商良眼中,只感到對方每一下動作,都是針對著自己的弱點,像能預知將來般明白自己每一個心意和動向。而這些動作卻全與手腳無關,只是肩身微妙移動,竟已能清楚無誤地發出訊號,確是教人難以置信。

  商良那一刀不但發不出去,還不由自主地噗噗連退三步。

  浪翻雲像和他合演了千百次般,每當他移後一步,便前進一步,卻又剛好比他快上一線,使他連思索的時間也沒有。

  浪翻雲氣勢沉凝,移動間手腳的配合隱含玄美無匹的法度,無懈可擊o商良懍然*瘓  退一旁。浪翻雲氣勢沉凝,移動間手腳的配合隱含玄美無匹的法度,無懈可擊o商良懍然一*  退一旁。

  浪翻雲越他而過。

  商良手剛動,浪翻雲轉過身來,淡淡道︰「多謝讓路,小姐少爺請!」

  商良的刀,終剌不出。

  成麗一呆,想不到商良竟肯讓路,以為憑的是自己的臉子,儼然一挺,大步走去。

  商良只覺浪翻雲舉起招呼成家姊弟前行的手,上搖下擺,恰好封制著自己每一個可以出手的角度,心中大駭,連門面話也忘記說了。

  周圍的人那看出其中的微妙形勢,以為商良忽地想起成家確是威震塞外,故臨時變卦,尤其他一直保持笑嘻嘻的樣子,確易使人誤會。

  除非是「邪靈」厲若海這類同等級數的高手,才能看出其中玄虛。

  邪異門守在四方的門人,見有護法作主,自更不會輕舉妄動。

  浪翻雲待成麗大模樣坐上嘉賓桌,成抗把他的巨「縮」入座位,才淡淡一笑,從容坐上成家姊弟的一桌。

  「噹!」

  銅鐘聲從巨舫處傳來。

  好戲終於開玀。

  官路上一騎策馬急馳。

  明月高掛天上,又大又圓,還有兩天便是中秋了。

  當快馬馳過一處樹林時,有人在林內叫道︰「馬少俠!」

  騎士一抽繩索,健馬長嘶仰跳,隨著騎士抽疆回頭,在原地踏著碎步。

  暗影裡閃出一個高大身形。

  那人哈哈一笑道︰「馬峻聲!久違了,可還記得三年前渡頭一戰?」

  馬峻聲一呆道︰「戚長征!」

  戚長征道︰「正是小弟o」馬峻聲大笑聲中躍下馬來;衝前緊握著戚長征伸出的*鄭 裉歡悅,道︰「威兄弟神采更勝往昔,在此等黑夜,仍能認出策馬飛馳的小弟,必是刀法大進,不知何時可以請益。」他說話大方得體,不愧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人才。戚長征道︰「正是小弟o」馬峻聲大笑聲中躍下馬來;衝前緊握著戚長征伸出的手* 裉歡悅,道︰「威兄弟神采更勝往昔,在此等黑夜,仍能認出策馬飛馳的小弟,必是刀法大進,不知何時可以請益。」他說話大方得體,不愧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人才。

  戚長征毫無芥蒂地道︰「當日一刀之失,敗於馬兄劍下,怎能不力求上進,馬兄想說」不」我也不會放過你,可惜目下有事在身,還不是時候。」

  馬峻聲奇道︰「有什麼事比試刀論劍更重要?」

  戚長征道︰「實不相瞞,現在我是落難之身,正在躲避逍遙門的追殺,這次喚住馬兄,是希望馬兄能代傳口訊與敝幫『鬼索』凌戰天。」

  馬峻聲肅容道︰「這絕無問題,只要小弟有一口氣在,定給戚兄將訊息傳達。」

  他並不追問其中情由,顯示了處事的風度,因為要說的話,別人自會說出來。

  戚長征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謝,請通知敝幫凌副座『中秋之夜,龍渡江頭』八字便成。」

  馬峻聲沉聲道︰「中秋之夜,龍渡江頭,好!小弟必定不負所托。」說罷倒飛回馬背,故開四蹄,掉轉頭往來路馳去,不一會兒消失在官路彎角處,只剩下遠去的蹄聲。

  戚長征退回林裡。

  林內伏了數十人。

  一人間道︰「這人靠得住嗎?」正是怒蛟幫年輕幫主上官鷹。

  在旁的翟雨時答道︰「馬峻聲為人雖心高氣做,但俠名頗著,又是名門之後,若他出賣我們,他的師門也不會容他。」

  戚長征歎了一口氣道︰「逍遙門也算厲害,竟能跟到武昌來,否則我們也不用借助外人之力。」

  眾人沉默不語。

  逍遙門的莫意和副門主孤竹,均是不可一世的高手,若給他們追上,後果確是不堪想像。

  在離開上官鷹等十多里的同一段官道上,一輛囚車在十多騎官差押送下,連夜趕路,他們都不明白為何這個犯人要被送往黃州府的大牢,但既是總捕頭何旗揚的命令,誰又敢吭一聲,何況何旗揚還親自押送,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囚車給一匹驢子拉著,急步而跑。

  何旗揚一馬當先,臉色陰沉,心事重重。

  驀地前面人影一閃,一個高瘦之極,勾鼻深日的老者,在月色下竹篙般立在路何旗揚警覺地把馬拉定,喝道︰「是何方朋友?」

  那人以沙啞高吭難聽聲音怪笑道︰「沒有什麼,看一看我便走了。」

  何旗揚見對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心中警惕,平和地道︰「本人何旗揚,乃洞庭七府總捕頭,現在押送犯人,朋友若無特別目的,請讓路吧。」

  那人身形一動,鬼魅般飄至何旗揚馬頭前。

  「鏘鏘鏗鏗!」

  官差們刀斧劍戟,紛紛離背出鞘。

  何旗揚自恃身份,並不倉忙下馬,一抽纜繩,馬兒往後退去,直至囚車之旁。

  那人一對利目,緩緩在官差們的臉上掃過,怪笑道︰「看來都是貨員價實的官府爪牙。」

  這些官差平日只有他們欺侮別人,怎容人欺侮他們,紛紛喝罵,其中兩人策馬衝前,分左右大刀猛劈。

  何旗揚出身少林,一看對方身法,知道官差討好不了,何況一般江湖好手,都不願招惹勢力龐大的官府,敢招惹的,自然不是善男信女,忙大聲喝道︰「住手!」

  不過一切都太遲了。

  高瘦怪人不知使了下什麼手法,兩把刀轉眼間當唧落地,兩名官差凌空飛跌,蓬蓬兩聲,掉在地上,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何旗揚喝住要上前動手的官差,正要說話,那人冷冷道︰「沖在你一句『任手』份上,他們都死不了,不過躺上十天半月,卻在所難免。」他說來輕描淡寫,使人對他的冷血份外感到心寒。

  何旗揚深吸一口氣,忍下心中的怒火道︰「閣下何人!」

  怪人長笑道︰「想找回公道嗎?好!有種,本人乃逍遙門『鬼影子』孤竹,何捕頭牢記了。」

  何旗揚倒抽一口涼氣,忖道自己也算倒運,竟撞上這喜怒無常的大魔頭,知機地道︰「手下無知,衝撞了前輩。」轉頭向眾公差喝道︰「還不收起兵器。」

  孤竹不再理他,目光轉到只露出一個頭的犯人韓柏臉上,端詳一會後,「咦!」

  一聲叫了起來。

  何旗揚心想他定是奇怪押送這樣一名小子,竟會動員如此陣容,卻沒有想到其它的可能。

  孤竹閃到囚車旁,以迅快至肉眼難察的速度,滴溜溜轉了數個圈,最後竟伸手在韓柏頭頂憐愛地撫摸著,雙目奇光閃閃。

  韓柏瞪著他一對眼也打量著他,心想這怪人雖是凶殘,卻比這些公差對他好一點。

  孤竹奇道︰「你不怕我嗎?」

  韓柏苦笑道︰「我慘無可慘,還怕什麼?」

  孤竹仰天一陣長笑,沉吟不語。

  何旗揚大感不妥,叫道︰「前輩!」

  孤竹暴喝道︰「閉嘴!我還要多想一會。」

  何旗揚一生八面威風,那曾給人如此呼來喝去,但想起對方威名,又豈敢再出言惹禍,心中的窩囊感卻是休提。

  其它人唯他馬首長瞻,又有前車之,更是噤口無言。

  孤竹忽地仰天長嘯,全身抖震。

  何旗揚等大惑不解,心想遣老鬼難道忽然患上失心瘋。

  孤竹嘯聲倏止,一掌重拍在囚車上。

  「砰膨!」

  以堅硬木板製成的囚車,寸寸破裂。

  韓柏渾身一鬆,往側倒去。

  驢子驚得仰嘶前奔,拖著囚車的殘骸向前衝剌,前面幾匹馬立時驚叫踢蹄,其中兩名官差更給翻下馬來,場面混亂之極。

  韓柏身子一輕,給孤竹劈手攔腰挾起。

  刀嘯聲破空而去。

  何旗揚躍離馬背,凌空飛擊而至。

  大刀取的是韓柏。

  孤竹像羽毛般隨著刀風壓至而飄開,一點沒有因挾了一個人影響了速度。

  何旗揚狂喝一聲,一點地便彈起躍追,可是孤竹去勢極快,眼看追趕不上。

  何旗揚能擢升至今天位置,戰鬥經驗何等豐富,一揮手,大刀脫刀擲去,轉瞬飛至孤竹背後。

  孤竹背後像長了眼楮,後腳一挑,恰好挑中刀鋒,長刀轉了一圈,變成刀把向著孤竹,刀鋒反對著追來的何旗揚。

  何旗揚提氣趕去,意欲凌空接回兵刃。

  豈知孤竹遠去的身子單腳一撐面前擋著的大樹,竟倒飛而回,在大刀落下前一腳伸在刀把端上,大刀箭般往趕上來的何旗揚戳去。.如此招式,確是出入意外。

  何旗揚狹不及防下硬運腰勁,他也是了得,凌空倒翻,大刀在離面門寸許處擦過,險過剃頭。

  何旗揚那敢妄進,乘勢落在地上,額角驚出了汗珠。

  眾公差一聲發喊,往前衝去,希望以人多壓人少。

  何旗揚暴喝道︰「停下!」

  孤竹這時騰身立在樹梢間,陰沉的臉露出前所未有的歡容,長笑道︰「如此根骨,百年難遇,孤某終於後繼有人。」

  何旗揚城府深沉,強壓下心中怒火,拱手道︰「何某乃少林門下,這犯人事關重大,望前輩給予薄面,歸還於我。」這幾旬話可說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亦暗示自己有強大的後盾支持著,梁子一結勢不罷休。

  孤竹冷笑道︰「孤某一生豈會受人威嚇,管你少林老林,你便當這犯人暴斃好了,這不是你們官府的慣技嗎?」孤竹語氣雖硬,仍指出了解決之法,顯示他對少林並非全無顧忌,否則早拂袖走了。

  何旗揚道︰「若換了別的犯人,何某當然會給前輩一個方便,但這人與長白不老神仙嫡傳謝青聯被殺的血案有重大關連,前輩將他帶走,並無好處。」此番話可見何旗揚的老謀深算,因為若他直說韓柏殺了謝青聯,孤竹不笑破肚皮才怪。

  孤竹微一錯愕,道︰這話可真?「何旗揚道︰「若有半字虛言,教我何旗揚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孤竹一陣沉吟。

  若他一意孤行,收了韓柏作徒弟,長白的人必不肯就此罷休,惹得不老神仙親自出手,儘管以逍遙門的勢力,也將大感頭痛。

  何旗揚乘機道︰「前輩能賣個人情給何某,何某沒齒不忘。」

  孤竹仰首望天,終於下了決心,一聲長嘯,身形一動,躍往更遠處一叢較高的樹枝,怪叫道︰「叫不老神仙來和我要人吧!」

  眼看遠去。

  馬峻聲的聲音在何旗揚身後響起道︰「前輩留步。」他並沒有策馬,顯然早有警覺,潛至近處,見何旗揚一切失敗後,才被迫出手。

  孤竹長笑躍起,投往密林深處。

  馬峻聲大鳥般飛越眾人,箭矢般向孤竹隱沒處追去。

  何旗揚心下稍安,他一見馬峻聲身法,知道高出自己甚多,心想追上去也幫不了忙,唯有待在原地。

  遠方密林處傳來幾下激烈的打鬥聲,又出人意外地沉寂下來。

  何旗揚心下大奇,難道其中一方如此不濟,幾個照面即敗下陣來?

  一刻鐘後,何旗揚按捺不住,吩咐手下稍待,往馬峻聲追去的方向掠去,剛穿過幾棵樹,一個黑影在月色下迎面走來,脅下還挾了個人。

  何旗揚大驚止步,提刀戒備。

  來人沉喝道︰「是我!」

  原來是馬峻聲,臉色幽沉。

  何旗揚見他挾著的正是韓柏,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驚喜道︰「師叔!」

  馬峻聲毫無戰勝後的歡喜之情,漠然道︰「將此子以快馬押往黃州府,不要再出亂子了。」

  何旗揚道︰「師叔……」

  馬峻聲打斷他的話,道︰「我有事要辦,記著,孤竹一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嗎?我曾答應你的好處,一定不會食言。」.看著馬峻聲消失在暗影裡,何旗揚心中掠過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但一切已到了不能回頭的階段。

  一咬牙,挾誓昏迷了的韓柏回頭馳去。

  在數百對眼楮的熱切期待下,一群人由巨舫步下,向著這邊走過來。

  來人們高矮不一,但最惹人注目的是兩女一男。

  其中一名女子臉垂黑紗,全身黑衣,苗條修長,手娑綽約,步伐輕盈,極具出塵仙姿,但又帶著三分鬼氣,形成一種詫異的魅力。

  緊隨著她是個粗壯的醜女,年紀在二十七、八間,腰肢像水桶般粗肥,雙目瞪大時寒光閃閃,一看便知不好相與,更襯托出蒙面女子的美態。

  與蒙面女子並肩而行是個二十來歲的英俊男子,身材雄偉,雙目神光灼灼,步履穩健,與蒙面女子非常相配。

  其它人便以這三人為首,緊隨在後,自然而然地突出了他們的身份。

  眾人均認得那男子是邪巽門的第二號人物「千里不留痕」宗越,此人是邪異門後起的高手,以輕功和一手飛刀絕技脫穎而出,躋出至僅次於厲若海的地位,大不簡單。這次宴會看來是由他主持,真想不到是什麼人能使得動他。

  成麗向成抗輕喊道︰「看!那定是雙修公主。」

  成抗傻呼呼地點了點頭。

  浪翻雲心下莞爾,這對姊弟對江湖險惡一無所知,能萬水千山來到這裡,已是走大運,接下去的日子只不知還要闖出多少禍來。

  身後一桌有人低叫道︰「雙修府的人來了。」

  浪翻雲心中一震,暗罵自己大意疏忽,竟想不起雙修府來,這也難怪,雙修府的人一向行蹤詭,罕與其它門派交往,所以雖負盛名,卻少有人提起他們。

  十五年前雙修府曾經出過一位年輕高手,此人亦正亦邪,但武技高明之極,連當時十八位黑白兩道名家,最後敗於黑榜十大高手之一「毒手」干羅手下,才退隱江湖,但雙修府之名,已深深留在老一輩人心中。

  自此之後,再沒有雙修府的人在江湖走動,所以浪翻雲才想不起這神秘的門派。

  這雙修府的無名高手,自稱「雙修子」,雖然敗北而回,卻無損威名,一來因當時他只有十十來歲,二來以干羅的蓋世神功,仍只能僅勝半招,可說是雖敗猶榮。

  思索間那群人在主位的三席坐了下來。

  宗越伴著兩女坐在中席。

  嗡嗡嘈吵聲沉寂下來。

  宗越站了起來,眼光徐徐掃視全場,雖只一瞥,但每一個人都覺得他看到了自己,當他目光掠過浪翻雲時,微一錯愕,閃過一絲驚異,但顯然認不出浪翻雲是何方神聖。

  浪翻雲取出酒壺,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一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臉容回復平靜,抱拳朗聲道︰「這次各位應雙修府招婿書之邀,不惜遠道而來,本人邪異門宗越,僅代表雙修府深致謝意。」

  眾人紛紛起立,抱拳還禮。

  成抗給成麗在桌底踢了一腳後,也站了起來,學著眾人還禮。

  只有浪翻雲木然安坐,一切事都似與他毫不相干。

  宗越眼光落在他身上,厲芒一閃。

  吃了暗虧的商良來到他身邊,一輪耳語,宗越望著浪翻雲的眼神更凌厲了。

  宗越道︰「各位嘉賓請坐下。」

  眾人又坐了回去。

  宗越道︰「本門門主與雙修府主乃生死之交,故義不容辭,負起這招婿大會的一切安排,若有任何人不守規矩,便等於和本門作對,本門絕不容忍,希望各位明白。」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定在浪翻雲身上,顯是含有威嚇警告之意。

  那醜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勝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勻ヌ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與逍遙門並稱「黑道雙門」邪異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那醜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勝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以*ヌ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與逍遙門並稱「黑道雙門」邪異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

  臉罩輕紗的女子優雅地坐著,意態悠,對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

  宗越目光轉到她身上,介紹道︰「這位是雙修府的招婿專使,這次誰能入選,成為與雙修公主合籍雙修的東床快婿,由她決定。」

  眾人一陣輕語,原來她並不是雙修公主,而只是代雙修公主來挑選丈夫。更有人駭然下揣惻難道那醜女才是雙修公主。

  浪翻雲這才明白刻下發生何事,難怪眼前俊彥雲集,原來都是希望能成為雙修府的快婿,得傳雙修絕學。

  醜女破鑼般的聲音喝道︰「不要看我,我只是專使的隨身女衛。」

  眾人都舒了一口氣。

  宗越禁不住微笑道︰「各位不用瞎猜,我和雙修公主有一面之緣,公主容貌,不才不敢批評,但可保證若能成為公主夫婿者,乃三生修來的福分。」

  這幾句話不啻間接讚美了雙修公主的容顏,眾人禁不住大為興奮,志趣昂揚。

  席間一人怪聲怪氣叫道︰「宗副門主年輕有為,又未娶妻,不知是否加入競逐,讓人挑選?」

  眾人眼光忙移往發言者身上。

  只見那出言的老頭瘦得像頭猴子,一對眼半睜半閉,斜著眼吊著宗越,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他身邊坐了一個二十歲訐的年輕人,看來是他的孫子。

  宗越毫不動怒,笑道︰「「公快人快語,令人敬重,宗某因心中早有意想之人,故而不會參加競逐。」

  那被稱為楊公的老頭喃喃道︰「這好多了,否則我的孫子可能給你比下去了。」

  眾人一陣哄笑,緊張的氣氛注入了一點熱鬧喜慶。

  浪翻雲見他說到「早有意想之人時」,眼光望往那蒙面女子,心中一動,猜想到宗越對那神秘女子正展開攻勢,可是後者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宗越說的人與她全無關連。

  這時成麗向成抗低喝道︰「挺起胸膛,讓人看清楚你一點。」

  成抗苦著臉坐直腰肢,果然增添少許威風。.對席一位作書生打扮,頗有幾分書卷氣的年輕人朗聲道︰「不才乃應天府楊諒天第三子楊奉,有一事相詢,萬望專使不吝賜告。」

  眾人目光轉向神秘女子身上,都希望聽到她的話聲。

  醜女粗聲粗氣地道︰「有話便說,我最不喜歡聽人轉彎抹角地說話。

  楊奉一向少年得志,氣做心高,給她在數百人前如此頂撞,立時俊臉一紅,要知他故意出言,就是希望在那蒙面女子心裡留下良好印象,以增加入選機會,豈知適得其反,不由心中暗怒。

  宗越身為主持人,打圓場道︰「宗某素聞令尊楊諒天」槍王」之名,今見楊公子一表人才,必已盡得真傳,有什麼問題,直說無礙。」

  眾人禁不住暗讚宗越說話得體,挽回僵硬對峙的氣氛。

  榻奉臉容稍鬆,道︰「由邪異門發往各家各派的招婿書裡,寫明不以武功容貌作挑選的標準,只要年在三十歲以下,就有入選的機會,在下敢問若是如此,專使又以什麼方法挑選參加者?」

  這時連浪翻雲也大感興趣,想聽一聽由那神秘女子口中說出來的答案。

  眾人對這切身問題更是關注。

  所有目光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靜若深海,淡自若,一點也不在意別人在期待她的答案。

  醜女在眾人失望裡粗聲道︰「專使已知道有人會這麼問,所以早就將答案告訴了我。」眾人大為訝異,假若蒙面女子能早一步預估到有這個問題,她的才智大不簡單。

  醜女道︰「雙修府這二百年七代人,每代均單傳一女兒,所以為了雙修絕學能繼續流傳,必須精心選婿,而專使便是這代專責為雙修府選婿的代表,她習有一種特別心法,當遇到有潛質修練雙修大法的人,便會生出感應,這說法你們清楚了沒有。」

  外圍席一個虎背熊腰,容貌勇悍,頗有幾分山賊味道,年在二十五、六間的壯漢起立道︰「本人淮衛漢;敢問既是如此,專使大可在大街小巷闖溜蕩,便可找到心目中人選,何用召開選婿大會?」

  宗越眼中露出讚賞之色,這衛漢顯然是個人才,能切中間題的要害,他們邪異門此次負起主辦之責,一方面為了和雙修府的交情,另一方面亦有順道招納人才的竟圖,所以立時對這名不見經傳的衛漢留上了心,向手下發出訊號,著人查探他的來歷,以便收攬。

  眾人望向這蒙面女子,暗忖這次看你有否將答案早一步告訴了醜女,若真是如此,遣女子的智能便到了人所難能的地步了。

  醜女破鑼般的聲音饗起道︰「這個答案更容易,我們雙修府規定,每當專使修成」選婿心功」,便須在江湖遊歷三年,看看有無適合人選,才決定是否召開第一次選婿大會。」

  這麼說來,顯然蒙面女子曾作三年江湖之行,竟找不到合適人選,這個「婿」當然並不是那麼容易找呢。

  浪翻雲眉頭一皺,醜女如此將答案道來,像是自己知道,但更有可能是蒙面女子早一步教她這般對答,因為這屬於雙修府的秘密,不應是一個下人可以作主亂說。

  心中一動,兩眼凝定在蒙面女子身上,好像捕捉到一些東西。

  一位坐於內圍,神情倨做,臉色比別人蒼白的年輕人冷冷問道︰「如此請問專使,找到心目中的人選沒有?」

  全場立時肅靜下來。

  宗越乾咳一聲道︰「這位公子是……」停了下來,望向身邊的商良,商良明顯地呆了一呆,望向他的手下,他們齊齊露出驚奇不安的神色。

  眾人大奇,被安排坐在內圍的人都是有頭有臉者,商良他們怎會連對方是誰也不知道,除非對方是偷入席裡,若事屬如此,這臉色蒼白的青年當有驚人的武功和不懼邪異門和雙修府的膽色。

  宗越眼珠一轉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是何門派?」

  蒼白青年長笑起來,聲懾全場。

  眾人心頭一陣不舒服,功力淺者更是心頭煩躁,有種要鬆開衣衫來吐一口氣的衝動。

  宗越清朝的聲音起道︰「英雄出少年,朋友功力不凡。」他的聲音並不刻意加強,但笑聲卻總是沒法將他壓下,每一個字都是清清楚楚的。

  蒼白青年笑聲倏止,望向宗越道︰「副門主名副其實,難怪以此年紀身居高位,只不知眼力是否亦如此高明,能看出我出身何處?」

  浪翻雲眼光望向悠安坐的蒙面女子,只見她垂在臉門的輕紗輕輕顫動起伏,心下恍然,原來她一直以傳音入密的秘技,指引著醜女的一言一語,現在又將答案,傳入宗越耳裡。單是能把音聚成線這項功夫,已使人不敢小覷於她。

  宗越外表一點也不露出收到傳音的秘密,微微一笑道︰「朋友剛才把握鐘聲響起,各位朋友注意力集中到」雙修舫「時,偷入席間,足見智勇雙全,從這點入手,本人猜出了閣下的出身來歷。」

  蒼白青年首次臉色一變,掩不住心中的震駭。

  浪翻雲亦大是訝異那女子的才智。

  宗越這番話自然來自蒙臉女子,但鐘聲響時,她還在巨舫那邊,怎能看到這邊情況,而她這磨判斷,顯是憑空猜想。他浪翻雲可能是全場裡唯一知道她這判斷是對的人,蒼白青年能瞞過別人,又怎能瞞過他這不世出的武學大宗師。

  其它人則瞠目結舌,心想宗越怎能憑這線索去判斷別人的家旅出身!

  蒼白青年冷冷一笑道︰「本公子洗耳恭聽。」神情倨傲之極,並不把宗越放在眼裡,也沒有承認自己是否趁那時刻偷入席內。

  宗越目光掃過全場,看到所有人均在「洗耳恭聽」後,淡然一笑道︰「公子要偷入席內,顯是不願被人知道身份,亦不計較是否遵守大會的規矩,甚至並非為參加選婿而來,如此自然是敵非友,這次選婿大會乃雙修府的頭等大事,公子如此做法當是針對雙修府,而與雙修府為敵或有資格這樣公然為敵的門派屈指可數,這樣一來,公子的身份早呼之欲出。」

  在揚數百人拍案叫絕,這宗越年紀輕輕,分析的能力卻非常老到。

  蒼白青年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悠悠道︰「兼且公子捨易取難,不坐外圍而坐內圍,顯然自重身份亦露上一手,而亦只有南粵」魅影劍派「的」魅影身法「,才可使公手輕易辦到這點。」

  眾人一陣騷動。

  江湖有所謂「兩大地,三方邪窟」,二大聖地是淨念禪宗和慈航靜齋,這位於南方一小島的魅影劍派,便是三方邪窟的其中一窟,一向與世隔絕,原來竟是雙修府的死對頭,據聞近年出來了一個武功高絕、心狠手辣的「魅劍公子」,只不過活動限於南方數省,所以在場無人有緣見過,不知是否眼前此君?

  蒼白青年長笑道︰「好!不愧邪異門第二號人物,本人正是」魅劍公子「刁辟情,順道在此代家父向厲門主問安。」

  成麗向成抗道︰「原來這是個壞人。」

  成抗唯唯諾諾。

  成麗聲音雖小,卻瞞不過魅影公子的耳朵,眼光掃來,凶光暴閃,掃過兩姊弟,才移回宗越身上。

  浪翻雲內心歎了一口氣,這魅劍公子刁辟情分明是那種心胸狹窄,睚毗必報的人,成麗輕輕一言,已種下禍根。

  醜女此時暴喝道︰「沒有人請你來,管你是什麼公子,只要是『魅影劍派』的人,就要給我滾!」

  刁辟情長身而起,傲然道︰「來者不善,善老不來,本人今天來此,是要向雙修府的人請教雙修絕技,與其它人絕無半點關係,還望宗副門主明。」

  這幾句話在刁辟情來說實實非常客氣,畢竟他不能不對「邪靈」厲若海存有顧忌,不願開罪邪異門,因為若惹翻了邪異門,引得厲若海親自出手,連他父親「魅劍」刁項也沒有必勝把握。

  宗越眉頭大皺,雙修府和魅影劍派基於上代恩怨,一向勢如水火,邪異門的宗旨是避免捲入游渦,以免樹立像魅影劍派這類難惹的對頭,可是若讓刁辟情如此在勢力圍內悍然生事,邪異門亦是面目無光。正為難間,醜女道︰「宗副門主,今日人家是衝著本府而來,應交由我們處理,希望邪異門能置身事外,敝府感激不盡。」

  宗越才是感激不盡,聞言向刁辟情道︰「刁公子可否賣個面子給敝門,待選婿大會事了之後,才找上雙修府,解決你們間的問題?」這幾句話合情合理,既保存了邪異門的面子,又不損和魅影劍派的關係。

  魅劍公子刁辟情大步踏入場中,來到蒙面女子的桌前十多步處站定,冷冷道︰「只要雙修夫人拿起臉紗給我看上一眼,本公子保證轉身便走,夫人意下如何?」醜女怒喝一聲︰「好膽!」一閃身來到蒙臉女子之旁。

  眾人間響起一片嗡嗡語聲。

  這女子雖蒙起俏臉,但橫看豎看也只像二十許人,怎會是雙修公主的母親雙修夫人。

  一個粗豪僚亮的聲音響自中圍的一席裡,喝道︰「我管你是什麼臭公子,老子來這裡參加大會,你卻來搗蛋,你……」

  他「你」字下面的話尚未說出,眾人眼前一花,原本立在場中的刁辟倩失去蹤影,眾人眼光連忙追蹤往發言的大漢處,只見一條人影像一縷煙般降在發言大漢那一桌上,手上幻起重重劍影,倏又收去,人影由一個變成幾個,似欲同時飄往不同的方向,忽爾間又消失不見,失去蹤影的刁辟情竟回到場中原處。

  「鏘!」劍回鞘內。

  出言責難的大漢提著一柄尚未有機會一劈的重斧,全身衣衫盡裂,臉如死灰,有多難看便多難看,驀地憤叫一聲,離席奔逃,轉瞬去遠。

  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魅劍公子論身法劍術,均如鬼魅般難以給人看清楚和捉摸得著,遑論和他對仗。

  宗越也想不到他如此了得,暗忖這人可能是自有魅影劍派以來最傑出的高手,難怪敢單身前來挑戰雙修府,連自己也無穩勝的把握。

  醜女眼中亦現出驚惶不安的神色。

  刁辟倩一出手震懾全場。

  反而那被指是雙修夫人的蒙臉女子淡然自若,不見任何波動。

  刁辟情冷冷道︰「若非看在宗副門主面上,此人定難逃一死。」

  宗越眉頭一皺道︰「刁公子不負魅影劍派新一代宗匠的身份,宗越愈看愈心,望能領教高明。」

  各人一陣騷動,想不到一直對刁辟情處處容讓的宗越,竟一下子將事*槿 康*自己身上,還出言挑戰。

  只有浪翻雲明白他的心情。

  宗越若真的對那雙修夫人有意,在這種情勢下便不能不出手護花,否則將永遠失去爭逐裙下的機會。

  刁辟情愕然道︰「這是敝派和雙修府間的事,宗副門主犯不著攪這渾水?」

  宗越哈哈一笑,豪氣飛揚道︰「在這等情勢下,儘管厲門主在此,也不會反對我出手。」

  刁辟倩沉聲道︰「家父曾有嚴令,著我不要和貴門有任何衝突,但卻非本公子怕了邪異門,宗副門主莫要迫我。」他的話似容讓,其實卻是將宗越迫入不能不出手的死角,由此可見此人自負非常,想乘機大幹一場,藉而闖出名堂。

  果然宗越一手脫掉身上披風,露出內裡一身黑衣勁裝,笑道︰「沖奢你不怕本門一句話,本人便要摸摸你還有多少本領。」

  「且慢!」

  眾人齊感愕然,往發聲音望去。

  原來竟是成麗。

  她得意洋洋地站起來,裝出豪氣縱橫的模樣道︰「這等冒犯雙修府的狂徒壞蛋,那用勞煩副門主宗大俠出手,我弟」鐵拳「成抗便足可應付,成抗!起來。」

  成抗先是一呆,後是一驚,已來不及計較自己為何忽地變了什麼鐵拳銅拳,低聲求道︰「姊姊!我比起這壞蛋還差一點點。」

  眾人再也忍不住,哄笑聲轟然饗起。

  刁辟情蒼白的臉變成鐵青,一對眼凶光畢露,殺機大動,沒有人可拿他來開玩笑。

  宗越本想將事情攬回自己身上,但眼光轉到悠自若的浪翻雲進,心中一動,想要出口的話吞回肚裡。

  成麗大怒向成抗喝道︰「你究竟聽不聽我的話?」

  眾人這次反而笑不出來,知道刁辟情會隨時出手,這姊弟命懸眉睫。

  浪翻雲一聲長笑,卓然起立,他比身旁嬌小玲瓏的成麗高了整個頭,更覺偉岸軒昂。他不理眾人的目光,從懷裡掏出酒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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