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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12:48 AM

細品 -【長門紀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6-1 02:30 AM 編輯

【書名】:長門紀事

【作者】:細品

【內容簡介】:

  李絮和大多數打工掙月薪的女人一樣,生平最大的偉願就是能當條米蟲,過上懶豬一樣的幸福生活。

  有一天夢想竟然成真了!她變得無比富有,不用工作,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有幾十個人一起伺候她,山珍海味隨便吃……

  只是稍有一點美中不足之處:這個夢想是在遙遠的西漢長安,那個歷史上最著名的冷宮——長門宮裡才實現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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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1:07 AM

第一章 楔子

  李絮是從一個偏遠鄉下地方出來的姑娘,經過這些年的努力,她終於在A市站穩了腳跟,做著一份醫院裡護士的工作,領著穩定的月薪,有一套還貸還了五分之一的小房子。

  護士的工作很繁重,經常還要值個夜班什麼的,李絮現在的目標就是好好工作,努力表現,爭取當上護士長,以求在事業上稍許發展一步,工資再漲上一漲。因此她從不偷懶,工作積極。當然,結果就是她更累了。

  李絮的父母身體不太好,還在鄉下住著,由她的哥哥嫂子照顧,不過既然哥嫂出了力,她就得每月出錢,不然嫂子會給臉色看。

  房貸,自己的生活費,還有父母的養老,這三樣重擔壓得李絮覺得日子過得像個陀螺,從來不敢請假休息,因為那要扣獎金。

  有時她會感慨一下,自己的職業,收入看著都還可以,怎麼卻經常覺得過得好像一個長工呢?當然了,答案是想不出來的,因為她也沒有多少時間精力能用來感慨。

  這一天,李絮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時心血來潮,順手管了一件小閒事,不想這一管,就將她的生活管出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事情是這樣的:

  她過馬路時,看見路邊停著一輛灰色的別克商務車,這很正常,這裡的路邊雖然不准停車,但是每天她路過時,照樣能看見三五輛車神氣活現的停在那裡,除非有城管拉著大喇叭來趕,不然會一直停下去。

  靠近灰色商務車前輪的地方,趴著一隻小白狗,就那麼肚皮貼地,四腿攤開的趴在太陽光下面,貌似是在曬太陽,看起來小小瘦瘦,垂頭耷腦,可憐兮兮的。

  李絮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狗太小了,趴在那個位置,萬一司機沒看到,猛然啟動,就要碾死它的。

  善心發作,上前去跺跺腳,想把小狗嚇開,小白狗用油亮的黑眼睛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十分不屑地轉開頭去,竟然打算不理會她。

    李絮忍不住笑了,這瘦小狗還挺有個性,再跺腳,個性小狗再不屑轉頭,李絮上班要遲到了,也沒功夫多耽擱,看看小狗十分乾淨,毛色順滑,對人也沒有什麼呲牙咧嘴的防備,估計應該是這附近誰家家養的狗,不會咬人。

  於是乾脆彎腰把它抱了起來……再直起腰來的時候,發現天色忽然變暗了,還在奇怪,難道要下雷陣雨?不會啊,現在可是深秋了!

  再四週一看,就覺得雖然沒下雷陣雨,但是腦海中天雷滾滾,被轟得一片空白,暗道這是怎麼了?見鬼了啊!!!

  周圍空曠蒼涼,天地昏暗無光,她正站在一座城外,抬頭觀看,那城上有一塊鐵牌,牌上赫然三個大字:「幽冥界」。

  「啊,啊,啊!……」李絮使勁搖頭,「快醒醒,快醒醒,怎麼大白天就出幻覺了,我明天一定遞請假條休息,哪怕那個萬惡的科室長又威脅要扣我的年終獎呢!啊!啊!怎麼還不醒呀!」

  忽然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在懷裡響起,「要聾了,要聾了,傻女人,你快別叫了,到這裡都是有來無回的,你就省省勁兒吧,地藏王菩薩啊,這女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嗓門?我的耳朵啊!」

  「啊!啊!!狗說人話啦!!!」

  ……

  一個小時後,李絮終於冷靜下來,不得不面對了慘痛黯淡的現實,自己到了閻王家門口了。

  欲哭無淚,看著還在懷裡抱著的小白狗,哭喪著臉,「你幹嘛害我,我又不認識你?你,你是牛頭鬼還是馬面鬼啊?」

  小白狗油亮的黑眼睛裡明顯閃過一絲蔑意,「喂,沒見識就不要亂說話!本仙和牛頭馬面有什麼關係?他們都是我的孫子,孫子,孫子…輩。」

  「那你是什麼?」李絮詫異,「哮天犬?」

  「切!」小黑狗恨得猛一甩頭,「都讓你沒見識不要亂說話了,楊戩那跟班的小狗見了我要叫祖宗的!告訴你,我的輩分可高著呢!」

  「那你到底是什麼啊?閻王家的狗還論資排輩的?」

  「呸呸呸,本仙不是閻王家的狗,你聽好了,本仙是地藏王菩薩座下諦聽是也!」說完傲然看著李絮。

  「諦聽?」李絮一臉茫然,「沒聽說過!」

  小白狗快給她氣死了,「說你沒見識,還真是沒見識到家了。本仙是地藏王菩薩座下仙獸,有驅邪避惡、明辨是非之神威,兼備通曉天地、廣開財路、濟運呈祥之靈兆。你們凡間有時也尊稱本仙『獨角獸』的。」

  「哦,」李絮恍然大悟,「就是人家過年經常貼在門上的獨角瑞獸啊,你早說嘛,這個我還能不知道?不過,你哪裡有角呢?」說著隨手在小狗腦袋上摸了一把,別說,那毛茸茸的頭頂上還真有一處小小的突起,圓圓小小,十分可愛,「嘿嘿,還真有啊。」

  「哼,」諦聽轉過頭去不理她。

  李絮笑了一下又笑不出來了,苦著臉問,「是不是因為我誤碰了你,所以才來到這個地方?你剛才說『有來無回』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我,我現在就算是死人了?再也回不去了?」

  「不錯,我身屬幽冥界翠雲宮,陽間活物碰不得的,一碰就要被彈回來,偏偏你還要抱著我,結果連你也一起拉回來了,這還挺麻煩,你這一世的陽壽應該還未盡呢。唉,本仙就是去陽間隨便找了個地兒曬會太陽,怎麼也會碰到這種事!」諦聽對於怎麼安置李絮也有些苦惱。

  想了半天,嘆口氣,「唉,只好等一會兒,地藏王菩薩他老人家有空時去請教一下了。」衝著李絮威脅道,「要是菩薩問你話,不許說是你朝我跺腳我沒搭理你,要說是你自己看本仙生得好看,所以一時心喜就抱起來了。」

  李絮反對,「憑什麼?明明是你犯懶,不提醒我一下,現在我都被你害『死』了,還想我幫你掩飾?」

  諦聽理虧,伸出小狗爪摸摸狗頭,「那這樣,我給你點好處吧,你得了我好處總能替我掩飾了吧。」

  李絮眨眨眼,「什麼好處?」

  ……

  於是,李絮被諦聽帶著,進了幽冥界,穿過森羅殿,悄悄進了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的翠雲宮,宮殿後面有一處泉水,煙霧氤氳繚繞著,不過因為是在地府,還是有一股森森陰氣。

  站在泉邊,諦聽對李絮道,「這泉水叫做往生泉,一般凡人的陽壽盡了,被鬼差勾來地府後,都會在奈何橋頭喝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然後才能再入輪迴,所以沒有人能記得自己前世是做什麼的,除非到這處往生泉來照一照才能憶起前事種種。」

  「這就算你給我的好處了?」李絮小有失望。

  諦聽狗眼圓瞪,「你別不知足!這裡可是冥界的禁地,普通人修行十世都未必能有機緣來照一次的。」

  李絮也沒什麼大脾氣的,都到這一步,死都死了,能照下往生泉看看前輩子都是怎麼過的,那就照照吧,權當是個安慰獎。

  探頭過去,澄澈的泉水忽然起了漣漪,一圈一圈盪開,前世的一幕幕走馬燈一樣顯現其中,有意思的是,一看到水中的圖影,李絮就自然而然的能想起來,對啊,這不就是我上輩子嗎,彷彿是鎖在記憶深處的一個源頭,閘門忽然被打開,往日種種景象就泉水般汩汩湧出。

  上一世,她是民國時期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時局動盪,戰火四起,她隨家人顛沛流離,艱難求生;

  再上一世,她是康熙年間一個富農家的童養媳,地位卑微,公婆把她當丫頭使喚,早起晚睡,種地煮飯,又苦又累;

  再再上一世,她是明朝萬曆年間的一個繡娘,手藝精湛,生活倒是有些保障,不太看人臉色,不過還是十分辛苦;

  ………

  再再再再上一世,她是西漢帝室貴胄,漢武帝的第一任皇后陳阿嬌……!!??

  驚天霹靂啊,看了那麼多世,她以為自己就是個命定的小人物了,再怎麼樣的輪迴轉世都是草根勞碌命,沒想到竟然還有一世撞到過大運,是皇后!!皇室貴胄啊!!

  意味著什麼?那就意味著那一世從來不用自己幹活,想睡多久睡多久,想吃什麼吃什麼,多貴的衣服也敢買,想玩了自然有人陪,不用上班就有金銀無數……豬一樣幸福的生活啊!……

  諦聽開始還陪著李絮一起看,見她越看越投入,沒有一點要結束的意思,實在不耐煩了,就自己先去見地藏王菩薩。也是趕巧,菩薩剛得了十殿鬼王的孝敬,今日心情大好,根本就沒問諦聽為什麼會闖禍。

  直接掐指一算,「這個女子這一世的陽壽很長,想要再投胎還得等上五六十年,這樣吧,你先去安頓一下她在陽世的父母,找人照料好,然後再去問問她自己想怎麼辦?留下也可以,或者本尊送她去人間找個軀殼附身過上幾十年再回來投胎也無妨。」

  諦聽見菩薩不追究,心中大呼僥倖,連忙去安頓李絮的父母,安頓好趕回來一看,李絮竟然還在往生泉邊發呆,上去拉一把,「喂,我把你爹娘都安頓好了,你自己想怎麼辦?留在這裡伺候菩薩,還是去凡間找地方混幾十年?」

  李絮正在心神激盪地曆數當皇后的種種福利,隱約聽到有人問她是想去伺候人還是想去哪裡混幾十年,立刻脫口而出,「我真的想把西漢年間的那一世再重新過一遍啊,可不可以?」

  諦聽白眼一翻,「還挺會挑,好吧,難得今日菩薩心情好,不追究我的事,那本仙也做個好人,去求菩薩施法力把你送回西漢去。」

  李絮瞪大眼睛,神啊!真的可以!我隨口說說的。

  …………

  諦聽很講信用,說話算數,果然立即就去求了地藏王菩薩,而菩薩的好心情也還在持續中,見自己的座下愛將諦聽來求情,想一想也就答應下來。

  地藏王菩薩用冥界的聖物,萬鬼血墨寫下一道符旨,折成一個蓮花的樣子,命諦聽將李絮帶到輪迴台上去,然後點燃符旨貼在她的心處,再將她推下輪迴台,法力自然就能將她送回到西漢那一世去了。

  諦聽領法旨,將李絮帶到了輪迴台上,抬起小狗爪輕輕一彈,頓時一簇火苗從爪間上騰起,點燃了那道蓮花符,啪的一聲拍在了李絮的胸前,「行了,你快跳下去吧。」

  李絮看著四周的陰風鬼氣愁霧森森,聽著輪迴台下的千萬鬼怪的慘嚎聲,嚇得渾身發顫,牢牢抓住諦聽,「我不敢啊!」

  諦聽急,「趕緊下去,符燒完就來不及了。」拖著她往檯子邊上走,「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菩薩說你本來這一世陽壽挺長,所以還要過五六十年才能再去投胎,你自己當心點,別早於這個時間死了,萬一要是提前死了,地府不能收你,可是要做孤魂野鬼的。」

  李絮抓得更緊了,「我聽說孤魂野鬼很容易被道士收,被厲鬼吞吃,被迷惑入魔道,被煉……」

  諦聽不耐煩,「所以你要小心點,不要死得早了,快去,快去,符要燒盡了。」猛地一推,就把李絮推下了輪迴台。

  「啊…我後悔了,我想留在翠雲宮服侍菩薩…………」聲音漸落漸遠,終於消失在輪迴台下的萬年雲霧中。

  諦聽拍拍狗爪,轉身就走,「這會兒說後悔,耍本仙玩啊!老實去你的西漢吧!」



第二章 初到不利

  也不知地藏王菩薩是怎麼算的時間,或者他老人家乾脆認為把李絮送回西漢她自己以前的殼子裡再過個幾十年,這實在是一件太小的事情了,所以根本沒有多想,隨手施展法力把李絮扔回西漢就算完了。

  李絮心驚膽顫的摔下了輪迴台,在一陣天旋地轉後就失去了直覺,等到她再睜開眼睛時,就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間古色富麗的宮殿內,可惜此時想要多看幾眼都不行,宮內雞飛狗跳的亂成了一鍋粥。幾個宮女,內監圍在身周使勁七嘴八舌的說話,

  「娘娘,娘娘,陛下馬上就要過來了,您……」

  「您不能這樣賭氣,趕緊接駕……」

  「娘娘,您忍一忍吧,現在可不能再和陛下對著幹了……」

  李絮捂著頭使勁想,對了,這是在她自己的椒房宮中,這些人這麼緊張是因為她實在壓不住火氣,才剛狠狠的收拾了衛子夫一頓,陛下震怒,這就要來找她來算賬了……

  這些宮人是在勸她趕緊自己去認錯賠罪,衛子夫畢竟已經是被封為了夫人,還育有皇女,不能被人這麼隨便欺辱的。

  耳邊滿是大呼小叫的聲音,擾得李絮幾乎要沒辦法集中精神想事情,忍不住喝一聲,「你們都給我閉嘴,不許吵了,讓本宮好好想想!」

  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一個眭怒的聲音,「想想?你還要想什麼!想怎麼再去害寡人寵愛的女人和孩子!陳嬌,你可真是個惡毒的悍婦!」

  一個身姿高大,面目俊朗深邃,身穿深色朝服,約有二十五六歲年輕男子,滿臉怒氣的快步闖了進來,身後小跑著跟了一群黃門內侍。

  這個就是她這一世的表弟兼丈夫劉徹了,李絮初來乍到的,實在不及反應,結結巴巴的想辨解一下,給自己開脫,「我,臣妾不是有意的,我沒想到……」

  眼前黑影一閃,緊跟著左頰劇痛,『啪』的一聲,已經被劉徹親自動手,狠狠扇了一掌,被打得耳中轟鳴,嗡嗡作響,應聲就摔倒在地,大概是牽動了淚腺,眼淚也跟著嘩嘩的就流了下來。

  李絮瞬間就覺得心中充滿了憤懣,委屈,苦澀,屈辱,氣苦等等各種情緒,大口的喘著氣,使勁的去壓制,知道這是自己還沒適應過來,以前的思維慣性導致了現在這瀕臨失控的情緒,就快要歇斯底里般發作出來了。這可要麻煩,根據她的醫學常識,情緒失控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情。

  她現在也已記起,那一世時,她就是這樣被打了之後瘋狂大鬧了一場,當晚就尋死自盡,幸虧被宮人及時發現,救了下來,陛下聽說之後,竟然還派了個人來訓斥她,讓她安生些,不要總是胡亂發瘋。她不顧顏面了,陛下可還是要面子的。

  其實那時候的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劉徹之後的冷情對待更讓她心如死灰,徹底絕望。

  可惜劉徹一點不能體諒李絮此時的感受,或者說是根本就不屑去想,接著教訓,「哼!這你就受不了了,那你是怎麼對待子夫的?幾次三番的出狠手害她,她才生過孩子沒多久,你就敢那樣讓人打罵她!朕告訴你,以後不許再亂動朕後宮中的女人,否則就絕不是這麼簡單,一巴掌可以了事的了!哼,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李絮睜著朦朧的淚眼,狼狽伏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英挺的背影揚長而去,氣得快要吐血。

  地藏王菩薩啊!您老人家就不能挑個安穩點的時候把我送過來嗎?剛來就被打了,現在的劉徹已經大權在握,天子威嚴絕不會再容任何人挑釁,她現在就算還敢大鬧,卻也是不敢還手的,況且實力懸殊太大,在沒人敢挺身而出,幫忙維護婦女權益的情況下,她沒有打贏的可能。

  真是倒霉啊,這種被人搧耳光的事,上輩子都經歷過了,現在又回來複習一遍,這又不是什麼好事,值得一再重溫!

  等到陛下走遠了,椒房宮的人才一擁而上,「娘娘,娘娘,您沒事吧?」七手八腳的把她扶起來,幾個宮女都帶了哭聲,李絮就是臉腫了,實在太痛,不方便說話,不然一定要罵人,「陛下打的是我,你們喧賓奪主亂哭什麼,還不趕緊去請大夫!」

  劉徹年紀輕,身體好,經常還要練練騎馬,舞劍什麼的,堪稱孔武有力,這一巴掌帶著怒氣結結實實的打下來,李絮的臉高高腫起不說,還耳鳴目眩,伴有輕微噁心症狀,養了半個多月才慢慢好起來。

  這才驚醒,自己當初在往生泉邊上,光顧得曆數做皇后的種種福利好處了,卻不曾想到,這裡畢竟是封建皇權社會,除非自己做的是皇太后,也就是劉徹他親娘,那才能保證穩妥,其它後宮中的位置都還是有很大風險的。

  後宮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還有劉徹的厭棄,防備,每一樣都足以致命。

  果然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看來就算是現在的自己無意於後宮紛爭,只想老老實實的當個米蟲,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雖說她是重活一次,但是並不代表她就可以永遠先知先覺,未卜先知。

  要知道世事難料,就好像輸掉的一局棋,你雖然下過一次,知道敗招是出在哪一步,但是重新再來一次,把那一招臭棋改掉後你也未必就能贏,因為對弈之人也會隨著你的變招而變換棋招步驟,最後結果如何,實在還是很難說。

  壓力巨大啊!

  此時正是元光四年,離劉徹下旨廢后還有不過一年的時間,記得那一世她被關進長門宮後沒多久就鬱鬱而終了,算一算最多還能活五年,離諦聽所說的五六十年可還差得遠著呢!

  就算自己現在想得開,躲在長門宮裡日日吃喝玩樂,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傻到為了個種馬兼沙文豬表弟鬱悶而死,那也難保日子久了,衛子夫或是其她受寵的女子不會對自己動心思。

  等到館陶長公主——自己的母親去世後,自己就徹底沒有了靠山,又是失寵的廢后,那些女子們要是想做些手腳弄死自己,只怕簡單得像捏死一隻螞蟻。

  想要平安長壽,再活六十年?這個難度實在是高啊!

  不過嘛,李絮臉上消腫後,看看四周圍的富貴奢華,僕從如雲,心裡總算平衡了些。

  思忖著我以前就算拚命工作,發奮努力,幹到累死也絕沒有可能掙出這樣一份身家來。所以說,還是得享受時且享受吧,只要小心些劉徹表弟,遠離開後宮是非,保養好身體少生病,自己應該還是有長壽機會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1:26 AM

第三章 新生活

  李絮,哦,現在應該叫做陳嬌了,她西漢這一世的名字就叫做陳嬌,史上流傳的阿嬌那只是個暱稱而已。

  陳嬌最近一直都在努力適應現在這個匪夷所思的局面。

  她每天早上睜開眼,看到周圍富貴華麗的內殿,舒適精美而又十分古雅的陳設,還要犯會兒傻,不知道自己那十個平方大,被一張大床和兩個衣櫃就塞得滿滿的的臥房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或者是半夜裡猛然一個機靈坐起來,『該去查房了!』嚇得值夜的宮女們趕緊上前來輕聲詢問『娘娘,您這是怎麼了?』她要坐在床上,傻上好半天才能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已經不用在病房中值夜班。

  等花費了好些天,將頭腦中好幾世的記憶梳理得差不多後,陳嬌總算也已經不會再發生早上忽然從床上彈起來驚呼『要遲到了!』之類的事情。

  習慣之餘,就開始衷心地感嘆,只要不去想那個實在是讓她討厭的表弟兼丈夫,這可絕對是眾多人夢寐以求,富貴閒散的優裕生活!

  原來我早八輩子前就享受過的啊,只可惜當時竟然那樣的想不開,心思全都用在了爭風吃醋上,白白浪費掉了這麼些好時光。

  現在反思一下,當時的自己絕對就是一個因為得到太過容易,所以不懂得珍惜的典型案例。

  西漢這一世,陳嬌的出身無比顯貴,自幼榮寵至極。漢文帝是她外公,漢孝文皇后竇氏是她外婆,漢景帝是她舅舅,漢武帝是她表弟兼丈夫。

  自己的父親陳午,是世襲堂邑侯,陳家是漢朝開國功勛貴族,母親是漢景帝劉啟唯一的同母姐姐館陶長公主劉嫖,亦是當時朝廷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而自己自幼又深得外祖母——漢景帝之母竇太后的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比較之下,幼時的她比表弟劉徹還要威風許多,有很長一段時間,劉徹和他的母親王美人,都是要看自己和館陶長公主臉色的,這一切優渥的條件養成了陳嬌嬌橫率真的脾氣。

  簡而言之,她就是個被寵壞了,刁蠻霸道,還有點天真的小女人。

  於是當她最大的靠山——外祖母竇太后去世,表弟劉徹親政後,她就落入了一個十分尷尬淒涼的境地,苦苦想要維持住往日的獨寵傲慢,卻換來了一次比一次輕慢不堪的對待,其實這不怪別人,只能怪自己不懂做人,想不開。

  「真傻啊!放著好日子不會過,偏去費這個力氣!」這就是經歷了數世辛勞生活的陳嬌再回首時做出的評論。

  想當年,不對,其實就是前些天,自己還在病房裡當護士,多髒多累的活兒都要幹,早上不能遲,晚上要值夜班,偶爾偷個空,能躺在床上多睡會兒,就會覺得今天好幸福了。

  所以陳嬌現在每天一定睡到自然醒,醒來之後先在床上滾兩滾,蹭一蹭,再做一套自創的晨起舒展混合瑜伽操,筋骨都舒展開了,這才慢悠悠起床。

  自有宮女們上前來伺候洗漱穿衣,陳嬌一般會挑一套輕軟舒服,顏色柔和的衣服穿,再讓自己那個手最輕最巧,名字叫做芙楠的宮女給梳一個簡潔的墜馬髻。

  陳嬌之所以喜歡墜馬髻倒不是因為它有多好看,主要是因為梳這個髮髻時頭髮是最舒服的,偶爾有興致了才會換換樣式,梳個鬟雲髻或者百合髻。首飾一般只戴一,兩件,否則太重不說,還會影響行動,動作一大就要擔心它們要掉下來。

  漢代已經有了一整套很繁複的女子化妝程序,敷粉,抹脂,畫黛,染黃,描紅,塗唇,一整套細細的做下來,能將女子的臉描畫得鮮豔明媚,效果上佳。

  不過陳嬌開始時是堅決抵制的,一律不做,主要是第一步敷粉她就接受不了,很容易鉛中毒的啊!

  不過,身為皇后,一天到晚素面朝天的也太不像話,陳嬌憶起以前看紅樓夢,書中賈寶玉和丫頭們做香粉胭脂的方法倒還算健康安全。

  好像是用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來做的。製成的粉輕白紅香,還能潤澤肌膚,於是就發動宮女們趕緊給她做一批出來。

  真是特權階級好辦事啊,陳嬌給出的配方雖然十分語焉不詳,但是幾個貼身的大宮女看娘娘終於不再每日怨天尤人,動輒摔打怒罵,而是有興致做點別的了,都趕緊一起湊趣,去討教了宮中的御醫,找出數十種香料調試搭配,不幾日就真的做出一種又細又白,顏色淺淺的香粉來。

  陳嬌大樂,自此後,再有事情要出椒房宮或是見外人的時候,就敢敷上些粉了,然後淡淡塗點胭脂,倒也像模像樣,不至於顯得特別素淨寒傖。

  西漢的胭脂是用一種紅藍花的花瓣,在石缽中反覆杵槌,淘去黃汁後製成一種稠密潤滑的脂膏盛在小罐子裡,這個陳嬌還是敢用的。

  穿戴打扮好了,就挑自己喜歡的,口味清淡,養身的吃食,每天換著樣的吃,漢宮中專門給皇后做飯的侍從就有數十名之多,平民百姓都是一日兩餐,皇帝皇后待遇翻倍,宮中御廚每日四次奉膳。

  陳嬌秉承著每日多餐,每餐少食的健康宗旨,一頓都不落下,每餐必吃,高興了還可以隨時點些自己想吃的東西。西漢初年煎炒的做法還很少,多是烤,蒸,膾,熬,之類的做法,陳嬌口味清淡,這些做法她都很能適應。

  吃過了自然還要運動,在宮中能做的無非就是盪鞦韆,放風箏,投壺,還有燕子,也就是踢毽子。雖然簡單了點,但是有一大群人陪著一起玩,氣氛熱鬧,十分開心。

  這天早上,陳嬌正在床上練她自創的晨起舒展混合瑜伽操時,館陶長公主忽然來了,怪模怪樣被她的母親大人撞個正著,「天啊,阿嬌,你在幹什麼呢?」

  陳嬌正在做一個難度比較高的一百八十度扭轉祈禱姿勢,被她母親一聲吆喝,嚇得撲通一聲仰在了床上,半天才緩過勁來,撐起身來,忍不住埋怨,「娘,您怎麼自己就闖進來了,也讓人通稟一聲嘛,哎呀,嚇我這一大跳!」

  館陶長公主是個五十餘歲,很有威嚴氣勢的貴婦。

  昔日美貌動人的臉龐已經出現了深深的皺紋,敷多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隨著年紀增長,以前那些爭強好勝的心思也淡了許多,現在十分放不下的就是陳嬌這女兒。

  「阿嬌,我是你親娘,進你的寢宮還通稟什麼?你難道跟我還要擺皇后架子?」

  「沒有,沒有,我就是剛才沒防備,嚇了一跳。」

  「大早上的,醒來不起身穿衣梳妝,在床上扭來扭去的幹什麼呢?」

  陳嬌笑笑,伸個懶腰,這自然醒和被鬧鐘叫醒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堪稱神清氣爽,再伸展伸展就是渾身舒暢了。

  一邊起身讓宮人伺候自己穿衣,一邊答道,「沒幹什麼,睡了一夜,身上有些僵,舒展一下筋骨。母親這麼早來有什麼事情?」

  館陶公主嘆口氣,「唉,聽說陛下最近這些天,又寵幸了一個王美人,數日間不是去王美人處,就是去衛子夫那個賤女的地方,娘怕你心裡難過,所以來看看你。」

  陳嬌心裡一暖,上一世的父母她是沒有機會再見了,諦聽雖然信誓旦旦的說已經幫她安排好,自然有人照顧養老,但是心中思戀掛念總是難免的。

  在這裡能得到館陶公主這個母親的關心愛護,對她來說,無異於一個很好的彌補。

  「娘,我挺好的,以前聽到這些事情還會生氣,現在聽得多了倒是習慣了,能怎麼辦呢,徹兒他到底是皇帝,後宮有些嬪妃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館陶公主皺眉,「女人他要是實在想要那就隨他吧,問題是你一定要比其它女人更早生下皇子才行啊!」

  一直沒有生育,是陳嬌以前最大的麻煩和心病,母親館陶長公主也跟著著急,四處蒐羅求子的秘方,前前後後花費了幾千萬錢,這讓現在這個曾經數世為生計奔波忙碌的陳嬌想起來就份外心疼。

  當然,現在陳嬌已經很能想得開了,無子就無子吧,看這情況,不是自己的身體有問題,就是劉徹故意做了手腳,不願她生孩子,要是這樣的原因,那再急也沒有用。

  況且劉徹那可是她的表弟呢,近親呀,和他生孩子絕對不符合優生優育的要求,所以不生也罷。

  「娘,這種事情急也急不來,女兒決定不去多想了,從今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吧。」

  館陶長公主一臉的驚詫,「阿嬌?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就這樣看著他去寵幸別的女人?不行,萬一有誰先生下皇子,你的地位就不穩了!嗯,娘今天帶了一個很有本事的人來,你見見吧。湊近一點,壓低聲音道,「她叫楚服,巫術十分靈驗。」

  「楚服?」這個名字如此熟悉,現在猛得聽到,心裡都會忽然泛上來一陣酸澀苦楚,又有些淒涼。

  這個名字是自己那時被劉徹厭棄後所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其實那時候心裡已經隱隱地明白,楚服的巫術是沒能起到作用的,可就是不肯放棄,因為如果放棄了就會徹底地失去希望,結果最後才給了劉徹廢后的最佳藉口——『巫蠱』之禍。

  陳嬌有些為難,她現在是一點都不想去沾這些無聊的東西,可是如果沒有了楚服,劉徹搞不好還真找不到廢后的好藉口,這卻有些不好辦。

  說實話,陳嬌不敢隨意打亂前世的歷史進程,起碼她經歷過一次,知道大概的發展方向,還能盡力調整自己去適應。

  如果她任意改變了以前的事情,那之後會怎樣發展就天知道了。

  按照上一世的發展,她最後的下場是進長門宮,只要自己想得開,就不會有生命危險,所以陳嬌還是希望不要去改變這一發展趨勢的。

  況且現在的陳嬌,經歷過民主文明時期,受到過男女平等的教育熏陶,難免會有些精神和上的潔癖。那個有著眾多女人的表弟,她一點也不想要。萬一哪日劉徹忽然『大發善心』記起了和自己的表姐弟之誼,跑來椒房宮要宿一晚,那可是麻煩之極的事情,她沒有拒絕和趕人的權利,因此讓歷史沿著它原有的軌跡再向前走一步是很有必要的。

  「罷退長門,但供奉如法」,這是一個很好的解決途徑。

  陳嬌自以為現在她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沒有多大的野心,只因為機緣巧合,才能夠回來重過這一世,好好保養,多活幾十年,堅持到地府能接收自己的時候再死,就是她現在最大的心願了。

  住在長門宮,雖然被廢,但還能享受皇后的待遇,這是正合了心意的安排。

  陳嬌唯一計劃要做的事情,就是準備最近都收斂點,不要和劉徹把關係鬧得太僵,到廢后的時候再放下身段,好好去向表弟求個情,請他看在表姐弟的情份上,不要關著自己,她保證老老實實住在長門宮中,絕不隨意鬧事,只要給自己每月能出宮去探望父母兄弟的權利,她便滿意了。

  這麼想想就發現這個楚服還是很重要的,現在就算不喜,也還得留下她,「我今天沒心情見這些人,母親把她留下吧,等明日女兒再見她。」

  館陶長公主來之前就估計著陳嬌最近的心情不可能好,來了一看,女兒還能這樣心平氣和的和她說話,她就已經覺得出乎意料,所以就痛快答應下來,坐下來和女兒說了半日家常,留下楚服後就出宮回府了。



第四章 巫女和宮中宴樂

  楚服是個苗人,苗疆之人多有善巫蠱之術的,陳嬌也很相信,他們之中一定自有高人,不過這個高人可並不包括楚服在內。

  現在看來,楚服就是一個能說會道的騙子,帶著一群女弟子四處坑蒙拐騙。

  她雖然不是高人但應該算是個聰明人,很能抓住她們這些豪門貴婦的心理,於是穿上男裝,將自己打扮成一個漂亮男子的樣子,日夜陪伴左右,再附以一些虛幻飄渺的蠱術說辭,迷信她的大有人在,母親館陶長公主還是耗費了重金才把她找來的。

  看著面前這個將巫蠱之術吹噓得天花亂墜的『漂亮男子』陳嬌覺得挺有意思,果然娛樂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要素啊。

  眼前這位的口才上佳,沒事聽她說說話倒也滿解悶的,不過要先嚇唬她一下,免得她以後驕縱跋扈,任意妄為,隱約記得自己當初就是對她太過言聽計從,以至寵信太過,她因此漸漸的不知收斂,進出不知迴避,還縱容女弟子們在長安街市上招搖橫行,結果『巫蠱』事發後,劉徹一口氣殺了幾百人,她的那些弟子無一倖免。

  現在想來,這種因自己而起的慘事儘量還是不要讓它發生為好。

  「楚服,你可知『巫蠱』歷來都是宮中的大忌,要是被抓到了,是要處梟首之刑的。」

  楚服是個個子高高,膚色微黑,五官分明的女子,有個三十歲左右,一臉的精明,本以為自己的一番長篇大論已經說得陳皇后十分動心了,沒想到忽然被給了這麼一句,大驚之下,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娘娘,是您的母親長公主殿下一定要我來的,您,您這麼說楚服可實在惶恐萬分了……」

  陳嬌笑笑,來了這麼久,她總算是勉強適應了別人動輒對她的跪拜,「你起來吧,本宮的母親既然相信你,願意請你來幫我,那本宮我自然也要相信你。

  不過這裡到底是皇宮重地,天子的眼皮底下,你要是行差踏錯,被人抓住了把柄,那不但你的性命堪憂,本宮也會大受牽連的。

  所以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次,這裡是宮中,就算我是皇后那也不是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的,本宮回頭會命人給你安排一處僻靜的地方,你就在那裡做你該做的吧。

  聽說你還有不少弟子,本宮覺得就不要帶進宮來了,你抽空回去安頓她們一下。」

  楚服一愣,「娘娘,做法術有很多時候是要您也在一旁才行的,您讓我在一處僻靜的地方自己做,只怕效果……還請娘娘三思,此事重大,您還是和楚服一起才好。」

  陳嬌使勁擺手,「不不不,本宮現在可沒有這個閒工夫日日陪著你,你自己慢慢做吧,效果慢點差點也不要緊,工錢照付,哦,本宮的意思是不會少了你的賞賜的。」

  楚服還待再勸說,卻又宮女進來打斷了她,「娘娘,陛下派人傳話來,說今晚在開襟閣設宴,請後宮的諸位夫人,美人同樂,衛夫人要歌舞助興的,問娘娘去不去?」

  陳嬌正好藉機將楚服打發走了,「你下去吧,按本宮吩咐的去做就是。」

  楚服不敢再多說,只好施禮退下。

  衛子夫的現場真人表演,難得可貴之極,不去看的是傻瓜!

  陳嬌趕緊命宮女告訴陛下那邊來問話的人,陛下難得有興致和後宮諸婦同樂,她身為皇后,自然不會缺席的。

  劉徹沒想到皇后還真來了,陳嬌以前對於這種他要和後宮女子歌舞宴樂的事情向來深惡痛疾,經常還會發脾氣,大吵大鬧。

  前些年,劉徹做這些事情都得偷著幹,如今威嚴日盛,這些後宮瑣事上也終於可以隨心所欲了。他現在想起阿嬌的那副妒婦嘴臉就很煩,和後宮中美人們享樂的時候,偶爾心血來潮就會派人去請一下皇后。

  並不是真的想邀皇后同樂,而是專門就想要氣氣她,你不是一直強凶霸道的不許我碰別的女人嗎,動輒就要把對自己的恩情拿出來要挾一下,現在怎麼樣呢,我已經天下在手,再也不必看你們這些人的臉色了。

  開襟閣在漢後宮的八殿之外,是這二年,劉徹才專門闢出來,修繕一新,供他和後宮美人們玩樂的地方。

  到了晚間,開襟閣內燈火通明,眾位夫人,美人們個個打扮得光鮮靚麗,以博皇帝陛下的歡心。

  武帝是個十分喜好聲色的人,他寵愛的女子大多都能歌善舞,經常要在陛下的酒宴上輪番表演獻藝。

  不過今晚大家看到陳皇后竟然也來了,不由得都有些拘謹,皇后好妒善忌,驕橫厲害,可別要表現太過,被她記恨上就不好了。

  不見連衛子夫那般受寵,還生有公主的,都幾次三番差點被她整死,每次都幸虧有陛下搭救阻攔,才能倖免於難。旁人可沒有這個自信,陛下到時也會去搭救自己,所以全體都小心翼翼的不願出頭惹禍。

  劉徹看眾女都輕聲輕語,目不斜視的十分規矩,不似往日有風情,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心裡不耐煩,暗道阿嬌忽然屈尊來湊這個熱鬧,難道是上次被自己一巴掌打得轉了性,硬的不行想來軟的了?所以乾脆這般明面監督著威懾旁人。

  存心要氣氣她,開口道,「子夫也歌舞一曲助興吧。」又命王美人到自己身邊侍酒,輕輕摟在懷裡笑語。

  衛子夫本是平陽公主家的歌伎,相貌豔麗,唱得好歌,彈得好琴,更兼滿頭青絲如瀑,光可耀人,且又性情聰慧靈敏,柔情似水,處世小心婉轉,不由得男子不對他傾心,人見人愛。

  陳嬌早知道她實是天生尤物,只不過以前滿腔的嫉恨,巴不得先食其肉後寢其皮,沒的心情去欣賞。現在不同,看到衛子夫起身領旨,娉娉婷婷的下場,就睜大了眼睛觀看。

  觀賞了一會兒,覺得果然聲如裂帛,動人心魄,舞姿也是柔美流暢。夾兩筷菜,再抿一口百末旨酒,此酒是用百草花末雜於酒中釀製的,十分香醇,對身後侍立的兩個貼身宮女芙楠和芙琴笑道,「真是好看,你們也學著點,等回頭咱們在宮中無事時,自己也來設個小酒宴,歌舞助興。」

  芙楠和芙琴是陳嬌做太子妃時就跟在身邊伺候她的,十分的貼心親厚,這晚本來還提心吊膽的,不知皇后做出這一反常的舉動是什麼意思,都懷疑她是不是氣得狠了,這是想要來大鬧一場。

  不意陳嬌笑語晏晏的,十分愜意,連吃帶喝,外加欣賞歌舞,一樣也沒拉下,竟真的是個來和眾人同樂的架勢。

  芙琴將陳嬌十分鍾意,一直在吃的一盤膾魚輕輕拉過去,一邊細細的幫她將魚刺挑出來,一邊笑道,「娘娘怎麼忽然喜歡看歌舞了?這還不容易,想看的時候直接宣歌舞伎來表演給您看。」

  陳嬌十分享受她的細緻伺候,「那個沒有意思,倒不如去選兩個技藝純屬的歌舞伎來教大家,你們回去排一排,本宮宮中所有常侍的宮女都要學。」

  芙楠失笑,「難道我們也要學?那可沒人給娘娘你梳頭打扮了。」

  陳嬌其實是自己想玩,不過皇后忽然要學歌舞不免驚動太多,到時搞得滿城風雨,別要被人說自己是眼紅衛子夫受寵,於是也跟著東施效顰,那就不好了,面子上不好看。

  嗔了芙楠一眼,「又沒有讓你學了來陛下的御宴上獻藝,不用費那麼多功夫,你無事時隨便練練就好了。」

  芙楠立刻不敢多說,「娘娘贖罪,奴婢絕沒有想要亂出風頭的意思。」

  陳嬌一愣,暗自嘆息,一不小心又嚇到人了。

  等到衛子夫歌舞畢,謝恩回坐之後,陳嬌已經吃飽喝足,熱鬧也看得差不多了,只見旁邊的劉徹摟著王美人,動作越來越大,王美人滿面嬌羞,半推半就,半個胸脯都快被摸得露出來,心說還是趕緊撤了吧,別在這兒礙人眼了。

  起身告退,請陛下和眾位夫人,美人繼續,她有些不勝酒力,想要先回去休息了。

  劉徹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近兩年越來越煩阿嬌,因此有她在時,就故意要做出些露骨的舉動,隱然有一些想要把以前受的窩囊氣報復回去的意思。

  按理說,阿嬌被他冷落在一旁,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和別人親熱,肯定要氣得火冒三丈才對,怎麼今日反常呢,皺眉問道,「寡人沒見阿嬌喝多少酒啊,怎麼這就不勝酒力了?」

  劉徹以前管陳嬌都叫做阿嬌姐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威嚴日盛,已經不願在人前叫阿嬌姐了,改稱阿嬌,不過陳嬌也不介意,據她記得,這個稱呼還要算是客氣的,等到日後,劉徹還會直接稱她為陳氏。

    「臣妾這兩日大概是著了風寒,所以不太能受得住酒力,才飲了一杯,就有些頭暈了。」

    劉徹看看她,發現她今日確實是比往常素淨得多,衣飾都很平常,臉上也只是清清爽爽,沒塗什麼。

  阿嬌比劉徹大了三四歲,已經快要三十歲了,這幾年一直拚命的想用脂粉,華服來挽留住昔日的美貌嬌豔,所以從來都是盛裝見人的,很少有這麼不怎麼打扮就出來的時候。

  劉徹看看她那清水臉,更沒興致了,「受了風寒還不好好歇著,偏要出來做什麼,趕緊回去吧。」

  陳嬌暗自撇嘴,這什麼態度啊!默默施了一禮,轉身就走。劉徹點頭,這樣才對嘛,肯定是生氣的,剛才還非得硬裝出一副不介意的樣子,給誰看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1:43 AM

第五章 罷退長門

  轉眼就到了元光五年,三月時陳嬌還穿上蠶服,率領著公卿諸侯夫人們行了親蠶禮。四月就有人向陛下舉報,竊聞皇后宮中有人私藏禁物,行巫祭之術,意圖禍亂後宮。

    這歷來是後宮中最忌諱的事情,此時最疼愛陳嬌的竇太后已經去世五年,館陶長公主在朝中也失勢已久,因此劉徹毫不姑息遲疑,立刻傳旨派張湯徹查此事。

  陳嬌也已經有了準備,早些天就打發楚服出宮了,付了重金之後告訴她,宮中已經有了要查辦巫蠱之事的風聲,你能跑多遠跑多遠,要是被抓了回來本宮我也救不了你,肯定會被處梟首之刑的。

  生死攸關,楚服嚇得拿了錢,立時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張湯雖然辦事果斷,雷厲風行,但是也成效不大,只在椒房宮一處十分僻靜的房間裡搜到幾件疑似巫蠱器皿的東西。問這個房間以前是誰用的,眾宮人都道是去年一個善於雜耍逗趣的江湖女藝人被長公主送進宮來給皇后解悶,一直住在這裡。

  再問現在她人呢?眾人又回說前些日傳來消息,她遠方的母親病重故世,她趕回家奔喪去了,再問她家在哪裡,就一問三不知,再沒人答得上來了。

  案子查成這樣,張湯自然沒法交差,抓了椒房宮幾個管事的宮女,內監回去刑訊,還好幾人都十分嬌弱,一碰就招,終於說出皇后有兩次和那江湖女子遣開眾人密談,然後那人就會在房中數日不出,又吟又唱,不知在鼓搗些什麼名堂。

  陳嬌這些日被軟禁在椒房宮,哪裡也不能去,心裡其實也很是害怕的。

  提心吊膽地等了兩個月,到元光五年七月乙巳日,劉徹終於頒下了廢后詔書,「皇后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

  第二次聽到頒詔的內監郎朗在自己面前高聲說出陛下下旨廢后,雖然是早有準備的,陳嬌仍是百感交際,許久許久之前痛徹心扉的感覺再次襲來,那時的自己,心像被撕裂一般痛。

  慢慢的深呼吸,在心裡告訴自己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那個人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統治者之一,卻不是一個值得去愛的人,那一世輕易的就自己放棄了自己,這一次不會了,她再不會為了這種人難為了自己。

  到了這裡才是最關鍵的時候,陳嬌這次在宮中搞的巫蠱之事,收斂了很多,處罰肯定不會比前次的更重,她想要做的就是找機會再去見劉徹一次。

  求他看在以前的情份上,網開一面,不要關著自己,能允許她偶爾出宮一兩次。

  否則像個犯人一樣,永遠被關在長門宮裡,她可要悶死了,就算皇后待遇不變,那也絕不是長久之計。

  在宮中的內侍來將廢后遷出椒房宮的時候,陳嬌示意宮女芙楠悄悄塞送出了一小袋珍珠作為賄賂,懇請來人回去向陛下稟報的時候,幫她說兩句好話,就說她想最後再見陛下一面,請陛下看在夫妻這麼多年的情分上答應見見她,她絕沒有什麼非份之想,只是想和陛下再說兩句話而已。

  來人辦完這個差事之後本來就是要去向劉徹匯報廢后有些什麼言行表現的,這算是白得了一袋珍珠,自然滿口答應。

  陳嬌坐在長門宮中,看著自己的宮女內侍們來來回回的收拾擺放東西,人人臉色慘然,心裡有些不忍,他們隨著自己被罷黜,日後定是不會再有什麼前途,要陪著自己一起終老此處了。

  暗道,你們也別太灰心了,要知道這後宮中腥風血雨的,在別的宮裡伺候,雖說也許能有一時的榮光,但搞不好就會被什麼事牽連到,死得屍骨無存,她可記得劉徹的女人們沒有一個得好下場的。

  還是老老實實隨本宮我躲在長門苑安全點,大不了等過兩年我讓母親出面說說情,把到年紀可以放出宮的女子放出去婚配就是。

  又想這個本宮的自稱可要改改了,唉,我興致勃勃地回來感受皇后的尊容富貴,這才一年就結束了,不過也不可惜,我還有皇后的供奉,另有堂邑侯家做後盾,到哪裡都能算是富婆一個,等過幾年在長門宮中住厭煩了,皇后的享受也享受夠了,就詐死出宮,帶上些錢去個遠點的地方,找個上門女婿過小日子去。

  正在打著如意算盤,陛下忽然派人來傳旨,命陳氏立即去未央宮宣室見駕。

  陳嬌連忙整整衣服起身,說起來,這一年多,她就沒見過幾次劉徹,每次還都是很多人一起的場合,竟是沒有單獨和他說過話,略有些緊張,自己拍拍胸口鎮定一下,那就是個表弟,不必緊張,前一世自己可還見過他小時候哭鼻子的樣子呢。

  這麼一想,果然就不緊張了,那些塵封在記憶深處的久遠往事被重拾出來,他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和尋常人家的小姐弟也沒什麼不同,劉徹會跟在後面不停地叫她『阿嬌姐,阿嬌姐。』自己比劉徹大幾歲,又高,跑得又快,經常要欺負他一下……

  劉徹坐在宣室中微有些後悔,他剛才聽小黃門來稟報說,廢后懇請陛下看在以前夫妻之情的份上再見她一面時,心一軟就答應了,其實隨便想想都知道,到了這個時候,阿嬌還一定要自己見她一面,無外乎是哭罵,或者是求懇,哪一樣都是自找麻煩。

  不過既然已經派人去宣了,那就見見吧,阿嬌到底和後宮那些女子不一樣,阿嬌還是他的表姐。如果沒有阿嬌和館陶長公主的支持,這皇位還真的未必能到他的手裡,這一點劉徹雖然從來不願多想,可事實確實如此,他也沒必要自欺。

  有小內監躬身進來稟報,「陳氏到了。」

  劉徹點點頭,「讓她進來吧。」

  一個苗條的女子,一身素服,款步走了進來,烏黑的頭髮簡單梳成了一個墜馬髻,上面簪著一支單顆的珠釵,渾身上下就再無其它裝飾了,看著十分的乾淨素雅。

  「臣妾見過陛下。」陳嬌說出口就覺得自己說錯了,這時已經不能再自稱『臣妾』才對,連忙改口,「哦,不對,是臣女見過陛下。」

  「聽說你非得要再見寡人一面,還想說什麼就趕緊說罷。」劉徹既然已經下決心廢后,就自然不會再講什麼舊情,一邊上下打量著阿嬌這個不多見的造型,一邊開口問道。

  陳嬌稍稍抬頭,瞥了他一眼,只見劉徹也正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連忙有低下頭來,這表弟可真夠直來直去的,不過話說回來,人家現在肯撥冗見自己這下堂婦就是很給面子的事情了,自然沒有必要再客氣寒暄,還是趕緊該說什麼說什麼吧。

  「陛下,以前是我不懂事,總要任性妄為,攪得後宮不寧不說,還會要惹得你厭煩,陛下治理天下,政務繁忙本就夠辛苦的了,我這麼做實在是太不應該,現在回頭想想常要慚愧不已。所以陛下收回我的璽綬,命臣女退居長門宮,臣女不敢有絲毫怨言,定當在長門修心養心,反思己過。只是臣女還有父母家人牽掛於心,因此斗膽想請陛下開恩,能准我每月回家探望一兩次。」

  劉徹沒見過這樣謙恭的阿嬌,很想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來了個冒名頂替的。暗道,她難道是被打擊太過,所以神志錯亂了?可是這話聽著條理清楚應該是沒瘋啊。

  沒有意料中的哭鬧,怒罵,指責他負心薄倖,反而看到這麼一個通情達理,溫柔斯文的阿嬌,感覺實在是怪怪的,她這會兒不是應該傷痛欲絕才對嗎,以前自己找個女人她就要哭吵許久,現在自己徹底不要她了,怎麼反而不鬧了。

  半晌開口,「你求見寡人就是為了這個?寡人並沒有說姑姑不能進宮來探望你,你不用擔心太過。」

  陳嬌道,「我怕母親來見了我現在住在長門的樣子要傷心失望,父親堂邑侯這二年身體也每況愈下,他們現在心中對我一定是失望痛惜之極,又怎能勞煩母親再來看我,況且父兄也都不能進宮,臣女覺得還是多盡盡孝,主動回去探望為好。」

  劉徹皺眉,實在是沒想到她跑來提了這麼個要求,按理說廢后就應該被看管起來,不得隨意出入了,「阿嬌,你身份不同,若是再大模大樣的隨便出入,只怕不太好。」

  陳嬌心往下一沉,真是豈有此理,我都這麼低調配合了,你還是準備把我關起來!再怎樣咱們也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弟,竟然如此冷硬無情!

  眨巴眨巴眼睛,努力使自己的表情再可憐一點,抬起頭來懇求道,「陛下,臣女是誠心悔過,從今往後甘願獨守長門宮,日日為陛下和我大漢祈福,再無其它奢念,如今唯只是還掛心著父母兄弟,想要在有生之年和他們多聚一聚,求陛下開恩,就准了我吧。臣女保證,每次都乘馬車進出,一定小心不給別人看見,也絕不會再踏進陛下的後宮一步,煩擾陛下的。」

  劉徹聽她說得很是可憐,一張素面朝天的臉孔,細膩蒼白,曾經明媚動人的大眼睛依舊清澈美麗,只是閃著隱隱淚光,正懇切地望著自己,心裡一動,這種溫婉求懇的表情,他以前在衛子夫的臉上見過,在王美人的臉上見過,在其她許多渴望自己眷顧一下的女人臉上都見過,唯獨不曾在阿嬌的臉上看到過,不由嘆口氣,「阿嬌,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何以就不能大度些容下朕的其它那些女子,竟然喪心病狂到要在宮中施巫術的地步!」

  陳嬌腦中有著數世的記憶經歷,如今就是算不上智者,那也能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久經世事了。因此很多事情的因果都比以前看得透徹。

  聽了這話,忍不住在肚裡使勁罵,「呸,無恥,真是虛偽之極!胡說八道!你怕外戚干政,這些年又喜新厭舊,煩我得很,早就打定主意要廢我了,巫蠱之事不過是個藉口,楚服住過的那個房子裡,我統共就擺了三四個瓦罐瓦盆,竟然就憑此一口咬定是我要施邪術害人了!」

  因為第一次見面時,劉徹就動手打了她,留下的印象實在是惡劣之極,所以陳嬌就算能記起一些以前他那陽光少年樣的事蹟,卻也還是對此人厭惡居多,也就是勢力懸殊太大,不然她一定要想法子打回來。所以面上雖然恭謹,肚裡實在是說不出好話來。

  幽然嘆口氣,「陛下要是實在為難,臣女就不多囉嗦了,陛下你自己日後要多多保重,我,我回去了。」也不等劉徹准她退下,自己叩首起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心想,此人好大喜功,最喜面子上的事情,這次自己低聲下氣一把,面子給得他十足,把基礎打好,過些日子再想辦法,自己的母親是劉徹的姑姑,聽他那口氣,還是唸著點舊情的,不行就拜託母親再來求求他。

  出了宣室就有帶她前來的兩個黃門內監上前,要再把她送回去,陳嬌也不多說,默默跟著走。拐了兩個彎,遠遠的就見一個青年男子的身影快步走過來。

  他走得太快,到近前才發現兩個內監身後還跟著女子,訝然道,「娘娘!」

  陳嬌見到來人豔若驕陽一般的容貌也有些吃驚,這不就是曾經的那個縱馬街市,金丸射獵的驕傲少年韓嫣嗎,如今雖然一不能算是少年,但是俊美依舊,身上隱隱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風采,「韓王孫?」

  韓嫣也要算是陳嬌的少年玩伴之一,他是劉徹的伴讀,那個時候,劉徹來找陳嬌時,身後必然要帶著韓嫣。

  有一段時間,陳嬌的心裡對韓嫣是很有些偏愛想法的,個性美少年誰不愛呢?只是後來漸漸的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劉徹的身上,又對他兩人的曖昧關係十分不滿,所以對著韓嫣就慢慢沒什麼好臉色。

  韓嫣也是驕縱慣了的人,陳嬌對他擺皇后的架子,經常藉機找碴斥責,他嘴上不說什麼,心裡也是分外不滿,儘量躲著走,慢慢的就形同陌路,這兩年根本就沒見過面了。

  聽說劉徹廢后的消息,韓嫣小有感觸,不過也是意料中事,劉徹近些年對皇后及姑姑館陶長公主的不滿他身為近臣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沒想到這個時候會在陛下的宮室之外,迎面撞見陳嬌,他也有很久沒有見過皇后了,看著面前這個清淡素雅的苗條女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娘娘這是…?」

  陳嬌搖手,「韓大人這稱呼要改一改,不能再叫我娘娘了。」

  韓嫣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曾經驕橫不可一世的陳嬌竟然稱他為大人,「這…我聽說陛下下旨…你,你可還好……?」

  陳嬌微笑一下,「我還好,長門宮清靜怡人,遠離喧擾是非,是個靜養的好去處。」挺想多說兩句敘敘舊,只是心裡還有事情,有些心不在焉,於是一點頭,「韓大人是來見陛下的?那趕緊進去吧。」

  韓嫣進了宣室,發現劉徹也是臉色古怪,「陛下有心事?」

  劉徹看看他,「內侍來稟報說阿嬌想要最後再見寡人一面,寡人一時心軟,唸著以前的情意就讓她來了,她這次倒還好,沒有大鬧,她不哭不鬧,朕這心裡倒有些……。」

  韓嫣點頭,「臣剛才也在外面碰到了娘娘,她那態度十分從容自如,不過眉間稍顰而已,確實是比從前溫婉了許多。」



第六章 長門新居

  長門宮原是館陶長公主劉嫖所有的私家園林,本來叫做長門園,後來被以長公主義子董偃的名義獻給了漢武帝,其後劉徹將其改建成長門宮,用作皇帝去往祭祀先祖時休息的地方。

  陳嬌覺得劉徹這事做得頗為諷刺,用自己母親送給他的園子來囚禁自己,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難道只是為了長門宮離著長樂宮和未央宮最遠?

  因為沒人敢去問劉徹,所以此事的答案也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陳嬌私下裡是對這個住處挺滿意的,宮苑內修繕得精緻整齊,景色優美,又遠離後宮紛爭,有什麼事兒輕易扯不到自己這裡來,門關起來就自成一方天地,她是老大,想幹什麼幹什麼。

  至於陳嬌那想要能夠回家探視的請求,劉徹幫她做了折中,每月一次,由宮中派專人駕車送她回堂邑侯府,住兩日再接回來,其間不可隨意露面,只能見家人。

  陳嬌對這個安排,雖然不是很滿意,不過也能湊合了,只要劉徹能准許她出長門宮,其它的一切好辦,天長日久的,她就不信紅包塞到位了,那駕車送她的人還不肯偶爾通融通融?帶她去別處轉悠轉悠?

  現在因為環境十分單純,陳嬌放鬆了不少,就有興致開始琢磨著每日裡怎麼玩好吃好,心情好並以此來達到身體好的目的了。

  吃的方面沒什麼好多挑剔,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水平,有好多的廚子專門供奉她一人,各種時令鮮果蔬菜都能隨意享用。

  住的方面就更不用說了,一座宮苑都是她的。

  陳嬌其實是個宅屬性很強的人,以前假期的時候,她最愛幹的事情就是待在家裡,在自己那套一室一廳的小房子裡鼓鼓搗搗,換窗簾,掛照片,四處裝飾擺放的折騰。

  現在居住面積大了無數倍,可是夠她折騰一陣子的了。

  前一年住在椒房宮裡的時候,總覺得那個地方肯定住不長遠,所以不願在居住環境上花精力投感情,免得到時候廢后的旨意一下,立時就得搬家,自己就白辛苦了。

  現在搬到了長門宮,知道這是日後的長久住處,雖然也沒個房產證什麼的可以讓她把名字寫上去,以宣示自己對此處的所有權,不過只要有劉徹那道將她罷黜長門的旨意在,她就擁有長門宮的永久居住權。

  真好啊,以前做白日夢會夢想著在退休以前能住上個帶著小院子的獨棟別墅,認為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不外乎如此。

  現在夢想成真,而且含金量大大提升,這可是整整一座宮苑啊!都是她的了,走一圈也要費不少功夫的!宮室樓台,林苑花草,富麗精美。

  西漢人的建築水平已經十分高超了,什麼房屋的通風朝向,地暖排水統統都由匠人在建造時考慮周全,根本不需要陳嬌這個外行去多費心,她只需要隨心所欲的再擺放些東西就好了。

  比如跪坐就是她十分不喜歡的方式,所以凡是她會去的地方都備有輕柔厚軟的羊毛毯子,她每次都把三四個疊在一起用。

  她還喜歡各種絹、紗、綺、錦織物,不但用來做衣服,還要用來做各種簾子,繡帳,檯布,凡是手能碰著的地方都要柔軟舒適。

  長信宮燈是陳嬌最鍾意的室內擺設之一,做工精巧絕倫,一般都會做成一個宮女雙手執燈的造型,可以拆卸,燈盤可以轉動,燈罩可以開合,隨意調整燈光的亮度和照射的角度,右臂與煙道相通,通過煙道而來的蠟炬的煙被容納於體內,以保持室內的清潔,陳嬌得空時特意讓她母親找巧手工匠定製了一批,擺放在各處。

  漢朝的漆器工藝也是精湛非凡,各種壺、盒、盆、勺、枕、奩、屏風大多色彩鮮豔,光澤照人,上面還有精美彩繪,這個採購漆器的任務當然也是交給館陶長公主來完成的。

  陳嬌剛被廢黜的時候,館陶長公主憂心忡忡,只怕外甥這一下要翻臉無情,連堂邑侯府也一鍋端了,因此稍等了些日子,估計劉徹的火氣消下去一些了,就親自去宮中哭訴哀求,求外甥放自家一條活路。

  劉徹倒也還唸著當年的恩情,沒有趕盡殺絕的想法,不但保證這次廢后之事不會牽連到堂邑侯陳家,連阿嬌在長門宮也不會受虧待的,供奉如舊。另外還還臉色古怪的說,阿嬌如今性情變了許多,開始講究孝道,專門求懇想要能夠每月回家探望,寡人也已經准奏了。

  館陶長公主心中大石落地,就有餘暇心疼女兒了,眼看這外甥的態度還算和藹,就試試探探的說起了阿嬌的可憐,不管她平日裡如何嬌縱,但是一顆心始終是在外甥身上的,做出那麼倒行逆施的事情也只是想要挽回昔日的寵愛而已。

  深嘆一口氣,「既然陛下寬仁大度,不再追究下去,那我也就安心了,我想明日就去長門宮看看阿嬌,她終究是我的女兒,今後就只能……唉…我實在是心疼。」

  劉徹一直心裡怪怪的,總覺得廢后這事情有哪裡不對勁兒,就接口道,「寡人明日正好也沒什麼事,就和姑姑一起去看看吧。」

  館陶長公主大喜過望,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肯動尊駕去看看阿嬌,差點要對著外甥感激涕零,暗道只怕他對阿嬌還是有些情意的,也許日後能回心轉意也說不定。

  劉徹不欲人知道他去長門宮探望廢后陳氏,因此十分謹慎,只隨身帶了幾個人,不用皇帝車駕,穿便服,乘了一輛普通車子,隨著長公主姑姑一起去了長門宮。

  滿擬著進了長門宮,必然會看到一副十分淒涼的場景,阿嬌蓬頭散髮,以淚洗面,宮人們哀哀怨怨,淒悽慘慘,庭院中滿目凋零,一派蕭索。

  誰知一踏進長門宮,裡面竟然歡聲笑語,熱鬧喧天,嚇得長公主差點又退出來,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進去一看,才發現是陳嬌帶著宮女內監們分作兩組,在踢球玩,正踢得熱火朝天。

  就聽一個女子聲音尖叫,「快,快,芙楠,快去守住左邊,可千萬別讓小胖子帶著球突圍過去了…」正是阿嬌的聲音。

  還是守在外圍,捧著水盆,手巾的小太監瞥見了館陶長公主,連忙使勁大喊一聲,「停賽,停賽!翁主來了。」

  陳嬌是七月被貶到長門宮來的,現在過去了月餘,已經是秋天,天氣很涼爽了,陳嬌卻玩得滿頭是汗,雙頰紅撲撲的,接過芙楠遞給她的熱手巾,一邊擦汗一邊快步走過來笑道,「母親來了,我還想過兩日就去看您呢,來,咱們去裡面說話。」

  看著眼前這個笑臉相迎的阿嬌,長公主驚訝得張開嘴半天合不攏,女兒這個頭上冒著汗,兩個臉頰上各掛了兩團桃紅,眼睛水汪汪,一笑彎成兩個月牙的樣子,可是一點都不像淒苦的下堂婦!

  「阿,阿嬌!你瘋了,這是在幹什麼呢!!」

  陳嬌攙著她就往內室去,「唉,母親你這話說得不好聽,我玩玩嘛,怎麼就瘋了!不玩幹什麼呢,難道每天閒坐著不成?我如今也不指著誰的眷顧了,只要自己把自己哄得高高興興的就好,徹兒他早就不喜歡我了,廢后就廢吧,再哭再鬧,哪怕愁死也沒有用,況且我也不喜歡他了,自己住到這裡反而清靜自在,哎呦!娘,你怎麼掐我啊,好疼的…」

  館陶長公主一把摀住她的嘴,「你少要胡說八道!」膽顫心驚的回過頭去。

  果然劉徹一張臉已經氣得鐵青,「阿嬌上次不是說誠心悔過,要在長門宮中靜心獨守,為大漢和朕祈福的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1:54 AM

第七章 各種打算

  陳嬌瞪著臉色氣得發青的劉徹,滿腦袋的問號,他怎麼來了?按理說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劉徹了才對啊?

  傻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臣女不知陛下駕臨,有失恭謹,還請陛下恕罪,」假裝忘記了以自己現在的身份見了陛下是要跪迎的,直接道,「陛下您千萬別生氣,請裡面坐下歇會兒。」

  館陶長公主也回過神來,連忙跟著一起勸,「阿嬌定是因為忽然被關到這裡來,心裡太過苦悶,所以才會變得言行這麼失常,會胡言亂語地說幾句言不由衷的話,她心裡肯定不是這麼想的,陛下你千萬別當真,還是先進去吧,站在外面說話像什麼樣子。」

  劉徹十分生氣,不過要是立刻甩袖子走人,不免顯得他心胸狹窄,哼一聲,當先走了進去,居中坐了,「看來阿嬌在長門宮中住得十分愜意,比起當皇后的時候要開心多了?」

  陳嬌看劉徹這個大刺刺的樣子,真想將他趕出去,暗罵你吃飽了飯沒事幹,跑來嚇唬什麼人啊!剛才那局球我們踢得形勢大好,馬上就要贏了的!都被你攪合了。

  再看看對著自己使勁瞪眼睛,一臉不讚成神色的館陶長公主,心知這個吃飽了飯沒事幹的人也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母親,不知她想了什麼辦法,將劉徹勸來探望自己。

  為今之計就是要不卑不亢,別得罪人就行了。

  壓下心裡的不滿,「沒有,我剛才胡說八道的,陛下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指指一旁案几上,自己一早就擺放在那裡裝樣子的各種物事,「臣女現在每天早起,先要親手擦拭這些東西一遍,再去靜室中靜坐一個時辰,為我大漢和陛下祈福,然後才會去做別的事情,從來沒有間斷過。陛下你如不信,可以問問我身邊的這些人。」

  劉徹回頭一看,一旁的案几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有些貌似還是小孩子的玩物,這些東西別人看了可能會不明所以,劉徹可是能認得出大部分,那都是小時候他和陳嬌一起玩過的,心中頓時就軟了。

  口氣也溫和了許多,「難為阿嬌還留著這些東西,你,你住在長門可還習慣?要是缺什麼東西就儘管和寡人說。」

  這些東西是陳嬌剛搬來長門宮時,翻箱倒櫃找出來,專門擺在正室中最醒目的地方的。

  就是怕自己剛被廢黜,劉徹要懷疑自己心有不甘,還對她有什麼忌憚的地方,搞不好會派人來探她,所以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沒想到陛下自己來了,這可是正好,連解釋都不用,他自然看得懂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代表著什麼意思。

  果然劉徹的態度立時好轉,還關心她住得習慣否,有沒有缺東西。

  陳嬌十分想告訴他,別的不缺,就是缺兩個男人,自從她回來西漢之後,身邊晃來晃去的都是宮女,最好的也只能是太監,時間久了頗為無趣。經常要想,按照她現在的這個富婆水平,要在放在了她當小護士的那一世,交上兩三個英俊的男朋友肯定不成問題。

  其實西漢對女子的束縛也不怎麼嚴,女人可以隨意上街外出,參加各種活動,有繼承權,婚姻生活不順暢了還可以和離,是十分自由的,像她這樣出身高貴,家底豐厚的女人更是過得自在了,遠的不說,就看她的母親館陶長公主,和自己的義子董偃關係曖昧,幾乎都快成了明面上的事情,不是也沒人多說什麼嗎?

  偏自己倒霉,年少時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做皇后,結果這回可好了,被人廢黜長門,面子裡子統統丟盡不說,還不得自由,別說養小白臉了,就是想多見兩個男人都見不到,只能看著幾個面目清秀的小太監過過乾癮,她這可還有五六十年要過呢……

  陳嬌的頭腦中有了數世的經歷後,她也就隨之有了老得快要成精的心態。不過這心態比較惡俗,她並沒有變得萬事雲淡風輕,能夠看透世間百態,反而是十分怕死,有些貪財,很愛玩樂享受,自覺除了外貌還年輕,內裡就是個典型的老小孩。

  想起這些男女情事也沒什麼羞澀,很能就事論事,認為這就跟吃飯睡覺一樣,也是人的一種正常需要。

  「阿嬌?阿嬌?陛下問你話呢,你發什麼呆啊?」館陶長公主見她忽然不做聲了,連忙出言提醒,同時對今日女兒十分不在狀態的樣子非常遺憾,這要是能把握好了,豈不是一個挽回劉徹心意的大好機會。

  「啊!女兒忽然想起從前的一些事情,所以有些恍惚。多謝陛下關心,我過得還好,長門宮裡並不缺什麼。」

  陳嬌並不是沒有想要的東西,她現在很想要將未央宮天祿閣裡珍藏著的一批先秦醫書借來研究的,畢竟對於一個以長壽為第一目標的人,醫療保障是她最想要的東西。

  但是看樣子劉徹也就是隨口客氣一下,她就別又說怪話刺激人家了,來日方長,等以後有機會再去蒐羅那些書吧。

  來日方長,一想到這個詞陳嬌就覺得自己想要笑出來。自從搬出了椒房宮後,她放鬆樂觀了很多,心境平和的給自己規劃了大好未來,專等著所有的人都將她忘到腦後的那一天了。

  到那個時候,她就自由了,想幹什麼幹什麼,誰又會去注意一個鐵定失勢,再也無人問津的冷宮廢后呢。

  等過些日子,她就要慢慢著手安排,派人去各地置產,田莊商舖多買幾處,再逐步把自己的財物運一部分出去,留個後路。

  再然後就要花點心思,用錢收買每月來送自己回堂邑侯府的人,這樣自己就可以出入自由了,哪怕在宮外待一段時間再回來呢,只要那人不說,絕對沒人會知道。

  這個事情大概要費點功夫,不知宮中會安排什麼人來做這個活兒,不過自古就有至理名言——有錢能使鬼推磨,她不急,可以慢慢來……

  館陶長公主和劉徹看著每說兩句話,就要神情恍惚半天的阿嬌,都十分無語,看來被罷黜長門,她其實還是受到很大打擊的,表面上硬撐著好像沒什麼異樣,還能照舊起居玩樂,其實說話做事都明顯的心神不寧。

  館陶長公主嘆口氣,對劉徹道,「陛下,阿嬌她現在…你看…」

  劉徹站起身來,看阿嬌這個樣子,雖然不及想像中的頹廢,不過也差不太多,看來他前些日是有些多慮了,「寡人來看看阿嬌沒事也就放心了,姑姑你再陪陪她吧,朕先回去了。」

  恭送走了劉徹之後,館陶長公主揪著阿嬌好一通說教,讓她打起精神來,莫要太過傷心失望,看陛下的樣子,還是唸著些舊情的,等過些時候,為娘再替你想辦法。



第八章 辦事要送禮

  陳嬌是館陶長公主最寵愛的女兒,從小捧在手心裡養大的,館陶長公主雖然還另外有兩個兒子,但都不如對女兒上心,向來都是想要把最好的東西送到女兒眼前的。

  當年館陶長公主插手自己兄弟漢景帝的後宮時,眼光獨到,手段精明,景帝的後宮中幾乎就是她說了算,足見其手腕之老辣。

  可惜輪到自己女兒時,長公主就再也沒辦法保持以前的那種精明和老辣。就算阿嬌拉攏不住漢武帝劉徹的心,她也做不出另送美女給劉徹以討好他的事情,所以只能是竭盡所能的盡人事而已。

  陳嬌可比她母親輕鬆多了,她認為自己一家的地位已經十分的顯赫,劉徹又是個有作為的皇帝,絕不會允許在他親政之後還有人能指手畫腳的干預他。所以保持現狀,稍許討好他一下,在朝中低調做人才是長遠之計。

  這個皇后真的是不做也罷,雖然風光體面,家人也能跟著在權勢的長梯上更上一階,可是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得不償失啊。

  陳嬌還記得再過不了多久,母親就會耗費千金去請司馬相如寫一篇《長門賦》出來,想要以此來打動漢武帝。

  後來的事實證明,司馬相如的文學造詣很高,寫出來的《長門賦》情深意切,感人至深,被後世譽為西漢文學作品中的經典之一,可惜劉徹雖然也對此賦給予了高度讚揚,但是並沒有因此而對她回心轉意。

  這次可決不能再花這種冤枉錢,陳嬌想起千金都打了水漂就很有捶胸頓足的衝動,這些錢幹點什麼不好啊,足夠她在十分富庶的冀州置辦上好大一處田產了。

  相信司馬相如的那些才華就算不用於創作《長門賦》也會用在別的地方,肯定浪費不了。說不定還能做出個什麼《遠徵賦》或者《盛世賦》之類更有意義的好文章呢,劉徹一定更喜歡。實在是沒有必要把她的這點倒霉事掰道得世人皆知了。

  所以提前勸阻了母親一番,請她真的不必太擔心自己,自己現在過得開心著呢,雖然失去了皇后的尊榮,但她就不是做皇后的那塊料,硬在後宮中和劉徹的眾美女爭來鬥去十餘年,已經被累得心力交瘁,再撐下去,那結果肯定不是被氣死就是被累死,想來想去做人還是要惜命的,躲到長門宮來挺好。

  館陶長公主一時也看不出陳嬌是真的這麼想還是因為硬要面子,所以才特意這麼說,反正在她看來,當皇后自然是最好的。一時只能唉聲嘆氣的去了。順便還帶走了一卷女兒寫在竹簡上的採買清單,竟是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什麼西域長毛地毯啦,葡萄酒啦,縫製皮球用的上好皮革啦,各種漆器啦……,林林總總一大堆,看來陳嬌真是準備安穩在這裡過長遠日子了。

  勸走了母親後,陳嬌召集人手,重新開局踢球,這球賽是陳嬌仿照足球規則制定出來的,不過要簡化了許多,她和大宮女芙琴分別任兩隊的隊長,每隊十五人,每次各上場八人,剩下的做替補。

  最近這幾天大家都玩到興頭上,不賽的時候都還要分別找地方練練腳法什麼的。

  不想比賽中斷了這麼一會兒,己方士氣大受影響,被芙琴領著幾個身手矯健的小太監扭轉局面,反敗為勝,氣得陳嬌直跺腳,不好怪在自己母親身上,只得又暗地裡把劉徹罵了一通。

  招呼眾人收拾收拾吃飯。自從跟著她搬來長門宮後,陳嬌的幾個貼身宮女芙楠,芙琴,綠琥…還有幾個比較親信,算是自己人的內監李木,吳瑞,小胖子…都一度認為前途渺茫黯淡,此生怕是完了。

  陳嬌為此還專門對著他們做了兩晚上思想動員工作,曆數了住在長門宮中的種種好處優勢,什麼清閒舒適,沒有風險之類,每天只要吃吃玩玩就好,又許願日後絕不會虧待了他們。

  這些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加之曉得陳嬌的家底深厚,館陶長公主絕不會不管她,既然說不會虧待了他們,那日後最不濟也能得筆錢放出去,所以也就都慢慢的放下心來。

  如今長門宮中主僕們上下一心,每天最大的心思就是怎麼樣能玩好吃好。

  過了兩日,陳嬌閒來無事,又想起了未央宮天祿閣裡珍藏著的一批先秦醫書,暗道要想個什麼辦法把它們借出來抄錄一套副本,放在身邊慢慢研究才好呢?

  她前世是當護士的,雖然不是大夫,但是對醫療知識還是懂得很多,基礎也紮實。

  現在終於可以偏安一隅,悠然度日,自然就開始想要把力氣多花一些在提高醫療衛生水平方面了,否則她連踢球時不小心摔一跤,擦破點油皮兒都會十分緊張,只怕傷口會感染,已經在琢磨著是不是自己動手搞點粗製的蒸餾酒精出來。

  雖然以這個時代的工藝水平,她摸索著蒸出來的東西,純度絕對比不上醫用酒精,但是總好過沒有。

  至於醫術,根據陳嬌的瞭解,中國的古醫術博大精深,西漢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了很高的水平,可惜有許多精妙的醫方後來都被湮沒在了浩瀚的歷史長河之中,後世人都不再有緣得見。

  她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學習研究起來,靠人不如靠自己,雖然宮中有不少醫術高超的食醫、疾醫、金瘡醫等,但是終究不如自己精通來得踏實。

  陳嬌決定自己今後這五六十年都跟醫術耗上了,立志要向一度曾紅遍大江南北的某外籍古代名女醫生大長今同志學習,不信她痛下幾十年苦功,還學不成個漢代的大長今。

  此事不用遲疑,說幹就幹,陳嬌想了兩天,最後把主意打到了那日在劉徹宮室外碰到的韓嫣身上。

  韓嫣曾經是劉徹的伴讀,一直是有權利自由進出天祿閣取閱的。而且和陳嬌還小有點舊日玩伴之誼,應該能給些面子。

  像陳嬌這樣的貴婦,忽然想要學醫,那可實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她一定要小心謹慎,須知這個時代的人們還都十分的迷信,有時會認為巫,醫一家,要是被什麼人抓住了亂做文章,又和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那件巫蠱之禍牽涉到一起就不好了。

  於是陳嬌派人先送了一份厚禮給韓嫣,說有些小事,想請韓大人幫幫忙,先探探他的口風,若是被一口拒絕了,那就再另想辦法,若是韓嫣口吻鬆動,那就再和他細說。

  韓嫣是弓高侯韓頹當的庶孫,漢武帝做膠東王的時候,韓嫣就是他的伴讀,因為善騎射,人又十分漂亮聰慧,所以很得漢武帝劉徹的歡心,官至上大夫,可以自由出入內宮。

  陳嬌現在一想到韓嫣,就會有七分讚賞外帶三分惋惜,讚賞那是一定的,誰不喜歡個性美男子呢;至於惋惜,那就是對韓嫣下場的慨嘆了,他那一世還不及自己活得長,在風光正好的時候,被皇太后王娡以穢亂後宮的罪名賜死。

  由此可見劉徹對身邊的人有多薄情,陳嬌不信他如果真的有一定要救下韓嫣之心,竟會攔不住皇太后?

  韓嫣這樣一個俊美人物,經常出入劉徹那怨女遍地的永巷宮,一個控制不好,和什麼人發生一段露水姻緣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劉徹其實肯定知道,而且也肯定並不怎麼介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願多管。

  卻在太后藉機發作的時候做了退讓,為了不得罪母親,就眼睜睜的看著因為這些許小事,將從小陪著自己長大的人送上了絕路。

  那一世因為妒恨韓嫣和劉徹的親近,所以陳嬌越看韓嫣越不順眼,自己主動疏遠打壓他,現在對劉徹沒有了任何興趣,她的感情天平就自然要偏向弱勢的韓嫣這一邊了。

  正在陳嬌的同情心氾濫,在心中大罵劉某人薄情寡義的時候,韓嫣竟然自己登門拜訪來了。

  這可把陳嬌嚇了一跳,自己這被幽禁在長門宮的廢后,豈是人人能隨意拜訪的?早知韓王孫行事驕橫隨意,看來這傳聞還真不是白給的,他估計也就是在劉徹的面前能恭敬謹慎一點了。

  連忙命芙楠將他悄悄帶到西廂靜室之中,同時心裡打鼓,暗道菩薩保佑,他來的路上足夠小心,沒有被其他人看到。

  韓嫣卻沒想太多,他行事一向任意妄為,只要能把劉徹敷衍好了就行,其它懶得去多想,因此朝中很多人都覺得他態度傲慢驕橫,對他十分記恨。這日忽然收到前皇后的重禮,說是有件小事相求,心中就十分疑惑。

  暗道有什麼小事需要送這麼厚重的一份禮物給自己?難道是想要自己在劉徹面前再幫她美言幾句?

  偏巧他最近碰到些十分費錢的事情,和兄長的關係又搞得很僵,侯府內的財務輕易碰不到,手頭頗有些拮據,劉徹雖然經常會有賞賜給他,但那都得是劉徹心情好的時候主動給的,他也不能就這麼直接開口去要,所以陳嬌這厚禮算是送得十分及時。

  看在重金的面子上,韓嫣決定親自來問問她是什麼事情,暗道要真的是舉手之勞的小事,那順手幫她一下也無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2:07 AM

第九章 真會玩啊

  「娘娘想要將天祿閣裡藏著的先秦醫書借出來看看?」韓嫣十分驚訝。

  「不錯,我最近閒來無事,忽然想研究一下醫書。」陳嬌微笑答道,看著跪坐在對面年輕英俊的美男子,覺得無比養眼,堪稱她這些天來,見到的最為俊美動人的人物了,於是說話態度便也隨之和藹親切起來。

  韓嫣再怎樣也想不到陳嬌會找出來這樣一件事情來讓他做,他心裡猜測著陳嬌十之是想要他找機會在劉徹面前代為說些好話,求求情。

  本來韓嫣還打算著如果只是求他去說幾句好話的事情,那他就答應下來,反正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他只管去說,劉徹聽不聽得進那就與他無關了,誰知道卻不是。

  把天祿閣中的醫書拿出來給陳嬌看幾日,抄錄一份,這還真是小事一樁,於韓嫣來說就是舉手之勞,比去劉徹跟前說好話還要省勁兒。

  不過他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吃不準陳嬌到底是想要幹什麼,自然就不敢輕易答應。

  又再問道,「不是我信不過娘娘,只是娘娘這要求實在是有些奇怪,以娘娘你的身份,就算是退居長門宮了,也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做這些。娘娘你到底有什麼想法還請直說,我能幫到的一定盡力,但要是觸犯禁忌之事,那就恕我不能從命了。」

  陳嬌覺得這還挺難解釋的,自己說的明明是大實話,可惜人家不相信。

  想一想,拍拍手叫了芙琴進來,吩咐她去把自己擦的粉和昨天新制的那一小罐酒拿出來。

  先打開自己的仿紅樓版香粉給韓嫣看,「韓大人看看這個。」

  韓嫣莫名其妙看一眼,「娘娘用的東西自然都是上好的。」

  陳嬌搖頭道,「韓大人是男子,估計平時注意不到這些,你再細看看,」說著挑起一點輕輕塗在自己的手背上再給他看,「此粉香膩細滑,輕白均淨,是我命宮人將花種研碎,再加香料調配的,經常用還能夠潤澤肌膚,比外面街市中能買到最好的粉也都還要好上數倍。」

  看看韓嫣很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表情就笑道,「這是我偶然在一冊古書中看到的做法。」

  再把那一小罐酒捧過來,用芙琴一起送來的一個長柄木勺,小心舀出一點遞過去,「韓大人你再嘗嘗這酒的味道。」

  韓嫣接過輕輕抿了一小口,只覺甘醇香辣,比自己平日裡在宮中能喝到最好的酒都要味道厚重得多。

  他嘗酒可比看香粉在行多了,眼睛頓時一亮,「很好啊,我還從來不曾喝過這麼有味道的酒,難道這個也是娘娘你從古籍中看到做法自己釀的?」

  陳嬌點點頭,這個是她在蒸乾了數罈子好酒,費了無數炭火,昨日才鼓搗出來的第一罐,主要是因為工具不稱手,收集和冷卻蒸汽十分麻煩,結果蒸出來的東西,據陳嬌自己估計,酒精濃度能達到三,四十度就不錯了,離她想要的醫用標準還遠,不過要是用來喝,肯定是比此時人們用蘗或者酒麴釀造出來的甜酒和黃酒的味道淳厚多了。

  垂下頭,嘆口氣,「我估計著先秦醫書裡面除了記載治病救人之道恐怕還會有一些此類養顏護體,釀造製藥的偏方,所以想找來看看。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如何還敢再作出什麼觸犯禁忌的行徑呢?韓大人你放心吧,我不過是想找些有意思的事情來做做,打發時間罷了。否則日日住在這長門宮中,悶也要悶死的。」

  這個說法韓嫣倒是可以接受,將心比心,若是異地而處,換他被關在長門宮中,只怕不用幾天就得悶瘋了。

  想起以前那個驕傲得除了劉徹外誰也看不在眼裡的陳皇后,再看看眼前這個素面朝天,斯文有禮的清瘦女子,他認為面前這個堪稱楚楚可憐。

  不過大概她的那個什麼花種子製成的香粉真的是有些滋養的功效,陳嬌此時雖然沒有盛裝示人,但是離近了細看,臉頰依然白皙嫩滑,雙眉淡淡,一雙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光華內斂,顧盼生姿,雙唇水潤粉紅,一頭青絲也不知是怎麼梳的,十分簡潔的盤在腦後,不似是時下貴婦們流行的髮髻樣式,還有幾縷沒有梳上去,隨意的垂在雙耳旁,看著十分飄逸,雖然破天荒的一件首飾都沒有戴,但也絲毫不顯頹廢寒酸,反而看著十分順眼,清秀可人。

  韓嫣以前就知道陳皇后美貌,沒想到現在都三十餘歲的人了,竟還有這般姿色,沒有了華貴的衣飾,盛氣凌人的姿態,反而露出了一番嬌弱的風情,使人心生憐惜。

  心裡再仔細掂量一番,覺得把天祿閣裡的醫書借出來給她看看應該沒什麼大礙,那些簡牘擺放在天祿閣中,幾年都未必會有人去翻一下。

  於是便答應下來,「既然娘娘只是想要排解煩悶,那我改日派人給娘娘送來就是,請娘娘多找幾個人幫忙抄錄,過十日後我再派人來取。」

  陳嬌大喜,「多謝韓大人了。」

  韓嫣事情問好,確定陳嬌的這份厚禮自己可以安心收下,就不再多耽擱,起身告辭。

  陳嬌還保留著前世起身送客人的習慣,也跟著站起身來。「韓大人把東西直接送到我母親那裡去吧,十日後我再讓母親派人給你送回去。」

  韓嫣點頭,「也好,這樣更穩妥些。」

  走到外面,就見長門宮中十分的熱鬧,剛來時沒仔細看,這時就見遠處一塊空地上有十幾個宮女內監在踢一隻球,爭搶來去的份外認真。靠近處一些的地方,有陳嬌的大宮女芙楠在指揮幾個人在樹下襬放盛著木炭的火盆,又有人抬出幾張矮几來,上面堆滿了切好的肉片,蔬果。

  問道,「這些人要做什麼?」

  陳嬌答道,「哦,今天天氣不錯,我讓他們把東西都擺出來,一會兒大家在外面烤肉吃。」

  她自然不可能把韓嫣送出門,意思意思走到室外就停住了,招來兩個內監命他們好生把韓大人送到門口。

  韓嫣走兩步忍不住回頭道,「娘娘今天這個樣子很好,如果什麼時候陛下來了,你就這樣見他,陛下應該會喜歡的。」

  陳嬌睜大眼睛,「陛下還要來?」

  韓嫣難得的對她心生憐憫,想要幫幫忙,「我回去後如果方便,會和陛下提一提娘娘這邊的事情的。」言下之意就是會幫她說說話。

  誰知陳嬌非但不感激,反而幾步走到他面前,連連擺手,「韓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實在不用去費這個功夫,我,我現在這樣挺好,不想去煩擾陛下。」

  難得韓嫣主動想要幫誰忙的,這種勞煩他在劉徹面前給說說話的好處,別人可都是需要花費重金才能求到的,偏偏對方還不領情,奇道,「娘娘你認為現在這樣挺好?為什麼?」

  陳嬌眨巴眨巴眼睛,再四處看看,心說這又是一件很難說清楚的事情,不過韓嫣這明顯是好意,她也不好斷然拒絕。

  耐心解釋道,「韓大人,你看,我比徹兒,哦,比陛下還要大幾歲,年輕美貌於我來說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陛下的後宮中美女如雲,我又怎麼可能爭得過她們呢?就算拚命想辦法,求得了陛下的諒解,又恩准我回宮,那也不可能把皇后的璽綬再交給我了。陛下的喜好我是很清楚的,他喜歡的是各色美女,可不是我這樣的老女人,我以前性子急躁,容不得異己,在後宮中得罪了無數的人,要是這麼冒冒失失的就回去,無權無勢,又不得恩寵,只怕日子一久便會被人啃得屍骨無存。所以說,還真不如老老實實待在長門宮裡安穩。」

  「安穩?」曾幾何時,陳皇后也開始求安穩了?「那韓嫣就不多事了。」

  陳嬌歉然笑笑,「韓大人的好意,我會一直記得的,等過幾日我那酒做好了,就派人給你送幾壇過去,韓大人不要嫌棄才好。」

  韓嫣點頭,「那我要多謝娘娘厚贈才是,告辭了。」

  韓嫣還沒走出多遠,就聽那邊有宮女大聲喊,「娘娘,娘娘,就等你了,快來吧,咱們再踢一局正好吃烤肉。」

  陳嬌遙遙答應,「來了,來了。」

  然後就聽有一聲尖銳的竹哨聲響起,一個小太監的聲音喝道,「開局!」

  韓嫣好奇心起,停下來後退兩步,探頭去看,只見陳嬌混在一群宮女內監裡面,大家搶一個球踢,你爭我搶的奔跑來去,大概他們還有什麼規則,不停的有人呼喝提示,旁邊還站了一堆吶喊助威的,大家拍手頓足的,玩得十分熱鬧投入。

  再看一會兒,就有陣陣肉香隨風飄來,是那邊炭火盆上已經開始烤肉了。

  韓嫣撫額,這也太會玩了吧,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對陳皇后可實在是一點都不瞭解,看她現在這樣子,光是嘴裡說得可憐,其實劉徹不要她了,恐怕她根本就沒當回事,被貶到冷宮裡還能過得這麼熱鬧高興。這真的是以前那個一發現劉徹寵誰了就會連哭帶鬧的女人?



第十章 改善生活

  長門宮中的日子悠閒自如,可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前些日韓嫣的到訪,使陳嬌有些不甘寂寞起來,看來人是不能太閒的啊,閒來就會蠢蠢欲動的想要生事。

  雖然還不至於到溫飽思淫欲的地步,但是陳嬌不得不承認和韓嫣說了一會兒話後心情大好,一整天都很高興。這第一是因為韓嫣年輕俊美,還是那句話,誰不喜歡個性美男子呢;第二就是因為她的交際圈太單純了,周圍的人雖然不少,但都是些宮女內監,陳嬌已經很久沒有和人有過平等的交流。

  直白點說,她是有點寂寞了,渴望和外界有些交集,陳嬌自從搬進長門宮後,就深深鬆了一口氣,懸了一年多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知道這裡就是她最後的歸宿,以後都不會再有大的變動。

  生活優裕穩定之後,就會有閒情去發現原來世界是如此美好,俊男美女,高官平民,老的少的,聰明的蠢笨的,善良的惡毒的,還有不好不壞的,世間百態如此精彩紛呈,她怎能不去嚮往。

  因此陳嬌開始想要提高生活水平,不光是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誰讓人是群居動物呢。

  什麼地方最為熱鬧?能和人有最多的交流?

  那自然是街市上的酒肆客棧之中了,陳嬌想自己就乾脆出資在長安街市中熱鬧的地方開一家酒樓,讓母親派個可靠的家人幫忙打理,自己任老闆,讓他當掌櫃的。

  正好她這邊酒精沒做出來,高度酒倒是搞出來了一堆,放到酒樓中去賣,肯定能籠絡住一批好酒之人,只需把價錢定高一些,自然就能將那些亂七八糟,檔次不高的閒雜人等擋在門外,她有空了就去那裡轉轉聽個熱鬧什麼的不是很好嗎。

  雖然阿嬌現在看著能吃會玩,精神也不錯,但是館陶長公主總是疑心女兒是受了太大刺激,所以行為反常。她是真心疼愛這個女兒的,即便陳嬌現在已經年過三十了,但是在她做母親的眼裡,仍是那個嬌憨明媚的小女孩,心疼之餘,頗想去架個梯子連星星月亮都給女兒摘下來哄她開心。

  所以開個酒肆這種小事,那是絕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於是挑出一個叫孫坷的心腹老家奴專門去做此事。

  孫坷五十餘歲,跟在館陶長公主身邊伺候多年,是看著陳嬌長大的,對這位小主子的溺愛只怕不比長公主少,因此讓他去做陳嬌的事情,長公主十分放心。

  館陶長公主財大氣粗,開家酒肆那實在是小意思,不數日就在長安城內,繁華的西市中買了一處臨街的鋪面,修繕一番,掛起了『縱酒放歌』的招牌,開始開門迎客。

  陳嬌很高興,她以前一直想要體驗一下自己當老闆的感覺,那時的目標就是開個小服裝店,再請上兩個店員,在她的想像裡,就覺得十分風光體面了,可惜因為資金不足,此計劃遲遲未能實施,一直深為遺憾。

  現在竟然自己有了一家小酒樓,陳嬌自然精神大振,熱情高漲,天天核算成本人工,營業額和淨收益,忙得不亦樂乎。

  她不方便經常出去視察,就讓孫坷隔天來長門宮中報帳。

  長門宮裡的眾人,每日賽球,聚餐,吃喝玩樂之餘才騰出空閒來蒸的那幾罈酒根本就不夠賣,陳嬌一拍腦袋,漲價!每日只拿出兩罈子出售,標一個足夠高的價錢放在櫃檯上,看哪一位貴客捨得花錢再賣給他。餘下的客人都只供應普通酒水。

  老僕孫坷看陳嬌天天為著幾萬錢的生意進出冥思苦想,不由十分詫異,想當初,她為了求子光是尋醫問藥就花費了堂邑侯幾千萬錢,長公主和她二人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這會兒為了這麼點小利倒知道操心了。

  酒肆開到第三個月時終於開始盈利,樂得陳嬌細細算了兩天帳之後給每人都發了個紅包,大家十分欣喜,打開一看後,全部傻眼,裡面竟然只有二十錢。連性情最溫婉的芙楠都抱怨道,「娘娘這是拿我們開玩笑呢吧,二十錢做賞賜,就算您不怕沒面子,我們都不好意思說出去呢,就這還值得您算了兩天?」

  陳嬌一點都不臉紅,「我這可是費了好大勁兒,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算出來的。大家辛苦一場,自然應該人人都得獎勵,可是考慮到酒肆今後的運營需要,又不能把掙得的錢一次分光,我想來想去,每人二十錢是最合適的了。

  館陶長公主在聽了老僕孫克的稟報後哭笑不得,沒想到只花了這麼點小錢就將女兒哄得開心成這個樣子。雖然十分想教訓教訓她,這個行徑實在是太沒出息了,堂堂的皇家貴胄,她館陶公主的女兒竟然以做小買賣為樂!再怎麼說,商賈都不是一個能上得了席面的行當。可是想想阿嬌近七八年來好像就沒有什麼高興的時候,便忍住不說了。

  再過幾天,館陶長公主就發現,自己的女兒更來勁兒了,陳嬌竟然跑來要長公主派人去司隸、徐州、豫州、冀州、並州、幽州、益州、荊州、揚州等處給她置辦處田莊產業。

  這個當然不用長公主出錢,陳嬌嫁給劉徹了這麼多年,先是太子妃,後是皇后,前些年兩人感情好的時候,劉徹的東西都是她的,所以私庫裡很是豐厚,被罷退長門時也只是被人遷了過來,好像搬家一樣,所有的東西都帶著一起走了,劉徹並沒有動她的財物,所以陳嬌自己也是非常有錢的。

  如今想著去各地置產是個大事,不能再揩母親的油水,於是就準備自己出資了。這倒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她計劃了很久的事情,活了這麼多世的經驗讓她深深知道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道理,不能因為眼下看著安穩就自以為什麼風險都沒有了,再怎樣都要給自己留好後路,將手上的財物轉移出去一部分。

  長公主本不想同意,覺得這事過於麻煩,管理起來不方便不說,還要耗費很多人手在上面,得不償失。而且陳嬌到底是個廢后,身份敏感,要是被人抓住亂扣一個罪名,她都沒法解釋。

  「唉,女兒所以才來求您幫忙嘛,」陳嬌知道她不能一下子就痛快答應,早就做好了長篇大論的準備。

  「您想想,現在徹兒宮中的那些女子,沒有幾個是不恨我的,說起來還是我當初年輕,做事霸道,將她們收拾得太過了。

  別人不提,就說衛子夫吧,她自己幾次險些把命喪在我手裡不說,就她那兄弟衛青,也差點被你捉進府中打死。這兩年他們不一定有膽子來報復,可是再過幾年呢?他們羽翼漸豐的時候,保不定就會想要來找女兒算算舊賬了。

  我聽說衛青十分能幹,陛下這次分派四路大軍向匈奴用兵,只有衛青一路直搗龍城,滅敵數千,他和衛子夫姐弟兩個相互扶持,一個在宮中生兒育女拉攏住陛下的心,另一個英勇善戰,統帥大軍,我只怕……

  母親也別和我再說那些去求徹兒回心轉意的話了,女兒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我都三十多歲了,沒有可能去和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姑娘爭。所以才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實在不行,我就隱姓埋名躲了吧。」

  館陶長公主沉默不語,忽然怒道,「這個忘恩負義的……,當年要不是我在先帝和母親面前力保,他又怎能有今日!」

  陳嬌拉她一把,正色道,「娘,這種話以後都不要再說了,要讓它永遠爛在肚子裡!」

  館陶長公主在朝堂和後宮之中混了這麼多年,又有陳嬌被廢的事實擺在眼前,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長嘆口氣,「照你說的去做吧,我回頭給你挑幾個得力的家人出來,你儘量不要自己去和他們見面,有事情都吩咐給孫坷,他我是最信得過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2:24 AM

第十一章 人生啊

  ……

  某日一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劍客,路過長安城中繁華的西市大街,偶入了自己的酒樓,嘗過美酒之後大為讚嘆,一拍桌子,此酒只應天上有,什麼人妙手蘭心,竟能釀出如此美酒!?

  激賞之餘,定要請酒肆的老闆見上一面,恰巧自己當日就在店中,眼看著掌櫃的和夥計攔不住那位劍客,於是從樓上儀態萬千的款步而下,這位英雄,可是要見我?

  英俊的劍客抬頭一看,立時大驚,沒想到老闆竟是一位美貌姑娘啊……然後就……再然後……

  最後……眾人慨嘆,好一段唯美的愛情故事啊!……落幕!

  ……

  這個雖然略嫌惡俗但是十分激動人心的言情橋段是陳嬌每次去她那家大名叫做「縱酒放歌」的酒肆中時必要提前臆想一番,自己高興高興的。

  不過她也知道這個假想浪漫主義成份太多,很不靠譜,幾乎沒有實現的可能,所以也就是想想而已。每次去還是以檢查經營情況和聽聽八卦為主。

  最多在心裡評論一下今天酒樓中的這些人,哪一個最年輕英俊。當然了,事實經常是很打擊人,有時好不容易去一次,結果卻發現別說年少英俊的了,連個中年順眼的都看不到。

  到後來就乾脆放棄,不再去多想。然而,之後的事實又一次證明了一句至理名言:「生活總是不如想像中那麼好,也不如想像中那麼壞。」

  陳嬌忘記這是哪位名人說的話了,她現在就是對這個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位對生活的觀察和總結概括能力可真是太強悍了,說出來的話這叫一個經典!

  讓陳嬌做出如此的感慨的情況是這樣的:

  就在她光顧了自家酒肆數回,卻半個順眼的異性都沒碰見,準備徹底放棄這方面的娛樂時,卻時來運轉,真的在酒肆裡碰上了美男,還是非常俊美的一個。可棘手的問題在於這位她認識,而且沒有任何可以發展曖昧關係的可能,連上去意思意思,說些含蓄玩笑話以資一樂的可能都沒有。

  為什麼呢?因為這個人就是韓嫣!陳嬌在心裡仰天長嘆:人生啊!

  那一天正是衛青帶著人馬凱旋回朝的日子,劉徹這次派出去了四路大軍攻打匈奴,其中車騎將軍衛青直出上谷,騎將軍公孫敖從代郡出兵,輕車將軍公孫賀從雲中出兵,驍騎將軍李廣從雁門出兵,每位將軍都率領了一萬騎軍,是劉徹繼位以來第一次對匈奴進行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最後只有衛青這一路打了勝仗,另外三路,兩路失敗,一路無功而還。因此漢武帝對衛青這一路十分重視,命他帶著隊伍從雍門進城,穿過京中最為繁華的東西兩市中的主要街道再去未央宮見陛下和文武百官。

  陳嬌為著看大將軍回朝的熱鬧,早早的就到了酒肆的樓上坐等,等到衛青騎著高頭大馬,前呼後擁的從樓下經過時,立即也跟著歡呼鼓噪的人群激動起來,和芙琴,芙楠三個人一起大吹她們賽球時用的竹哨,吹哨子還不過癮,不時還要把手做個喇叭狀捂在嘴前大喊,「衛青!衛青!好威風啊!」

  街道兩旁本就群情激奮,歡呼叫嚷的十分熱鬧,她們隨便喊喊自然也沒什麼事,近處有人聽到,還有跟著湊熱鬧的,一起大喊,「衛青!衛將軍!」漢代的女子比較開放,沒有後世的那許多講究,這般當街對心目中的英雄歡呼一下,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陳嬌心情舒暢,很是找到了一點以前去看萬人演唱會時的感覺,她倒不一定特別崇拜哪個明星,就是認為這樣混在人群裡大呼小叫的鬧一場特別酣暢,用中醫學的話來說,就是有「濁氣呼出,清氣上升」之功效。

  正在她大喊了幾嗓子,神清氣爽的目送衛青的隊伍漸行漸遠之際,忽然感覺酒樓下面有人在看她,一低頭,只見韓嫣身後跟著兩個隨從,牽了馬匹,微眯起眼睛仰頭在看她。

  一時無語,兩個人對視了半天,陳嬌忽然覺得這怎麼有點像潘金蓮當街用竹竿子砸了西門大官人腦袋的感覺。

  雖然韓嫣無論相貌還是身家都比西門大官人高出不止一個檔次,她也不是潘金蓮那個飢不擇食,眼光不靈,做事更加不牢的女人,可就是在腦子裡忽然冒出來了這麼一個聯想,敲敲頭,急忙從窗口縮了回來,命人去請韓大人上樓來坐。

  韓大人欣然上樓,坐下之後,就似笑非笑的主動開口,「我還不知娘娘私下裡對衛仲卿竟然會有這般好感,他得勝回朝竟能勞動娘娘的大駕來當街相迎。」

  陳嬌十分尷尬,以她的身份來說,做這種事確實是有失體統,問題是誰知道悄悄出來湊個熱鬧還能碰上熟人呢?

  只好板起臉來,看著對面這個滿臉戲謔意味的人萬分嚴肅的道,「韓大人此言差矣,第一,我不再是什麼娘娘了,因此上街來看看熱鬧絕當不起勞動大駕之說;其二,衛青將軍英勇殺敵,戰功顯赫,確實堪為萬民敬仰,我身為大漢的子民,對他自然敬佩有加。」

  韓嫣若有所思的點頭,拖長了聲音,「哦,原來是這樣,倒是我大驚小怪了,原來娘娘對人敬佩有加時就要對著他使勁吹竹哨來著。」

  陳嬌知道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說辭,一時除了老著臉皮裝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改口問道,「不知韓大人今日來我的酒樓有什麼事情?」

  韓嫣一挑眉,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這裡是娘娘開的酒肆?難怪呢,說起來還是因為娘娘上次的厚賜,你送來的那幾罈酒我有一日邀了數個友人同飲,大家都十分讚嘆,非逼著我再弄幾壇回去。我自然不敢再去勞煩娘娘了,本來還挺為難,正好聽說西市這裡有一家酒肆在買一種十分香醇的烈酒,只是價格奇高,而且每日只賣兩壇,我就來看看,想著如果差不多,今後的我就全包下了。既然是娘娘的酒肆,看來我是沒有找錯地方。」

  陳嬌有些懷疑,看著韓嫣一臉的莫測高深,「你這麼高興做什麼?」憑著那好多世的人生經驗,忽然醒悟,「這酒的產量很低,每天就只有這麼兩壇可賣,價高者得,你衝我笑得再燦爛也沒有用!」

  韓嫣一愣,連忙收起了笑容,咳嗽一聲,捏細了嗓子,學著剛才陳嬌主僕在酒樓上歡呼的口吻,「衛將軍,威武啊!」

  陳嬌氣得一拍腿,這可真是世界大同,決不能因為某人的皮相生得漂亮就美化了他!這韓嫣也太老實不客氣了,竟然因為抓住了她這麼一小點把柄就想『利用一下』了!

  怪道他的名聲一直不怎麼好呢,竟是些什麼驕奢淫逸之類的貶義詞,看看人家衛青,功高德勳,為人公正自律,到死都很少有人說他壞話!

  陳嬌想一想,「韓大人非得要這些酒,恐怕不只是因為幾個朋友想喝吧?以你韓大人的身份,什麼人敢逼著你做事?要我多賣你些酒也成,價錢也好商量,不過你要保證不是拿去宮裡的,不然隨你去宣揚我什麼壞話,我都不會把酒賣給你的。」

  韓嫣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娘娘十分聰明,一猜就猜到了,我也是上次一時大意,給陛下嘗了嘗那酒,他十分喜歡,讓多搞些放在宮裡,所以才會來這裡碰碰運氣,說實話,要是再找不到,我只怕又要去長門宮拜訪娘娘了。」

  陳嬌哼一聲,心知他定然不敢說出曾去長門宮見過自己,所以劉徹問他要這東西他才會為難。

  陳嬌對劉徹沒有任何好印象,以前的不說,就那次她剛醒過來,還沒搞清楚東南西北,劉徹就狠狠的扇了她一掌,她都快氣死了,最鬱悶的是打了白打,她再見到人家還得低眉順眼的不敢得罪。

  因此絕不想將自己費力搞出來的什麼好吃好玩的東西便宜了劉徹,忍了半天沒忍住,怒哼一聲,「能喝到我做出來的好酒,便宜他了!早知你會給他喝,我說什麼也要假裝忘記了許給你的那幾壇!」

  韓嫣訝然一笑,「便宜他了?娘娘這話有意思!」

  陳嬌估計硬不給他只怕不行,況且也實在沒有為了這麼點小東西去得罪劉徹身邊紅人的道理,硬邦邦地道,「這樣吧,這種情況你也確實為難,我回頭命他們準備二十壇給你,不過價格要翻五倍!你去和陛下說,這是個北方來的客商賣的,他手裡就只剩這麼多了,被你一次性全部賣去,讓陛下出錢,回頭我分兩成紅利給你好了。」

  「娘娘?這,別說五倍的價格了,就是十倍,陛下他也不會當回事,問題是這點錢,娘娘你也不缺啊?」

  陳嬌因為不得不給劉徹準備東西,心裡還是很窩火,怒道,「我是不缺錢,我這是氣不憤,要是不多收他幾倍的價格,我只怕自己太過氣悶,好吧,你既然說十倍也沒事,那就十倍好了!」

  韓嫣失笑,這樣的陳嬌讓人很放鬆,自然而然的會原形畢露,「那好,娘娘您趕緊讓人準備,我過些天派人到這酒肆中來取。」

  他行事十分爽快,辦好了事情就站起身來,「那便不多打擾了,告辭。」走出幾步有回頭道,「娘娘可別忘了分我的那一份啊,十倍價格可就是四成。」

  陳嬌皺眉,「難道你還缺這點錢不成?算得這麼清楚!」

  韓嫣微笑點頭道,「我還真是缺錢的,娘娘下回有這種好事可一定還要記得找我才是,得了錢如何分法,咱們還好商量。」

  陳嬌瞪大眼睛,看他挺拔的背影自門口一閃而逝,不一時樓下就傳來了輕快的馬蹄聲,心中那個縱馬倚橋,金丸射獵的驕傲少年形象轟然倒塌。半晌才衝著空蕩蕩的門口道,「好吧,下回我還記得找你就是。」



第十二章 上林狩獵

  自從花費重金買通了每月專程駕車送她回堂邑侯府的宮中侍衛之後,陳嬌的生活就幾乎堪稱完美了。

  雖然這花了她一大筆錢,開始時很有些捨不得,但是後來她也想開,反正現在不缺錢,用這一項並不短缺的資源買來了人身自由,其實還是萬分划算的。

  所以陳嬌現在可以隔三岔五的離開長門宮一段時間,不會被人發現。

  一般的做法是她先乘著馬車到堂邑侯府,過兩日那馬車再自行回去長門宮做做樣子,其實她在不在馬車上根本沒人知道,所以陳嬌悄悄出來幾個月也是可以。

  於是陳嬌徹底安下心來,反倒是開始有些戀家,不太經常出去了。

  還是長門宮中好啊!房舍精美,供奉奢華,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和當代的最高標準來準備的。地方又大,陪著一起玩的人又多,只要是沒有了被幽禁在裡面的不好感覺,接連數日不出門也是絲毫沒有問題的事情。

  這日,看著孫坷送來的一卷絹帛,她蝸居了數月之後終於開始靜極思動了。

  那卷絹帛上面畫著一副簡圖,大致標註了陳嬌現在在各地的田莊產業,館陶長公主的家人,辦事十分得力,在幾個人口最多大郡:司隸、豫州、冀州、兗州、青州、徐州等處都已經購置進了大片田地,派有專人招募家奴,開始耕種經營。

  陳嬌招手叫來了她的兩個『心腹愛將』——芙琴和芙楠,「你們兩個最近覺得日子過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芙琴比較活潑,嘻嘻一笑道,「現在我們天天跟著娘娘吃喝玩樂,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啊?」

  芙楠比較溫柔,說話也輕聲慢語的,很是斯文,「我也這麼覺得,就是芙琴她們那組人別總是這麼厲害,讓咱們踢球時能多贏兩場,我就再沒有什麼其它憾事了。」

  陳嬌哈哈大笑,「看你不出,這麼個溫柔人,踢起球來可是不要命,還這麼好勝,怎麼著,跟我一組,贏得少了,你不開心啊?」

  芙楠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想著要是能多贏幾場不是更開心。」

  芙琴不答應,「你竟想美事,你們總是贏,我可是要不開心的。」

  陳嬌打斷她們,「你兩個別爭了,我想到一個更有意思的玩法。」

  兩個宮女頓時大感興趣,「娘娘快說,怎麼玩啊?」

  陳嬌指指絲絹上標出來的幾個田莊,「你們看,這些莊子現在都是咱們的,每莊上有總管,小廝,家奴,廚娘,侍女等每處數十到數百人不等,我讓人教他們閒暇時也練著踢球,然後每個莊子上都挑出人來,湊成一組,咱們也帶上幾個踢得好的,去各地和他們分別比試,能勝出的,就安排他們年底,或是明年年初到京城來踢決賽,評個第一出來,本娘娘我當時有重獎!」

  芙琴和芙楠對望一眼,有些擔心這個玩法是不是太誇張了,平日在長門宮中自己人編兩隊,踢球戲耍也就罷了,還要到各處田莊上去比賽,搞得這麼聲勢浩大!

  不過呢,娘娘這個提議聽著也確實是挺帶勁兒的就是了。

  玩樂的事情,總是最容易得到支持,不久就三人全票通過,大家開始興致勃勃的計劃行程。

  第一站就選在了長安城外最近的一處莊子,那裡其實以前是館陶長公主的一塊地方,她以前有空了就會帶著家人奴僕去莊上遊玩踏青,現在看女兒陳嬌忽然想要四處置地,她為了討女兒歡心,快快的把此事操辦起來,就把近處自己手裡的幾塊田地直接給了女兒,遠處的再派人去另行購置。

  這一處城外的田莊緊挨著皇家的上林苑,田地平坦肥沃,供主人休憩的屋舍也修繕得精美,還有渭水河橫貫而過,能夠遠眺上林苑,景緻也算不錯。

  陳嬌帶著芙楠和芙琴先住去了那裡,因為長門宮裡的『球員』不可能大批帶出來,所以決定在這裡先訓練一批,然後再帶著去各地踢『巡迴賽』。

  上林苑景物優美,規模宏大,宮室眾多,縱橫三百餘里,其中豢養百獸,可供天子春秋射獵,是個十分奢華氣派的皇家園林兼獵場。

  館陶長公主仗著自己的身份,在緊挨著上林苑的地方也搞了一片地,修成自己的別苑,陳嬌住得十分舒服,同時認為母親有點偏心,好東西都緊著自己,也不去體諒一下兩個兒子的感受。當然她悄悄想一下就算,肯定不會傻到去對人說。

  在陳嬌田莊的最北邊,可以遠眺到一些上林苑內的景緻,林木宮室掩映,好大的一片,根本望不到盡頭,有時還能隱隱傳來兵士們操練的聲音,陳嬌知道這裡還駐紮有軍隊,是劉徹的親衛羽林軍。

  帶著芙琴一邊散步,陳嬌一邊指著遠遠能看到最高的一處宮苑的屋頂道,「那裡是御宿苑,還記不記得,你和芙楠兩個人曾跟著我去遊玩過幾日。」

  芙琴嘆口氣,「怎麼不記得,那時候陛下雖說已經開始廣納美人,可心裡總還是惦記著娘娘你的……」怕陳嬌憶起往事要傷心,停住了不再多說。

  陳嬌倒是不以為意的,只是有些遺憾,現在沒資格進上林苑賞玩了,只能遠遠看看。

  正看著,就見遠處有人騎馬疾馳過來,靠近了方看清楚,是一前一後兩個人,在追一頭鹿,那是一隻身材高大的雄鹿,已經被射中了,身上帶著一支箭,眼看它越跑越慢,要支持不住,堪堪就要被追上,忽然拐彎,一個轉身,一頭撞過去,然後就倒在了地上。

  追在前面的那人沒有防備,大概是被鹿角給狠狠頂了一下,接著又被受驚的馬摔下地來,結果就和那頭鹿一樣,也躺在地上不能動彈了。

  後面跟著的一人,慌忙下馬奔過去查看,「陛下!陛下!您怎麼樣?」

  陳嬌張大嘴巴,看看那兩人一鹿,再回過頭看看芙琴,不知該說什麼好,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孽緣?本來應該不再有瓜葛的兩人總會意外相逢?

  眼看著劉徹躺在地下不動,不禁也有些擔心,理智上講,她知道漢武帝壽命還長著呢,不去理他,自然有人來救,死不了的。

  可是這人畢竟是她的表弟,從小一起長大的,就算近些年關係不好了,可到底有些親情在,要陳嬌現在轉頭就走,她還實在做不出來。

  一時拿不定主意,輕聲問芙琴,「芙琴啊,你說咱們現在去幫他一下,陛下會不會感激咱們的救命之恩,然後就不多計較我私自外出的事情了呢?」

  芙琴苦著臉,低聲道,「我也說不準啊,娘娘!誰知陛下會有什麼反應。要不,要不,咱們還是趁沒人發現悄悄溜走吧,一會兒陛下的大隊侍衛追過來,咱們可就走不了了,搞不好要被治一個擅闖上林苑的罪名!」

  「你說的也有道理,還是趕緊走吧。」拉著芙琴快走幾步,忍不住又回頭去看,只見劉徹那唯一跟過來的隨從手足無措,只是跪在一邊使勁叫,「陛下,陛下!」

  陛下只是躺在地上沒動靜。

  再往遠處看看,一個人影都沒有,可見這兩人是甩開大隊來追這頭鹿的,嘆口氣,「算了,算了,你雖然對我不好,上次還動手打人,可我畢竟是當姐姐的,這種要緊時候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

  轉身跑了過去,芙琴跺跺腳,只好也跟上。

  到近前一看,發現劉徹已經昏了過去,探一探,呼吸還好,算得上平穩,應該是摔下馬時撞到了頭,所以才暈的,沒有嘔吐,抽搐症狀,應該問題不大。再往下看,卻發現左腿上一個傷口還在汩汩流血,十分嚇人,陳嬌嚇一跳,喝道,「你亂叫有什麼用,趕快給他止血!」

  那侍從也嚇一跳,猛然起身,「什麼人!…娘娘!」他跟在劉徹身邊日久,認得陳皇后,只是在這裡忽然遇見,實在很是詫異。

  陳嬌以前當過護士的,專門學過急救,知道先要止血,他的傷口在大腿上,需要先按住腹股溝中點的稍下方,以壓迫股動脈。

  於是利落的將人擺成平躺的姿勢,用雙手緊緊壓住腿根部,再四處看看,實在不想撕自己的衣服,就命那侍從道,「你把你裡面那件衣服脫下來,撕成一掌寬的長條給我。」

  「啊?娘娘,這…這…?」

  陳嬌著急,這麼使勁壓著,一會兒胳膊就酸了,怒道,「你動作快點!我要給陛下包紮傷口!」

  那侍從一激靈,連忙脫衣,依言撕成長長的布條,陳嬌先命芙琴跑回莊上,讓人架一輛牛車過來,然後讓侍從給她幫忙,輕輕抬起劉徹的腿,陳嬌將自己的絲帕折成方塊狀覆在傷口上,再用布條緊緊紮住。

  看看不再有血滲出,這才鬆口氣,抬頭看看那人,「我以前見過你,你是王…?」

  那人忙道,「小人王義,難得娘娘還記著我。」

  陳嬌搖手,「你別叫我娘娘了。」四處看看,竟然還不見有劉徹的大隊隨從找來,皺眉道,「你們為了追這頭鹿,單獨跑開這麼遠,怎麼到現在都沒人找過來?」

  王義慚愧,「小人想著反正是在上林苑內,這鹿又不是什麼厲害東西,就沒攔著陛下,一路急追過來了,後面那些人估計還有在十幾里外呢,這鹿還挺能跑……」

  陳嬌翻白眼,心說你們也挺能跑,把其他人落下這麼遠,指指身後,「那邊是我母親的莊子,等一下我的侍女把車子帶來後,就送陛下過去休息一下,他的傷口還要洗一洗重新包紮起來。」

  王義一臉倒霉相,他自己一人跟著陛下時出了這麼大的簍子,回去砍頭都有份,他也不會治傷,自己一人把陛下也搬運不回去,正是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忽然有陳皇后從天而降,幫他解決眼前的麻煩,差點就要跪下磕頭了,自然連聲答應。

  等到芙琴把牛車叫來後,就幾人合力,輕手輕腳的將劉徹搬上去,運回了陳嬌的住處。

  陳嬌是絕不願把這麼個血糊糊,髒兮兮的人放到自己房間裡的,於是又命芙琴先騎了王義的馬回去,立刻收拾個房間出來,不用太複雜,鋪好被縟,擺上案几就好了。

  芙琴累得使勁喘大氣,呼哧呼哧的再趕了回去,吆喝了幾個人一起幫忙,總算是趕在陳嬌和王義把劉徹運回來之前將屋子收拾了出來。

  陳嬌將劉徹的外衣脫了,讓他平躺在床上,再將褲腿剪開,拆了剛才草草紮上的繃帶,看看止血的情況還不錯,就命人去準備溫水,乾淨的白絹,傷藥,再拿一小罐自制的烈酒來。

  先用一塊十分乾淨的錦帕沾了溫水,細細的將傷口周圍擦拭乾淨,一不小心碰了一下,劉徹頓時一哆嗦,被痛醒了,睜開眼來,有些茫然,「寡人這是在哪裡?」

  陳嬌手上不停,「陛下打獵,追到上林苑的外圍,正好我母親的田莊在這邊,我來住兩日,碰到陛下不小心被鹿撞傷,就幫著王義把你扶了回來,你忍一下,傷口要處理乾淨才行。」

  王義站在後面也道,「是啊,陛下,您忽然被那頭發瘋的鹿撞下馬來,差點嚇死小人,幸虧碰到娘娘了。」

  劉徹眨眨眼,看看陳嬌,再看看王義,大概是剛醒過來還沒搞清楚狀況,一時說不出話來,忽然就覺得腿上傷口猛然一痛,『嘶』的一聲就要躲,陳嬌連忙按住他,「忍一下,忍一下,在給你上藥,馬上就好。」

  其實她是在用烈酒給劉徹消毒傷口,不過也說不明白,乾脆假裝是上藥搞疼的,手腳麻利的將沾了酒的錦帕丟在水盆裡,又用一卷乾淨的白絹重新把傷口包了起來,最後熟練的打上一個結,直起腰來拍拍手,「這下好了。」

  抬頭一看,劉徹皺著眉頭,忍疼忍得冷汗都冒出來了,心裡一動,這個樣子倒很像他們小時候,一起玩不小心磕碰到了,劉徹就是這個表情,那時他們都還小,陳嬌雖然大著幾歲,但被寵得十分嬌蠻,輕易不給誰好臉色的,不過遇到這種時候,她也還是會拿出做姐姐的風度,溫柔安撫一下小表弟。

  自然而然的伸出手,輕輕拍拍,「沒事,沒事,咱們一起數十下就不疼了。」

  劉徹愕然抬眼,這句話小時候經常能聽到,對他來說溫馨而久遠。

  眼前一張水嫩的芙蓉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裡面滿是安慰關切,看他詫異抬頭就燦爛一笑,「你還記得吧,小時候對你說這句話可管用了。」

  劉徹莫名臉紅,轉開頭,「誰記得啊,少和寡人說這些哄小孩子的話。」

  陳嬌聳聳肩,暗道這麼大人了,還挺彆扭的,小護士情節發作,順手幫他擦擦汗,摸摸額頭看溫度高不高,再端杯白水給喝下去,例行查問一下,「腿還疼不疼?稍微伸一伸看骨頭有沒有受傷?你剛才摔下馬來應該是右肩和頭部先著地的,動一動右臂,有沒有什麼異樣?那頭呢,暈還是疼………」

  正囉嗦著,外面劉徹的大隊侍衛就循著蹤跡找來了,陳嬌不願被人看見,急忙起身,尷尬一笑,「陛下回宮再召醫者給好好看看吧,我看著這傷不重,養幾天應該就沒事了,我不方便見外人,這就先迴避了,陛下回宮一路小心,臣女恭送陛下。」說完急急忙忙的施一禮,就往後面走。

  劉徹此時終於想起了該問的問題,在身後叫住她,「阿嬌,你怎麼會在這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2:43 AM

第十三章 要什麼賞賜好

  陳嬌因為一時心軟,做了回好人好事,結果把她自己給繞進去了,偷溜出長門宮之舉被人抓了個現行,

  陳嬌對劉徹解釋說,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是因為今日正好是她回堂邑侯府探望母親的日子,館陶長公主看她精神不佳,臉色灰黯就安排她來別莊這邊透透氣,看看郊野風光,晚上再回去。

  劉徹當時聽了就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是陳嬌十二萬分的心虛,待陛下被侍衛接走後,連忙也灰溜溜地帶著芙琴和芙楠趕回了長門宮,連夜將上下人等全都聚集起來,仔細指點教導了一遍,全體統一口供,免得萬一有人來查時露出馬腳。

  值此敏感時期,自然是不宜出遠門的,於是,準備去各地農莊巡遊的計劃也就跟著擱淺。

  陳嬌越想越不划算,這可真是筆賠本買賣,急救費什麼的一毛沒得,連句感謝的話都沒聽見,反而被限制人身自由幾個月,這裡外裡的可都是損失。

  一氣之下就開始在長門宮裡監督著手下,開始日日悶頭制酒。

  她原先答應了韓嫣,要給他二十壇烈酒,讓他高價賣給劉徹,掙的錢兩人四六分成。現在氣不過,決定加賣二十壇給他,非得把這趟的急救費和精神損失費找補回來才行。

  命人約了韓嫣到她的酒肆一聚,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韓大人,我改主意了,不給你二十罈酒。」

  韓嫣嚇一跳,陳嬌她們的酒,製造速度極其低下,他苦等了這麼久,幾乎每隔幾天就要派人來酒肆裡詢問一下,到現在也只拿到了十壇而已,還有一半沒交貨呢,這忽然就改主意了可怎麼成,「娘娘,這是為什麼?我可就等著你這些酒去向陛下交差了。」

  陳嬌擺擺手,「你別急,我不是說不給你了,而是說想要多賣一些給你,不過價錢還要加一些。」

  韓嫣鬆口氣,笑道,「娘娘現在說話像個商人了,你以前不是向來看不起這些行當的嗎?怎麼現在倒有興致自己做起來了。」

  陳嬌不記得她什麼時候有說過看不起商人的話,不過想來憑她以前那個高傲性子,估計除了幾個皇親藩王,最最位高權重的幾位大臣外,沒什麼人是她看得起的,更何況本就地位低下的商人了。

  「商人也沒什麼不好,你現在用的這些毛皮、犀角,象牙,奇石,諸香、石蜜哪一樣不是商人遠途運來販賣的?商人獲利,那都是辛苦經營所得,我可從來沒有看不起過。」

  韓嫣知道她現在的言行和從前有些不一樣的,聽了這番言論也不大驚小怪,點頭道,「娘娘說得也是,那不知娘娘這次打算再多賣給我幾壇呢?」

  陳嬌道,「我不是專門要賣給你,我是要賣給陛下,這樣,我這次再多給你二十壇,不過價錢還要再漲一漲。」

  韓嫣失笑,「娘娘,這我就不明白了,你在長門宮中住著,陛下不是下旨說供奉如常嗎,難道還有費錢的地方不成?怎麼搞得跟我一樣,四處想著生財之道。」

  陳嬌看看他,也有些不解,心說我是悶極無聊,想找點心理平衡,你可是有名的玩個彈弓打鳥都要用金丸子的紈褲子弟,怎麼也一副財政緊張的樣子呢,「我其實也挺不明白的,韓大人你是天子近臣,官拜上大夫,平日裡賞賜無數,何以也會缺錢呢?」

  這問題韓嫣自己也有點說不清楚,他是弓高侯韓頹當的庶孫,是那種出身不錯,自幼眼界很高,各種吃穿用度都要最好,偏偏成年後又摸不到家產繼承不了侯位,需要自己努力或是仰仗他人才能舒心過活的人。

  韓嫣年輕氣盛,又從來不懂得精打細算,散漫慣了,日子過得十分鬆散奢華,不知不覺間,錢財便如流水般從手中滾滾而出,所以他總是缺錢的。

  有點不好意思,「唉,我也不知道呢,反正家中的老總管經常要來和我念叨說府裡已經無錢可支,都欠著外債了,我就得趕緊想辦法。」

  陳嬌閒得無聊,現在和韓嫣又很熟了,就十分好奇的問道,「那你和我說說,你平日都是怎麼過的,我幫你看看錢都用到哪裡去了。」

  韓嫣本不想和人說家中的這些瑣碎事,無奈陳嬌興趣奇大,連連追問,他只好隨便挑幾樣說說。

  說到一半,陳嬌就聽明白了,「停下吧,不用說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幸虧不是你繼承弓高侯的爵位,不然照你這個過法,兩個弓高侯府也得給你花空了。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你趕快去娶一位夫人回家,讓她幫你把家管起來,我保證你今後不會再這樣入不敷出,過上幾年還能攢出份家業來。」

  「不會吧,娶個女人回去就能如此管用?」韓嫣不信。

  陳嬌有一絲得意,「當然了,你可不要看不起女人。」

  韓嫣笑,俊顏生輝,「不敢,不敢,當著娘娘的面,我怎麼敢有這種想法。」

  兩人再聊一會兒,商量好賣酒事宜後就各自回去了。

  一個覺得,陳皇后其實是個十分美麗聰明,兼且性情隨和,討人喜愛的女子,怎麼前幾年就能和陛下鬧得這麼不可開交呢?

  另一個認為對方還是非常的青春俊美,灑脫不羈,而且熟識之後,又露出些許在小事情上的糊塗可愛之處,堪稱寵臣的最佳人選,難怪劉徹一直都很喜歡他呢!

  為此又再懊惱一回,自己當初沒事幹,非得想不開,要去當什麼皇后,結果搞得人家不要她了,她都得不回自由身。不然以她的身份地位,像母親一樣,給自己置辦一個這樣可人心的情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不過這種可能性為零的事情多想無益,所以陳嬌一回去就把它拋到腦後了,還是全心全意的以玩樂吃喝,外加督促老僕孫坷在各地給自己置產為主業。

  按照陳嬌的保守計劃,她準備最近幾個月都不要亂跑,老老實實住在長門宮裡,直到確定劉徹那裡已經把她擅離長門宮的事情徹底忘記了,她再出遠門也不遲。

  保守的做事風格,果然還是最穩妥的,就在陛下被鹿撞傷事件發生兩個月後,陳嬌都快要放鬆警惕,打算提前出行的時候,查崗的人來了。

  來人是未央宮中的黃門內侍,名義上是奉旨送來了一批滋養補品,不過陳嬌暗地裡認為自己年紀也不算太大,最近日日踢球,鍛鍊得身輕體健,吃得香睡得著,哪裡需要什麼補品,劉徹此舉分明就是派人來查崗的。

  暗自慶幸自己的保守計劃十分正確,這下再不敢有異動,決定安安心心在長門宮中再待上一段時間再說。

  沒過幾天,陛下自己來了,這可讓陳嬌有點吃不消,暗自叫苦,事情沒這麼嚴重吧,自己不過就是在母親的別莊裡出現了一次,值得他這麼關注嗎?

  肚裡叫苦,臉上還得恭敬著,請陛下入內上座,垂首道,「見過陛下,不知陛下怎麼忽然有興來長門宮了?」

  劉徹看來恢復得不錯,走路一點不瘸,精神也很足,氣勢攝人,用陳嬌的話說,就是渾身上下充滿了王霸之氣,好在口氣還算溫和,「阿嬌也坐下吧,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寡人就是來看看你。」

  「謝陛下,」讓坐就坐吧,坐下來看著劉徹。

  劉徹也仔細看看她,緩緩地道,「上次在姑姑的田莊,寡人受傷,所以也沒顧上多問,今日正好無事,就過來看看。你說那日是因為姑姑覺得你臉色不好,所以才會送你去那邊休養的?阿嬌,你在長門宮裡住得不舒服嗎?」

  陳嬌嚇一跳,當時不過是隨便編個藉口,這要是被陛下看作是自己對被貶長門的抱怨憤懣,那可就惹禍了!

  連忙坐正瞭解釋,「陛下您千萬別誤會,我對居住在長門宮沒有絲毫不滿,那日,那日,大概是正好因為我頭一天晚上沒睡好,所以母親看著會覺得氣色不佳,陛下你也知道,她一直對我過於仔細。」

  劉徹一愣,「寡人不是這個意思,寡人就是來看看你的。」

  陳嬌自然不能信他,「我在這裡真的挺好,多謝陛下關心,陛下國事繁忙,百忙之中,還要親自過來看我,這我實在當不起。」

  看著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女人,劉徹心裡萬分的不自在,阿嬌氣色不錯,看來沒什麼大不開心的,倒是他多慮了,只是用這樣的態度對著他說話,真是以前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要是她前些年能有這般謹慎克制,那也不至於……

  嘆口氣,「上次朕受傷,多虧了阿嬌在,寡人現在來看看你也是該的,這些天寡人一直想著應該賞賜你些什麼東西才好,阿嬌有什麼想要的沒有?」

  「賞賜?」這還差不多,陳嬌心想,我出了那麼多力,又被耽誤了出遠門的計劃,確實應該補償我點東西才對,早說嘛,早知道有謝禮我就不費勁去搞那些酒來高價賣給你了,掙不了多少錢,還怪累人的。

  嘴上推辭,「為陛下分憂,那本是臣女該做的事情,陛下不用放在心上。」

  劉徹微笑,「朕不想像對旁人那樣,隨便賞賜些明珠黃金什麼的給你,可又想不出你缺什麼,阿嬌你自己說罷,想要朕賜什麼給你。」

  陳嬌也想不出自己缺什麼,她現在最缺的就是人身自由,詳細包括出行自由,戀愛自由和婚姻自由等等,可惜這幾樣都不能要。

    當然直接多要點黃金也是滿爽快的,不過劉徹都那麼說了,她也不好意思再開口,繼續推辭吧,又覺得難得有個封賞,浪費了總是不好,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了一樣,不過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臉紅,囁嚅一會兒才道,「我想看看衛夫人的歌舞,不知行不行?」

  劉徹自從進來後,就一直盯著阿嬌在看,這個人熟悉而又陌生,曾經一度親密無間,後來又厭惡無比,有段時間看見她就煩。

  沒想到被罷退到長門宮,受了一次大挫折後,阿嬌竟然終於懂事,不再死撐著她那刁蠻驕傲的架子,還知道溫柔恭順了。

  看她低頭不語,然後又暈生雙頰,清水芙蓉一樣嬌嫩的臉上忽然有了嬌色,心裡就是一動,已經做好她開口留自己一日的準備,結果聽到的話實在是很讓人……讓人……沒話說,劉徹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要看衛子夫的歌舞?她不是最討厭衛子夫的嗎?

  陳嬌道,「是這樣的,我們最近在長門宮中也會編一些歌舞,讓幾個宮女表演來看,記得上次衛夫人邊唱邊跳了一首曲子,實在堪稱一絕,哦,那日好像還有王美人也表揚了一曲,技藝嫻熟,我當時就讚嘆得不行,可惜時間隔得太長已經記不太清了,所以想再看看。」

  看劉徹不說話,而且臉色實在古怪,就不敢多堅持,輕輕拍下頭,「唉,是我造次了,這只是個平日裡消遣玩樂的事情,陛下別當真,衛夫人如今身份貴重,況且只怕她也不怎麼喜歡我,萬一沖撞到就不好了。」

  「阿嬌,你想幹什麼,你不是最討厭子夫的嗎?」

  衛子夫的歌舞,確實是精湛無雙,從藝術欣賞的角度來說,堪稱無價,陳嬌看過一次之後,驚豔了好多天,因此願意下功夫去爭取再欣賞一次的機會。

  十分誠懇的道,「陛下,以前是我不懂事,所以總是會去為難她,現在事過境遷,臣女心裡其實一直對她有些內疚的,況且平心而論,她確實是色藝雙絕。」

  劉徹挑起眉毛看她,還是不怎麼相信她會誠心讚賞衛子夫。

  陳嬌無奈,可不能讓陛下帶著這個懷疑走人,於是恭請劉徹賞臉看看她們長門宮中自編的歌舞。

  十分簡單,也不用事前傳旨準備什麼的,站到門外,吆喝一聲,長門宮中的宮女們就集合起來,幾個負責伴奏的內監抱著竽、笙,琴,箏樂器也站到了一旁。

  這個遊戲他們經常玩的,還沒遷進長門宮時,陳嬌就專門請樂師舞姬來教過她宮裡的侍從,當時芙琴和芙楠還認為陳嬌行為古怪,後來才發現確實很有意思。

  特別是來了長門宮後,不用去守宮中的規矩,大傢伙經常晚上聚在外面,點上一圈燭火,備上些果品酒水,擊鼓傳花,踢毽子比賽什麼的,輸的人就要表演歌舞,自己表演,或是幾人湊一起演都可以,經常要笑鬧到半夜才結束。陳嬌因為『見多識廣』還親自給大家編排了兩組集體舞,因為新穎獨特,連當時請來做教習的樂師和舞姬都十分讚嘆。當然了,也有可能是他們拍皇后馬屁,這個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把現成練熟的拿出來一個表演給陛下看看,雖然也都很緊張,不過仗著練過無數次,眾人也都沒出大差錯,順順利利跳了一曲。

  劉徹沒見過這樣的歌舞,覺得還確實不錯,誇了幾句,看得出是費了番心思才編排出來的,這下倒是相信了陳嬌確實只是想要看看歌舞以作借鑑,並不是想要對衛子夫怎麼樣。

  不過,她以前根本不屑做這些事情的,怎麼會忽然花這麼多心血在這上面呢?難道是因為看自己對雅擅歌舞的衛子夫特別寵愛,因此也想要借這個討自己的歡心?

  只要別是哭鬧打罵,這個樣子的爭寵,劉徹是沒有任何意見的,笑一笑就不再多問,再待一會兒就起駕回去了,臨走時告訴陳嬌,「子夫現在懷有身孕,沒法歌舞,不過過些日寡人可以召王美人幾個來共樂一下,到時阿嬌要是想看就去看看吧,不過不能露面,只能坐在屏風後面觀看。」

  陳嬌沒有挑剔的資格,只能謝恩,等到把陛下送走了才做個鬼臉,「哼!憑什麼我就得坐在屏風後面啊!搞歧視對待嘛!」

  芙琴勸她,「娘娘,您別生氣,屏風後面也看得見。」

  陳嬌擺手,「我沒生氣,就是抱怨一下。你們趕快去挑挑,看哪個記性好,我要帶著一起去,陛下的那些個美人們,都是千挑萬選出來,個個都有拿手絕技,不肯輕易示人,此番機會難得,咱們可不能浪費了。」



第十四章 閨蜜和損友

  漢代的舞蹈講究折腰翹袖,長袖作舞,舞袖凌空飄逸,如行雲流水,曼妙靈動,千姿百態,舞者柔若無骨,動作間前俯後仰,左右傾折,豐富善變,綽約多姿。

  武帝後宮中這些美人們多是技藝高超嫻熟之輩,加上生得又美麗嫵媚,一個個在陛下面前獻舞時都使出了渾身解數,那叫一個曼妙動人,滿堂生輝。

  陳嬌很委屈的被安排在劉徹側後方的一架屏風後面,旁邊還拉有帷幔,屏風的上半截是鏤空的,她盡可看得見場中表演,位置其實還不錯,挺端正,距離也近。

  就是這樣一副她見不得光的架勢,讓人心裡不舒服,開始時還對這待遇很有點憤憤不平,好在表演精彩,看了一會後,憤憤不平就被忘在腦後了。

  拉著芙琴和一個長門宮中舞跳得最好,這次被她專門帶來『偷師學藝』的宮女不停議論,「快看,快看,王美人這段大旋轉後面緊跟著一個下腰,正好和鼓點合拍,所以就會覺得特別好看,讓人想要鼓掌喝彩……還有這一下甩袖飛旋,厲害,她難道天天都在宮裡練習?身段可真夠軟的……」

  芙琴也在研究,「可不是嗎,要是把這段編到咱們平日跳的舞裡去,好看是好看了,但是估計沒幾個人做得到,萬一到時候摔得滿場東倒西歪,那可就鬧笑話了。」

  陳嬌勇於大膽創新,「不怕,不怕,編進去好了,反正都是自己人在看,笑就笑嘛。」

  另外帶來的那個宮女,根本顧不上說話,瞪大眼睛忙著觀看記憶,她很愛跳舞,又有些天賦,在長門宮中跳得最好,總被人誇獎,因此被陳嬌『委以重任』就分外的用心認真。

  劉徹自從在上林苑受傷回來後,眼前就經常會閃過一張芙蓉秀臉,臉上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眼神溫柔清澈,這張臉他無比熟悉,以前幾乎天天會見到,近兩三年才漸漸疏遠。

  他都快忘記了,原來那張臉上也能有如此溫柔親切的表情,那都是多久遠以前的事情,在他們小的時候,驕傲得好像一頭小鳳凰的表姐,平時總是高高的仰著頭,但是在他受傷難過時,也是會屈尊來安慰安慰他。那個時候,阿嬌的臉上就這樣一副溫柔親切的樣子。

  可惜歲月無情,驕傲的少女轉眼就蛻變成了惡毒刁蠻的妒婦,讓人對她再也沒有了興趣。

  如今這神情又再回到了阿嬌的臉上,心裡一絲悸動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陳嬌對他的態度,總是能在自然而然間流露出十幾年的姐弟夫妻親情,其她女人到底不一樣,那些人永遠是萬分的溫柔恭順,阿嬌則會該怎樣就怎樣,裹傷時碰疼了他,就會直接告訴他忍著點,處理傷口是會有些疼的,換了旁人一定不敢。

  過後還會仔細查問他哪裡不舒服,他說沒事了都信不過,也不怕他煩,還要自己從頭到腳,一樣樣檢查一遍。

  這大概就是真正把自己放在心裡的表現了,阿嬌對他懷有滿腔的愛慕眷戀,這一點,劉徹從來都深信不疑,此時情深依舊,人又不再驕橫暴躁,自然就顯得可愛了許多。

  因此劉徹才會幾年以來,第一次主動去關心她,答應了要讓她看看宮中的歌舞,也記在心上,沒過幾天就特意抽空下旨,宣眾美人金華殿歌舞宴樂,命人去長門宮中悄悄把陳氏帶來,安排在自己身後坐了觀看。

  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故意要當眾和其它女子親熱去氣阿嬌,自己漫不經心的看了一會兒,隱隱約約的聽見屏風後面有嘁嘁喳喳的聲音,不禁微笑,不過笑過就算,到底已經是廢后了,自己能多關照她一些已經是仁至義盡。

  一時歌停舞歇,劉徹命王美人留下伴駕,其餘人等就讓散了吧,自己轉過屏風,準備和阿嬌說兩句話,然後就讓人再悄悄將她送回長門宮去。

  陳嬌看表演看得十分滿意,心情好,臉上的神情也跟著舒緩放鬆下來,不似每次見劉徹時那麼謹慎,其實在還在心裡暗自誇了他一下,表弟這次表現不錯,還挺守信用。

  見劉徹過來了,就起身見禮,微笑道,「多謝陛下,臣女上次冒昧一提,陛下就記得了,才這幾天就專程派人接我來宮中看歌舞,臣女不勝感激。」

  劉徹點點頭,「既然答應了阿嬌,朕自然會記得,你喜歡就好。」

  陳嬌應道,「陛下費心了,我很喜歡。」

  出來了大半天,既然已經看完了表演,這就想回去,換換衣服,睡一覺,晚上好召集眾人打牌——她前些日命人用很薄的竹片做了幾副牌出來教大家打,這幾晚大傢伙興致都高,鏖戰正酣,每天都要鬥到半夜,白天要是不補眠一覺的話,會有些精神不濟。

  再施一禮看看劉徹,就等他發話自己好走人。

  劉徹看她笑微微的,不再說話,臉上又有些倦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問道,「阿嬌累了嗎?」

  陳嬌不好說是因為昨天貪玩睡得晚了,所以現在睏得很,尷尬笑笑,「沒什麼,多謝陛下關心,臣女挺好的。」

  劉徹嗯一聲,看她這樣子竟是對歌舞的興趣比對自己大,剛才還興致勃勃呢,這一看完就立刻沒精打采了,也沒說流露出一點眷戀不捨的神氣,隱約有些失望,揮手命人送陳嬌回去。

  回到長門宮,換衣,洗漱,睡覺,再起來後,生活就又恢復正常。

  踢球,打牌,歌舞,遊戲,想著法子命廚房做好吃的。最近開發出新娛樂:打牌鬥舞,頭一天晚上,全體打牌鏖戰,第二天歇息,晚上在園子裡聚餐,頭天晚上的輸家們一個個出來表演歌舞給大家看,最後評出前三名,由陳嬌發獎。

  在這些玩樂的事情上,陳嬌毫不吝嗇,獎品都精美貴重,因此人人都十分投入,把練歌舞當成了主業,這自然也就大為促進了長門宮中的表演水平。

  唯一的不便就是暫時更加的不敢出遠門了,還得繼續老實幾個月,觀望一下形勢再說。

  不過陳嬌也沒有特別遺憾,因為她找到了替補消遣——韓嫣同志。

  先是借醫書,後是賣酒,兩人現在已經混得很熟,堪稱密友,能夠心有靈犀的每隔數日就去陳嬌的酒肆裡聚一次,聊天喝酒,引為一樂。

  韓嫣喜歡陳嬌的美貌大度,不拘小節,說話風趣,還會生財。

  前些日聽她的主意,買進了一批西域來的香料,再倒手賣給宮中,立時大掙了一筆,當然,娘娘雖然不缺錢,但也要分點成給她才行的。

  然後又是聽她的主意,將自己府中幾樣日常的開支都派了專人管理,幾個月下來,發現又省下一筆錢,這樣掙得多,花得少,韓嫣終於是覺得手頭鬆快了,因此更加願意有事就來和陳嬌說說。

  陳嬌比韓嫣更直白,就是喜歡個性美男。

  而且韓嫣性情灑脫,陳嬌有什麼想法自己不方便去做的,就攢動韓嫣出面,好比那個她一時興起,倒賣一回香料的事情,韓嫣也不會大驚小怪,還有心情配合,掙了錢大家皆大歡喜。

  這一日,陳嬌實在忍不住了,仗著已經和韓嫣很熟,堪稱無話不談,就繞彎和韓嫣說起了情人在一起也要平等互利才好,就算那一位的身份尊貴,也不能太過謙讓,要想辦法迂迴的拿下他才行。

  韓嫣開始沒聽明白,後來才回過味來,陳嬌是在說他和陛下的私情呢,那意思是你不能總讓劉徹沾便宜,你也應該試著嘗嘗他的味道才公平,不禁大笑,這哪裡像是如此高貴的女人該說的話啊。

  不過和陳嬌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他也大概能明白,陳嬌這是對陛下很有些不滿,所以找著機會就要小小報復一下,就好比她明明不缺錢,卻非要搞幾桶酒,幾十倍的價錢賣進宮裡一樣。

  神秘笑笑,喝了兩杯酒後才道,陛下不大會配合,和他做沒什麼意思。

  陳嬌張大嘴合不上,還真的有人敢啊!膽子可真夠大的。

  再細細一追問才知道是他們少年時鬧著玩的事情了,據韓嫣自己說,少年時大家都好奇,所以什麼都會去試一試,現在陛下那麼威嚴,自然是再不敢放肆。

  而且他們兩個還都是喜歡女人的,他之所以還是天子近臣,能夠隨意出入宮闈,主要是憑著幼時的交情,劉徹和他在一起習慣了。

  說完又稍有些後悔,看看陳嬌,「娘娘可決不能把我的話說給別人聽啊,這要是傳出去了,可是要殺頭的。」

  陳嬌道,「你放心吧,少年人私下玩玩的事情,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我保證晚上睡一覺就把這事忘得乾乾淨淨。」

  韓嫣滿意,又有點懷疑,「娘娘現在可真看得開,難道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陳嬌瀟灑擺擺手,暗道,我都『活』了這麼多世的人了,這點小貓膩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根據她的數世經歷來看,男女還是有巨大區別的,最主要的一點就是男人有更強的動物性,更加會亂來。

  這話說著可能有點粗俗,可是陳嬌認為事實就是如此,男人非常容易發情,那些有過男男亂搞經歷的人,百分之九十都不是純粹的同性戀,就是為了追求一時的新鮮,只要環境足夠迷亂刺激,或者是實在找不到女人時,就有可能上陣嘗試一下,過後就算是一場小遊戲,不會當回事的。

  想一想還覺得挺好笑的,要恭喜韓嫣一下,「韓大人實在厲害,懂得早早下手的道理,管他有沒有意思呢,先得手了再說,總不會吃虧的,這一定要敬你一杯才行。」

  韓嫣點頭笑納,這可是他少年時的得意事。兩人相視一笑,心情都十分之好,陳嬌心裡大讚,真是『閨蜜』呢!韓嫣想的卻是果然『損友』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2:58 AM

第十五章 千金買賦

  武帝元朔元年,衛夫人生皇長子據,武帝大喜,舉朝歡慶,衛夫人子夫遂被冊立為皇后,椒房宮在陳皇后被廢兩年之後終於又有了新的主人。

  整個長安城中都因這兩件喜事歡騰喜慶,熱鬧得好像過節一樣。

  在此普天同慶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如今天下最失意的大概就要算是前皇后——陳嬌這個下堂婦了。惋惜者有之,憐憫者有之,認為她是咎由自取的也大有人在。

  陳嬌是在自己酒肆裡聽到這個消息的,她當日只是偶然去轉轉,發覺街市上十分熱鬧,不同往常,就抓過店裡的一個小夥計來問是怎麼回事。

  小夥計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酒肆的老闆,被問了自然據實以告,回道這是為了當今陛下的新皇子和皇后慶祝呢。

  陳嬌瞭然,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與前世的心境不同,這次竟然一點都不傷心難過,反而事不關己的有些竊喜。

  這又生兒子,又重新冊立皇后的,定然要熱鬧喜慶好長一段時間,一時半會兒的肯定想不起自己,況且她是廢后,劉徹這個時候也該忌諱提起有關長門宮的事情才對,不若趁此難得機會去各地轉轉吧,把自己那擱置了許久的出行計劃重新再提上日程。

  拍手道,「這可真好,芙琴,芙楠,咱們今天晚上遲些回去,上街看看熱鬧可好?」

  芙琴瞪大眼睛,「真好?你說真好?」和芙楠對望一眼,兩人一左一右夾住陳嬌,不由分說,輕聲哄勸道,「娘娘,咱們回去吧,這些事情離我們遠著呢,不去理它就沒事了。」

  陳嬌一時不明白,使勁想把胳膊從兩人的手裡抽出來,「我想看熱鬧啊,明明挺近的,就在外面大街上呢,晚上點起燈來更好看,幹嘛急著回去?」

  芙琴和芙楠不理,硬把她拉到外面馬車上,像哄小孩子一樣,「回去了,回去了,他們還等著咱們回去踢球呢,晚上準備一大桶上次娘娘你說的那種加了藥材的香湯,娘娘痛快泡個澡,我們給您推拿一下,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就沒事了。」

  她們這樣一說,陳嬌就明白過來,原來是以為自己受了刺激,怕她在外面發瘋,這是要把她趕緊弄回去呢,笑道,「你們別瞎猜了,我好好的,沒有什麼傷心難過和不高興的地方。」

  那兩人根本不信,一個勁勸她別理會這些事情了,陛下想幹什麼那是誰也管不了的,千萬莫要又像從前那樣想不開。

  陳嬌知道自己以前有過為了劉徹花心薄倖而去尋死覓活的前科,所以身周的人碰到這種事情時都會萬分緊張,恨不得把她捆起來看住。

  這可真是百口莫辯,總不能告訴這些人我現在要是死了地府暫時不能收,要做孤魂野鬼,那多麼可怕啊!

  所以你們儘管放一百二十個的心,本娘娘我現在最看重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小命,這輩子的最大志願就是長命百歲,堅決不會再去做任何傻事,別說尋短見了,就是心情抑鬱,有害身體健康的事情也絕不會去做。

  費了無窮的口水,賭咒發誓的說到晚上,才終於讓身邊伺候的幾個親信宮女內侍勉強相信,她這次真的是想開了,不會為此又幹出什麼糊塗事來。

  好容易消停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陳嬌才起來沒多久,韓嫣又趕來慰問了,芙楠神神秘秘的跑來告訴她,「韓大人來了,我已經把他帶到娘娘日常待的那間房子裡等著。」

  陳嬌知道韓嫣到長門宮來要小心避人耳目,終究不是很方便,所以他就算是有事,一般也只是遞個消息去她的酒肆裡。今天會直接登門拜訪,九成也是和劉徹又再立后的事情有關,大概和別人一樣猜測自己受了大刺激,這是專程來安慰一下的。

  陳嬌日常起居之處,就在她臥房的側面,是一間十分寬敞明亮的宮室,裡面放滿了各種東西,案几上全是一卷卷陳嬌正在研究的醫書;靠窗處有一個很大的繡架,繃著一幅雪白的細綢,上面是陳嬌繡了一半的百花爭豔圖;坐榻上攤著幾張大牛皮,是幾個州郡的地圖,上面標畫著陳嬌的田莊位置;在一邊的矮几上擺著張古琴,地下散落了幾張絹帛,還有裹了數層柔韌的乾草葉又用絲線細細紮好的炭條,陳嬌有空時就用這古琴試試音,然後把她忽然想到的曲調記在手邊的絹帛上。她歷經數世,著實聽過不少曲子,有時忽然想起來一兩個,就趕緊記下來,放在那裡,以作為日後編歌舞時的素材。

  陳嬌進去的時候,韓嫣正在仔細看那副刺繡,稱奇讚嘆,「這是娘娘你繡的?手可真巧,精美豔麗,……只不過你怎麼會這個呢?」

  陳嬌心說這算什麼,我會的手藝多著呢,笑一笑道,「我閒著沒事,做這些是自己消遣解悶的。」

  韓嫣過來在她對面坐下,上下打量一番,「娘娘的精神不錯………」

  陳嬌接口笑道,「和我說話不用這麼含蓄,多謝你來看我,我挺好的,陛下他還年輕,重新立后那是遲早的事情,我絕不會為這些事想不開。」

  韓嫣和其它人的反應都差不多,聽她這麼說,首先就是不信,「真的?娘娘一點都不介意?」

  陳嬌眨眨眼睛,做個小鬼臉給他看,「別人懷疑我一下就算了,韓大人怎麼也這樣想?我還以為咱們交往這麼久,我會怎麼想你應該心裡有數的了。」

  韓嫣故意嘆口氣,「我心裡本來是挺有數的,認為娘娘現在每天忙於遊玩嬉戲,置產,做買賣,還要動腦筋去弄些美食佳釀出來享受,肯定是沒空閒再去計較這些事情。可是看到陛下案頭那首淒婉動人的長賦之後就不那麼肯定了,所以才匆匆趕來探望一下。」

  陳嬌警惕起來,挑起一條眉毛試探問道,「淒婉動人?詩賦?和我有關嗎?難道是司馬長卿做的?」

  「不錯,唉,娘娘你這又何必瞞我,早知你還是對陛下有心,那我得便的時候也可以幫你說說話啊。」韓嫣對陳嬌如此不信任他表示不滿。「聽說你和大翁主花費了千金向司馬中郎求得此賦獻於陛下,陛下看樣子也是深為觸動,一直把那篇詩賦擺在案頭。」

  陳嬌要氣死了,「千金!!我不是勸過母親不要做這種事情了嗎!她怎麼還,還是去了!……唉!」

  站起來轉了兩圈,對於自己竟然沒能攔住這件早就知道的傻事實在很是懊惱,「早知就跟她直說了,別花這種冤枉錢去買什麼詩啊賦啊的,那都是沒用處的東西,一千金幹點什麼不好?直接拿來給我也成啊!唉,這可氣死我了。」

  忽然在韓嫣面前站定,「韓嫣,你幫我去找司馬長卿,告訴他說,他寫的這篇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陛下還是對我這個廢后不理不睬,所以我要退貨,要回來的錢分你一半!」

  「啊?……這種事不好去做吧?」

  陳嬌也知道不能去做這種事情,人家一首哀怨動人的《長門賦》寫都寫出來了,自然沒法再塞回腦袋裡去,頹然坐倒,「算了吧,我亂說的,你別當真。這是我母親自作主張,我還勸過她別做這種事情,浪費錢財又惹人笑話,搞不好衛家還會因此對我有所顧忌,誰知她沒聽進去,唉,她也是心疼我。」

  韓嫣釋然,「原來是大翁主她自己想出來的,我就覺得奇怪呢……」

  正說著,芙楠忽然飛跑進來,「娘娘,娘娘,陛下來了,快點出去接駕!」芙琴也跟著衝了進來,手裡捧著衣服,梳子,「快,快,頭髮要再梳一下,換件衣服。」

  外面宮女內侍跑來跑去的腳步聲響起,在匆匆的收拾準備。

  韓嫣連忙起身,這要是被撞見了,那有口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我先告辭了。」

  陳嬌有些歉然,「你只好走後面了,小心些。」

  韓嫣點頭,快步往後面去,走了兩步還不忘轉頭笑道,「娘娘現在還要不要我再去幫你向司馬長卿討錢啊?」說完不等陳嬌答話,幾步就轉了出去。

  陳嬌衝著他的背影撇嘴,「還有餘暇笑話我?看你跑這麼快,反應靈敏,動作嫻熟,哼,挺有經驗的樣子,肯定以前幹壞事時也被撞到過,練出身手來了。卻不知是去哪一家的府上偷過人?或者就是在宮中也說不定。」

  回身止住了手忙腳亂的芙琴,「頭髮早上才梳的,衣服也還整齊,不用換了。」

  帶著眾人迎了出去,只見劉徹穿著深色的朝服,身後跟著天子儀仗,被一大群黃門內侍簇擁著走了進來,看來他這次來長門宮倒是正大光明,沒有想要掩人耳目的意思。

  陳嬌有點奇怪,隨即恍然,如今新后已定,自己是徹底沒有指望翻身的了,劉徹就算來長門宮看看,旁人最多也就是認為陛下唸著舊情,來探望自己一下,不會再多想其它。

  「臣女恭迎陛下。」

  劉徹點點頭,「平身吧,阿嬌近來還好?可有什麼不適意的地方沒有?」

  陳嬌心道,只要你別總是冷不丁地來長門宮查我的崗,我就適意得很了,「臣女很好,多謝陛下惦念。」

  將劉徹迎進去正位坐下了,在心裡掂量著是不是該恭喜表弟一下喜得貴子呢,自己在心裡搖搖頭,還是別多事,萬一被人家認為自己話裡有話就不好了,老實點,靜候劉徹的示下吧。

  劉徹心底對她有些歉意,畢竟當初是自己許諾要金屋藏嬌,寵愛她一世的,雖然後來阿嬌性情蠻橫,不能容人,在宮中屢有失儀之舉,且十餘年無所出,又觸犯了巫蠱大忌,這才被廢,但是近來她都一直乖巧謙恭,不由得惹人憐惜。

  想來衛子夫生下皇子,再被立為皇后之事於她定有徹骨之痛,再看到那首祈盼自己回首一顧的《長門賦》,想到憂鬱哀傷的美麗女子,在清冷的長門中,孤寂心碎,夜夜遙望未央宮,思念盼望著他,劉徹就決定來看看阿嬌吧,無它,就是來看看。



第十六章 各種擔憂

  陳嬌自己思量著,應該是那篇價錢貴得能氣死人的《長門賦》把表弟給招惹來的。

  她自從被廢以來,一直表現不錯,不但不哭不鬧,老實聽話,而且認識錯誤態度也極其『誠懇』,毫無怨言不說,還曾熱心救助過被雄鹿撞傷的劉徹。

  她既是如此的識時務,那劉徹對她的厭惡之情自然也會隨之消減,兼且司馬長卿文采斐然,一篇《長門賦》寫得那叫一個幽怨婉轉,蕩氣迴腸,千古怨婦的形象躍然其上,劉徹看了後偶有感慨,認為自己這個和他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姐確實有些可憐,願意來看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麻煩事的起因怪不得別人,只能怪母親館陶長公主不聽話,擅自做主想去勸劉徹回心轉意。

  不過低聲下氣去求人自然不是什麼好事,母親這般又出錢又出力的,都是一心想要對自己好,陳嬌不忍心多抱怨她,只得耐著性子恭恭敬敬地接待表弟。

  劉徹坐下之後,細細看看阿嬌,見她身上穿著件素色的帛衣,頭髮用一隻鳳鈿挽起來,臉上乾乾淨淨的,沒有上妝,渾身上下除了頭髮上的髮簪之外,竟然再無一件配飾。

  在劉徹看來,就算她現在是被廢幽居,終日都做這種打扮那也是太過素淡清寒了。

  不過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阿嬌看起來清雅秀氣,別有一番風情。肌膚細膩,口鼻小巧,臉色白裡透紅,水嫩細潤,清新怡人,看著十分舒服。

  前幾次他就有這種感覺了,現在看習慣之後,那種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的感覺更甚。倒是沒有劉徹想像中落魄失意,形銷骨瘦的樣子。

  心中暗道阿嬌現在好像是和從前大不一樣了,最近每次見到她,她都是這個素淡的樣子,其實這樣比以前那花團錦簇,貴氣逼人的打扮還要好看。

  隨意說了幾句話,問了問她的生活起居,就發現阿嬌嘴上說對於自己能來看望她感激涕零,可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恭謹頗有餘,驚喜很不足。

  陳嬌其實正在對著表弟的臉心算今後需要繼續再賣多少罈酒到宮中,才能把買賦的千金掙回來,最後十分失望的發現,起碼得過上個十年,二十年的才有可能,她哪裡有這個耐心啊!

  唉,既然損失注定無法挽回,那就別浪費了這次價格不菲的見面,和陛下敘敘舊吧,和劉徹關係緩和些總是沒有壞處的。

  想要敘舊十分容易,素材就在手邊。

  一旁的案几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桌子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這些都是小時候兩個人一起玩過用過的,陳嬌專門找出來擺在正室中充門面。順手抓起一個就能想出不少以前的趣事來說。

  ……

  劉徹對自己的這趟長門宮之行還算滿意,開始時總覺得不太對勁,沒有想像中的那種淒涼樣子。

  不過後來感覺就好了起來,阿嬌真是和以前不一樣了,溫和婉轉,大度雍容,一句逾規的話也沒有亂說,只是隨口講些很久以前的小事情,親切溫馨。

  本來還稍許有些擔心,怕她提起舊情,想要求懇自己再把她接回宮中。這可辦不到,他後宮中美女無數,並不缺女人,實在沒必要給自己找這個麻煩

  不想阿嬌善體人意,一句讓自己為難的話也沒說,於是徹底放心,今日閒暇,和美麗柔和的表姐敘敘舊,心境十分舒緩,直坐到午時,和阿嬌一起用了一餐後,這才起身離去。

  劉徹滿意,陳嬌也很滿意,這麼多世的人生經歷,讓陳嬌十分有自知之明,對形勢也看得很透徹,男人要是厭倦了什麼人,不再喜歡她了,那是可以非常冷心絕情的,一眼都不會願意再多去看她。

  如果這個男人身邊還有新人環繞著,那對下堂婦舊情復燃的可能性就鐵定為零了。

  可惜母親館陶長公主身份太過尊貴,從沒有男人敢對她這樣,所以她即便到了現在的年紀,也還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一直還沒有放棄想要勸外甥回心轉意的打算。

  破鏡重圓,浪子回頭的淒美故事,它就只是個故事罷了。當然了,下堂婦要是忽然發了大財,或是撞大運一步登天有了顯赫身世,又或者是整容成功,變成了絕世美人,那浪子也是有可能會誠心回頭的,不過這種情況對她都不適用。

  因此劉徹說是來看看她,那就肯定是來看看而已,說實話,陛下能起這點憐憫之心,還唸著些往日親情,陳嬌都已經想要誇誇他了。

  這樣最好,她也不想要和表弟繼續有什麼曖昧,但親戚關係還是要維繫的,甚至還得討好著些。

  她現在就是個失寵兼失勢的前皇后,正所謂落地的鳳凰不如雞,說好聽了她是退居長門,說直接點就是被打入冷宮。

  歷來入冷宮的嬪妃都是什麼下場?無一例外淒涼慘死!難道全都是她們想不開,沒有了帝王的寵愛就沒法再活下去了?

  肯定不是那麼一回事,大多數人的求生還是很強的。不是有一句千古名言『好死不如賴活著』嗎。

  陳嬌敢打包票,除了極少數性情偏執,進了冷宮受到打擊太大的人是自己憂鬱而死之外,其餘的很大一部分都是非正常死亡,餓死,虐待死,無醫無藥病死,被毒死…那原因多了去了。

  她現在被廢不久,加之還有母親在背後撐著,所以沒人來動她,可是難保不會有人對她起點什麼心思。別人不說,衛子夫就絕對她沒什麼好印象,還有那些王美人,李夫人的,劉徹後宮裡被她收拾過的女人可是數不勝數。

  陛下願意對長門宮表現出一點關注,對她的安全應該是有好處的。至少有人想對她下黑手的時候就會有所忌憚。只不過萬事有利有弊,這一關注她就又沒法出門了。

  陳嬌不是十分任性的人,來日方長,既然暫時還是不方便出遠門就先忍忍吧。

  過了幾日,再去酒肆中時,發現韓嫣十分有心,已經坐在裡面等自己了。見了她就笑道,「娘娘當真厲害啊!」

  陳嬌奇怪,「我哪裡厲害了?」

  「這些日宮中都傳遍了,都說還是娘娘母女有手段,一首《長門賦》就讓陛下回心轉意,才立了衛夫人為皇后沒多久,就光明正大的去長門宮探望娘娘了,聽說衛娘娘那日氣得飯都沒吃。」

  陳嬌知道他很夠朋友,是專程來給自己提個醒的,「多謝你提醒,陛下就是唸著和我還有些幼時的情分,所以才去看看,沒有旁的什麼事情,宮中的人這可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這可不是小題大做,」韓嫣不讚成,「娘娘身份特殊,她們自然要十分警惕。」

  陳嬌一想,韓嫣說得確實也有道理,劉徹會去長門宮,旁人是不敢再隨意來欺負她,可是也必然會引起後宮女子們的猜忌。

  「那怎麼辦?我想來想去對陛下還是要恭謹討好著才行,要是沒有他的庇護,我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的,可要是為此引來旁人猜忌,那好像又有些得不償失,別的人我還不怕,就是衛皇后……」陳嬌和館陶長公主以前害得衛子夫姐弟二人九死一生,那仇怨可結得深著呢!

  陳嬌甚至覺得,上一世衛子夫沒有在自己苦居長門的時候來踩上一腳,實在都要算是個奇蹟了。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自己恐怕已經是快要發瘋了的樣子,衛子夫覺得沒有再對付自己的必要。而且劉徹十分威嚴,衛子夫又是以柔順婉約博得聖眷的,所以也不敢輕易造次。

  一時有些發愁,托腮沉思,斟酌道,「你說我送份厚禮去給關內侯衛青拉攏一下可好?」

  韓嫣立刻道,「娘娘有錢願意亂花,我沒什麼意見,不過這次可堅決別再指使我去了,我和衛家的人從來沒什麼交往的。況且他們現在一門顯貴,不缺你那點東西,娘娘你就算送禮過去,衛青九成也是不會收,要吃閉門羹的。」

  「嘁,這麼點小事,你幫我跑一趟又能怎樣?」陳嬌不滿,接著又微微一笑道,「禮還是要送的,這世上最簡單的示好方法不就是送禮嗎?他不收,我過些日再原樣送去,不收就接著再送。主要是想向他們示弱,讓他們不要對我太過防備了,倒不一定非得要他們拿我的好處,當然了,衛青要是能收下那是最好。你既然不願幫我去送禮,那幫我去打聽打聽關內侯有什麼喜好總可以吧。」

  韓嫣有些懷疑,「那直接把禮送去給衛娘娘不是更好?何必要去找衛青?」

  陳嬌心說你不知道,衛青此人前途無量,日後可是要大大的顯赫的,當年母親狠狠得罪過他,我還是先探探他的反應比較好。

  轉念一想,忽然有些擔心起來,「你消息可真靈通,衛娘娘吃沒吃飯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韓嫣自得一笑,「宮中的事情我自然都能知道。」

  陳嬌心中警鈴大作,「你和宮中人來往過密了吧!」正色道,「韓嫣,你收斂些,那到底是陛下的後宮,萬一鬧出事來誰也救不了你!」

  韓嫣被她正顏厲色的嚇一跳,「娘娘你過慮了吧,我這幾年一直這麼在宮中進進出出,這可是陛下自己准許的,誰敢多說什麼!」

  陳嬌皺眉不語,誰敢?太后就敢,不但敢,還能徹底收拾了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3:17 AM

第十七章 勸阻

  王太后名娡,以前只是漢景帝后宮眾美人之一,並沒有特別的受寵或是出色之處,只是此人生平有一個最大的特點——識時務,懂得鑽營。

  她的兒子劉徹最後能登上帝位,與其母數年間對館陶長公主的曲意逢迎,小心周旋密不可分,當初對陳嬌這個兒媳婦她都能做到謹慎忍讓,可見她十分能忍,心機深沉。

  這樣的人得勢之後必然會更加的嚴厲與不講情面。這道理就和平時很會拍馬溜須的人做了官後必然架子會擺得比一般人更大一樣,是一種前後的平衡。陳嬌以前不懂,現在心裡可是很明白的。

  韓嫣如今和她的關係處得十分融洽,算得上是至交好友,因此自然不能對其人將要遇到的危機坐視不理。

  暗道美女到處都有,你要是實在喜歡,我讓母親送幾個給你也成,可千萬不能再去招惹劉徹的后妃了。

  於是韓嫣很莫名的被陳嬌抓住苦口婆心的認真教訓了一通,教育內容主要圍繞『好色有風險,偷情需謹慎』這十字方針展開,旁徵博引,引經據典的好一通大說。

  說到後來,韓嫣都有點起疑了,吞吞吐吐地道,「娘娘這兩年獨居長門宮,是不是十分寂寞?你要是想要找個人陪…那就…,我也不是不行,只是……」

  陳嬌頹然坐倒,看來自己一個激動,把話說多了,「沒有,沒有,你多慮了,我就是很替你擔心,不要總是把你和陛下從小的那點交情當作萬無一失的靠山,真出了大事情,他未必會顧你。」

  韓嫣挑起了他那十分漂亮的眉毛,表示不以為然,「我又不是在朝中領有要職之人,能出什麼大事情?至於後宮裡,陛下既然准我自由出入於永巷宮,那就說明他自己也並不怎麼看重此事。」

  永巷宮是劉徹后妃的聚居地,排得上點名號的女人都住在那裡。

  韓嫣這麼個俊美不羈的青年隔上幾天就要去如此一處美女雲集,偏偏又僧多粥少,可用的男人只有一個的地方轉轉,不出事就怪了!陳嬌十分懷疑他現在就已經在裡面勾搭著不止一個相好的。

  直接問道,「你老實說,到底在陛下的永巷宮裡面招惹了幾個人了?」敲敲桌子,「哎,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我都這把年紀了,什麼沒見過?我不是在大驚小怪,此事確實凶險,我是真的在替韓大人你擔憂!」

  韓嫣想一想,「也沒幾個,到底都是陛下的女人,我也不想亂惹是非,就是有兩個特別多情的,總是主動找我……我才……」

  陳嬌直接打斷他,「以後別再去多理她們了,要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你要是實在想要,我讓母親另外送兩個一等一的歌姬補給你就是。」

  韓嫣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瞅著陳嬌不知該說什麼好,半天才失笑道,「娘娘剛才不是才打算著想要送份厚禮給衛青嗎?怎麼一轉眼變成要送禮給我了?這大可不必,咱們都這麼熟了,你有什麼事儘管開口,我辦得到的自然會幫你去做。」

  陳嬌很有雞同鴨講的壓力。又有些自責,這麼件重要事,怎麼能才想起來!憂心忡忡的開始替韓嫣擔心。

  不讓他去永巷宮只是個治標不治本的方法,王太后要是心中存了要處置韓嫣的心思,沒有了這個藉口,另外再找一個出來肯定也不是什麼難事。

  隔天又把韓嫣找了來,這一次就直說了,正顏厲色地告訴他,因你平日裡行止驕橫,得罪了江都王而不自知,他去太后跟前哭訴,說了你不少壞話,太后已經看你十分不順眼,想要找藉口收拾你了,你最近最好躲躲,最起碼要儘量的少進宮去,遠離朝堂是非!

  韓嫣被嚇了一跳,他本來還很不明白陳嬌為什麼會忽然對自己和永巷宮中的后妃交往過密這種小事情如此介意,不免要暗自疑惑,難道娘娘這是日久生情,對著自己起了旁的心思?

  因此才忽然強硬,說什麼都不許他再去沾惹那些女人?

  韓嫣覺得還挺有意思的,暗自認為自己終於也能體會到一點劉徹前些年被從頭管到腳的苦惱了。

  只是韓嫣如今對陳嬌很有好感。雖然陳嬌總是會自稱自己都這把年紀了,可其實依然是美貌動人,加之婉約自如,性情隨意,和她在一起十分舒服,別有一番風韻,自然是越看越順眼的。

  所以韓嫣單是是覺得有趣,並沒有劉徹的那種厭煩惱怒。

  正在沾沾自喜,卻被當頭棒喝,立時嚴肅了身心,不敢再多想,「娘娘,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我不記得有得罪過江都王啊?」

  陳嬌說不出消息的確切來源,只好瞎編,「我母親現在雖然已經沒有以前那些權柄風光,但是在宮中還是有些根基親信,這是她告訴我的,信不信由你。」

  這般大事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韓嫣在朝中官拜上大夫,爵位是挺高,不過沒領什麼實務做,他善騎射,為人聰穎,性情又比較灑脫,和陛下還有那麼一點親密的曖昧關係,所以主要的任務就是日常陪著劉徹射獵,巡遊,一起讀個書,聊聊匈奴的兵器陣法什麼的。

  此時忽然說要躲一躲,就得去向劉徹請假,他習慣有事情就和陳嬌商量,順口問道,「娘娘覺得我怎麼去和陛下說比較好?」

  「裝病吧,還能怎麼辦?」

  「哦,那就裝病吧。」韓嫣受教。

  陳嬌覺得韓嫣其實挺乖的,人又聰明,別人對他好,勸他一些話他其實都聽得進,之所以養成了那麼一副看起來十分驕橫。四處讓人看不順眼的做派,估計還是跟出身家世有關。

  幼時就被送去給膠東王當伴讀,後來是太子伴讀,這麼一個敏感的位置,弓高侯家中肯定對他耳提面命的都是怎樣討好太子,不要惹禍,連累家中。

  這個任務韓嫣完成得十分出色,可是之後接下來,再該怎麼為人處事,藉著眼前的便利進朝中做一番事業之類的正事就沒人指點他了,恐怕看他在劉徹面前受寵,家中長兄難免還要起點猜忌之心,所以任他發展成了現在這個名聲不怎麼樣的寵臣樣子。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韓嫣這樣錦衣玉食長大的,就算從小缺少了點家人的真心關愛,陳嬌對他同情得也十分有限,看他活得挺滋潤,沒什麼大不開心的,橫豎今後只要有自己照看著,總不能讓他出了什麼大事。



第十八章 開溜的和頂缸的

  裝病也是個很有技術難度的活兒,沒有說起來那麼簡單。

  裝病期間,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隨意見人;不能隨意出門;有人熱心去探望了,還要迅速做出披散頭髮,臉色蒼白,聲音細弱的樣子來接待。韓嫣的性子實在是不適合幹這些事,裝了幾天就有些吃不消了。

  陳嬌看他確實是不能總這麼待在家中,本來神采奕奕,漂亮如驕陽般的一個人,沒幾天就有些蔫頭耷腦的了,看得陳嬌很想給他澆點水,讓他再精神起來。

  就幫著出主意,乾脆別留在長安了,假稱去山中靜養,出遠門走走吧,行程路線都是現成的,就是陳嬌自己計劃了幾次都沒走成的那一條。

  韓嫣很懷疑陳嬌又是想繞著彎兒的騙自己去給她巡視各地農莊田產。抱怨道,你前幾天才硬是逼我『帶病』去關內侯衛青家替你送了趟禮,這閉門羹是好吃的嗎?才過了幾天啊,就又打算著派我去給你巡視田莊了,娘娘,你也出去問問看,這天下除了陛下還有誰敢這麼把我指使來去的?

  陳嬌一笑,稍微有點心虛,「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嗎,你去送禮起碼能說上幾句話,衛青就是不肯收禮也要見上你一面再婉言謝絕,我的人可是連他家的門都進不去的。」拍拍手,「那你隨便好了,不去各地農莊,你自己想想要去哪裡?」

  韓嫣也覺得要是還這樣繼續躲在家中,自己假病也要被悶成真病了,不若去遠處走走,四處見識見識。

  掂量一下,陳嬌給的這條路線其實還算不錯,她的田莊都是在幾個最富庶繁華的州郡,要是自己出去遊歷,應該也要去這些地方的。既然去都去了,順便幫她巡視下也沒什麼,要是她那莊子上舒服,還能多住幾天歇歇腳。

  韓嫣做事很乾脆,隔了一天之後就帶著幾個家人並孫坷的一個手下離開長安,往青州而去。

  陳嬌對他能這麼自由自在十分豔羨,頗有些妒忌,使得韓嫣心情好了不少,本來是得罪了太后,不得不離開長安去避禍的無奈之舉,這一下子倒好像是變成了被人羨慕的出門遊玩。

  臨走時還來安慰陳嬌道,「娘娘也莫要太煩悶了,日後總有機會去遊玩的。」

  又道,「我不一定按照娘娘給畫出來的那條路線走,有可能會隨性走遠一些,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你自己保重,特別是平日出去街上時,還是要謹慎些。衝著別人吹竹哨之類的事情還是要儘量少做,被認出來了不好。你想要做賣酒啊,倒手賣香料之類的事情,也等我回來再說吧,娘娘你的身份特殊,找別人去做,萬一被發現了,傳了出去,也是不好。去你那酒肆裡,也不要隨意和人攀談,大街上三教九流,閒雜人等諸多,萬一碰到居心不良的就不好了,你要是實在想找人談天說地,那…那先也忍忍吧,等我回來再說……」

  陳嬌一聽,氣得使勁把他往出攆,「你趕緊走吧!你這是來辭行的嗎,純屬是來氣我的,照你這麼一說,豈不是離了你我什麼都不能幹了!」

  話是這麼說,等韓嫣走了之後,陳嬌發現沒有他,自己還真是好多事情做不成,不由萬分後悔,沒事幹出的什麼餿主意啊,這可把一個挺好的玩伴給搞沒了。

  這一日早起,正一邊在床上做伸展運動,一邊慢悠悠的琢磨著今天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母親了,就有陛下派來的馬車接她,說是陛下在上林苑,讓她也過去。

  陳嬌摸不著頭腦,也不知有什麼事,這是要讓自己去住幾日呢?還是表弟一時心血來潮,想起來要和自己說幾句話,說完了就讓回來呢。

  只好匆匆命芙楠和芙琴收拾幾樣東西,另帶上幾個有眼色,平日裡比較伶俐的內侍一起跟著走。

  上林苑規模宏大,自建元二年起建,前前後後修了幾十年,期間不停的擴建,修繕,此時上林苑內只有幾處宮室,主要是劉徹來打獵消閒,訓練親衛御林軍的地方,相較於後世流傳的三十六苑、十二宮、三十五觀,八水,數池的勝景,現在只能算是才剛稍具一些規模。

  陳嬌到上林苑時已經是午後時分,被直接帶到供陛下休憩的宜春苑中。

  劉徹應該是一大早就到了這裡的,先去射獵了大半日,此時就倚在榻上休息,手邊還要看不看的擺放著幾卷簡牘。

  見陳嬌進去拜見就笑笑坐起來,「阿嬌來了,免禮吧,過來坐,寡人這兩日沒什麼事兒,就來上林苑住兩天,以前都有韓王孫陪著,一起射獵玩樂倒也熱鬧,可他近來不知怎麼著卻生病了,寡人自己怪悶的,想起上次和阿嬌待了半日倒是滿舒心,就差人去接你來了。想你總是在長門宮中,出來散散心也好。」

  這話說得陳嬌心中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恨不得找個東西來使勁踢上兩腳,才能舒緩情緒!

  暗道這可真是皇帝當久了,什麼話都有臉理直氣壯說出來,還『你總是在長門宮中,出來散散心也好』!貌似你有多麼好心,還惦記著我這個表姐一樣?怎麼你不自問一下,是哪個該死的把我關在長門宮裡的呢!

  而且,聽著這話的意思,也不是特意想關照自己,主要是因為韓嫣裝病開溜了,最近沒人陪他,他也不能所有的閒暇時間都去和後宮美女廝混,挑來揀去的,忽然想起自己這個昔日表姐還能勉強拉來湊湊數,說個話,所以她才很榮幸的獲得了來上林苑『散散心』的機會。

  問題在於,這十分不順耳的話,人家說了白說,她聽了也白聽,敢怒而不敢言,還要謝恩,「謝陛下惦念,上林這裡景緻獨好,出來走一趟確實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只是既然韓王孫病了不能來伴駕,那陛下怎麼不帶幾位夫人,美人過來呢,她們雖不會射獵,但帶她們來了不是也會熱鬧很多?」

  劉徹擺手道,「寡人是來休息休息的,帶她們幹什麼,怪累的!」伸一伸腰,「衛仲卿倒是過來了,不過正在忙著操練寡人的御林軍。」

  陳嬌暗自點頭,看來自己想的沒錯,果然是躲開眾美人來這裡休息的,可見劉徹平常在宮中都『累』得很,這不會是有點吃不消了吧。

  狡黠心思一起,怒氣就小了許多,含笑看著表弟,暗自評估,他這個帶了點倦意的臉色到底是早上打獵累的呢,還是昨夜夜戰數女熬的呢?

  最後自己很不厚道的下了定論,肯定是夜戰數女,熬的了。要是晚上老老實實,不幹壞事,睡得好,那憑劉徹的體力一上午的射獵根本算不了什麼,活動活動反而應該更精神才對,不會這樣一臉沒精打采的樣子。

  劉徹看陳嬌笑咪咪的,不知在想什麼,也不說話,微有奇怪,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心情這麼好,稍帶深意地看陳嬌一眼,「聽說阿嬌和姑姑前一陣子打算和衛仲卿修好,還給他府中送去厚禮,可有這回事情?」

  陳嬌一愣,連忙收斂心思,仔細答道,「不錯,我日日靜居,經常會回思前事,想到那時對待他們姐弟的言行,時常覺得愧疚,所以就想盡力挽回一些,可惜衛大人他心中還是對我們有些怨怪之情,不肯收我和母親送去的東西。不過這也怪不得他,還是因我和母親以前的作為太過霸道了。我已經勸過母親,不管衛大人是否還在怪我們,反正我們日後都會對他客客氣氣的,絕不再去主動冒犯,相信時間久了,他應該也能體會到我和母親的誠意。」

  劉徹對這答覆十分滿意,雖然不太相信陳嬌心裡真的會這麼想,但是她現在能克制住脾氣,不再去亂得罪人總是件好事情。

  阿嬌自從被廢之後,就像換了個人一樣,性情變得十分溫和,說起話來也通情達理,還很親切,特別是那次自己受傷,睜開眼來就看到阿嬌在幫自己裹傷,滿臉的細緻關切,那一刻心裡真的十分感動,隱隱就有這個才是真正和自己最親厚的人之感。而那一刻看到的那張清水芙蓉臉,在他眼中也隨之分外的溫婉美麗起來。

  後來衛子夫生下皇子,劉徹都快三十歲了,這是第一個兒子,心中的欣喜可想而知,他素來都是知人善用,人盡其才的,女人也不例外,衛子夫立此大功,還有一個戰功赫赫的弟弟,理應立她為后。

  那個時候壓根再想不起阿嬌,盡興熱鬧歡慶了多日,只盼全天下都能分享到天子的喜氣。正在意氣風發之時,不意姑姑館陶長公主忽然獻上了一首《長門賦》:

  日黃昏而望絕兮,悵獨托於空堂。懸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於洞房……左右悲而垂淚兮,涕流離而從橫……蹝履起而徬徨……忽寢寐而夢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原來阿嬌在長門宮中是這般思唸著自己的,和滿後宮的熱鬧喜慶相比,更顯其淒涼可憐。

  憐憫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又去探望了一趟。這一趟去得真是值得,阿嬌什麼讓他為難的話都沒說,而是和他憶起了不少幼時的趣事,兩人說得十分開心,劉徹回宮後,心情好了一整天,

  因此對阿嬌的不滿厭煩早就淡去不在,有時就會起興想要見見她。總沒有讓自己這個皇帝一趟趟跑長門宮的道理,如果阿嬌真能懂得謙恭忍讓,那偶爾接她出來也是可以的。

  相信以她現在的脾氣,就算碰到了什麼人也不要緊,哪怕是碰到了子夫呢,應該也不會生出什麼事端。

  劉徹想到這裡不禁微微一笑,換個姿勢,讓自己靠得舒服些,把還在痠疼的腰舒展一下,他昨晚還真的是累到了,因為一時興致高,召了王美人,並趙婕妤和另一個宮人一起伺候的,一早起來,腰酸背疼,自己也認為有些過於放縱了。於是就來上林苑這邊休息兩天。

  慢悠悠問道,「阿嬌最近都在做些什麼?還是日日在和你那些宮女內監們踢球解悶?寡人以前還不知,你喜歡玩這個。」

  要說起陳嬌最近在做什麼,那話可就長了,先說一說最日常的事情,什麼每日靜思祈福的,那都是陳嬌瞎編出來充門面的。

  然後說自己正找了一套《尚書》在慢慢的看,讓表弟大為驚訝了一下,陳嬌暗自得意。其實她沒有什麼潛心學問的想法,主要是因為記得後世這部書失傳了很大一部分,所以覺得原版的很稀罕,抓緊機會看看。這幾日已經發現那玩兒意很不好看,說白了就是古代官府處理國家大事的公務文書,是一部公文總集,看得她頭暈目眩,兩眼發直,已經準備再翻翻就放棄了。

  不看《尚書》的時間大部分都被用來踢球打牌了,這個不好多說,就說起長門宮中最近在排的歌舞,順口謝了劉徹一下,上次陛下接她進宮專程看了看諸位夫人,美人的歌舞,實在是受益匪淺,回去後多了不少靈感,又配上了一些別叫新穎的曲子,終於編排出一套自己覺得還不錯的歌舞。

  劉徹嗯了幾聲,就準備等她誇完了歌舞,就開口請自己有空時去看看,這幾乎是所有女人見了他說話的必然套路,一般說了前句,只要自己耐心聽,後面肯定還有下文的。

  誰知等了半天,阿嬌就把她們那什麼清歌鼓點舞口頭介紹了一下,然後就閉上了嘴巴,沒有一點想要陛下賞臉去看看的意思。

  不禁失笑,阿嬌到底和那些女人不一樣,就算現在也已經開始懂得要曲意逢迎,可還是不一樣,到底是皇家貴胄,不同凡俗。

  「阿嬌真會想,朕聽著挺有意思的,等什麼時候方便就去長門宮看看吧。」

  陳嬌不怎麼希望他總去長門宮,主要是自己宮中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除了韓嫣,不願再給其他外人看到,「那就是我閒來無聊,和宮女們玩的,肯定不及宮中那些人跳得好,陛下去看了恐怕要掃興的。」

  劉徹心裡有些事,對於去不去看長門宮的歌舞沒有放在心上,又拿起身邊的簡牘看看,「寡人最近有件事總定不下來,怪煩心的。」

  陳嬌很有眼色的接口,「陛下什麼事煩心?」

  「匈奴的白羊王、樓煩王侵佔河朔地方日久,寡人想派兵討伐,朝中幾個老臣廢話多得不行,說來說去就是反對,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陳嬌立刻嚴肅起來道,正色道,「不要理他們,陛下自幼英明神武,眼界之高遠豈能是那幾個因循守舊的老臣所能領悟的,現在又有關內侯衛仲卿這樣的賢臣良將在,正是派兵驅逐匈奴的大好時機,不可輕易放棄。」

  劉徹就是最近一直在反覆考慮著再派衛青出兵的事情,此時無事順口說了出來,他以前日日和阿嬌在一起時,也會和阿嬌隨口說一些朝中政事,阿嬌一般都不感興趣,最多敷衍他幾句,因此也沒指望這次阿嬌能發表什麼高見,沒想到她觀點這麼鮮明,被嚇了一跳,「阿嬌,你,以前不都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的嗎?」

  陳嬌現在對這些事情也是照樣不感興趣,只不過漢武帝的文治武功,歷來為後世所敬仰,她就算心存偏見,對此表弟的為人很不以為然,也不得不承認從歷史角度來說,劉徹當之無愧是一位偉大的君主。

  陳嬌在一本書裡看到一段關於漢代修建烽燧線,瞭望哨的描寫,作者很形象的形容說漢武帝大爺曾把烽燧線修得極遠,好比我們現代把長城修到了英國,搞得西域王公們怨聲載道。

  雖然這明顯是漢武帝欺負人的事情,可堪稱是最舒心痛快的一段對外政策的記載,終於不是我們挨打了,所以陳嬌絕對是劉徹強硬對外政策的忠實擁護者。

  「陛下以前說起這些大事,我好多不太懂,所以多說不了什麼,可是現在我知道,我們大漢朝不但有幾位李將軍,公孫將軍,還有關內侯衛仲卿在,他為人穩重,威武而不張揚,是難得的將才,再有陛下在後面支持著,我就算不懂,也覺得這一仗大漢必勝。」

  這話聽著十分順耳,實在是說到了陛下的心坎上,劉徹哈哈大笑,「阿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不錯,寡人也是這麼想的。」

  ……

  因為無意間大大討好了表弟一下,於是陳嬌繼續『榮幸』,被陛下恩准留下來,在上林苑住一日,等明天和他一起走。

  這陪著劉徹來上林苑消遣其實應該是韓嫣的活兒,現在韓嫣不在,竟然就無緣無故的忽然落在自己頭上了,陳嬌只好認命,自作自受啊。

  第二日午後,陛下襬駕回宮,另外差人送陳嬌回長門,臨走時和顏悅色的告訴陳嬌,讓她安心回去,等過幾日無事了,會記得再接她進宮小聚的。

  這陳嬌可就不幹了,劉徹願意偶爾來長門宮中坐坐,她就當作是親戚間走動,捏著鼻子接待表弟一下,對她沒有壞處,至少想要來趁機踩她幾腳的人會三思而後行。

  進宮中去不同,不是有一句三歲小孩子都知道的名言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都是怨女的地方就更是風大浪險的江湖。

  天曉得她以前在劉徹的後宮裡得罪過多少人,衛子夫那幾個還屬於易躲的明箭,另外可還有暗箭無數呢!

  立刻婉言謝絕,「不敢勞陛下費心,我住在長門宮中清靜慣了,再去宮中怕是要不自在的,還是不去為好。」

  劉徹立時皺起眉頭,「不自在?阿嬌?這不自在要從何說起?」

  陳嬌直言,「陛下宮中那麼多夫人,美人,娘娘的,我現在並沒有什麼封號,她們隨便哪一個都比我的位份尊貴,臣女我,我怕碰到她們,禮節上會有些尷尬。」言下之意就是我不願向你那些後宮女人的行禮拜見。

  劉徹的好心情立刻被破壞了,原以為他這個願許出來,阿嬌一定驚喜感激,誰知她還在計較著那些位份尊榮,照她這個說法,除非自己廢了衛子夫,再恢復她的后位,否則她去後宮都不會自在的,掃興之餘,拂袖而去,「那朕不勉強,阿嬌你隨意吧。」

  眼看著自己費了兩天的功夫,小心翼翼敷衍奉承表弟的成績轉眼化為烏有,人家甩袖子就走了,陳嬌也很鬱悶,黑著臉命宮女們內監們趕緊準備,這就回長門宮了。

  芙琴和芙楠看她臉色不好,不敢亂說話,輕手俐腳地擁著她上了接她們來的那輛馬車。

  車子還沒行出上林苑的範圍就被人攔住,陳嬌正沒好氣,自己一把掀起車帷,皺眉道,「什麼事?怎麼又停下了?」

  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恕衛青驚擾了娘娘車駕,不知娘娘能否稍留尊步,衛青有兩句話想問問娘娘。」

  一個做戎裝打扮的年輕男子,身後跟著幾個兵士,馭馬立在路側。

  衛青是個很典型長期從軍習武的形象,坐在馬上腰背挺得筆直,全身上下包括騎著的馬在內,都一絲不苟,透著一股整齊嚴謹的氣息。身為大美女衛子夫的弟弟,衛青的面貌自然也不醜,不過臉板得很平,不怒自威。

  陳嬌現在正是想要和他緩和關係,皺著的眉毛自然舒展開來,「原來是衛大人,失禮了,我現在不是什麼娘娘,衛大人不必客氣,有話請儘管直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3:30 AM

第十九章 姐弟之誼

  衛青少時艱難,有一段比較辛澀的成長經歷。因他是個私生子,所以從小在父親家中受盡苛責,不為其父鄭季的夫人和幾個兄弟所容。長大後,不願再受鄭家的奴役,便回到了在平陽候家中幫傭的母親身邊,並做了平陽公主府的騎奴。

  建元二年春,衛青的姐姐衛子夫被漢武帝選入宮中,衛青也隨之被召到了宮中當差。

  所以說,裙帶關係有時候是非常有用處的,再有本事的人也很難平地高拔,僅靠自己就做出一番事業,而需要有人提攜,創造機會來讓他一展身手。

  陳嬌心裡覺得衛青之所以能這麼快就獲得這個『得人輕助力,扶搖上九霄』機會,其實還有她的一大份功勞在裡面。可惜對於她的這份功勞,衛青肯定是既不會承認也不會領情。

  記得建元三年的時候,自己忽然聽聞衛子夫有了身孕,幾乎快要氣死了,偏偏劉徹欣喜無比,根本不把自己的傷心委屈當回事。那時的自己還很天真,不懂得人心易變,世事無常,故數次要死要活的大鬧。

  結果劉徹理都沒理,母親卻被嚇著。衛子夫被劉徹看護得很嚴,輕易動不了她,為了給自己出氣,館陶長公主派人抓到衛青,帶回府中,準備處死。衛青的好友公孫敖聽到了消息,馬上召集了幾名朋友,趕往營救,把衛青硬給從長公主府中搶了回去。

  而劉徹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為了表示他的不滿,以及自己母女無權干涉他的事情,劉徹立即下令任命衛青為建章宮監、侍中,衛子夫為夫人,數日間給衛青的賞賜便達到千金之多,公孫敖好像也因此被封了官。

  所以說,衛青能那麼快得到劉徹的重用,自己和母親在其中的推波助瀾功不可沒啊。

  又是一筆稀里糊塗的爛賬,孰是孰非,陳嬌現在不想多去評說,個人有個人的立場,不過她得承認,自己和母親當時的作為都太過幼稚,劉徹要是一定想要抬舉衛子夫的話,她們去弄死人家弟弟根本於事無補,只能是枉做了惡人。

  面前的衛青沉穩威武,銳氣內斂,一派大將之風,令人肅然起敬,和當初平陽公主府上的那個騎奴形象不可同日而語。陳嬌命人將車帷全部掀了起來,端端正正坐在車中看著衛青朗聲道,「衛大人有什麼話就請說吧。」

  衛青從沒這麼近的和陳皇后照過面,這時也在仔細打量陳嬌。

  陳嬌,陳皇后,和她那個母親一樣,仗著出身顯赫,就驕橫跋扈,視人命如草芥,曾經幾次三番的想要害死他的姐姐還有他,終於徹底惹怒了皇上,自食惡果,被罷退長門——這就是衛青對前皇后的全部印象。

  皇帝的女人,如果被廢黜進了冷宮,就基本已和死人沒有什麼區別。衛青自從聽到劉徹頒下廢后的旨意後,就知道衛子夫和他最大的對頭已經垮了,自此後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不必再小心翼翼的提防著她們。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陳皇后不但脾氣驕橫,在後宮中專斷獨行,經常仗勢大鬧很是厲害;真的到了該示弱求饒的時候,她的手腕也不含糊,竟然能哄得劉徹有回心轉意的趨勢,剛立了衛子夫為后就光明正大的去長門宮中探她。

  旁人不知,衛青可是知道得很清楚,自己的姐姐衛子夫那日聽說陛下去了長門宮之後,豈止是氣得沒吃飯那麼簡單,她是憂心忡忡,焦慮得幾晚都沒能好好睡,自己幾日後去看她時,明顯發現她臉色發青,涂多少粉都掩不住那一臉的憔悴。

  其實在衛子夫生下皇長子之後,陛下對她的寵幸就漸漸少了起來,畢竟是接連生了幾個孩子的女人,容顏漸衰,雖然因著皇長子的關係被劉徹破格立為了皇后,但是恩寵日益不再是不爭的事實。

  衛子夫自然沒有膽子對劉徹管頭管腳,哭罵打鬧,不但不能鬧,還要以前皇后為鑑,做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才行,要知,她就是憑著溫婉柔順起家的。

  衛青心裡很明白姐姐的苦處和擔憂,但是他們這種苦出身的人什麼不能忍呢,自然絕不能像陳皇后一樣一點委屈不肯吃,最後搞得一無所有。

  所以這次劉徹透露出想要派衛青再度出兵匈奴的打算時,衛青非常願意,這是他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只要他有了戰功,衛子夫在朝中也就有了依憑,她還有兒女傍身,陛下就算喜新厭舊,也不會輕易把她怎麼樣的。

  只是這個陳皇后實在是有些煩,對陛下不死心不說,還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竟然想方設法買通了陛下身邊的寵臣韓嫣替她上門送禮,以求修好。也不知韓嫣是怎麼想的,平時眼高於頂,對於他們這些外臣架子十足,竟然肯為了這個廢后放下身段來找他。

  陛下身邊的寵臣自然不能隨便得罪,衛青費了好大勁兒,才耐著性子敷衍走了韓嫣。

  昨日早上,陛下說想來上林苑散散心,正巧他要來上林這邊操練羽林軍,便陪著一起來了。結果來了沒有半日,陛下竟然就派人去將陳皇后接了來。

  到了晚上又專門找衛青去說打算出兵匈奴之事,看來陛下是漸漸下定決心要出兵。衛青正在暗自興奮,就聽劉徹有意無意地提起陳皇后下午不吝美言,誇獎了他一通,說他是不可多得的賢臣良將,有他領兵出征,此仗必勝。

  衛青因為從小環境艱苦,一直在掙扎著求生存,所以養成了一副少年老成的內斂性情,人其實很精明,但平日沉穩少言,事事都心裡清楚。

  劉徹能對告訴他這些話,肯定是有些用意的,一來大概是被陳皇后逢迎得確實高興了,二來應該也是想讓他放下些前嫌舊怨。

  陛下肯費心做這事,可實在是很耐人尋味,難道是已經有了對陳皇后回心轉意的打算,所以想要調和一下自己姐弟和她的關係?

  衛青是一個大男人,當然不能去參與劉徹後宮中的爭鬥,那是他姐姐衛子夫要做的事情,他只需在外努力建功就是。

  可是陳嬌近日來這些明顯拉攏的作為實在是讓他不悅,暗道你們當初對我姐弟說打就打,想殺就殺,現在失勢了,就開始想要拉攏,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我就算不會找上門去報復計較,但也是萬萬不可能與你們交好的。

  因此陛下第二日午後起駕回未央宮時,衛青就滯後了幾步,想要當面和陳嬌說清楚,讓她以後別再白費心機了,這些作為除了惹人厭煩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對面馬車裡坐著的陳嬌素面朝天,清素淡雅,一張臉水嫩裡透著些粉紅,竟是比少女還要嬌嫩,不過氣質雍容,沒有一絲少女的青澀,美麗的大眼睛大大方方地看著他,目光澄澈清亮。

  衛青甚至忽然有一絲懷疑:這個真是陳皇后?

  此問題一閃而過,沒有多想的必要,這位當然是陳皇后,他以前遠遠的見過兩次,面目是沒錯的,不一樣的地方僅在於以前遠遠看到的那個服飾華貴,面前的這一位素淨得很。

  對著這樣一位美麗淡雅的夫人彷彿是不應該口出惡言的,衛青也沒有對女人惡言相向的習慣,只是沉聲道,「阻攔了娘娘車駕,是衛青失禮,還請娘娘莫怪。只是娘娘前些日何以忽然想起要送許多貴重物事到我家中?昨天還在陛下面前誇獎於我,如此厚待,在下不敢當,也不願當。奉勸娘娘以後還是不要白費這個心思了,我們不來驚擾娘娘,也盼娘娘以後莫要再來打擾我們!」

  想要試探一下別人的心思,送禮當真不失為一個十分有效的敲門磚。衛子夫姐弟的態度一直是陳嬌心中的一個隱患,這一家人的權勢日後會隨著衛青與霍去病在戰場上的叱吒風雲而踏上頂峰。

  上一世他們沒有來為難自己,是因為自己處境淒涼沒幾年就死了,不值得他們再冒著得罪劉徹的風險來幹這種事。這輩子大大不同,她可還要再活幾十年呢,與表弟的關係也沒那麼僵,很難說衛子夫和衛青會有什麼想法。

  衛青一句『我們不來驚擾娘娘,也盼娘娘以後莫要再來打擾我們!』不啻於一枚安心丸落肚,暗道那我也趕緊抓住機會表表態吧,以後大家儘量井水不犯河水,都能輕鬆點。

  和聲道,「原來是這件事,我是對衛大人龍城大戰,擊敗匈奴的戰績十分欽佩,又憶起母親以前對大人的冒犯之處,心裡不安,這才差人送去薄禮,聊表心意,原以為不管大人收不收,我該賠的禮總是要賠的,不想竟打擾到了衛大人,那卻是我的不是了。

  衛大人你盡可放心,自從退居長門宮以來,我就已經不再和陛下的後宮之事有任何牽連,現在沒有,以後也絕不會有。

  所以這次沒有別的用意,只是我大漢自高祖建國以來,屢受匈奴侵擾,大人此戰之勝,意義不同一般,我雖是個女人,但也是高祖子孫,對將軍你能有此大勇,破匈奴不可戰勝之神話,鼓我軍戰將之士氣,確是萬分欽佩的。

  我如今已經不再是皇后,但我和陛下之間還是有斬不斷的親緣血脈。我可以坦言相告,令姐衛娘娘對衛大人你有著什麼樣的關心愛護,我現在對陛下就有怎樣的心意。因此對於陛下能得衛大人這樣的良將是誠心喜悅,在陛下面前誇獎大人那也是肺腑之言,還請大人不要誤會其它才好。

  若是不小心做了什麼讓大人困擾之事,那也是出於無意,望衛大人能夠見諒。」

  這番話不卑不亢,有理有據,不欲得罪人,也沒有討好諂媚之意,證明說話之人頭腦清楚,自有一番氣度,十分不像是一個怨婦能說出來的,衛青詫異之餘又十分佩服,不再多說什麼,「那打擾娘娘了,衛青告辭。」

  策馬追上了了劉徹的車隊,護送著回了未央宮,劉徹一下馬車就把衛青召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仲卿剛才去見阿嬌了?」

  衛青應道,「回陛下,臣前些天收到長門宮送來一些挺貴重的東西,臣沒敢收,今天正好問問是怎麼一回事。」

  劉徹『嗯』一聲,「阿嬌她說什麼?」

  剛才那個陳嬌實在和他印象裡的陳皇后出入太大了,衛青還在沉思她的那番話,想一想,自己只是光明正大的去問問陳皇后為什麼無故送禮給自己,這些事情沒有必要瞞著劉徹,況且自己要是不說,陛下找別人來問也是問得出的,於是就將兩人的對答,除去那句今後互不打擾之外,餘下的都一五一十的複述了一遍。

  劉徹看他一眼,「阿嬌這麼說?她?」暗道她倒大方,難道日後就準備把朕都當弟弟了?這倒也不錯,能省去許多麻煩,只不過這麼多年的夫妻之情,說不要就不要了,朕想著心裡都有些不舒服,她真的能捨得?



第二十章 西域幻術

  從上林苑回來之後不久,就傳來了匈奴騎兵大舉南下的消息,匈奴人先攻破了遼西,殺死遼西太守,又打敗漁陽守將韓安國,劫掠走百姓兩千多人。

  這一下劉徹再不必猶豫,朝中的幾個老臣也都沒有了反對的聲音,沒什麼好說的了,立即出兵迎戰!

  兵分三路,漢朝派出李廣鎮守右北平,又派衛青出征北部邊郡禦敵於雁門關,再派李息從代郡出兵,從背後襲擊匈奴。

  藉著龍城大捷的餘威,大漢的軍隊士氣高昂,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衛青率三萬騎兵,長驅而進,迎頭痛擊了避開李廣,從雁門關入塞的匈奴軍隊,斬殺、俘獲敵人數千名,匈奴軍大敗而逃。

  消息傳回,舉朝歡騰,長安城中百姓也連著幾日幾夜的慶賀,畢竟自大漢開國來,屢屢受到北方匈奴的掠奪羞辱,高祖的「白登七日」之困,呂后受冒頓單于書信之辱,孝文帝十四年時匈奴十四萬騎大入關,斥候一度略至長安附近的甘泉,匈奴可謂漢朝的心腹大患。

  現在這一場大勝掃去了漢朝百姓心中多年的陰翳擔憂,驚喜的發現,原來他們也是能夠打敗匈奴人的!

  在此期間,陳嬌樂居長門,過了一段十分清靜無憂的快活日子,悠閒愜意之餘,差點想要做一副對聯,上面大大地寫上:『長門宮福地,小賽場洞天』掛出去,(注,長門宮中,每日踢球打牌踢毽子,大小賽事無數,故名小賽場)。後來想想自己一個廢后,就算日子過得順心,也還是不易太招搖,所以忍住了沒掛。

  劉徹最近對她不聞不問,估計是上次被得罪了,覺得阿嬌不識好歹,因此懶得再理她。

  陳嬌十分高興,由此又得出了一條寶貴的人生經驗:不要過於畏懼強權,在確定人身安全沒有問題的前提下,應該大無畏地說出自己的要求,以維護自己的切身權益。

  就像這次,要是自己當時唯唯諾諾的不說話,她那表弟肯定還以為給了她多大一個恩典呢?其實自己沒事幹去劉徹的後宮中住兩日做什麼,這純屬一件麻煩事,狗屁實惠也得不到,還會招來一大堆猜忌,萬一碰上了衛子夫,這個大禮行是不行啊?真是想起來就糟心,所以還是不去為好。

  長安城中百姓連日慶賀的熱鬧當然也不能錯過,陳嬌在聽說了有熱鬧可看的當晚,就帶著芙楠和芙琴往城中最熱鬧的安門大街而去。

  漢時的長安城富庶繁華,百業興盛,百姓安居樂業之餘,玩樂的活動也很豐富,樂舞百戲是常見的娛樂項目,值此喜慶歡騰之日,天剛擦黑,寬敞的安門大街就開始熙熙攘攘,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歡聲笑語的,一派喧囂,比元宵節還要熱鬧,其中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一群群表演雜耍幻術的藝人。

  雜耍有柔術,逆行,跳丸,跳劍,抗鼎,舞輪等等,表演的人一個個技藝嫻熟,賣力的騰挪翻滾,圍觀的人群中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幻術有些類似於現代的魔術,據說傳自西域,最普遍的就是剪帶還原,吐火,燒物不傷,吞針之類的。圍觀的人比看雜耍的還要多,陳嬌挑了一處喝彩聲最大的圍觀幻術的人堆,拉著芙琴和芙楠,費了半天勁才擠進去。

  她以前在兒童病房工作過一段時間,當時為了應付一個醫院評級的檢查,兒童病房的護士們被要求每人都要掌握一樣哄孩子的技能,唱兒歌,跳舞,彈吉他,變魔術,什麼都行,陳嬌因此還去學過兩個小魔術。

  現在就興致勃勃站近了仔細看,準備做一件表演者最討厭的事情——『揭秘』。

  場中一個打扮滑稽的矮個長鬚老者,正在動作花裡胡哨地表演著剪帶還原,兩手握了繩子,姿勢繁複地一通擺弄,然後露出中間一段,哢嚓一下剪斷,然後手再一抖,繩子又被接上,長長的一條,從他手中直垂落地下。圍觀眾人一齊驚嘆。

  陳嬌抿著嘴樂,這正是她學的第一個小魔術,忍不住要顯擺一下,抓住身邊芙楠的胳膊推一推大聲道,「這個幻術簡單,我也會,等回去我變給你們看。」

  頭頂側上方傳來一個渾厚富有磁性的男子聲音,「真的?那我可要等著看了!」

  回頭一瞅,原來芙楠已經被人擠到一邊,在她們中間又擠進來了三四個人,因為都在全神貫注地看表演,所以沒有發覺,自己剛才就是推了身邊一個身材非常之高的男子,所以他一說話,那聲音就會在自己的頭頂響起。

  在這熱熱鬧鬧,擁擠無比的地方,碰來擠去的,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大家都興高采烈的,誰也想不起來失禮冒犯之類的字眼。

  陳嬌仰頭對著那高個男子一笑,「不好意思啊,我推錯人了。」

  那男子剛才也是開玩笑,一臉的促狹笑意,待看清了陳嬌的臉,頓時眼睛一亮,「無妨,無妨。」

  陳嬌也沒當回事,言罷轉過頭去繼續看場中表演,此時場上已經換上了一個年輕男子,赤裸著上身,舉著一隻細細的火把,看樣子是要表演吐火了。

  這個難度高,危險性也大,陳嬌大概知道是表演者先在嘴了含了煤油之類易燃的東西,然後對著明火猛噴出去,就會出現一道火焰,好似是從嘴裡直接吐出去的一樣。

  旁邊的高個子男子很自來熟,這時就問道,「這個你還會嗎?」

  陳嬌道,「應該會,但是我肯定不敢演這個,太嚇人了,萬一搞不好要燒了自己的頭髮眉毛。」

  那人哈哈大笑,「小娘子你吹牛吧,看你是長安本地人,這衣飾打扮肯定家境殷實,跟這些賣藝為生的人能有什麼瓜葛?這西域幻術可是他們的吃飯本事,不傳之密,你怎麼會知道其中的奧秘?」

  陳嬌斜他一眼,「我又不認識你,騙你幹什麼,你不信就算了。」

  這時芙楠和芙琴看到她在與一個陌生男子說話,都使勁擠了過來,「夫人,你在說什麼呢?」

  那人一看,這吹牛會幻術的女子不但自己生得美貌,跟著的兩個侍女也都明眸皓齒,十分可人,興趣就更大了,搶先笑答道,「你們的夫人,告訴我場中剛才表演的兩個幻術她也都會,我實在沒法信啊!」

  芙琴性子比較急,人又活潑,在這麼個熱鬧喧天的環境裡,也想不起要言行謹慎,立時就驚呼起來,「夫人你也會?不可能吧,怎麼我跟了你這麼多年從來都不知道呢?」

  那男子一聽,就嘿嘿笑了起來,「原來夫人自己貼身的侍女都不知道啊。」

  陳嬌氣,這個笨蛋芙琴,怎麼當著外人的面拆她台,「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難道本夫人有什麼事情都要先向你交代一遍嗎?」

  芙琴吐吐舌頭,也知自己嘴太快了,「那回去演給我們看看吧,這多有意思。」

  陳嬌本來就想要顯擺一下身手的,看看還不算太晚就道,「行啊,一會兒回去酒肆裡歇腳時我就變給你們看,」對身邊那個一直在豎著耳朵,微躬著身聽她們說話的人道,「前面西市街上有一家叫做『縱酒放歌』的酒肆,你要是有興趣也可以來看看,不過先說好,吐火我雖知怎麼變,但是太過危險,只能大概演示一下,做不出他們那麼純熟的樣子。」說著向場中一努嘴。

  那人笑道,「承蒙夫人盛邀,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吐火是過於嚇人了,不適合夫人你這樣嬌滴滴的女子,你只要能把第一個剪帶還原照樣做出來,在下就誠心佩服了。」

  陳嬌看他一眼,深覺他就算能對自己誠心佩服,也實在是沒什麼用處。不過此人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看言行也還便給伶俐,今夜自己主僕三跟本就是出來玩的,他要是願意跟著湊個趣,陳嬌也沒什麼意見。

  就像是以前偶爾跟著朋友去泡酒吧,碰到個看得順眼的男人上來搭訕,只要別太過份,一般是不會拒絕的,就當是一場小小的豔遇了。女人大多數時候對這種小放鬆一樣的豔遇要求不高,就是說說話,感受一下對方試探,討好的眼神和言語心情就會不錯。

  於是先低聲吩咐了芙楠一通,讓她回去先準備幾樣東西,自己和芙琴又再逛了一大圈,這才盡興,打道回去自家的酒肆。

  進去一看,那高個男子已經等在裡面,正在探頭張望,看到陳嬌來了,不禁一笑,拉起身邊的一人迎上來,「我還帶了個朋友一起過來看看,夫人你不介意吧。」

  陳嬌瞠目看著他的那位『朋友』,此人年輕挺拔,面目英俊,一身迫人的威嚴貴重之氣,也正瞪大眼睛看她,不正是她那表弟嗎?

  劉徹愣了一下,忽然回頭怒道,「東方朔,這就是你剛才一眼看上,卻不知是哪家的美貌夫人?還,還說她肯定對你也很有幾分鐘意?盛情邀你一聚的!你膽子大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3:44 AM

第二十一章 有驚無險

  東方朔的大名,陳嬌也曾聽說過,只是一直無緣得見。

  據聞此人身高九尺,性情詼諧,喜好美色,因睿智聰明,言詞敏捷,滑稽多智,而常在武帝面前談笑取樂,也很得武帝的歡心,只不過劉徹一直將他歸於偏俳優一流,更愛在戲玩時找他,所以東方朔總會覺得自己有些懷才不遇。

  現在看來,這些特點描述得完全吻合,輿論的總結概括能力果然很強大。

  眼前這個局面讓人有些措手不及,聽他們那話裡的意思,陳嬌猜測,應該是劉徹也想與民同樂,所以由東方朔陪著,便裝出來遊玩,東方朔偶遇了自己,便去向劉徹吹噓路有豔遇,結果把表弟也給招來看熱鬧了。

  這東方侍郎還真是膽大,陪著陛下出來不說好好跟著伺候,還有心思自己四處遊逛搭訕。不過呢,話說回來,大概就得要他這個樣子的劉徹才覺得有趣吧,都是那些寸步不離,唯唯諾諾的人跟著也沒什麼意思。

  可惜運氣不好,怎麼就和自己碰上了呢,這下兩人都討不到好。

  劉徹還在瞪眼睛,東方朔當著美女的面忽然被斥責了,也很有些委屈,因他太高,比劉徹還要高出大半個頭,只得微躬下腰,低聲道,「哎呀,您怎麼當著人家夫人的面都喊出來了,我這可是私下裡說的話。」

  對著陳嬌尷尬一笑,「對不住,我這位朋友向來說話都是這樣。夫人果然守信,說來就真的來了。」四周看看,發現酒肆裡還三三兩兩坐著幾桌人,表演幻術會礙手礙腳,就建議道,「咱們讓店家在樓上準備個房間吧,這裡好像不太方便……」

  陳嬌張張嘴,沒出聲也沒動地方,她可不想當著劉徹的面說這家酒肆是她開的。

  劉徹聽東方朔竟還打算上樓,立時斥道,「胡說八道,上什麼樓!」一把就將陳嬌拉了過去,「你怎麼會在這裡?跟我走,這人,」指指東方朔,「他不是什麼好人,你以後不要多理他。」說罷帶著阿嬌就往酒肆外面走。

  陳嬌連忙向芙琴遞個眼色,芙琴會意,悄悄轉身蹙進酒肆樓上去找芙楠。

  被劉徹帶著快步出去,還能聽到身後東方朔十分委屈,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在嘟囔,「這是怎麼回事啊?明明都說了是我先看上的,您抬手就搶,搶了還說我不是好人……?我哪兒不好了……?」

  走出去一段路,陳嬌實在忍不住,吃吃笑出來,這東方朔確實挺滑稽機靈的,膽子也大,這麼一嘟囔,頓時把這件事情襯得十分好笑,就是個巧合誤會,沒什麼大不妥了。

  劉徹很有些不滿的拉長臉看她,「阿嬌!你還笑,這怎麼回事?」

  陳嬌心知這種時候一定要表現得理直氣壯,不能自己先心虛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溜出來被表弟碰到,上回去上林苑邊上母親的田莊時不就已經被遇到過一次了嗎。

  那次劉徹也沒有多說什麼,就證明只要能有些說得過去的理由,表弟對此的態度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估計他也是覺得都已經把自己貶去長門宮,堂堂皇后變成了下堂婦,此生就算是完了,這些小事就懶得再多計較,偶然背著人悄悄出來放放風也不是什麼大罪過,總不能派兵看守吧,那也太過小題大做了些。

  於是微笑道,「我今日去探望母親,聽大家都在議論陛下這次對匈奴用兵,勝得十分漂亮,長安城中的百姓數日來徹夜歡騰,我聽著高興,就也出來和大家同慶一番。

  剛才在那邊安門大街一個表演幻術的地方,我光顧得一邊看一邊和侍女說話,誰知道侍女被人擠散,站在我旁邊的正巧是東方侍郎。

  聽我說起也會演示那兩個幻術,東方侍郎不信,正好我那兩個侍女也鬧著要看,所以就來這邊準備演示給他們瞧瞧,不想陛下也出宮來看熱鬧了。」

  劉徹心道,怎麼每次出來都是正好去探望姑姑呢?覺得有些不妥,不過也確如陳嬌所想,這實在不是什麼大事,值此萬民同慶,滿城的歡騰的時候,阿嬌也出來和大家同喜一下,他自是不好多挑什麼毛病。

  便道,「姑姑也是的,怎麼放心就這樣讓你出來了?街上人多混亂,阿嬌這樣在外面十分不穩妥,下次不要再這麼莽撞,如果真的還想看什麼熱鬧,那就提前告訴朕,朕給你多派些人跟著護衛。」

  陳嬌腹貶,跟著護衛?跟著監督還差不多吧?說得好聽,還提前告訴你,我被關在長門宮裡,誰也不能見,怎麼告訴?難道為了這種小事也勞煩母親跑一趟?

  垂下眼簾道,「長門宮中誠然清靜怡人,我住著也十分安心,只是裡面來來去去的只有那些個宮女內監,時間長了,我就會有些想到人多的地方轉轉,聽聽大家說話議論,看看男女老幼熙來攘往,心中就會十分喜樂安慰。」

  劉徹嘆氣不語,這就不忍心再多說什麼了。

  陳嬌見好就收,看看滿街歡聲笑語的男男女女,隨口換了個關於衛青將軍大勝的話題,不著痕跡的誇獎了一下陛下雄才大略,英明果毅,才能得此大勝。衛將軍固然厲害,可若沒有陛下的知人善用,唯才是舉,他這才幹又如何發揮的出來。

  這個奉承話劉徹十分愛聽,這次對匈奴作戰,雖然是衛青帶軍打贏的,但劉徹在後面派兵遣將,研究戰略,一絲沒有閒著,可以說既是衛青的功勞,也是他自己的成績。

  雖然這天下都是他的,打贏了也是他受益最大,沒必要去和臣下爭功勞,但虛榮心難免還是有的,聽阿嬌說得這麼透徹,不禁心花怒放,臉色也隨之大好。

  轉過街角,就有便裝隨行的護衛內侍迎了上來,劉徹先派出幾個穩重的,將阿嬌護送回長門宮,然後才自己走了,回去的路上順便將跟上來的東方朔教訓了一通,命他以後不得在大街上隨意招惹搭訕美貌女子,有損了朝廷侍郎的官風形象。

  東方朔一路摸不著頭腦,自己摸摸鼻子,暗自思量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明明我開始和皇上說路遇了一個挺有意思美女,他也很有興致,這才和我一起去酒肆裡看,怎麼這會又說這些話?那位夫人恐怕有些古怪。

  有劉徹的人跟著,陳嬌主僕三人一路也不敢亂說話,直到回了長門宮中之後,芙楠才拍拍胸口,「老天爺啊,這可緊張死我了。」

  陳嬌也有鬆口氣的感覺,「你鬧什麼?娘娘我才是最緊張的那個好不好!」

  芙琴撅嘴道,「我是怕啊,那會兒在酒肆的樓上,剛把娘娘說的幾樣東西準備好,想要下去迎你們,一探頭就看見那個高個子男人,娘娘說他是誰來著,對了,是東方侍郎,一路說笑陪著陛下就進來了。我連忙縮了回去,正想爬窗子出去攔你們呢,結果娘娘你們緊跟著就也來了,被陛下碰個正著。唉,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陛下要治娘娘擅離長門宮的罪啊!好在沒事,娘娘你是怎麼和陛下說的,真厲害,我看咱們走的時候,陛下的臉色還不錯呢,看樣子是沒有生氣。」

  芙琴也跟著使勁點頭,「就是,就是,我也嚇死了,娘娘你可真厲害,和陛下說什麼了,能哄得陛下不多追究。」

  陳嬌雖然被誇獎,可也沒多少得意之情,「厲害什麼,我其實就是費心思奉承了陛下幾句,好在陛下還愛聽。這次總算是有驚無險的沒出什麼大差錯。唉,只不過這阿諛奉承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我現在還渾身不舒服呢。」

  兩個侍女十分關切,「娘娘哪裡不舒服?被風吹到,受涼了?」

  陳嬌是自己被自己剛才那通拍馬溜鬚的話給噁心到了,說的時候一時情急,不覺得,過後可是肉麻了一路,這會兒還沒緩過勁來呢,嘆氣道,「好了,好了,沒什麼事,這大晚上的,你們不累啊,快去準備熱水,洗漱睡了吧,再說就半夜了。」



第二十二章 拍馬溜鬚的後果

  漢武帝名徹,意為通達明理,這是武帝被封為膠東王之前,他的父親漢景帝劉啟就給他起好的名字。至於後世廣為流傳的『彘』字,估計是出於當時『徹』『彘』同音的謬傳,反正陳嬌是從來沒聽到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

  私底下還有點可惜,竊以為小豬這個名字給表弟其實挺合適,有時實在忍不住了就會在心裡偷偷稱呼一下,以解心頭對其人的不滿怒氣。

  至於表弟的大名,陳嬌則一直以為她舅舅漢景帝給表弟起的這個名字算得上名副其實,劉徹在大事情上還真算得上明理通達,大方向把握得很穩,這從他的謚號『孝武』就可以看出來。《漢書》有云:威嚴,堅強,明智,仁德曰武。

  雖然《漢書》這麼解,還是有些給表弟臉上貼金的嫌疑,但是和後世給某皇帝死後的超長謚號,一大串什麼『法天隆運至誠先覺體元立極敷文奮……』不死點腦細胞根本背不出來的東西相比,堪稱是十分的樸實無華了,因此還是具有一定的可參考性。

  不過嘛……,陳嬌現在開始有點懷疑劉徹就算真的明理通達,那也明得有限,通得有限。

  能讓她這麼想的主要原因是陳嬌忽然發現此表弟對她的奉承話非常之喜歡,愛聽得不得了,不禁很是疑惑,他也太愛聽好聽話了吧!這樣還能當一代明主?

  碰到東方朔的那晚,陳嬌一時情急,為了分散劉徹的注意力,讓他別要一直糾結於自己私自出了長門宮,又在大街上和陌生男子隨意說話這件事,陳嬌忍著周身的肉麻,絞盡腦汁對著表弟說了一通阿諛奉承之詞。

  別說,糖衣砲彈的威力古今皆同,常人一般都很難抵擋得住,劉徹雖然號稱英明睿智,但是也難以免俗,當場就被捧得心花怒放,對陳嬌的明顯出格行為不再多追究

  沒過幾天之後,又再擺駕長門宮,正大光明地串門來了。見了陳嬌就道,「上次東方朔告訴朕,阿嬌你還會西域幻術,可是真的嗎?演給朕看看。」

  陳嬌其實是寧願表演給東方朔看也不願演給這個表弟看的,該表弟一直不招她喜歡,實在不願與他同樂。不過陛下的面子輕易不好駁斥,否則後果難料,既然他都開口了,那也沒什麼好多說的,演吧。

  只是她就算現在不是皇后了,可也仍然身份貴重,別的不說,就憑漢文帝是她外公,竇太后是她外婆這兩點,就絕不是一般人可比。因此不願自己上場娛人。好在這些天芙琴和芙楠纏著她要看,所以陳嬌一早就挑了一個伶俐的小內監來代勞。

  該小內監這幾日被滿長門宮的人追捧著,自我感覺十分之好,因此上勤學苦練,已經盡得了陳娘娘的真傳(註:主要是陳娘娘自己也就是那兩把刷子的水平,沒什麼太高深的技藝,比較好學)。現在當眾表演個『空袋來蛋』,『剪帶還原』之類的小把戲是不成問題的。

  於是就將他叫來,恭請陛下在外面寬敞的地方坐了,擺上些精緻的酒水果品,大家熱熱鬧鬧的演示起來。

  『剪帶還原』比較簡單,就是將一根長而完整的囫圇繩子向眾人展示一遍,然後當場剪斷,團在手中一通揉搓後,再叫一、二、三、數到三時雙手一拍,一根長長完整的繩子馬上又再垂了下來,就好像是斷掉的繩子被接起來了一樣。

  這其實就是在剪繩的時候做了手腳,觀眾覺得是繩子是被從中間部分剪開,其實只是剪掉了繩頭上的一小節,所以還能抖出一根完整的繩子來。

  『空袋來蛋』稍麻煩一點,主要是需事前準備一個帶有夾層的袋子,將要變出來的雞蛋提前裝進夾層的暗袋裡。

  那小內監過於緊張,演的時候露出馬腳,被劉徹一眼看到,哈哈大笑,「阿嬌,你這幻術怎麼還有破綻啊!」

  這就是個玩樂的事兒,陳嬌也不靠它混飯吃,臨時教出來的小內監,技巧的純熟程度自然不能和專業的藝人相比,因此眼見其中的奧妙被揭穿了也不覺得怎樣,一點沒有被『揭秘』之後的鬱悶。

  跟著一起笑,「陛下真厲害,眼光獨到,我這小徒弟在長門宮中表演了這麼多天,誰都沒有看出是怎麼一回事,不想陛下今天一來就看破了。」

  看看劉徹興致很好,一時半會兒沒有要走的意思,乾脆就把前一陣子自編的歌舞也拿出來表演一下助興,長門宮中沒有專門的舞姬樂師,全部都是就地取材,高矮身材差不多的宮女拉出來十幾個就是舞姬,樂感比較好,聽音不跑調的內監再選出幾個培訓一下就充作樂師。

  這樣一個七拼八湊的歌舞班子,演出來的歌舞質量肯定不能和劉徹在宮中看到的相比,不過勝在曲調清新,舞姿別緻,還有幾個集體造型,擺得十分別出心裁,規整漂亮,所以看著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劉徹很高興,大家都有賞,陳嬌等了半天,發現參加表演的人人有獎,就是她這個總策劃兼總導演什麼好處都沒撈著。

  暗自嘆氣,安慰自己,表弟如不賞賜眾人,等會兒他走了自己也要賞的,既然他給了,自己那份就能節約下來,相當於間接給了自己,也是好的。

  劉徹發現自己偶爾來長門宮的這幾次,都很讓人滿意,阿嬌現在真是越來越懂分寸會說話了,臨離開時誇獎道,「阿嬌,朕以前都不知道,和你說話這麼舒心,到底還是你跟著朕的時日久,最能明白朕的心思。可惜最近事情多,匈奴人重新集結大兵,又再進攻上谷、漁陽,朕要派衛青去的河南地迎擊。這些天忙著安排調度,不然倒是可以過兩日再來探你的,唉,只好等過一陣子再說了。」

  陳嬌警惕起來,「陛下這可真是謬讚了,我向來性子直率,說話經常會惹陛下不快,哪裡有陛下說得這麼好。大概是因為陛下最近心情不錯,所以聽什麼都順耳。今天若不是我,換了其它人來陪陛下,你也一定會覺得和她說說話十分舒心的。」

  看劉徹光是笑笑,明顯沒聽進去,連忙又道,「長門這裡終究離未央宮遠了些,陛下經常來來去去的一定十分辛苦,我心中不安。您既然事情多,那就別多跑動了,閒暇時去後宮永巷中轉轉,那邊離得近,伺候的人也多。我以前因為不懂事,脾氣又大,所以總是看陛下後宮中的那些女子不順眼,常常要惹得陛下不快,實在不應該。現在回頭想想,其實那些女子們姹紫嫣紅,年輕嬌柔,各有各的嫵媚動人,嬌俏可愛之處,陛下的後宮中若是沒有她們的點綴,那可就無趣得很了,她們對陛下都是滿懷的傾慕眷戀,陛下和她們說說話相信會更舒心的。」

  這話說完,自己就又被噁心到了,垂下手掌輕輕貼在腿邊搓一搓,尋思著總是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可真是讓人吃不消。

  劉徹微微扁著嘴看她,表情很像他少時總跟在陳嬌身後喊阿嬌姐時的樣子,「原來阿嬌也知道長門宮離得遠,朕朝政繁忙,跑一趟不容易啊,那上次朕說要接你進宮住兩天你卻又不肯。」

  陳嬌尷尬一笑,搓搓手,「唉,我現在雖然能想開許多了,但還是,還是有點從小養大的臭脾氣,想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陛下你可別怪我。」

  劉徹道,「朕上次聽你那麼說是有點不高興的,不過後來也覺得那樣子是有些難為你,算了,還是讓朕再想想吧,看看有什麼其他辦法沒有。」沉吟著道,「要不,朕想見你時,就接你去未央宮待上個半天一天的,一直待在朕的身邊,就算碰到什麼人,朕說免禮了,她們自然也不敢來多計較。」

  這陳嬌就有些緊張了,「陛下想接我去做什麼呢?」

  「不做什麼,說說話,阿嬌你這兩次和朕說起匈奴之戰,朕聽著十分在理順耳,竟似是比那些大臣們看得都透徹。」

  一直到把陛下送走,又回到房中靜坐了半天,陳嬌還在沉思自己對匈奴之戰的說辭哪裡透徹了,沒記得發表過什麼真知灼見啊?

  到底是什麼地方讓表弟這麼讚嘆呢?自己明明對這些事情興趣不大,加之一直幽居在長門宮中,消息不暢,但凡自己能說出來的話,那肯定是全長安城人民都知道的才對!

  冥思苦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腿,醍醐灌頂一般醒悟過來,什麼嘛,害自己琢磨這麼久,表弟什麼時候說話也變得這麼含蓄了。自己這兩次其實什麼錦言妙語都沒說,不過就是別出心裁的多誇了他幾句。

  原來是喜歡聽肉麻死人的奉承話啊!嘁,直說不就好了,害她左思右想了這麼久,外帶竊喜了大半日,差點以為自己也有什麼尚未被發掘出來的過人軍事天賦。要知道,表弟劉徹可是史上有名的善於發掘人才,漢武帝在位期間,人才之鼎盛是素來為後世所欽佩讚嘆的。

  陳嬌十分掃興,暗道害我白興奮一場,站起身來,敲敲後腰,這待一天客還真挺辛苦,揚聲喚人去準備熱水,又叫芙楠和芙琴進來幫她更衣,準備泡個熱水澡解解乏。

  芙琴和芙楠剛才見她自陛下一走,就一臉深沉地回去屋中,靜坐不語,輕輕叫了兩聲也沒有回應就不敢打擾,這時見她終於有動靜了,急忙進來,「娘娘,您剛才想什麼呢?是不是不捨得陛下走啊?那您就試著留他一下嘛,陛下那麼和顏悅色的,說不定能答應呢。」

  陳嬌一瞪眼,「本娘娘我現在口齒伶俐,八面玲瓏,隨便說點什麼,陛下都十分入耳愛聽,我不留他,他還要待上大半天呢,累得我這腰酸背疼的,還留?有什麼好留的!」

  芙楠和芙琴聞言對望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來。芙琴期期艾艾的道,「娘娘,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陳嬌伸開手,讓芙楠給她更衣,一邊道,「想說什麼就說吧,不過要快點啊,我可是有些累了。」

  芙琴鼓起勇氣,直言道,「娘娘,我是想說啊,既然你這麼有本事,當初為什麼不肯哄哄陛下呢,那時候陛下要是見了您能有現在一半的和顏悅色,咱們也就不必搬來長門宮了。」

  「這個,這個啊…」陳嬌暗道,這個解釋起來話可就長了,你們還未必聽得懂,於是乾脆不正面解釋,反問道,「你們兩個現在在長門宮中過得不開心嗎?」

  芙楠道,「那倒沒有,說實話,咱們自從搬到長門宮中之後,就沒有哪天不開心的,每日都跟著娘娘玩得熱鬧。可是我們替娘娘您不甘心啊!您那麼身份尊貴的一個人,就被這般一降到底,什麼名分封號都沒有了,您以後可怎麼辦?」

  陳嬌笑道,「過得開心不就行了,這裡多好啊,宮室樓台,林苑花草,好大一片,又修繕得精美細緻,比以前住在椒房宮時要寬敞了許多,吃喝用度,各項供奉都和以前一樣沒什麼區別,而且沒人打擾,隨咱們自己高興怎麼吵鬧折騰都沒問題。

  以前在椒房宮中哪有這般舒服自在?一半都及不上。

  我告訴你們,本娘娘我如今對此處非常滿意,可是打算要在長門宮中終老的。你們也乖乖的不要再多想了,如果高興就多陪我兩年,想要嫁人了也沒問題,來和我說一聲,本娘娘給你們準備嫁妝,這總行了吧。」

  芙琴和芙楠又氣又笑,「哎呀,娘娘啊,這和我們想嫁人有什麼關係!我們是擔心你啊,女人身邊總是要有個男人的,你以後就這麼孤身一人終老麼,我們想起來就覺得淒涼。」

  陳嬌哼一聲,「你們兩個怎麼不動動腦子,我留在陛下的後宮中難道就有男人了?他那宮中美女如雲,最近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陛下左擁右抱的好不開心。

  就算我小心翼翼地奉承敷衍,他還能容我做皇后,那也還得是我自己一人過日子,陛下一年中能想起我兩三次,我就要謝天謝地。

  我又沒有兒子,佔著后位卻不受寵,那些夫人,美人們如何能服氣,肯定要日日夜夜算計著怎麼把我拉下來。咱們要是還留在宮中,就需要常年小心提防,一絲不能懈怠,還不得被累死!本娘娘我還想長命百歲呢,絕不願勞心費力的把精神都耗在這些事情上面。」

  芙琴和芙楠無奈,均道你怎麼可以懶散成這個樣子,看看前朝的呂后,薄太后,竇太后,誰當皇后不得勞心費力啊?那可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卻不知陳嬌最不喜的還不是勞費心力,而是和眾多女人分享一個丈夫。

  她受後世的影響比較深,有輕微的潔癖。

  在她的婚配觀中,有沒有感情都可以先放在其次,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幸運的在有生之年找到真愛。

  但有著最親密關係的兩個人起碼要公平,否則一邊要和這人有著最最親近的接觸,親近到肌膚相親,裸裎相見,一邊要被視作下級一樣的附屬物,和她親近完了,轉身就能和另一個人做同樣的事情,這是對獨立人格的巨大侮辱。

  她可以對頂頭上級一般的劉徹阿諛奉迎,卻絕做不到對丈夫或是情人也拍馬溜鬚。

  陳嬌覺得只要是她沒到餓死或是窮死或是被形勢逼迫的最後關頭,她都不會去妥協過這種生活的。

  她沒有野心,也沒有兒子需要她去為之打拚,所以皇后的權柄於她來說可有可無,能生活的順遂安樂就滿意了。這般成為人家眾妻妾中的一個,哪怕是位份最高的一個,也是她所敬謝不敏的。

  還是那句話,只要不危及生命安全,這些不喜的事情就要堅決抵制。風光權勢什麼的,有了當然最好,實在保不住了,放手不要也無妨,富貴有富貴的活法,窮也有窮的快樂。

  誠然,能富貴是最好的。為此,她萬分感謝她的母親館陶長公主給了她一個如此好的家世背景,如果她只是劉徹後宮中一個普通的女人,那她都沒辦法這麼瀟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3:55 AM

第二十三章 董偃

  「怎麼?母親身體不適?有幾天了?」

  陳嬌回去探望館陶長公主,一進門就聽下人說長公主這幾日精神不大好。

  進到內室一看,母親果然氣色不佳,也沒有好好梳妝,看著不若往日精神。細細一問才明白,倒不是館陶長公主自己身體不適,而是她正在為她的義子董偃煩心。

  董偃是一個賣珠婦人的兒子,十二三歲時就隨其母出入館陶長公主的府中,因其生得容貌俊俏,而被長公主一眼看上,留在身邊,教他讀書、寫字、相馬、駕車和射箭。

  陳嬌的父親,堂邑侯陳午還在世的時候,館陶長公主和董偃的關係就已經是長安城中公開的秘密。說起來,陳嬌現在的住處長門宮,還是館陶長公主為了讓漢武帝默認她和董偃之間的關係而借董偃之手獻上的。

  如今堂邑侯陳午已然過世,館陶長公主就和董偃好似夫妻一般的一同起居了。

  陳嬌與父兄的感情都不深,只和母親館陶長公主最親,加之她父親在世時也是另有侍妾的,所以陳嬌對長公主公開養小情人的做法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暗地裡還很是羨慕,頗想有機會時也效仿一下。

  董偃為人溫柔可愛,對於長公主也是盡心服侍,並無二心,用他的年輕貌美和溫柔體貼換來了長公主提供給他的奢華生活。

  用陳嬌的話來說,就是術業有專攻,在被包養這方面,董偃稱得上是個天生的人才,而且十分敬業,絕對是把陪伴長公主當成是一份正經事業在做。因此他很得館陶長公主的歡心,長公主對董偃也是一心一意,愛護有加。

  兩人雖然是老妻少夫,但雙方當事人本人樂意,陳嬌這做女兒的自然也就樂見其成,對董偃能把她母親哄得那麼高興,內心深處甚至是有些感激的。

  有了這樣的認識基礎,陳嬌對董偃的態度也就十分和善,比她兩個兄長要強上百倍,有時碰見了也都客客氣氣,把他當作自家人看待。

  這時聽母親在為董偃的事情煩心,陳嬌也就不得不跟著操心一下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董君他有您庇護著,在外面一直廣施錢財交接士人,各位公卿貴族看您的面子也都願意與他交遊,加之他自己為人還算仔細,不涉朝政,與人交往最多也就是做些玩玩樂樂的事情,這樣子也能得罪人了?」

  館陶長公主現在年紀大了,不比年輕時有氣勢魄力,總覺得自己再經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只求能和董偃安安穩穩的廝守就好,因此對此事雖然十分窩火,但也沒有興起找人去算賬的念頭,只是在家中照看被氣病了的董偃,自己也跟著心情不快一下。

  見女兒問就嘆口氣,「這也怪我不好,他這樣跟著我,說出去總是名不正言不順,聲名不佳,要遭人詬病,但凡做事出格了一點,陛下身邊那些臣子就要揪著不放,拿他做靶子。」

  館陶長公主說了半天,陳嬌才搞清楚,原來此事又和表弟劉徹與東方朔有關,氣得她想敲桌子,不帶這麼煩人的!

  事情的因果其實挺簡單,就是劉徹前一陣子不知怎麼了,大概是聽說了姑母的小情人董偃在京城的士人公卿中頗受吹捧,所以起了好奇心,想要見見。於是就挑了一日,忽然來到姑姑館陶長公主家中做客,來了就指名要見見董君,還戲稱他為『主人翁』。

  館陶長公主開始時被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行為不檢點,劉徹這是來興師問罪的,連忙起身請罪,劉徹安撫住了姑母,告訴她自己就是來做客順便想看看董偃的。

  館陶長公主只得讓董偃從東廂出來,一齊叩頭請罪。劉徹十分大度,並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當日就留在姑母的府上,和這兩人飲宴甚歡。

  不得不說董偃湊趣討好,陪人玩樂的功夫十分了得,劉徹看他俊美伶俐也是十分喜歡,此後經常會召董偃一起鬥雞走狗,遊獵踢球。

  為此董偃還風光了一陣子。可惜好景不長,前幾日,劉徹在宣室設酒宴款待姑母館陶長公主和董偃,卻從天而降了一個東方朔,眼看著長公主個董偃要一起進入宣室宮,東方朔立即執戟上前阻攔。

  攔住之後,當眾對聞訊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的劉徹說了一番大道理,慷慨激昂,闡明董偃大罪,賜死他尚且死有餘辜,豈能再容他堂堂正正的進入先王的正殿宣室之中!

  大道理的內容有三點:

  一,董偃以人臣的名義,私下裡侍候公主,死罪!

  二,董偃與公主有私情,敗壞男女風化,擾亂婚姻禮制,有傷先王的制度,死罪!

  三,陛下正當壯盛之年,須積極放心思在六經,留心於王事,追慕唐虞的政治,仰敬三代的教化,而董偃卻不知依經書勸學,反而以靡麗為重,奢侈為稱,盡狗馬之樂,極耳目之慾,行邪枉之道,徑淫辟之路,這是國家之大賊,社會之大害,死罪!

  綜上所述,陛下最起碼也要立即停止宴樂,將他逐出未央宮。

  這一番話大義凜然,冠冕堂皇,輕易反駁不得,劉徹為著自己的名聲著想,稍微推脫了一下,就退讓了,下詔將酒宴改擺在北宮,讓董偃從東司馬門進去,後又把它改稱東交門。最後還賞賜了東方朔黃金三十斤以獎勵他大膽直諫之功。

  這事一傳出來,大家均看明了形勢,知道陛下還是要面子的,這種被斥為『極耳目之慾,行邪枉之道,徑淫辟之路』的行為既然被人指了出來,陛下就要儘量避嫌,看來日後董偃是不能再光明正大地出入宮中和各家達官貴人的正式場合了。

  於是立即見風使舵,本來和董偃有些往來的那些人都也開始紛紛跟著避嫌,再不肯和他多有瓜葛了。

  董偃在宮中忽然被給了這樣一個沒臉羞辱,本就已經羞憤難當,回來後再見往日的友人們都是這種態度,愈發鬱結於心,竟是生起病來。

  館陶長公主也有些含羞帶慚,抬不起頭來,因此最近都閉門不出,只在家中照顧著董偃養病。

  陳嬌聽得火冒三丈,這明顯是有計劃的沽名釣譽行為!而且還是踩著別人去給自己沽名釣譽,董偃和你東方朔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何必這樣欺負他!

  自己母親是劉徹的姑母,董偃是她的人,劉徹請姑母帶著情人去赴個宴,算是什麼大事了!最多是個親戚聚會,東方朔怎麼會正好也在那裡?肯定是早就聽說劉徹最近和董偃走得近,有些嬉遊往來,覺得這是個表現一下的好機會,所以計劃好了,早早等在那裡的。

  估計那段大義凜然的發言也是在家中對著銅鏡練過無數遍的了!

  太可惡了,若說不能『極耳目之慾,……徑淫辟之路』,那對於劉徹現在越來越龐大的後宮他怎麼不去批判一下呢!沒見他因為後宮女人太多,原有的嬪妃品級封號都不夠用了,另外又加了不少。

  不過氣了一會兒,再轉念一想,東方朔這個作為其實也是很正常,畢竟人人都是看不起以色侍人之輩的,更何況董偃這個以色侍女人的人!只怕大家面上和他來往親熱,暗地裡不知要怎麼嘲諷呢。

  還是母親和他兩個人得了劉徹兩次好臉色之後就有些得意忘形,董偃到底年輕,見識不夠,母親則是因為年紀大了,對這小情人實在是愛到了骨頭裡,見到有人抬舉他,就有些樂得忘乎所以,因此行為不曉得收斂,才招來了這場羞辱。

  不過話又說回來,董偃要是十分有本事,看事做人都不差分毫,那他也不會甘心一直做長公主的面首了。

  這事情其實也不能使勁怪東方朔不厚道,到底是費了這麼大心思才能入朝為官的,誰沒有功利之心呢,只不過他思路機敏膽子又大,敢走這種蹊徑罷了。這是此人的一貫風格,看看他以前所做的那些出名的事情,全都是十分出格,與眾不同的。

  陳嬌不方便直接去勸慰母親的情人,只能耐心勸解了母親一通,讓她別把這種事情看得太重了,要知道東方朔之流之所以想要做些一鳴驚人的事情,主要是因為他鬱鬱而不得志,因此想要吸引眾人乃至陛下的注意,母親你貴為公主,身家顯赫,就大方點,別去和那些不得志的人多計較了,他們這樣挖空了心思,冒著大風險,才能在陛下和群臣跟前露那麼一下,兩下的臉,也真是挺不容易的。

  說得館陶長公主最後都笑了出來,斥道,「你自己好好的皇后都被貶到長門宮去了,還敢說別人不得志,人家不得志還知道挖空了心思在陛下跟前露露臉,你呢,我辛辛苦苦去請司馬長卿做了一首詩,終於勸動陛下去長門看看你,你都不知把握,眼睜睜的讓機會溜走,嘿,難道還把你在長門宮裡住得高興了不成?我都懶得再管你。」

  陳嬌心道,可不是住得挺高興,去陛下跟前露臉有什麼好,風險太大,你看看董偃這不是才露臉就出事了?

  臨走時又囑咐母親多多寬慰董偃,要知道鬱結於心而生出來的毛病可是不容易好,最好是能讓他想開,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第二十四章 歸來

  陳嬌從長公主府回去後,很有些替董偃擔心,她記得這人的壽數不長,年紀輕輕的就死了。沒聽說得了什麼急症,應該就是心情不好,一直憂鬱,所以早逝的。

  那麼一個溫柔俊俏的人物,實在是可惜,而且等到董偃一死,她的母親館陶長公主只怕就要寂寞了。

  輕輕嘆口氣,對待寂寞這個事情,也是要隨緣的,有時人生走到了那一步,真是沒有辦法,就算是以母親那樣富貴顯赫的身份,六十餘歲時死了情人,想要再找一個合心意的,那難度也委實太高了。

  一時無聊,心思隨即又轉到了『我以後會寂寞嗎?』這個問題上面。

  應該也是會的,雖然自己對男人不是那麼看重,可是身邊總得有親近,知冷暖的人啊,芙楠和芙琴是不錯,但是再過兩年就一定得把她們趕出去嫁人,否則就年歲太大沒法嫁了。幾個知根底的內侍倒是不存在這個問題,可以一直留在身邊,可惜終究不如芙楠和芙琴親厚。

  想到這裡,忽然莫名冒出來一個念頭,『不怕,我還有韓嫣呢。』隨後就失笑,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嘴還沒合攏呢,芙楠就興沖沖地探頭進來,壓低聲音道,「娘娘,娘娘,韓王孫回來了。」

  「啊!」沒想到自己這一想就把人給想回來了,十分興奮,「你怎麼知道的?」

  「唉,他來了啊,就在娘娘日常待的那間房子裡等著呢,不然我從哪兒知道他回來了。」

  陳嬌大喜,連忙起身,一溜小跑,就進了自己日常起居之處,「韓嫣,你可算回來了,真有意思,我剛才正想起你,芙楠就來告訴我說你來了。」

  韓嫣和上次來時的興趣一樣,正站在窗口那個大大的繡架前,仔細看陳嬌繡了一半的百花爭豔。聽她進來了,就回身一笑,「這可真是巧了,那下回娘娘想要找我時就乾脆閉目冥想一下,說不定我就會自己上門了。」

  敲敲那個繡架笑道,「不是我說你,娘娘你這可真是夠懶的了,要是我沒記錯,上次我看到時就是繡到這個樣子,這都又過了多久了,怎麼還是老樣子,沒什麼進展呢。」

  陳嬌哼一聲,過去坐下,「剛回來就挑剔我懶,我又不是專門繡這個東西的,當然是有興致的時候才繡來玩玩了。」

  上下看看,只見韓嫣還是老樣子,除了膚色微黑了一點,其它沒有什麼大變化,貌似還更精神了些,依然是俊美得那麼張揚耀眼,光是隨隨便便往那裡一站,就好像帶了一身陽光進來一樣,讓人移不開眼。

  韓嫣笑,「這麼說來,要等你有興致還真不容易呢,這都有大半年了吧。」

  陳嬌好久沒見他了,這一見十分高興,也不多計較,開始使勁問韓嫣這一趟都走了些什麼地方,看了哪些民俗風景,她的田莊又巡視了幾處,都怎麼樣,收成好不好,家奴們都聽話老實否,有沒有組建球隊在閒暇時練起來。一口氣問了十七八個問題才停下。

  韓嫣一聽,這要是一一仔細回答一遍,半天的時間都不夠,討饒道,「娘娘容我下次再說罷,我前日剛回來,昨天進宮了一趟,今天這就趕著上你這裡來了,不能久坐,就是來和你招呼一聲,這就要走了,家中兄長那裡總還是要去拜望一下的,晚上還要進宮去。我給你帶了不少各地的特產,不方便送到這裡,等回頭讓人直接給你送到酒肆裡去吧。」

  陳嬌豎起眉毛,「前日就回來了?昨天竟然不先來看我,反而先進宮了一趟?你就這麼急著見陛下,連我都要往後排,你過份那!」

  韓嫣苦笑,「娘娘你稍安勿躁,我這也是沒辦法啊,我要是不去陛下跟前露個面,說一聲我回來了,就在京城中大模大樣東跑西跑的,回頭陛下還不得找我算賬,我當初可是告訴他我出門找清靜地方養病去了。」

  陳嬌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劉徹可是韓嫣的頂頭上司呢,問道,「那你這就決定『病好』了,以後還是跟從前一樣在陛下跟前做事情?可是太后她……你最近可一定要小心些,陛下後宮那些人一定不要去招惹,離太后也越遠越好。」心說太后還沒死,你的危險並沒有解除!

  韓嫣小事情上有時還會玩笑一下,這些大事上倒都很鄭重,乖乖點頭答應了,「我知道,只是離開京城太久了有些不放心,所以回來看看,我最近都小心著些。」

  又問道,「娘娘你最近是不是經常見陛下,怎麼我一回來,陛下就提起說想要過兩日接你去宮中呢,開始我都吃了一驚,後來才明白,他就是要你去待上大半日,當晚再送回來。娘娘,你……你這是怎麼回事啊?早都說了,你要是還對陛下有意,那我也可以順便幫你說說話的,你以前不是告訴我不想回宮的嗎,所以我才一直沒敢多吭聲,怎麼現在還是…那還不如我早早的就也幫你說說呢。」

  陳嬌提起這事就煩,「我在長門宮住得舒舒服服的,當然是不想回去了,這事說來話長。」因知韓嫣急著要走,所以就不多說了,「等有空再慢慢和你解釋吧。」

  嘴裡想打仗一樣,唧唧呱呱的在使勁囑咐了他一通,第一不許去勾搭劉徹的女人;第二要儘量躲著太后,萬一見到也要萬分恭謹仔細;第三有董偃的前車之鑑,你和陛下在一起時不要總順著他玩樂,最好是在人多的時候也能說出點逆耳諫言充充門面。

  場面話誰不會說啊,既然劉徹自己要打腫臉充胖子,非要做出一副大度明君的架勢,那咱們也不必客氣,改變一下風格,什麼『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修先王之術,慕聖人之義』的,隨便在古書上翻翻,多背點此類言語,儘管在人多的時候拿出來嘮叨,等他聽厭了為止。

  韓嫣噴笑,「娘娘,這大半年沒見,你可是更加有意思了,怪不得陛下要不怕麻煩的找你進宮去呢。」

  陳嬌對此觀點不能苟同,看著韓嫣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道,他那是虛榮心作怪,想聽人阿諛奉迎說肉麻話呢,和我有沒有意思可是沒有什麼關係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4:09 AM

第二十五章 宮中一日遊(上)

  韓嫣給傳的小道消息很準,幾日之後,果然有劉徹派的人一大早就來接陳嬌去未央宮。

  陳嬌有思想準備的,知道就是去坐坐,再隨意說點表弟愛聽的就行了,所以也不以為意,還在胡亂想著不知東方朔要是知道了她這個廢后又去未央宮宣室之中,會不會也持戟阻攔,再發表一通廢后不得入宮的大義諫言。

  暗自好笑,也許可以等實在煩得不想去表弟跟前敷衍時,乾脆就悄悄去給東方朔送份禮,讓他依樣畫葫蘆,再持戟進諫一次就好了。

  芙楠正在給她梳頭髮,忽然發現娘娘竟然在自己偷著傻笑,不由也笑,「陛下派人來接您進宮,娘娘您就這麼高興啊,前些天還嘴硬,非得說不想去。你這是不想去的樣子嗎?」

  「才沒有,芙楠你總麼總瞎猜啊,我是想到別的好笑事情了。」陳嬌不忿,回頭辯解。

  芙楠『哎呀』一聲,手中梳到一半的頭髮頓時被搞散了,「您別亂動啊,這個髮髻我好不容易挽起來的,這下又得重來了。」

  陳嬌這才發現,芙楠自作主張,給她挽了一個與平日不同的髮型,看樣子好像是最近貴婦中比較流行的飛仙髻,上次出去,外面一些考究的女子大多都梳的這個髮型。

  其樣式是綰髮於頂,高高堆起,還要在頭髮裡加上髮撐,做個造型出來,呈飛動狀。好看是挺好看,就是不太舒服,頭髮的式樣越繁複越要箍得緊,否則會有散開的風險,陳嬌這兩年的頭髮都是隨便挽一挽,怎麼舒服怎麼來的,可是吃不消頂著這樣的髮式出門。

  急忙制止,「別,別,芙楠,你就給我按平時的樣子梳吧,這個飛仙髻揪得頭髮好疼的,我要是一天都頂著它轉來轉去只怕會脾氣暴躁,萬一不小心得罪了陛下那可不是玩的。」

  芙楠十分不情願,「這個飛仙髻好看啊!」

  埋怨道,「娘娘您現在可真是越來越不知道打扮了,不可以這樣的。平常在自己宮中,沒有外人看著,您不願意梳妝我們就由著您。今日不同,這可是咱們被遷來長門宮後,陛下第一次願意接您回宮中去,再怎樣也不能簡樸成平常的那個打扮出門,被衛娘娘,還有那些夫人,美人們看到是要被人笑話的,陛下也不會喜歡。」

  陳嬌認為,劉徹喜歡不喜歡不關她事!難道為了讓表弟看著舒服,她就得頭皮疼上一天,怎麼想怎麼不划算。他想看漂亮髮型就去看他自己後宮裡的美人好了,只要陛下發話,別說飛仙髻了,就是飛天髻那些人也會忍痛梳起來的。

  反駁道,「哪裡是第一次回宮中,上次陛下不是還接咱們去看過歌舞嗎,那次也沒見你們想起來非要給我梳妝打扮啊?這次其實也是一樣的,不是什麼大事情,簡單梳梳就好了。」

  芙楠不依,芙琴手裡捧著一套精挑細選出來的衣服走了進來,也跟著幫腔,「那次您是被陛下悄悄接去的,一副見不得人的架勢,看個歌舞還得躲在屏風後面。現在不一樣,看陛下的意思,這是願意正大光明讓您在宮中見人了,不可以輕慢疏忽,就算您現在不是皇后,那也不能做出一副落魄的樣子,被她們看低了才行。」

  「落魄?難道你們認為本娘娘平日裡的形象很落魄!」這可真是打擊人啊。「那個是自然!自然美!你們不懂不要亂說話!」

  芙楠和芙琴才不管什麼是自然美呢,一口咬定娘娘要是不打扮打扮就去宮中,那實在是很不體面,禮儀上也說不過去。

  陳嬌和她們討價還價,最後終於折中處理,雖然沒梳飛仙髻,但是盤起了一個比較婉約的垂雲髻,簪上花鈿,穿上一套飾有華麗花紋的極地深衣。

  輪到粉黛上妝時,陳嬌就堅決抵制了,只肯敷點自制的香粉,唇脂,其它一律不肯用,一來還是嫌那些東西的質地不好,有損皮膚健康;二來也實在覺得自己沒必要打扮得花紅柳綠的跑去劉徹後宮中招搖。

  到了未央宮,劉徹都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埋怨道,「朕一大早就讓他們去接你,怎麼磨蹭到這個時候才來。」

  陳嬌擦擦汗,「她們嫌我打扮得不好看,怕進宮中來陛下見了不喜,所以硬押著我從頭到腳的,又仔細收拾了一遍,唉。」

  「她們?」

  「我的貼身侍女。」

  劉徹仔細看看陳嬌,「衣服總算是穿得像樣子了,其它也沒看出什麼不同嘛,不過也是該有人管管你了,朕這宮中隨便拉一個宮女出來都比你打扮得仔細。」

  陳嬌氣結,無奈乾笑道,「我年紀大了嘛,再打扮也都是這個樣子,美不到哪兒去了,還不如省事些。」

  劉徹看看她那粉嫩白皙,好似能掐出水來的臉頰,「年紀大了?阿嬌你現在真是不在乎,什麼話都說,朕記得以前只要稍微提一下你比朕大幾歲,你就要翻臉的。不過阿嬌也不必太過謙虛了,你這氣色不錯,紅潤嬌豔,朕看著倒似比前些年還要年輕好看些呢。」

  他今天無事,就是找阿嬌來閒聊解悶的。

  陳嬌如今對表弟也沒有什麼大想法,已經能夠非常確定,自己這個老老實實,安分守己蝸居在長門宮的態度在劉徹跟前是十分的保險,只要小心些,別又惹到了他,那表弟還是要念幾分舊日情意,不會輕易把自己怎麼樣的。

  所以也樂得隨意輕鬆,她今天沒有什麼出格的行為被人抓住,也就懶得多費心思去說奉承話,正所謂無慾則剛,不求陞官發財,自然不用每次都去操心巴結討好誰,唯一的原則就是別得罪人就行了。

  隨口說起了自己能保持氣色好,這可是有秘訣的。要想保養得好,看著年輕,每日必要運動,蹴鞠就很好啊,她在長門宮中幾乎天天都踢,還有毽子,鞦韆,風箏,可以換著樣來。

  玩得開懷,胃口也會跟著很好,她每天都要吃一大堆好東西,最喜食魚,長門宮的大廚子,膾魚的水平堪稱一絕,新鮮果蔬自然也是不能少的,說到這裡還順口感謝了表弟一下,能夠提供給她和以前一樣的生活待遇。

  高興玩樂一天,吃得開心,晚上當然睡得就不可能差,她每天要保證睡夠四到五個時辰,睡覺其實是特別養人的,不信陛下你也可以試試,身體偶有不適的時候,安安穩穩睡上一大覺,保證睡醒就精神了。

  陳嬌這麼即興長篇大論了一套娛樂養生妙理,劉徹先還笑微微的隨便聽聽,後來忍不住指責道,「阿嬌,你怎麼越來越像小孩子,這麼每日裡什麼事都不做,光是吃了玩,玩了睡的,自己也不反省一下,竟然還有這麼大套道理好講。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那天下要變成什麼樣子了。」

  陳嬌笑笑不答,心中暗自得意,我能過得這麼舒服愜意,除了要感謝母親給了自己一個好出身,又對自己關照有加之外,表弟你的離婚贍養費付得十分充足,從不拖欠也是功勞大大地有。這麼想來,劉徹其實也還算大方。

  到了傍晚時分,劉徹命人在開襟閣設宴,說道阿嬌你不是喜歡看宮中的歌舞嗎,咱們這就去看看好了,見陳嬌有些遲疑,就安慰道,「沒事,你就跟在朕的身邊,沒人敢強要你施禮拜見的。」

  話是這麼說,陳嬌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又碰到一個勇於直言進諫的人物,當眾斥責自己已然不是皇后了卻不守禮儀,只怕劉徹為著面子著想,又會退讓的。

  自己安慰自己,要真是碰到這種情況,那也別生氣,忍一忍,吃個虧拜見一次,下回就有藉口不來了,也算是個一勞永逸之舉。

  到了開襟閣一看,被劉徹召來的數位寵姬中,除了以前就識得的王美人,邢美人等人之外,還有不少的生面孔,個頂個的年輕嬌嫩,應該是自己離開後才被劉徹看上的,真是或嬌豔或清新,或豐滿或苗條,鶯鶯燕燕,齊聚一堂,百花爭豔一般啊!相信只要是個男人,見了這場景肯定都會心情大悅,比自己那運動娛樂法不知要強上多少倍了。

  眾女不認識她的心裡暗自疑惑,認識的更是震驚無比,前皇后不是早就已經被罷黜貶去長門宮了嗎,怎麼還能大刺刺的坐在陛下身邊飲宴說笑,她這手段也太厲害了吧,這又要將當今的衛娘娘置於何地呢?

  不過確如劉徹所說,大家驚詫歸驚詫,誰也不敢有什麼異議。不但不敢有異議,還得照常歌舞助興,只不過不知陛下今日是什麼心思,平日裡刻意要表現出來的嫵媚撩人之姿都各自收斂了不少。

  在劉徹看來,今日的歌舞就不夠香豔,所有人都十分拘謹,抽空對陳嬌笑,「阿嬌的餘威尚存啊,你看你一露面,她們就都開始小心翼翼的了。」

  陳嬌反正是覺得自己不該來露這個面的,劉徹此舉太過隨性了,便道,「我也覺著呢,看來下回我還是不要當眾出來的好,要是因此被人胡亂猜測閒話,倒要叫陛下為難了。」

  正說著,忽然有黃門內侍一溜小跑進來,到了劉徹面前躬身道,「稟陛下,衛娘娘來了。」

  劉徹微微皺眉,心想子夫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沒眼色起來,朕今天又沒派人去請她,她怎麼自己過來了?點點頭,「那就給皇后再設個位置吧。」



第二十六章 宮中一日遊(下)

  衛皇后應該是提前查問過的,對劉徹在開襟閣這邊設宴的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進來看了看裡面的人員組成,座次安排,也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款步上前,溫柔一禮,「臣妾見過陛下。」

  劉徹「嗯」一聲,「子夫平身吧,今日怎麼有興致過來了?」

  衛子夫柔聲道,「當利今早和臣妾說起有幾日沒見到陛下了,她最近習字,費力寫成了一篇自己覺著還不錯,想要給陛下看看呢。臣妾剛才聽說陛下正在這邊飲宴就過來湊湊興,也看看熱鬧,順便就把當利寫的那篇字也帶來了,陛下你不用多管臣妾,我坐坐就走,據兒晚上睡覺時不見我怕是會鬧的。」

  說罷就有衛皇后身旁的宮女奉上一卷簡牘。

  當利公主因是劉徹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很受寵愛,不過終究是個女兒,而且年幼,劉徹對她在學識方面沒什麼大要求,隨手拿過竹簡,展開來看了兩眼,笑道,「不錯啊,前些天朕看當利也只才學了幾個字而已,這麼快就能寫一整篇了。」

  衛子夫抿嘴笑,「別看當利年紀小,其實挺聰明的。」

  劉徹立刻同意,「那是,朕的女兒嘛。」看看皇后還站著,又命人給皇后設個座位。

  剛才就接旨要給皇后設座位的內侍非常之為難,汗都要流下來了。

  按理說,皇后來了,應該把位置設在陛下的身邊才對,可是陛下旁邊現在正坐著一個前皇后陳娘娘呢,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上前去把陳娘娘挪開給衛皇后騰位置。可要是在別處給衛皇后另找地方再擺個位子出來,一是不合規矩,二是肯定要得罪現任皇后,這可要為難死人了。

  只得硬著頭皮請示,「陛下,您看娘娘的位置您想擺在哪裡?」

  劉徹竟然抬手一指右首邊,離開他約莫一丈開外的地方,「那裡好了。」

  衛子夫臉色頓時一變,卻忍住了,並不多說,愣了一瞬之後,臉上又勾出一絲溫婉笑容,只道,「謝陛下。」

  陳嬌這時就實在沒辦法再繼續裝聾作啞了,微一欠身,想要站起來,暗道我把座位讓給她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為這個當眾讓衛子夫難堪,白白得罪人,自己也不落什麼好處,十分划不來,開口道,「應該坐我這裡才是,我……」

  還沒起來呢,就被劉徹一把抓住,使勁一拉,又跪坐回去,只聽劉徹對衛子夫道,「難得朕今天接阿嬌來宮中一趟,大家就別在這些小事情上多計較了,阿嬌她可還是朕的表姐呢,子夫你也要對她客氣些才是。」

  衛子夫連忙躬身應道,「陛下放心,臣妾知道了。」

  聽了劉徹這表姐的說法,又說明了是難得來一次,衛子夫的心裡頓時安穩了不少,看來上回兄弟衛青回來說起在上林苑遇到前皇后陳嬌時聽到的那一番說辭還真是有些緣由,雖然不明白陳嬌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既然陛下當眾將她的身份定為表姐,那應該暫時是不會有什麼大礙。

  暗暗嘆息,前皇后從小和陛下一起長大的情分果然不是其它人可以比的,怪不得她以前敢那麼大鬧呢,把陛下得罪成這個樣子,廢都被廢掉了,竟然還有機會進宮來和陛下同坐飲宴,看陛下的意思,回護得厲害,心裡應該還是挺看重她的。

  也就是她沒有兒子,脾氣又太差,不然這皇后怕是難輪到自己坐。

  陳嬌則是對表弟管理妻妾的本事十分欽佩,看看這一個個從皇后到夫人到美人的,全都清一色的恭敬柔順,不敢稍有違逆的樣子,連據說現在最受寵當紅的王美人,邢美人幾個也一樣老實聽話,沒有因為受寵而敢多說一句,多行一步,讓人光是看著就替她們覺得憋屈得慌啊。

  萬分慶幸自己總算是脫離苦海,已經不用在這群女人當中混了,在這群人當中,就算削尖了腦袋,混到最好,如衛子夫一般當著皇后,那也是個可憐人。

  丈夫堂而皇之的把前妻接回來,提前一句解釋都沒有不說,還公然佔了她的座位,不能埋怨指責,還要躬身領命,這忍功真是一流的好。

  不過呢,每個人心中判定可憐不可憐的標準不同,恐怕也只有自己一人會覺得衛皇后可憐,其它人反而要認為自己這個下堂婦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在世人的眼中,衛子夫只用了數年的時間,就由平陽公主家的歌女一躍成為大漢的皇后,母儀天下,身份地位變化之巨大,幾乎堪稱奇蹟,自然都要稱頌羨慕才是。

  眼看著衛子夫自去那邊新擺出來的位置上坐了,態度嫻雅自如,舉手投足間還是那般婉約,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一絲,笑微微的,看著十分溫柔舒服。

  暗擦一把汗,敬佩且自愧不如,還有點尷尬,劉徹帶著一堆大小妻妾們同樂,自己個表姐插在中間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再看了一曲舞就輕聲和劉徹提出她該回去了,這會兒時候已經不早,回長門宮的路可是不近。

  劉徹其實想讓阿嬌在宮中住兩天,不過看她那表情是十分的想走,再看看一旁滿臉溫婉笑意的衛子夫,加之還不曉得太后要是知道自己把阿嬌又接進宮來,會是個什麼態度,暗道今天還是別多事了,下次再說吧。

  命人準備車輛,送阿嬌回長門宮。

  一路順暢,陳嬌和芙楠,芙琴坐一輛馬車,默然無語的走了許久,估摸著已經出未央宮了,忽聽芙琴壓低聲音道,「娘娘,我以後絕不再多嘴了,您自己隨意吧,其實真的一直待在長門宮中也挺好的,反正還有我們陪著您,大家也過得挺高興。」

  陳嬌挑起眉毛,不過天色暗,估計芙琴也看不見她的表情,「是誰今天早上還非得逼著我梳妝打扮來討好陛下呢,這怎麼到晚上就變主意了?怎麼,難道今日在宮中有人欺負了你不成?」

  「那倒沒有,只不過剛才在開襟閣中見識了衛娘娘的做派,我覺得吧,娘娘你怕是沒人家那個本事的,與其回宮中被壓制,還不如現在這樣自在些。」

  陳嬌氣得拍一下她的手,「外人說說我不如衛子夫,我就不去多計較了,怎麼連你也這麼說,親疏有別啊,說話就不能向著我一點!」

  芙楠趕緊去捂她的嘴,低聲道,「娘娘你不要叫嘛,外面駕車的可是宮裡的人!」

  「哦,」陳嬌點頭,又埋怨道,「都怪芙琴,沒事幹去誇外人不說,還非得拿我去比較,說我不如人家!」

  芙楠低聲笑,「娘娘你別生氣,芙琴她就是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不過那還是有幾分道理的。您做皇后的時候可沒有人家衛娘娘做事漂亮。

  以前一般碰到了這種情況,您不是大鬧一場就是乾脆不理不睬,自己生悶氣,我們再勸您都不肯聽。

  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我也覺得衛娘娘今日的這個做法恰到好處,她現在是皇后,不必藏著避人,有什麼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乾脆就露個面。

  她並沒有做錯事,大大方方地往出一站,陛下自然要給她皇后應有的禮遇,也可以讓旁人都看看,她才是正宮娘娘,兼且大度能容,對陛下身邊的其它女子都能以禮相待,博個好名聲。

  這其實也沒什麼,只要心平氣和,忍得住就好,不過我看娘娘你恐怕是忍不住的。」

  陳嬌撇撇嘴,知道芙楠說的沒錯,她這兩個貼身侍女是她還在做太子妃時,母親館陶長公主給她精挑細選出來的,性情好,十分忠心,隨她在宮中日久,對這些后妃間爭寵較量的手段也能看得明白。

  在這方面自己果然是技不如人啊,不過不如就不如吧,此技能於她也無甚用處。

  「是啊,所以我還是老實待在長門宮吧,下回可不許又逼我梳什麼飛仙髻滿臉塗脂粉貼花鈿的了,今天早上差點被你們給折騰死。」

  後面馬蹄聲響起,有幾騎馬追了上來,駕車的人吆喝一聲,車子的速度放緩,只聽外面響起韓嫣的聲音,「陛下說天色晚了,讓我來送娘娘回去。」

  陳嬌一喜,挑起車帷,「韓王孫,原來你今日也在宮中,我怎麼沒看到你。」

  外面天色暗,瞧不清楚,就是影影綽綽地能看到幾個人騎馬跟在車旁,靠得最近的一人身影俊挺,應該就是韓嫣。

  只聽他笑道,「我在其它地方幫陛下做些事情,沒往內宮去,所以娘娘見不到,你快把車帷放下吧,外面風大,別吹著了。」

  陳嬌十分滿意,看來自己對他一番苦口婆心他還真是記住了,在宮中也儘量不往後妃多的地方湊,果然孺子可教。過兩天應該送他件好東西,獎勵一下才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2-3-27 04:23 AM

第二十七章 汗血寶馬

  韓嫣說他給陳嬌從各地帶了不少東西回來,不方便送來長門宮,就給送到她那家位於西市大街的酒肆之中。

  陳嬌從未央宮回來之後,過了幾天想起此事,就打算去看看韓嫣給自己都帶了點什麼『土特產』回來,命人傳個信,約他明日午後西市酒肆一聚。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她現在不做晨起床上瑜伽了,改為在庭院裡曬曬太陽順便踢個毽子,長門宮中的眾人,踢毽子能踢出不少明堂,什麼喜鵲登枝、金龍探爪、獅子滾繡球等等,名目眾多,一套一套的,想要玩出水平來,那還是要下點功夫才行的。

  陳嬌踢得神清氣爽之後,再慢悠悠洗把臉,吃早飯,坐上馬車,先去館陶長公主府上轉了轉,看看母親和董偃都還好,陪著母親閒聊一會兒,再將自己前幾天去了一趟劉徹宮中的事情詳細說給她聽,免得母親總是嫌自己不知爭取努力。

  這也總算能告訴她一下,你女兒最近沒有虛度光陰,還是小有成績的,你看我現在和陛下把關係緩和得多好,都已經能當眾得到表姐的禮遇,被接去宮中做客了。

  館陶長公主前些天就聽聞了此事,正是在心急火燎的等女兒來想細問一問。

  據宮中的人說,陛下那日一大早就派人去長門宮接前皇后,不過接人的人速度挺慢的,過了午時方到。陳娘娘到了後就被陛下召進了宣室之中,兩人一起坐臥說笑,十分親密,直到快傍晚時方出來。

  陛下接著又下旨在開襟閣設宴,將擅歌舞的後宮美人叫去了一批助興,酒宴吃得十分熱鬧,連衛娘娘最後都沒能忍住,也去插了一腳。不過衛娘娘大度穩重,行事很有分寸,所以沒有鬧出什麼大亂子,可惜陳娘娘還是沒得到留宿的資格,晚間就被陛下又送回長門宮去了。

  這消息聽得館陶長公主又喜又氣,喜的是劉徹終於有回心轉意的苗頭,肯將阿嬌再接進宮中去了,氣的當然就是女兒當晚又被送回長門宮那一段,暗道,大晚上的,你就留她一晚又能怎樣!非要折騰我女兒辛苦趕路,豈有此理!

  因此正是在專門等著阿嬌來和她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聽女兒說完之後不禁大失所望,「表姐?唉,我的傻女兒啊,這你還挺滿意?陛下的表姐妹可多了去了,你爭回來這麼個身份有什麼用啊!」

  陳嬌急著要去看看韓嫣都給她帶了什麼東西,沒耐心多和母親解釋,乾脆把芙琴抓過來,「你來和母親說說,我是當表姐好,還是硬擠回宮中受壓制好,陛下的後宮中都是人精,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比女兒手段厲害,懂得逢迎。」

  芙琴吐吐舌頭,「竇太主,您也別生娘娘的氣,她如今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我們那日在宮中可是見識了衛皇后的忍讓功夫,娘娘她絕對受不了的……」

  陳嬌趁著芙琴和母親柔聲細語地詳述那晚的事情之機,拉了芙楠悄悄溜走,低聲笑道,「這可就對不住芙琴了,她向來口齒伶俐,今天就多擔待些,和母親好好解釋解釋吧,咱們趁這個功夫去西市看看韓嫣送來的東西,晚上再回來。」

  芙楠也捂著嘴吃吃笑,「希望咱們晚上回來時,她不要氣得大呼小叫。」

  陳嬌很沒義氣,自顧自樂著,「不會的,在母親這裡,她就算氣得想撞牆,也不敢亂叫的,咱們晚點回來,一回來就趕快睡覺,她那人忘性大,保管睡上一覺之後,明天早上就會把對咱們倆個的怨氣忘個一乾二淨。」

  芙楠深深點頭,大讚娘娘想得果然周到,一起嘻嘻哈哈地就坐馬車往西市去了。

  長安城北城牆處,橫門外頭,扶風府以西的大片地方,被分為東市、西市、南市、北市和柳市、直市、孝裡市、交門市、交道亭市統稱為長安九市,乃是長安城中最繁華的商業地帶。

  班固《西都賦》曾有云:九市開場,貨別隧列,人不得顧,車不得旋,闔城溢郭,旁流百廛,紅塵四合,煙雲相連。足可見其熱鬧繁華的景象。

  大街上店舖林立,人來人往,陳嬌的酒肆在一個市口很好的地方,經營了這許久的時間,也算是小有名氣,客人不少了。

  雖然這麼家小酒樓,就算是日日顧客盈門,掙來的錢對陳嬌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不過自己開家店,還能掙錢,這感覺十分的好,陳嬌一直做得挺用心,每隔幾天就要和管事的孫坷對對帳,發現掙的多了,還會主動給大家發錢。

  這時和芙楠走到了門前,就先不進去,下了馬車後,站在酒肆門外十餘步遠的地方上上下下的打量,想看看招牌掛正了沒有,外面是否還有什麼需要修繕清潔的地方。

  酒肆裡的夥計應該都被孫坷管得十分聽話勤快,將門外灑掃得乾乾淨淨,招牌也被撣得一塵不染,陳嬌滿意點頭,再後退幾步想要看看二樓的窗子,還有窗上掛的竹篾簾子有沒有什麼不妥。

  忽覺腳下一軟又有些擱,好像踩著了什麼布包著的硬物,然後背後也一軟,然後頭頂傳來一陣渾厚富有磁性的男子笑聲,「夫人,咱們可真是有緣啊,這就又見面了。」

  這種腦袋頂上傳來聲音的情形似曾相識,聲音也聽著挺耳熟,陳嬌退開兩步,轉身,抬頭,瞪大眼睛一看,果然是身材非常之高的東方朔站在身後,滿臉笑嘻嘻的,貌似是對被踩了一腳還挺高興。

  「東方侍郎?又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東方朔尷尬一笑,「又是我?唉,夫人這話說得,那日一見,在下實在覺得夫人是個有趣之人,本來很想和夫人多說幾句話的,誰知被陛下半路橫插一刀。夫人你既能識得陛下,那肯定身份不凡了,我就不好再多打聽。後來有一次無意間路過此地時,想起了那次夫人之約,就進這家酒肆喝了兩杯,意外發現這家酒肆裡有一種價格十分昂貴之酒,味道甚妙,當真令人回味無窮,在下自那以後,就會經常來喝上兩杯,沒想到夫人也是這裡的常客,咱們實在有緣,這可又碰面了。」

  陳嬌恍然,「掌櫃的說最近有一位闊客經常來,店中的烈酒十有八九都是被他買去的,這個人就是你了。」

  東方朔被人稱作闊客,有些飄飄然,笑嘻嘻道,「不錯,正是在下。」

  陳嬌點點頭,「嗯,我知道了,這裡的酒確實不錯的,口味甘醇,東方侍郎你去多喝兩杯吧,今日一見,我也十分高興,望你喝酒喝得開心,咱們就此別過了。」說罷舉步要走。

  「啊,唉,你等等啊,怎麼忽然就要走了,既然見了我也很高興,那不如,不如,夫人想去哪裡,在下陪你們過去。」

  陳嬌指指面前的酒肆,「我們就是來這裡的,不用你陪,已經到了。」

  東方朔一喜,「原來夫人真的也是來這裡啊,那正好了,我也是來喝酒的,一起進去吧。」

  陳嬌拒絕,「多謝東方侍郎的盛情了,我其實也是覺得你是個挺有意思的人,而且又是有名的機敏多智,本來是很想多多請教的,可惜,唉,可惜你偏偏最近才得罪過我的母親,到底親疏有別,我對自己的母親還是十分敬愛的,因此,再見著你就不能如上次般談笑相邀了,還請見諒。」

  東方朔看看面前這位輕靈苗條,素雅淡妝的夫人,心裡拚命地想,自己最近得罪過誰了?看她的意思,並沒有對自己不滿,只是礙於她母親的事情,才不願多搭理自己,她母親?應該是個五六十歲的婦人了吧,自己沒事去惹個老婦人幹什麼?一定是誤會才對!

  「這個,夫人能不能說得明白些,在下不記得近來有得罪過哪位老婦人啊?」

  陳嬌聽他竟然管自己母親館陶長公主叫老婦人,不禁一個頭兩個大,暗道這話要是傳出去被母親聽到,只怕她也要被氣得臥床生病了,搖搖手,「我不便說,我若是說出你得罪了誰,你就會知道我是什麼人了,這可不好。東方侍郎,你還是請自便吧。」

  東方朔無話可說,只得眼睜睜看著陳嬌自行轉身招呼著侍女進了酒肆。心裡隱隱有些猜到了她是誰,又覺著不太可能,暗道沒這麼巧吧!

  上了酒肆的樓梯之後,芙楠忍不住抱怨,「那個什麼東方侍郎,專門在宮中給了竇太主和董君一個那麼大的難堪,害得太主她好多天都不願出門,董君也臥病在床,娘娘你怎麼還對他這麼客氣?」

  陳嬌為難,「那我也不能當街罵他一頓啊?人家客客氣氣的,我也拉不下臉來,只盼他別要沒事幹去和陛下提起又再大街上見過我的事情。」

  又對芙楠道,「你也別偏見太深了,東方侍郎其實學識廣博,人又聰明,很有些獨到的見解的。」

  韓嫣已經坐在房中等著了,正好聽見了陳嬌的最後一句話,問道,「娘娘在誇誰學識廣博,見解獨到?東方侍郎?東方朔嗎,他不是才在宮中得罪了竇太主,你怎麼還這樣說他。」

  陳嬌進去坐下,「那我也不能因為他得罪過我母親就把黑的說成白的,東方侍郎確實是公認的學識廣博,詼諧滑稽嘛。」

  韓嫣扁扁嘴,估計他對東方朔也沒什麼好印象,不過想也知道,東方朔能那樣子罵董偃,那對韓嫣這種也是專門陪著劉徹玩的人肯定說不出好話來。

  過了一會兒,韓嫣想想不服氣,又不忿問道,「娘娘連他都能誇獎誇獎,那怎麼從來都不誇誇我呢?」

  陳嬌剛坐下,就看到了一旁堆滿了幾有半個房間的東西,應該都是韓嫣帶回來給她的,一聲歡呼,又爬了起來,過去一樣樣點看,這時正在細看一套石雕的大小杯子,杯子是方形的,上的花紋古樸雅緻,飛禽走獸,花鳥魚蟲,還有山水,幾隻杯子連在一起,就拼成了一副大的畫面,構思奇巧,做工精美。

  讚不絕口之際,抽空回答,「誰說我從來不誇你,我不是經常誇你漂亮麼?你怎麼忘記了。」

  再往下面翻,發現都是些此類精巧玩意,可見買的時候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有一兩件就已經很不錯了,難得的是還有這麼大一堆,高興之極,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抬起頭道,「都是給我的啊?你怎麼買了這許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販了貨回京城賣呢。」

  韓嫣湊過來和陳嬌一起看,「我走到各處,看到什麼別緻有趣的好東西就會想起你大概喜歡,便順手帶回來了,回來了一整理才發現,原來有這麼多。」

  又神秘一笑,「其實這些都不算是我這趟出去得的最好的物事,可惜最好的那件你用不上,不然我就也一起送你了。」

  「什麼好東西?」

  「是一匹馬,跑得快極了,而且出汗是紅色的,我都沒敢往宮中騎,就怕陛下看到了也起意想要,我可捨不得送給他。對了,等過幾天放到你在城外的莊子上去吧,安全些,你有空還能去看看。」

  陳嬌緩緩轉過頭,長大嘴巴看他,「韓嫣,你說你得了一匹汗血寶馬?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只要我用得上就一起送給我?唉呀,我當然用得上啦!」

  韓嫣連忙離她遠一點,一臉無奈,「你還挺識貨,我一說就知道是好東西了,送你是沒問題,可是娘娘你真用的上?光擺在那裡看可是不能算數的。」



第二十八章 多才多藝

  韓嫣的汗血寶馬據說是他剛離開長安時,沒走出多遠就碰巧買到的。

  當時有個重病的外地客商,身邊零零落落的,已經沒什麼貨物,就剩這麼一匹馬了,眼看著在客棧中住得連店錢都付不起,快被人趕將出來,只得將僅剩的這匹馬拉到小市集上高價出售。

  那個客商因為自己潦倒,所以馬匹照顧得也很差,估計每日裡草料都餵不飽,因此毛色既不鮮亮,精神也不健旺,加之他沒能堅持走到長安,在小地方的市集上這種高價貨就更難出手。

  韓嫣是很喜歡駿馬的,見識的又多,看著這匹馬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皮薄毛細,步伐輕盈,覺得帶回去好好養養應該還不錯,他也不計較價錢,當即買了下來。

  一路走著,就發現那匹馬被上好草料餵飽,刷洗乾淨之後竟是越來越精神,走在路上,甩開大步,竟然能將其他馬遠遠拋在後面,且耐力持久,跑上一整天也沒事,這才知道自己運氣好,買到了一匹寶馬。

  回來之後就特意小心,不讓劉徹看到了,免得他見馬起義,可又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就和料得不太懂馬的陳嬌說了起來,主要還因為是想將那匹馬養到她的田莊上去。

  誰知陳娘娘很識貨,才聽他說了兩句,就興奮無比,得了一堆的禮物還不夠,還想將那匹馬也據為己有。

  韓嫣哭笑不得,「你又用不上,讓它拉車可是太可惜了。」

  陳嬌自然知道自己用不上,可那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啊!劉徹為之派大軍連年征戰,死傷數萬人也要得到的寶馬!她猛然聽到,激動個一下兩下的也實屬正常。

  沒想到其實這個時候大漢的境內已經有人繞遠道將汗血馬運來了,可惜沒能獻到皇帝的眼前,寶馬良駒被埋沒在了民間,結果被韓嫣這個運氣好又不怕花錢的人給撿了個漏。

  聽他想將馬先養在自己的田莊中,當然是千肯萬肯,又對其將馬藏著不給劉徹看到的明智之舉大大表揚了一通,說道,「韓嫣,你這麼做就對了,這馬可千萬不能給陛下看到,要是被他知道你有這麼匹好馬,那就沒你什麼事了,肯定會被他厚顏搶走的。」

  韓嫣奇怪,「娘娘你怎麼現在還對陛下有那麼大的怨氣,說話都不知避諱,背後說起他來還是如此不客氣?陛下他現在其實待你還不錯啊,聽說上次接你進宮,當眾讓衛娘娘讓了位子給你,可見對你是挺上心厚待的了。」

  陳嬌心中對表弟劉徹積怨已久,當初在椒房宮剛醒過來,還沒分辨清楚東西南北的時候,就被人找上門來,狠狠打了一巴掌,臉腫牙痛,頭暈耳鳴,外帶輕微噁心的後遺症鬧了個把月才慢慢好起來。光憑這一點,就夠她把劉徹列為她最討厭的人行列之首。

  後來又是年餘的小心翼翼,偶爾見到一兩次,陛下對她都是冷言冷語,連看都是只用眼角看的,誰能喜歡這種人啊,直到後來終於搬進了長門宮,雖然鬆了一口氣,可也還得拿出萬分的耐心忍讓,謹慎小心地去應付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的陛下。

  要按照陳嬌的本心,除了那次表弟被鹿撞傷,出於人道主義考慮,她會去管一管,其它時候,一定是要繞著劉徹走的,可惜人家是皇帝,要見她時,她沒有繞著走的資格。

  捏著鼻子敷衍到現在,關係總算是緩和了不少,但是在陳嬌看來,這都是她單方面退讓,示好,恭順才得來的,非常不公,所以她也就一直對劉徹很不以為然。

  對著外人時不好亂說話,韓嫣不是外人,她就可以想什麼說什麼。

  細細翻看韓嫣帶回來的東西著實費了不少時間,最後和陳嬌計劃的一樣,等到她帶著芙楠回去時,已經是到了該睡覺的時候,兩個人都假裝沒有看到芙琴一臉的怨氣,快手快腳的洗漱更衣,上床睡覺。

  回到長門宮之後,陳嬌就開始琢磨著也要送給韓嫣一樣什麼東西,讓他高興一下,一來獎勵他十分乖覺,聽了自己的話後就再不往劉徹的後宮湊,二來人家這次帶了這一大堆東西回來給自己,那她也得準備份回禮才是。

  要送禮給韓嫣還挺費腦筋,兩個人關係十分的鐵了,平常那些金帛珠玉的送起來就顯得太奇怪,而且這些東西韓嫣見得多了,送去他也未必喜歡。

  韓嫣現在家中比以前管得仔細,應該也不缺錢,就算他缺錢,那直接來找自己拿就是,也沒必要還正兒八經的當成份禮物送過去,傻得很。

  卻要到哪裡去找一件別緻新穎,能博漂亮可愛的韓王孫一笑的東西才好呢?

  陳嬌在長門宮中轉了一大圈,最後停在了自己日常起居之處,窗前立著的繡架旁邊,暗道好像韓嫣每次來都對這個東西挺感興趣的,不如努把力,把它繡完了當成禮物送去,這可是本娘娘親自動手,歷時一年方才完工的繡品,天下只此一件,金貴稀罕得很呢。

  芙琴和芙楠見她深思熟慮了許久,結果就想出了這麼一個禮物,一起不客氣地笑道,「娘娘,您想省錢就直說嘛,韓王孫那麼灑脫的人不會介意你不回送禮物的,您何必還非得自己動手?就現在這半幅,您都繡了好久呢,等整個繡完,還不得再過兩年啊!」

  陳嬌怒,「亂說,本娘娘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這不是自己動手方才顯得心意不同,誰說還得等兩年啊,這就繡給你們看,最多一月,就一定能完成了。」

  陳嬌擅長的是後世的蘇繡技法,其實自春秋戰國時起,吳國就已將蘇繡用於服飾,到了宋明時期,蘇繡就更加鼎盛起來,至清代發展到了頂峰極致,講究平、齊、和、光、順、勻。素有『以針做畫,巧奪天工』之稱,有圖案秀麗、構思巧妙、繡工細緻、針法活潑、色彩清雅的獨特風格。

  陳嬌這幅百花爭豔,是做雙面繡的技法,更加的耗時費力。她閒居在長門宮中,就將以前會的東西都拿出玩玩,以作消遣,因為不用趕工,所以慢雖慢,但是十分精巧細緻,若真是完成了,拿出去送人那還真是獨一份的珍品。

  此後,就忍痛消減了大量踢球,玩牌的時間,認認真真工作起來,開始時有些不耐煩,沒幾日就幹得覺出了趣味,開始樂在其中,每日光線最好的那段時間都要被消耗在繡架前。

  遇到色澤變化的時候要用擻和針法,鳥羽則是用單套針法中的偏毛套最宜,陳嬌的百花繡得差不多了,要添一二小雀兒做點綴,一時記不清偏毛套針法是怎麼繡的,輕輕敲著自己的額頭,一邊自語,「……應依片毛的紋路套繡……線條略有長短……」

  忽然身後一聲讚嘆,「阿嬌,這是你繡的?可真漂亮!」

  連忙回身,「陛下,你怎麼來了?」只見劉徹站在身後,滿臉讚嘆的看著她的繡架,稍遠些靠著門口的地方,芙琴和芙楠兩個都是一臉窘相,看著她直眨眼睛。

  劉徹看了一會兒才抬頭笑道,「朕今日去城廟拜祭,路過這裡,就來看看阿嬌,順便歇歇,朕想看看阿嬌一個人悶在房子裡做什麼,就沒有讓她們通報,自己直接進來了。」

  陳嬌恍然,長門這一處地方,母親獻給劉徹後,重新修繕好了,就是專供他去城廟祭拜,來往路上休憩時用的,現在被自己住了,他倒也還隨意,想來歇歇腳就來歇歇腳,一點都不客氣。

  不過皇帝出來祭拜肯定帶了一大堆的人,一下子都湧進長門宮裡,別要人多眼雜,看見一些自己不願給外人看到的東西,問道,「那陛下的隨侍呢?我去命人招呼一下。」

  劉徹擺手道,「不用,朕讓大隊人都繼續往回走,沒有停下來,進來你這裡的就是朕和隨侍的那幾個人而已。」還是看著陳嬌手下那副繡做有趣,「你接著再繡幾下,讓朕看看。」

  陳嬌還惦記著表弟是來歇腳的,「那我先讓人準備熱水來給陛下擦擦臉?再用點果品熱湯?」

  「你不用使勁操心這些,朕不介意,」劉徹隨手一指芙琴,「你去吩咐人準備吧。」

  芙琴連忙躬身去了。

  陳嬌笑,「陛下真的不介意?那我就接著繡了。」看劉徹點頭,便真的不再多理他,自顧轉身又繡了起來。

  做這個事情也和畫畫,寫字一樣,講究有狀態時要一氣呵成,陳嬌剛才想了半天,那個雀兒的翅膀該如何繡法,正是有了些眉目,只怕自己和劉徹說會兒話,一打岔會把剛才想好的步驟忘記,既然他都說不介意了,於是就不客氣,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完再說。

  劉徹讓芙楠,芙琴還有自己帶過來的侍從伺候著洗了手臉,一邊探頭看阿嬌埋頭苦幹,阿嬌向來都是坐等旁人來伺候的,很少能看見她自己動手做些什麼,現在這個全神投入,認認真真的樣子就顯得很新鮮有趣。

  慢慢的就能看出她正在繡一隻鳥的翅膀,翅羽上根毫畢現,栩栩如生,靜靜看了許久,直到鳥兒一隻小小的翅膀逐漸成型,才大讚,「上次來你這裡看幻術和那兩個怪有意思的歌舞,朕就挺驚訝的,沒想到阿嬌你竟然還會這個,真是多才多藝,朕以前怎麼都不知道。」

  陳嬌扎完雀兒小翅膀上的最後一針,舒口氣,這個雀兒很小,那翅膀更是還沒有一片花瓣大,但是姿勢靈活,模樣精巧,穿梭在花間,是個點睛之筆,這時看看,還算滿意,效果和心裡構思的差不多,轉頭一笑,「我以前也不會這些,這都是最近閒居無事,所以才找出來解悶的。陛下看著這個小雀兒還像吧。」

  劉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摸一摸那小翅膀,也側頭一笑,「像,阿嬌當真聰明,什麼都能學會。」

  陳嬌對他這多才多藝的評價也想不起來要謙虛一下,照單全收,心道這算什麼,我會的東西可多著呢,可惜多是些生火煮飯,裹傷看護的基本技能,不能拿出來顯擺,不然肯定還有你驚訝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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