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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42 AM

迦陵公子 -【奸妃不易做】《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5-24 11:40 PM 編輯

【書名】:奸妃不易做

【作者】:迦陵公子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烏龍秀逗的時代,人人都有自己的夢想

  沈靜姝的夢想是做一個遺臭萬年的奸妃
 
  蘇江左的夢想是做一個風骨留香的良臣

  上官燕的夢想是做一個德才兼備的賢后

  尹壽安的夢想是做一個吃喝玩樂的昏君

  但是,出來混的,誰都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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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44 A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4 10:45 AM 編輯

第一卷 01 立志要趁早

俗話說,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春眠不覺曉,立志得趁早。可是,如果當你的理想得不到所有人肯定時,你究竟是該屈從於殘酷的現實,還是該堅持自己最初的夢想呢?
  
============
  
“我長大後要當姦妃!”年僅三歲的沈靜姝在飯桌上許下了她平生第一個宏願。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正在喝著白玉翡翠湯的沈老爹也就是沈侍郎一個沒提防,嘴裡包著的熱湯直接噴到了隔座的二堂叔身上。四堂哥手一抖,手上夾著的鵪鶉蛋骨溜溜滾到了隔壁一桌女眷的腳下。
  
三嬸娘正站起身來,想要趕緊過來攙扶臉氣得發白的沈老太師,結果繡花鞋踩到了鵪鶉蛋(沈家的鵪鶉蛋是鐵的,一腳下去還沒碎),誰料腳一滑,就直端端摔向了正秉承沈府家訓、保持無比優雅姿勢啃著豬蹄的五堂弟。
  
小弟弟的豬蹄如流線般飛了出去,吧唧,直接砸上了正氣得身體不住發抖、眉毛鬍子飄起來、戰戰兢兢站起身指向沈靜姝的老太師那一張豬肝臉上……
  
一頓人仰馬翻之後,望著一片狼藉的飯廳,沈老太師一抹油光淋淋的老臉,用力推開小心翼翼過來遞茶水毛巾的侍郎夫人,掃視一圈鴉雀無聲的眾人,簡明扼要地宣佈道:開、會!
  
於是,沈府第三十屆十六次代表會議迅速從飯廳撤到了客廳,老太師氣急敗壞地發表了重要講話:有關沈靜姝小朋友立志想當姦妃的錯誤決定,性質是惡劣的,後果是嚴重的,世代忠良之家、堪為朝堂表率的堂堂沈府,竟然出了一個想當姦妃的女兒!這樣的發展觀是不科學的,人生觀是扭曲的,價值觀是顛覆的,必須堅決地無情地扼殺在搖籃之中。
  
之後,當事人沈靜姝的娘親侍郎夫人代表侍郎一家做出了深刻檢討,表示今後一定會做好思想輿論監督工作,幫助沈靜姝同學迷途知返懸崖勒馬。同時,她也再三強調,沈靜姝想當姦妃的這個想法,絕對不是自己平時教養的結果,源頭應該另有其人。
  
最後,經過大家熱烈討論的結果,一致地將教唆嫌犯鎖定在了沈家的不肖子孫、毫無建樹、不學無術、總是扯家族後腿的花花公子——沈靜姝的三堂兄沈靜之身上。
  
黃昏時分,提著鳥籠跩著八字步的沈靜之搖搖晃晃著回府了。
  
現年十三歲的沈靜之生就一副風流樣,薄嘴唇,桃花眼,因此他早就認定,就憑自己這副好相貌,不當大尹王朝第一傷盡女人心的紈絝子弟,簡直就是天理不容人神共憤。無奈,他如今年紀尚幼,一向遵紀守法按章納稅的秦樓楚館又不接待未成年人,於是,沈靜之就只得每天靠遛鳥鬥雞之類的小玩意,來度過他迷茫而漫長的叛逆青春期。
  
就當沈靜之無比愉悅地一步跨進沈府大門時,他看見了大管家領著一群家丁,充滿同情地齊齊圍攏了過來。之後,還沒有摸著北的沈靜之就立即被五花大綁著,押進了大廳。
  
沈老太師摸著仍舊油嚕嚕的灰白鬍子坐在上首,其餘的堂叔堂嬸堂兄堂妹按輩分大小依次坐在兩旁,全部用鄙夷的眼神望著他。
  
“爺爺,我又做錯啥了?”沈靜之跪得吊兒郎當的,涎笑著問道。
  
“哼,你應該問你自己啥時候做對過!”沈老太師一拍梨花椅背,吹鬍子瞪眼中,一滴沒有打理乾淨的油珠劃過美麗的弧線,落到了沈靜之的膝蓋前。
  
之後,大廳頓時就炸開了鍋,眾人七嘴八舌,爭先恐後,紛紛展開了對沈靜之的聲討,從他三歲時還尿床的糗事,一直說到了昨天還借了小堂妹一兩銀子沒還的惡行上。
  
在一片嘰裡呱啦口沫四濺的公說公話婆嚷婆理的喧鬧聲中,無辜的沈靜之同學摳著耳朵,最後,才總算從中捕捉到了最最重要的資訊:由於今天晚飯時沈靜姝小朋友的童言無忌,一向作惡多端的自己便義不容辭地成了教壞小妹妹的罪魁禍首。於是,在大人們苦口婆心多方勸說,威逼利誘仍舊未果的情況下,喚醒迷途羔羊的重任就順理成章地落到了自己頭上。
  
就這樣,在眾人擦汗的感慨聲中,一直苦苦掙紮大喊著冤枉的沈靜之也被推攘著,扔進了沈府著名小黑屋——和沈靜姝一起跪祖宗牌位去了。
  
面對著一排排自打五歲開始就非常熟悉的先祖牌位,沈靜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拍了拍正對面跪著,肩膀正一抽一抽反省流涕中的沈靜姝,扁嘴不屑道:“小丫頭,你現在知道害怕了?!”
  
話音剛落,他的手就滯在了半空中,嘴角抽搐地盯著才從半邊大碗公裡抬起小臉蛋來的沈靜姝, “你居然還有吃的!我當年可是餓著肚子跪牌位的!”
  
見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沈靜姝嚇得捧著碗朝後退了幾步,小聲囁嚅道:“是,是娘塞給我的。”
  
原來,因為一頓飯還沒吃完,就出了這種大事,經過大家的表決結果,沈靜姝就立即被拖來罰跪反省。侍郎夫人心疼女兒,便夥同三嬸娘悄悄地給她遞了一碗麵進來,但是,作為懲罰,連荷包蛋都沒有放。
  
沈靜姝望瞭望自己還剩半碗的清湯寡水素面,又瞅瞅氣急敗壞瞪著眼睛看自己的沈靜之,最後,忍痛舉起碗來,非常義氣地道:“靜之哥哥,剩下的就都歸你好啦!”
  
沈靜之恨恨地拍開她的手和那團粘成一坨的噁心麵糊,“我才不吃女人吃剩的東西。”說著,一撩衣襟後擺,盤腿在蒲團上坐下,“說吧,你為什麼想當姦妃?真是太有創意了,虧你想得出來。”
  
“我,我當然有理由了。”沈靜姝放下碗,也有樣學樣地換了個姿勢,但是不敢像他那樣大咧咧箕坐,她把小手放在膝蓋上,非常優雅地學淑女樣跪坐著,正色解釋道:“第一,爺爺是太師。”
  
“……”沈靜之大汗,想了半天,實在無法把二者的因果關係對上號,“老爺子是太師咋啦?”
  
沈靜姝丟給他一個“你真是笨蛋”的鄙夷眼神,振振有詞繼續道:“說書的,話本上,都這麼說,但凡姦妃,家裡必定有個權傾朝野的太師,唔唔……”
  
還沒等她說完,沈靜之嚇得趕緊一把摀住她惹禍的小嘴巴,“你小點聲,被老爺子聽見了,非被你氣死不可。”
  
沈靜姝掙脫開箝制,想了想,又一本正經道:“第二,當姦妃可以活得久,你看那些死得早掛得慘的全是忠良,動不動就滿門抄斬,而姦妃家裡出了事,最多就死一兩個遊手好閒的國舅爺,喏,就是像靜之哥哥你這樣的,但是姦妃和太師永遠都不會有事的。”
  
沈靜之默默望天,扼腕淚流,他令堂的,早知道就不給小丫頭帶那些市井話本小說看,也不偷偷帶她出門去聽評書彈詞了。
  
沈靜姝沒有理會他的滿腔怨憤,自顧自地繼續掰著秀氣白嫩的小指頭,“第三,當姦妃可以睡懶覺,可以吃零食沒人管,可以不用好好學習,只要有臉蛋有身材就行了。你們不都常說我長得好看,長大了一定是美人,嘻嘻,浪費美色可恥,我一定要當一個禍國殃民迷惑君王的大奸妃!”
  
沈靜之越聽越無力,雖然他很想說,聽了沈靜姝的分析,他也覺得姦妃絕對比淑女有前途。可是,一想到門外守著的那一張張黑臉,他又只得清清嗓子,違心地像徵性遊說道:“但是,當姦妃會沒有好名聲,死了都要被人戳脊樑骨的。”
  
“可是,做好人比做壞人難啊,如果不能流芳千古,那就遺臭萬年好了。”沈靜姝毫不猶豫地握住小拳頭反駁道。
  
沈靜之拼命抓了抓頭,四下打量,真想找兇器直接把這冥頑不靈的丫頭打暈了算了。突然,他瞥見角落裡放著的一個半人高的景泰藍花瓶,連忙過去使勁把它連拖帶抱弄過來,指著它對天真爛漫的沈靜姝道:“看見沒有,這個花瓶你喜歡不?”
  
沈靜姝點了點頭,沈靜之又道:“如果它只是一個臟兮兮黃不拉嘰的泥胎,你還會喜歡麼?”
  
沈靜姝趕緊連連搖頭。“這就對了,男人大都喜歡溫柔嫻靜的漂亮女人,就像這精緻富麗的景泰藍,如果換做是醜不溜丟粗魯低俗的泥胎,誰還會喜歡?!”見沈靜姝一臉若有所思的托腮樣,沈靜之連忙趁勝追擊,總結陳詞道,“明白了吧,以後還當不當姦妃?”
  
沈靜姝繼續搖了搖腦袋,跟著又忙不迭地點頭,似懂非懂地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他。沈靜之哈哈大笑,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好口才來。他摸了摸沈靜姝毛茸茸的小腦袋,“姝姝乖,現在自己出去給大人們說,你以後一定好好學習做淑女,不當姦妃了。”哈哈,我也可以給老爺子順利交差了。
  
沈靜姝默默地站起身來,整理好自己的繡花裙,又回頭望了幾眼比自己還高的花瓶,這才握著小拳頭大義凜然地昂頭挺胸走了出去。
  
打那以後,沈靜姝再也不在家人面前提“以後要當姦妃”的話,只是埋頭刻苦練習琴棋書畫,女紅針織,完全符合沈家人對她的殷切期望。只是,誰也不知道,在三歲這年,沈靜姝便學會了兩件事:
  
一、願望在沒有實現之前,絕對不要輕易說出口,夢想成真是靠做,而不是靠說的。
  
二、即使只是想做一隻花瓶,也絕對不要做一般的隨處可見的低廉插花胎瓶,而是要做最美麗最高貴人人都喜歡的景泰藍花瓶。



02 換屆要趁早
  
大人們總愛說,我過的橋比你吃的米還多。所以,他們也總喜歡把原本簡單的問題弄得非常複雜。
  
============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沈靜姝八歲這年,她已經長成了遠近聞名秀外慧中的嫻雅淑女,而大尹王朝也迎來了改朝換代的一天。
  
常言道,換屆無小事,這關係到國家的長治久安,關係到群臣的生死存亡,關係到後宮的前途未來,是所有問題的重中之重,也成為了萬眾聚焦的老大難。
  
現如今的老皇帝年老體衰,自年初時就一直臥病在床,早先立的太子一直為他所不喜,可是幾年來太子已經羽翼漸豐,想隨便廢黜也不是容易的事。老皇帝現存的幾個兄弟中,端王的勢力最大,有軍功有一定威望,而“兄終弟及”也是大尹王朝常有的慣例。
  
這兩派一直明爭暗鬥,老皇帝只做不理,任由他們去鬥,其實他心裡另有主張。人至晚年,老皇帝又納了一個年輕貌美的貴妃,老來得子,生下了皇三子,自然是愛若珍寶。可惜,貴妃出身貧賤,沒有外戚支持,皇三子尹壽安今年才十歲,老皇帝想改立幼子,又遭到老臣反對,太子和端王也絕不同意,所以,他就只有一直這麼拖著。
  
這日,沈老太師奉旨領孫女沈靜姝進宮探病。纏綿病榻的老皇帝張著他那雙迷濛老眼,眼神卻犀利地打量了惴惴不安的沈靜姝半天,這才連連點頭讚許道:“好,很好。”然後忍不住摀嘴咳嗽了幾聲,才下令左右摒退,著宮人將沈靜姝帶到貴妃那裡去玩耍。
  
暖閣裡只剩下兩個加起來超過百餘歲的老人,都是灰白的鬍子,佈滿皺紋的老臉。老皇帝望瞭望正襟端坐的沈老太師,感嘆一聲,張嘴就道:“老哥哥……”
  
“老臣惶恐。”沈老太師連忙掀起衣袍下擺,作勢要跪。
  
“唉,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多禮,說起來,你還算我當年的帝師呢,以後還是兒女親家,就不要這樣見外了。”老皇帝半撐著坐起來,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如果不是瞭解他平素心狠手辣喜怒無常的作風,換做一般人早就被感動得痛哭流涕了。
  
沈老太師順勢起身坐下,眼簾低垂,對老皇帝最後一句話只做沒聽見。見他如此裝傻的模樣,老皇帝暗罵了一聲“老狐狸”,只得又硬起頭皮道:“我很喜歡你孫女靜姝,我的幼子壽安正好和她年紀差不多,就讓她嫁過來做皇子妃吧。”
  
“靜姝年紀尚小,而且生性頑劣,怎可配與三皇子,老臣實在不敢高攀。”沈老太師一口回絕道。
  
“老哥哥就不要太謙虛了,你孫女的名聲遠播,小小年紀就有才女之名,怎麼算是頑劣呢?”老皇帝頓了頓,又冷笑道,“我知道,你們都怕了我了,能躲就躲,你三番兩次上奏要告老還鄉,還不就是怕我哪天殺了你。”
  
沈老太師閉著眼睛只做假寐狀,任由老皇帝繼續囉裡囉嗦憶舊中:“想當年,你、我,還有伴讀的顧小子三個人,一起讀書,一起遊獵,是何等愜意,到後來,顧小子英年病逝,你也漸漸同我生分了。”
  
屋裡的檀香縈繞,沈老太師始終不發一言,老皇帝愈發覺得一陣心煩氣躁,不禁扯著嗓子喝聲道:“來人!”
  
內侍應聲而入,老皇帝指著青銅鏤空的仙鶴香爐道:“快把它撤了,聞著就心煩。”
  
內侍連忙上前照做,忽的,又有人入內低聲稟告道:“皇上,顧侯來探病了。”
  
“不見!”老皇帝勃然大怒道,看了一眼臉色平靜無波的沈老太師,他又垂下頭去,無力地揮揮手,“算了,我說不見有什麼用,如今這宮裡大半都是他的人了,你們幾個不也忙著揀高枝攀去了,就讓他進來吧。”
  
幾個內侍埋首不敢介面,連忙唯唯諾諾著退了出去。沈老太師終於睜開眼睛,站起身來行禮道:“如此,老臣也先告退了。”
  
就在他剛要踏出殿門的那一刻,忽聽身後老皇帝遲疑而蒼涼的聲音傳來:“你都知道了?”
  
沈老太師沒有介面,一步跨出了殿門,迎面射來的陽光刺得人頓時睜不開眼來,與裡面死氣沉沉的壓抑形成了鮮明對比。沈老太師望天長長籲了一口氣,唉,自古以來,君王就是從來都不需要朋友的啊。
  
**
  
沈靜姝才從寢殿出來沒多遠,就見宮人們引著一個年輕男子迎面而來。二十出頭的年紀,峨冠博帶,舒袍廣袖,星眸朗眉,俊逸出塵。他內穿暗紋銀白錦袍,外罩淺灰半透輕衫,整個人就如同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一般,氣質清貴,如月華般飄逸脫俗。
  
沈靜姝雖然年幼,一時間也看得呆了,只覺得這人比自己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男子都好看。她兩眼直勾勾地頻頻回顧,也沒留神前方,只聽“砰”的一聲,一個沒留心,就徑直撞上了前面的大盤龍柱。
  
一陣天旋地轉地坐到地上後,沈靜姝捂著立時鼓起的額上小包,嘴巴皺著,吸吸鼻子,眼淚珠立即就奪眶而出。因為是在宮裡,她時刻牢記大人們來之前的再三叮囑,不敢大聲哭鬧,便只使出了三分氣力甕聲甕氣地抽泣著。宮人們齊齊圍上來,又不敢硬行拖她,一個個連聲帶勸,可沈靜姝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掉眼淚。
  
“怎麼回事?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忽然, 一個溫柔醇和的男子聲音從外圍傳來,就這樣春風吹呀吹,吹入了沈靜姝小小的幼女心扉。
  
宮人和內侍趕忙紛紛讓開道,齊齊垂首道“顧侯大人”,然後,領頭的便上前低聲報告事情緣由。
  
聽罷,顧侯忍不住莞爾一笑,在沈靜姝面前蹲下,和氣笑道:“原來是沈老太師家的小小姐,果然很漂亮,可是,女孩子家這樣哭鼻子可就不好看了哦。”說著,他掏出一小方綃巾,遞到沈靜姝面前,“擦擦吧。”
  
沈靜姝抬起小花臉,揉揉哭紅了的小鼻頭,愣愣地接過綃巾,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俊朗的笑臉。她把心一橫,也不顧淑女風度,立即湊過臉去,在顧侯左側臉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大口。
  
眾人一陣啞然,隨後,幾個宮人臉紅著打趣道:“顧侯大人就是有魅力,連小姑娘也要偷襲您。”“嘻嘻,你是不是也羨慕呀,可惜你不是小姑娘了。 ”
  
顧侯揉了揉眉心,無奈好笑地站起來,見沈靜姝仍舊是頂著青包,緊握拳頭,一副伺機再撲上來猛親的架勢,不由得又是一陣失笑。他喚過宮人吩咐道:“我這兒有一盒去腫散淤的藥膏,你們也不用去禦醫那裡現討藥了,趕緊給沈小姐塗上吧。”
  
交代完,他便又轉身隨引路的宮人朝寢殿行去。沈靜姝眼也不眨地盯住那抹瀟灑身影消失在盡頭,惋惜地吐了一大口長氣,這才爬起身來,任由宮人給她擦藥理妝。趁人不備,她把膏藥盒和綃巾一股腦地揣進了懷裡,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嘴角已經扯起了一抹喜滋滋的傻笑。
  
顧侯麼,就是傳說中那個宅心仁厚,平易近人的洛陽小侯爺,父母早亡,只有一個妹妹相依為命,但是在民間和朝野都威望甚高,很得人心,聽說在那個啥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踏月公子”。哇,今天終於見到本人了,而且,他還誇我長得很可愛很漂亮,還給我擦眼淚,還給我藥膏,嗷嗷嗷,我還親了他一大口……
  
就這樣,捧著粉嘟嘟的小臉蛋,眼冒紅心的沈靜姝一路陶醉著,尾隨宮人到了貴妃宮前。貴妃今年才二十五歲,入宮之時不過是荳蔻梢頭正十四的舞姬,憑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明顯是使用了迦陵牌洗髮水的緣故),和一曲驚鴻掠影的曼妙舞姿,吸引了年過半百的老皇帝注意。在生下了皇三子後,她很快就節節躍升,一路爬到了皇后之下眾妃嬪之上的貴妃之位。
  
每一個後宮佳麗,都有想當未來皇帝他娘的野心,更何況老皇帝也有此意。所以,為皇三子找一個好的外戚靠山,也成了貴妃目前最大的心願。在見到冰雪可愛,討人喜歡的沈靜姝之後,這個想法就愈發地強烈了。
  
但是,沈老太師和沈家人的意思她還猜不透,於是,貴妃笑瞇瞇著,望向正小口小口吃蜜餞的沈靜姝,試探著問道:“靜姝啊,你願不願意以後進宮做皇妃啊?”
  
沈靜姝此時正一心沉醉在初遇顧侯的粉紅泡泡中,也忘了之前大人的囑咐,隨口就把自己內心最忠實的回答說了出來:“想啊,我以後要當姦妃。”
  
此言一出,屋內頓時寂靜一片,過了半晌,被雷醒了的貴妃才又喃喃問道:“那你家人呢,你爺爺是什麼意見?”
  
沈靜姝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失言,連忙摀嘴搖頭撇清回答道:“爺爺他們都說,姦妃不好聽,我不合適。”
  
貴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微笑著讓宮人拿來一些珠寶首飾和女孩兒家喜歡的小玩意,賜給了沈靜姝,便讓人送她回去了。
  
趁四下無人,貴妃的貼心豆瓣心腹內侍湊到貴妃跟前,小聲問道:“娘娘,沈小姐的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哪有人想當姦妃的道理?”
  
貴妃白了他一眼,十年來的宮廷鬥爭生涯,早已把昔日那個單純天真的小姑娘,蛻變成了凡事都喜歡朝深沉陰謀想的心機女人。她思考了半天,才緩緩開口道:“沈老太師果然老謀深算,如今幾派爭權,他不能公開表示支持哪一方,又怕我這裡耳目眾多,所以只有借他孫女的口來暗示我。”
  
貴妃轉了轉自己小指上帶的尖長紅甲,胸有成竹地繼續分析道:“姦妃,堅妃也。意思就是說他們沈家是堅定不移地支持我這個貴妃的!”
  
“哦。”心腹這才做恍然大悟狀,豎起拇指忙不迭地拍馬屁道,“還是娘娘英明高見,我就沒有猜到沈老太師原來是這麼個打算。”
  
貴妃得意地抿嘴一笑,“而且,他們沈家還提了條件的,就是等我皇兒繼位後,他孫女一進宮,至少也得封個二品的妃位。”
  
“這,恐怕不合規矩吧。”心腹微微皺起眉頭, “按祖宗規矩,無論你多大的背景來頭,除非是做皇后,否則,這才進宮的世家小姐也頂多只能封到九嬪的昭儀、昭容之類。”
  
“無妨,不就是要封妃麼,我答應他們就是。”貴妃自信滿滿地道,“只要他沈家也暗中支持我,顧侯那邊是沒有問題的,有這麼兩個大靠山在,我皇兒一定能順利登上皇位的。”
  
說罷,她不耐煩地一拍心腹腦袋,“你呀,跟了我這麼久,怎麼還不開竅。記住了,凡事不要光盯著字面上的意思看,要多動腦筋,多分析,才能明白這背後暗藏的關鍵。”
  
心腹連連點頭,貴妃又忍不住拿起團扇,慢條斯理地搧著,暗暗對自己的聰明機智佩服不已:姦妃?堅妃才對!嗯,沈老太師還說了,“堅妃”的封號不好聽,那就改封“貞妃”吧,貞靜賢淑,正和沈靜姝的名字相配。哈哈哈,我簡直是天才,看誰以後還敢議論我是沒文化的出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46 AM

03 邂逅要趁早
  
姦妃和昏君,原本就是那吉祥如意的一家。
  
============
  
沈靜姝這時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被喜歡胡思亂想又自作聰明的貴妃給定下了,因此,不知愁的她還繼續興高采烈地尾隨著宮人往回走,順道參觀一下皇宮。雖然家人一再囑咐她,進宮後要少說少看,但畢竟還是孩童天性,第一次見到巍峨輝煌的皇宮大院,難免就把家裡人的話扔到腦後去了。
  
沈靜姝就這麼一路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因為她身份特殊,早就會察言觀色的宮人自然明白老皇帝和貴妃的心思,對沈靜姝也是小心奉承。一路行來,也任由她走走停停,不催促也不攔阻。
  
經過一道朱紅小門時,忽然聽見裡面傳來兩個小男孩稚嫩的聲音。一個清脆還帶著幾分命令的口吻道:“不要怕,把手舉高,很快就好,放心,這裡很偏僻,不會有人看見的。”
  
另一個則有些尖聲,戰戰兢兢道:“三殿下,您這種姿勢不妥,被人 看見了,我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聞聲,沈靜姝不由得眨巴著大眼睛,伸出腦袋湊了過去查看。只見朱門之後的偏僻小院內,一個衣飾華貴十歲左右的男孩,正半蹲在另一個內侍打扮的小男孩身前,手裡拿著一把裁衣服用的量尺,像模像樣地比劃著。
  
這時,沈靜姝身後的宮人們已經齊齊跪下:“三殿下。”沈靜姝也規規矩矩地學她們樣,扁嘴跪著,心裡暗道:原來他就是貴妃娘娘的兒子尹壽安呀,看上去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嘛。
  
見被人發現了,尹壽安只得收起尺子,不甘不願地走過來,讓他們平身,隨後,老氣橫秋地裝模作樣背起手,細細打量沈靜姝。因為老皇帝的子嗣本就不多,年長的公主早就嫁了出去,二皇子也早在宮廷鬥爭中做了犧牲品,如今留在身邊的便只有太子和尹壽安。
  
尹壽安平素在宮裡也很少見到和他年紀相若的玩伴,唯一不太懼怕他還能夠說得上話的,便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內侍小玄子了。今天難得見到一個漂亮的小妹妹,而且,看上去似乎也不怎麼唯唯諾諾的。
  
但見她身穿半臂窄袖粉衫,下系撒花淺藍八寶曳地羅裙,肩上搭著一條銀花披帛,梳著雙螺髻,末梢的兩縷頭髮軟軟地垂在肩上,一張嬌俏可人的鵝蛋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不停轉著,濃密烏黑的長長睫毛上翹,臉頰左右兩邊還各有一個小酒窩,整個人就如同精雕細琢的瓷娃娃似的,讓人越看越喜歡。
  
尹壽安在打量沈靜姝的同時,她也在偷偷瞅他,胖乎乎的嬰兒臉,五官還算端正,還好,不怎麼像病床上躺著的那個兇巴巴的老皇帝,眉眼間更似秀美的貴妃一些,只是,跟剛才見過的大美人顧侯哥哥相比,簡直就是小蝦米一隻了。
  
尹壽安搓了搓手,討好地笑著靠攏來,“你叫什麼名字?”
  
“沈靜姝。”沈靜姝小心翼翼地朝後退了一步,突然想到,靜之哥哥每次想騙自己的零花錢時,就是眼前尹壽安的這個表情。
  
尹壽安又不死心地朝前近了一步,圓圓的臉蛋笑得愈發像剛蒸熟的包子了,“姝姝啊,你要不要去我宮裡玩啊?我那兒有很多好吃的,還有,我可以給你做很多漂亮的新衣服,你身上這件已經是過時的款式了。”
  
沈靜姝戒備地看著他,抱著貴妃剛才賜下的精美布偶又後退了一步,有些不相信問道:“你會做衣服?”
  
尹壽安嘻嘻一笑,馬上轉身叫小內侍,驕傲無比地吩咐道:“小玄子,把你身上的樣品給她看。”
  
剛才那個被逼量體裁衣的小男孩連忙跑上前來,只見他眉目清秀,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精靈勁。小玄子一見自己主子總算轉移目標了,趕忙幫著鼓吹道:“我們三殿下做衣服的手藝可是一流,不信,你看我身上這件。”說著,就背轉身,解開外面的內侍服飾,露出內裡的一件短褂,歪七斜八的針線活計,離腰間還短了一截,只是就十歲小孩子而言,已經算難能可貴了。
  
見沈靜姝似乎有動心跡象,尹壽安趕忙趁熱打鐵道:“來嘛來嘛,我可以給你的布娃娃做件宮裡目前最流行 的羽衣,穿起來就像會飛的小仙女哦。”
  
沈靜姝想了想,終究抵擋不住美食外加漂亮衣服的誘惑,點了點頭。尹壽安頓時眉開眼笑地牽起她粉嫩嫩的小手,朝自己的千羽閣走去。哦也,終於找到活的女模特了,以後,我就可以朝宮廷女裝設計進軍了。
  
小玄子屁顛顛地跟在後面。淚光,終於可以擺脫三殿下魔掌了,以後再也不用穿這些又小又窄的衣服了。
  
於是,在沈靜姝八歲這年,她認識了一個叫尹壽安的男孩。他喜歡縫製衣服,雖然被老皇帝和貴妃恨其不爭地屢次明令禁止,但他依舊堅持著自己的愛好,窩在千羽閣的小角落裡偷偷做工,用貴妃做衣服剩下的布料,給她縫製出了一件件布偶衣服。
  
他叫她“姝姝”,她叫他“壽壽”,他們成為了最好的朋友,擁有彼此最重要的秘密。他是唯一一個聽到她“將來要當姦妃”的心願時,沒有嘲笑或者表示吃驚的人,因為,他很得意地告訴她,他的願望就是:
  
將來能夠做一個可以有很多布料用來做衣服,每天不用勤政愛民,只需要吃喝玩樂的——昏君。
  
**
  
打那以後,在老皇帝和貴妃的有意默許下,尹壽安時不時會找沈靜姝進宮來玩。對他來說,沈靜姝是一個非常談得來的玩伴,而且乖巧可愛,每次只要拿好吃好玩的,她就願意當模特在那裡站著不動,任他比劃著量尺寸、試布料。而無論尹壽安設計出來的衣服有多麼不合身,或者五顏六色的多麼不好看,沈靜姝也毫不嫌棄地穿在身上,興高采烈地在宮裡晃蕩。
  
但是,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的,老皇帝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到後來已經無法下床,連說話喝藥也是顫抖不 已。這日,沈靜姝和尹壽安一起在玩捉迷藏的遊戲,由小玄子負責捉他們。兩個小朋友便偷偷避開侍衛,躲進了禦書房裡靠牆邊的一個高聳的紫檀大立櫃裡。
  
等啊等啊,兩個人都快睡著了,小玄子卻還沒有找來。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像是宮人抬著什麼重物進來了。之後,便傳來老皇帝微弱的命令聲,“你們都下去吧。”隨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裙角衣袂抖動聲,房裡很快便陷入了沉寂。
  
半晌,才又聽到一個年輕男子清越動聽的含笑聲,“皇上身體還沒好,何必要興師動眾在這裡召見微臣呢。”
  
聽到悅耳的說話聲,沈靜姝立時兩眼發亮,是顧侯哥哥的聲音!她正要衝出去,卻被尹壽安一把拉住,朝她搖頭。沈靜姝這才想起,兩個人是從窗戶溜進來的,因為老皇帝已經很久沒來這裡,所以,侍衛也相對放鬆了警惕。如果這一冒頭,弄得不好就是偷聽皇帝和大臣議事,即使是皇子也要挨罰,說不定還會連累值班的侍衛殺頭。
  
於是,沈靜姝又乖乖地窩了下來,但是仍舊不死心,偷偷把櫃子掰開一條縫隙,向外望去。只見老態龍鍾的老皇帝斜倚在剛才宮人們抬進來的小榻上,顧侯端坐在一旁的書桌旁,似笑非笑地瞅著垂垂老矣的老皇帝。
  
“這裡,曾經是我跟你爹一起唸書的地方,那時候還是太傅的沈太師就坐在那裡,拿著把戒尺惡狠狠地監視我們兩個。你爹比我小得多,可是比我聰明勤奮,但我是皇子,他不能比我強,所以每次被打手心的都是他。”老皇帝喘著粗氣,指著角落裡一排溜年歲久遠的桌椅笑道,那神情就如孩童般無邪,他緩緩閉上眼睛,似乎陷入了往事的追憶中。
  
過了片刻,他才緩緩睜開眼來,臉上已然換回了帝王的威嚴,“可惜,我們都有成人的一天,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毫無芥蒂地相處了。”
  
“嗯,所以,你就派人用慢性毒藥害死了他。”顧侯徐徐介面道,表情不怒不喜,只是就這麼毫無波瀾地道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們顧家功勞太大了,就算你們自己沒有反意,任何一個做君王的都不能不防。”老皇帝轉頭看向他,嘆了一口氣,“你爹他是明白人。”
  
“是啊,所以他老人家寧肯天天吃著沁姨娘餵他的毒,也不願意告訴我們事情真相。”顧侯笑得愈發雲淡風輕了,可是沈靜姝似懂非懂地聽著,總覺得他們的對話裡隱隱透著不祥的寒意和殺機。她不自覺地拽緊尹壽安的衣袖,才驀地發現他也是手心直冒冷汗。
  
“你之前中的那個'發如雪'的毒,也是我派人去軍營下的。”老皇帝咳嗽了幾聲,竭力摀住嘴,但是仍掩蓋不了鮮血從指縫裡順著手背流下。他抬頭看了看顧侯的滿頭如墨青絲,又嘆道:“可惜你命大,居然被你反過來騙了我這麼久,你確實比你爹聰明,也比他心狠隱忍得多。如今,你究竟想怎麼樣?”
  
顧侯笑了笑,站起身來,從袖中抽出一方捲軸,遞到老皇帝面前,“臣代皇上草擬了一道聖旨,請過目。”
  
老皇帝冷笑一聲,忿忿打開來看,先是一愣,接著匆匆瀏覽完,抬起頭來愕然道:“你居然會選壽安做皇帝?”
  
“呵呵,皇上放心,我對你那個皇位沒啥興趣,我不過求族人平安,己身無恙罷了。”顧侯背負雙手,淡淡笑道,“皇上不也想立三皇子麼,如今正好皆大歡喜。”
  
“你會這麼好心?”老皇帝冷笑著一指聖旨,“你當了輔政大臣,正好就把我一家老小牢牢握在手中,想殺想剮都由你隨意操縱了,你分明就是想讓我連死了都不安心。”說著,他又掃了一眼聖旨,頓時又勃然大怒道,“連玉璽你都蓋好了!貴妃,貴妃你……好!你做得真是好!”
  
“利益當前,為了三皇子的將來,貴妃娘娘自然是毫不猶豫地將你藏在她那裡的玉璽也拿了出來。”顧侯唯恐氣不死老皇帝,繼續火上添油地悠悠說著。
  
老皇帝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半天才氣喘籲籲地緩過勁,他勉力撐起身來,苦笑著盯住一旁冷眼旁觀的顧侯,“好,果真是青出於藍,我如今眾叛親離,也算報應到了。”說著,他又放低了語氣,帶著幾分懇求意味道,“只是,我只有一個請求,你放過壽安,這天下交還給你顧家便是。”
  
顧侯莞爾一笑,施施然道:“皇上多慮了,我已經說了,你這江山我還看不上眼,謀朝篡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也不會幹的。至於三皇子和太子,我也一定保他們平安。你可以放心讓門外埋伏的那幾個影衛退下了吧。”
  
老皇帝盯住他半晌,這才長嘆一聲,無力低語道:“我老了,真的老了。”
  
顧侯微笑著走到他跟前,半俯身下去望著他,一本正經地頷首應道:“你確實老了,其實皇上你的病情之所以越拖越嚴重,到現在無力回天,也跟你不按時吃藥,多憂多思有莫大關係。你以為我會讓人在你藥裡下毒,所以每次都命人將藥偷偷倒掉。唉,皇上你確實太多疑了,其實,我壓根就沒、有、下、毒。”
  
老皇帝顫巍巍地指著一臉無辜狀的顧侯,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忽然一陣哈哈大笑,拍擊著床榻沿道:“好好好,我輸得心服口服。”他旋又變得悵然不已,喃喃道,“只可惜,你為什麼偏偏姓顧呀。”
  
顧侯不再看他,徐徐走到沈靜姝和尹壽安藏身的立櫃前,淡然笑道:“兩位小朋友,偷聽了這麼久,也該出來透透氣了吧。”
  
聞言,沈靜姝和尹壽安這才擦了一把被憋悶出來的一頭大汗,小心翼翼地手腳並用爬了出來。顧侯 淡掃兩人一眼,淺笑道:“原來是三皇子和沈小姐。”
  
“顧侯哥哥,你不要殺我們,我們什麼都沒聽見。”沈靜姝反應極快,立即撲了過去,抱住顧侯的手臂。因為個子矮只捉住了對方手腕。她一邊作勢哀嚎著,一邊趕緊趁機用臉蛋蹭蹭顧侯的大手,哇,好溫暖好舒服的手哦。
  
顧侯 一陣啞然無語,對於沈靜姝這種“死到臨頭”還不忘吃豆腐的做派連連搖頭。他伸出手望向可憐巴巴咬嘴唇的尹壽安,盡量放緩語氣,柔聲道:“三皇子,過來吧。”
  
尹壽安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用自己的小手牽住了顧侯,隨後便緊緊抓住他衣角不放。老皇帝看見尹壽安後,神色變得有些懊悔,他抬起皮包骨的乾枯右手,衝尹壽安道:“乖孩子,過來讓父皇瞧瞧。”
  
尹壽安有些害怕地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又瞅瞅不動聲色的顧侯,最後才鼓起勇氣走到老皇帝面前。老皇帝細細摩挲著他的臉龐,“好孩子,不要怕,父皇不會傷害你的,以後也不會再罵你罰你了。”
  
說罷,他深吸一口氣,指著一旁負手悠然而立的顧侯,對尹壽安吩咐道:“跪下磕頭吧,以後顧侯就是你的師長,凡事都要仰仗信賴他,你要好好聽他的話。”
  
尹壽安點了點頭,順從地走到顧侯面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大禮。顧侯 微微欠身,扶起尹壽安,拉著兩個小孩朝老皇帝笑道:“我帶他們先行告退,皇上你安心養病吧。”
  
老皇帝擺了擺手,目送他們離去後,這才慢吞吞地強撐著自己,一步步扶著柱子挪到角落裡的那方陳舊桌椅前。他蹣跚著跌坐下來,一言不發地望著空蕩蕩的禦書房,從晌午一直呆坐到太陽落坡。



04 納妃要趁早

命運的車輪開始轉動了,可是,它也有偶爾拋錨打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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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隔幾日,老皇帝便悄然病逝了。按照他的遺詔,太子平時不盡孝道,意圖不軌,立即廢除,改立皇三子尹壽安為皇太子,即日繼位。顧侯 、端王和沈老太師等人,並為先皇託孤的輔政大臣。由於有顧侯撐腰,而端王也沒有多做任何表示,於是,眾臣在靈前也一併接受了這個安排,擁立尹壽安為新帝。
  
但是,廢太子當即不服,立時就想反抗,卻被顧侯派人拿下,以靈前不恭之罪將之先行收押。之後,太子東宮裡搜出了早就備好多時的龍袍和一堆甲胄兵器,廢太子蓄意謀反的鐵證如山,當即就下獄幽禁。
  
一片雷厲風行的腥風血雨之後,還在睡大覺的尹壽安便被宮人們弄醒,揉著惺忪睡眼穿戴整齊,到大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見。史載,乙酉年秋,皇三子尹壽安繼位,大臣輔政。由於尹壽安在親政之前一直毫無建樹,沉寂無名,於是,人們也習慣上把這一傀儡時期的他稱為“少帝”。
  
而在後宮,由貴妃順利升級的皇太后也同時下了兩道旨意:一是令人尋訪她失散多年的兄長,另一個則是——詔令 沈老太師的孫女沈靜姝入宮,破例冊封為正二品的貞妃。
  
“沈太師之孫沈氏靜姝,貞雅淑德,堪為表儀,朕心甚喜,擢令即日入宮,冊二品妃位,封號'貞',賜住安慧宮。”
  
這道讓太后傷神了一晚上,甚至翻出自己當年冊封時的玉牒文書做範本,最後才刪刪減減修改完成的聖旨,在朝堂上一經頒發,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言官嗤鼻想:昏君!小小年紀,一上臺就想納妃,看我回去寫諫議,非用口水淹死你不可。
  
史官揮毫寫:乙酉年秋,少帝登基,納妃沈氏。想了想,又提筆在下麵用小字補了一筆“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哼,看我一支筆萬古傳世臭死你。
  
沈侍郎大哭著跪在地上:皇上你放過我家閨女吧,她還只是個孩子。
  
禮部尚書搖頭勸解道:侍郎此言差矣,皇上納妃,乃天經地義,我部這就著手相關事宜,一定辦得轟轟烈烈。
  
戶部尚書斜眼瞅他,乾脆了當說:國庫沒錢,一切從簡。
  
事不關己的大將軍高興地拍掌歡呼道:這下好了,皇帝娶老婆,我們能放假,早日生個娃,我們也安心了。
  
心懷鬼胎的端王爺冷笑心道:才十歲的娃,生個屁的娃!哎呀,莫非這又是顧侯那小子的鬼主意?
  
沈老太師舉手說:我反對,我抗議,那麼多官宦家的姑娘,憑啥就挑我孫女?你們分明是搞暗箱操作,顧侯你今天非要給我老頭子一個說法不可。
  
顧侯 摸摸鼻子,無辜攤手道:那好吧,大家也不要爭了,要不這樣,多選幾個世家小姐進宮伴駕。
  
眾人齊齊後退,爭先恐後搖腦袋:我們不幹。
  
說罷,一致望向龍椅上的小皇帝,而尹壽安早已在亂哄哄的嘈雜吵鬧聲中歪頭夢周公去了,龍口水淌濕了皺巴巴的小龍袍。被強行喚醒之後,尹壽安小心謹慎地望瞭望表情不一密密麻麻的一圈百官,最後,縮回到龍椅上,非常小聲地可憐兮兮樣說了一句:“我只要姝姝一個就夠了。”開玩笑哦,模特太多也忙不過來啊,衣料也會不夠用的。
  
言官讚許地點點頭,把腹內已打好一半準備痛罵昏君的草稿給抹去。
  
史官甩甩筆桿,將小注那行蒼蠅字勾掉,在正史後重新加上一句:帝言“吾得沈氏一人足矣”,情深如此,千古一人。
  
禮部尚書扶起欲哭無淚的沈侍郎,哈哈笑道:恭喜恭喜,沈兄啊,犧牲你女兒一個,幸福千萬家,我那年幼的閨女總算保住了。
  
顧侯繼續無辜地攤手,暗自嘆氣:唉,為啥你們個個就認定了我肯定是一逮到機會就會把小皇帝掛了呢。
  
於是,沒隔多久,在某個有風有月還有幾顆星星的夜晚,一頂華麗的宮轎,長長的迎親隊伍,就把沈靜姝抬進了皇宮。富麗堂皇煥然一新的安慧宮裡,尹壽安興沖沖地跑來見沈靜姝。但是,出乎意料的,與之前每次喜洋洋的表現不同,沈靜姝這次卻是穿著層層疊疊的宮妃華服,傷傷心心地坐在喜床上大哭。
  
“姝姝,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尹壽安提起又沉又重的喜服下擺,也跟著爬到床上,不解問道。
  
誰料沈靜姝見他來了,反而哭得愈發響亮了,“我要回家,我不當姦妃了!”
  
“為什麼要回家?”尹壽安手忙腳亂地用袖子給她擦眼淚,有點小小失落道,“我還以為你喜歡宮裡,喜歡跟我一起玩呢,以前不都好好的嘛。”
  
“可是,以前我還可以回家,今天出門時,爹、娘,還有爺爺都說,我以後就算是宮裡的人了。”沈靜姝一邊抽涕著,一邊狠狠地奪過尹壽安的袖子擤鼻涕,“他們都讓我以後不要回去。爺爺說我要是回去省親,他和爹娘還得大禮參拜我,太沒面子。嬸娘和堂姐說,我回去一趟,家裡就得興師動眾迎接我,實在太麻煩,讓我記得給家裡省錢,千萬不要動不動就往家裡跑,以後想他們時召進宮就可以了。嗚嗚嗚,我要回家啦!”
  
尹壽安默默無語半天,最後,才弱弱道:“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了,我是做哥哥的,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保護你的。”
  
“嗚嗚嗚,我不要嫁給你,我要嫁給最喜歡的人,我反悔了,再也不當姦妃了。”沈靜姝才不管那麼多,一想著堂兄沈靜之說的“姝姝你以後連零花錢都是由宮裡發,當然不能再算我們家裡的了”,就又是一陣忍不住地嚎啕大哭。
  
尹壽安實在拿她沒法,想了想,又咬唇道:“大不了,將來你要是遇上喜歡的人,那我就把你嫁給他好了。”
  
“真的?”沈靜姝驀地收住了哭泣。尹壽安見她終於不哭了,擦了一把汗,連連點頭,對老婆在嫁過來的第一天就惦記著將來紅杏出牆的大事,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沈靜姝胡亂抹去小臉蛋上的瑩瑩淚珠,堅定地握拳立誓道:“那我要嫁給顧侯哥哥。”
  
尹壽安一愣,撓了撓頭,又小聲嘀咕道:“可是,顧侯哥哥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你騙人!”沈靜姝猛地站起來,頂著滿頭珠翠,手指著尹壽安,小臉蛋氣得通紅,嘴巴一扁,又作勢要哭出來的樣子。
  
“真的真的,我沒有騙你。”尹壽安嚇得連連擺手,縮到角落裡,隨手抓起床上撒著的紅棗、桂圓,一邊吃,一邊繼續好言細語解釋道,“我聽宮人們偷偷議論的,她們說,顧侯哥哥被一個壞女人給騙了。”
  
沈靜姝一聽有八卦,立即手腳並用爬到他跟前,並排坐著,抓起錦被上的花生連聲催促道:“快講快講。”
  
“她們說,顧侯哥哥這次本來在洛陽是要成親的,結果遇上了一個專門玩仙人跳的女騙子,被騙財騙色,最後對方席捲了所有彩禮,一溜煙就逃跑了。所以,顧侯哥哥很傷心,吃不好睡不著,來京城後也一直心情……那個啥,她們用的那詞叫……鬱悴,對,就是鬱悴。”
  
尹壽安學著宮人們長籲短嘆的捧臉狀,“'顧侯大人太可憐了,別看他平時跟每個人都一派溫和模樣,實際上那是在強顏歡笑,內心一定是在不停地泣血!' '我們一定要讓大人感受到京城姑娘的溫柔明理,盡快走出失戀的陰影!'”
  
他講完這些,偏頭過來看了看咬唇不語的沈靜姝,小心翼翼建議道:“姝姝,我覺得你的希望不大,顧侯哥哥不會喜歡你的,要不,我們換一個人喜歡吧。”
  
沈靜姝吸了吸小鼻子,垂頭喪氣地靠在床邊,抱著膝蓋悶悶道:“可是,沒有誰能夠比顧侯哥哥更好看更溫柔了。”
  
尹壽安摳摳後腦勺,摟住她肩膀,學大人樣安慰道:“沒關係,我幫你找,一定讓你滿意為止。”
  
沈靜姝抬眼瞅了瞅他,又小聲遲疑問道:“壽壽,你,你將來長大了,會不會也像你父皇對待顧侯哥哥的爹那樣,把我也給毒死啊?”
  
尹壽安一怔,馬上直起身來,拍著胸口,手指併攏像模像樣地對天盟誓道:“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姝姝,姝姝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
  
沈靜姝這才放心下來,破涕而笑,然後扯開層層宮裝,把頭冠首飾一股腦扔到地上,整個人縮進被窩裡,“壽壽,我累了,想睡覺。”
  
“好,我們一起睡。”
  
“壽壽,我的布偶娃娃剛才被有個很兇的嬤嬤給搶走了,她說我是皇妃了,不能總玩這些東西,可是我想抱著娃娃睡。”
 
“哦,我馬上讓小玄子給你要回來。”
  
“壽壽你真好,除了顧侯哥哥,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比靜之哥哥還喜歡。”
  
“嗯,我也最喜歡姝姝了,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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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48 AM

05 失戀要趁早

沈靜姝的人生第一朵小桃花,在她八歲時就被無情地扼殺在了剛打花骨朵期間,所以說,凡事要趁早,而早戀嘛,早了也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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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靜姝就在禦花園裡又遇上了她心心念念的顧侯哥哥。雖然尹壽安年紀尚幼,但是顧侯該做的表面文章還是做足了的,每天都帶著一大疊已經批改好的奏章,挑選了些風景優美的迴廊涼亭,一邊賞景,一邊給尹壽安細細講解朝政之事。
  
趁尹壽安中途去小解時,沈靜姝趕忙從花叢裡跳出來,跑到涼亭裡,大聲叫道“顧侯哥哥”。正在抿茶的顧侯抬起頭來,微微一愣,旋又含笑道:“沈小姐?不對,應該是貞妃娘娘了。”
  
“我叫沈靜姝。”沈靜姝上前一步,扯過他的大掌,在掌心劃了幾筆,“喏,是女旁的'姝'。”
  
“哦,原來是'靜女其姝',果然人如其名。”顧侯笑得愈發和藹可親了。
  
沈靜姝盯著他半天,想到昨晚尹壽安提供的小道消息,細細想來,好像顧侯哥哥來京以後,還真是一直忙著處理政事,也沒個休息的時候,看來真是傷透了心吧。因此,沈靜姝也是越看越覺得眼前的他分明就是憔悴憂鬱萬分了,於是,她立即昂首上前,大膽表白道:“顧侯哥哥,我喜歡你,我以後要嫁給你。”
  
顧侯手一滯,揉了揉額,如今京城的民風果然彪悍,這才剛出嫁的新娘子,第二天就想著以後出牆的事了。
  
見他一臉好笑的模樣,沈靜姝急急又道:“我是說真的,你們不要總把我當三歲的小孩子看嘛,我已經八歲了。”
  
噗,顧侯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是,臣一定把貞妃娘娘當成大人來平等對待。”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靜姝小姐,我已經有意中人了,你的美意只有心領了。”
  
“可是,她已經不要你了。”沈靜姝扁著小嘴,皺眉哭臉地反駁道,臉上寫著“你休想騙我”幾個大字。
  
顧侯一怔,嘆了一口氣,轉頭望向花園裡的那叢叢桂花,淡淡的金色小花簇成一團團,星星點點,暗香浮動。半晌,他才幽幽開口低語道:“是啊,她不要我,就這樣走了。”
  
沈靜姝愣愣地看著瞬間像換了個人似的顧侯,他臉上藏不住的絲絲落寞和惆悵是從來未有過的,一時間她不禁看得癡了。
 
待顧侯再迴轉頭來時,已然恢復了平素的溫潤謙和樣,他瞥了沈靜姝一眼,忽又垂眸低笑一聲,掏出一方絲巾遞與她,“貞妃娘娘,擦擦吧。”沈靜姝眼睛頓時熠熠生輝,搶過絲巾就習慣性地朝眼睛上揩拭。
  
“唉,不是那裡,是這裡。”顧侯淺笑著搖頭,指了指嘴唇。沈靜姝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把嘴角滴下的一汪口水給擦乾淨了,隨後,又忙不迭地把絲巾繼續若無其事狀地偷偷塞進自己衣袖裡。
  
顧侯裝作沒有看見她的小動作,把落到奏章上的幾滴口水簡單地擦了擦,站起身來,“貞妃娘娘,我先告退了,待會兒皇上回來就麻煩你轉告他一聲了。”說著,他正待離開,卻被依依不捨的沈靜姝一把拽住衣角。

顧侯笑了笑,半俯下-身來,摸了摸沈靜姝柔軟的頭髮,柔聲道:“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以後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沈靜姝默默地鬆開了手,一顆脆弱的水晶粉紅心瞬間就摔得七零八落的。只是,她還是沒搞清楚,喜歡和愛究竟有啥區別。
  
直到若干年後,那個玄衣少年彎弓搭箭指著自己,如受傷的野獸般厲聲低吼道:“你不過只是一時迷戀喜歡他罷了,而我自始至終都只愛你一個啊。”她 看了看他,又回頭望望身後那人,同樣都是傷痕累累的少年,自己原本無憂無慮的心,也第一次開始無所適從了。
  
**
  
不管怎麼說,這次單戀的失敗並沒有對沈靜姝造成巨大的心理陰影,沒過幾天,她就又恢復了平時的樂天派。這日清晨,按照慣例,沈靜姝去向太后請安。其間,太后裝作無意狀地突然隨口問起,沈靜姝對目前的宮中生活是否滿意,還想不想再晉封一級之類的話。
  
沈靜姝毫不猶豫,當即就表示,自己對妃位已經很滿意了,“以後嘛,我覺得能夠做到像母后當年那樣就完全合適了。”沈靜姝說的是真心話,根據她總結出來的奸妃守則第三條,貴妃是每個姦妃的必經階段和最高榮譽,沒有當過貴妃的都不能算是合格稱職的奸妃。
  
但是,她這番樸素簡單的話在一向喜歡沒事瞎琢磨的太后聽來,就又是另一番別有深意了。待沈靜姝離開後,太后再次陷入了沉思,染著鳳仙花汁的鮮豔紅甲不停叩擊著桌面,引來心腹頻頻側目,最後,終於忍不住湊上來小聲問道:“娘娘,是不是貞妃娘娘又在給您暗示什麼重要資訊了?”
  
“這個貞妃小小年紀,看著天真,倒是很會說話。哀家一直耿耿於懷的就是沒有當上皇后,她卻勸慰我說,後位不過是虛名,關鍵是看誰生下皇子,才能笑到最後。”太后頓了頓,秀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驕傲的神色,“她說自己只想做到貴妃就心滿意足了,其實就是在向哀家誠心表示,她不敢僭越我,一切以我為尊,呵呵,這丫頭還真是聰明,我倒是越來越中意她了。”
  
心腹再次了然恍悟,連連讚嘆道: “還是娘娘厲害,一下就明白了貞妃娘娘的話中話。如此說來,她是真的不想當皇后了?”
  
“呵呵,哪裡是她不想當,這分明就是沈老太師和沈家人的意思,他們怕我過河拆橋,於是索性以退為進,向我示好和交易:沈家可以不出皇后,但是,將來的太子一定要是她沈靜姝所出。”太后一聲冷笑,“果然是三朝元老的沈府呀,放長線釣大魚,既避免了地位過於顯赫引來眾臣嫉恨,又把未來的榮華富貴牢牢握在了手中。”
  
“陰險,真是陰險的高招啊。”心腹也跟著皺眉搖頭,“那我們怎麼辦?”
  
太后戳了戳心腹的額頭,“你真是笨,我們還能怎樣?我這個太后說著好聽,可是沒有有權有勢的大官外戚做靠山,當然只有先跟他們周旋著。你還傻愣著幹嘛,快去催催那幫奉命尋訪國舅爺下落的蠢貨去!”
  
這邊廂,其實真的是很傻很單純的沈靜姝小朋友,才出了太后的安慈宮不遠,就聽到了一陣低罵呵斥聲從宮牆另端傳出來。循聲過去,原來是幾個大宮女在訓斥另外幾個小宮女。
  
這種事在宮裡是屢見不鮮的,終於從媳婦熬成了婆婆的高等宮女們,早就忘了自己當初受氣挨打時的痛苦,只恨不得如今統統從比自己等級更低的小宮女身上找補回來。眼前的這七八個十幾歲的小宮女,就因為早上伺候這些大宮女姐姐時,洗臉水稍微冷了一點,於是便齊齊被罰跪在這裡,每個人頭頂一盆水,已經快跪了一個多時辰了。
  
皇宮自有皇宮的規矩,沈靜姝也沒有喜歡凡事強出頭的聖母慾望,因此,她本打算就這麼回去了,可是,眼角餘光無意掃過那幫小宮女。其中一個立時就引起了她的注意,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長相平平,可是臉上卻有著跟同齡人不一般的沉穩氣質。其他小宮女跪了這麼久,早已經東倒西歪,端盆的手也一個勁哆嗦不止了。唯有她一人,就這麼筆直地跪著,臉色平靜,直視前方,雙手四平八穩地扶著臉盆。
  
沈靜姝眨了眨眼睛,小腦袋瓜開始迅速地盤算開來:在皇宮這個據說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沒有適當地培養幾個貼心的人跑腿幹活是不行的。自己進宮來後,以前照顧伺候自己的丫鬟婆子是沒有資格跟來的,現在伺候自己的那些人,誰知道究竟值不值得信任。因此,就像壽壽有小玄子,太后娘娘有心腹,自己也要盡快地培養起專屬自己的貼心豆瓣來。眼前這個小宮女,年紀不大卻處事沉著冷靜,自己救了她,她也一定會感激涕零,盡心為自己效力的。哈哈,就是她了。
  
想到這裡,沈靜姝不禁小手掌一拍,馬上就迴轉身來,提起裙擺大跨步邁進了宮女院落裡。從此,安慧宮裡便多了一位太上皇老佛爺——商娥大人。
  
在把商娥帶回到安慧宮的當天下午,沈靜姝便非常後悔了。沒錯,商娥確實如沈靜姝所預期的那樣,做事手腳麻利,乾脆老練,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可是,她也非常地沉默寡言,甚至寡言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吝於開口,說出來的字句也絕不超過五個字。
  
沈靜姝挑嘴不好好吃飯時,商娥卻看也不看,徑直把沈靜姝揀出來的蔥蒜統統撥回到她碗裡,簡單明瞭地冷冷吐出一個字:“吃!”沈靜姝剛想張嘴表示抗議,卻被她一個淩厲的女王眼神給迅速冰凍了回去,“快吃!”
  
每天早上尹壽安想多賴一會兒床也不行了,一到點,商娥就大步跨進寢宮,直接把他從沈靜姝身旁給拖下來,扔給小玄子他們打整好上朝去。有一次尹壽安實在忍無可忍了,指著商娥弱弱臭罵道要把她降職扔出宮去,結果被商娥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頓時嚇得又退縮回了床頭去。這次,商娥難得給面子的多說了一個字,“你做夢!上朝去!”
  
就這樣,在沈靜姝和尹壽安這兩個沒出息的主子畏懼縱容下,終於得以一展身手的商娥同學包攬了安慧宮大大小小的外交內政事務,實行了一系列高壓政策,大展神威,整肅宮紀。安慧宮很快就人人勤奮,個個識趣,秩序井然,喜歡偷姦耍滑欺淩弱小的宮人被打發到了暴室,酷愛搬弄是非偷聽牆角的內侍被下放去了刷馬桶,剩下的都是勤快老實的乖寶寶。
  
商娥女王已經儼然成為安慧宮的半個主子,底下的人對她又怕又敬,而尹壽安和沈靜姝兩個小白也天生對禦姐沒有抵抗力,商娥對他們無論多兇多狠,兩個人都只敢在背後嘀咕紮小人,從來不敢當著她面發揮主子威風,所以,連皇上和皇妃都這樣了,其他人還能咋辦。唉,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06 患難要趁早

人生難得遇上一兩個和你志趣相投的知己,既然遇上了,就一定要好好珍惜。只可惜,這世間能共患難者多,同富貴者卻難,究竟是誰的悲哀?
  
============
  
轉眼便到翌年的春天了,有尹壽安的朝夕陪伴和商娥的上下打理,本就有小聰明的沈靜姝在皇宮裡已然混得如魚得水,滋潤自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顧侯自從去年底送妹和親去北狄,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北狄一直是大尹王朝在北方的隱患,去年底突然派使者來議和,但是指名要顧侯的親妹妹和親,於是,顧侯便擔任和親使去北方了,聽說現在因為和親公主生病,所以隊伍一直呆在雁回塞的平西將軍營裡。
  
臨行時,沈靜姝非常捨不得她的顧侯哥哥,於是又藉機抱著他大哭一場,再次偷藏了一張擦淚用的絲帕。為了安慰貞妃娘娘那顆無比受傷的心靈,無奈的顧侯只得答應送她一隻具有特殊紀念意義的寵物。
  
顧侯 派人送來的是一隻才出生沒多久的波斯 貓,據說是差點成為侯府女主人的那個女騙子曾經最喜歡——欺負的貓咪生的。小貓咪只有巴掌大,通體灰色,一隻眼睛藍,一隻灰,縮在沈靜姝懷裡一直發抖,時不時伸出小舌頭舔一下沈靜姝的手指。
  
沈靜姝給它取名“君公子”(這還是貓名麼=。=),整天抱在懷裡愛不釋手,吃飯走路睡覺都不丟開。就連尹壽安也奉沈靜姝命令給它做了好幾件春裝,末了,還受到宮裡人一致好評如潮,均認為這幾件貓裝比尹壽安設計的其他女裝都好看,於是,尹壽安受到了莫大鼓舞,一口氣又把小貓的秋、冬裝也給做了幾套,大有往寵物界進軍的架勢。
  
開春沒多久,“君公子”也長成了一隻又嬌又嗲的小母貓,整日賴在沈靜姝懷裡狐假虎威。那些內侍宮女養的一般土貓見了它,都得規規矩矩退後讓它先行,別的貓都吃雜糧老鼠,就只有它穿綾羅吃精糧,頓頓都有肉。誰要得罪了它,它就嬌滴滴地“喵”的一聲,於是一群小公貓就衝上去,對那隻可憐的犯錯了的倒楣貓又抓又咬。很明顯,這只“君公子”比沈靜姝更能勝任姦妃這個角色,儼然就是貓界的“姦貓”之首。
  
到了二月時,雁回塞那邊也傳來了最新戰報:北狄假借迎親之名,襲擊了整個和親隊伍,妄圖扣押顧侯與和親公主,幸得平西將軍搭救,但是顧侯也差點喪命。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顧侯派人送回來的陳情表上,言真意切,句句感人肺腑,直言這親是沒法和了,北狄狼子野心,貪得無厭,必須給予痛擊。而且,平西將軍這次小勝了他們一回,還俘虜了對方的小王子,證明瞭我軍是有這個實力的,跟著,還分析了一下當前形勢。
  
總之,這份奏章和捷報送入京城時,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一直受北狄欺壓多年,武將們自然是一力主戰,而原先竭力主張議和的老臣們也統統閉上了嘴。因為,顧侯還聲淚俱下地在奏章上補了一筆,大意就是:反正他是不會再去和親了,誰要還主張議和,那就換誰來吧,對了,目前雁回塞很危險很危險哦,到處都是不長眼的流矢亂飛。於是,朝堂上下這回便很快地達成了共識——打!
  
但是,就在大軍和糧草才派出去沒多久,尹壽安和沈靜姝就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這天深夜,宮鎖已然落下,兩個小朋友和“君公子”玩了一陣,便在商娥的連聲催促下,極其不情願地上床睡覺了。忽然, 只聽外面一陣人聲鼎沸,甚至還伴隨著刀劍交鳴聲。
  
眼前燈光驟亮,商娥已焦急萬分地來到床前,衝揉著睡眼的兩個人道:“快走!”接著就急急抓起錦被裹住兩個小人兒,衝小玄子示意,讓他上前幫忙帶人逃離。
  
誰知話音剛落,伴隨著外面漸漸消失的打鬥聲,一個全身甲胄的中年男子就大步流星地跨進了安慧宮裡,正是端王。才從南越征戰回來的端王,眉宇間還帶著晝夜奔波風塵僕僕的倦色,鎧甲上乾涸的血跡還在,便已經又在殿外添了幾點新的血漬。他手上提著一柄青鋼劍,整個人威風凜凜,隱含著凜冽的寒意和煞氣。
  
端王遠遠地一見瑟縮在被窩裡的尹壽安,就又跨步朝大床走了過來。外面的侍衛估計已被端王的手下制服,其他宮人內侍早就被嚇得東躲西藏,床前只剩下自己都還是大孩子的商娥和小玄子。端王一把推開瘦弱的小玄子,就伸手來捉尹壽安。“君公子”尾巴上的一縷小灰毛尖倒豎起,喵的一聲淒叫,最先跳下床,一溜煙鑽進了床底。
  
“壽壽。”沈靜姝嚇得抓緊了尹壽安雪白的中衣袖子,不肯鬆手。
  
尹壽安也被驚得臉色慘白,戰戰兢兢地喚道“端皇叔”。端王手下一滯,似乎有些失神動容,但馬上又大掌一揮,將沈靜姝撥開,徑直將尹壽安拖下了床。
  
“大膽!”商娥撲上來,一把抱住端王右小腿,鼓起勇氣大聲吼道,“放開皇上!”
  
端王一個冷哼,提起一腳就踹中了她心窩,商娥頓時往後滾了幾步才停下,勉力撐起來,“哇”的一下,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安慧宮裡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只隱隱聽得見沈靜姝小聲的啜泣,和商娥竭力壓制的低聲呻吟。尹壽安強作鎮定地看著端王,顫巍巍地小聲問道:“端皇叔,您要做什麼?”
  
端王一聲嗤鼻,拎起他的後衣領,如抓小雞似的把他一路強行拖到外間的書桌前,衝屁滾尿流追來的小玄子和沈靜姝厲聲吩咐道:“你們兩個滾過來鋪紙磨墨。”跟著,他又轉身,對尹壽安惡狠狠地威脅道,“快點,我說你寫!”
  
初春的夜晚,寒意料峭,尹壽安散發赤腳,僅著單衣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看著滿屋的宮人內侍傷的傷,躲的躲,沈靜姝和小玄子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趴在桌上鋪絹布,磨硯。他咬了咬朱唇,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身為皇帝卻只能任人宰割、甚至保護不了身旁人的無 助和淒涼。
  
“平西將軍白慕天擁兵自重,罔顧皇命,擅離職守,殘害同僚,私縱戰俘……著革職查辦,押解進京,交由大理寺會審……”
  
如同暴怒的雄獅般在屋裡來回踱步的端王,一字一句地冷冷念著。尹壽安握著毛筆的手也不停地記錄著,心底一陣陣涼意湧上來,一條人命,也許更多,就這樣在自己的筆間轉瞬或許就沒了,這就是皇權的可怕和誘惑之處麼。
  
待尹壽安寫完最後一筆,端王抓過來一看,又追問道:“玉璽呢?快拿出來蓋了。”
  
“沒,沒有。”尹壽安小聲地退後幾步,聲音也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顫抖。
  
端王濃眉一挑,似是要動怒。沈靜姝連忙上前,單薄孱弱的小小身體雖然害怕,卻仍舊勇敢地擋在二人之間,用比尹壽安更加哆嗦的聲音解釋道:“真,真的,那塊石頭一直是,是顧侯哥哥平時保管著的,你,你去找他要好啦。”
  
端王狐疑地瞅了一圈個個如風中秋葉般瑟瑟發抖的眾人,低頭又想了想,猛地抓過尹壽安的左手來,直接提劍在他大拇指上劃開一條口子,然後和著血印,重重地蓋在了擬好的聖旨上。然後,他才甩開面色土灰卻又不敢喊痛的尹壽安,“這次先放過你們,以後乖乖地當好你的皇帝,凡事不要亂作主張,否則,哼哼。”說罷,便大手一揮,領著手下百餘精騎揚長而去。
  
所有人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幾個宮人連忙去扶起受傷的商娥,另外的則跑去找值班禦醫。
  
尹壽安一屁股坐到了殿階前,沈靜姝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拉拉他衣袖,悄聲囁嚅道:“壽壽,我怕。”
  
尹壽安把頭靠了過去,和她額頭相觸,緊緊握住沈靜姝冰涼發抖的小手道:“我也怕。”
  
“那個大壞人還會回來麼?”
  
“不知道。”
  
“他會殺死我們嗎?”
  
“不知道。”
  
“那我不要睡了。”沈靜姝身上抖了抖,又朝尹壽安靠攏了一些。
  
“嗯,我陪你。”尹壽安雖然也心有餘悸,但仍然故作勇敢地摟緊了沈靜姝的肩膀。
  
小玄子送來厚厚的大毛毯,尹壽安和沈靜姝將自己緊緊裹在裡面,彼此溫暖著掌心,肩並肩頭挨頭依偎著坐在白玉階上。月華如水,將兩個小人兒互相扶持鼓勵的身影漸漸拉長,又縮短。
  
熬到天邊露出第一抹魚肚色時,端王再也沒有回來,這一個驚心動魄的不眠之夜終於過去了。
  
幾天后,尹壽安和沈靜姝才知道,原來端王那夜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硬行闖宮,是因為那個叫白啥天的平西將軍,原本是他的手下得力愛將,結果這次卻背著他和顧侯聯盟。先殺了在雁回塞的端王手下幾個將領,奪了兵權,接著又一齊聯手擊退了北狄。
  
遭遇背叛、失將和分權三重打擊,一直和顧侯明爭暗鬥的端王也被徹底激怒了。在從南越班師回來的路上,一聽說朝廷竟然趁他不在時,集體通過了出兵北狄的決議,於是,氣急敗壞的他,直接扔下大軍,一路強行漏夜叩關,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連鎧甲都沒有脫,就徑直逼宮討旨殺人,以儆效尤。
  
端王的這番舉動也驚動了朝野,眾臣紛紛上書譴責,對端王夜半帶兵進宮的惡行極力申討,口誅筆伐。奈何,端王手下還有大軍在握,對這些人只是冷笑不理會,於是群臣鬧哄哄了一陣也就沒了聲氣。
  
沒過多久,顧侯回來了。本來,顧侯離開京城時,安排好了皇宮和京城的守衛的, 但是,一來料定目前時機不成熟,端王還不敢弒君自立;二來也確實沒提防到端王竟然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公開逼宮,落人口實。所以,禦林軍的大部分精銳都被他抽調走了,剩下的人那晚也沒能及時阻擋住手持先皇權杖闖宮的端王。
  
在瞭解了當晚情況後,顧侯對端王的所作所為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獎賞了忠心護主的商娥和小玄子等人,重重撫卹了傷亡的侍衛,對皇宮防禦做了新的部署。處理好這一切之後,顧侯就又忙著去操心國事了。
  
因為,雍州雁回塞,平西將軍的部下們,不滿朝廷對平西將軍秋後問斬的處罰,領兵反了,而帶頭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女騙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50 AM

07 鏟異要趁早

一個奸臣倒下了,另一個奸臣又站起來了。每一個飛揚跋扈的皇太后身後,都有一個沒啥本事還盡出餿主意的笨蛋國舅。
  
============
  
之後的事,對目前還是政治小白的尹壽安和沈靜姝來說,就是非常遙遠,也完全弄不明白的世界了。
  
他們不明白的是,既然那個女騙子是顧侯哥哥心愛的人,那為什麼顧侯哥哥還要親筆簽署那份下令捉拿她歸案的政令呢。
  
他們更不明白的是,既然顧侯哥哥都能如此狠下心腸了,那為什麼在收到那個女騙子認罪伏誅的死訊後,他就吐血不止,一病不起了呢。
  
他們更更不明白的是,既然顧侯哥哥都如此病重奄奄一息了,為什麼他還能在兩個月後就迅速地恢復精神,雷厲風行地將端王一鍋端了呢。
  
太多太多的不明白,讓越來越迷糊的尹壽安和沈靜姝,在經過多方討論仍未果的情況下,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大人的世界就是由是是非非和不清不楚構成的,要想弄明白的話,就只有等你也變成了大人。
  
只是,在剷除端王時的那段經歷,對二人來說,至今想來也仍舊是心驚肉跳的。
  
那晚,顧侯派來的鐵甲兵將安慧宮層層包圍住,連太后後來也被請來和尹壽安他們一起安置保護。接連幾日,他們就呆在宮裡,聽不到外面的響動,也無法瞭解朝廷的動靜,飲食有人送來,起居只能在安慧宮的一方殿裡。每晚都忐忑不安地入睡,稍微聽到有隱隱廝殺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就驚得跳起來,裹著錦被縮在角落裡,彼此安慰打氣,然後睜著眼睛一直捱到天亮。
  
等到能重見天日的時候,朝堂上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京城的街道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場春雨將殘留的斑斑血跡沖刷得無影無蹤。侍立左右的臣子中,少了一些,又多了幾個生面孔。
  
端王府裡查出了與北狄互通勾結的書信,見風使舵的原端王親信也出來指證,再加上之前的逼宮欺君,矯詔殺將,結黨營私幾項罪名,端王是牆倒眾人推,經過幾天的殺戮,帶著僅存的人馬殺出一條血路,往南方逃竄了。其餘黨羽也一一認罪,該關的關,該殺的殺。朝綱整頓,煥然一新,大尹王朝終於又迎來了新的氣象。
  
**
  
沒隔多久,一直酷愛公費旅遊的顧侯就又打著清除端王餘孽的名頭,悠悠哉哉離京了。在尹壽安和沈靜姝連吹帶捧的威逼利誘下,顧侯的貼身侍衛才忍不住悄悄告訴他們,其實顧侯是去捉老婆的,所以才這麼興高采烈迫不及待。
  
於是,沈靜姝失落了,尹壽安惋惜了,但是,太后和國舅暗喜了。
  
國舅據說是太后失散多年的兄長,出身市井的太后被選入宮中後不久,家鄉就發了大水,於是國舅爺一家也不知被沖到哪裡去了。直到太后一步步得寵,她也沒有找老皇帝要求尋回兄長,但是,尹壽安登基後,太后終於忍不住了,大張旗鼓地派人出去搜尋國舅下落。
  
前不久,國舅才終於被找了回來,只是家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當年的白麵書生也被生計所迫,本是拿筆的手舉起了大砍刀,幹起了屠夫的行當,在菜市場宰豬賣肉。分離十多年的兄妹相見,自然是份外傷心,哭過之後,太后便逼著尹壽安給國舅封官進爵。
  
尹壽安總覺得,自家舅舅看自己時,眼神裡老是帶著一種說不清的神情,甚至有一點怨懟,和——敵意。但是他沒想那麼多,就像自己母親說的那樣,舅舅在民間吃了不少苦,如今就算多賞賜點多加封點,又有什麼關係。
  
只可惜,人的慾望是總也填不滿的溝壑。顧侯 在京時,太后和國舅還有所收斂,前腳他這一走,這兩個人便開始了大肆撈官斂財的伎倆。尹壽安一直以來便是個小傀儡,每天負責坐在那裡,聽群臣議事,最後就點點頭了事。因此,在國舅的事上,他也完全說不上話,太后拿著他的玉璽東蓋西戳的,圈地,修宅,賣官,受賄,一個合格的貪官佞臣該做的事,太后和國舅是一樣都沒少。
  
群臣雖然有異議,但是礙於一個是太后,一個是國舅,只要不做得太過火危及統治,一般的斂財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由得他們去了,反正圈地修宅也沒動到自己的土地上。
  
長期以來,太后就是小心奉承,步步算計,而她的隱忍也終於到了一個極限,如今威脅自己和兒子的端王除掉了,顧侯離京了,所有的顧慮都沒了。再加上國舅天天在她耳邊吹風:一定要建立自己的勢力,趁皇帝年幼把大權牢牢握在手裡。其實女人和男人都一樣,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對權力和財富的執著都是無限膨脹的。
  
而這些點點滴滴累積的後果,最後,終於引發了更大的災難——廢太子在天牢被毒殺了。
  
前太子被廢黜下獄後,顧侯對他還算優待,吃喝一應俱全,沒有肉體摧殘,沒有精神虐待,牢房對面關著太子家人,讓他們時時刻刻還能守望著,也算仁至義盡。
  
可是,就在今天,廢太子死了,而且還是領的皇帝諭旨被鴆殺的。
  
對外宣稱的是暴斃,群臣間沒有引起大的騷亂,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看向高坐上面的尹壽安時,眼神稍微帶了一些其他說不明的意味。畢竟,成王敗寇,一朝天子一朝臣,沒有誰會為了一個廢太子去質問當今天子的。
  
頭腦一片空白地上完早朝,尹壽安又木然地慢吞吞踱步到了安慈宮給太后請安,之後,他又默然無聲,孤零零地來到了天牢外的一處荒草叢生的偏殿前,從這裡能一直望到天牢的那扇冰冷鐵門。
  
等沈靜姝抱著“君公子”找到尹壽安時,他已抱膝坐在青石階前,呆望著天牢出神半個多時辰了。小玄子領著宮人們垂首站在十幾步外,不敢吭聲。
  
“壽壽……”沈靜姝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手足無措地小心靠攏去,挨他坐下。
  
“我沒有想要殺死大皇兄的。”尹壽安小聲咕噥道,聲音低低的,帶著點哭過之後的沙啞,“可是母后和舅舅都說,大皇兄要是還留著,會危及我的地位,所以他們就背著我……”說罷,他就抱住沈靜姝大哭起來,語不成調,斷斷續續,“姝姝,為什麼我當皇帝,就非得殺死大皇兄不可,我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也不知傷心了多久,尹壽安才漸漸止住了哭泣,盯住前方自言自語道:“我記得以前大皇兄挺喜歡跟我玩的,那時候我大概才兩三歲吧,整天牽著他衣角跟在他後面。後來有一次,我不小心掉進水裡了,還是大皇兄跳下去把我撈起來的,可是,打那以後,母后就不讓我跟大皇兄一起玩了,她還抱著我在父皇面前哭了很久。後來,父皇就說大皇兄早就封了太子,不能總是呆在宮裡,於是就讓他搬出皇宮,另立府邸了。之後,大皇兄和我都慢慢大些了,每次見到我就打打招呼,也不怎麼跟我說話了。”
  
“君公子”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伸伸苗條的貓腰,換了個姿勢繼續拱在沈靜姝膝頭睡覺。
  
“姝姝,你還記得端皇叔麼?”尹壽安突然捉住沈靜姝的小手,只覺她身體顫了一下,便又苦笑道,“其實端皇叔以前對我很好的,每次進京時都會給我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還抱著我坐在他腿上,給我講他打仗時的事,還給我看他身上留下的傷疤,還偷偷教我騎馬射箭。 ”
  
他嘆了一口氣,又無比悵然地喃喃言道:“可是,他們後來 都不理我了,今後,我也再也看不到他們了。”一句話說得淡淡的,卻又掩飾不住的憂傷和惘然。
  
“姝姝。”尹壽安猛地握緊了沈靜姝,引得她一陣吃痛,只聽他又語氣急促道,“姝姝,我想變強大,我不想再看見身邊的人一個個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我還想保護你,保護小玄子,保護商娥……”
  
沈靜姝似懂非懂地咬咬唇,最後還是伸手包住了尹壽安那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的白嫩小手,肯定地連連點頭,以示鼓勵支持。
  
一個帝王的承諾究竟能信守多久,兩個小朋友都不知道,雖然,他們此時所說的都是內心最渴望最真誠的話語。
  
只是八年後,當沈靜姝素衣白裙,不施粉黛,盡卸釵環,一步步蹣跚著走向眼前這座天牢時,她能感受到遠處,殿前,這裡,站著的尹壽安,就這麼一動不動地默默注視著自己。她嘴角勉力扯起一抹苦澀的艱笑,突然很想回頭,大聲問問他:
  
尹壽安,你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不不,大明宮前,那句稚嫩卻信誓旦旦“永不相負”的承諾麼?



08 大婚要趁早

紅紅的燭火映兩旁,也照得我的心發燙,她長得什麼模樣,有沒有一卷長發,和一顆包容的心房?——嗚嗚嗚,她長得妲己模樣,沒有那美麗的捲發,卻扛著長長的刀槍。
  
============
  
春去夏來,禦花園的荷塘裡打花苞了,尹壽安也要娶皇后了。經過太后和國舅的千挑萬選,終於在一大堆世家千金的名單裡勾出了這個大尹王朝史上最最彪悍的皇后。
  
皇后叫上官燕,今年十四歲,比尹壽安大了足足三歲,但是沒關係,太后和國舅說了,“女大三,抱金磚”,合適,正好。更重要的是,上官燕出身將門,上官氏鎮守嶺南一帶,有兵權在握,將來就是尹壽安最強有力的後盾靠山。
  
第二次做新郎,對還處於幼年的尹壽安來說,似乎也沒什麼特別,就連沈靜姝也是興致勃勃地抱著已經比較沉重了的“君公子”,站在為迎接皇后而準備的安德宮門口,轉著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宮人們來回穿梭不停。
  
然而,等到是夜,尹壽安屁顛屁顛跨進新房時,卻突然心生退縮了。裡面那人就跟姝姝一樣,是要以後永遠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不知道長得是美是醜,脾氣好不好。
  
待一直端坐的上官燕掀起遮面珠絡,抬起頭來時,周圍人不禁都被她的美貌驚呆了。滿身纓絡玉帶,華光溢彩,也比不上上官燕本人的容色三分驚艷動人,含情無限的瓜子臉,似喜似嗔的丹鳳眼,早已提早發育成熟的胸部高聳飽滿,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艷如桃李的粉腮即使不笑已是嫵媚之極。
  
如果將沈靜姝的端麗清雅比作春蘭之秀,那麼,上官燕的美貌便只能用妖嬈多姿的海棠來形容了,從頭到腳,就只能用一個字來概括——媚。
  
不僅周圍宮人內侍,就連小小年紀的尹壽安也被上官燕的美色驚住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然後,才蹦躂著跳上前去,討好地笑嘻嘻道:“皇后姐姐,你長得真漂亮,就像狐狸精一樣。”
  
啪,上官燕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崩潰了。誰也不知道,其實,上官燕長期以來的心病就是這個在其他人看來是非常值得驕傲的美貌上。
  
出身將門的上官燕自幼習武,一直夢想著能夠像父輩那樣,當一個保家衛國英姿颯爽的巾幗英雄。可是,她卻生來艷麗無比,而且頭髮還帶有天生的自然卷,十足十的狐媚風流相,小小年紀就引得周圍的小夥伴們為她大打出手,自幼就享有“紅顏禍水”之名。
  
雖然上官燕竭力為改變自己的命運而努力,但是隨著年齡增長,她卻是長得越來越禍國殃民樣,因此,為了避免引發騷亂,上官將軍堅決不允許她去從軍,更加不許她在外面閒逛以免“招蜂引蝶”。所以說啊,這人長得太美了也是罪過,尤其是對一心想當良家婦女的上官燕來說,頂著一張妖女臉,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是心頭的一根尖刺。
  
沒有人知道,上官燕同學為了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女人,付出了多少辛酸的努力和汗水。她毅然地用劍割去了自己額前的捲發,天天穿著緊身裙裾在屋裡練習小步走路,頭上還頂著厚厚幾大本《叉子兵法》。
  
這都不說了,為了竭力改變自己“壞女人”的形象,上官燕還強迫自己背誦《列女傳》、《女誡》之類的,雖然她讀得怒火中燒,只想拿劍砍死寫書的人。可是,就在她已經能夠把這些專門用來壓迫女人的書籍倒背如流後,上官燕卻悲哀地發現,在其他人心中,她仍舊還是那個妖媚的狐狸精形象。
  
如今,尹壽安,她嫁的小丈夫,大尹王朝的少年天子,一張嘴就又是自己最忌諱的東西,於是,上官燕終於暴走了,終於忍無可忍發飆了。那一刻,她完全忘記了從嶺南奉旨進京來前家人的再三囑咐,忘記了自己今天在忍受各種繁瑣禮節時不停暗自念叨的“我要做賢後我要做淑女”。只見她一個跨步上前,用力拎起尹壽安的皇袍圓領,咬牙切齒道:“你叫姑奶奶什麼?!”
  
尹壽安頓時嚇得瑟瑟發抖,被大美女瞬間變成母夜叉的翻臉樣大大地震驚了一回,他戰戰兢兢地小聲回答道:“皇后後姐姐姐……”
  
“不是,是後面一句!”上官燕不耐煩地把史上最受氣的小皇帝抵在床頭,一腳踏上雕花床柱,雙手揪住尹壽安大吼道,“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狐狸精'三個字!”
  
尹壽安因為領口被用力勒著,導致他沒法出聲,只得忙不迭地迅速點頭。

上官燕回頭掃了一圈個個噤若寒蟬的宮人內侍,只見他們也嚇得個個埋首不做聲,這才滿意地轉回頭來。一見尹壽安已經面色潮紅,正不住往外吐舌頭,上官燕趕忙放手,拍拍胸口,好險好險,自己差點就謀殺親夫了。
  
然後,她連忙縮回大咧咧踩在床頭的右腿,把衣裙拉扯好,又迅速坐回床上,輕垂螓首,放低娥眉,竭力學大家閨秀樣的溫柔細語道:“皇上,時候不早了,不如讓臣妾侍候您早點安歇吧。”
  
哐當,安德宮裡倒下一片。上官燕極其賢惠地上前準備給尹壽安寬衣,結果尹壽安猛地扯起衣襟,往後退了幾步,神色恐慌,囁嚅著弱弱反抗中:“我,我自己來。”嗚嗚嗚,好可怕的變臉絕技。
  
上官燕臉色陡沉,尹壽安皺眉哭臉著望向小玄子等人,只見他們一個個望天的看地的數螞蟻的,就是不敢過來幫忙。於是,尹壽安只得抽抽鼻子,一點點解開腰帶,然後又繼續跟複雜多層的禮服糾纏中。
  
上官燕終於等得不耐煩了,扯開床上的錦被,一聲大吼:“慢吞吞的幹嘛!我忙了一天,累死了,快點上床睡覺!”真是的,一個十一歲大的小屁孩,啥都不能幹,做得那副可憐樣幹嘛,感覺自己就像在逼良為娼似的,呸呸呸,這種話不是我這種淑女應該說的,我是賢良文靜的妻子,是知書識禮的好皇后。
  
聞言,尹壽安一個寒戰,馬上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直接垮下,然後邊跳邊脫,只剩下中衣,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躍到床上,隨後,他馬上扯起一床錦被縮到最裡邊,從頭蓋到腳,蜷成一團,聽話地睡覺了。上官燕嘴角抽搐了一下,深呼氣,吐氣,然後纖纖素手一揮,極度女王氣勢地吩咐左右:“熄燈,睡覺!”
  
半個時辰後,皇后的婚床之上,上官燕再次不耐煩的低吼聲又發作了:“皇帝你究竟睡不睡?!一直在角落裡翻來覆去幹嘛?”
  
“我,我睡不著……”尹壽安聲如蚊吶的哆嗦聲在黑暗中響起。
  
“那你究竟想怎麼樣?”上官燕頂著黑眼圈坐起身來,只可惜她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還是目前不懂慕少艾的尹壽安暫時無法欣賞的。
  
“我,我可不可以抱著姝姝睡啊,她軟綿綿的,身上又香噴噴的……”尹壽安小心翼翼地從隔壁被窩裡探出小腦袋來,悄聲提出自己小小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她不像皇后姐姐你這麼兇巴巴的。當然,這最後一句尹壽安就只敢咽回肚子裡了。
  
“你真麻煩。”上官燕沒好氣地嘀咕道,然後掀開帳簾,對外面侍候的小玄子吩咐道,“把皇帝的那個啥姝叫來。”
  
沈靜姝是被商娥連夜喚醒,又半閉著眼睛任由她給自己套上寢衣,然後連同“君公子”一起塞進宮轎抬來安德宮的。一進來,她就嘟囔著紅紅的小嘴,揉著惺忪睡眼,“壽壽,人家正夢著……啊啊啊……”她看見和尹壽安並肩站在床頭,披頭散發一副海棠初睡慵懶樣的上官燕,立即指著對方忍不住大叫起來:“哇,皇后姐姐真好看,就跟話本上說的狐狸精一模一樣。”
  
“……”再次深受打擊的上官燕立即握起了悲憤的粉拳頭,勾魂迷人的丹鳳眼角也一跳一跳的。
  
還沒等沈靜姝繼續誇讚“皇后姐姐的眼睛好漂亮,真像壞妖精”之類的,尹壽安連忙上前摀住她的小嘴巴,把她朝床上拖去,“快快快,睡覺睡覺。 ”說著,把她硬塞進自己的被子裡,像往常那樣躺下抱著她相擁而眠,連“君公子”剛想探頭出來呼氣,也被尹壽安一把按了回去,“不要多說,趕緊睡覺。”隨後,就聽見尹壽安的小呼嚕忙不迭地響起。
  
上官燕望著弓起的錦被,一陣哭笑不得,最後,只得默默跟著爬上床,拉過自己的被子,也呼呼大睡起來。睡至半夜,上官燕是被身邊隱約感受到的一陣擠壓驚醒的,她睜眼一看,尹壽安的錦被已經不知道踢到哪裡去了,沈靜姝因為冷著了,一個勁朝他懷裡縮,而尹壽安也像是察覺到自己這邊更暖和些,本能地抱著沈靜姝往自己這方拼命擠。
  
上官燕嘆了一口氣,望望兩個小朋友,把被他們蹬扯到一旁的錦被又抓過來,給兩人蓋上,然後,又仔細地把他們捲起的袖子一一拉下,遮住露在外面的小胳膊。隨後,她平躺下來,看見沈靜姝帶來的那隻波斯貓正窩在床腳,抱著小爪子用半灰半藍的眼睛撲閃著望向自己。
  
上官燕心裡驀地一軟,拍拍自己外側的錦被空處,“過來吧。”“君公子”嗲嗲地叫了一聲,趕忙過來討好地舔舔這個明顯比較強勢的女主人,隨後蜷成一團,緊挨著上官燕睡下。
  
於是,上官燕人生中最重要的洞房花燭夜,就在這種溫馨有愛的“3P”中安靜地度過了,嗯,要是再算上那隻嬌滴滴的“君公子”,得, “人獸”也齊活了。
  
她瞅瞅自己右側頭挨頭睡得一臉陶醉的尹壽安和沈靜姝,再看看左邊窩著的波斯 貓,突然生出一種錯覺:自己其實不是來做母儀天下的賢德皇后的,而是來給這二人一貓當、免、費、保、姆、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51 AM

09 學習要趁早

尹壽安,你媽媽喊你回家做功課了!
  
============
  
既然是保姆命,上官燕還是忍氣吞聲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不管咋說,總比當妖女好吧。於是,她每天清晨便很負責地早早去千羽閣或安慧宮把尹壽安給弄起來,然後幫他穿戴整齊送去上早朝。這下商娥是徹底輕鬆了,因為上官燕一瞪眼,尹壽安和沈靜姝就只有蹲牆角畫圈圈的份。
  
之後,上官燕就領著沈靜姝去安慈宮給太后請安,做一個合格的兒媳婦。只可惜,太后在見到妖艷驚人的上官燕之後,一點都沒有好感,再加上上官燕說話一向耿直,太后是愈發地直覺感到威脅,對她也冷淡了起來,到了最後,索性連每日的晨昏定省也給免了,眼不見心不煩。
  
上官燕很委屈,長成這樣也不是她的錯,為什麼每個人就認定了自己一定是禍國殃民的妖後呢。太后更加委屈,選來選去,選了一枝明顯就是將來要出牆的紅杏給自己寶貝皇兒,唉,看來還是貞妃可愛,一看就是那種安分守己聰明伶俐的好媳婦。
  
於是,就在太后和皇后彼此看不順眼的摩擦中,轉眼就到了初秋(觀眾:導演你丫這時間跨度得,嘖嘖,比神七還神速)。
  
曉來誰染楓林醉,點點滴滴,都是離人淚。顧侯 這次是真的要離開朝堂了。自打從西蜀平定苗疆叛亂回來後,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勁,尹壽安和沈靜姝都不敢去問他,他的老婆怎麼沒有跟著回來,究竟追上了沒有之類的,因為,現在的顧侯已經整個成了病秧子,一開口就吐一大灘血出來,到了後來,已經起不了床了。
  
朝堂民間一片惋惜之聲,都紛紛議論,估計顧侯這回是真的要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嘔心瀝血,萬世楷模呀。於是,交代完後事,不不,朝中遺留的政務後,顧侯連上三道奏章,懇請辭官隱退,回去等死,不不,養病養病。
  
尹壽安起先非常捨不得,堅決不讓顧侯離開,徵調了太醫院所有的禦醫,一定要他們治好顧侯。可是,所有禦醫都回來搖頭惋惜地複命說,臣等有罪,顧侯實在是回天乏力了。最後,顧侯也不耐煩了,又上了一道摺子,大意就是連威脅帶撒潑道:我要去氣候宜人物產豐富的東海養病,立即,馬上,皇上你要是還不放人,我就只有現在吐血死給你看了。
  
萬般無奈之下,尹壽安只得答應了顧侯的請求,而且,還不顧戶部尚書的再三抗議和翻白眼,從國庫撥了一大筆錢給顧侯算作退休養老金和重大疾病補貼,連帶一所大宅子當做療養別墅。在尹壽安和沈靜姝依依不捨的眼淚鼻涕中,顧侯終於鞠躬謝幕了。
  
老天爺總是很厚道的,走了一個美人,又來了一個帥哥。這次秋闈,朝廷選出了一批少年英俊,分別下放到各部實習任職。其中,新科狀元蘇江左被吏部專門拎了出來,上奏太后,說是顧侯遺命,皇上年紀不小了,不能總是貪玩,要請一個好師傅教習經史策論才行。於是,吏部特別隆重舉薦蘇江左做帝師,教導尹壽安的學業功課。
  
太后沒有表示異議,後來想了想,資源利用也得徹底才行,於是又諭令讓皇后和貞妃也一同去伴讀學習,尤其是皇后,好好學一下“前朝賢良淑德的榜樣” 。接到太后這道懿旨時,上官燕是忍不住嘴角跳動,幸虧沈靜姝在一旁,才趕緊按住了她衝傳旨的內侍發飆。
  
這陣子,尹壽安、沈靜姝和上官燕是已經打成了一片,和睦相處,其樂融融,他們兩個很快就瞭解了上官燕的個性,也知道她雖然偶爾會暴怒彪悍,可是內心深處還是非常溫柔的,只要不觸及她的逆鱗,啥事都好說。但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在上學的第一天,上官燕就會和太傅蘇江左卯上了。
  
太傅蘇叉叉,表字江左,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江左的博學才子。江左風流天下聞,經學大儒十之七八都出於江南世家。經學致用,學而優則仕,求學,遠遊,入仕,這也是很多江南才子的人生軌跡。
  
蘇江左自幼有家風薰陶,人又極聰穎,不僅才學出眾,還工書法,善音律,考中狀元這年不過才十五歲,又為少年帝師,正是春風得意,意氣風發的時候。更兼他本就長得儒雅清逸,風神俊秀,再配上那一身蘇繡滾邊的素白錦衣,和那迎風飄揚的錦繡髮帶,甫一入宮,就引得宮人連連駐足遠望,大贊誰家俏兒郎。
  
到了禦書房,剛下早朝的尹壽安已經和沈靜姝、上官燕規規矩矩地等在那裡了。畢竟是皇帝、皇后和皇妃,因此拜師之禮就沒有磕頭,只是彼此大禮互揖了一回。末了,蘇江左抬起頭來,細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三個學生。
  
正對面龍椅上坐的是尹壽安,唇紅齒白的小正太一枚,可惜臉胖了點,身子圓了點,活像兩隻湯圓疊在一起,沒法呀,小皇帝吃得好睡得好,無憂無慮的,不長胖才怪。
  
第二排的兩張書桌前,分別是一藍一黃兩個女孩。小的那個大概就八九歲左右,一身鵝黃宮裝,梳著元寶髻,斜插一支八寶步搖,明眸皓齒,梨渦淺笑,小小年紀就已生得清麗脫俗。明明還是小朋友,卻坐得端正筆直,目不斜視,一看就是從小家教良好的閨中淑女,想必這就是那位以嫻雅貞靜而聞名的貞妃了。
  
蘇江左讚許地點了點頭,對這個學生第一印象非常良好,然後,他掉轉頭來,瞅了瞅大尹王朝的皇后娘娘,隨後,一下子愣住了。今天,為了給太傅大人留下一個好印象,上官燕是精心打扮了的,由尹壽安設計,沈靜姝策劃,為她專門打造了一個絕對端莊大方的造型。
  
在上官燕再三堅持下,他們拋棄了目前宮中最盛行的短襦長裙,一寸肌膚也不外露,更別提抹胸窄袖之類的了,總之,按照上官燕的要求,寧肯穿三層捂出痱子,也絕對不要跟潮流走。顏色上,上官燕也堅決扔掉了絢麗的宮中流行色,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寶藍深色,連配的腰帶也是老氣橫秋的醬色。
  
就這樣,在初秋的禦書房裡,蘇江左竟然看到了類似冬天的打扮,再一掃其他人的綾羅輕衫,他終於確信不是自己穿著有誤,而是眼前這位皇后娘娘標新立異,裹得跟個臘月天的粽子似的。再一細看,當即就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禁暗嘆:我大尹王朝的皇后娘娘竟然生得一副姦妃妖狐相,太平盛世,出此妖孽,不祥啊不祥。
  
他連連搖頭嘆氣,隨後,終於趕在上官燕發火前,走回到上首的書桌旁撩衣坐下,清清嗓子,對三人道:“我們開始上課吧。”
  
對已經十一歲的小皇帝,讀書識字這些基本功自然是不用教的了,至於詩詞歌賦之類的,尹壽安和沈靜姝也是早就跟師傅學過的了,因此蘇江左主要輔導他們的就是安邦治國德化天下的經論對策。第一天,蘇江左也沒為難小朋友,就挑了一些簡單的《春秋》章節給他們講解。末了,讓幾個人講講自己的感悟體會。
  
“嗯,衛懿公好鶴,魯隱公觀魚,楚靈王築乾溪之台,身為君王,不能耽於安樂,玩物喪志,否則就會滅國亡身。”尹壽安一邊言道,一邊心虛地垂下了頭,那自己喜歡做衣服,是不是也算踰矩無道呢,咦,那自己這樣就算是終於做成昏君了麼。
  
對尹壽安的一番回答,蘇江左先是含笑首肯,接著又緩緩補充道:“君主的這些喜好本身並沒有錯,可怡情可養心,但凡事要依禮而行,不能任性而為,要有度有節,這樣就無傷大雅了。天子是天下之主,一言一行都關係到老百姓的生活安危,天子之怒流血千里,天子之喜辛勞萬民,所以喜惡之間必須自己克制,無論人也罷,物也好,都不能讓它們成為自己的弱點。”
  
尹壽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蘇江左又微笑著看向沈靜姝,她想了想,背著小手,用稚嫩甜美的聲音答道:“親賢良,遠小人,就不會出現三郤之禍,豎牛之亂。 ”說著,她也心虛地低首去暗自打小算盤,那自己要當姦妃,是不是也算皇帝應該敬而遠之的對象呢,要是壽壽以後不理自己了咋辦,不過他的願望是當昏君,應該沒有衝突的吧。
  
蘇江左例行誇獎了沈靜姝幾句,然後又瞧向已經聽得快要打瞌睡的上官燕。上官燕一直對這些詩啊詞啊就是一竅不通,破例背誦一下《女誡》已算破天荒了,更別提被逼一起來聽這勞什子的“春秋大義”。對她來說,坐在這裡不能動彈聽一個時辰的這公那伯的,遠遠比直接去校場練半天的紅纓槍還累人。見蘇江左看她,上官燕張了張嘴半天,還是憋不出幾句文縐縐的心得體會出來。

**

蘇江左長長嘆了一口氣,看著沮喪的上官燕再次搖頭。隨後,轉回頭來對著尹壽安道:“皇上切忌,自古女禍為害,絲毫不遜於奸佞暴政,牆茨之言,不可偏聽,美色之惑,不可貪戀。”
  
“放屁!”敏感又“自卑”的上官燕聽著他的一番說辭,越聽越覺得有所暗示,當下便叉腰站了起來,指著蘇江左就一通臭罵,“我最聽不得你們這些窮酸秀才的狗屁言論了,動不動就把亡國的罪名強加到我們女人頭上,明明就是你們男人好色荒淫,憑啥要我們來受唾罵!”
  
“皇后娘娘,請注意您的言行,一國之母,怎可出言粗魯,惡俗不堪?”蘇江左蹙眉斂笑,同樣站起身來,徐徐走到她面前,慢條斯理斜睨看她,“您是天下女子的表率,穿衣當合時令,舉止應符身份,像這樣……”
  
沒等他教訓完畢,上官燕已經又捋袖大吼了起來,“我這樣咋啦?姑奶奶天生就這樣直來直去,不像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一直沖我搖頭嘆氣乾什麼?明的暗的跟皇上說要遠小人,遠奸邪,要防女人,切,你直接說防著姑奶奶我不就行了。所以說,從你們孔老夫子開始,就是一群不耿直藏頭縮尾的酸秀才。”
  
“皇后娘娘,孔孟聖道,文德先師,豈容你肆意侮辱!”蘇江左也動了真氣,原本溫和的語調也染上了一層陰霾。
  
“孔孟又咋啦?還不一樣是我們女人生的!”上官燕不避不讓地直視他,“沒有孔子他娘'勾引'他爹,哪裡生下你們的孔老夫子!”見蘇江左挑眉不悅的樣子,她又挑釁道,“怎麼著,不服?不服我們出去單挑!”
  
蘇江左冷笑一聲,走回書桌前,拿起戒尺,冷眼看上官燕,“皇后娘娘出言不遜,冒犯先聖,罰打手心。”
  
“我呸,你敢打我?信不信我把你揍得連你爹娘都認不出你來!”
  
“皇后娘娘是君上,微臣是臣下,不敢冒犯。但是現在臣為太傅,皇后娘娘為後學,自然就打得,否則,微臣就只有上奏三公,愧當帝師,只能引咎告退。”
  
“你,你分明就是以權謀私。 ”
  
“哪裡,臣只是做分內之事。”
  
“你管好尹壽安讀書就可以了嘛,管那麼寬幹嘛。”
  
“皇上名諱,豈容娘娘隨意掛在嘴邊出口。”
  
“你真的是太麻煩了,我就叫了咋的,是不是又要打手心?”
  
“正是,就請皇后娘娘痛快點伸手出來吧。”
  
……
  
待兩個人火星撞地球天雷對地火的吵鬧夠了,轉回頭來一看,尹壽安和沈靜姝早就被嚇得縮到了角落裡,尹壽安舉著書本,沈靜姝抱著炸毛了的波斯貓,一起瞪著三雙無辜的清澈的小鹿眼睛看著太傅和皇后姐姐針鋒相對中。
  
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儀之舉,蘇江左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決定不再跟女人一般見識,於是衝尹壽安一揖,“請皇上和貞妃娘娘歸位,我們開始練習書法。”
  
老皇帝在世時,閒來也會指點一下尹壽安的書法,因此,尹壽安一手雖顯稚氣卻仍不失遒勁流動的行書,立即得到了蘇江左的大力表揚。在糾正了尹壽安的幾處用筆不飽滿、露鋒不流暢的地方後,蘇江左又依次去看沈靜姝練字。
  
沈靜姝年紀尚幼,學的是通行的閨閣體的簪花小楷,線條清秀婉麗,頗有古雅之意。蘇江左認真欣賞了一會兒,又問了沈靜姝幾個關於筆墨點捺和書法各家的問題。得到還算滿意的回答後,他點了點頭,握住沈靜姝的小手,指點了她一兩處收鋒,又含笑建議道:“貞妃娘娘家學淵源,著筆沉穩,有空不妨可以練練古隸,隸書工整精緻,又不失舒展靈巧,亦莊亦動,正適合娘娘的性子。”
  
接下來,便輪到上官燕了。上官家一貫是拿刀劍不拿筆的,就連上官燕引以為自豪的胞弟上官瑾,也充其量就是手書能夠過得去罷了,所以,像蘇江左嘰裡呱啦半天的“行書”“隸書”,上官燕是完全沒有聽懂,也壓根就沒理會,一個勁埋頭在紙上徑直塗鴉。
  
走到上官燕身後,蘇江左終於又忍不住皺眉了,身姿不正,握筆不穩,落毫不勁,身為太傅的蘇江左畢竟還年輕氣盛,見上官燕就這麼鬼畫桃符樣,籠在袖裡的雙手攥緊了又鬆開,又攥緊,最後,實在憋不住她如此糟踐筆墨,一個跨步上前,像對尹壽安和沈靜姝那樣,習慣性地逮住她手,正待教她練筆。
  
上官燕亂畫期間,就一直能感受到身後那雙灼灼的眼神,恨不得要把自己撕開了似的,不但蘇江左在忍,她也在忍耐。誰料到蘇江左這麼一上前來握住她手,習武人的本性使之然,她想也沒想,反手捉住蘇江左的左腕一扭,右手翻起揪住他領口,再使勁這麼一甩。
  
只聽轟的一聲,一條素白的影子就如拋物線般劃過眾人眼前,最後直端端飛落跌下,摔到上座的太師椅前,把好好的松木椅子弄了個七零八碎(其實本來是梨花木的,但是由於採購的人吃了回扣,以次充好,偽劣產品害死人啊)。蘇江左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就像抹布一樣四肢攤開趴在了地上,半天沒有動靜。
  
尹壽安和沈靜姝立即驚得站起來,和周圍侍候的小玄子等人一道,傻傻地望向被摔成一團泥的太傅大人,又回過頭來瞅瞅已經嚇得目瞪口呆的皇后姐姐。上官燕半晌才回過神來,望瞭望自己闖禍的雙手,又神色慌亂地瞧向尹壽安,顫巍巍問道:“他,他還活著吧?”
 
……
  
於是,上學第一天,便以一則今後在宮人口中流傳得繪聲繪色的“皇后娘娘痛揍太傅大人”的傳奇評書,轟轟烈烈地結束了。之後,上官燕被太后以不敬師長之罪擢令閉宮反省,而蘇江左則因為工傷療養了半個月。
  
當他能夠一瘸一拐著下地,繼續敬業地爬來上課時,只是背手負立,冷眼瞥了一下不好意思垂頭踢地中的上官燕,不屑地哼了一聲,淡淡說了一句: “常言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但是皇后娘娘您更上一層,您就是那傳說中的木刨花。”
  
瞧瞧,文人罵起人來,還真是……斯、文、惡、毒。



10 結仇要趁早

人生總會有那麼一個人,讓你恨得咬牙切齒,欲/罷不能忘。若是同性,通常叫仇家,若是異性嘛,嘿嘿,我們一般稱這做——冤家。
  
============
  
不管蘇江左和上官燕如何彼此看不順眼,該教的還是繼續不情願地教,不想學的還是得繼續愁眉苦臉地學。轉眼就要到小考了,因為摸不清蘇江左的出題範圍,三個學生私下商量了之後,決定先派甜美可人的沈靜姝去探探蘇江左口風,如果不行,再由上官燕晚上蒙面去偷模擬試捲和參考書。
  
沈靜姝摸到禦花園的山茶花叢時,但見蘇江左一襲淡青色的蘇繡長衫,手持書卷,瀟灑地坐在石凳上,周圍紅花綠葉,艷麗繽紛,好一幅“名花美人兩相歡”的畫卷。於是,一向喜歡儒雅美男子的沈靜姝,再次情 不自禁地對著蘇江左垂涎三尺了,連自己來時的目的也忘得一干二淨,徑直就跳了出去,眼冒紅心地朝蘇江左屁顛顛奔跑過去,“太傅大人……”
  
蘇江左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寒戰,待看清這甜膩得要死的聲音是來自沈靜姝時,連忙含笑起身,虛禮欠身道:“貞妃娘娘。”
  
“太傅大人,我叫沈靜姝,今年九歲。”沈靜姝決定吸取上次的經驗,沒有把“太傅大人我很喜歡你,我以後要嫁給你”這句求婚的話提早說出口,於是,為了又近一步拉攏關係,她補充道,“就是'靜女其姝'的靜姝,顧侯哥哥都誇過我很文靜嫻雅哦。”
  
“顧侯?”蘇江左眼神陡然發亮,“你跟顧侯大人很熟麼?”
  
沈靜姝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弄愣了一下,隨後又一五一十回答道:“還好,顧侯哥哥對我說話很客氣,還非常寵溺地,注意,是'寵溺'哦,摸我的頭髮,還給我擦眼淚,'君公子'也是他送我的,我這還有幾條他的手絹。”咳咳,至於手絹的來歷就不說了哈。
  
她說著說著,聲音也小聲了下去,因為看見蘇江左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甚至眼裡帶著點嫉妒和仇視。於是,沈靜姝鼓起勇氣,悄聲問道:“太傅大人,你跟顧侯哥哥熟麼?”
  
“不、熟。”蘇江左握著拳頭,無比遺憾和悲憤地回答道,“顧侯大人的聲名遠播,是我們每一個讀書人的楷模榜樣,我這麼努力讀書,就是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夠和顧侯大人並立朝綱,得他指點和誇讚,誰知道我好不容易考取狀元了,他卻離開朝堂了。”
  
越想越惆悵,蘇江左轉頭瞪向明顯就是小白一隻的沈靜姝,心中暗暗不平:憑啥這個小丫頭片子就能得到顧侯大人的賞識,還摸頭髮,還擦眼淚,還送貓咪,還有手絹!淚光,那本來應該統統是屬於我的福利!
  
沈靜姝當然不瞭解這一切,其實,在當時很多的少年英才心目中,顧侯都是像神祗一般的天人,文武全才,溫文爾雅,安邦治國,丹心一片。在年僅十五歲的蘇江左心裡,顧侯就是他的偶像,他今後努力奮鬥的目標,像顧侯那樣為國盡忠,最後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在病床上吐血掛掉,這就是蘇江左孜孜以求的夢想。
  
沈靜姝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老氣橫秋道:“怪不得,我就覺得你有幾分像顧侯哥哥的感覺,原來你崇拜顧侯哥哥啊。”
  
“真的嗎?哪裡像,是我出塵的氣質,還是謙和的態度?”蘇江左一把捉住沈靜姝手腕,急急追問道,“顧侯平時是啥樣打扮的?我只聽說他不喜歡太過華麗的服飾,配物也多以美玉為主。”俗話說,粉絲都是盲目的,因此,蘇江左一提到顧侯大人,自然也就盡毀平素的優雅形象了。
  
“……”沈靜姝低頭想了想,還是決定偏就不告訴他顧侯哥哥的有關情況(所以說啊,女人都是嫉妒的佔有欲超強的)。
  
“對了,你不是說顧侯大人送了你手絹麼?快拿出來給我瞧瞧,我要去仿製一打,每天帶在身邊,手絹染血之日,才是我心願達成之時。”蘇江左才沒管沈靜姝那些小心思,只一個勁地盯住她的衣袖。
  
在他的連聲催促下,沈靜姝才非常不情願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錦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從顧侯那裡偷來的三條帕子取出來,“我就只有三條,一直捨不得洗。 ”
  
“有三條?送我一條吧。”蘇江左立即伸出白玉般的右手,搶過一條細細打量。
  
沈靜姝悄悄抬起小手,緊緊拽住帕子一角,弱弱地反抗道:“我只有三條。”
  
“給我一條。”蘇江左臉不紅心不跳地扯住另外一端。
  
“只有三條,現在已經是絕版了。”沈靜姝垂死掙紮中,將帕子朝自己這方悄悄拉了拉。
  
“我就只要一條而已。”蘇江左不動聲色地把帕子又往自己面前挪動了一下。
  
“三條……”沈靜姝已經作勢又要哭出來了。
  
“一條……”蘇江左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然後扯了扯被繃得緊直的帕子,見拉不動,於是,他抬起頭,笑瞇瞇地衝沈靜姝道,“這次小考,你滿分!”
  
啪一下,沈靜姝立即條件反射地鬆手了。嗚嗚嗚,壽壽,皇后姐姐,我對不起你們,在惡勢力面前,我屈服了。
  
從那以後,蘇江左的標誌性服飾上又添了一筆,那就是一條素白潔淨的蘇繡手絹(當然,這個肯定是仿製品了,真品早已被蘇江左同學拿香案供起來了) 。甭管有汗無汗,他都隨時會掏出來裝模作樣擦一擦,然後引得沈靜姝一陣驚嘆,抱著小拳頭做粉紅眼狀,“太傅大人,你越來越帥了。”
  
至於小考成績嘛,自然不出意外的,沈靜姝得了一個優秀,尹壽安因為是皇帝,蘇江左很給面子的評了一個“中上”。可憐的上官燕同學,再次不及格,手心也被打得通紅,險些握不住劍。
  
但是,上官燕是不會認輸的,她冥思苦想了很久,於是通過沈靜姝向太后委婉地傳達了一個建議:重文輕武也是不好的,尹壽安是皇帝,不能偏科,太祖馬上得天下,身為後人,也得在必要時能夠馬上守天下。皇后出身將門,正好教習皇上射禦,嗯,太傅有空也可以去鍛煉一下身體嘛。
  
於是,太后經過和國舅的商議,對沈靜姝提出的這個提議分析了好幾遍,最後一致認定,這肯定是沈老太師的主意,一來是在變相對他們讓沈靜姝去學習不滿,認為他們質疑了沈府的淑女教育;二來嘛,他是在向太后警示,目前端王餘孽未除,各處騷亂仍在,北狄雖平,南越國卻蠢蠢欲動,因此,尹壽安身為皇帝,騎射劍術仍然不能少,必要時還得禦駕親征。
  
總之,太后很痛快地就恩准了這項提議,每天上了早課後,就讓太傅陪著尹壽安和沈靜姝,一起去練習射禦,由皇后上官燕負責指導。
  
這一次,上官燕是眉飛色舞地領了旨。第一天,大家下御苑騎馬,尹壽安自幼有根基,只需幾個師傅在旁護著就可以了。沈靜姝雖然好奇,可是從來沒有騎過馬,還是有些膽怯。上官燕給她挑了一匹比較溫順的小母馬,然後就讓師傅陪她,自己則轉回頭來,不懷好意地看著蘇江左。
  
“太傅大人,你怎麼還不上馬呀?”上官燕身穿紅色勁裝,腳蹬鹿皮靴,手持馬鞭,笑得一派和氣,本來狐媚妖嬈的臉蛋也平添了幾分勃勃英氣。
  
蘇江左白她一眼,不動聲色地離大馬退開幾步,淡淡地負手言道:“我是文官。”
  
“哎呀呀,我還以為太傅啥都會,原來也有怕馬的時候啊。”上官燕笑得愈發得意了,抱著馬頭驕傲地梳理著大紅馬長長的鬃毛,“不要怕嘛,我可以教你的,不過呢,要是沒學好的話,嘿嘿,就要挨罰。”
  
蘇江左斜睨她一會兒,又偏過頭去,密切注視著場內已經可以自己馳騁的尹壽安,以及還在幾步外的原地打轉,大呼小叫抱著馬頭不放的沈靜姝,周圍一大堆師傅正圍在她身邊好言勸慰著。
  
聽到他們的對話,沈靜姝吸吸小鼻子,弱弱嘀咕道:“顧侯哥哥騎馬就很厲害的,威風得不得了。”
  
蘇江左一怔,握拳深吸一口氣,毅然地朝上官燕為他專門準備的高頭大馬視死如歸地大踏步走去。過了一會兒,只聽上官燕倡狂的大笑聲不時從那方響起,“太傅大人你個豬頭,你抓韁繩那麼緊幹嘛,想勒死人家馬呀?”
  
“錯了錯了,太傅大人你真是笨得沒救了,腳都忘了放進馬鐙裡。幹啥,瞪我幹嘛?你就是扶不起的狗尾巴草。”
  
“皇后娘娘,男女有別,請您……”
  
“要我鬆手是吧,沒問題,你確定哦?呵呵。”
  
然後,一聲馬嘶,就見蘇江左騎的那匹大馬衝出了柵欄,馬背上的人影東搖西晃的。上官燕嘴角翹到了天上,甩著馬鞭在地上追著大喊道:“太傅大人不要怕,別扯韁繩,放輕鬆,溜達幾圈後,我自然會來救你的。”
  
“……”
  
這次騎馬,繼續以蘇江左的工傷告終。當他再次一瘸一拐著來上課時,連正眼都不看上官燕了,最後,在一堂課結束後,他鄭重其事地站起來,衝上官燕一個大禮揖讓,斂笑正色道:“皇后娘娘,微臣收回上次關於您是木刨花的評價,您其實是天上獨一無二的星辰。”
  
還沒等上官燕咧嘴笑開來,蘇江左又不緊不慢地一字一句補充道: “掃帚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53 AM

11 爬牆要趁早

史上最簡短的以皇室、宗教、性為背景的懸疑話本小說:佛祖啊,太后懷孕了,是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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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一個清晨,薄薄的積雪在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芒,一隻小松鼠跳到地上,然後又慌不擇路地朝一旁的高牆上爬去,剛一離地,一個灰色的貓影就嗖的一下撲到了它剛才呆的地方。
  
“君公子,等等我。”沈靜姝穿著兔毛滾邊的絳紅襖裙,追在後面,一邊跑著,一邊不時停下來大口喘氣,而後面跟隨的宮人們早就被她和“君公子”甩掉了老遠。眼見就到佛堂了,“君公子”也跑累了,見沒捉到小松鼠,便停下來,站在原地等沈靜姝追上,然後嬌嬌地叫了一聲,就跳進她懷裡,拱了拱身子,表示自己不想動了,要沈靜姝抱著它走。
  
這時,拐角處行來一頂華美的宮轎,沈靜姝自然認得是太后鑾駕,於是,立即直身側立一旁。下得轎來,太後手扶著腰,站得筆直,身上的衣服裹得厚厚的,沈靜姝撓了撓頭,總覺得一陣子沒見太后,她好像看上去有點不對勁。但是,沈靜姝也沒細想,馬上又抱著“君公子”歡天喜地地撲到了太后跟前,“母后!”
  
太后往後一仰,險些站立不穩,她身側侍候的心腹和一個醫女卻嚇得臉色發白,連忙左右扶住了太后。沈靜姝把“君公子”抱到太后眼前,如以前那般獻寶笑道:“母后,抱抱'君公子',您看它又長胖了一些,我都快抱不動了。”
  
太后眼角不易為人察覺地閃爍過一絲驚惶,她不動聲色地把波斯貓推開,然後和藹地笑著對沈靜姝道:“靜姝你自己玩吧,母后要去禮佛了,一會兒皇上下朝了,讓他也不用過來請安了。”
  
沈靜姝一臉失望地應了一聲,耷拉著小腦袋退開來,但見太后又繼續挺直撐著腰,心腹和醫女愈發小心謹慎地攙扶著她往佛堂小門進去了。這一陣子,天氣轉寒,太后派人來傳話,說是身體不適,讓尹壽安他們也不用天天過去請安問候了。近一個月沒見,太后似乎看上去胖了一些,再穿上冬裝就更顯得臃腫了。
  
又過了幾日,沈靜姝和“君公子”又跑到了佛堂附近,只因為“君公子”依舊對沒逮到那隻小松鼠耿耿於懷,一有空就朝這邊跑。佛堂的庭院中栽種了幾棵大松樹,小松鼠經常就在這方活動,今天,終於被“君公子”發現了它的蹤影,一路攆著追進了佛堂裡。
  
平時負責打掃佛堂的宮人恰好不在,於是,沈靜姝也跟著小跑進了太后平素禮佛的佛堂裡。一貓一鼠在佛堂裡上躥下跳,一會兒掀翻了瓜果盤,一會兒弄倒了觀音像,驚得沈靜姝在後面一邊喊,一邊給它們善後。
  
正趴在地上揀果子時,忽聽外面傳來太后的聲音,沈靜姝站起來,一掃淩亂的四周,“君公子”已經追著小松鼠跳出了窗外,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在屋裡。她害怕被逮住挨罵,於是,左右看了看,馬上就鑽進了供桌底下,縮成一團,準備等太后離開後再出來逃跑。
  
“怎麼回事,那些宮人又偷懶,不見人影了?任由老鼠把佛堂弄得這麼亂。”門關上後,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帶著不滿。沈靜姝低頭想了想,好像是國舅的聲音,她跟尹壽安一樣,對國舅沒啥特別好感,國舅除了對太后和顏悅色外,對他們幾個尤其是尹壽安,那打量的眼神總覺得別有深意。
  
“哎呀,你就甭管這些了,哥,快幫我想想法子,這日子一天天過去,我這肚子可沒法再掩蓋了。”太后急促的嬌柔聲音在沈靜姝頂上響起。沈靜姝皺了皺眉頭,母后娘娘的肚子咋啦?
  
“我不是給你出了主意嗎,可是你捨不得你那個寶貝皇兒。”國舅淡淡的聲音也靠近前來,沈靜姝已經能看見近在咫尺的桌布外,那雙刺繡精美的黑色男人華靴。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賭這氣乾嘛。”太后足下的圓頭雲紋金履鞋又跺了一下,“壽安是皇帝,也是我的骨肉,我實在下不了手。”
  
“我又沒讓你毒死他,就是讓他病一陣子,管不了我們的事,到時候你把孩子生下來,我給你想法弄出宮去,然後你就當攝政太后,我繼續做我的攬權國舅,有皇帝在我們手裡,還怕其他人不服。”國舅拿起佛手柑,雙眸望向太后,眼裡已經籠上了一層冷厲。
  
“可是,可是你那個藥究竟行不行呀?壽安要是服了後,萬一出事了怎麼辦?”畢竟是要對親子下手,太后終究有些於心不忍。
  
供桌下的沈靜姝總算是聽懂了些眉目,她竭力摀住自己嘴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以免被二人發現滅口。
  
“放心,醫女是我們的人,到時候就讓她去伺候你那個皇兒,哪個禦醫敢多嘴,你是太后,直接殺了不就行了。”國舅頓了頓,又狠聲繼續道,“皇帝總有長大的一天,到時候他親政了,還會聽你我的話?他就不會發現蛛絲馬跡,進而起疑?你可想好了,為了我們的將來,我現在不過是多延遲一段他親政的時間罷了。”
  
“我,我還要再想想。”太后的聲音放低了,可見她也是猶豫不決掙紮著。
  
“好吧,可是真的不能再拖了,你抓緊,現在冬天多穿幾層衣服,你的肚子還遮掩得過去,開春後那可就真沒法了。”國舅的語氣驀地放柔起來,溫言問道,“孩子還好吧?”
  
太后抿嘴一笑,正待回答,忽然, 門外一聲嬌滴滴的“喵”聲,然後,一條灰白的影子就拱開門,鑽了進來,跟著,就大搖大擺地踏著貓步走到了太后和國舅跟前。一聽“君公子”的叫聲,沈靜姝就心裡暗暗著急,只聽國舅道:“哪裡來的野貓?”
  
隨後,便是太后吃驚的聲音:“這是靜姝的貓!”一言既出,兩個人對望一眼,都是臉色大變,國舅馬上沖過去拉開門扇,卻發現外面空無一人。他轉回身來,朝太后搖搖頭示意沒有找到人,緊跟著,做了一個噤聲手勢,給太后使了一個眼色,便分散開來,在佛堂裡四下查找,最後,兩人將目光鎖定在了有錦布遮擋的供桌下。
  
國舅一個跨步上前,猛地掀開遮攔,只見沈靜姝正窩在最裡邊,小腦袋搭在膝蓋上,睫毛垂著,似是早已熟睡多時了。兩人又對視了一下,國舅徑直伸出手去,把沈靜姝一把捉住就往外拖。
  
似乎覺察到有人拉自己,沈靜姝揉了揉眼睛,猛地想要跳起來,卻砰的碰上了桌子底部,“唉喲。”她 揉著頭頂,瞅瞅一臉陰沉的國舅,然後手腳並用爬出供桌來,看看站著的太后,一下子就撲上去,喜滋滋地嚷道:“母后。”隨後左右看了看,又小聲嘀咕道:“壽壽呢?”
  
國舅用力逮住她纖細的手腕,“你說什麼?皇上也在?”
  
沈靜姝似乎被驚得退後了幾步,“君公子”跳進她懷裡,她躲到太後身後,扯扯太后裙角,囁嚅道:“母后,你不要告訴太傅,我和壽壽沒有去上課,我們玩捉迷藏呢。”
  
“可是,我們沒有看見壽安呀。”太后盡量放緩語氣,扯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拉過沈靜姝,“靜姝乖,你跟母后說實話,你剛才在這裡做什麼?聽到了什麼沒有?”
  
沈靜姝眨了眨大眼睛,“我,我在這裡等壽壽來捉我呀。”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單手玩著袖邊的兔毛,“可是,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然後,你們就來把我喚醒啦。”然後,她抬起頭來,吃力地舉起肥溜溜的波斯 貓,好奇地反問道,“可是'君公子'都在呀,壽壽一直抱著它的,為什麼壽壽不在?”
  
太后和國舅對望一眼,見她睡眼惺忪,一派天真爛漫,一時也有些迷糊,拿不定主意了。兩個人迅速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立即都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尹壽安是否剛才也在,以及有沒有聽到兩人密談之上了。低頭想了一下,國舅迴轉身來,就想拉起 沈靜姝往庭院裡走去,那裡有一口深井,此時又沒有其他人,就算以後被發現了也可以當做是沈靜姝自己不小心失足跌落下去的。
  
沈靜姝還算反應敏捷,也不大叫反抗,乖乖地跟著國舅走了幾步,然後回過頭來,拉扯了一下太后的裙角,嬌聲撒嬌道:“母后,我剛才做夢夢到我娘親了,過幾天我可不可以請她進宮啊?我已經幾個月沒見她了,好想她哦。”她本來是裝嬌憨癡傻,想降低國舅他們的戒心逃過一劫,但說到這裡,已是真情流露,眼裡已經忍不住淚花打轉了。
  
太后心裡猛地一顫,見國舅把沈靜姝拉著朝深井那邊走去,已然明白他的意圖,於是不由得大叫道:“等等。”國舅駐足,不解地回頭看她。太后快步上前,沖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願多造殺孽,跟著,一把拉過沈靜姝,笑問道:“靜姝,母后這幾天很寂寞,你來安慈宮裡陪我好不好?”
  
沈靜姝一怔,但是馬上就拍掌大笑,點頭應道:“好啊好啊,可是,我想帶'君公子'可以麼?”
  
“母后喜靜,'君公子'貪玩,會吵著我,我讓人先送它回你宮裡。”太后見沈靜姝答應得如此爽快,一直懸著的 心也放了下來,暗暗好笑自己和國舅實在太多疑了,看來沈靜姝是真的什麼都沒有聽見,否則也不會如此毫無提防了。太后衝國舅笑了笑,示意他安心,然後牽起沈靜姝,喚過大門外伺候的人,一同往安慈宮去了。
  
天空飄起了小雪花,伴隨著沈靜姝稚嫩無邪的問話:“母后,晚上我可不可以抱著您睡啊?”
  
“你愛踢被子,母后可不想被你弄病了,靜姝你已經這麼大了,要自己睡。”
  
“那我在安慈宮裡玩,是不是就不用去太傅那裡上課了呀?”
  
“你這丫頭就是鬼靈精,我會派人去給皇上和太傅說的,你陪母后幾天,這些功課都不用做了。”
  
“好啊,嘻嘻,母后,既然這樣,那我可不可以再多呆幾天呀?太傅過幾天又要考試了。”
  
“……”



12 歸政要趁早

當你本以為這是場兄妹倫理禁斷戲碼時,卻驀然發現原來他令堂的竟然是一出虐戀情深!
  
============
  
這次小風波, 以沈靜姝臨機生智裝瘋賣傻混過了關,接連幾日,太后暗中觀察,都沒有發現沈靜姝有任何害怕或是想逃跑的意圖,而尹壽安那方也沒有動靜,於是,太后和國舅才放鬆了戒備。又過幾天,尹壽安派人來催,想接沈靜姝回去玩。太后想了想,便放人回去了。
  
踏出安慈宮的那一刻,沈靜姝是差點腿軟,心知肚明自己是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她不急不忙地上轎,給太后和宮人笑著打招呼,然後才穩穩地上轎離去。一回到安慧宮裡,摒退眾人後,沈靜姝就立即撲到商娥懷裡大哭了一場,然後抹了一把眼淚,一個字都不說爬回去睡覺了。
  
翌日,當上課時,沈靜姝才跟尹壽安說,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要講。見她抿嘴握拳的慎重樣,蘇江左也起了疑心,當下只留小玄子和商娥守在門口,然後四人關起門來一合計,沈靜姝才把自己那天在佛堂所聞所見一五一十跟他們講了。
  
聽完之後,尹壽安漲紅了臉站起來,第一次沖沈靜姝發火,罵她說謊,雖然圓圓的臉頰上已經止不住有淚水流下來,但是他仍舊咬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太失態。沈靜姝可憐巴巴地縮在一旁,不敢反駁更加惹怒他,只是不時伸出小手偷偷拍拍尹壽安的後背。
  
四個人裡,蘇江左年紀最長,儘管也還是少年,但已經能從中察覺到了危機。太后懷孕?私通國舅?他們還想下藥弄病皇上,自己攬權?此事還真是非同小可啊。商議之後,大家決定先捉一個太后的親信來問問,於是上官燕的一身好武藝派上了用處。她埋伏在安慈宮外蹲守了許久,終於趁醫女給太后診脈完出來後,一路跟蹤,等她落單時把她打暈扛了回來。
  
面對四雙如狼似虎的兇狠眼睛,上官燕只是稍微甩了一下鞭子,蘇江左也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站隊的重要性,牆頭草的醫女馬上就痛快地全部招了。她也是被太后和國舅逼迫,在驗出太后有身孕後,如果不緘口就只有被滅口的下場,所以也只有狼狽為奸了。
  
聽了醫女的供詞,尹壽安是徹底的很受傷了,木然坐在那裡,半天沒有吭聲。蘇江左嘆了一口氣,走到他身前,扶住他肩膀,溫和言道:“皇上,現在是您該拿主意的時候了,是坐以待斃,還是先發製人?”
  
尹壽安抬起頭來,一掃眾人,沈靜姝和上官燕都是眼含期盼和信任的目光盯著他,那模樣似乎就像只等他一聲令下,兩個女孩就立即挽袖衝去安慈宮捉人,為他狠狠地出一口惡氣。
  
蘇江左朝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的堅定立場,又緩緩分析道:“當前形勢,其實對皇上還是有利的,雖然太后和國舅在宮裡培植了不少親信,可是畢竟您才是皇上,只要擒住了他們,剩下的人也斷然不敢公開冒犯君王的。況且,宮中禁衛也只聽命皇上,只要出示您的手諭,我馬上就去召集人手。”
  
他停了一下,又冷笑道:“國舅和太后也未免把朝政這檔事想得太天真了,以為只要控制了皇上就萬事大吉,他們把滿朝的文武百官都當成了什麼?沒有兵權在握,沒有世家支持,沒有實力才能,就想讓臣下們俯首聽命,真是可笑。”
  
尹壽安似乎對蘇江左所言都充耳不聞,末了,嘴巴稍微動了一下,喃喃道:“母后……為什麼……”他抱頭伏下-身去,久久沒有發話。最後,尹壽安才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像是逼自己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太傅,我馬上寫手諭,就勞煩您領禁衛去安慈宮,一個人也不許放走,但是,不要傷了母后。”尹壽安一口氣交代完,小小的身影已然有了幾分皇帝威嚴,他轉身又對上官燕道,“皇后姐姐,捉拿國舅就拜託你了,我會想法找個理由誆他進宮,不許他帶侍衛,然後就由你暗中將他拿下。”
  
說完,他牽起沈靜姝的手,朝蘇江左和上官燕深深一躬,“我和姝姝就在千羽閣靜候你們佳音。”
  
這場宮變因為安排得當,在悄無聲息中很快就結束了,安慈宮的幾百人全都被軟禁起來,靜待發落。國舅收到醫女傳話,說太后在佛堂要秘密見他一人,於是連夜進宮,一到佛堂,就被上官燕領人捉了起來,押到尹壽安面前。
  
夜審的結果有點出乎意料,本以為太后和國舅是違背倫常做下此等醜事,卻沒想到竟然是個有點淒美的愛情故事。
  
原來,太后和國舅以前是鄰居,自幼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後來,太后家裡親人過世了,孤苦伶仃的太后就由國舅家收養了。雖然是兄妹相稱,但是兩個人情投意合,家裡人也是樂見其成。好不容易等到成人了,結果就在成親前一個月,朝廷下旨,在民間廣選美女為老皇帝充實後宮。凡是年齡合適的未婚少女,均不得任意婚嫁,得先由諸郡官吏採選一定數量的容色端麗、家世清白的民女入宮之後,方可自行婚配。
  
很不幸的,太后被選中了,入宮之後,她因為能歌善舞被分到了歌舞坊,本想著熬到超齡或者大赦,就能出宮與國舅團圓,誰知道某次卻被老皇帝給瞧中了。一入宮門深似海,可是,太后卻不甘就此和國舅成為路人,老皇帝在位時,怕引起老謀深算的他懷疑,太后不敢妄動。等老皇帝過世了,太后就沒有那麼顧及了。國舅雖然窮困潦倒,也不似當年那個清秀少年樣,但他一直沒忘記太后,至今未娶。於是,兩個人很快就舊情復燃,珠胎暗結了。
  
唏噓歸唏噓,畢竟是尹壽安的生母,又是一國之 太后,做下這種事,該如何發落呢?一知半解的上官燕和完全沒這概念的沈靜姝都乖乖地閉上了嘴,自顧自呆在角落裡數螞蟻玩。
  
蘇江左望向一臉無措的尹壽安,雖然無意中知曉了皇家醜聞,有些尷尬,但身為人臣,還是得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於是,他想了想,硬起頭皮向尹壽安建議道:“皇上,孝道為先,若要保太后娘娘,只能……”他拿眼瞟向一旁被捆得結實的國舅,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不要!”太后一聲淒厲的喊叫,從座位上滾下來,挺著大肚子連跪帶爬湊到尹壽安腳前,神色懇切,“孩子,一切都是為娘的錯,你不要殺他,我求你了,我可以不做太后,你放了我們,我們一定躲得遠遠的……”
  
“母后!”沒待她哭訴完,尹壽安已經咬牙站了起來,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看著太后已經掩飾不住隆起的腹部,他的拳頭不由得攥緊了,沖她大聲吼道,“那我算什麼?母后又將父皇放到了什麼位置?!”
  
“對不起,母后對不起你。”太后已經失去了平素的高貴美麗,只是不停地念著,邊說還邊不住磕頭認錯。
  
“他哪裡比得上父皇?!”尹壽安怒氣騰騰地指著國舅質問太后,“他沒有父皇對我好,沒有父皇才學好,沒有父皇英武,沒有父皇……他不過是個殺豬的!”一邊說著,尹壽安的兩行眼淚已經止不住往下落了,隨後,他抬起皇袍袖子一抹眼淚,瞪向國舅,年幼的心靈第一次蒙上仇恨的陰影,只覺得心裡有一團火往上湧,恨不得立時把眼前這男人碎屍萬段。
  
“皇上!”似乎察覺到尹壽安的殺意,太后搶先一步擋在了國舅面前,哀泣不已,“如果你一定要殺他,那連我也一塊賜死吧!”說罷,她撫摸著自己的腹部,看向國舅,雖然還是梨花帶雨樣,兩人的臉上卻都出現了釋懷的笑容。
  
“母后你!”尹壽安愈發氣結難忍了。

見狀,蘇江左連忙讓人把太后和國舅先押下去,以免場面繼續劍拔弩張難以收拾。然後,等尹壽安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他才上前,低聲道:“皇上,如今您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了:一,是效法秦皇,所有人都不能留活口,包括安慈宮裡那幾百人,全都得處置了。二,就是學鄭莊公,國舅不能留,太后則另覓住處幽禁,若皇上他朝回心轉意,想見太后盡孝,臣也願做潁考叔。”
  
聞言,尹壽安不禁一顫,蹙眉望向門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他沒有馬上做出決定,而是站起身來,踱步向內室踉蹌著走去,“太傅,我想一個人靜靜,明天再來處置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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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翌日早朝,群臣都敏銳地發現,他們的那個懦弱膽小的小皇帝似乎變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接下來的事就更讓眾人大吃了一驚,尹壽安又火速地下了兩道旨意:
  
其一,太后病重,即日遷往甘泉宮療養,未經皇帝許可,任何人不得前往打擾。安慈宮所有人等,一併陪同侍奉,未得旨不得擅自離開甘泉宮半步。
  
其二,國舅貪贓枉法,破壞國紀,即日廢為庶人,念其為太后胞兄,恩准其入甘泉宮隨侍,同樣,終生不許返京。
  
頒發完兩道聖旨後,尹壽安也不再給群臣猜測上議的機會,立即宣佈退朝,此事不得再議。
  
史載,恭文帝一生,後世評價毀譽參半,爭議比較大的幾個問題,其中之一便是這不近人情的“遷生母於甘泉”。儒生認為他不盡孝道,生母在,而遠徙之,非人子所當為也。而法家則表示,太后干政,國舅亂權,恭文帝大義滅親,為黎民而廢私情,實乃明君所為矣。
  
不論後人如何議論,在丙戌年的最後一個冬日,一駕樸素簡單的馬車,帶著太后和國舅,低調地離開了京城,連同安慈宮上百的宮人內侍護衛,被禦林軍押護著,一起緩緩前往甘泉宮。從此,尹壽安結束了他將近兩年的傀儡少帝生涯,開始臨朝親政,大尹王朝迎來了一個全新的開始。
  
站在皇城的城樓之上,暖暖的冬陽照在尹壽安的臉上,映著他還充滿孩子氣的一張小臉,卻看不出悲喜。宮牆邊的柳樹梢尖已經提早地抽出了一兩個嫩黃的新芽,太后的馬車隊伍早已消失在天邊了。
  
這時,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急促腳步聲,尹壽安卻沒有回頭,過了一會兒,等沈靜姝走到他身旁,他才輕輕開口道:“姝姝,我還是下不了手。 ”沈靜姝默默地牽起他手,只聽尹壽安又垂首低語道,“我沒有什麼大的抱負,這輩子只想做個不會妨礙別人的昏君,可我不想做滿手血腥的暴君。 ”
  
他抬起頭來,嘴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姝姝,以後就只有你陪我了。”
  
“誰說的,還有我呢。”上官燕爽朗的聲音在幾步外響起,她大踏步過來,拉起兩個小朋友,叉腰一點尹壽安的額頭,“我可是皇后,你當我是花瓶擺設呀?!”
  
“嗯,要是諸位惆悵完了,那麼就請皇上、皇后和貞妃娘娘移步禦書房。”蘇江左悅耳的淡笑聲也跟著在三人身後傳來,他一甩髮帶,悠然地走到三人面前,掏出小手絹裝模作樣擦了擦額頭的微汗,“想要逃課是不行的,對了,一會兒小考測試。”
  
頓時,尹壽安等人一起哀嚎起來,隨後,便是七嘴八舌的嘈雜聲在城樓上鬧做一團。
  
“哇,太傅大人,你背手的樣子越來越有顧侯哥哥的感覺了,給我簽個名吧。”
  
“貞妃娘娘,簽名沒問題,但是您還是得參加考試。”
  
“我,我決定今天開始,要親自去批奏摺,可不可以讓小玄子代考呀?”
  
“可以,但是如果不及格,我還是只有打皇上的手心,這個不能代。”
  
“蘇江左,你存心跟我過不去呀?要考試都不提前通知一聲!好,我宣佈,一會兒考完了,我們去考射箭,不及格的人要做一百個俯臥撐,外加跑三十圈。”
  
“咳咳,那好吧,我宣佈,今天的考試因為屬於突擊抽查,可以開卷。”
  
四個人的身影一路說笑著,並肩走向了皇宮大門,也一起走向了那禍福難料前途未知的未來……

第一卷 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57 AM

第二卷 01 話本很重要

所有話本小說,都是欺騙正太、蘿莉、禦姐和腹黑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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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皇宮禁院,啟明星還掛在漆黑的天邊,四周一片靜悄悄的,千羽閣裡卻傳來一陣興奮無比的滾床單之聲。
  
“我親政了親政了,一手拉著姝姝,心裡樂開了花,不理皇后姐姐叫喳喳,太傅氣得亂哇哇……”尹壽安在龍床上一個人滾來滾去,嘴裡還唱著歌曲,縱向滾,後空翻,抱膝轉,一大堆花樣玩遍之後,搭在床外的腦袋卻驀地看見床幔外,一個嬌俏的小身影和一隻貓影正倒立著,好奇地睜大眼睛盯著自己。
  
“姝姝!”尹壽安立即翻身跳起來,跪著坐正,招手示意沈靜姝近前來,拉起她手樂陶陶道,“我今天就要正式上朝聽政了,就要和那些大臣們正面交鋒了。我想下一道旨,讓戶部給我們增加零花錢,讓尚衣局把所有的好綢緞面料都送來,讓我可以每天都給你們做新衣服穿。”
  
“嗯嗯。”沈靜姝連連點頭,一聽有錢有吃有穿的玩,也喜滋滋地附和道,“壽壽加油!我永遠都支持你。”
  
“放心吧,我一定要為我們爭取到大福利的。”尹壽安握拳抿嘴,小小的身體裡已經燃起了熊熊鬥志,他跳下床,小玄子連忙上前為他整理好衣服,然後,尹壽安就昂首挺胸地出發去早朝了。
  
願望總是美好的,但是現實卻是殘酷的。當尹壽安鼓足勇氣,在朝堂上顫巍巍地把自己的申請要求,向下面的三公六部提出來之後,立即就迎來一片噓聲。
  
戶部尚書再次翻白眼看他,直截了當回絕說:納妃娶後,已經花了不少錢,還有顧侯大人的醫療費養老費,再加上最近太傅大人層出不窮的工傷費,國庫本來就入不敷出,如今皇上還想申請增加平時的零花錢,沒門!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
  
禮部尚書弱弱舉手撇清說:我們禮部準備這兩場婚禮已經夠節儉了,完全是按照構建節約型後宮的集體婚禮標準來操辦的,戶部尚書你不要亂栽贓。
  
吏部尚書也馬上反駁道:戶部尚書你這個大摳門,太傅的工傷費你壓根就沒有批,後來都是我們吏部的同僚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湊份子給蘇太傅補貼上的。
  
兵部尚書剔牙不滿說:如今四方不寧,到處都要徵兵用錢,要給銀子也得先給我們兵部,話說這個月部隊的伙食費朝廷到底啥時候發啊。
  
工部尚書跟著抗議:眼看春汛就要來了,各地水利工程吃緊,我們工部都還沒錢,皇上您怎麼能雪上加霜火上加油,置黎民於不顧,貪圖享樂,簡直是令人髮指人神共憤。
  
刑部尚書想了想,實在找不到理由跟風要錢,總不能說監獄的犯人們要求提高生活水準吧,於是,他就乖乖地閉口不湊這個熱鬧了。
  
言官二話不說,又開始在腹內打草稿,準備回去號召整個禦史台的言官們,次日就用堆積如山的血諫書來淹沒這個昏君。
  
史官抿了抿毫尖,在紙上寫下:“叉叉元年春,上欲開國庫享樂,群臣死諫之,未果。”寫完又瞇眼思忖半天,在下面補上了一段小字:“上初親政,舉步維艱,不思進取而貪樂,吾甚哀之。”
  
為什麼叫“叉叉元年”呢,因為尹壽安才親政,這響亮的年號還沒有正式確定。於是,在尹壽安的如意算盤落空之後,群臣就絲毫不顧他傷心欲絕的臉色,開始了新一輪關於年號的激烈爭論。由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說辭和思想,誰也說服不了誰,而又總想去說服別人,於是年號問題一直懸而未決。
  
一直捱到快近晌午,終於在飢腸轆轆快要暴走的沈老太師嚴重抗議下,他們才極不情願地結束了討論,最後決定用最公平的拈鬮方式,從幾個備用年號中終於選出了尹壽安的年號——嘉和。
  
拖著已經餓得發軟的雙腿,尹壽安沒力氣地爬回了千羽閣,一見到早已等在那裡恭候佳音的沈靜姝和上官燕,立即羞愧得垂下頭,磨蹭到二人身邊,哆嗦著囁嚅道:“姝姝,皇后姐姐,我對不住你們,我,我有負組織所託。”
  
“壽壽,是不是他們不同意啊?”沈靜姝有些失望地扯扯腰帶,然後擺了擺手,“那就算了,沒關係,反正現在我們的錢也夠用啦。”
  
“不是,是……”尹壽安往後退了幾步,確定自己已經站在了安全地帶,然後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戶部尚書他們說,國庫快沒錢了,非常時期,所以不但不撥錢,還得要縮減我們後宮一半的開支才行。姝姝,皇后姐姐,我對不住你們,以後你們的月俸要減半啦。”說罷,他就抱頭蹲了下來,可憐地哀叫道,“出氣可以,但是不能打臉踩手!”
  
“……”
  
沈靜姝和上官燕同時握起拳頭,恨恨地望向這個史上最不爭氣的皇帝,然後抱頭痛哭起來。嗚嗚嗚,這就叫偷雞不著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啊,為啥我們姐妹兩個這麼苦命,嫁了這樣一個受大臣氣的小白帝呀。
  
**
  
願望其實就是掛在驢子前面的胡蘿蔔,小時候我們總盼望著長大,就不用做作業和考試,而長大了卻又悲哀地發現,要是還是小孩子多好,就不用焦心生計人情。於是,盼了成人盼工作,盼了退休盼穿越,這就是人生,永遠沒有後退鍵。
  
而尹壽安同學目前面臨的,也正是這麼一個想後悔也來不及了的尷尬境地。他一直盼望著能夠親政當昏君,可是,等他真正親政了,才發現,他倒是想昏庸,可惜,群臣壓根就不給自己這個機會。
  
六部合議的結果,認為皇帝既然親政了,就得開始學會獨立處理政事,於是,為了讓尹壽安能盡快上手政務,他們合作制定了一個詳細精密的 《皇帝培訓班一百天速成計劃》。每天早朝後,就由六部輪流安排骨幹精英官員來給尹壽安講解自己部門的特點、人事和相關政務處理方法等。
  
這六部的人倒是輪流換著來上課,可尹壽安卻是只有一個人在戰鬥,但是他又很沒出息地不敢出言抗議,只得默默地上完早朝上書房,上了書房下校場,下了校場回宮房,回到宮房睡龍床,連跟沈靜姝她們玩都沒有時間了。每天這樣三點一線地學習著,不到三個月,整個人就迅速地減肥下來,雙層下巴長出了美型,眉目越來越見清秀,骨感也顯出來了,肌肉也練出來了,大胖墩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瘦瘦”。
  
雖然人是長順條了,可是尹壽安卻傷心了。不應該是這樣的啊,沒有道理呀,明明話本小說上都說了的:皇帝是一個極其享福的職業,每天不用乾活,天生就是能文能武,一個人拔一把劍就能滅一支軍隊的,隨時都有一大堆多得數不完的錢,平時只需要去青-樓逛逛,玩味地看著某個跳舞的美女,然後帶進宮裡,愛得死去活來,最後詐死跟美女遠走高飛,還不用操心以後生計的。
  
可是,為什麼他這個皇帝每天卻得不停地學習,不停地練武,不停地批改奏摺,還得時刻承受大臣們鄙視的目光,忍受言官指著鼻子尖的唾棄,就連零用錢也被嚴密地監控起來,誰家皇帝還能比自己慘?!話本小說啊,你如此胡編亂造為哪般……
  
發出同樣哀嚎的其實還不止尹壽安一個人,此時此刻,同一片天空下,另外三個人也在痛苦地咒罵著話本小說。
  
新帝忙國事,後妃自然就得處理後宮事務了。太后出宮後,所有的後宮大小事務就齊齊落到了上官燕頭上。但是,由於禮部和吏部聯名上書,認為皇后娘娘目前最應該學習的是如何做好一國之 母,不能再這樣整日以痛揍太傅為樂,於是,上官燕便被宮裡的嬤嬤大軍押去先學習後宮禮儀制度了。
  
她這一走,學習後宮管理的重任,自然就順理成章地落到了貞妃娘娘孱弱的肩膀上,從尚衣、尚膳、尚藥、尚工、尚儀、尚寢六局到內侍省、掖庭宮,沈靜姝全都走了一遍,一張俏臉微笑到最後已經沒法自己合攏嘴角了。管理職責、日常事務、人員分佈,事無鉅細,全都得牢牢記住。否則,後宮一旦沒後妃主事,就會亂套。
  
當上官燕雙腳被綁在一起,頭頂一盆水,雙手拿著油燈,在六個嬤嬤監視下練習碎步走路時,她不禁就納悶了,該死的話本上不是都寫著:皇后就是面慈心狠的大反派,每天就想著法子如何迫害嬌弱善良的女主,殘害後宮嬪妃麼?可是,為什麼現在咋看也像是自己這個皇后在受、迫、害呢。
  
而這時,本該是受害人的沈靜姝卻正變成鬥雞眼地望著手中的長長清單,聽幾個尚宮給自己匯報本月後宮用度開支以及削減的人員等等。她揉了揉額頭,望著宮燈走神想到,自幼看的聽的那些話本明明告訴自己:在後宮的女主就是來談情說愛的,每天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池邊跳跳舞,去花園爬爬樹,一定能遇上幾個帥哥為自己神魂顛倒鬥得你死我活的。
  
“他,邪魅狂狷,為了她不惜與天下決裂;他,富有四海,為了她甘願拋棄榮華富貴;他,武功超群,為了她出生入死。青梅的師兄,情深的皇子,至尊的武林盟主,究竟誰才是她的最終歸宿……”嗚嗚嗚,可是,現在,也許還等不到去亭子裡唱歌,自己就先要被這些宮廷瑣事弄得死去活來的了。
  
其實,最最委屈可憐的還是要數蘇江左了,這三隻好歹還是皇室中人,做這些都是自己份內的事,可是,他蘇江左招誰惹誰了,為什麼也要被六部硬性拖去陪皇帝攻書呢。他以前看的那些《拍桌驚奇》、《醒世狂言》上面統統不是這樣的:病得奄奄一息的書生,一邊吐血一邊揮舞鵝毛扇指點江山,一扇子揮下去,一個國家就被他的反間計滅掉了,一扇子又揮舞過來,另一個霸主又倒在了他的火船計下。最後,明月天涯,終究抵不過畫眉間的一粒硃砂,書生在功成名就的那天,終於吐血身亡了。得了天下失了他,剩下的君王在殘陽如血中為失去棟樑知己而痛哭失聲。這,才是一個讀書人的至高境界啊。
  
可是,現在呢,蘇江左收回發呆的眼神,望向對面淹沒在書海之中,吭哧吭哧奮力看奏章的尹壽安同學,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拿起玉璽,長嘆一口氣,此硃砂還是非彼硃砂呀,只得憤憤地蘸上硃砂印泥,在又一本奏摺上狠狠地蓋下一個大大的紅印。
  
就這樣,當兩個月後,四個人已經漸漸熟練了自己的工作業務,終於有空得以喘口氣,出來禦花園溜達時,正巧面對面地一起碰上了。大家相視而笑,看看對方憔悴灰白的臉色和偏偏倒倒的身影,隨後,齊齊望天長嘆,異口同聲地感慨道:
  
“唉,原來,話本小說就是用來騙、人、的! ”



02 言官很重要

圈圈叉叉的狗血人生,是不需要任何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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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受坊間話本小說毒害的一代,尹壽安、沈靜姝、上官燕和蘇江左四個人坐下來這麼一合計,畢竟還是年輕氣盛,頓時就義憤填膺地展開了對話本小說的聲討。當然,他們是不會承認自己也上當受騙了的,便只是就部分話本中的不良陰暗面和輿論誤導性進行了大肆批評。
  
比如書院類型文裡的小姐總是喜歡女扮男裝去求學,在河裡洗澡時被發現女兒身,然後跟一堆師兄弟們糾纏不清。這樣分明就是誤導太學、書院裡的少年郎們,萬一都動不動就去扒自己同學的衣服看是不是女孩子裝的,這還得了,太學、書院是求學的嚴肅地方,一個個十三四歲的小朋友們不好好上進,剛顧著早戀咋行。
  
再比如說現在流行的世情文裡,某類還魂的話本最受女性青睞,上至官宦千金,下至民間姑娘,人手一本,圖文並茂,講的就是某個女孩子死而復生,還魂之後奇蹟般到了海外某國,然後變了身體,繼續和一大堆男孩子愛得驚天動地的傳奇人生。結果,還魂文的流行帶動了大尹王朝很長一段時間內,少女少婦們生病了不就醫,想不開就投水,走在路上去撞馬車,據說反正死不了,醒來了就是另外一個自己。隨便進一個書坊,賣得最好的就是這類《還魂之叉叉》的話本故事。大尹王朝人口再多,也經不住這樣折騰呀。
  
所以,四個人義正言辭地表示,話本小說應該進行大清理,棄其糟粕,去其情色,還我們一個健康常態積極向上朝氣蓬勃的閱讀環境。於是,尹壽安很快就利用皇帝特權向禮部提出了暗示和申請,新朝新氣象,要盡快做好輿論監督作用,對全國的話本小說、市井文學、娛樂場所進行嚴格地清查,一切有傷風化破壞社會風氣的都要堅決地予以打擊查處,絕不姑息手軟。
  
禮部接到命令後,立即召開緊急會議,連夜對全國最新的宣傳監控工作做出了重要指示,然後召集了一批弘文館的學士,對從教坊書肆蒐集來的諸多話本戲文詩集曲譜進行了逐一排查。凡是有大量露/骨和反/動描寫的,一律用紅筆圈之,如果一卷之中,此類描寫甚多,則直接叉之。
  
於是,弘文館這批飽讀詩書的大學士們,半個月來就這麼天天對著厚厚的小山一樣高的書籍,睜大著眼睛從中找到淫/詞艷/曲然後圈叉之。起初,他們還很認真地逐字逐句讀著,可是,到後來,一個個讀得口乾舌燥面色潮紅,心裡也如貓抓般癢癢難耐。最後,大學士們實在不耐煩這樣做苦工折磨人,於是,就一起向禮部尚書聯名上奏,建議採用字句篩除法,提高工作效率。
  
之後,禮部就採納了他們的意見,把一些常用的不良字句挑選出來,分別書寫到紙上,掛於學士工作的房間牆壁上。這樣,大學士們檢查書籍時,只需直接核對有無出現違禁 詞句即可,也不用挨本去看了。很快,堆積如山的話本戲文等篩選工作就輕鬆地完成了。
  
然後,禮部直接將被叉的名單和被圈的書籍列出,連同不良字句冊子,一併下發各地郡國,責令郡守縣令們即日起嚴肅整改文化市場。被叉的直接列為禁書,一律銷毀;被圈的必須修改之後方能流傳;新出的各類話本詞集等,也必須嚴格遵守新的標準執行,就連描寫男女之情的話本傳奇等,最大尺度也只允許牽衣角傳情,若是出現了半處拉小手的,一律圈叉之。
  
很快,各地就迅速展開瞭如火如荼的整頓工作,焚書的,改文的,畫圈的,打叉的,弄得好不熱鬧,一陣人仰馬翻。後世把恭文帝嘉和元年的這次文化大清理運動,稱為“圈叉之禁”。
  
據史官評價,此次整風,清理了不少低俗淫/穢的刊行書冊,大力打擊了不健康的內容,取締了很多譁眾取寵的艷/情話本戲文,取得了一定的良好整治效果。但是,另一方面,由於打擊涉及面太廣,而且光憑詞句比對就妄下結論,也造成了不少冤假錯案,一些文筆優美的話本本身並無犯禁違規之處,也因為字句遭受無妄之禍。例如《遊鬼府》裡有一句“姑娘生性愛花”,便因為這樣被無辜圈圈了。
  
不僅如此,到後來,不少地方官員為求討好上級,多出成果上報朝廷,又自行添加了不良字句冊的內容,像“春/光”之類的也被列入違禁名單。於是,戰火越演越烈,弄得坊間茶肆一片怨聲載道,紛紛感慨:長此以往,天下無書矣。
  
老百姓更加戲言之:只許郡守度夏宵,不許百姓上坑頭。
  
讀書人則笑瞇瞇翻著書卷,閒來念道一句:秋風不識字,何故亂圈叉。
  
俗話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為了應付這些形式主義的不良字句冊子,書坊老闆們也絞盡腦汁,移花接木,偷龍轉鳳,各種法子都用上了。於是,豪門貴婦們偷偷輾轉傳看的《誘僧傳》變成了《佛門只是個傳說》,官吏走卒人手一本壓箱底的《肉肉團》變成了《饕餮記》。就連幾次翻印都賣斷貨,最最暢銷的坊間第一艷/情名作《銀罐蘭》,也華麗麗地改名叫《臥具名物考》了。
  
當這場“圈叉之禁”鬧得沸沸揚揚臨近尾聲之際,朝廷的言官也終於忍無可忍,集體上諫了。
  
**
  
言官是什麼?說得文縐縐點就是“諷諫諍議,以匡君主,糾察百司,以廣言路”。說得通俗點嘛,其實就是一天到晚給皇帝提意見,給群臣穿小鞋的人。他們的集會地點在禦史台,老大叫做御史大夫,副班長叫做中丞,底下的小弟按照資歷大小和戰果輝煌情況各有不同的名稱。
  
身為言官,必須具備突出的學識才能和剛直無私的品行節操,要能博古通今,張嘴就能引上一大段“聖人曰”,把皇帝和百官都駁得無法還嘴。同時,他們也必須忠君愛國,安貧樂道,廉潔奉公,要有隨時捨身取義的勇氣和決心,要有不畏暴權的視死如歸精神。
  
言官的進諫方式有奏諫、跪諫、群諫、血諫、死諫等多種。一般溫和派常用的就是用雪片般的奏議淹沒皇帝的奏諫方式。如果皇帝不聽規勸,那麼言官們就會約定一個太陽高照或者雨雪紛飛的惡劣氣候日子,集體跑到金殿前,齊刷刷跪成一片進行群諫。如果皇帝還是不上道,那麼,就由言官的領袖人物劃破手腕寫血書,對著龍柱撞破腦袋,進行血諫。如今的御史大夫就是這麼由中丞升上來的,因為,他的前任老大在勸諫先帝時撞頭過猛,變成死諫了。
  
總之,言官們的口號就是:絕對不能讓皇帝好過!砍頭不要緊,流血算什麼,鞭笞是便飯,一個言官倒下了,千萬個言官又站起來了。
  
而陳初,便是這芸芸言官中微不足道的一員。
  
現年十四歲的陳初是作為言官預備役被納入禦史台隊伍的,身為熱血青年的他時刻秉承言官箴言,堅決團結在禦史大人的周圍,以時刻跟皇帝作對為基本方針,以前僕後繼流血犧牲為奮鬥目標,一手抓隊伍建設,一手抓素質訓練。
  
今天,就是陳初接受組織考驗的時候到了,禦史台全體言官接到禦史大人命令,集體上書彈劾尹壽安同學的文化大清理運動。
  
陳初嘴裡叼著毛筆,坐在書桌前,冥思苦想地編著文句,只聽一旁的幾個言官正口沫四濺熱血澎湃地商議著如何聲討尹壽安。這個說一定要引經據典,把古時秦皇焚書坑儒和前朝文字獄的例子統統用上。那個又道,還得加上“臣等悲憤莫名,痛心疾首,若皇上不允,臣等只有肝腦塗地以追隨先帝於九泉之下”。另外一個又道,要不要再弄個血書啥的,增強悲憤效果。
  
陳初不解地問了一句,“這樣會不會太過了?萬一皇上生氣了要處置我們怎麼辦?”
  
其餘幾人立即激動地握拳看他,“皇上要是真的打我們板子就更好了,我們為民請願,死得其所,青史流芳,痛哉快矣。”
  
陳初一陣黑線無語,默默地縮回腦袋,繼續翻看著前輩們的諫議當參考,可是,看來看去,就是半天沒法落筆。眼看其他同僚已經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篇,他卻隻字未有,頓時急得抓耳撓腮。
  
這邊廂,負責收集諫議的言官已經進房來了,情急無奈之下,陳初只得提筆,刷刷刷在紙上寫下幾句肺腑之言,然後交差。顫抖著遞過奏摺後,他暗暗合什祈禱:皇上一定要貴人事忙,沒空看我的諫議啊。
  
結果,晌午剛過,內廷就傳來消息,尹壽安要接見禦史台的言官陳初。
  
忐忑不安地跟著內侍進了禦書房,陳初剛一行罷禮起身,尹壽安就立時一個箭步跨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抓起他手上下搖動,語調興奮道:“你就是陳初?果然是人才。”
  
陳初暗暗抬頭看了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尹壽安,不敢介面,只得硬起頭皮道:“臣惶恐。”
  
“咦,你幹嘛這麼謙虛,我就喜歡你的諫議,寫得真好,簡截了當,比那些人的都強多了。”尹壽安經過這段時間的六部磨練,在面對臣下議政時,已經漸漸有小皇帝的威嚴架勢了,他背起手,笑瞇瞇地看著陳初,“其他人都是一大堆廢話套詞在前面,結果真正的主題隱藏在最後,而且還就只有那麼一句。每次都看得我頭暈,還得在通篇的‘臣痛哭流涕'‘皇上不可效桀紂之君'一大通老生常談裡,睜大了眼睛找他們的主題句,麻煩死了。”
  
一邊說著,尹壽安一邊踱步到禦案前,拿起陳初的諫議,得意地笑道:“剛才小玄子‘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弄濕了一疊你們禦史台的諫議。我也來不及一一看了,就隨手翻了剩下的幾本比較薄的,結果就發現了你的,真是說得太中肯了。”
  
陳初腳下差點一個趔趄,他暗暗瞥了一眼被打濕了扔在角落裡的快有一人高的其他諫議書,不禁為剛才那幾位勤奮碼字的同僚惋惜不已。只聽尹壽安又老氣橫秋地學大人樣背手道:“陳初你要堅持這樣寫下去哦,這次的諫議我准奏了。”
  
“……”
  
滿頭大汗地從禦書房出來,陳初一陣望天無語,默默回到禦史台後,已經得到消息的同僚們都圍了上來,連連讚嘆少年有為,一出手就非同凡響。有的還一個勁追問他究竟是如何寫的血書,引得皇上大加讚賞,還立即就下令停止繼續嚴打和整風活動。
  
陳初長嘆了一口氣,不忍心告訴他們,其實自己的那篇諫議,統共就只有十個字:
  
“皇上,不要再圈圈叉叉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58 AM

03 舉賢很重要

我們都是少年郎,來自四面八方,為了同一個夢想,聚集到了壽壽身旁。
  
============
  
嘉和元年夏,黃河大水,三輔周邊暴雨一個多月,勃海、清河、濮陽、信都、濟南各郡洪災氾濫,灌溢三十餘處縣邑,淹沒十萬餘頃良田,損壞五萬餘所官民的房屋,因災害而受影響的百姓多達八萬戶。水災之後,百姓流離失所,疾病盛行,半道上餓死的就上千。
  
朝廷隨後開倉賑民,撫卹百姓,尹壽安也下詔免去受災地區一半的田租賦稅。這時候,丞相大人也上奏,天降災害,罪在己身,故而引咎辭職。
  
要說這大尹王朝的百官之中,最倒楣最淒慘的高危職業,其實不是拋頭顱灑熱血的言官,不是征戰沙場的將軍,而是管家婆——丞相大人。除了 名字好聽外,根本就沒有啥特別的福利待遇,每天還得要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地為皇帝分憂解難,遇上啥大的自然災害,第一個當出頭鳥的就是他們。
  
但凡遇上重大天譴,皇帝就得立馬寫罪己詔,然後素衣赤足到天壇去跪三天,告罪上天,以求天帝息怒,賜天下一個風調雨順,富足平安。而皇帝不能辭職呀,所以就只有丞相大人來當炮灰,表示自己管理無能,引咎辭職。
  
因此,這大尹王朝的丞相,從太祖開始,就一直像走馬燈似的換個不停。只說先帝時候,丞相就多達十個之多,病死的兩個,犯錯了被先帝貶職的三個,自己引咎內退的就有四個,而唯一一個平安當了三年丞相還無病無災、得以善終的,便是沈老太師了。所以說啊,大尹王朝的丞相真是可憐,連最起碼的失業保險都沒有。
  
到了尹壽安這裡,一直勤勉的丞相大人也終於要辭職了。老丞相歡天喜地地從繼續翻白眼的戶部尚書那裡領了養老津貼,就甩甩手離開了朝堂,於是,剩下的事便是,誰來當這個收拾爛攤子的倒楣丞相?
  
六部的人互相推諉,生怕這個燙手山芋落到自己頭上。三公九卿一個個裝睡看天,對尹壽安丟過來的求助眼神只做視而不見。最後,百官一起喜滋滋地異口同聲推薦了偉大英明少年英俊的太傅大人——蘇江左繼任為相,然後便競相在一片恭喜聲中愉悅地退朝了。
  
蘇江左上任後第一件事,便是遵照慣例,詔令各郡國舉薦賢良文學和孝廉,為中央輸送優秀人才。但是,這一本來是再平常不過的舉措,卻因為京兆尹此番推薦的人選引發了朝堂一陣不小的騷動。
  
所謂舉賢良文學和舉孝廉,就是大尹王朝選拔官吏的主要科目之一,它是在常規的春闈、秋闈兩場考試取士之外,增設的一種類似恩科考試的察舉制度,一般在新帝登基、壽誕或者災害之後進行,為朝廷注入新鮮血液。孝廉,自然就是孝順父母和廉潔剛正的意思,而賢良文學,顧名思義,自然就是要選拔最有品行最有才華的人了。
  
可是,這次京兆尹舉薦的長安賢良文學代表卻是——沈靜之。
  
沈靜之,男,二十歲。特長:鬥雞走狗。酒量:千杯不醉。文化程度:不學無術。家庭成分:高級幹部。婚姻狀況:未婚,但紅顏知己無數。交友情況:狐朋狗友居多。家庭住址:長安叉叉坊沈老太師府邸。社會關係:貞妃娘娘的堂兄。
  
在看到最後一行小字時,所有人都“哦”的一聲恍然大悟了,算了,裙帶關係就裙帶吧,就給這位國舅爺一個馬馬虎虎的掛名官職吧,也算有了正式工作。畢竟,皇上的大舅子整日裡在教坊酒肆鬼混,也實在不像話。
  
誰料,等到各地舉薦的賢良文學和孝廉匯集京城後,蘇江左又組織他們進行了一場政論考試,然後,出乎意料的,蘇江左批閱完答卷後,公佈成績的結果,沈靜之居然進了前十名。
  
頓時,得到小道消息的百官沸騰了,收到內廷報告的禦史台憤怒了,言官們又開始挽起袖子,晝夜加班寫諫議彈劾尹壽安和——沈靜姝。因為,所有人,包括尹壽安和沈靜姝,甚至是沈靜之本人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入圍前十。大家一致認為,肯定是尹壽安或者沈靜姝給沈靜之洩題了,這是令人髮指的紅果果作弊呀,是對天下讀書人的極大不公,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定要堅決地抗議!靜坐!示威!
  
禦書房裡。尹壽安正和沈靜姝一起,激動地翻閱著堆如山高的諫議書。
  
這個喊:“姝姝快看,這裡提到你的名字了,罵你是奸妃誤國,妲己在世,褒姒亂政!”
  
那個叫:“哇,真的啊,我這樣就算姦妃了?我還什麼都沒有乾呢。”
  
“咦,姝姝,不是你給你堂哥漏的題麼?”
  
“當然沒有了,題目是太傅大人出的,我怎麼可能知道?我還以為是壽壽你幹的呢。”
  
“我也沒有啊,難道你堂哥這次真的發憤圖強了?”
  
“咋可能,上次嬸娘進宮來還嘆氣,說他被爺爺逼著去考了幾年科舉,一直就名落孫山。不過呢,如果太傅大人出題是'名酒論',估計靜之哥哥一定能實至名歸拿第一的。”
  
“嘿嘿,可惜太傅大人這次出的題目是刑律。”尹壽安又撿起一份長長的諫議,呼啦啦甩著大叫道,“罵我是昏君了,這份罵我是昏君了,說我任人唯親,罔顧國紀,因私情廢朝綱,還說長此以往,必定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真有這麼嚴重麼?”說罷,他又衝沈靜姝咧嘴一笑,“不過,姝姝,我終於是昏君了。”
  
“壽壽,我也成為奸妃了。”
  
“同喜同喜。”
  
“太不容易了。”
  
“姝姝……”
  
“壽壽……”
  
兩個小朋友無比興奮地擁抱在一起,為彼此願望終於能夠達成而高興中。冷不防的,一隻柔荑伸過來,在兩個人頭頂一人打了一下,上官燕恨恨地叉腰指著兩個人臭罵道:“你們兩個太刺激人了!好人不當,非要當啥昏君姦妃!你們知不知道,一個想當賢後的人的痛苦心情!”
  
說罷,她拎起兩個人的後衣領,扔到牆角,“自己面壁思過反省去,一會兒一人寫一千字的檢查,你們兩個,總有一個對外洩題了的,不承認就全都挨罰。”
  
上官燕憤憤地轉身回來,一眼瞥見正端坐桌旁悠哉喝茶的蘇江左,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用力一拍桌子,指著他鼻子尖就又斥道:“還有你,不要光是笑,身為太傅,你看你把他們兩個教成啥樣了。”
  
“我的教導方式沒錯呀,除了皇后娘娘依舊文墨不通之外,皇上和貞妃娘娘不都成才了麼。”蘇江左笑臉盈盈地看著上官燕,相處近一年了,除了對外時大家都裝模作樣地客氣有禮,私下裡四個人卻是君不君臣不臣的隨便大呼小叫冷嘲熱諷著。
  
“姓蘇的,你這是什麼意思?”上官燕被戳中了痛處,如炸毛般跳起來,揪住蘇江左的蘇繡衣襟,咬牙切齒道,“你還不是一樣,到現在挨近大馬就腿肚子直打顫。”
  
“皇后娘娘,男女授受不親,請您鬆手。”蘇江左斜眼看她,淡淡言道,“讓宮人看見了,成何體統。”
  
“我呸,你確定要我鬆手?”上官燕一聲冷笑,摸著尖尖的狐狸下巴,斜挑的鳳眼朝窗外望瞭望,挑釁問道,“要不要先把你扔到大樹上再鬆手呀?”
  
這時,從牆角邊傳來一聲稚氣的女孩聲,聲音很低,卻還是傳進了上官燕和蘇江左的耳朵裡,“壽壽,你看,皇后姐姐像不像管我們的奶娘呀?”
  
尹壽安點了點頭,童言無忌地繼續補充道:“嗯,皇后姐姐像娘,太傅大人像爹。”
  
轟,上官燕畢竟是已滿十五的窈窕少女了,頓時面紅耳赤,手一鬆,轉身來擰起兩個口無遮攔的小朋友耳朵,“你們兩個,給我馬上寫檢查去,一人兩千,不准討價還價。”
  
而這邊廂,被一下甩到地上四仰八叉坐著的蘇江左訕訕地爬起來,掏出小手絹擦了擦一身的灰頭土臉,繼續爬回書桌前穩穩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一旁的內侍小玄子連忙上前,給他重新斟滿茶水,然後大宮女商娥也急急地端來一盤芙蓉糕。
  
兩個人一邊站立一個,都討好地看著蘇江左,小玄子代表二人 開口陪笑道:“太傅大人,我們皇上和貞妃娘娘真的沒有給沈少爺洩題,您千萬不要像外面人那樣誤會他們。”
  
商娥用力地點點頭,肯定道:“沒有。”
  
蘇江左笑了笑,給兩個忠心護主的人一粒定心丸,“知道了,我不會怪他們的。”說罷,優雅地端起茶盞,又繼續笑呵呵地喝著。
  
嘿嘿,我自然相信不是他們兩個洩的題。因為,對外洩題的就是我啊。
  
沒錯,這次真正作了弊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出題,又自己漏題的蘇江左太傅大人。因為歷來舉薦賢良文學和孝廉,常常會出現地方官營私舞弊,謊奏人選的情況,造成人才隊伍良莠不齊,魚目混雜。因此,蘇江左便想出了這招,他先派人到驛館偷偷放消息,故意賣題給這次各地來的候選人,題目就是《論鹽鐵》。
  
臨到考試時,蘇江左卻將試題改成了《論律令》,完全不同的領域,時間也只限了一炷香。於是,在交上來的試卷中,很多都是洋洋灑灑的鹽鐵經論,估計連題目都沒看清楚,抑或看時間來不及,只得以自己預先準備好的完美答案充數。
  
選賢選德,若是連起碼的人品都卑劣無信,只想著如何作弊過關,那又怎麼能保證今後不會為己私慾而破壞綱紀呢。所以,凡是論鹽鐵的試卷,全都被蘇江左紅筆叉之。剩下的幾張裡面,有一份寫得特別優異,雖然時間有限,後面的內容尚未展開,但是也可見其才識過人,針對如今刑律中的弊端進行了痛快淋漓的針砭,因而被蘇江左點為考卷之首。
  
至於沈靜之,雖然文采差,但是勝在懇切,他對當前朝廷的宵禁制度給自己的夜生活所造成的不便,進行了聲淚俱下地控訴,而且列舉理由樁樁條條,思維清晰,有理有據,甚至最後居然還引了一句“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王當與民同樂之。”
  
蘇江左是看得揉額與嘆氣齊飛,眼淚共大笑一色,末了,想了想,揮毫一勾,還是將沈靜之也列入了名單。
  
拈起一枚糕慢悠悠地吃著,蘇江左又將幾個人的試卷翻來看了看,最後,眼睛落到了第一名考卷的姓名處:楚中天。
  
他猛地手下一滯,愣了愣,忽又勾起一抹好笑的深意,楚中天?就是那個“楚中天”麼?



04 人事很重要

歷史經驗告訴了我們,即使是鐵面無私的法官,他也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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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尹壽安就在集賢殿召見了這次賢良文學和孝廉的優秀代表,同時,他還把言官陳初同學也叫了來。因為,這次言官集體上諫痛駡昏君奸妃,陳初首當其衝,諫議書上還比上次多了幾個字:“皇上您搞暗箱操作!打倒黑幕!”
  
於是,作為言官代表,陳初也被請來觀禮賢良面試,監督皇帝選才。精挑細選出來的這二十餘個被舉薦者,依次對朝政得失和政治舉措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之後,六部派來聽審的官吏就從中挑選出自己認為優秀的人才,各自領回去,先為郎官進入實習期,之後等他們熟悉了朝廷行政方式和事務管理後,再根據考察結果授予一定的官職。
  
到最後,殿上只剩下兩個人了,其中一個就是六部誰都不願意收納的國舅爺——沈靜之。沈靜之如今已經按照當初預期的,長成了油頭粉面、桃花勾魂眼的薄情郎模樣,雖然眼見自己已經成為被嫌棄的對象,他卻絲毫沒有氣餒,若無其事地摳著耳朵站在正殿中間,心想著反正自己已經走到上金殿面試這一步了,就算被刷下來,老爺子也沒話可說了吧。
  
但是,沈靜之如此淡定,其他人卻沒法淡定了。尹壽安藏在案幾下的小手不停對著手指:咋辦,好歹是姝姝的堂兄,不能就這麼幹晾著呀。於是,他抬頭朝六部官吏望去,見他們依舊是不給面子地各自眼觀鼻鼻觀心中,只得歎一口氣,求助地望向集賢殿的負責人大學士。
  
被尹壽安小狗般的眼神可憐巴巴注視著,沒法再裝淡定的大學士只得硬起頭皮,出列應道:“集賢殿主要負責校勘經籍,謄錄諭旨,需要能靜得下來的學士,恐怕沈靜之會嫌枯燥了點。”
  
“那目前校讎官的名額還有麼?”尹壽安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對大學士委婉的拒絕之意已然聽懂,但依舊不死心想再爭取一下。
  
“皇上,臣才疏學淺,沒法勝任校讎一職。”這時,非常識相的沈靜之搶先一步拒絕道。聞言,大學士也不禁暗自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不如,就封沈靜之為內廷郎官吧,讓他能隨侍皇上身側,負責宮廷宿衛。”蘇江左緩緩開口道,對沈靜之這個扶不起的阿斗也連連搖頭,也罷,就給一個虛職吧,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沈靜之的問題總算解決了,於是,剩下的人又齊刷刷看向最後剩下的那名,本次卷考第一名的楚中天。跟沈靜之的情況完全相反,楚中天被留到最後,是因為他實在太優秀了,對各種問題基本都能對答如流,而且還會武藝,因此成為了六部的搶手對象,懸而未決滯留到最後等尹壽安分配。
  
不僅如此,楚中天其實早在這次舉薦前就已經小有名氣了,但是,卻跟他的才能無關。話說以前呢,楚中天其實在文學造詣這方面並不咋樣,他是武行出身,不通文墨。有次來京城報名武舉時,主考官喊了半天“林蛋大!林蛋大!”結果都無人應答,最後,大家才弄明白,原來因為楚中天寫名字時歪歪斜斜,好好的一個名字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於是,所有人都噴飯噴水了。
  
打那以後,受到嘲笑的楚中天立志發憤圖強,刻苦學習文化,鑽研刑法律令,終於,在十八歲這年,他成功地站在了這裡,也再沒有人在他身後偷偷譏笑“林蛋大”了。
  
這件事尹壽安也早就從“八卦小精靈”小玄子那裡當笑話講給自己聽了,但是,他現在看著楚中天,卻不敢偷笑出聲。因為楚中天的模樣實在是太正義了,讓人心生敬佩,不敢褻瀆。但見楚中天負手而立,國字臉,濃眉毛,身材修長,器宇軒昂,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霸氣,神情冷漠,面色淡然,對大家的談話渾然不在意,似乎現在討論的根本不是他的光明前途問題。
  
於是,尹壽安吞了吞口水,帶著商量的口吻對楚中天道:“你想去哪個部門?”
  
“隨便。”楚中天冷淡應道,面部肌肉仍舊保持著剛才的漠然表情,在四周個個都有可能是自己將來頂頭上司的虎視眈眈下,沒有露出絲毫怯意。
  
“這樣啊。”尹壽安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縮回頭想了想,又用軟語商議道,“太傅說你對我朝刑律見解獨到,為人正直,不如就去刑部吧?”
  
“可以。”楚中天光是嘴角動了動,臉上仍舊是一副不冷不熱不喜不驚的面癱樣,“不過,我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管制我。”
  
聞言,六部頓時一片低聲譁然,這個人……也實在太狂傲了,刑部尚書原本得意高興的臉色也立時垮了下來。
  
蘇江左也忍不住揉揉眉心,對楚中天這一來就得罪一群人的耿直作風實在不敢苟同,於是,只得上前當和事佬,給雙方一個臺階下。“皇上,大理寺的寺卿回報,最近有幾個廷尉請假的病退的,人手恐怕不夠了。”
  
“對對對,那楚中天你就去大理寺任廷尉吧。”尹壽安連忙點頭,面露喜色,想了想,大理寺掌管重大刑獄案件的審核和對王侯百官的監察,閒時還負責修訂刑律,正適合不擅長人際關係的楚中天。
  
一切處理完畢,尹壽安就連忙宣佈解散,然後又唉聲歎氣地尾隨蘇江左和集賢殿的大學士,灰溜溜地繼續前往集賢殿書院和弘文館去視察今年太學生的功課情況了。
  
所以說,皇帝才真的是最最敬業最最辛苦的職業,不能早退不能遲到,一大堆人盯著你天天打卡上下班,想請病假還要被言官狠批、被戶部翻白眼、被太醫院嘮叨,好不容易捱到退休下崗那天,自己也差不多是年老色衰了。皇帝唔易做啊唔易做!
  
而這邊廂,楚中天從殿內退出後,其他人都興高采烈地同六部上司有說有笑去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這時,後面傳來一聲激切的呼喚,“大哥!”回頭一看,卻是言官陳初氣喘吁吁地奔了過來。
  
跑到楚中天面前,陳初一臉喜色,額頭上的汗水還來不及拭去,就咧嘴傻笑道:“大哥,恭喜你。”
  
楚中天“嗯”了一聲,又背著手往前緩行,只是為了配合比自己矮胖腿短的陳初,步伐明顯是放慢了些。集賢殿四周花木叢生,幽靜安然,是太學生和大學士們經常校點書籍和暢談文學的文藝沙龍大客廳。此時,大多數人都去集賢殿的書院集合了,所以一路行來,也沒見到什麼人。
  
分花拂柳,兩個人安靜地並排走著,忽然,陳初興奮地開口問道:“大哥,俺爹俺娘還好吧?”
  
“好。”楚中天依舊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冷淡腔調。
  
但是,陳初並不以為意,知道自家大哥就是這種脾氣,又繼續笑嘻嘻問道:“大哥一路上辛苦了吧?”
  
“不苦。”
  
“大哥剛才好威風啊,別人還都是實習官,可你就是直接當廷尉的正職了,俺早就說大哥將來肯定比俺有出息。”
  
“好好幹,你也很棒。”
  
“大哥,我現在也是正式的言官了,皇上也誇獎我,禦史大人說,年底就給俺升給事中。”
  
聞言,楚中天驀地駐足,喉頭發出一聲輕微的類似笑聲的響動,然後轉身望向陳初,拍了拍他肩膀,“加油。”隨後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許多,雖然語氣仍然是冷冰冰的關心,“宮中人多嘴雜,自己小心。”
  
陳初連連點頭,楚中天又道:“娘給你做了幾個大肉饃,烙餅我在應詔來的路上早就吃完了,等下午申時你退值後就來我住的驛館取吧。”
  
“好,大哥是不是馬上要去大理寺報導啊,真是可惜,還想著你能到俺那裡住幾天,我們兄弟倆好好嘮嘮嗑。”陳初無不惋惜地歎道。
  
“以後有機會的。還有,你也要注意言辭,你如今是言官了,一言一行是百官表率,不要一時忘形,又把家鄉口音掛在嘴邊。”楚中天伸出手,揉了揉陳初的頭髮。
  
“是。”陳初一個直腰,哈哈大笑應道。
  
**
  
此番新進的二十余個青年才俊,三個月後,就逐一順利地通過了實習期和考核,然後下放到各部和地方上正式任職。一直死氣沉沉的老朽朝廷,也因為他們的到來而洋溢著蓬勃朝氣和新生光芒。然而,這些新人新氣象,也引起了部分老臣的不滿,無論從處事方法還是觀點理念上,雙方都摩擦衝突不斷。
  
身處青春叛逆期的尹壽安同學,不敢在明面上跟以老賣老的大臣們作對,但是他在判定曲直時,卻常常有意無意地向著青年官吏。而蘇江左自然是忠君無二地站在尹壽安這邊,只不過畢竟年長了四歲,處置方式就更圓滑了些,在老舊派和青壯派的陣營間,他多扮演紅臉的角色和稀泥,因此,百官提到蘇相時,還是頗給幾分面子的。
  
而被大家一致公認為是大黑臉的壞人,那就非楚中天莫屬了。他在大理寺任職以來,剛正不阿,鐵面無情,甭管你是幾品大員,只要觸犯刑律了,一律六親不認,把侍郎從轎子中當街拖下打板子的事都有。所以,大夥提到楚中天,楚面癱,那無不是一個個恨得牙癢癢的。
  
這不,又一個倒楣蛋今日又被楚中天逮住了,大清早就被徑直拖到了御前要求嚴懲。犯事的不是別人,正是悲催無比的沈靜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0:59 A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4 11:00 AM 編輯

05 舞藝很重要

據說,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深宮虐情,都是從驚鴻一曲霓裳舞開始的,啥,你問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什麼?笨啊,自然就是落水了嘛。
  
============
  
其實,跟沈靜之這個倒楣催的罪魁禍首相比,尹壽安更加悲催,好不容易上完早朝,只想著回來跟沈靜姝和上官燕舒舒服服吃一頓清閒的早餐,順便翻翻看今日的《大尹日報•潮流版》和《時尚長安》雜誌,有沒有又誇獎自己最新設計的仕女冬裝引領全國潮流了。
  
結果,他才捧起一碗碧梗香米粥,“群英薈萃”的乾爽蘿蔔絲還在喉嚨沒咽下去,就聽到小玄子急急忙忙來報,楚中天押著五花大綁的國舅爺沈靜之進宮來討說法了。
  
尹壽安欲哭無淚地盯著面前那碗看得著摸得見,但就是沒法送到嘴邊的碧梗粥,清香撲鼻的熱氣直往上冒,看著就碧綠可口,無奈耳邊卻是楚中天一字一板地例行公事中。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呢,也不小。就是身為宮中郎官的沈靜之,五日一休,今天終於又盼來了休息的好日子,於是邀約了一幫狐朋狗友,騎著白馬,駕著馬車,載著天香苑的鶯鶯燕燕麗人們,準備出去郊遊。誰知道,一群貴族子弟連連起哄,非要比比看誰的駿馬最快,這下,眾人便當街賽起馬來。
  
白衣輕裘馬蹄疾,紅袖滿車笑輕狂,引得路人頻側目,最後,還沒出城門,就被京兆尹的手下給攔住了。這當街彪馬,是嚴重違反律法的,可是,對方又都是豪門子弟,為首的還是國舅爺。於是,狡猾的京兆尹連面都不照一個,就直接吩咐交由大理寺處置。
  
聽罷楚中天報告,尹壽安和沈靜姝都沉默了。除了有重大軍情和政務報告的加急驛馬,一般人在坊市區超速疾馳,是明令禁止了的。可是,規定歸規定,自先帝起,遊俠少年們興致一上來,當街縱馬狂奔的情況是時有發生,有時候還會傷及無辜路人,不過大多是賠錢私了。像楚中天這樣把人直接捆到皇宮來,一點不給皇家面子的情況,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尹壽安暗歎一口氣,瞧瞧憂心忡忡的沈靜姝,又看看對面的閻羅王楚中天,只得端起皇帝架子,先對沈靜之進行了一番訓斥,然後,小聲地朝楚中天道:“沈靜之雖然犯了錯,但是也沒有傷人,要不,就算了吧。”
  
說到最後一句,尹壽安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因為看見楚中天不善的眼色朝他冷冷甩過來,然後,他便很識趣地閉上了嘴巴。只聽楚中天又繼續一絲不苟地道:“新朝初始,百廢待興,治世當用重典,皇上不可因私廢公。按律,當街馳馬,重者杖刑,輕者笞二十。”
  
“喂,姓楚的,你不要蹬鼻子上臉,拿著雞毛當令箭!”沈靜之終於忍不住大吼了起來,自行站起身來,跳到他跟前,“快給小爺鬆綁!不就是騎了一下馬嗎,又沒有撞傷行人。”
  
楚中天輕飄飄斜睨他一眼,又平靜言道:“傷人者,杖五十,入獄一個月。致殘者,杖一百,入獄三個月。致死者,極、刑、無、赦!雖王子犯法,亦與庶民同罪。”
  
聞言,沈靜之頓時一個大大的寒戰,在楚中天的凜冽眼神逼視下,又乖乖地跪了回去,嘴裡嘀咕道:“我就是騎了騎馬,又沒有超速,幹嘛罰這麼重嘛。”
  
楚中天冷笑一聲,抄手反駁道:“據聞,京兆尹的手下官差是追了沈郎官整整三條街,最後抄近路才攆上你們的。還據說,他們執勤時的士兵是跑得最快的了,結果硬是連沈郎官一行的半根馬毛都沒瞧見,你們就從他們身旁竄過去了。還還據說,沈郎官騎的是日行八百的駿馬,好像還是宮中御苑的……”
  
“行行行,你甭說了,我認罰就是。”沈靜之連忙阻止楚中天繼續“據說”下去,然後,拿眼偷偷瞧向沈靜姝遞眼色。
  
沈靜姝接到暗示,於是,連忙放下碗筷,屁顛顛跑到楚中天面前,笑眯眯討好道:“楚廷尉,你是不是還沒有吃飯啊?要不,一起吃吧,大清早的,陽光明媚,說打人殺人多不好啊。”說著,她就想暗暗伸手過去扶起沈靜之,給他鬆綁。
  
“多謝貞妃娘娘關懷。”楚中天微微一頷首,又不動聲色地道,“按律,後妃亂政,破壞法紀,重者廢為庶民,輕者跪祖廟三日。”
  
嗖的一下,沈靜姝連忙縮回小手,握拳含淚望向可憐無比的沈靜之,“靜之哥哥,這事是你的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一定要做遵紀守法的好孩子。”隨後,安慰地擁抱了他一下,又趕忙提起裙角跑回餐桌前乖乖坐下了。
  
“好吧,死就死啦。”沈靜之把心一橫,怒瞪向楚中天,“你想咋樣?”
  
“當街縱馳,偷騎禦馬,狎妓玩遊,公車私用,破壞法紀,數罪並罰。”楚中天橫掃沈靜之一眼,又瞄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尹壽安和沈靜姝,最後一錘定音,“念在沈郎官初犯,最近又宿衛有功,就只罰錢千貫,杖一百,入獄一月。其他從犯也各有大小不等的懲罰。”
  
沈靜之一陣望天,暗自咒駡:楚中天,你好樣的,小爺跟你勢不兩立!嗚嗚嗚,一百杖,這麼打下去,屁/股都非得成兩瓣,不不不,四瓣,八瓣不可了。
  
兩個人退下去後,尹壽安才鬱悶地端起粥碗,望天默然無語,唉,粥都涼了。淚光,哪家皇帝像自己這麼受?!隨便一個大臣,從言官到法官,全都可以給自己氣受,可不可以申請精神損失補貼啊。(戶部尚書再次翻招牌白眼:沒錢!)
  
**
  
轉眼,就快到尹壽安的生日了,因為今年災害連連,國庫緊縮,所以戶部和禮部都強烈要求尹壽安縮減開支,低調過生,而尹壽安也非常爽快地同意了。
  
作為補償,尚衣局給他多撥了百疋錦緞作為裁剪服裝之用,而集賢殿和弘文館的大學士們也很給面子地積極在《大尹日報》、《佳麗》、《魅力京城》等時尚刊物投稿(當然,是匿名或化名的),對尹壽安的最新設計大吹特捧,“時裝界的傑出才子”,“頂級霓裳專家尹大師”等等一大通。因此尹壽安的這個生日過得還是很愉悅的。
  
不僅如此,沈靜姝和蘇江左還為尹壽安專門準備了一個小節目——拓枝舞。現如今,沈靜姝已然成為太傅大人的小跟班了,蘇江左要撫琴時,她就屁顛顛幫忙抱琴點香,蘇江左要練字,她就忙不迭地磨墨鋪紙,然後眼冒紅星地在一旁看著。這次,兩個人連同沈靜之,一起排練了拓枝舞,為尹壽安過生獻舞。
  
夜晚,太液池邊,華燈如晝,一場小型家宴在這裡舉行。教坊表演了幾個節目後,就換沈靜姝上場了。雖然年幼,但是當沈靜姝戴上裝飾高髻,額上精心描繪著翠鈿,晶光閃閃,碧綠可人,身穿綠襖黃裳,足蹬高頭青靴,華麗的長長錦袖一舒展,在鼓樂聲的配合下,腰肢扭動,揮舞起披帛來,竟也別有一番味道。
  
一曲舞罷,看得如癡如醉的尹壽安立即拍手叫好,得意的沈靜姝收起長袖,帶著還猶自喘氣的潮紅面色,不自覺地望向為自己伴奏的蘇江左,兩人默契地會意一笑,這幾日來辛苦地排練總算沒有白費。
  
坐在一旁的上官燕喝了點小酒,見沈靜姝一番歌舞下來,自己也忍不住豪情湧起,手癢癢了,於是,便命人取來一柄長劍,表示自己也要上場舞舞劍助興。然後,她掃了一圈,最後想了想,還是一指蘇江左,“蘇江左,還是你來伴奏,剛才你彈得就不錯,聲音響,氣勢足,哐當哐當的好聽,快點,隨便來一曲給我點節奏就行了。”
  
蘇江左默默地哀怨瞥她一眼,暗暗皺眉,忍不住一聲嗤鼻,哼,說得彈琴跟彈棉花似的,還哐當哐當呢。他推開琴身站起來,朝上官燕微微一個欠身,“皇后娘娘要劍舞,可是微臣不擅長破陣曲,不如由教坊的人來協奏?”
  
“好啊,我會擊鼓,正好也可以為皇后娘娘伴奏。”沈靜之在一旁跟著起哄道,又拉過沈靜姝,“姝姝你不是會吹塤麼,那玩意聽著淒淒慘慘的,正好配劍舞時的悲壯。”
  
當下,幾個人商量合計了一下,便立即分工開了,教坊奏起了《渾脫》之曲,蘇江左、沈靜之和沈靜姝各持羯鼓、陶塤,配合著演奏起來。而上官燕則去換了一身紅色戎裝,手持系有長長紅穗子的長劍下場,在雄壯激昂的鼓點聲中橫劈縱砍起來。
  
只可惜,一來因為事先沒有經過排練協作,二來上官燕的舞劍嘛,離充滿藝術性的劍舞還差了一截,因此幾個人常常弄得手忙腳亂,鼓曲節奏和上官燕的動作三番兩次都結合不上。
  
但是,光看上官燕意氣風發的舞劍身影和凝神貫注的認真眼神,竟與她素日裡潑辣彪悍的作風和妖豔嫵媚的外貌完全是判若兩人了。只見劍光過處,紅纓颯爽,身手矯健,步伐靈活,一招一式都透著英武之氣,與剛才沈靜姝的嬌柔溫婉之美相比,又是另外一種美了。

劍舞完畢,上官燕收劍入鞘,大呼痛快。這時,還沒等眾人鼓掌,忽然,水榭之外已然響起幾聲拍手喝彩。抬眼望去,原來是奉詔過來彙報政務的廷尉楚中天。
  
尹壽安再次鬱悶地聽完政事後,照例賜了一杯禦酒給楚中天沾沾喜氣。楚中天昂首飲罷,又很破壞氣氛地來了一句:“皇上,夜已深,不可耽玩享樂,還請早點散宴休息。”接著,他又掃了一旁的上官燕一眼,繼續淡然道,“皇后娘娘武藝超群,但是劍器一物,殺戮之用,戾氣太重,終究不適合宮廷樂舞,娘娘若真有心於劍道,還需多多鍛煉力量和後勁才是。”
  
“你什麼意思?”他話音剛落,上官燕就忍不住嚷了起來,拿劍指著他忿然叫道,“你是說我的劍術華而不實?中看不中用?!”說著,她劍尖上跳,對著楚中天的眉心挑戰道,“來呀,我們比比看,看究竟是誰中看不中用!”
  
“好啊。”還沒等楚中天開口婉拒,沈靜之就在一旁拍桌子叫好了,然後跑到上官燕身旁悄聲慫恿道,“皇后娘娘,我買你贏。狠狠揍那目中無人的傢伙,不用給我們面子。”
  
“……”
  
於是,尹壽安礙于禦姐皇后的命令,只得下令讓楚中天應戰。兩個人提劍到水榭外,剛一站定,上官燕就一個斜刺,朝楚中天的胸口直接攻去。楚中天抬劍虛晃一招,格擋住她的攻勢,同時向左側靈巧避開。兩金相交,濺出火光,只見紅衣綠袍纏鬥做一處,幾個外行的腦袋就愣愣地跟著兩人身影轉來轉去。
  
十餘招後,只見楚中天一個橫掃,將上官燕的長劍蕩開來,緊接著沉身、下腰、後仰一氣呵成,堪堪避開她飛起的旋風連環踢。然後他迅速躍起閃到還未落地的上官燕背後,一個迴旋轉身,手中利劍已然直端端指到她眼前一寸處,穩穩地定住不動了。
  
隨後,楚中天瀟灑地收起利劍,朝上官燕一個拱手為禮,“皇后娘娘得罪了。”
  
上官燕眨巴了一下眼睛,立即哈哈大笑起來,豎起大拇指贊道:“好,你果然有幾分本事,我認輸。”說著,將劍扔回給宮人,接過沈靜姝屁顛顛遞過來的汗巾擦汗。
  
楚中天衣袂未動,將劍雙手捧還給身旁的內侍,便朝尹壽安恭敬地躬身告退。見他立時要走,正打得手癢癢的上官燕連忙大吼一聲,“等等!”說著,就扔掉汗巾,左右雙手齊出,朝他後背襲去。
  
其實,她這一招也不是存心為難,就是遇到實力相當的對手,一時心花怒放,想再試試他功夫。結果,楚中天因為習武之人的本能反應在前,察覺背後有勁風偷襲過來,立即手腕後翻,右掌捉住上官燕剛剛搭上自己肩膀的手腕,左手拎起她的腰帶,小腿朝後用力一勾,將上官燕整個人倒提過來,直接朝對面的太液池甩去。但見一條紅色的纖細身影從其他人眼前飛過,“撲通”一聲,就徑直摔進了冰冷的池水裡。
  
在尹壽安、沈靜之、蘇江左和沈靜姝四個人嘴巴張得圓圓的,眼睛瞪得直直的一片驚愕吸氣聲中,上官燕頂著濕漉漉的淩亂女鬼長髮,從岸邊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臉上紅色胭脂和著池水不住往下滴,被打濕的紗裳緊裹著她凹凸有致的少女身體。
  
見狀,沈靜之不禁暗自吹了一聲口哨,還算識大禮的蘇江左和楚中天趕緊別過臉去。尹壽安和沈靜姝兩個小屁孩則是完全沒有回過神,半晌,才反應過來,互相對視一眼,再齊齊抽著涼氣,一致望向敢把宮中第一惡人的皇后姐姐扔下水的楚中天。
  
幾個宮人連忙送來毛巾和外衣,上官燕不耐煩地一把推開她們,然後杏眼上挑,怒氣衝衝瞪著楚中天,先前的好感完全一掃而空,“楚中天,你竟敢丟我!”
  
楚中天的一張死人臉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嘴角噙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但是在濃濃夜色中,大夥兒都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語調平靜,口氣冷漠,“皇后娘娘恕罪,微臣只是習武之人的本能自衛反應。”
  
上官燕頓時被他這番像是道歉卻沒有一點愧疚之意的說辭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指著他波瀾不興的面癱臉,一邊打著噴嚏,裹緊了宮人再次遞上的毛毯,一邊恨得咬牙切齒道:“楚中天,你給我記住了!阿嚏……”
  
俗話說,一個人能讓自己的死對頭一直忌恨沒什麼奇怪,難的是能夠讓所有人提到他都恨之入骨,然而,楚中天他做到了,餓滴個神啊,原來,他玩的不是寂寞,而是——傳說。



06 受賄很重要

無論身在何時何地,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始終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
  
翌年春風吹綠了大地,每個人都長了一歲,但是,國庫卻又減了一圈。戶部尚書在朝堂上哭得海帶淚流,泣不成聲,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一句話:國庫的存銀已經不足一百萬兩了。
  
遍掃全國的經濟危機終於伴隨著春風,從民間、江湖,一直刮進了朝廷。於是,外朝百官的小金庫開始大整頓大清理,很多灰色收入一律充公。而內廷和後宮的開支也繼續被迫縮減,沈靜姝的脂粉首飾減了三分之一,上官燕的健身計畫不得不擱淺,尹壽安的布料衣物也被鎖了起來。
  
就連波斯貓“君公子”的貓糧也嚴重減半,氣得它每頓都用灰白的小爪子,撥著哐當作響的半空飯碗,朝沈靜姝昂頭“喵喵”著表示抗議。
  
但是,即使大家拼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帳面還是入不敷出。最後,忍無可忍的眾人決定,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節流固然重要,但開源更是正道。但是,怎樣才能開拓財路呢?
  
禦書房裡,由尹壽安、蘇江左和沈靜之兄妹組成的臨時內閣小組召開了第N次秘密會議。而上官燕則因為幾個月來跟楚中天連連挑戰,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今天又繼續提劍找楚中天去校場切磋了。
  
沈靜姝一掃默不作聲的眾人,率先弱弱地舉起手道:“我們可以賣官爵賺錢。”根據自己的觀察總結,凡是奸妃,一定要幹點天怒人怨的事情才算合格。可是,一向膽小惜命的沈靜姝,又實在找不到不用花大氣力又不會危及自己性命的合適壞事做。
  
想要藉故從車轎上下來時撲到大臣懷裡,然後哭哭啼啼說別人調戲自己,來達到陷害忠良的目的吧,可放眼望去,這滿朝文武,盡是天天欺壓自己和尹壽安的壞人,那就絕對不能算是忠良了。唯一的忠良,看來就只有自己的爺爺和爹、叔伯他們了,可是,就算給沈靜姝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陷害自己娘家的老大們。
  
沒法陷害忠良,那就驕奢淫逸吧,可是,每次一找戶部尚書要錢,他就立即掰起白胖的手指,數落著當管家婆的辛苦,最後,繞著繞著話題就變成了後宮開銷太大,還得裁員還得削錢。想了想自己日漸縮減的零錢包,沈靜姝是打死也不願意再開這個口了。
  
以上都不成,那就學學太后當年,為自己的娘家人積極討官職做吧,可是,爺爺已經是三公之首的太師了,還能封到那裡去?況且,家裡那一堆叔叔伯伯,包括爹娘都再三語重心長地囑咐自己,“姝姝啊,你一定要跟皇上說,千萬不要給我們再加官了。每天朝九晚五地上下班已經夠累了,官做得越大,工作越多,還得時常加班,我們還想多活幾年,絕對不能亞健康地過勞猝死啊。”
  
所以,沈靜姝想來想去,就只有暗中參與朝政,給尹壽安吹吹枕邊風,打打小報告這一條路可行了。因此,每次內閣小組會議,她都是踴躍參與,積極發言,爭取早日走上干政亂紀的奸妃正道。
  
當沈靜姝的賣官鬻爵的提議一出口,其他三人都立時啞然了。沈靜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蘇江左的愕然神色,垂頭下去扯著裙帶,囁嚅問道:“太傅大人,這個建議是不是不好啊?那我繼續想。”
  
“不是。”蘇江左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撫掌大笑道,“這個辦法實在是太高明了,我們怎麼就沒想到,非常時期當然要用非常之法。售賣官職的法子成本低,週期短,成效大,貞妃娘娘果然與眾不同,才思敏捷。”
  
沈靜姝不好意思地傻笑著,又看了看同樣有喜色的尹壽安,其實很想說這法子是從太后昔日亂政那裡學來的,可是她不想舊話重提刺激到尹壽安,於是就乖乖地閉嘴了。
  
“不過,朝廷沒有那麼多官可以封了啊,而且封官後還得有俸祿官宅,還是有一大筆開銷,戶部尚書和吏部尚書一定不會同意的。”尹壽安想了想,提出了其中的弊端。
  
“這個好辦。”要說沈靜之的歪腦筋還就是多,立即附議道,“我們不用賣實質官職,就賣一些虛名頭銜,就叫‘名譽中郎’、‘縣令顧問’之類的,這年頭,很多暴發戶奸商他們其實不差錢,就圖一個好聽的名字。”
  
蘇江左連連點頭,難得對沈靜之首肯一次,掏出小手絹擦了擦手,拈起盤中一枚鮮果,繼續含笑補充道:“而且,他們根本不用參政,也更談不上由官方出年俸了。每年,皇上只需定期召開一兩次工作總結會議,把這些人邀請來喝喝茶聊聊天,讓他們覺得物有所值,回去也可以對鄉里炫耀交代。大家都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對對對,我認識幾個長安賊有錢的富商,可以給你們介紹,拿他們先做試點工程。”沈靜之也越說越起勁,自告奮勇當起獵頭來。
  
“說到這個,我倒是想到了一點。”蘇江左忽然斂笑,朝尹壽安一個躬身行禮,肅然言道,“我朝自太祖太宗時起,就大力興農抑商,如今百姓亦能安居樂業,糧倉充盈,倉稟實而知禮節。但是,對商人的諸多限制仍在,不許其後人入仕途,徵收高額賦稅等等。臣以為,天下之人,皆是皇上的子民,不可太過歧視商人才是,有過當罰,有功亦當賞之。”
  
“太傅所言極是。”尹壽安認真地頷首應道,“當初太祖馬上得天下,百廢待興,方才大力興農,如今我朝國力已勝過昔日,民間肆市繁榮興盛,跟商者之功莫不有關。煩請太傅草擬一道相關文令,我明日早朝時就同六部商議,此事得一步步來,慢慢放寬對商業商人的限制。”
  
蘇江左欣然領命,尹壽安又命小玄子取來一卷紙,遞給蘇江左,有些靦腆地言道:“太傅,前幾日我翻看了當初賢良文學和孝廉應試時的試卷,看到其中好幾篇都提到了鹽鐵。最近我又翻看了一些前朝舊事,很受啟發,如今冶鐵煮鹽之計,尋常百姓、諸王郡國亦可為之,這樣國庫的收入就大大地分散到了地方和個人手中,如果遇上戰事或荒年,想要調派都不及時。所以,我想把鹽鐵的經營權都收歸到中央,不知可行否?”
  
蘇江左一愣,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望向一臉期盼的尹壽安,“皇上此議不錯,即可緩解如今的經濟危機,亦可防止地方諸王勢力過大。不過以往都未有此先例,臣還得多想想,方能提出進一步的舉措建議。”
  
兩人越談越投機,尹壽安受到莫大鼓勵,於是,大膽地把自己平素思考的一些問題也逐一提了出來,和蘇江左一起進行熱烈探討。趁休息空隙,聽得比較茫然的沈靜姝一臉驚歎地拉過尹壽安的袍袖道:“壽壽,你好厲害,怎麼想得出這麼多賺錢的鬼點子?那個啥均輸平准的,我完全沒聽懂。”
  
“嘻嘻,‘均輸’就是說讓各地把它們應該上交的一般我們用不著的貢品,由負責官吏運往缺少這類物品的鄰近地區出售,或者折合成市價另購當地廉價的特產品運往其他地區高價出售,最後只需要把所得收入交給中央財政就行了,這樣可以節省運費和貢品押送中所產生的損失。而那些運到京城的貢品呢,就由戶部派人去市場監督著,等到商品價格貴的時候就拋售,價格低的時候官府又大量收購,可以穩定市場價格,這就是‘平准’了。”
  
尹壽安耐心地給沈靜姝一一解釋著,湛亮的眼眸襯得清秀的臉龐愈發好看了,隨後,他四下看看,壓低聲音對沈靜姝無奈言道:“我也是沒法呀,為了給我們增加點額外的財政收入,只有這樣絞盡腦汁想對策了。姝姝你再忍耐一段時間,等我們賺到錢了,就給你添置漂亮首飾,我也可以有新布料裁剪練習了。”
  
很快,蘇江左就把此次討論的內容整理出來,然後迅速地成立了內閣秘密賺錢小組,經過商議,大家把對外出面賣官的重任交給了沈靜姝。以貞妃娘娘名義進行小打小鬧的鬻爵經營活動,既不會引起朝廷太大的反對之聲,了不起就是言官陳初又來一句無關痛癢的“貞妃娘娘是奸妃!”可是賣爵所得,就可以偷偷地至少藏一半起來到內閣小組的小金庫裡,以後即使開小會時要求加幾個果盤,也再不用看戶部尚書翻白眼了。
  
而這次內閣小組會議的另一大收穫,則是讓大家看到了沈靜之非凡的外交手段和另類才能。他不但一口氣給尹壽安他們聯繫了十余個富商買官職,而且還給他們提出了幾項特別建議:比如將目前分離的坊市合二為一,允許百姓在自家住房底樓開店鋪,商住合一;取消宵禁制度,允許青樓酒肆等娛樂行業通宵經營,但是也相應地徵收高額稅收;鼓勵各處梨園瓦舍等自行成立總工會進行管理,每月按章繳納管理費和賦稅即可,這樣官府就可以減少人手和財力監控他們,若有問題只需同工會行首聯繫談判即可。
  
雖然沈靜之同學提出這些倡議,其本心只是出於為了自己今後遊玩購物泡妞聽戲的方便著想,但是,不可否認,他的這一系列有創意的建議,為尹壽安和蘇江左這些讀聖賢書長大的上層管理者,提供了更多具有建設性的參考,促使他們對民生民計有了更進一步的思索探究。
  
“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難,一定要時時刻刻把老百姓的需要放在首位來抓。”沈靜之翹著腿靠在椅背上,彈起一枚花生,仰頭接進嘴裡,一抹唇邊,笑眯眯地如是說。
  
蘇江左正襟端坐對面,聞言,眉頭擰起,似乎有所了悟,半晌,眉頭才舒展開來。他立時起身,朝沈靜之一個揖手,正色敬道:“沈兄之胸襟,愚弟所不及也,從此不敢小覷矣。”說罷,又朝尹壽安頷首笑道,“若他朝皇上要另選賢相,非沈兄莫屬也。”
  
哐當,沈靜之的下巴掉到了地上,整個人也差點嚇得跌落椅子,他連忙揮手嚷道:“別別別,蘇相大人你想整我啊?丞相那個位置我可當不了,你看著身體也不差,咋也不像會英年早逝的,皇上這麼信任你,不會隨便撤你官的。”蘇江左背手不語,只是同尹壽安一道,眉眼彎笑地看著沈靜之繼續大呼小叫地嚷叫著。
  
未料,一語成讖,這個曾經熱鬧一時,為恭文帝未來的開明盛世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小小智囊團,在蘇江左死後,也漸漸成為過眼雲煙,淹沒在了歷史的涓涓細流之中。而親手端給蘇江左那杯賜死的鴆酒的,就是日後被史官歎氣搖頭,卻被萬民讚美稱頌的“糊塗相爺”——沈靜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1:01 AM

07 撤藩很重要

其實,不是每一個皇叔都會落得叛逆謀反的下場,宿命,從來都是用來打破的,握拳。
  
============
  
在這一系列經濟整改措施全面執行的兩年後,國庫漸漸富足起來,金融風暴也終於慢慢過去了,外朝內廷都恢復了正常生活生產。而尹壽安和蘇江左他們,也將積極籌畫了兩年的撤藩計畫,提上了朝堂的議事日程。
  
自太祖時,便有分封諸王的習慣,皇室宗親、有功大臣,封王之後就擁有了自己的封地,可以在封地上蓄兵操練,自行收稅和管理,還可以擁有自己的臣屬,儼然一個地方小朝廷。後來,雖然歷代皇帝都對諸王的權力進行了限制,封王範圍也僅局限于宗親了。但是,遇上功勞太大的王爺還是沒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坐大,直接威脅到皇帝統治,比如——端王。
  
到了尹壽安這一代,皇室宗親早就被先帝殺的殺,流放的流放,所剩下的也只有幾個沒啥威脅性的了,而且還都是隔了幾重的遠房王爺。於是,為了更進一步將地方的小金庫都統統搬到自己的內閣來,尹壽安和蘇江左他們又冥思苦想,不遺餘力地想出了這個削國撤藩的舉措。
  
而且,這幾個無恥的人想出的理由還非常光明正大:幾個王爺都年老了,不如就回來京城養老,這裡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皇上還專門在郊外為大家準備了養老別墅,閒時就進宮喝喝茶聊聊天,多麼和諧有愛天倫樂樂的晚年啊。
  
至於對百官的說辭,那就更加冠冕堂皇,憂心忡忡,為國為民了:端王之亂已經是最好的說明,地方王爺的勢力過大,會嚴重威脅到中央統治,所以,朝廷削藩的計畫迫在眉睫,必須抓緊實施。
  
於是,很快,撤藩的詔令就下發到各封地去了。隨後,百官便開始了忐忑不安地等待中,生怕這些老王爺們一個不高興,就來一個“誅蘇相,清君側”之類的口號,起兵造反了。兵部尚書甚至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京畿防務,戶部尚書也積極地幫忙徵調糧草和庫銀。吏部尚書則盤算著要不要馬上召開內部緊急會議,先把候補官吏名單整理出來,萬一打起仗來,一個官員倒下了,還有其他候補備用的頂上。
  
誰知,在焦急不安的三個月等候之後,大家迎來的卻是各位老王爺欣然領命,愉快上京養老的消息。而跑得最快的,就數封地最遠,卻是最早屁顛顛抵達京城的炯王。其效率之高速度之快,讓人禁不住懷疑,他是老早就伸長了脖子在封地門口等詔令,然後欽差前腳走,他後腳就搬著幾大車家當忙不迭地來京城了。
  
炯王尹納福,有一個土得掉渣的名字,有一個讓人揉額的封號,還有——一雙迷離朦朧的眼睛。算起來,炯王應該是尹壽安隔了幾條街的遠房堂叔了,在幾個王爺中也是最年輕的,才二十三歲不到,只比尹壽安大了八歲。
  
炯王一直毫無建樹,文墨只算得上是“蚊子歌”的哼哼水準,武藝也僅限於八年前來京城述職時,好不容易和端王一隊將前太子打得落花流水的那場馬球比賽。也許,就因為這樣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好吃懶做一事無成,只會混吃等死的庸王,才能在先帝當年的皇室大屠殺中,安然無恙地倖免於難活下來吧。
  
跟其他王爺都有豐碩肥沃的領地不同,炯王的封地在黔南,瘴氣彌漫,荒山郊野,走上半日都難得遇上一兩個人影。即使是炯王府所在的大都市,論繁華論玩樂,都遠遠比不上其他地方,更遑論是富庶美麗的京城了。
  
所以,炯王長期以來的心願就是:爭取早日回到心愛的京城,密切向他那已經完全沒有印象的奶娃皇侄積極靠攏,一起喝喝小酒吃吃烤肉,摸摸美人的小手,括弧,美人不論男女。
  
因為炯王沒有娶妃納妾,更沒有子嗣,他的搬家工作也相對地非常輕鬆簡單。把東西扔給前來迎接他的禮部侍郎和御林軍們,他就眉飛色舞地跑進宮裡謝恩討吃喝了。
  
當沈靜姝和蘇江左接到小玄子加急奏報,尹壽安讓二人火速前來“救駕”的命令後,兩個人不明所以,只得撓著頭分別從安慧宮和內閣出發,剛一前一後跨進小宴的水榭時,看到的卻是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正一個勁地往尹壽安的身上擠攘著。
  
但是,他手裡卻不停摸著尹壽安面前放的一盤紅燒豬蹄,嘴裡還不住涎笑著道:“皇侄啊,你不要害羞嘛,讓皇叔好好摸摸你的小手。哎呀呀,瞧瞧這只小手,多嫩滑,就像才燒好的豬蹄一樣。”
  
尹壽安一邊擦汗,一邊竭力想朝一旁閃躲開,無奈炯王的膝蓋把他的衣袍下擺牢牢壓住,動彈不得,而且,畢竟是遠道而來的皇叔,他還得做出友愛懷柔的表率樣子,以安撫其他剛被撤藩的王爺們,所以,兩個人一直僵持不下,尹壽安也不好拿出皇帝的威風來翻臉。
  
蘇江左輕咳一聲,炯王見有人來,手一松,人稍微換了一下姿勢。尹壽安連忙趁機擺脫開他的鉗制,火速奔到蘇江左和沈靜姝身旁,大喜過望地叫道:“太傅你們終於來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皇叔炯王了。”
  
炯王睜開他迷蒙的色眼睛,隱約看得見前方有三個人影,看輪廓似乎還都是身影翩翩的美人,他立即跳起來,張開雙臂,朝三人奔來,臉上帶著猥瑣的笑容嚷道:“太傅小弟,久仰大名。”
  
因為才見識過他調戲尹壽安的場面,於是,見炯王朝自己這方跑來,蘇江左立時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正待退到一邊躲過他那雙才摸過豬蹄的油膩膩魔爪。誰料,炯王奔到他跟前,卻沒有停下,而是徑直朝他身後跨了一步,立即就抓起沈靜姝的小手上下搖晃起來,“太傅小弟啊,你的手真是嬌嫩柔滑,我見猶憐呀。”
  
“……”
  
尹壽安一把將沈靜姝的小手從炯王的豬手下奪過來,憤憤地抬起衣袖給扁嘴翹鼻的沈靜姝用力擦拭油漉,然後,他將炯王的手一撥,絲毫不講義氣地出賣了蘇江左,“炯皇叔,太傅在那邊,你不要亂摸我家姝姝。”
  
這次,炯王終於找准了方向,一把逮住蘇江左來不及躲閃的紫袍一角,湊過那張面容姣好的臉蛋,眨著模糊一片的雙眸,情真意切地道:“太傅小弟啊,早就聽說你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請看我迷離的眼神,裡面盛滿了對你的傾慕和崇敬。”
  
蘇江左嘴角忍不住抽動,只見自己的官袍上已然沾上了幾處油印,讓一向愛乾淨的他頓生無明火,直想取一本厚厚的《儀禮》來砸死眼前這個色膽包天的囧王爺。但是,畢竟大局為重,蘇江左只得在腦海裡幻想一遍自己腳踏炯王,高舉聖賢書怒斥炯王的痛快淋漓畫面,然後,他心情終於舒坦下來,便堆起溫和的笑容轉向炯王,客氣有禮地言道:“炯王爺遠道而來,車馬勞頓,辛苦了。我看著您可是眼神不大好,要不讓御醫給您瞅瞅?”
  
“小意思,老毛病啦,太傅小弟你對我真是太關切了。”炯王又伸出狼爪想偷襲蘇江左的手,卻被對方不動聲色地悄悄避開來,於是,他只得訕訕然抽回手,轉而瞅向尹壽安那個方向,歎氣攤手道,“我在黔南呆了這麼久,那裡瘴氣重,久而久之熏得眼神也不大好使了。”
  
說著,他終於瞪大朦朧眼睛,看清楚了面前的尹壽安和沈靜姝,然後一個撲食沖到面前,一手捉住一個小美人的光潔小手手,樂呵呵地大笑道:“皇侄啊,幸虧你把我召回來了,你是不知道,黔南那個地方,真是呆得我太痛苦了。一年有一半時間在下雨,蚊子毒蟲又多,吃的盡是臘肉野菜,走在大街上,難得見到一兩個白皙漂亮的大美人,害得皇叔我都幾年沒摸到小手了。那些外族姑娘們醋意又特別大,你要是跟她先相好了,之後若再跟別人說說話調調情啥的,啪,一籮筐的蠍子蜈蚣就朝你嘴巴裡硬塞了。嗚嗚嗚,我真是混得太不容易了。”
  
他一邊哭哭啼啼地作勢傷感著,一邊悄悄地把尹壽安和沈靜姝的小手捉起,緩緩地朝自己唇邊湊去。嗖的一下,尹壽安立即眼疾手快地抽回自己的龍爪,跟著連忙把沈靜姝也解救出來,挺身擋在她和炯王之間,皮笑肉不笑道:“炯皇叔真的是太辛苦了,以後就好好呆在京城享福吧。”
  
隨後,他趕緊朝蘇江左揮揮手,“太傅,你留下好好招呼一下炯皇叔吧,我和姝姝還要去皇后姐姐那裡練射箭。對了,你把上次那啥國進貢的什麼老花鏡給炯皇叔翻出來,然後再找太醫來給炯皇叔瞧瞧眼睛。這裡就交給你了。”說完之後,尹壽安趕忙拉起沈靜姝,一起逃之夭夭了。
  
“……”蘇江左非常唾棄地默默注視著兩個學生就這樣不講江湖規矩地扔下自己溜走了,然後,他背著手認命地長歎一聲,轉回頭來無奈地瞟了一眼炯王,見他只一個勁地咧嘴傻笑著,閃著那迷離眼神欲待又緊貼上來的色迷迷模樣,不由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寒戰。
  
唉,看來《儀禮》確實還是太薄了點,還是換成《周禮》和《禮記》來扁人好了。



08 摸手很重要

其實,色情和藝術之間,其區別不在於穿的衣服多少,而是真的就只隔了一張能夠吹得天花亂墜的大嘴巴。
  
============
  
從炯王在京城安家落戶的第一天開始,百官便捶地跺足人人自危了很長一段時間。無論官職大小,但凡有點姿色的官吏,全都被炯王想方設法摸了一把小手,特別是俊秀的少年郎官們,那更是被偷襲了不下兩三次。
  
吏部尚書天天下朝後就跑到禦書房裡,向尹壽安哭眼抹淚地哭訴:今天炯王又如何趁天還沒亮,就躲在某某小侍郎上朝來的必經之路上,趁黑又偷摸了人家純情小男生的小手一把。要不然就是前前天,炯王他裝作失足倒在了某某大學士回家的路上,在別人下轎來關切他傷勢的同時,逮住大學士的手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連衣袖都給人家讀書人扯破了。
  
可是,尹壽安聽完炯王的這些惡行後,也只得一陣揉額歎氣,照例安撫一下吏部尚書,讓他代表自己向這些受害者們,轉達最深切的同情和慰問:他們是為了國家在獻身,皇上不會忘記他們的。
  
送走義憤填膺的吏部尚書,尹壽安又扶著眉心踱步回來,望著暗衛遞交來的炯王在內廷探親的最新動向報告表一陣無語中:
  
某月某日,炯王爺欲拿黔南特產賄賂貞妃娘娘,就在離貞妃娘娘小手還有三寸處,被宮女商娥挺身而出,將之撲倒,推入泥塘中。
  
(擦汗,很好,商娥姐姐,你立了大功啊,我一定要好好獎賞你。)
  
同月某日,炯王爺借家宴時皇上敬酒之機,握住皇上不放半柱香時間,事後,千羽閣傳來皇上暗自抽泣聲,持續了一盞茶光景。
  
(咬牙,這幫暗衛也太盡職了吧,以後不許再監視我了!)
  
某月某日,炯王爺眼疾稍好,巧遇皇后娘娘,驚為天人,一路尾隨,抓手之際,被皇后娘娘拖至無人處,狠揍一頓。
  
此後半月炯王爺未再進宮……
  
匆匆流覽完報告,尹壽安抬起頭,只見上官燕和沈靜姝有說有笑地揚著馬鞭走了進來,一紅一黃,都身穿外翻方領的窄袖胡服,腰系蹀躞鎏金帶,緊身束腰,襯得一雙人兒矯健柔媚,各有千秋。
  
“壽壽,你的奏摺批完了沒有?我和皇后姐姐約了楚廷尉一會兒去校場賽馬呢,你去不去?”沈靜姝興奮地靠到禦書桌前,她今天梳了一個別出心裁的墮馬髻,髮髻全部偏斜到右側倒垂著,沒帶釵環,僅掐了一朵新鮮的粉紅牡丹插在髮髻上,巧笑倩兮,人比花嬌,看得尹壽安十五歲的少男之心也不由得砰砰地漏跳了半拍。
  
見他發愣不答,沈靜姝托腮的手忍不住在他眼前揮了揮,嘟嘴道:“壽壽,我問你話呢。”
  
尹壽安終於回過神來,埋下頭去鬱悶地看著面前那厚厚一疊奏章,鼻子吸了吸,“我去不了,還得跟太傅一起批奏摺呢,工部上奏,說運河工程的經費又不夠了。”
  
這時,兩個女孩似乎才注意到角落裡還有一個人的存在,於是,齊齊望向在書架旁站立著翻書看的蘇江左。蘇江左微微抬頭,眼神淡淡掃過上官燕和沈靜姝,方才收起策論,狀似不經心地隨口問道:“最近皇后娘娘似乎同楚廷尉言談甚歡?”
  
“哈哈,書呆子,你是不是又想教訓我說‘皇后娘娘乃一國之母,身份貴重,不可與人妄自鬥毆’呀?”上官燕馬上戒備地盯住他,一聲嗤鼻道,“我可不管,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武功好,又敢與我真刀真槍打的人,你不要多管閒事!”
  
蘇江左更加不屑地瞟回去,平靜言道:“我聽說,昨日下午申時三刻各部退值後,楚廷尉在禦史台門口將炯王爺堵住,一點也不給面子地揍了一頓,而皇后娘娘也身著男裝,趁機踢了炯王爺幾腳。”
  
“不錯,是有此事,你不服啊?”上官燕環手抱胸,滿不在乎地道,“那個炯王為老不尊,把楚廷尉的兄弟陳初堵在小巷口,想摸別人的手,楚廷尉是護弟心切,我是見義勇為,蘇江左你要罰人只管沖我來!”
  
“啊,炯皇叔又挨打啦?”
  
“哇,楚中天和陳初是兄弟?”
  
沒待蘇江左開口,尹壽安和沈靜姝同時大呼小叫起來。上官燕轉回頭去,得意地看著他倆好奇的目光,單手扶著纖腰,甩著馬鞭道:“呵呵,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吧,枉費皇上你還是別人的頂頭上司呢,聯手下的家庭情況都不瞭解。”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原來,身材魁梧耿直寡言的楚中天,和正太圓臉熱血丹心的陳初,還真是兩兄弟,不過呢,是異父異母的兄弟。
  
很多年前,濟南郡的大災荒之後,楚中天守寡的娘,嫁給了陳初喪妻的爹,兩個破碎的家庭走到了一起,重建家園,互相體諒,彼此包容,親如一家。楚中天從小就對娘親孝順,對繼父尊敬,對幼弟照顧有加。因為家貧,只供得起一個孩子上私塾,而爹娘都想讓對方的孩子去,爭持不下時,楚中天毅然放棄了這個機會,堅持讓比自己年紀小比自己聰明的弟弟陳初去讀書。他則靠著去武館幫工,去後山挖草藥賣錢,貼補家用。
  
後來,楚中天因為武舉時名字鬧了大笑話,忿然回鄉,郡守感其孝悌,於是,出資幫助他去進修。同時,在全國舉賢良文學和孝廉時,又大力推薦給了中央。所以,楚中天這個“孝廉”之名,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好孩子,全國兄友弟恭的典範。
  
聽罷上官燕難得一次的八卦,尹壽安和沈靜姝都不禁沉默了。半晌,尹壽安方才長歎一聲道:“想不到民間還有這麼多辛酸的事,楚廷尉雖然偶爾比較……嗯,直來直去,可是對親人朋友還是很好的。”
  
沈靜姝就沒有他這麼委婉了,直截了當點頭道:“就是,楚廷尉平時總是板著臉,動不動就喜歡教訓我們,還打靜之哥哥板子,不過,看在他小時候過得這麼慘的份上,我就不討厭他了。”
  
“哈哈,我也是這個態度。”上官燕和沈靜姝一擊掌,頷首笑道,“本來我是很想逮著機會就痛扁楚中天一頓的,可是,相處久了,還是發現這個人不少優點,那些小事就不跟他計較了。”說著,她一指對面的蘇江左,“喏,就像蘇江左你一樣,其實看慣了的話,你也沒那麼討人嫌的。”
  
“……”蘇江左嘴角抽了抽,終究還是按捺下來,皮笑肉不笑地勉強一個躬身,謙虛客套道,“多謝皇后娘娘誇獎。”
  
“太傅。”尹壽安想了想,望向蘇江左,“我在想,民間一定還有不少像楚廷尉這樣的人才,因為貧困而錯失求學機會的,我們官學能不能專門撥一定名額出來,免費讓這些人入學呢?”
  
“對對對。”沈靜姝連連點頭拍手,笑嘻嘻地附議道,“俗話不是說,再窮不能窮教育麼,壽壽你馬上叫禮部尚書來,讓他佈置下去。還有,現在不是還有很多私人書院麼,我們還可以鼓勵他們免費招收貧困學生,然後由禮部負責補貼書院,反正我們這幾年也不差錢了。”
  
蘇江左微笑著一一應道,“皇上和貞妃娘娘果然悲天憫人,為民著想,實乃我朝之福也。”
  
“切。”上官燕保持一貫“凡是太傅說東的,就是我要唱西”的作風,鄙夷挖苦道,“蘇江左你個馬屁精,就只會恭維這兩個小屁孩,然後一天到晚批評我。”
  
“皇后娘娘。”蘇江左突然轉身瞅著她,斂笑正色,把上官燕嚇得不由自主退了幾步。
  
“幹嘛?又想打我手心?”上官燕暗暗攥緊拳頭,嘴上卻不肯認輸,“我,我警告你哦,我們都這麼大了,你也沒再教我們功課了,你可不能再動不動就打我手板心了!”
  
蘇江左輕笑一聲,掏出小手絹裝模作樣擦了擦手,然後,一本正經繼續言道:“皇后娘娘不用緊張,其實,臣是想提醒您,在禦史台的後門,有一條小道,平素無人經過的,以後若要教訓炯王爺,還是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大門那裡眾目睽睽,畢竟傳了出去有失娘娘體統,也傷了皇家的顏面。”
  
“……”眾人一陣啞然。果然,還是太傅最陰險了。
  
**
  
話說回來,雖然炯王猥瑣得人神共憤,可是,還是依舊有不怕死不怕摸的,比如沈靜之。在第一眼看到炯王時,兩個人就互相嗅出了對方身上的風流同好味道,於是,一見摸手,二見投契,三見就稱兄道弟成了知己。
  
兩個人經常一起同進同出秦樓楚館、瓦舍梨園,有同桌共飲之歡,有青樓同樂之誼。沈靜之喜歡穿著繪有蝴蝶圖案的華服錦衣,還請尹壽安別出心裁地在他所有衣服的右肩上,用錦緞做了偌大一個蝴蝶形狀的如意結。每當他頂著招牌蝴蝶裝,提著鳥籠招搖過市時,常常引得不少大膽的少女紛紛擲果示愛,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
  
而炯王只要不開口說話和飛撲美人,則儼然就是一個風流倜儻,衣袂翩翩,摺扇輕搖的貴族公子,他喜歡在領口、袖口、衣袍下擺繡上菊花,一朵朵碩大豔麗,就像他本人那樣肆意張揚,不顧世俗眼光地“淩霜”傲然盛開著。
  
於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蝴蝶郎君和菊花王爺一起攜手,哥倆好地並肩逛花街的畫面,已然成為京城裡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不過,最讓沈靜之好奇的,還是炯王那一手“摸手神功”。某次,酒酣微醉之際,沈靜之終於忍不住問炯王,依他這平素不大好使的眼神,是如何準確判定對面模模糊糊的那個人影肯定就是美人的呢。
  
炯王從身旁的歌姬手中銜起碧玉盞,一飲而盡,然後抓過歌姬柔若無骨的纖荑,啄了一口,得意地笑道:“我雖然眼睛不夠用,但是,我努力培養了鼻子和觸覺。是不是美人,那味道一聞便知。”
  
他抬起手,緩緩地摸著歌姬白嫩的手指,臉上露出得瑟之意:“賞美人,其實手腕最重要,臉蛋身材還在其次。我們要做有品位的人,就不要光在臉上打轉,一定要勤於摸手。真正的美人,手掌心一定不會長有厚厚的繭子,皮膚也有彈性,手指勻稱修長。比如說,靜之你身旁那個美人,手感就沒有我這個強,不信你來摸摸看。”
  
沈靜之頓時恍然大悟地點頭,“受教了,原來調戲美人都還這麼講究學術性和藝術性。”
  
“那當然了。”炯王抿了一大口酒,溢出的青酒順著他下巴上的美人溝,從光潔的脖子、喉結處,一直滑入他敞開的衣襟裡。他睜開那雙迷離微醉的眼眸,眼角斜勾,也顯得愈發迷人了。
  
炯王呵呵一笑,一把搭上沈靜之的肩膀,嘴裡打了一個酒嗝,手指顫抖著,說話也不利索了,“靜之呀,凡事,不不要光看表像,一一定要透過現現象看本本質。我們眼眼睛看到的,往往也未必必就是事情的真真相,哈哈哈。”
  
聞言,沈靜之立即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感慨萬分道:“納福兄,你說得太好了,真是聞君一席話,勝喝十碗酒,你真是太有哲理了。”
  
炯王又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一揮手,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一旁,臨睡前,嘴裡小聲地不解咕噥了一句:“不過就是泡美人嘛,還能有啥哲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1:02 AM

09 淡定很重要

所有的奸情,都發生在微服出巡的時候,所以,不想老婆被拐走,沒事就不要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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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到中元節,各處道觀佛寺都開始照例舉辦追祭先人和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水陸道場。民間也開始陸續上墳掃墓,祭祀祖先。於是,炯王也來慫恿著尹壽安他們一起去逛曲江池,與民同樂。
  
曲江池位於京城東南,說白了,就是一個免費的大型水景主題公園。曲水流觴,樓閣連綿,水色明媚,風光綺麗,水裡遍種芙蕖,兩岸垂柳依依,百姓貴族都可到此遊玩。每年的上巳和中元節時,這裡還有盛大的歌舞宴飲,才子仕女,油壁香車,悠然宴樂其間,笙歌畫舫,玉液瓊漿,沉醉不知歸路。
  
尹壽安等人畢竟都是年輕人,愛玩好熱鬧的心思都有,當下便換上了便服,趁著夜色降臨時,大搖大擺地出宮微服私訪了。上官燕穿的是當下仕女們流行的改良女式男裝,圓領袍衫,紗羅襆頭,足蹬烏皮厚靴,青色身影十足十地風流瀟灑。
  
而沈靜姝則換上了尹壽安新近才裁制好的回鶻女裝,大紅織錦,金色花邊,窄袖翻領,下擺寬長,足穿翹頭雲紋錦鞋。頭髮挽成椎狀,綴以一頂精美華麗的桃形金鳳冠,映得整個人愈發地活潑俏麗。
  
至於炯王和沈靜之兩個,依然是花枝招展如舊,看見美女就吹口哨,聞著帥哥味道就撲上去摸手,如此想不引人注目都難。於是,大家一致決定,不再跟這丟人現眼的兩個人一路,各自玩各自的。
  
就這樣,小玄子和商娥負責付錢拎包的工作,而蘇江左和尹壽安則充當了兩個女孩的護花使者,雖然上官燕始終認為,指望他們兩個,還不如靠自己來得快。由於怕被楚中天和陳初兩兄弟逮住又嘰裡呱啦訓示自己半日,大家就沒有叫他們一道了。
  
一路上華燈如晝,萬樹銀花,夜市上賣冥器紙錢的,賣時令鮮果的,賣面塑河燈的,賣煎餅小吃的,五顏六色,好不熱鬧,叫賣聲不絕於耳,喧鬧聲響徹曲江。孩童們提著紙紮的荷花燈,追逐嬉鬧著朝水邊奔去。曲江水面放眼望去,星星點點,色彩斑斕,盡是祈福送魂的彩色河燈。
  
玩了一會兒,船也坐了,燈也放了,戲也看了,沈靜姝拿著一串糖葫蘆(注意,此道具非常重要,是古往今來勾搭帥哥的第一必備品),興高采烈地走在前面。突然,人群一陣騷動,紛紛推攘著朝一個方向湧去,“城隍出行了,快點過去看城隍出行了!”原來是中元節的重頭大戲,人們抬著城隍廟的城隍爺遊行全城來了。
  
四周頓時一片混亂,立時就將尹壽安他們沖散開了。沈靜姝被人潮擠到了水邊的一棵大樹下,她望望四周,尹壽安一行人已經不知推擠到哪裡去了。於是,沈靜姝決定先原地不動,繼續津津有味地舔著糖葫蘆吃。忽然,只覺背後一股衝撞力,人浪朝這方推攘著,她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便直直朝曲江跌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矯健身影,一把就拖住了她的細腕,順勢將她人撈了回來,箍住腰肢原地轉圈(看,轉圈了,帥哥摟著女主轉圈了)。轉了幾圈後,按理說,應該就是男子抱住沈靜姝的腰讓她朝後仰,然後含情脈脈四目相向,畫面定格後,沈靜姝嬌羞無限地推開他,從此展開一段非常虐戀的淒美愛情故事。
  
誰知,那人剛一收住腳步,正要放下手臂讓沈靜姝人往後仰去,卻不防他腳下剛好有幾片香蕉皮,這一腳下去,沈靜姝沒後仰他卻反而先仰了,手腳一陣亂撲騰,就拖著沈靜姝一起狼狽地跌倒在地上了。
  
那人尷尬萬分地爬起來,連忙湊到沈靜姝面前,遞過手去,面色微赧,歉語道:“姑娘你沒事吧。”
  
沈靜姝順著手抬眼望去,只見那人臉部帶著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聲音倒還悅耳,不過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他的手臂較長,半短衣袖,露出了胳膊上的斑紋文身。沈靜姝眨了眨眼睛,心想畢竟對方還是剛才拉了一把自己才沒有掉下水的,現在不過摔了一跤,也就算了。
  
於是,她緩緩地自行撐著起身來,拍拍裙角的灰土,扶正自己的金鳳冠,然後瞧了瞧掉在一旁的那串糖葫蘆。沈靜姝有點惋惜地歎了一口氣,還沒開吃呢,就弄髒了,不過,她又低頭想了想,壽壽他們不在,再買一串也不可能,算了,髒就髒吧。
  
那人見沈靜姝沒有理他,而是自顧自地踱步過去,揀起糖葫蘆,吹了吹,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咬了一口,美麗的臉上露出萬分陶醉的表情。他先是張大了嘴巴,眼見如此溫婉可人的中原小仙女,竟然如此不講衛生,著實吃了一驚,可是,再一看沈靜姝表情泰然自若,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不由得又一陣讚歎。
  
直到沈靜姝已經在他發愣中翩翩離去了,那人才回過神來,追了幾步,大喊道:“等等,姑娘。”可惜,正專心于糖葫蘆的沈靜姝聽不到他深情的呼喚,而經過的花燈隊和人群也將他又擠回到了水邊。
  
“王子,我們還逛不?”這時,一個小少年湊了過來問道,漢語說得不甚標準。
  
那人歎了一口氣,取下鬼面具,露出一張俊美飛揚的臉龐,垂頭喪氣搖首道:“算了,回驛館吧,過幾天還得正式去見那個中原皇帝。”走了幾步,他又回頭往沈靜姝消失的方向依依不捨張望了一下,悶悶不樂道,“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
  
“王子,那姑娘漂亮是漂亮,也不至於就讓您一見鍾情了吧。”小隨從不解地撓撓頭,“我們南越國照樣也有好看的女孩子呀。”
  
“你懂什麼?我不光是看上了她長得美麗,更重要的是她很淡定,知道不!”南越王子握住拳頭,望天長歎,“她被我弄跌倒了,為了不傷害我的自尊,並沒有大吵大叫抱怨。那個長串子的紅果子掉地上髒了,她也毫不嫌棄地撿起來吃了。這是多麼善良,多麼樸實的好姑娘啊,要知道如今的女孩子,能做到如此淡定,就是一種美德。也不知道此番一別,今後還能不能再見到我的淡定姑娘啊?”
  
“……”
  
**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宿命的安排下(其實就是導演搞的鬼=。=),幾日後,南越王子終於又在中原皇宮的御花園裡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淡定姑娘”。
  
鮮花滿園,姹紫嫣紅開遍,一個身穿雲錦短襦,下著淺紫高腰系帶長裙的豆蔻少女,懷抱著一隻灰白的波斯貓,嫋娜娉婷,裙帶飄揚著,在一群緋衣宮女的簇擁下,朝自己這方徐步行來。
  
南越王子一見之下,立時滿心歡喜,連忙推開前面引路的內侍,幾個大跨步沖到沈靜姝面前,“淡定姑娘,真是巧啊,居然在這裡遇見你了。”
  
沈靜姝一個退步,定睛看向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熟人”,但見他一身淡藍金邊的華美服飾,不似中原男子一般留有長髮,褐色的頭髮只與耳齊,頂上帶著羽帽,上面插著一支翠綠鮮豔的孔雀毛。他的皮膚帶著日照後的健康蜜色,眼窩較深,顴骨略高,鼻子高挺,嘴角噙笑,看年紀也不過十七八歲,還真是一個很好看的男子。
  
只可惜,沈靜姝從小就在美人圈裡長大,觸目所見全是一等一的帥哥,且不說她最心愛的顧侯哥哥是那般的淡雅出塵,只說如今圍繞在身邊的這幾個男子:沈靜之如梅之馥豔迷人,尹壽安似蘭之清秀高貴,蘇江左堪比卓爾挺拔的翠竹君子,炯王則是那燦爛耀眼的菊花王公。所以,見慣了美色,沈靜姝如今也非常非常淡然處之了。
  
她好奇地眨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南越王子,確認自己對他真的沒有任何印象,但是,畢竟是皇宮裡的客人,於是,她還是非常優雅地端起皇妃架勢,福禮欠身問道:“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她這番四平八穩的大家閨秀做派,在南越王子看來自然又是另一番傾慕加深了。多麼鎮定有型的姑娘呀,跟自己在南越國出門就被圍追堵截的慘烈場面相比,還是中原姑娘溫柔矜持,也更加淡定!
  
想到這裡,他連忙急急地連比帶劃介紹起來,“是我呀,那天在曲江摔了你一跤的,鬼面具,還記得不?”
  
“哦。”沈靜姝方才恍然大悟過來,想了半天,又實在找不到話說,就只得例行公事地來了一句,“你好。”
  
“我是從南越國來的,給你們皇帝送一點禮物,表示友好合作。”南越王子笑得愈發爽朗了,“你也是宮裡的人麼?”

“貞妃娘娘。”這時,身後的內侍們也喘著大氣追了上來,對沈靜姝齊齊行禮道。
  
“貞妃?”南越王子濃眉緊鎖,看向清婉佳人,“你是那個小皇帝的妃子?”
  
沈靜姝點了點頭,又沖內侍一個手勢,這才轉回頭來對南越王子嫣然笑道,“你是要去見壽壽和太傅吧,他們已經在禦書房那裡等你了。”說罷,她微微側身來,讓出一條道,示意他先行。
  
南越國是嶺南那邊的一個中等大小的國家,開國君主是原來中原的一個將軍,後來,歷代君主屬下和當地漢族、越族人通婚,才慢慢壯大起來。所以,南越國的很多風俗習慣、語言制度等等,都和中原類似。但是,南越國這幾年在邊境上和中原駐軍時有衝突,大有與朝廷抗衡一戰之勢。
  
這次,他們派來了王子,送禮求和,表示有附屬之意,中原朝廷自然是求之不得。為以示鄭重,在朝堂上接見了使者後,尹壽安等人又在禦書房找南越王子親切友好地拉了拉家常。晚上,還在太液池邊設宴款待南越使者一行,由禮部尚書和丞相蘇江左等重要大臣作陪,連皇后上官燕和貞妃沈靜姝也被請來一起暢飲。
  
酒至濃時,南越王子突然起身,站到水榭中央,踉踉蹌蹌地指著尹壽安道:“天朝皇帝,我有一個請求,只要你答應了我,下午我們談的邊境通商永世修好的事情都好商量。”
  
聞言,眾人都不禁放下酒盞,滿懷期待地望向南越王子,尹壽安手微抬,淺笑言道:“王子請講。”
  
“我要她。”南越王子手一指,方向正對著上官燕和沈靜姝那方。眾人一陣愕然,他睜大朦朧醉眼,又不好意思地把手從和沈靜姝隔座的炯王那方抽了回來,重新指向沈靜姝,大聲道,“我要你的貞妃娘娘給我做老婆!”
  
剛被錯誤點名的炯王一聲惋惜長歎,沈靜姝夾在筷子上的鱸魚塊被南越王子這番表白驚得掉在毯上,尹壽安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幾個大臣也紛紛皺眉不語,暗自思忖:兩國相爭,以和為上,和親之類的都好說,可是,這南越王子開口就要貞妃娘娘,未免就有挑釁之嫌。若是允了他,堂堂天朝連妃嬪都送出去了,豈不笑掉人的大牙。若是不允,兩國就此交惡,烽煙再起,也不是什麼好事。
  
而此時,南越使者團也被他們自家王子的狂妄之語嚇住了,這這這,來的時候沒有說還要人家的皇妃呀。幾個人連忙上前,一邊拉南越王子,一邊連連告罪,說王子喝醉了胡言亂語呢,請尹壽安不要見怪。
  
“姝姝又不是貨物,我不交換!”尹壽安擲地有聲的話語在水榭突然響起,他一向好脾氣的臉上已然籠上了一層陰霾。
  
“那好,你就把她嫁給我好了,我們不交易。”南越王子借著酒勁推開使者團的人,蹣跚著走到沈靜姝的案前,一把拉起驚惶的她,“做我的王子妃吧。”
  
尹壽安寬大的金龍滾邊大袖一甩,猛地站起身來,幾個大臣嚇得也趕忙上前,勸解拉架,生怕自家的皇帝一時沉不住氣,跟對方火拼起來。這時,蘇江左徐徐開口了,“南越王子抬愛,對我朝貞妃娘娘情有獨鍾,而皇上畢竟和貞妃娘娘結親在先,不如,就由貞妃娘娘來決定跟誰吧。”
  
雙方勸架的人一怔,於是,又齊齊望向漩渦中心的沈靜姝。這麼多眼睛盯著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引發兩國大戰,沈靜姝自然清楚其中厲害,她頭腦立時一片空白,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從來都是自己向帥哥求婚的,如今,換成自己被當眾求婚,而且還是在這種稍微回答錯一句就會造成血濺三尺的緊張氣氛下,怎麼辦啊?
  
沈靜姝東瞅瞅西望望,袖裡的手指不住打圈圈。終於南越王子等得不耐煩了,抓過她手腕,俊臉湊到她眼前,深情地凝視著沈靜姝,“你說話呀,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你一定會是天下最幸福最溫柔的王子妃。”
  
情急之下,沈靜姝也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我將來是要當奸妃的,你又不是昏君。”
  
“……”
  
四周頓時一片寂靜無聲。南越王子眯起眼睛,一動不動地盯住她半晌,方才鬆開手,悶悶地低頭道:“我明白了。”
  
嘎?你明白啥了,我都還不明白呢。聞言,沈靜姝反而愣住了,誰知南越王子猛地又握住她雙手,語氣真誠地道:“我會努力的,等我成為南越王那天,我再來娶你。”說罷,他甩開仍舊不明所以的沈靜姝的手,大跨步就朝水榭出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史載,恭文帝嘉和四年秋七月,南越王子欲求貞妃娘娘為妻,此事攸關國體,雙方各不退讓,情勢一觸即發,貞妃娘娘以巧語婉拒南越王子,逼其知難而退,化干戈於無形,實乃聰慧過人也。
  
史官評價,貞妃沈氏使用的“奸妃”藉口,簡直是太有才華的創意之舉,玩笑戲謔之語,可攻可守,既保我朝尊嚴,亦留南越國顏面,兩全其美,貞妃娘娘乃奇女子矣。
  
而大臣們則對沈靜姝這種為了維護國家莊嚴利益,不惜犧牲自我美好形象,刻意貶低自己是奸妃的大義之行,感動得痛哭流涕,紛紛上書,對沈靜姝大加褒獎,強烈要求皇上給功臣沈靜姝同學晉封。
  
於是,秋八月,迫於朝中壓力的尹壽安揉著額頭,看著同樣無奈歎氣的沈靜姝,最後朱筆一揮,玉璽一蓋,大典一封,沈靜姝便成為了正一品的四夫人之一的淑妃娘娘,離她心心嚮往的貴妃之位僅一步之遙了。



10 捉姦很重要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小屁孩要過青春期,酸澀的小青杏終究要長成誘人的水蜜桃。啥,這個不同類別的水果沒法變化?切,轉基因食品不就行了。
  
============
  
嘉和五年某月某日,夜深人靜的時候,安慧宮的大床上。自從尹壽安親政後,也按禮部要求同沈靜姝分宮就寢了,沈靜姝終於可以一個人享有自己宮裡的高床暖枕,括弧,“君公子”這只奸貓不算人頭的。
  
沈靜姝裹著被子翻了一個身,突覺身下似乎有股莫名的暖流湧出,她睡眼朦朧地摸了一把,然後……安慧宮裡頓時傳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值夜宮女匆忙地喚醒了商娥,商娥連外衣都來不及披,就急急光著腳跑到了沈靜姝床前,只見那個可憐巴巴的小女孩,正抱膝縮在床角,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
  
之後,整個安慧宮都喧雜了起來,御醫連夜來了,醫女跟著來了,彤史女官來了,皇后上官燕來了。尹壽安也聞訊慌慌張張地跑來了,結果被醫女和商娥擋在寢宮外面,問她們一個個都抿嘴偷笑,就是不告訴他實情,急得尹壽安在寢宮外面抓耳撓腮地連連跺腳。
  
接下來的幾天,沈靜姝都閉宮不出,整日趴在床上,尹壽安下朝來看她,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就嗖的一下變得俏臉通紅,然後馬上讓商娥把尹壽安給趕出宮門。
  
後來,尹壽安才知道,原來,是他的淑妃妹妹來第一次月信了。
  
終於熬到身上乾淨了,沈靜姝才肯下床,首先就是去泡熱水洗澡。因為才過了成人禮,她對這些青春期知識懵懵懂懂的,還有點害羞,對宮人們連道“恭喜”也覺得不好意思,只肯讓上官燕和商娥陪著。霧氣氤氳的溫水池裡,商娥一點點小心地給沈靜姝擦著背,上官燕笑眯眯地攪起水花潑沈靜姝,沈靜姝一邊嘟嘴表示不滿,一邊好奇地指著自己正在發育長大的身體請教她們。
  
過了一會兒,商娥起身去換被沈靜姝二人玩水弄濕的衣服,上官燕則嚷著餓了要出去找點吃的,於是,兩個人都離開了。沈靜姝無聊地又泡了一會兒,見她們還沒回來,便自行起身,從水池門口探出頭去望瞭望,內侍宮人都被沈靜姝早就趕得遠遠的了,寢宮裡似乎沒有人,浴巾和乾淨衣服被宮人們放在很近的地方。
  
她想了想,決定豐衣足食靠自己,於是,嘩啦啦地滴著水就快步沖了出去,剛一抓起浴巾,不料腳下一滑,立時跌倒在了大理石的地上。與此同時,身為男主的尹壽安同學也非常及時地從天而降了(看到沒有,再次證明了洗澡定律的百發百中率)。
  
兩個已經成人了的小朋友眨著烏溜溜的眼睛,彼此對看了一下,沈靜姝“啊”的一聲大叫起來,尹壽安趕緊背轉身子,期期艾艾地囁嚅道:“我,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你說謊,壽壽你明明盯著我看了半天,你還是皇帝呢,你撒謊!”沈靜姝一邊手忙腳亂地抓起浴巾遮擋住胸前肌膚,一邊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忍不住吃痛地呻吟了一聲。
  
“姝姝,你是不是摔傷了?”聽到她叫喚,尹壽安一時忘記了,又轉回頭來急急上前問道。一見沈靜姝這副半裸帶羞的模樣,不禁又看傻了。
  
沈靜姝見他只兩眼直勾勾地盯住自己看,不由得又羞又急,一把推開他,嗔道:“壽壽你走開,背轉身去,不許偷看。”
  
尹壽安灰溜溜地趕忙轉回身去,只聽身後一陣窸窸窣窣地穿衣服聲音,他一想到沈靜姝剛才的樣子,不禁又臉紅了,連忙小聲道:“我,我先回宮了,本來聽說你肯下床,還想找你去逛花園呢,我,我一會兒再來。”說罷,就頭也不敢回地一溜煙跑了。
  
是夜,千羽閣裡的龍床上,尹壽安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海裡一直是白日裡沈靜姝含羞帶怯的模樣在縈繞著。白嫩的肌膚,粉紅的櫻桃,光潔的小腿,如雲的青絲,一顆少男的心又開始砰砰跳動了。到了夜半,好不容易睡著了的尹壽安一個翻身,只覺褲子間怪不舒服的,他打了個呵欠,隨手摸了一下,然後……千羽閣裡頓時也傳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御醫又來了,彤史女官也來了,上官燕揉著睡眼,把來報信說“皇上半夜在寢宮裡哀嚎大叫”的內侍踢到一邊,自己繼續埋頭睡覺。而沈靜姝剛悄悄地在千羽閣外探了一個頭,隨後就被追來的商娥揪著耳朵又拎了回去。
  
誰也不知道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次日一大早,下完早朝,尹壽安就被尚儀局的管事尚宮請了去,在那裡的一間房裡呆了一上午,出來時臉色通紅,見了沈靜姝和上官燕都遠遠避開,連話都不說。
  
如此幾日,不甘心被壽壽冷落的沈靜姝便鬱悶地找到自己的堂兄沈靜之,把尹壽安的反常表現跟他嘰裡呱啦抱怨了一番。沈靜之聽了半天,最後摸了摸下巴,勾起一抹奸邪的魅笑。
  
他的這個奸笑一直保持到了次日,下朝後跟著尹壽安一路屁顛顛到了禦書房裡,尹壽安心不在焉地批奏摺時,沈靜之就在邊上陰險地笑著,直到尹壽安被他的灼灼眼神盯得坐立難安,不時抬頭看他。忽然,沈靜之大叫道:“姝姝你來啦?”
  
正埋著頭的尹壽安手一抖,拿著的奏本啪的落到了地上,他一下跳起來,結結巴巴看向門口,“姝姝姝……”結果,門口空無一人,只有幾個內侍筆直地垂頭站立著。發現自己上當受騙的尹壽安迅速回轉頭來,怒瞪著一臉賊笑的沈靜之,憤憤道:“你,你欺君!”
  
“安啦,不要激動嘛,這裡又沒有外人。”沈靜之捂嘴偷笑夠了,才悠悠然靠攏來,手肘撐著書桌,低聲問道,“皇上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住姝姝的事啊?這麼怕見她。”
  
“你,你胡說。”尹壽安馬上反駁道,迅速揀起奏摺擋在臉面前,但是清秀白皙的臉上已然不自覺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呵呵。”沈靜之又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了,“你是不是做夢夢到和我家姝姝……嘿嘿……”
  
“你,你怎麼知道的?”老實孩子尹壽安立即跳了起來,隨後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哎呀,不用擔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沈靜之一臉“看吧我就猜中了”的得瑟表情,他一把拉下尹壽安的手,“皇上你不用害羞,每個男人都是這樣從小男孩變大的。”
  
說著,他又撐起身來,狐疑地看著微赧的尹壽安,眉頭皺起,“不過,皇上你還沒有臨幸後宮麼?你究竟知不知道該咋做呀?”
  
嗖的一下,尹壽安整張臉就像煮熟了的龍蝦,垂下頭去對手指,期期艾艾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小聲應道:“尚儀局的尚宮把我叫去,扔了一大堆圖畫和陶偶給我看。”
  
“啊?沒有找教引宮女實際指導你麼?”沈靜之猛地吼起來,忽又掩嘴縮回腦袋來,這才記起:早在先先先帝時候,因為某個太子愛上了教導他房幃之事的啟蒙宮女,後來納妃專寵,結果引發了後宮不甯,險些連天下都丟了,從此大尹王朝歷代的皇子性啟蒙,都不再用教引宮女了,反倒是很多貴族世家中還保留了這一習俗。
  
沈靜之長歎一聲,拍拍尹壽安肩膀,“沒關係,我好歹也算皇上你的舅兄,這事我來想辦法。”

事實證明,永遠不能對沈靜之抱太大希望,他所謂的辦法,竟然就是和炯王一道,把尹壽安給誆騙出宮,去京城最最頂級的青樓——天香苑觀摩學習。說到青樓,在當時也分官辦和民辦兩種,官辦的是可以賣身的官妓,多以籍沒有罪的女子或戰俘為主,而民辦的則多為藝妓,就陪你喝喝小酒摸摸小手,看得上你的才華相貌,這才留宿,選擇自由。而天香苑,便是最高級最大牌的民辦青樓,擁有無數多才多藝的麗人。
  
因為尹壽安的身份尊貴,所以沈靜之和炯王一來就讓天香苑的老鴇安排了最僻靜最豪華的包間,包下了周圍一排的房間,不許閒雜人等靠近。認識二人的老鴇見他們都對那個年紀最小的俊秀少年頗為維護,而且言談舉止中都比較小心翼翼,於是,見多識廣的她也深知對方定然是個有來頭的大人物,馬上就安排了最好的包廂和酒席,按照要求找來了最溫柔最有才的三個藝妓作陪,還特意吩咐她們不要多說多問。
  
玩了一會兒投壺花簽遊戲,被沈靜之他們硬灌了幾杯酒,尹壽安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臉紅著避開身旁藝妓的手,引得幾個藝妓吃吃竊笑,對這個明顯是頭一遭來青樓的純情雛兒小哥大有好感。
  
正膠著躲閃著,忽然,庭院外傳來一陣鼓樂聲,眾人推窗望去,只見一個穿著暴露的西域舞姬打扮的蒙面女子,正圍著涼亭處的幾根柱子搔首弄姿,踢腿展臂,下蹬上蹭的。
  
沈靜之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回過神來,抬手問道:“這是什麼舞蹈?以前怎麼沒見過,真是怪異得很。”
  
一個藝妓掩袖偷笑道:“哦,這個女子是半個月前突然冒出來的,也不知她怎麼跟媽媽商量的,每晚就來跳上這麼一回,然後就不見人影了。她說她跳的這個是啥‘鋼管舞’,結果難看死了,她還自我感覺良好得很,已經接連嚇跑幾位王孫公子了。”
  
沈靜之和炯王立時噗的笑出聲來,又縮頭回來,商量著要不要找個清純點的藝妓來給尹壽安開葷。這時,老鴇忽然滿頭大汗地沖了進來,“不好了,沈公子,炯王爺,您們的家眷殺進來了,還帶著一隊御林軍,把我這裡給圍住了。領頭的那個男裝夫人,看著比我這裡任何一個姑娘都漂亮,結果兇悍得不得了,接連砍翻了我的幾個護院,現在估計直奔你們這裡來了。”
  
沈靜之和炯王對視一眼,不好,莫非是皇后娘娘聽到了風聲,帶人捉奸來了?誰知,還沒等兩個人不顧義氣地扔下尹壽安跳窗而逃,砰的一聲,上官燕就踹開大門,威風凜凜地殺了進來。老鴇趕忙領著幾個藝妓躲了出去。
  
上官燕鳳眼上挑,橫掃了一下縮到牆角的三個人,手提著長劍就沖了過來,“沈靜之,你好大的膽子!尹壽安,你居然敢來這裡!炯王,拿開你的臭手,滾一邊去!”
  
跟著她身後進來的,竟然還有一個戴著遮顏帷帽的沈靜姝。她鄙視地掀起面紗,不屑地跟著配合嗤鼻一聲,又放下面紗,不再理會尹壽安可憐兮兮的神情。
  
被上官燕一路訓斥著拎回千羽閣,她一鬆手,就把尹壽安徑直扔上了龍床,然後邊扯自己的衣襟邊就跟著踏了上來。尹壽安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戰戰兢兢道:“你,你想幹什麼?”
  
“洞、房!”上官燕咬牙切齒地擠出這一句,扯開自己的外袍,又來拉尹壽安的衣服,“靜姝還小,不能侍寢,我是皇后,這是臣妾份內的事。”
  
尹壽安又朝後退了一下,這,這哪裡是要洞房嘛,分明是想吃人的表情。他一邊按住自己的領口,一邊拼命搖頭,“不要,你,皇后姐姐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喊人了。”
  
“喊啦,你就算叫破喉嚨,今晚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上官燕抓過他的腳踝,把他拖過來,反手一扭,將尹壽安牢牢地壓在身下,三下五除二就剝開了他外面的錦袍。
  
“救命呀,姝姝救我,皇后姐姐要霸王我了。”尹壽安一邊揮手掙扎著,一邊奮力呼救中,無奈他畢竟比上官燕小了三歲,貼身肉搏的實戰武藝還不怎麼熟練,很快一個不留神就又被剝去了中衣……
  
千羽閣外,沈靜姝抱著“君公子”悶悶地靠在柱子上,蘇江左走了過來,溫語問道:“淑妃娘娘,您怎麼在這裡不進去?”
  
“皇后姐姐說要和壽壽圓房,不讓其他人打擾。”沈靜姝足尖踢著地,語氣有點失落。
  
蘇江左微微一失神,垂眸不語,旋又恢復了平素的鎮定平靜,“那我們就不要呆在這裡了。我是奉命來夜審沈靜之和炯王爺的,先告辭了。”
  
“哦。”沈靜姝也轉身走了幾步,隨後又回頭望瞭望燈火通明的千羽閣,歎了一口氣,還是往安慧宮那方回去了。
  
千羽閣裡。尹壽安已經漸漸摸出門道,於是拳來腳往對打了一陣,終於反抗成功,掙脫開上官燕鉗制, 一下跳下龍床,扯著半掛的中衣退守到了宮燈旁,喘著粗氣顫巍巍地指著上官燕道:“我抗議,我反對,我不要和你圓房!”
  
上官燕大口吐著氣,擦了一大把汗,靠在床頭恨恨地瞪著他,“你小子長進了,居然還讓你逃了,來呀來呀再打過。”
  
尹壽安抿緊雙唇,漆黑的眼眸含淚帶怨地憤憤盯著眼前囂張的皇后姐姐。上官燕一個斜眼瞪回去,兩人對瞪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上官燕無奈揉額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不來了,感覺我逼良為娼似的。”
  
隨後,她跳下來,理理淩亂的中衣,把外袍罩上系好,又瞅了瞅一臉戒備的尹壽安,暗自歎了一口氣:唉,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屁孩,真要OOXX還怪彆扭的。可是孩子大了,總得有需要啊,否則就又被沈靜之那個王八羔子拐去妓院鬼混了。
  
想了想,上官燕大步跨出寢宮,拉開宮門,對一眾垂頭待命的宮人內侍凜然吩咐道:“來人,宣召禮部尚書和尚儀局的管事尚宮到安德宮,我要給皇上選妃了!”
  
第二卷 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1:36 A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4 11:41 AM 編輯

第三卷 01 選秀不能少

總喜歡把別人當傻子的人,其實,往往自己才是最傻的那個小丑。
  
============
  
皇上要選妃了!
  
這個消息如春風化雨般滋潤了久已沉悶無聊的朝堂,各部都立即興奮起來。
  
戶部尚書又翻著白眼,撥著小算盤,計算這次又要出血花多少錢了。
  
禮部尚書拍著手道,一定要海選加PK,為皇上選出超級皇妃傳宗接代。
  
吏部尚書抵抵正在打瞌睡的沈老太師,問他難道就一點不擔心自家孫女的地位不保。
  
沈老太師白他一眼,暗自偷樂著,俺家孫女果然聰明,懂得在目前風頭最盛時找其他姑娘來轉移視線,藏拙啊藏拙,不愧是我的乖孫女,以後不用再操心她的前途了。
  
於是,在尹壽安的多番強烈抗議未果的情況下,禮部和內廷迅速達成了一致:為了不擾民,就不在全國範圍內海選美女了,而是由世家貴女中挑選幾個能歌善舞美麗動人的妙齡千金進宮伴駕,自願報名,專家點評,大眾評審團打分,堅決杜絕任何暗箱操作的潛規則和選美師爆料的惡劣炒作情況發生。
  
經過多方商議,最後敲定了專家隊伍名單:京城第一才子、大尹王朝著名太傅、非名譽丞相的蘇江左大人,天香苑尊貴VIP會員沈靜之郎官,善於聞香摸小手的無業遊民炯王爺,德高望重的選秀總策劃禮部尚書。而大眾評審團名單組成則有:後宮執行總裁上官燕皇后,《佳麗》雜誌連續三期的封面女郎沈靜姝淑妃,流行小報記者小玄子,內廷掃黃打非組禦姐老大商娥,鐵面無私的公證員楚中天廷尉,媒體輿論導向朝廷宣傳部的言官代表陳初。
  
尹壽安望著這一長溜的專家和大眾評審名單,無語望天半天,最後,揉額問道為什麼沒有時尚界潮流造型大師尹壽安?
  
上官燕等人齊齊對他翻了一個白眼說,我們不需要粉紅娘娘,你就乖乖地等著我們為你挑出合適的女人吧。
  
尹壽安不屑地一聲嗤鼻,暗自唾駡道:靠,明明是給我選老婆,居然還不讓老子參加,這不是存心隔口袋買貓麼,黑幕呀黑幕。
  
總之,無論尹壽安有多麼心不甘情不願,在上官燕的主持下,選妃工作仍然如火如荼地繼續了下去。這番,朝廷上下是對難得賢慧一回的皇后集體交口稱讚,誇她賢良淑德,大度能幹,為大尹王朝的後代事業積極奔波,很有賢後的風範。於是,上官燕自豪了,得意了,受到表揚了,工作得也更加賣力了。
  
只可惜,選妃詔令掛出去一個月了,到了截止期限時,應徵者寥寥,只有幾個來報名的,再經過初步篩選,要求家世清白,容貌姣好,風評甚佳,父輩官職五品以上的,這一初選下來,最後竟然只剩下一個人了。那些狡猾的王公大臣們,早就對當前後宮中淑妃得寵皇后彪悍的局勢分析得一清二楚了,所以,紛紛藏起自家閨女,而唯一一個自己來報名參加選妃的,就是禮部尚書的女兒——玉如意小姐了。
  
聽到自家寶貝女兒絲毫不顧自己三令五申,偷偷跑來參選的消息,禮部尚書當場就差點氣暈過去。再一聽說她還順利進入決賽,而且還是唯一一個候選人,禮部尚書更是一口氣沒接上,頓時就直接昏了過去,等他被掐著人中弄醒時,已經是身處最後的評審現場,回天乏力了。
  
大家齊齊望向場中間大大方方地站著的那個簪花少女,十六七歲左右,籠煙彎眉如西子染愁,身形單薄似弱柳扶風,額心一點朱砂痣,更添幾分嬌怯之美。看容貌這位玉如意姑娘明明就是一個病西施模樣,可是,再看她的穿著打扮,橘黃的半袖抹胸長裙,外罩天藍色的透明紗羅對襟大袖衫,一條披帛曳地飄逸,大大敞開的領口處露出了近乎半裸的酥胸,這擺明瞭就是潮人打扮呀。
  
於是,大夥兒齊齊將敬佩的目光投向了主席臺上端坐的禮部尚書,對他如此開明的做派紛紛表示讚歎。禮部尚書扶額掩面一聲哀號,對自家千金的大膽作風也毫無辦法。
  
唉,如意她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以前她身體不好,而且比較膽小害羞,連大門都難得出的。可是,自從三個月前發了一場高燒,醒來後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每天起床後要到花園裡做啥“廣播體操”,晚上要練啥“瑜伽”,而且非常喜歡朝外面跑,說話嗓門也大了,經常冒一些聽不懂的詞語出來。大夫都說,估計是她腦子被燒壞了,讓家裡人不要刺激她,所以禮部尚書也只有一切由得她去了,可是,他,他真的沒想到,這丫頭居然膽大包天地跑來報名參加選妃了。
  
蘇江左輕咳一聲,提醒大家收回打量的目光,先辦正事。據說禮部尚書的千金是位病秧美人,說話大聲了都要被嚇暈倒,於是,蘇江左儘量放低了聲音溫柔問道:“玉小姐,請你談談對後宮生活的認識,以及如果中選了,對自己職責義務的看法。不用講太多,列舉至少三點簡述即可。”
  
“靠,上政治課要舉例說明,考個妃子都還要這麼多臭規矩。”玉如意低頭暗暗咒駡了一句,然後抬起頭來,一掃主席臺和評審團上坐著的幾個風格各異的男人,眼睛裡頓時露出綠油油的色女光芒。她一抹嘴角流出的口水,好吧,為了帥哥,拼了。
  
於是,只見玉如意昂首挺胸,大步跨前,朗聲答道:“一、後宮錢多。二、能見到的美男多。三、皇帝癡情妃子傻笨皇后奸邪,容易糊弄。”她不顧四周人群一陣譁然,想了想,又繼續道,“若是選中後,我的職責義務嘛,就是一、河蟹。二、有愛。三、求發展。”其實,她很想回答的是一、撈錢;二、發明;三、泡美男。
  
“……”
  
炯王和沈靜之奸笑著對視一眼,互相抵肘,用眼神彼此交流了一下:喂,是不是你的粉絲之一呀,專門來後宮看你的。而禮部尚書則向後一仰,徹底昏死過去了。上官燕和沈靜姝摸了摸鼻子,我笨?我傻?我奸邪?還好糊弄?小玄子立時笑得樂不可支,準備把這個當笑料一會兒回去講給尹壽安聽。商娥和楚中天一言不發,提起筆就在自己面前的打分板上畫了一個零分。陳初左右看了看,見楚中天打了零分,於是,也毫不猶豫地向大哥靠攏,跟著也畫了個圈。
  
最後,還是蘇江左厚道,輕咳了一聲,又繼續輕聲細語問道:“那請問玉小姐有何特長?聽聞玉小姐擅長草書,不知可否賜教。”
  
“我手受傷了,沒法表演。”玉如意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道,聲如洪鐘,跟傳說中那個怯懦的少女完全不同,“不過,我會唱歌跳舞。”嘿嘿,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出,節目我都準備好了,草書?草稿我還勉強會寫,書法嘛,練了三個月才把如何握毛筆的標準姿勢練會,一出手絕對露餡,還是用姑娘我動人的歌喉和曼妙的身姿來征服古人吧!
  
玉如意嫋嫋婷婷地站到了臨時搭建好的小檯子上,因為她說這樣才有一鳴驚人的氣勢,然後,她就一撩裙擺,把半邊裙角掀起夾到了腰間,露出光滑結實的小腿和若隱若現的半截大腿。才被水噴醒過來的禮部尚書,頓時再次嚎叫一聲,又兩眼一翻,暈厥過去了。
  
隨後,玉如意在眾人的抽氣聲中,將外罩的紗羅輕衣一甩,直接露出如嫩藕一般的臂膀,嚇得蘇江左和楚中天立即垂眸下去,不敢細看。可是,玉如意卻堅持說要這樣才能表演,於是,在沈靜之和炯王的連聲叫好拍掌喝彩中,她叼著一朵鮮花,開始了無伴奏的鬥牛舞。
  
接著,玉如意又說,她還要唱歌,就先扯起破鑼嗓子來了一首《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隨後,見眾人都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不說話,想了想,玉如意又來了一首五音不全的文縐縐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最後,在一片鴉雀無聲中,她撓了撓頭,覺得這些人的反應咋跟其他前輩們的口述經歷咋不一樣呢,於是,又提出再來一首。
  
這次,終於忍無可忍的眾人立即齊刷刷搖頭,表示堅決不要再聽了,隨後,大家都趕忙鼓掌起來,生怕玉如意一個激動,又繼續唱下去了,剩下的便是專家點評意見了。
  
沈靜之仰天長歎一聲道:天香苑的姑娘們唱歌跳舞那是要錢,而如意小姐唱歌跳舞卻是——要命呀。
  
炯王睜著朦朧迷離的眼睛說:我必須承認,先前是我的嗅覺背叛了我的心,原來,美人也有只適合遠觀的那種。
  
禮部尚書雙目緊閉,繼續裝昏倒中。
  
蘇江左望瞭望殷切眨眼、冒著綠光的玉如意,斟酌了一下字句措辭,這才緩緩開口道:“此曲只應一府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玉如意得意地抿嘴一笑,沈靜姝和上官燕一致鄙夷地朝蘇江左一通扁嘴嗤鼻。後來,貴為才人的玉如意在宮中偶然遇見“知音大哥”蘇江左,便眉飛色舞地湊上前去,隨口問道選妃那日所言“此曲只應一府有”的府是指哪裡?是不是指天府仙界,抑或帝王府?
  
誰料,蘇江左波瀾不興地直視前方,最後,施施然地吐出一句:“陰曹地府。”



02 穿越不能少

原來,不是每個穿越女都能在古代混得風生水起的,丫的,古人為啥都這麼聰明?!
  
============
  
雖然有玉如意在選妃現場“一鳴驚人技壓全座”的脫線表現,雖然有史無前例的評審團集體亮零分的咂舌情況出現,雖然尹壽安在聽了小玄子繪聲繪色地描述後再次表達了強烈抗議,雖然如此這般種種,但是——最後,玉如意姑娘還是順利地一路暢通殺入了她一心嚮往征服的皇宮大院,原因無他,就只有這麼唯一一個決賽選手,不選她選誰,悲哀的潛規則作祟呀,選妃選來了一個傻大姐。
  
玉如意進宮後封的是才人,雖然上官燕他們看在禮部尚書面子上,本打算給她封一個四品婕妤或三品的九嬪之一的,無奈玉如意同學堅決不同意,非要從六品的才人當起,還說她要低調,要一步步往上爬才有刺激性,才能突出穿越來的小強女在險惡的宮廷鬥爭中的聰明才智和非凡能力。
  
上官燕撓了撓頭,抵抵沈靜姝的手肘,好奇問她道:“靜姝,你讀的書多,啥是穿越女呀?”
  
沈靜姝拈起一枚果脯,認真地想了半天,緩緩搖首道:“我只知道有百越族,南越國,閩越國,可是,這個穿越國是什麼還真沒有聽說過,而且太傅也不知道,看來我們確實是孤陋寡聞了。”
  
“連那個書呆子都不清楚?哼哼,依我看,肯定是玉如意腦子糊塗了瞎編的一個國家名字。”上官燕瞅了瞅涼亭外,只見玉如意正穿著緊身衣在跳操。她又搖了搖頭,回轉腦袋來壓低聲音道:“不過,她一向說話瘋瘋癲癲的,連禮部尚書都讓我們千萬不要當真。”
  
“皇后姐姐,壽壽真的要娶這個玉如意呀?”沈靜姝埋下頭,悶悶問道,心中有種說不清楚的滋味堵在那裡。
  
“那怎麼行,這個傻乎乎的丫頭怎麼能當妃子,給皇家生兒育女。尹壽安昨晚帶著小玄子來我宮裡,先是扯白綾然後舉起刀,威脅我說要是非逼他娶這個女人,他就死給我看,切,以為我不知道他那把刀是連鋒都沒開的鈍刀呀,小樣兒,居然想出這招來對付我。”上官燕一聲冷笑,接著鳳眼又斜挑起半邊,“不過呢,我也不能要求退貨給禮部尚書難堪呀,先就讓玉如意在宮裡呆一陣子吧,養養病,以後等人恢復正常了再說,要是一直好不了就讓內廷養著吧,反正就是多添一雙筷子的事。”
  
想了想,上官燕又囑咐左右道:“還有啊,玉才人目前疾病纏身,不能受刺激,我們都要順著她的話說,多點關心愛護,讓她時刻感受到皇宮大家庭的集體溫暖,千萬不要歧視殘疾人群。”
  
眾人齊齊應聲維喏。而立時成為萬眾關懷對象的玉如意,卻遲鈍地沒有察覺到大夥兒注視和同情的目光,自顧自地跳完操,又揀起麻繩,開始跳起繩來。
  
玉如意,也許更應該稱呼她為鐘叉叉,叉叉歲,現代普通女生一隻,某日在晉江看文時,被天雷陣陣給當頭一擊,嬌軀一震,立時就昏了過去。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穿成了禮部尚書的閨女玉如意。出乎意料的是,丫鬟並沒有馬上撲上來說“小姐你終於醒了”之類的話,而是淡淡掃了她一眼,說:“醒了就起來吧,小姐您該去練習刺繡了。”
  
後來,她才知道,玉如意的原身經常暈倒,今天因為看見某只可憐的小老鼠被貓吃了,於是,就再次昏了過去,然後發燒了一天。對於這種事,身邊的丫鬟婆子包括她爹都習以為常,見慣不驚了。
  
所以,對目前這個玉如意開口就問丫鬟,如今是哪個朝代哪個皇帝自己姓啥名啥老爹叫啥,做官不經商不有錢不,家裡還有幾口人幾畝田幾頭牛,有沒有一個風流瀟灑的大哥愛妹成癡,有沒有一個指腹為婚的天下第一美男子當未婚夫,有沒有機會當寡婦怨婦下堂婦等等一連串問題,誰料,丫鬟只是翻了一個白眼給她:“小姐您燒糊塗啦,快起來,我要理床鋪了!”
  
於是,玉如意在穿過來的第一天就吃了一個大癟,更不要說她次日起床後又竭力裝溫柔對丫鬟假惺惺地說:我們是平等的,都是媽生的,不要動不動就跪著稱主子奴才。結果,丫鬟沒有絲毫傳說中的感動得痛哭流涕的表情,又冷眼掃她一眼說:“小姐您果然是燒壞腦子了,人自然是人媽生的,妖才是妖怪它媽生的,要平等?那不如你來掃地我來嗑瓜子吧,腳讓開一點,我要掃果皮了。”
  
但是,更讓玉如意悲催的事還在後面:
  
她女扮男裝去逛街找美男,結果吃了半個月的糖葫蘆,牙齒都酸掉了,還是沒有遇上半個帥哥來玩味地摸著下巴,盯著她窈窕背影深情地注視中。
  
她想搞發明創造震驚海內外,結果卻悲哀地發現,她不會煮美味不會造玻璃不會做衛生巾不會弄大炮,更加沒法當軍師以少勝多指點江山。這裡的人會燙火鍋會玩火藥,他們認識胡椒孜然,能製造出精美的琉璃瓷器,而她卻連如何下灶房劈柴生火都不會。
  
她意氣風發地捋袖要開酒樓,結果還沒開張就被官府派人來收人頭稅營業稅酒水稅占地稅城建稅五花八門稅,黑道則派小弟來收保護費清潔費違章搭建費計劃生育費,還沒賺錢就被迫關門大吉了。
  
她得意洋洋地去曲江流觴,然後念了一首在穿越前好不容易背誦下來的《春江花月夜》,想著馬上就能聽到如雷掌聲,從此成為驚采絕豔的大尹第一才女。結果卻被一眾讀書人起哄,說她分明就是在向蘇太傅的殿試應制詩《曲江春月夕》致敬,還居然敢無恥地說這不是抄襲而是借鑒。
  
好,做不了奸商,當不了才女,玉如意就準備積極向武林進軍,於是,她絲毫不顧禮部尚書哭天搶地的攔阻,拖著一把沉重的“越女劍”去闖江湖了。誰知,還沒走出京城大門,就被京兆尹的手下士兵攔了下來,說她在天子腳下,竟敢公然攜帶刀械管具等違法物品肆意橫行,如今正值國慶期間要河蟹,京畿全面戒嚴,於是,還沒有見到武林盟主,玉如意就先進了大理寺去看望黑面閻羅楚中天。
  
最後,玉如意狠下心腸,跑去了天香苑,倒貼錢讓老鴇答應讓她登臺獻藝。誰料跳了半個月的鋼管舞,邪魅的帝王沒有看見,深情的王爺沒有遇上,陽光的少俠提著劍飛過屋頂時也不駐足,就連瞎了眼睛的病態美男也沒有跳出來說“我要她”。反倒是客人被嚇走一半,急得老鴇把當初的定金加倍還給了她,苦苦哀求著這位大小姐千萬不要再來了。
  
多麼悲催的穿越人生呀,玉如意扼腕站在天香苑後門口,如是感慨著,不是姐不想當傳說,實在是因為古人原來也沒有那麼好騙呀。
  
終於,如今玉如意熬到進宮了,可是尹壽安卻經常躲著她。而且,整個後宮,除了皇后淑妃,加上她統共也才三個後妃,OOXX的,三宮六院在哪裡?爭風吃醋在哪裡?那個跋扈囂張的得寵花瓶貴妃在哪裡?那個天真無邪最後肯定是被推入水中掛掉的炮灰小姐妹在哪裡?跟在自己身邊的宮人啥時候才因為家人被威脅而背叛自己呀?
  
為什麼?為什麼全都跟晉江那群人說的不一樣?!虛假廣告害死人呀!要求全額退票可不可以啊?
  
玉如意收起麻繩,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踱步回到了涼亭裡。上官燕和沈靜姝連忙端過茶水和糕點,軟語安慰道:“玉才人,不要氣餒,你今天已經多跳了幾下,比昨天有進步,加油哦,我們看好你。”
  
玉如意默默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從指縫間抬起頭瞟了一眼兩個熱情好客的小白皇后和淑妃,算了,認命了。她一拍石桌子,結果反倒把自己的手給弄疼了,她一邊跳著甩手,一邊指向二人:“決定了,我要從今天開始,給你們灌輸先進知識和現代思想。”
  
聞言,上官燕又忍不住好奇地戳戳沈靜姝,“靜姝,什麼是現代?”
  
沈靜姝又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我只聽說過秦代、斷代,現代是啥不清楚,估計又是玉才人的新名詞吧。”
  
“今天,我們先來講講男女平等。”玉如意不理兩個人私下的嘀嘀咕咕,徑直開始了女權講座,“憑什麼男人就可以娶幾個老婆?憑什麼男人就可以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憑什麼男人就可以隨便納妾任意休妻?”
  
“等等。”沈靜姝舉手發問,“我朝律令明確規定,休妻有七出之條和三不去之限,不是隨意的。”
  
“就是,當我們不懂法啊。”上官燕點頭附議道,“而且納妾也必須五品官以上才有資格,數量有限,手續繁瑣,還要報禮部報批的。”哈哈,跟楚中天還是很學了一些法律知識的。
  
玉如意黑線一陣,咳了一聲,“好吧,我的主要意思其實是說,男女要公平合理,他們能做什麼,我們自然也能做什麼!”
  
見沈靜姝和上官燕似懂非懂地看著自己,玉如意愈發大笑連連了,她叉腰踏上石凳,手指蒼穹,高聲吼道:“所謂男女平等,就是說他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們女子一樣也可以搞一女N男,讓NP來得更猛烈些吧,我要美男後宮,越多越好!”
  
“……”
  
轟隆一聲,青天白日,豔陽高照,天空一道驚雷炸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1:37 AM

03 桃花不能少

如果你聽到有人彈琴吹曲,一定要毫不猶豫地跟上去看看,十有八九一定會遇上一個大大的帥哥或美女,此法則適用於古往今來的所有荒郊野外、小橋竹屋、月夜墳頭、綠水畫舫、皇宮王府、鋼琴教室等等,不會發生豔遇的幾率幾乎為零。
  
============
  
當然,不死小強玉如意姑娘是絕對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的,一逮到機會就去偶遇蘇江左啊,尹壽安之類的帥哥,而且還主動要求給尹壽安當模特,給他服裝設計提出了不少意見建議,最後,還在太液池邊的殿前舉辦了一場秋季流行服飾發佈會,拖著沈靜姝一起穿著尹壽安設計的仕女宮裝,來了一場超級走秀,從此,贏得了尹壽安和沈靜姝明顯改善的友好態度。
  
而另一方面,玉如意已經很快就跟囧囧有神二人組合的沈靜之與炯王臭味相投,拉近了關係,兩男一女的猥瑣三人組經常橫行於宮廷,所到之處,摸手摸臉,害得宮中的大小美人齊齊退避三舍。像把人家新來的小正太內侍堵在掖庭小巷裡,上下其手一番的惡劣行徑,時有發生。
  
沒隔多久,據說皇后上官燕的胞弟上官瑾隨父來京述職了,於是好久沒見家裡人的上官燕忙得好一陣子都不見人影。後來,上官將軍離開後,把上官瑾留了下來,尹壽安似乎很喜歡這個跟自己年齡相若的上官瑾,封他做了禁衛軍之一的金吾衛,隨侍身側,出門巡視遊獵都要叫上。有了同齡的少年朋友,尹壽安也不像以前那樣時時都粘著沈靜姝了,害得沈靜姝對這個還沒見過面的上官瑾也產生了莫名的敵意。
  
這日,覺得最近備受皇后姐姐和壽壽冷落的沈靜姝,無聊地抱著“君公子”在宮牆迷宮裡亂穿散步。忽然,她隱約聽到有一陣清越悠揚的曲子聲從某處傳來,聲音斷斷續續的,卻又清脆響亮,但是不像笛子或其他絲竹器樂。沈靜姝一時玩心大起,放下“君公子”,從袖中取出隨身帶著的小陶塤,順著曲聲也和了幾聲。
  
似乎聽到有人合奏,吹曲的人停頓了一下,又吹了幾聲短音,沈靜姝也淘氣地和了幾聲短音。跟著,那個聲音又轉成了喜悅的小曲,然後就聽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似乎就在隔牆的另一側傳來,像是在循聲找路,一旦沒有頭緒了,吹曲的人又吹奏了幾個音色,引得沈靜姝也好笑地繼續跟著和聲。
  
最後,那個淺綠色的人影終於出現在了拐角出來的一處小宮門前,但見那人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身姿英挺,整個人帶著旭日初升的蓬勃朝氣,向自己這方大踏步過來。到得近前,才又發現他兩鬢間垂下了一兩縷卷卷的發梢,挺鼻丹唇,眉目清朗,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眸,眼角稍微有些上挑,臉上帶著一絲靦腆的笑容。他手上拿著一片鮮嫩碧綠的冬青葉,看來剛才那好聽的曲子就是出自木葉了。
  
“太好了,終於有人來了。”那少年見到沈靜姝,很是高興,興奮地揮了揮手中的木葉,“姑娘你能不能帶我去皇后宮啊?”
  
一聽他的稱呼,沈靜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不認識我?”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穿的是五品以下的綠色官袍,胸背和肩膀處繡有辟邪紋飾,那應該是隸屬于皇帝禁衛隨從的金吾衛了。她不禁遲疑問道:“你是羽林郎?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呵呵,我是剛封的金吾衛,只有執勤時跟大夥一起進來過。”少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今天皇后宣我進宮,結果帶路的幾個宮女姐姐……”他說著說著又尷尬地哈哈乾笑了幾聲,沈靜姝頓時明白過來,多半是大宮女們見他生得俊俏,就口頭調戲了一下小夥子。
  
那少年搓了搓手,又解釋道:“後來中途又遇上了三個錦衣男女,帶路的宮娥就扔下我爭相逃跑了。我見他們團團圍著一個小侍衛說話,只得趕忙躲進旁邊的小門裡,後來在這裡東繞西轉,每個門都差不多似的,我就迷路了。”
  
沈靜姝撲哧一笑,“好吧,那你跟我走,我帶你去皇后姐姐那裡。”
  
“你是?”少年一聽她叫上官燕做“皇后姐姐”,不由得足下一頓,“你就是我姐姐說的那位淑妃娘娘?”
  
聞言,沈靜姝立時回過神來,指著他鼻尖扁嘴嚷道:“你就是拐跑了我家壽壽的上官瑾?!”
  
“……”少年摸了摸鼻子,弱弱嘀咕道,“我沒有拐跑皇上啊,皇上只是喜歡讓我陪他一起射箭賽馬。”
  
“哼。”沈靜姝不屑地偏過小腦袋,抄著手,不理會可憐兮兮的上官瑾,“反正壽壽就是已經幾天沒找我玩了,總之都是你的錯。”
  
“哦,皇上是被工部尚書急急找去處理運河的事,我也兩天沒奉召了。”上官瑾趕緊陪笑解釋道,“淑妃娘娘你大人有大量,我們先去我姐姐那裡行不?”
  
沈靜姝嘟著嘴,靠到宮牆邊上,東張西望,故意搖著小腦袋一會兒看天,一會兒瞅地,就是不往前行。上官瑾也不善於跟女孩子打交道,只得抓耳撓腮,急得在原地跺腳。這時,宮門處突然冒出一個白色的小影,像是什麼小動物,“君公子”見狀立即炸毛弓身,呲牙冒氣。
  
眼尖的沈靜姝一下掃到那裡,只見那個小白影子馬上又縮回了頭,她不禁指著那方脫口問道:“那是什麼?”
  
“哦,是我帶來的一隻小狼。”上官瑾連忙朝那方一聲口哨,然後,嗖的一下,那道狼影就沖到了眼前,看體型只有幼犬大小,通體雪白,頂上一撮軟軟的小白毛,耳朵尖尖的,眼神怯怯的。
  
畢竟是女孩子,沈靜姝見到如此毛茸茸的小動物,也毫不害怕它原本是狼崽,頓時憐愛之心驟起,蹲下身去,伸手想要逗弄它。小白狼立時朝後躲了幾步,然後抬起頭看了看上官瑾。上官瑾笑了笑,俯身把它拎起,放進沈靜姝懷裡,溫言解釋道:“小傢伙才只有兩歲大,一向比較膽小害羞。”
  
沈靜姝愛不釋手地摟著懷裡的小白狼,伸手不停地撫摸著它光滑的毛髮,可是小白狼似乎不喜歡這樣被人當寵物對待,一直在她懷裡掙扎拱著。見沈靜姝一個勁逗弄著小白狼,腳下的“君公子”急得是連連跳腳躍起,生怕失寵了,還不停對小白狼齜牙低吼,噴出憤怒的叫聲。
  
小白狼默默盯了它片刻,最後終於掙扎成功,從沈靜姝懷裡跳了下來,立即躲到上官瑾身後。“君公子”趕忙咬住沈靜姝裙角,嗲嗲地撒嬌蹭蹭她。沈靜姝嘻嘻一笑,蹲下來把它抱起,刮了它的小鼻頭一下,“君公子,你是姐姐,要大量點嘛。”
  
“君公子”又作勢嬌聲喚了一下,然後把小腦袋搭在沈靜姝手肘上裝可愛,可是,它那雙一灰一藍的寶石眼睛卻偷偷瞪向小白狼,用動物之間的暗語威脅道:老實點,離我主人遠些,否則揍你丫的。
  
“上官瑾,你的小白狼是哪裡來的?我也要讓壽壽去給我弄一隻來。”看在小白狼的面子上,沈靜姝決定不再跟上官瑾斤斤計較,便繼續往前領路,同時隨口問道。
  
“去年我在嶺南帶兵出去巡邏時,正好碰見一群江湖人士在圍攻一對年輕夫妻,說是他們養的幾頭狼是啥武林至寶雪山飛狼,想要搶奪。我見是江湖糾葛也沒管,而且那男的飛刀絕技不錯,雖然女的不會武功,應該也不會有閃失的。”上官瑾慢慢回憶著,見沈靜姝聽得一臉神往,又摳摳後腦勺,繼續往下講。
  
“可是,畢竟對方人多,有幾個就騰出手來想要捉那幾頭飛狼。我看見一頭白色的大狼帶著兩隻幼狼往樹上竄,應該是躲起來了。”上官瑾拎起小白狼,“唯獨這個小傢伙,明明害怕得不得了,還是跟著另外一頭灰色的狼在人群裡奔竄著,時不時咬敵方一口。呵呵,後來,小傢伙不小心被逮住了,我也一時忍不住,就出手幫忙了。”
  
“後來,那群人見官兵來了,也就四下散了。那對年輕夫妻見小傢伙一個勁咬著我褲腿不放,就說我們投緣,便主動把它送給我了。他們說這種雪山飛狼最多長到小型犬只那麼大,速度快,通人性。別看小傢伙現在有些怕生,但是遇上危難時,還是很勇敢的。”上官瑾微笑著拍拍小白狼的腦袋,眼裡是藏不住的驕傲自豪。
  
沈靜姝一扁嘴,正想不甘示弱地來一句“我的君公子也不差的”,可是,想了想“君公子”一向好吃懶做,遇見危險就開溜的作風,又心虛地垂下了頭。“君公子”滿不在乎地喵了一聲,從她懷裡跳下來,邁著優雅的貓步,和小白狼並排走著。
  
一路上,小白狼都好奇地抬頭東瞅西看一下金碧輝煌的皇宮,高高的宮牆,華麗的琉璃瓦,路過的一隊隊緋衣宮女,金釵珠翠,環佩叮鐺,翩然生香。“君公子”見慣不驚地昂首挺胸踱著貓步,對小白狼一副啥都好奇的表現不屑地冷哼連連,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狼。
  
想到這裡,它四下看看,沈靜姝正和上官瑾落在後面說笑中,並沒有注意到前方的這兩隻寵物。於是,“君公子”立即退後幾步,弓身按低前爪,蓄勢鼓勁,後腿一蹬,飛身躍起,照準小白狼的屁股就是用力一踢。
  
而小白狼正專注地停在原地看前方兩個小宮人玩扔沙包的遊戲,一時沒有提防,便被“君公子”踹得往前一個踉蹌,就地翻了幾轉,才暈乎乎地撐起來,委屈不解地盯著對面的“君公子”。
  
“君公子”得意洋洋地昂起灰白腦袋,踏著步子從小白狼身邊走過,還再次故意地撞了它一下。小白狼頓時明白了,“君公子”這是在向自己示威,表示這裡是它的地盤,它在對自己剛才得到沈靜姝的喜愛表達嫉妒和不滿。於是,小白狼乖乖地垂下頭來,退後幾步,讓“君公子”驕傲地走在前頭,自己則跟受氣小媳婦似的慢吞吞跟在後面。
  
兩個小傢伙暗地裡的小動作並沒有引起沈靜姝的注意,她正興高采烈地向上官瑾討教吹木葉的方法中。“對,就這樣,把葉子正面橫放在唇邊,手指要扯直兩端,食指和中指要稍微岔開一點,來,拇指要放在這裡,托住葉片下面。一會兒你吹時,放鬆或繃緊葉片,就會出來不同聲音了。”上官瑾一邊耐心地糾正著她的姿勢,一邊拿起另一片冬青葉做示範,“喏,吹這個音色時,嘴唇要儘量圓撮,要想發出高音,舌尖就要儘量卷,對對對,就是這樣。”
  
“很好玩呀。”沈靜姝試著吹響幾聲後,喜滋滋地看向上官瑾,“你們嶺南人都經常這樣吹木葉麼?”
  
上官瑾點了點頭,“那裡男女老幼幾乎都會吹,日常勞動時,在林間山上行走時,晚上男女幽會時,逢著節日歌舞助興時,都要吹木葉。我只在宮裡看到冬青葉了,其實用桔柚葉或者蘆葉,吹出來的音色會更好聽,婉轉悅耳。”
  
他忽然想起什麼,又問道:“對了,剛才我聽見你吹的那個曲調,音色古樸醇厚,很有點古時行軍的悲壯味道,那樂器能讓我瞧瞧麼?”
  
“呵呵,你是說塤麼。”沈靜姝掏出鵝蛋大小的陶塤,“我看《詩經》上說‘伯氏吹塤,仲氏吹篪’,都是久遠的古音了,於是就跟教坊的人學了學。很有意思的,你看就這麼小的一坨東西,七音具備,隨身帶著也方便。”她壞笑著瞅了上官瑾一眼,又搖頭晃腦揶揄道,“而且,還可以幫助某個迷路的傢伙找到我這個大救星,哈哈。”
  
上官瑾也禁不住失笑出聲,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呵呵地道:“是啊是啊,多謝淑妃娘娘搭救之恩,否則我和小白狼一定就在這皇宮深院裡給活活餓死了。”
  
“嘻嘻。”沈靜姝倒轉身來,背著手,沖他笑臉盈盈道,“你就同皇后姐姐和壽壽他們一樣,叫我名字好了,都是自己人,不用像太傅還有那些糟老頭子那樣,文縐縐地行禮叫我啥淑妃娘娘,聽著就怪彆扭的。”
  
“好,那私底下我們就互相稱呼名字好了。”
  
“上官瑾,你再給我講講你們嶺南有什麼好吃好玩的,有沒有特別奇怪的風俗呀?”
  
“好啊,那我給你講講羅浮山的傳說吧,對了,我帶來的荔枝你吃過沒有?那可是我們嶺南的特產。還有,越族人喜歡跳的蘆竹舞……”
  
說話聲越來越遠,一灰一白兩條小影子在前方追逐著,灰色的不時又踢咬白色的幾下,然後再繼續裝無辜地若無其事跑回主人面前撒嬌。後面的兩個人影也談笑風生地有說有笑慢慢散步中,男的俊,女的俏,郎才女貌,儼然一對小璧人。
  
這番如夢似幻的情景,多年後仍會在不經意間鑽入上官瑾的腦海中。如果那時候,長長的宮牆永遠都走不到頭該有多好,就這樣一生一世和她一起並肩走下去,也許,就是另一番別樣的人生了吧。



番外

握拳,真愛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年齡不是問題,種族不是距離,禁忌之愛份外誘人!
 
============
  
某日清晨。“君公子”從錦被中鑽了出來,跳下地,伸展四肢,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然後,回頭來瞅了瞅仍舊在熟睡中的沈靜姝那紅撲撲的蘋果臉。它悄無聲息地踱步出了寢宮大門,到了外間,幾個宮女早已把它的早餐備好,在吃了一條鱸魚一碗豬肝飯後,“君公子”舔乾淨自己的爪子和嘴巴,梳理好毛髮,走出了安慧宮。
  
嗯,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今天玩什麼呢?哈哈,繼續去欺負那只鄉巴狼吧。
  
從嶺南來的那只小白狼,就跟沒見過面的鄉巴佬似的,在來安慧宮做客的第一天就鬧了大笑話。宮人喂它喝飯前的漱口水,結果它把那一盆檸檬清水都骨碌碌喝了個精光,然後在那裡不住跺腳吐舌頭。嘻嘻,活該,酸死你這只大笨狼。
  
吃飯時,“君公子”瞅瞅自己的小飯碗,又望望小白狼的大食盆,頓時一陣勃然大怒,明明個頭都差不多,為啥它的要比自己多。而且,憑啥那只大笨狼的都是兔肉雞肉紅燒肉,自己卻依舊是千年不變的魚肉!
  
“君公子”喵嗚一聲,立即撲到小白狼面前,屁/股一撅,把小白狼連咆哮帶怒瞪地頂開來,自己則趴到它的食盆前,把紅燒肉吃了個一乾二淨。然後,“君公子”回過頭來看了看規規矩矩窩在牆角的小白狼,冷哼一聲,又望望自己的飯碗,心想決不能讓那只鄉巴狼佔便宜吃到自己最愛的魚肉。於是,它又拖著圓滾滾的小肚子,勉力爬回到自己的飯碗前,忍著嘔吐的衝動,把自己的魚肉也一掃而空了。哈哈,餓死你這只大笨狼。
  
但是,這次搶食事件的直接後果就是,“君公子”吃撐了,上吐下瀉了好幾天,最後奄奄一息地趴在那裡,魚肉一端到它面前就立時昏過去。結果把沈靜姝急得眼淚汪汪,尹壽安趕忙連夜派人去御苑那邊找了個妙手回春的獸醫來,才把“君公子”給治好。
  
躺在舒服的金絲綾羅貓窩裡,“君公子”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眼皮,無意瞥見幾步外的牆角裡,小白狼正睜大著無辜的綠眼睛看著自己,它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立時撐起身子瞪了回去,隨後,又有氣無力地癱成軟軟的一團縮回窩裡。咋的,我就是不讓你這只鄉巴狼吃好的,撐死也不讓,嗷嗷,肚子又痛了。
  
其實,小白狼也不理解,為什麼那只漂亮的小母貓總是對自己敵意連連。經常趁兩家主人們沒注意時就拼命地踢咬自己,吃飯時寧願撐病也要搶自己的食物。每次自己吃完飯,把掉落在地上的肉渣飯粒也用嘴舔著吃乾淨時,總能看見它不屑的神情。
  
而且,這只叫“君公子”的小母貓總喜歡帶一群貓來堵在自己經過的道上,本來,想著自己是狼族,不應該和貓族斤斤計較,但是,它們就是不肯放過自己,經常撲上來群毆一番,然後才簇擁著那只小母貓揚長而去,留下自己獨自在角落裡舔舐傷口。
  
每次這樣傷痕累累地回去後,主人總是忍不住歎口氣,把自己抱到案幾上上藥,然後自言自語地笑道:“你又跟‘君公子’打架了?讓著它點吧,誰讓她們都是女孩子呢,幸好,她沒有這般刁蠻。”隨後,主人臉上就會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放開它後,他就走過去扯下窗臺邊的一片樹葉,擦乾淨放在嘴邊愉快地吹起來。
  
進宮當值扈從,對主人來說,已漸漸成為一件值得期盼的事,可是,對小白狼來說,卻絕對意味著大麻煩。這不,今日趁主人和“君公子”的主人又去練騎馬的空隙,自己溜出來閒逛,就又遇上了陰笑陣陣不懷好意的惡貓幫。
  
只見“君公子”一聲令下,七八隻貓就從頂上後面正前方,四散著朝小白狼齊齊撲了過來,像以前那般伸出尖利的貓爪,扯腦袋咬尾巴踢屁股。小白狼一直被逼到牆角,一邊甩腦袋,一邊抓偷襲自己的貓。忽然,背上一陣刺痛,它終於忍無可忍,低嚎一聲,奮力一抖,將腦袋上的大黃貓甩飛出去,然後右爪舉起,朝抱住自己左肢的小花貓用勁一拍,只聽一聲慘叫,小花貓趕忙逃之夭夭。
  
然後,小白狼弓身躍起,在牆頭一陣光速飛奔,把負在自己身上的幾隻貓甩暈扔掉,最後叼著那只抓傷自己後背的野貓,瀟灑地落回到目瞪口呆的“君公子”面前。它把裝死的野貓朝“君公子”腳下一扔,隨後,故意齜牙咧嘴,露出滿口小獠牙,低低地狼嚎一聲。
  
“君公子”立即被嚇得後退幾步,小白狼突然收回兇狠的目光,咧嘴一笑,昂起頭,和它擦肩而過,繼續往御花園的假山石那裡進發練習撲跳去了。
  
從此,宮裡那群惡貓幫看見小白狼就自動避而遠之,無論“君公子”如何威逼利誘,都齊齊搖頭表示打死也不去偷襲小白狼了。開玩笑哦,那可是狼呀,要吃人的,更別說塞牙縫的貓肉了。於是,“君公子”非常鬱悶,但它也不敢再去招惹小白狼,只得無聊地繼續去蹲守小松鼠。
  
這日,小白狼路過佛堂前時,隱約聽到裡邊的松樹上有嬌滴滴的貓叫求救聲傳來,聽上去像是“君公子”。於是,它跳上牆頭,望向那高聳入雲的老松樹,枝幹茂密,只隱隱看得見似乎有灰影在頂端晃動。原來是“君公子”捉松鼠玩時,一時忘形,光專心朝上爬,到了高處,卻不敢下來了。
  
小白狼躍過樹枝,朝貓叫聲處小心翼翼地爬過去。“君公子”一看是它,當即又偏過頭去,繼續抱著樹枝嗚嗚哀叫。小白狼討了一個沒趣,正打算不管它自己走了。可是,跳回牆頭後,它又還是忍不住不計前嫌地轉身回去。
  
“君公子”還想沖它低吼,小白狼一個嚎叫,把它又嚇得不敢吭聲,隨後,小白狼靠過去,小心地銜起“君公子”的脖子,在樹枝間一陣穿梭,把它平安地帶回到了地上。跟著,又不吭聲地轉身離去,前往禦膳房尋找獵物練習抓捕技術。
  
後來,“君公子”經常會在小白狼經過的道上等它,然後默默地陪著它走一程。漸漸的,一貓一狼就會前後追逐著去御花園撲孔雀,去太液池捉鯉魚。小白狼給“君公子”講了很多故事,比如它跟著父母兄弟在江湖流浪時的遇險經歷,比如它跟現在的主人一起在邊境遇上敵人的驚險場面。
  
它們有時候也會並排蹲坐在御苑裡,看著幾個年輕人言笑晏晏地比試射箭,有時候也會趴在池邊殿前,聽著各自的主人吹木葉陶塤相和,悠揚明亮的曲聲久久回蕩在太液池上。
  
再後來,小白狼跟著主人他們去狩獵了,回來時一身狼狽,據說是遇上老狼了,傷口跟惡貓幫的小打小鬧比起來,簡直慘不忍睹。它動也不動地趴在那裡,“君公子”躡手躡腳地靠近去,小白狼抬眼看了它一下,又繼續垂頭去舔舐已經上過藥的腿傷。
  
“君公子”一向愛乾淨,但是,看著眼前那已經快露出白骨的狼腿,卻一點也不嫌棄地俯低小腦袋去,輕輕地給它舔著傷口。小白狼沒有吭聲,過了一會兒,疲憊地閉上眼睛睡去。“君公子”也朝它擠了擠,緊貼著毛茸茸的小白狼蜷成一團。
  
睡至半夜,小白狼被傷口的疼痛驚醒過來,它小心翼翼地移開“君公子”壓在自己傷處的貓爪,悄悄避開熟睡的宮人內侍,一瘸一拐地循著味道找到了它那同樣一瘸一拐的主人。主人披著值夜的毛毯跨坐在窗臺,一把撈起它抱進懷裡,愛憐地揉了揉它的頂上白毛,“小傢伙你怎麼不好好睡覺養傷?原來,今夜還不止我一個睡不著。”
  
它看到主人的眼眸裡染上了一層從來未有過的失落和哀愁,於是,它伸出舌頭舔了舔主人的手心,不料卻在主人的指縫間嘗到一種酸酸澀澀的味道,就像它曾經喝過的那盆檸檬漱口水似的。那一刻,它突然很想告訴主人,這裡的雌性其實都很麻煩,不如,我們還是早點回嶺南去吧。
  
再再後來,小白狼的主人又護衛著皇帝南巡去了,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回來。小白狼等了他很久,最後,它決定自己離開皇宮去尋找主人。“君公子”眨巴著藍眼珠,依依不捨地盯著宮牆頭傲然站立的小白狼。
  
小白狼望瞭望它,最後一聲低嚎,就頭也不回地拼命飛奔開了。皇宮大院有高床暖枕,有精美食物,可是,這都不是它想要的,它是一隻渴望自由的狼,任意馳騁的天地間才是它的最終歸宿。
  
“君公子”一步步踱著往回走。它只是一隻人類豢養的寵物貓,它過不慣餐風露宿的生活,也沒法陪小白狼去四處流浪,也許,這才是雙方最好的結局吧。
  
但是,它永遠都不會忘記,曾經有一隻非常土裡土氣非常傻乎乎的小笨狼,歡樂了它的貓生,銘刻了它的回憶,那只小笨狼的名字叫做——鄉巴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4 11:40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5 07:26 PM 編輯

04 口口不能少

據統計,一男一女奪刀的結果,絕對是男的被女的劃傷戳傷,所以,小言劇最具威脅性的兇器其實不是長劍大刀,而是最最不起眼的水果刀和小剪刀。
  
============
  
自從沈靜姝“寬宏大量”地原諒上官瑾以後,幾個年輕人也漸漸熟絡起來,常常一起換上便裝偷溜出宮玩耍,賽馬郊遊,蹴鞠射柳。有時候,他們也會閑來一起打馬球,揮灑恣意任情的青春。馬球是大尹王朝貴族和軍隊中盛行的寓武于樂的集體運動,凡是年輕子弟都熱衷於此。這日,在皇帝領頭下,大夥兒就又奔赴球場了。
  
尹壽安、沈靜之、炯王帶著幾個青年官吏和貴族少年為一組,上官瑾、楚中天、陳初他們領著人組成另一隊,蘇江左當裁判,沈靜姝、上官燕和玉如意則帶著小玄子、商娥他們呆在場外當啦啦隊,無論誰進球,都一律揮舞手絹和鮮花大吼大叫。
  
雙方各身著紅、綠胡騎裝,頭戴襆巾,足蹬馬靴,一個個競相追逐。四周有擂鼓助威,用來計分的紅旗迎風飄展,馬背上的俊俏少年們英姿煥發,疾馳飛揚。看得玉如意口水打濕了幾條絲絹,看得上官燕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最後,索性拖著沈靜姝換上騎裝一起下場,分別加入兩隊中跟著打。
  
見來了兩個漂亮的少女,各隊的青少年們也是精神大振,爭相表現,一會兒就見尹壽安拔得一籌,一會兒又見楚中天再進一球。沈靜姝分在尹壽安這一隊,逮到一個機會得球後,尹壽安等人負責在後面拖住對方,她則手持球杖,逐球催馬一個勁前馳中。
  
眼看要到對方球門了,冷不防上官瑾突然甩脫其他人,追了上來,左手球杖橫插過來,就想搶她的馬球。沈靜姝一急,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摸球的機會,誰敢搶她就咬死誰!於是,她立即偏頭朝上官瑾狠狠瞪了一眼,齜牙咧嘴地發出炸毛威脅的哧聲,伸出球杖在他的杆子上重重打了一下,“阿瑾,不許搶我的球!”
  
見她這副輕嗔薄怒的護食樣,上官瑾一愣,不由自主地縮回了球杖。沈靜姝立即轉怒為喜,撥回馬球趕緊往前奔去,然後還回頭笑嘻嘻地叮囑了一聲:“你不許跟著來,我要進球!”
  
“……”上官瑾默默無語地勒馬立在原地。
  
等著上官燕氣急敗壞地追上來後,怒衝衝地舉起球杖拍了他後背一下,“阿瑾你個死小子,居然敢放水!還傻愣著幹嘛,快給我追!要是讓他們贏了,我跟你沒完!”
  
就這樣,由於沈靜姝同學的威逼利誘和上官瑾同學的屢次放水行徑,沈靜姝竟然連連進球,成為全場的得分王。最後,她得意洋洋地舉著紅旗繞場一圈,樂此不疲地享受著小玄子等一干啦啦隊的齊聲喝彩鼓掌外加撒花慶祝。
  
尹壽安好笑地看著她如此眉飛色舞地嬉笑著,回過頭來,卻看見馬背上的上官瑾也正專注地凝視著遠處那個翩然活潑的身影。他神色一怔,旋又恢復了微笑,策馬過去,拍拍上官瑾肩膀,“阿瑾,今天姝姝是耍賴皮才贏的,改天我們再較量,不許她再來搗亂了,呵呵。對了,西域才進貢來幾匹汗血寶馬,上次你賽馬贏了我,送你一匹做獎賞。”
  
上官瑾連忙收回注視的目光,朝尹壽安一個欠身,“多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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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裡芙蕖盛開,粉的紅的白的紫的,碧葉連天,翠蓋如雲,亭亭淩波,清香遠飄,一艘雕龍描鳳的華美畫舫從綠波中緩緩劃出。沈靜姝穿著粉紅的高腰紗裙坐在船舷邊,不著寸襪,赤著雙足不時撥弄著湖水玩。她小巧的雙腳潔白勝雪,在陽光照耀下就如透明一般,趾甲上塗著淡淡的鳳仙花汁,同這滿池花色交相輝映。
  
“壽壽,還是你聰明,知道避開太傅他們,像現在就我們兩個玩多愜意,要是被太傅看見,多半又要教訓我說‘淑妃娘娘豈可如此無狀,還不快快把鞋襪穿上’,呵呵。”沈靜姝一邊自由自在地玩著水,一邊回過頭來朝商娥一揮手,“把蓮蓉蜜糕端來,我要對著漂亮的風景吃才有味道。”
  
尹壽安忙不迭地把糕點端出來,挨著沈靜姝坐下,隨手扯過兩張荷葉,給自己和沈靜姝戴在頭頂,笑嘻嘻地道:“姝姝,等運河修好了,我們一起南巡去,聽說江南風光不錯,比太液池還好看。”
  
“好啊。”沈靜姝拈起一枚蓮糕,“壽壽,一會兒你來給我量尺寸裁衣服吧,幾個月前做的那件衣服穿著又有點緊了,這裡勒得難受。”她毫無避忌地一指自己微微挺立的胸部,正處在青春生長期的沈靜姝,不但身高在長,連胸部也在不斷發育中。雖然不似上官燕那般豐盈飽滿,但是胸部也在逐漸長大,經常酸脹得她不舒服,只覺得衣服也是越來越緊。
  
尹壽安面上一紅,他不似沈靜姝這般天真爛漫不通男女情事,一想到那次看見的少女胴體,就不由得又是一陣心虛臉紅,於是期期艾艾地應了一聲,就埋頭去一個勁往嘴裡塞糕點了。
  
行過採蓮殿時,靠湖的水榭裡面傳來一陣陣吳儂軟語的歌聲:“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原來是教坊的人在排練,輕歌曼舞,霓裳蹁躚。
  
心裡有鬼的尹壽安聽著這首低吟淺唱的江南小調,已經又是忍不住面紅耳赤了。沈靜姝好奇地湊過粉嘟嘟的俏臉來,摸了一把他的額頭,“壽壽,你是不是被曬昏了,為什麼臉蛋這麼紅?”
  
她沾著池水的微涼小手在尹壽安的臉上摸來摸去,弄得尹壽安愈發地手足無措了。他急急站起身來,推開近在咫尺的那張讓人想入非非、恨不得立時咬上一口的嬌嫩容顏,小聲囁嚅道:“我,我先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沈靜姝也跟著進內艙來了,尹壽安便給她量尺寸改裝。量了身高量腰圍,量了手臂就該量胸圍了。尹壽安手下一滯,拿著量尺盯住沈靜姝微微隆起的胸部一陣顫抖。
  
沈靜姝抬高雙臂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動靜,不禁不耐煩地催促道:“壽壽,你幹嘛不繼續量呀,快點,我還要出去玩水呢。”尹壽安深吸一口氣,便鼓足勇氣伸開雙手從她腋下繞過背後,又轉回到胸前來。
  
兩個人離得非常近,近得來一垂首就能看見沈靜姝的紗裙系帶處那隱約可見的盎然春意,嫩芽凸起的雙峰猶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苞。少女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若有似無地飄進尹壽安鼻尖,撩撥得他心上如被羽毛一點點劃過似的酥癢難當。一點殷紅的小嘴巴嘰裡呱啦說了些什麼他也沒注意,腦子裡一片混沌,周身的汗毛都在大聲叫囂著,親吧親吧快嘗嘗吧。
  
見他一副出神的模樣,只盯著手中量尺發呆,沈靜姝忍不住又嬌聲開口道:“壽壽你……”
  
甫一開口,尹壽安立即就貼緊過來,一把摟過她的綠柳細腰,身體順從本心地低頭重重印上了她的紅唇。一觸到那張夢寐以求的小嘴巴,尹壽安就像著了魔似的,如久旱遇甘霖的人一樣捨不得鬆開,他將沈靜姝牢牢箍在懷裡,舌頭生澀不熟練地在她口中吸吮翻攪著,任憑被嚇壞的沈靜姝如何拼命掙扎反抗都不肯放手。
  
沈靜姝雖然十五歲了,可是對這些男女之間的親密接觸也完全模糊,以前看的那些話本閒書寫到這些情愛場面也是一句話“叉叉說,娘子不如我們早些安歇吧,然後,第二天天就亮了”之類的,所以,面對尹壽安突如其來的熱情和粗暴,她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本能的第一反應是推開他,可是尹壽安卻緊緊反剪住她的雙手,掙脫不開,呼救不了。宮人和內侍們見二人已然纏綿吻上了,自然是早就識趣地躲得遠遠的,連找個求助的物件都沒有。
  
糾纏之際,兩個人已是一起跌倒在了船艙的地板上,所幸鋪著波斯地毯,摔著也不很痛。更何況,現在的尹壽安已經絲毫察覺不到這些,只是一心抱著沈靜姝肆意親熱中。結實有勁的雙腿緊緊抵住對方身下,手也胡亂在她身上一頓亂扯亂摸。
  
“壽壽,放開我,弄疼了……”沈靜姝剛一顫抖著開口,就又被尹壽安用嘴堵了回去。他只覺得小腹內有一股莫名的情火正找不到出口地四下亂竄著,少女青澀的身體在自己身下弱弱掙扎著,磨蹭得燥熱無比的自己反而更加情動難耐了。
  
裙帶被扯開,短襦上衣也被拉下半截,露出雪白嬌嫩的如玉肌膚,上面染著一層淡淡的紅暈。少年含糊不清地低喚著俯在自己後背上攻城掠地,濕熱唇間的暴風驟雨挾裹著讓人害怕的激情和溫度。沈靜姝一陣無所適從,從來未有過的驚惶失措,卻又帶著點讓人臉紅心跳的異樣感覺在心間和身體內湧起,讓她終於忍不住嚇得低泣出聲。
  
似乎聽到了她的哭聲,尹壽安總算找回了一絲理智清醒,他驚得猛地坐起身,把壓在身下的沈靜姝小心地翻過來,但見她裙衫不整,上衣已在自己剛才蠻力中被拉扯到了胸下,裡面的粉紅抹胸也被揉亂得褶皺不堪。
  
尹壽安連忙扶起沈靜姝不住勸哄安慰,一邊輕輕拍打她的後背,一邊弱弱嘀咕道:“姝姝,不要哭了,我錯了,我認錯,我不是故意的。”
  
“哼。”沈靜姝一把推開他,吸吸翹鼻子,憤然反駁道,“你騙人,你還是皇帝呢,你就是故意欺負我的,我要告訴皇后姐姐去。”
  
“別別別。”尹壽安垂下頭去不住對手指,與剛才那個“獸性大發”的少年判若兩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說著,就想過來拉拉沈靜姝的衣袖示好。
  
已成驚弓之鳥的沈靜姝頓時被嚇得又退了幾步,手正好靠到案幾上,隨手就抓過裁衣用的小剪刀,哆嗦著舉起威脅道:“你,你不要過來哦,否則,否則我,我就,就……”
  
尹壽安默默地盯著她手上那把毫無威懾力的小剪刀,摸了摸鼻子,訕訕地自言自語道:“我絕對不能上前搶,否則一定會被姝姝失手刺傷的。”
  
“你……”沈靜姝怒瞪著他,嘴一扁,腳一跺,氣憤地扔下剪刀,靠著船艙坐到地上,抬起衣袖使勁擦著哭花了的俏臉。
  
尹壽安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把滑落肩膀的上衣替她拉回去,又心虛地遞過剛才扯落的裙帶,抵抵她手臂,低聲下氣陪笑道:“姝姝,不要生氣了,我以後保證不欺負你了。”
  
沈靜姝抱膝偏頭,冷哼一聲,還是不理他。過了一會兒,只聽尹壽安失落的聲音響起,“你要不願意就算了。我,我先出去,讓商娥進來給你理妝吧。”說著,尹壽安就耷拉著腦袋,沮喪地站起來,慢吞吞地朝船艙外走去。
  
艙門拉開,腳步聲也漸漸消失在門口,沈靜姝這才忍不住抬起頭來,嘴巴動了動,剛想開口喚住他,卻又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於是,張了半天的嘴,終究還是合攏來,垂眸不語了。
  
唉,這撩人煩惱的青春期呀……



05 秋狩不能少

如果你愛她,就帶她狩獵去吧,因為這是能增加兩個人單獨相處交流感情的好機會。如果你恨他,就讓他帶你狩獵去吧,因為這是能害得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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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狩獵的號角奏響了,旌旗雲動,馬蹄疾馳。一群年輕人牽著黃狗,背負著雕弓,浩浩蕩蕩跑上林苑遊樂圍獵來了。
  
上林苑位於京城之南,是一座規模宏大、宮池眾多的皇家園林。它的西南本有一座獵場,但是年輕人們不願意呆在圍好的獵場裡揀現成的獵物追逐,於是,他們便選定了上林苑邊上的一處高山荒野,那裡地勢複雜,灌木叢生,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叢林,不少飛禽走獸出沒其間,頗有挑戰性。
  
第一天下來,大夥兒只在外圍獵到了一些野鹿狐狸,跟著上官瑾一起來的小白狼還自己捕獲了兩隻野兔。晚上燃起篝火,大家載歌載舞,烤肉喝酒,痛快淋漓,好不熱鬧。
  
期間,玉如意歌興大發,端著酒碗跑腔走調地吼了一曲《月亮之上》,再次雷翻四座。之後,她頭一歪,就隨意倒在隔座的沈靜之懷裡呼呼大睡去了。
  
沈靜之正待推開她跳起來,卻被所有人惡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抱好了不許動,要是吵醒了玉如意再來吼一首嚇死人的歌,我們就唯你是問!
  
無奈,被威脅的沈靜之只得忍氣吞聲下來,含淚一動不動地繼續坐在原地,任由玉如意口水滴答鼾聲徹耳了一整晚。第二天,他才揉著酸痛麻木的雙腿,頂著黑眼圈,勉力爬上馬背逃之夭夭。
  
剩下玉如意一個人,打著呵欠,睜開惺忪睡眼,不解撓頭地站在原地,望著他如臨大敵的倉皇逃竄背影,不無惋惜地慨歎道:不是都說孤男寡女喝醉酒後發生那啥的比例是百分百麼,可為啥昨夜竟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實在是太遺憾了,唉,這裡的帥哥真是太害羞了。
  
行至山腳,一馬當先的尹壽安便駐馬等著眾人追上,隨後,抬起馬鞭哈哈大笑道:“今天大家盡情圍獵,以太陽落坡為限,誰打得的獵物最多最好,今年天竺送來的唯一一張白老虎皮就歸誰了。”
  
一眾少年郎聞得有如此大彩頭,都不由得個個面露喜色,就連沈靜姝也催馬上前,等著一會兒大顯身手。沈靜之在後面拉了她一把,“姝姝你不要跟來,打獵太危險,等會兒看堂兄給你弄白老虎皮來。”
  
沈靜姝斜眼瞟他一眼,對沈靜之連挎弓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表示嚴重懷疑,“靜之哥哥你不要倒數第一就行,我看還是阿瑾勝出的希望比較大。”
  
“哎呀呀,姝姝你怎麼可以如此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沈靜之一掃四周眾人竊笑的表情,瞥見上官瑾一副抿嘴得意的模樣,不禁更加氣餒,“來來來,阿瑾,我們等會兒好好比過,省得我家姝姝總是瞧不起我。”
  
正說話間,忽然遠處傳來馬蹄聲,伴隨著玉如意尖聲的呼喚,“等等我,你們這幫傢伙,等等我,我也要去。”
  
尹壽安等人呵呵一笑,轉回頭來齊齊望向坐在騎馬侍衛的背後狂奔而來的玉如意,她剛到面前,就推開侍衛,“你下去,我自己來騎。”一邊說著,一邊扯著韁繩想指揮馬匹。結果馬又不聽她話,不住在原地打轉,她一急,用力一拉,駿馬立即調轉過來,一聲嘶叫,拖著她就沖向尹壽安。
  
說時遲那時快,剛巧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隻箭正射向尹壽安,玉如意這一歪打正著,正好擋在了他前面。羽箭一下就射在她後背上,眾人大驚,“有刺客!”
  
頓時,十幾隻箭也胡亂地朝他們射了過來。上官瑾、上官燕和楚中天連忙揮弓掃落羽箭,陳初則立即跑去擋在了尹壽安面前,帶來的幾十余名侍衛也齊齊拔刀,跟跳出來的一群黑衣人打鬥起來。
  
玉如意翻著白眼躺在地上,後背上的那箭因為射偏了,沒有命中要害,只是一陣陣劇痛。四周一片刀光劍影,她無力地張張嘴,很想大喊一聲:來個人把老娘拖到安全地帶呀。
  
似乎像是聽到了她的吶喊,沈靜之和炯王兩個小心地爬過去,一人拖一隻腳,把她像拖抹布樣扯回到了大樹底下,然後,三個人就一起躲在了大樹後面瑟瑟發抖。
  
過了一會兒,這一小撮刺客就被侍衛們制服了,一清點人數,這才發現不得了了,上官姐弟、尹壽安、沈靜姝和楚中天竟然都不見蹤影了。
  
追問之下,陳初才指著濃密的樹林方向,結結巴巴道:原來,混亂之中,沈靜姝的馬被射中兩箭,於是載著她亂竄進樹林裡了,離她最近的上官瑾見狀也立即追了上去。上官燕不放心弟弟和沈靜姝,連忙扔下敵人也跟著進了樹林,盡忠職守的楚中天便也隨後料理了幾個嘍囉,催馬追皇后娘娘他們去了。最後,尹壽安打退敵人,四下這麼一看,得,人都跑光了,再一聽陳初說他們全進密林了,便想也不想也朝那方奔去了(看看,這就是蝴蝶效應呀,奸情大串燒)。
  
於是,剩下的炯王、沈靜之和陳初連忙一邊讓人打掃戰場,一邊派人回去上林苑火速通知蘇江左領兵過來搜人。沒隔多久,幾個人就奇跡般地看見他們那十分怕馬的蘇相大人,竟然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搖搖欲墜地領著御林軍奔來了。
  
一跳下馬,蘇江左就取出小手絹捂住被顛簸得想要嘔吐的嘴巴,臉色蒼白地踉踉蹌蹌跑到幾個人面前,急急追問道:“人呢?出來了沒有?”
  
“沒有。”沈靜之看著蘇江左直冒虛汗的額頭,忍不住歎道,“蘇相大人真是對皇上忠心耿耿呀,聽說這裡出事了,竟然不顧奔波馬上就騎馬趕來了。”
  
蘇江左一把推開他,徑直跑到一旁大樹下嘔吐起來,然後,才拖著快暈菜的身體,跌跌撞撞跑回來,對眾人由衷的讚歎和佩服視而不見,自顧自地佈置安排起御林軍的搜尋任務,再派御醫給玉如意裹傷。之後,他又揉著眉心,臉色愈發慘白地騎上那匹大馬,繼續捂著嘴巴,含糊不清道:“我領人進去找他們,你們守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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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燕追進密林後不久,就失去了上官瑾的蹤影。密林裡灌木雜生,大樹參天,地勢崎嶇,虯枝樹樁不時橫插出來,再加上前晚一場大雨,地上泥濘不堪,很快馬匹就陷入了其中,寸步難行。上官燕只得跳下馬來,披荊斬棘,徒步前進。
  
才走了幾步,忽然從隔壁草叢裡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她立時拔劍回望,灌木分開,赫然竟是楚中天。見到上官燕安然無恙,楚中天暗自松了一大口氣,平素冰冷的面皮也放緩和了許多,“皇后娘娘,就您一個?”
  
“是啊,我不知道阿瑾跑哪兒去了,靜姝也一個人,希望都不要有事才好。”上官燕面色焦慮,一想到這裡惡劣的環境,還不知道前方有無危險,而兩個弟弟妹妹也還不清楚蹤跡,她就不由得愁眉不展。
  
“我剛才過來時,正好看到上官瑾的那匹汗血寶馬空鞍地在那裡亂逛,便循著這方向一路搜尋過來,但是都沒有看見人影。”楚中天四下打量了一番,指著岔路口的某處略顯開闊的小路言道,“我們不如就走這方,這些道旁的樹枝明顯是人為折斷過的,而且您看地上還有腳印。”
  
上官燕依言俯下去察看了一番,只見新鮮的腳印深淺不一,明顯一大一小,似是一對男女才留下不久的。她不由得大喜過望,“阿瑾是不是已經找到靜姝了,快點,我們跟著接應他們去。”
  
楚中天點點頭,從自己的袍擺下扯了一截布料,系在了顯眼的灌木上,“走吧,我沿途做好記號,一會兒就不會總繞圈子迷路了。”
  
“哈哈,楚中天,看不出你平時跟個悶葫蘆似的,辦起事來倒挺仔細謹慎嘛。”
  
“哪裡,我幼時經常上山打野兔砍柴,荒山野嶺的特別容易迷路,這樣在經過的路上做記號,一般都不會有事的。”
  
兩個人循著腳印走了一會兒,路越來越窄,腳印也愈來愈看不清楚。而且,最讓楚中天和上官燕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他們在這兩個人的腳印後面,又發現了新鮮的狼糞和腳印,看情形應該至少有兩隻成年狼在跟蹤上官瑾他們。
  
一想到這裡,上官燕就忍不住心驚肉跳,連連催促楚中天抓緊趕路。但是,到後來,連人和狼的腳印都淹沒在鬱鬱蔥蔥的樹林間,完全看不見了。四周一片沉寂得嚇死人的安靜,茫茫四望,就是不知道上官瑾和沈靜姝究竟身在何方。
  
上官燕急得連連跳腳,扯起嗓子就大喊起他們的名字來,半晌,叢林深處只餘回聲飄蕩。突然,一聲女子尖叫,伴隨著餓狼的嚎叫從某處傳來。上官燕一驚,連忙就朝那方埋頭竄過去。
  
剛跑了幾步,只聽身後一聲急促的男子呼聲,“小心,有蛇!”
  
只覺背後一個結實的身體朝自己按倒,眼前幾條青蛇影子嗖的閃過,上官燕腳下一個踩空,便連同楚中天一起往下急墜,重重摔進了腳下某個被樹葉遮擋住的大坑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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