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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37 AM

醉酒微酣 -【酒兒娘子】《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4-23 12:46 AM 編輯

【書名】:酒兒娘子

【作者】:醉酒微酣

【內容簡介】:

    小廚娘:「公子您想吃什麼?」

    美公子:「肉。」

    ——公子無肉不歡!

    小廚娘:「什麼肉?豬牛羊雞鴨鵝……?」

    美公子:「你的肉。」

    ——公子口味太重!

    小廚娘:「這……人肉恐怕不太好吃……」

    美公子:「沒試過怎麼知道?」

    ……

    吃貨公子要開葷,甜辣廚娘……勇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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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39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8 09:50 PM 編輯

  第一章 除孝服
  
  青山綠水,野花唱春。許家村後山的半山腰上,立著一座墳。
  
  此刻墳前插著香燃著蠟,還擺了幾碟祭拜用的果子。一位身著素服的女子跪在墳前,恭恭敬敬地朝著墓碑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雙手舉起盛滿酒的白瓷杯,說道:
  
  「婆婆,今兒個是您的祭日,不知您在那邊一切可還安好?您有沒有遇到相公?若是遇上了您給我托個夢捎個信,也好讓我給他立個衣冠塚。」
  
  「整整四年了,還是沒有相公的音訊,當初和相公一起偷跑出去的李木匠家的小子,叫李成連的,去年都已經回來了,賺了大錢不說,還帶回來個漂亮媳婦兒,上個月更是生了個大胖小子,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我問過他相公的下落,可是他也說不知道,只說出村之後相公便一個人北上了……唉,這麼些年過去了,我真怕相公他……婆婆,三年孝期已過,喝了這杯酒,我就要離開許家村了。」
  
  「我答應過我爹,要替他到處轉轉,看看這天底下的美景,再嘗嘗各地的佳餚,興許以後不能常來看您了,您一個人可要多保重。」
  
  這女子對著墳塚說了許久的話,然後把酒灑進了面前的土裡,又取出一大摞紙錢外加幾個錫紙做的元寶燒了,這才拾綴一番準備離開。
  
  「酒兒——酒兒——」
  
  喊人的聲音由遠至近,這女子提起竹籃,循聲回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往這邊走來。
  
  她張嘴應了一聲,嗓音甜甜脆脆的:「哎!王大嬸我在這兒呢!」
  
  一身花布衣裳的王大嬸趕緊走了過來,看見易酒兒一身素服,皺了皺眉頭道:「這守孝可算是守夠了!瞧瞧你這身打扮,比我這半老婆子還素淨,待會兒回家你就脫了這礙眼的孝衣,換身好點的衣裳。明明是個俊俏的小娘子,別整得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樣!」
  
  易酒兒聞言笑了笑,臉頰浮現兩個梨渦,看得王大嬸心生愛憐,忍不住幫她理了理耳邊垂下的秀髮。
  
  這易酒兒是許家村出了名的俏姑娘,她長相極為甜美,白白的皮膚,彎彎的柳葉眉,還有一雙會說話的杏眼。盯著你瞧的時候眼睛眨一下,看得人心都要酥了。如果她笑起來那更是吃了蜜一樣甜,任何人見了都覺得自己要化掉一般。
  
  易酒兒十一歲隨了她爹來到許家村,就此住下。易老爹做得一手好菜,平日村裡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請他前去幫忙。他做的菜好吃,花樣又多,就是盤素茄子都能做出不同的風味來,村裡人常打趣他應該進御膳房當大廚,要不就開個酒經營經營,別埋沒了這一手好手藝。
  
  易老爹聞言總是笑笑不說話,他家娘子早死,平素就他帶著酒兒過活,靠著這點手藝掙兩個錢,日子倒也過得去。他沒什麼飛黃騰達的心思,平時就愛喝上兩盅,然後聽自家閨女彈點琵琶小曲兒。
  
  酒兒從小跟著他爹跑堂子,自然也學到了那麼一手兩手做菜的手藝,而且她還彈得一手好琵琶。據說她死去的娘也是出身大戶人家,琴棋書畫樣樣皆精,只是不知為何跟了當廚子的易老爹,兩人背井離鄉,成婚後倒也鶼鰈情深,可惜天妒紅顏,酒兒娘在她十歲的時候便去了。
  
  易娘子早死,別的沒來得及教女兒太多,可這一手精妙琵琶酒兒卻是學了個十成十。閒暇無事,酒兒會給她爹溫上一壺酒,炸個花生米當下酒菜,抱了琵琶坐在院子裡彈一曲「潯陽月夜」。
  
  清清脆脆的琵琶聲響起,就像那珍珠粒子落在了玉盤之上,聽得人耳朵都酥了。每逢此時易老爹總要喝口酒感慨一番,有時候還會落兩滴淚,酒兒見了,知道自家老爹必是又想娘了。
  
  其實她也想呢,不過娘親去了,她還是得好好活下去不是?娘親說了,最希望看見的,便是酒兒一輩子開開心心,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所以酒兒愛笑,她才不會哭哩,娘親要她一輩子開心,她就一輩子都笑著過。
  
  後來,酒兒十三歲的時候,易老爹得了重病,臥榻不起。他擔心自己走後酒兒沒人照顧,於是給酒兒定了門親事,是同村成家的獨子成凱勳。
  
  成家家境殷實,酒兒同成凱勳一早就認識,也算是青梅竹馬,加上成家大娘為人和善,酒兒嫁過去應該不會受氣。
  
  才把親事說定,還沒來得及商量多久辦喜事,易老爹突然就走了。這下忙著斂葬入棺,還有做法事、選墓穴……最後喪事辦完了,酒兒又得守孝,這門親事便這麼耽擱下來。
  
  成家大娘身體也不好,早想酒兒嫁到自家做媳婦兒,於是同酒兒商量把這三年的孝期改作兩年,等她十五歲及笄就同成凱勳成婚。
  
  酒兒想著反正守孝也只是個形式,就算不穿孝衣,她爹她娘也永遠在她心裡邊兒,於是便應了成大娘的提議。
  
  眼看這兩年就快過去的時候,酒兒馬上就十五了。誰知在這節骨眼兒上,成家卻出事了。
  
  成凱勳走了。
  
  沒人知道成凱勳去哪兒了,他留信只說要出去闖蕩一番,不闖出點名堂決不回來。成家大娘早年失了夫君,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也不容易,這下兒子還一聲不響地跑了,氣得不輕,一下就倒在床上起不來了。
  
  酒兒就是在這時嫁進成家的,婚禮當日,沒有新郎,她跟著一隻大公雞拜了堂。之後酒兒便在成家住了下來,照顧體弱的婆婆,幫忙打理家務。
  
  酒兒覺得成親對她也沒什麼影響,反正在哪裡過日子都是過,若非說要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她缺少一個名副其實的相公。
  
  她每天變著花樣做好吃的伺候婆婆,給婆婆裁衣納鞋,順便還會給不知所蹤的成凱勳也做一些。還有,那只跟她拜堂的大公雞,被她喂得好好的,每天早上打鳴的聲音可嘹亮了。
  
  不過,雖然酒兒天性樂觀,成家大娘卻是抑鬱難當,兒子一走數月都沒消息,托了人多方打探也無果,加上她身體本就有病,於是這麼一再受到打擊,最後成家大娘也死了。
  
  酒兒還是很難過的,雖然沒有相公,可是婆婆對她很好,就像親娘一樣。其實她覺得兩人就這樣相依為命也不錯啊,真不明白為什麼婆婆老是要去想不知身在何方的成凱勳。
  
  反正該回來的時候,想回來的時候,人自然而然就回來了嘛。
  
  酒兒如是想到。她對成凱勳倒是沒什麼特殊的情感,不過是她名義上的相公而已。他要回來,她就和他好好過日子,他要是不回來,她一個人過得也不差。
  
  話說給婆婆的三年守孝期過了,酒兒也已經快十八歲了,成凱勳依舊杳無音訊。於是酒兒決定自己出去走走,看看名山大川,遊歷一番,老留在許家村也沒什麼意思,親人都死光了,她孤零零一個人守著屋子也不好過。
  
  今日酒兒準備上山拜別了婆婆,明兒個就離開村子,可是又碰到了鄰居王大嬸來找,不知有什麼事?
  
  酒兒笑得甜甜的,問道:「嬸子找我有事兒?」
  
  王大嬸又仔細瞧了瞧酒兒,暗自稱讚,嘖嘖,看這窈窕身段兒,該凸的凸,該翹的翹,還有這一張惹人愛的小臉兒,真是水靈!怪不得有那麼多人都眼饞著這個小娘子!
  
  她試探著問:「酒兒啊,你看這孝期也過了,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吶?」
  
  「我想出去走走,到其他地方看看,興許能遇到相公也說不準。」
  
  「嗨!我說你還想著那死沒良心的成家小子幹嘛呢?!」
  
  王大嬸不滿地啐了一口成凱勳,「他一聲不響就跑了,連個信兒也沒捎回來過。老娘病了死了都不管,讓你一個人嫁進門不說,還做牛做馬操持家務。這都三四年過去了,你也算對成家仁至義盡了。按我說你別老等著那姓成的,你還年輕著,模樣兒又生得好,重新找戶好人家正正經經過日子才是。哪兒能一輩子給他成家當寡婦?!」
  
  酒兒一聽又笑了:「我嫁進了成家自然就是成家媳婦兒,相公不在,我當然要替他守著家業了。沒準兒相公哪天就回來了呢!」
  
  王大嬸想著自家的小兒子總是在她面前說酒兒這樣,酒兒那樣的,瞎子都看得出來是喜歡上了這小娘子。她也覺得酒兒蠻好,人漂亮又能幹,關鍵她嫁進成家沒圓房,還是個清白的身子,若是弄進自家門也不錯。所以她今日急匆匆跑來找酒兒,想趁著別人下手前說動她,要知道村裡記掛著這小娘子的人可不在少數咧。
  
  「那可是沒準兒的事!要我說他這麼多年沒消息,是不是死在外面了都沒人知道。就算姓成的沒死,他今年也該二十三四了?說不定早在別處娶了媳婦安了家,難不成以後他回來你還要去給他做小?再說了,他要是隔個十年八年再回來接你,到時候你大把青春都過了,成了黃臉婆子,那又有什麼意思?」王大嬸不甘心,一句接一句勸著酒兒。
  
  「嬸子您說得不無道理。只是我如今真沒那改嫁的心思,如果相公在外有了別人,到時候我們和離便是,我不會硬纏著他的。現在我頂著成家媳婦兒的名頭,也不能貿貿然再嫁他人不是?那說出去多不好聽。」
  
  酒兒婉轉拒絕了王大嬸,然後提著籃子慢悠悠向山下走去。徒留王大嬸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不高興地呶呶嘴,暗道一句真是個死心眼兒的丫頭!
  
  春草茵茵,野花漫漫。酒兒一路走著,嘴裡哼著一支小曲兒。
  
  「燕子雙飛去,今昔離別難再聚。相思依舊,情難留守。伊人說盡滄桑,只餘等候……」
  
  翌日,春光明媚,桃紅芳菲。酒兒收拾好行囊,鎖好家門,背上她娘留給她的琵琶,一個人踏上了外出的路途。
  
  立秋水,望佳人,偏何姍姍其來遲。
  
  

  第二章 謀生計
  
  一年之後,易酒兒來到了潼城。
  
  小城天氣溫暖,四季如春,城中水巷縱橫,時常可見小船搖曳水道之上,悠悠閒閒,酒兒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裡。
  
  這一年來她走過了不少地方,見識到了各種各樣的風土人情,閱歷大增,可是這囊中的銀子卻是所剩無幾。酒兒摸摸口袋,發現只剩下四五兩。
  
  看來得在此地停留一陣了,想法子賺點錢再說。酒兒如是想到。於是她向路人詢問一番,去了城東專門供人找活兒的集市。
  
  一到集市,只見人頭攢動,來往熱鬧非凡。招工的人找工的人都擠在一起,摩肩擦踵。
  
  酒兒一邊在人群裡穿梭,一邊留意有哪些活兒適合自己。
  
  雖然現如今女子地位有所提高,女人也能正大光明出來上學堂、做生意,但畢竟男權當道這麼多年,這天底下適合女子做的的活計還是那麼幾樣,丫環、洗衣婆子、奶娘、廚娘……
  
  酒兒別的不會,但做得一手好菜,於是她仔細看了看,眼神祇落在那些府裡招廚娘的工上。
  
  不多時,酒兒就見一四十來歲的大叔坐在一處,身前立了個板子,上寫「廚子,月錢三十兩,包吃住。」
  
  三十兩!
  
  酒兒暗自咂舌,心想這家人可真大方,給的月錢是別家的三倍還多了,要知道在潼城這樣的地方,一戶普通的三口之家一月開銷也不過十來兩而已。
  
  不過越是大方的東家,她越是喜歡,這樣做上半年就能攢夠百多兩銀子,夠她再到處玩好一陣的了。
  
  於是酒兒走了過去,對著那招工的人道:「大叔,您府上要廚子?您看我怎樣?筵席大菜,家常小炒我都行,我還會醃醬菜做麵點漬蜜餞,保證手藝不必那些酒大廚差!」
  
  這中年大叔生得矮矮的,身板結實,皮膚略黑,濃眉大眼一臉憨厚模樣。他循聲抬頭看見酒兒,頓時眼前一亮,好一個嬌俏甜美的小娘子!
  
  可是沒一會兒他眼神便暗了下去,擺手道:「姑娘,我家府上是要招工,不過只要男的,不要女子。」
  
  其實原先府裡也來過幾個年輕的丫環廚娘,可偏偏這些人就存了那不該有的念想,於是都被公子攆了出去。
  
  招工大叔想起府中雜事,不禁感慨一番:唉,找個稱心如意的廚子咋就這麼難呢?
  
  酒兒聞言有些失望,可又不甘心錯過這份差事,繼續問道:「為何不要女子?大叔,我手腳麻利人又勤快,做起事來不輸給男子,您要不再考慮看看?」
  
  「這……」
  
  大叔有些為難,公子過兩日就要回來了,偏偏這關鍵時候原先的廚子撂擔子說不幹了,主動辭工拿錢走人。要不他也不會急吼吼出來尋個新的廚子,眼前的姑娘看起來倒是不錯,樣貌乖巧性子又活潑,是個好相與的。但是公子明說過府裡不准招年輕女子,真是難辦啊難辦……
  
  酒兒見對方有些動搖,又加了把勁:「大叔,您看我初來乍到的,也沒個生計,我除了做菜別的都不會,您就行行好!要不月錢我少要五兩?您看成不?大叔~~~」
  
  酒兒說話聲音一如其貌,也是甜甜的,加上略帶撒嬌的口氣,這大叔聽了一下心都要化了。
  
  「姑娘,不是我不想給你這份差事,實在是府裡有規矩,我不能……」
  
  大叔說著話,忽然一頓,因為他看見了酒兒腦後的髮髻,是已婚婦人梳的樣式。他瞬時眼睛一亮,語帶驚喜地問:「姑娘你成家了?」
  
  酒兒乍聞此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木木地點點頭:「是啊,成婚四年多了呢,怎麼了?」
  
  「哎呀!這就好辦了!」
  
  只見這大叔臉色一下明媚起來,說話也輕快不少:「雖說不要女子,可是這已經嫁人的另當別論,我看你不錯,就你了!」
  
  既然有相公,那應該不會對公子感興趣了?再說了,廚房隔正廳那麼遠,倆人也不一定能碰上面。遠水救不了近火,乾脆先讓這小娘子進府先撐兩日。
  
  大叔打定主意,又問:「不知小娘子怎麼稱呼?」
  
  酒兒被這人一陣風一陣雨的轉變弄得有些發懵,不過她一聽對方願意要自己,頓時大喜,笑著道:「我夫家姓成,我叫易酒兒,大叔叫我酒兒便是。」
  
  「我姓曹,是府裡的管家。你叫我曹管家或者曹大叔都行!隨你喜歡。」
  
  商定之後,兩人便出了集市往家走。
  
  曹管家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家公子嘴刁,對吃食挑得緊,原先府裡不知來過多少廚子,都做不長久。待會兒回了家我可得先考考你的手藝。」
  
  「好勒!沒問題!」酒兒笑嘻嘻的,一張小臉比桃花還好看,「曹大叔您喜歡吃什麼?甜的鹹的辣的香的,炸的煎的燜的煮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您說出來我做給您吃!」
  
  「哈哈……」
  
  酒兒性子開朗愛說話,一路上逗得曹管家哈哈大笑,愈發喜歡這個小娘子,覺得就如自己親閨女那般活潑可愛。
  
  看著眼前的宅子,酒兒有些不解。從外看宅院不算很大,青瓦灰牆,兩扇黑漆木門關著,看起來再普通不過,可居然捨得花大把的銀子找廚子,看來這主人家果然很愛吃呀!
  
  曹管家敲了敲門,一護院打扮的年輕男子從裡把門打了開來,一眼瞅見人,張口就問:「您回來啦?尋著人沒?」
  
  曹管家指指身後的酒兒:「找到一個,我先帶回來看看手藝。」
  
  「這位大哥好,我叫易酒兒,是新來的廚娘。」酒兒笑瞇瞇地打招呼。
  
  那男子臉蛋兒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他撓撓頭:「嘿嘿,易姑娘好!我叫夜澤。」
  
  夜澤一顆心噗通噗通亂跳,這姑娘看起來……好甜吶!
  
  「呵呵,」酒兒又笑了,「夜大哥別客氣,叫我酒兒就好了。」
  
  「嘿嘿,酒兒姑娘。」
  
  打過招呼之後,酒兒進了門,曹管家帶著她徑直往廚房走去。
  
  酒兒打量著院裡的景致擺設,有些驚訝。
  
  腳下踩著艾葉青,路邊種著百雨金。柱由玉砌,廊用香雕。好一派貴氣又雅致的景象。
  
  酒兒覺得眼睛都有些花了,原來這家人是財不外露。宅子外表平平,可內裡豐富著呢!
  
  走了約莫一刻鐘,來到位於整個宅子後邊兒的廚院。
  
  曹管家指著一扇小門說:「這是府裡的後門,以後買菜什麼的你就從這裡出入。」然後他又把酒兒帶進廚房,叫她先做兩個菜出來瞧瞧。
  
  酒兒看了看這富貴人家的廚房,只見青石砌的灶台乾淨整潔,燒有好幾個火灶,刀碗瓢盆等物件兒一應俱全,長長的案板上放了許多食材,房樑上還吊著各類臘肉乾貨,牆角擺了十來個大罈子,聞味道想必是醃得有醬菜。
  
  酒兒對這裡的條件極為滿意,於是立馬腕了袖子,取了塊五花肉洗淨放在案板上切片兒,一邊切一邊問:「曹大叔,不知您喜歡什麼樣的口味?」
  
  曹管家道:「我倒是不挑。不過我家公子口重,愛吃點鹹香鮮辣的。」
  
  「嗯。」酒兒點點頭,心裡暗暗記下了。
  
  等候在外的夜澤這會兒正同曹管家說話,他問:「公子不是說不要女子麼?曹大叔你怎麼找了個廚娘回來?」
  
  待會兒惹得公子不高興,沒準兒又把人攆出去了!
  
  曹管家雙手一攤:「我這不是沒法麼!公子過兩天就回來了,昨兒個那張大廚又說不做了。我們府上在潼城的名聲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邊兒的人都嫌公子嘴刁難伺候,任開多高的價錢都不來,要麼願意來的都是那些存了歪心眼兒的女子。今兒個我好不容易碰上這麼位小娘子,我瞧她是個活潑能幹的,而且她又正好嫁過人,再適合不過了。反正先把人收著,撐幾日再說!」
  
  夜澤一下有些失落,常年在府裡就見不到幾個年輕女子,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可居然是嫁了人的!
  
  府中人丁不多,公子又沒回來,除了曹管家和護衛夜澤,另有一個洗衣漿布的大娘,兩個雜役使喚僕人,加起酒兒統共也才六個人。酒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眼見太陽漸漸落山,正到了侍弄晚飯的時候,她乾脆在廚房裡張羅著給眾人做頓正兒八經的晚飯。
  
  鮮五花肉切成薄片裝大碗,擱了料酒醬油醃漬,又剁了些青紅椒備在一旁。待會兒用小火慢慢煎,把油都熬出來騰在碗裡,剩下的再用碎椒炒了,便是一盤肥而不膩,皮邊金黃微卷,入口溢香的旱辣五花肉。
  
  淘了米,生了火,煮上飯。酒兒又從房樑上取下一塊醬肉,她擱在鼻下聞了聞,聞到這醬味兒還算正宗,於是便另起了個鍋灶煮肉。
  
  她琢磨著改天得自己做點醬料備著,俗話說百家百味,這不同的廚子手藝不同,各自的秘方也不一樣,就像她爹,那可是有好幾十種醬料秘方呢!
  
  當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被遠山遮擋,酒兒的飯也做好了。
  
  陣陣香味兒從廚房裡飄出,酒兒先端著幾樣菜出來,招呼道:「曹大叔,夜大哥,可以開飯了。」
  
  夜澤樂呵呵地跑去接過酒兒手裡的盤子,定睛一看,一個個金黃的餃子碼在盤裡,上邊兒還有紅紅的料汁,看起來就像是過年時的金元寶,被鞭炮炸過以後的紅紙裹著,喜慶極了。
  
  夜澤讚道:「真好看!這道菜叫什麼名兒?」
  
  「這是魚香蛋餃,雞蛋攤的餃子皮兒,裡面包的慈姑豬肉餡兒,醬汁是用泡紅椒炒的!」
  
  不一會兒人都來齊了,菜也盡數上了桌。除了方纔的幾樣,桌上還有黃金雞、釀肚子、醆蒸鵝、薑醋魚、糟茄子、辣芥菜及幾個涼拌清炒時蔬,最後酒兒又端上一盆清清爽爽的酸湯滑面。
  
  曹管家拿出一罈酒,打開給眾人滿上,領頭舉杯道:「來來來,今兒個酒兒姑娘進府,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這杯為她接風洗塵。」
  
  酒兒趕緊舉起酒杯:「還望各位日後多多關照!酒兒先乾為盡!」
  
  「乾!」
  
  眾人飲罷,酒兒急忙招呼大夥兒吃菜。本來一開始大夥兒都有些懷疑這新來的小廚娘到底行不行,不過一筷子剛入口,立馬就有些驚喜。
  
  嘖嘖,美味美味,比那頭一個廚子強多了!
  
  風捲殘雲,這頓飯大夥兒吃得開懷,喝得舒心。特別是曹管家,想著自己今天真是撿到寶了,以後都不用愁公子不吃飯了,不禁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
  
  晚飯過後,酒兒由府裡唯一的女人,負責洗衣縫補的袁大娘帶到下人住的院子。袁大娘指著西面兒一間屋子道:「以後你就住這裡。府裡女眷少,公子又沒成婚,這小院兒就我們倆住,其他人都住隔壁院子。」
  
  「好勒,袁大娘,多謝您了。」酒兒瞧著小院子乾乾淨淨的,又很清靜,覺得甚好。
  
  「乖孩子,那你收拾收拾,早點休息,我回屋去了啊!」
  
  「大娘您慢走。」
  
  送走了袁大娘,酒兒回屋把包袱放下。看見這屋子雖是下人住的,家什卻很齊全,擺設也很精緻,床鋪用的也是緞被絲綿,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閨房佈置還好。
  
  再次感歎一番這家主人的富貴,酒兒覺得身上有點酸脹,她給自己捏了捏肩膀,又揉了揉頸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好困吶——」
  
  酒兒來到潼城的第一晚,沒有新奇得睡不著覺,而是一下就進入了夢鄉。
  
  夢裡的她還在想著一件事,對了,這家主人姓什麼來著?進門時也沒注意看牌匾,還是明天問問曹大叔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40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8 09:45 PM 編輯

  第三章 棒打狼
  
  酒兒住了兩日,很快就摸清了府裡的情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話說這家主人複姓南宮,原本做的是鏢局生意。約莫四五年前,這家的老爺和少爺都忽然離開了這裡,而且一走就是一年多,沒人知道這父子倆去了哪裡,鏢局關門,宅院上鎖,這裡幾乎是荒廢掉了。
  
  不過後來那南宮少爺回來了,卻是孤身一人,聽說南宮老爺客死異鄉,埋在了外面。南宮公子這一回來,還帶回了幾個人,重新收拾打掃了宅院,又在這裡住下了。
  
  不過他一年中回來的時間不多,也就兩三個月,其餘時候都在外面漂蕩,好似在做生意。可是究竟是什麼生意也沒人知道,南宮公子也不常與鄰里打交道,性子有些清冷。
  
  儘管南宮公子如此神秘,可眾人對他的興趣卻是愈來愈濃。因為照袁大娘給酒兒說的,自家公子那是俊美無雙,風華絕代,世上再沒人比公子好看了,傾慕公子的姑娘小姐要是排起隊,都要從東城門排到西城門呢!
  
  所以公子不喜歡府裡有年輕女子,緣故是以前被人騷擾過好幾次。這次酒兒能進府,一是因為她廚藝好,二是因為她已為人婦,大夥兒不擔心她對公子有非分之想。
  
  酒兒聽聞這些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南宮公子真有這麼俊?男人長一副好看的臉蛋兒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不過真想見見公子的真容,看看是不是如眾人口中所說的那般。
  
  還有一件事,府裡的每個人都對酒兒千叮嚀萬囑咐,說來說去話裡只有一個意思。
  
  那就是南宮公子別的愛好沒有,就愛珍饈佳餚,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每日吃食一定要好,而且嘴特別刁,一筷子不合口味就不吃了。原先府裡的好些大廚就是這樣被打發掉的,久而久之都弄得沒人敢上南宮府來當差。
  
  酒兒忽然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要伺候好這麼一個挑剔的貴公子……唉,她盡力而為!
  
  這日一早,酒兒就從廚院小門出了府,手上挎個竹籃,去集市採買點食材。曹管家說公子應該這兩日就回來了,所以要她提前準備準備。
  
  南宮府在城南,集市在城西。酒兒沿著河堤走過去,順便欣賞欣賞一路晨光。
  
  早點鋪子還沒收攤,竹編大籠屜裡冒出騰騰白霧,蒸的白面饅頭看起來白白胖胖的,香味還誘人得緊。
  
  幾位學子打扮的少年坐著用早膳,有一兩個刻苦的居然還一邊喝粥一邊翻書,一心二用。
  
  酒兒有些羨慕,她沒進過學堂,十歲之前都是她娘教她讀書識字,琴棋書畫。可惜還沒等她學成,她娘便走了,所以酒兒雖然不是目不識丁,可也沒多少學問。
  
  繼續走著,又經過一條繁華街市。日頭尚早,多數鋪子還沒開門,只有個別家的小廝出來放下門板,不過都是睡眼惺忪,伸著懶腰打著呵欠的樣子,一看便知還困著呢。
  
  此刻城裡水巷上停著幾艘花畫舫,披紅掛綠,一派鶯燕。酒兒從堤上經過,都能隱約聞到畫舫裡飄出的脂粉味兒,香撲撲的,不過卻有些衝鼻。她禁不住打了兩個噴嚏,然後掩了口鼻加快步伐準備離開。
  
  「咯吱」一聲,畫舫二上的一扇窗戶被推開,裡面有一個年輕男子伸出頭來,神色懨懨。他模樣倒也生得不錯,五官端正面容俊朗,可惜就是眼眶泛黑,雙目渾濁,縱慾過度的樣子。
  
  此人名叫陸嘉仁,是這城裡陸家的嫡出少爺。平日裡仗著家底雄厚,父母寵愛,經常花天酒地,是個十足的紈褲子弟。
  
  陸嘉仁不過二十歲,卻已是個眠花宿柳的好手,一天到晚都在脂粉堆裡打滾,這不,昨晚又是在花畫舫過得夜。早晨一醒,他方才覺得前一宿喝多了酒上頭,腦門都有些疼,又瞧見屋子裡烏煙瘴氣的,於是開窗透透氣兒。
  
  流水淡,朝陽河溪金光泛。楊柳畔,美人笑顏誰在看?
  
  酒兒穿著粉紅石榴裙,外罩同色梅花紋小衫,足下雲頭錦履,一個人輕快地走在路上,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陸嘉仁一看,瞬時雙眼發亮。喲呵!哪家的小娘子這麼俏?
  
  眼見酒兒走到街角就要拐彎兒,陸嘉仁急忙找來睡在門口的小廝,指著岸邊的俏娘子說道:「快去跟著!」
  
  那小廝跟慣了陸嘉仁,哪兒能不知道少爺的心思,眼睛一瞟就看見了酒兒,頓時心中明瞭,急忙點頭哈腰:「是!小的這就去!」轉身便一溜兒煙出了門。
  
  陸嘉仁大喇喇打個呵欠,趴在窗口咧嘴笑了笑,吸了兩口新鮮空氣以後便叫畫舫花娘伺候自己更衣洗漱,嘴裡還哼著小曲兒。
  
  「娘子十八一枝花,三寸金蓮一握耍……」
  
  和其他地方不同,城西集市已是熙熙攘攘,菜農漁夫都挑著擔子扛著木桶,做起了早間的營生。
  
  酒兒逛了一圈收穫頗豐,肉菜各買不少,又去專賣香料的鋪子買了草果香蔻回回豆子陳皮等東西,然後看見有人賣陶土瓦罐罈子,大小都有。她想著反正要制醬醃菜,於是同那賣罈子的說了說,買了大中小的罈子各五個,總共一兩銀子,負責送到府上去。
  
  剛買好罈子給了定金,酒兒又見一漁夫手上提了幾尾鮮魚。有兩尾背青腹白,黑斑細鱗,正是鱸魚,其餘還有兩三條是黑背尖頭的青魚。這鱸魚味美肉鮮,平日裡難得碰上,酒兒見之欣喜,急忙過去把魚都買了下來,這才提著沉甸甸的菜籃往回走。
  
  「哎呀!」
  
  酒兒剛走出集市沒幾步,卻被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影撞了一下,頓時手中菜籃飛了出去,東西散落一地。
  
  酒兒來不及責備來人,急忙彎腰拾起東西,眼看地上灘著的一堆蛋黃蛋清蛋殼,覺得好生可惜。
  
  「小娘子無礙?」
  
  一隻白淨的手幫忙撿起東西,遞到酒兒眼前。酒兒抬眸,看見一位年輕公子正蹲在對面,眼睛直直盯著自己。她一下認出這人便是方才相撞之人。
  
  酒兒接過東西:「我沒事,不過摔壞了幾個鴨蛋。五文錢一個,一共六個三十文,勞駕。」
  
  酒兒小手一攤,示意這人賠錢。
  
  陸嘉仁愣了愣,沒想到這小嬌娘二話不說就要他賠錢,夠爽利,他喜歡。
  
  「在下出門得急,一時忘了帶銀錢在身,不如這樣如何?小娘子隨在下回家去取。」
  
  酒兒拾起東西放回籃子,聽聞此言皺了皺眉頭,她可不願就這樣隨一個陌生男人去別處,於是說道:「我還有事兒不能耽擱,乾脆這樣,明兒個公子來此把錢還我,今日就算了。」
  
  說罷酒兒起身拍拍裙角,作勢就要離開,陸嘉仁趕忙攔著她。
  
  「你難道就不怕我明天不來?」
  
  酒兒抬頭一笑,眼兒彎彎:「公子你光是腰上那塊玉就值好幾百兩,怎麼可能賴賬區區三十文?您說是?」
  
  陸嘉仁下意識低頭看了看懸於腰間的玉珮,暗想這小妮子還精得很,不好糊弄。於是他又說:「明日我有事要出遠門,我家不遠,就在那裡,勞煩小娘子隨我過去罷,我這人不喜歡欠人情。」言畢他隨手一指一條胡同。
  
  這樣啊……酒兒有些猶豫,不過想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她可不能讓東家吃虧。於是應允道:「好,那我在門口等著,你拿了錢出來給我。」
  
  陸嘉仁帶著酒兒走了一截,遠離了人多的集市,然後走進一條胡同。
  
  酒兒一直跟在他身後走著,心裡盤算著趁著最近天氣還涼爽,做些風魚肉脯以備來時之需。走著走著,她乍一抬頭,發現居然走進了一條死胡同。
  
  酒兒霎時覺得有些不妙,戛然止步:「你帶我來這裡作甚?」
  
  陸嘉仁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酒兒,臉上掛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身子湊了過來:「自然是還錢給小娘子你呀~~~」
  
  在這無人僻靜之地,陸嘉仁本性畢露,他從懷裡摸出一錠元寶,拿到酒兒眼前晃了晃。
  
  「想要麼?那就陪本公子玩玩兒。」
  
  在陸嘉仁看來,酒兒連三十文也追著他要,定是個貪財的女子,所謂對症下藥,他拿出大筆的錢引誘這個小娘子,就不信她不就範。
  
  就在這時,忽見酒兒把手背在身後,揚起臉笑瞇瞇地問道:「陪你玩?」
  
  「正是。」陸嘉仁點了點頭,心中竊喜。他這人有個怪癖,就愛青天白日在外面找刺激。
  
  「好呀,保證伺候得公子滿意。」
  
  話音一落,只見酒兒突然從身後抽出一根兩尺來長的□面杖,狠力就朝陸嘉仁打去。
  
  「呸!不要臉的色胚!想佔便宜?做夢你!死色狼!衣冠禽獸!打死你個不要臉的……」
  
  酒兒拿著□面杖對陸嘉仁一陣毫無章 法地亂打亂揍,棒子如雨點般落在這紈褲子身上,陸嘉仁躲避不及,結結實實挨了好多下,忙不迭摀住臉,嘴裡哇哇大叫。
  
  「住手住手!嗷!快住手……」
  
  想酒兒平日裡在廚房做些活計,小有力氣,並不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小姐,她猛揍陸嘉仁一氣,斷不給他喘氣的機會,打得平日裡游手好閒的陸嘉仁是毫無還手之力,只得抱著頭蹲在地上亂嚎亂叫。
  
  「哼!看你再敢招惹良家女子!這頓算是輕的,要是再讓我遇見你,見一次打一次!」
  
  酒兒打夠了,把手裡的□面杖收起放回菜籃裡,然後彎腰下去在陸嘉仁懷裡掏了一把,拿出一小錠碎銀子。
  
  她踢了坐在地上發愣的陸嘉仁一腳:「這是賠我鴨蛋的錢,我拿走了。收起你的金元寶,一身銅臭味兒!紈褲子!」
  
  痛打了衣冠禽獸一頓,酒兒提著菜籃子大步走出胡同,徒留鼻青臉腫的陸嘉仁坐在地上,捂著臉看著那條纖細背影。
  
  你給本公子等著!我就不信吃不下你這個妞兒!



  第四章 夜半賊
  
  酒兒出了胡同氣沖沖地埋頭走。
  
  一大早就遇到這麼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晦氣!
  
  正面行來一人,看見酒兒喚了一聲:「酒兒姑娘!」
  
  酒兒抬頭一看,原來是夜澤,她拾起笑臉招呼道:「夜大哥。」
  
  夜澤見酒兒笑,臉又紅了紅。這笑容真甜,就像早起喝了一杯蜜!
  
  「夜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袁大娘瞧你出門半天了還沒回去,叫我出來尋尋你。買這麼多東西很重?來,我幫你提。」
  
  夜澤說著就從酒兒手裡接過籃子,酒兒打人一頓手膀子都有點酸了,於是也不客氣,笑著道了謝,便隨著他一同回府。
  
  一路上,酒兒同夜澤開心地說著話,一會兒就把剛才的不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都說公子這兩日就要回府,酒兒覺得有種快上戰場的感覺,於是向夜澤打聽:「夜大哥,公子到底哪天回來呀?」
  
  夜澤濃眉大眼的,身板兒又結實,看起來倒挺憨厚,他回道:「估摸著就這兩天,要是腳程快的話,今天就能到。」
  
  「哦,」酒兒點點頭,「那公子愛吃什麼菜?我回去好好準備準備。」
  
  「嗯……」夜澤想了想,道:「說公子嘴挑,他好似沒什麼特別偏好的東西,可是你要說不挑,他經常嫌棄飯菜做得不好。唉,其實我也不知道。」
  
  酒兒一聽,心裡犯了難。這沒有要求沒有偏愛,那才是最刁難人的呢!
  
  夜澤見酒兒有些沮喪,安慰道:「酒兒姑娘你放心,你的手藝這麼好,公子肯定會喜歡的!」
  
  「但願如此啦,那就借你吉言了!」
  
  酒兒回了府,正好碰到那賣罈子的送貨來,她叫來府中雜役幫忙把罈子搬進廚院,檢查一番沒有破損,這才付了餘下的錢。之後她一早上便在那裡洗洗刷刷,把罈子從內到外洗了一遍,一字橫開擺在院裡晾乾。
  
  晌午的時候,酒兒收拾了一條鱸魚用來清蒸,然後又燒了鍋香肉,用蛋炒了盤韭菜,依舊煮上一盆臊子面,外加兩個素菜,然後請袁大娘去叫府裡的人過來用飯。
  
  這幾日眾人都折服在酒兒的美食之下,一聽開飯了就急忙跑過來,幾人圍著八仙桌一坐,拿起筷子就急吼吼開吃,沒一陣兒便一掃而光,連麵湯都沒剩下一滴。
  
  等眾人吃完了,酒兒收拾了碗筷,這才準備把今晨買的魚做成魚鮓。
  
  魚鮓實際是醃魚的一種,不過它的特別之處是經過醃漬密封發酵以後,直接生吃,無需再用其他的方法烹飪。而且其風味濃郁,酸鮮可口,食之隨時取用,非常方便。
  
  幾尾魚去了鱗腸,再用筅帚刷去腥血膩脂,晾乾水汽後切作大方塊,每十斤魚放一斤鹽醃瓷器內。取川椒皮二兩、蒔蘿茴香宿砂紅豆各半兩、甘草少許,加上黃豆粉或白粳米三斤一齊磨碎,再放一斤生麻油一斤半蔥絲一斤紅曲。以上調料同魚俱拌勻,放在瓷器或陶罐裡按實,蓋上荷葉,竹片扦定,放上石頭壓緊,候上十來日便可以吃了。不過要想風味最佳,最好是半年以後再開封。
  
  酒兒在廚院忙活了一天,像旋轉陀螺一樣一刻也沒歇過,等到日暮西山,眾人用完晚飯,她再把碗洗了,廚房收拾妥當,天都已經完全黑了。
  
  暮春時節,天氣雖然涼爽,但酒兒在灶頭忙了一天頭髮都沾上些油煙味兒,她從小就是個愛乾淨的,再者跟著她那大戶人家出生的娘,自然也要講究幾分,於是她燒了一大桶熱水,把廚院柴房的門關了閂上,就在裡面沐浴。
  
  拆了髮髻,脫了衣裳,酒兒進了浴桶。
  
  別看她雖然在鄉野長大,可一身雪膚卻是絲毫不輸給那些豪門嬌女,白嫩嫩的,水靈得很。只是酒兒一雙手因為長年做家務,手背皮膚顯得有些黑,不似身上那麼白,不過好在手指修長,指節纖細,指甲圓潤飽滿,倒也不難看。
  
  袁大娘給了酒兒一塊薔薇花胰子,給她說府上的庫房裡這些東西多的是,要用隨便取。酒兒拿來聞了聞,只覺得奇香馥郁,菁華濃縮,比外邊的胰子精緻好聞多了,當然也貴多了。
  
  這家主人真是既富貴又大方!
  
  酒兒一邊這般想到,一邊把胰子浸了水,雙手搓出些沫子塗在身體上。
  
  忽然又想起早晨那場破事兒,酒兒有些鬱悶,她恨恨罵了幾句:「沒臉沒皮的色胚!真倒霉,怎麼遇上這樣的人?咒你下輩子做不了男人!煩死了,洗洗洗,把這些壞運氣都洗掉……」
  
  屋外突然刮起一陣夜風,涼重寒濃,絲絲冷風透過木門縫隙鑽了進來,酒兒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阿嚏!」
  
  洗澡水有些涼了,於是酒兒起身,拿起一旁的衣物穿上。
  
  與此同時,廚院後門卻被人推開,一條人影走了進來。來人進門之後,看了眼點著燈的柴房,皺皺眉頭,然後轉身插上門閂,逕直就往廚房走去。
  
  「匡當」一聲,他一腳踢中一個置於院中央的小陶壇,發出一聲脆響。
  
  酒兒才把外衫披上,乍聽到動靜,一下警惕起來。
  
  是野貓兒來搗蛋,還是進了賊?
  
  只見她匆匆把外衫繫上,然後小步走到柴房門口,彎腰趴在門上,從門縫裡偷偷往外看。
  
  暗夜無光,看得不太清楚,不過酒兒沒有看到想像中的野貓,而是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
  
  白影高且修長,從身型還有走路姿勢來看,應該是個男人。
  
  酒兒悄悄移了移步子,順手抄起門背後的棍子,緊緊握在手裡,同時眼睛一直盯著外面的白影,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白影低頭瞧見腳下的東西,不耐煩地隨便往邊兒上一踢,然後大步走進了廚房,接著廚房內響起翻箱倒櫃找東西的聲音。
  
  這是哪裡來的小賊?忒猖狂了!
  
  酒兒見白影進了廚房,悄悄打開柴門,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響,然後握著棍子一步步緩緩走近廚房,準備從後面給這小賊一悶棍,打暈再說。
  
  「怎麼什麼都沒有啊?真是的……」
  
  那白衣小賊藉著不明亮的夜光,在廚房一陣翻騰,好似在找什麼東西,卻一無所獲,嘴裡碎碎念叨著,流露出一些不滿。
  
  酒兒進了廚房的門,緊張地嚥了口唾沫,然後雙手舉起棍子,正準備狠狠打在這賊的後頸上。
  
  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白衣小賊居然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猛然轉身,厲聲問道:「誰?!」
  
  酒兒一下愣住了,舉著棍子的手也鬆了下來,耷拉在身側。
  
  她這等反應不僅是因為被對方發覺了意圖無從下手,更因為她看清了這白衣人的樣子。
  
  面若皎月,眼似星辰,鼻樑英挺,丹唇外朗。喻其形表,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加之一身白衣,宛如墨夜驚鴻,令人過目難忘。
  
  酒兒長這麼大頭一次見到如此俊美的男子,不禁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而這男子看見她這一臉表情,顯得有些鄙夷。
  
  「你是誰?為何在此?」白衣男子問道。
  
  「……哦,我叫易酒兒,你……」酒兒放下棍子,一手撫胸,小心翼翼地問:「您是公子?」
  
  袁大娘給她說過自家公子容顏俊美舉世無雙,眼前之人此般相貌,應該是公子南宮霖沒錯了。
  
  「嗯。」南宮霖點頭肯定,又道:「你是誰的親戚?我記得府裡沒有年輕女子。」
  
  哎呀呀,真是公子呀!反正不是賊就好。
  
  大半夜進廚房找東西,公子肯定是尋東西吃。
  
  酒兒放下心來,甜甜一笑:「我是新來的廚娘。公子您餓了?我給您做夜宵。」
  
  酒兒說著轉身回柴房去拿油燈,南宮霖看著她的身影,又把眉頭皺起,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說了不要年輕女子,這些人偏偏又弄了一個回來。明兒就把她打發掉。」
  
  酒兒回了柴房,先把外衫重新穿好,又隨便挽了髮髻在腦後,這才端著油燈回到廚房,看見公子正坐在一張圓凳上發愣,不知在想些什麼。
  
  把油燈放在案板上,酒兒問:「公子我做三色銀鬚面給您吃可好?吃了好消化,夜裡不會難受。」
  
  「隨便。」南宮霖心不在焉的,片刻後又加了一句:「辣一點。」
  
  「好勒。」
  
  酒兒拿鹽水和了麵團,用塊浸濕的屜布蓋上餳著。然後她去泡菜罈子裡撈出幾個紅辣椒剁碎,又切了一小把芹菜,再端出一碗生牛肉末,在裡面加上薑末料酒鹽碼味兒。
  
  這時面也餳得差不多了,酒兒在案板上撒上一些乾粉,把麵團拿過來揉了揉,然後開始拉麵。
  
  搓長條,頭尾連接,半空中一晃,長條面麻花似得擰在一起,再拉頭尾,抖三抖。如此反覆多下,只見一團面變成一根根長長的細絲,宛若銀鬚。
  
  鍋裡的水開了,酒兒把面丟下去,然後在另一個灶上置鍋,燒油六七成熱,把牛肉末紅椒碎芹菜粒倒進去一齊炒熟,加上一大勺高湯煮開。
  
  面熟湯沸,酒兒撈起面瀝乾水,澆上濃湯汁,又撒了把芫荽在面上。青花大碗,銀鬚紅肉碧菜,還冒著騰騰熱氣,她把一碗麵擱在了南宮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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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41 AM

  第五章 牡丹粥
  
  南宮霖看著面前的這碗麵,癟了癟嘴,拿起筷子滿不在乎地挑起幾根,送進口中。
  
  這一口才下去,南宮霖忽然頓住了,沒有再動第二筷子。
  
  酒兒見狀有些緊張,內心忐忑。莫非是她做得不好吃?
  
  「公子,怎麼樣?」酒兒一雙亮晶晶的大眼認真盯著南宮霖。
  
  「唔……」南宮霖彷彿被驚擾到思緒,抬眸輕輕瞟了酒兒一眼,隨即埋頭下去繼續吃麵:「還成。」
  
  還成?酒兒有些沮喪,公子果然很挑剔!每次她給老爹做這碗麵,老爹都大讚好吃,呼溜溜把面三兩下吃完,還把湯都喝光呢!
  
  大廚老爹都說好吃的東西,公子居然只覺得馬馬虎虎。看來日後有得操心了……
  
  酒兒在一旁嘟著小嘴有些鬱悶,南宮霖卻是沒一會兒就吃完了面,然後把碗一撂,站起身就往外走,一句話都沒和酒兒說。
  
  「……唉!」
  
  酒兒想叫住南宮霖,可是轉眼人就出了廚院往別處去了,一拐彎兒便不見了人影。
  
  「真是個怪脾氣!」
  
  酒兒嘀咕了一句之後便去收拾碗筷,沒辦法,誰叫她是廚娘他是主子呢?
  
  忙完廚房裡的事都已經夜深了,酒兒端了油燈回到寢房,看見袁大娘屋子裡的燈已經熄了,還隱約傳出呼嚕聲。她抿嘴笑了笑,也進了自己的房。
  
  躺在床上,酒兒盯著頭頂繡著梅花的幔帳想:明早該做點什麼給公子吃才好?
  
  晨曦微露,青天泛白。
  
  酒兒起了個大早,手上挎個小花籃,裡面裝了把剪子,輕手輕腳去了前院花園。
  
  一枝紅艷露凝香。
  
  這府邸雖然不大,可卻種有許多牡丹。白有昆山玉光,玉點翠,粉有雪映桃花,銀鱗碧珠,墨有冠世墨玉,烏金耀輝。
  
  酒兒雖不能完全識得這些牡丹的品種,不過從前也在她娘的書冊上見識過一二。
  
  丹皮,乃是牡丹之根製成,可入藥。性微寒,味辛,無毒。而牡丹花瓣可食用,用水焯可,蜜浸可,肉湯煨亦可。
  
  酒兒瞧著滿園的牡丹盛開,有幾朵已經過了花期,有些敗了。於是她拿著剪子剪了下來,心想著反正花謝了也是浪費,不如拿來做菜。
  
  回到廚房,酒兒把花去蕊摘瓣,漂洗乾淨,之後加粳米煮粥,最後用紅糖調味。熬粥的功夫她又做了幾樣蝦餃之類的小點,切了幾碟醬菜。
  
  南宮霖從外歸來,一路舟車勞頓,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穿衣洗漱之後,夜澤端了朝食過來。
  
  「公子。」
  
  夜澤把東西一樣樣擺好在桌上,滿心期待地等著南宮霖來用。他有一些小心思,如果公子覺得合口味的話,就算知道來的是個年輕廚娘,也應該不會趕酒兒姑娘走?那麼甜美的小娘子,做的飯又好吃,留在府裡多好!賞心悅目的同時,還能大飽口福!
  
  「這是什麼?」南宮霖坐下,指著碗裡紅彤彤的粥問。
  
  夜澤急忙樂呵呵地答道:「這是牡丹花瓣兒熬的粥。酒……新來的廚娘問我前院兒的花能不能摘,她要用來做菜。所以我叫她摘了那些快開敗開過的,一來入菜不浪費,二來順帶修剪花枝,兩全其美。」
  
  夜澤生怕南宮霖一個不高興,就要把酒兒遣出府去,於是一個勁兒幫忙說好話,倒顯得有點囉囉嗦嗦。
  
  「嗯。」
  
  南宮霖淡淡應了一句,舀起粥來喝了一口。清清甜甜的,火候又很足,粳米稠香,喝完頓覺渾身清爽。
  
  夜澤在一旁看公子吃得津津有味,眉開眼笑:「好不好吃?」
  
  南宮霖斜睨他一眼:「怎麼?難道是你做的?」
  
  夜澤被他說話這麼一頂,差點嗆到,連連擺手:「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是府裡新來的廚娘做的,嘿嘿……」
  
  南宮霖這才斂眸繼續用膳,沒一會兒吃完東西,夜澤把碗收了端下去,臨走前腳步有些猶豫,剛要跨出房門又縮了回來,磨磨蹭蹭。
  
  「還有事兒?」
  
  南宮霖走到穿衣鏡前整理儀表,發現夜澤在門口杵著不動。心想這小子今天咋這麼奇怪來著?
  
  「沒、沒什麼……」夜澤有些吞吞吐吐,「公子,那個新來的廚娘……要不要留下來?」
  
  那個昨晚煮麵今早熬粥的小廚娘啊……
  
  南宮霖想了想,點頭道:「留下!反正原來的廚子不是走了麼?就用她先頂一陣兒。」
  
  「好勒!」
  
  夜澤這下開懷了,端著碗就跑出門去,想把這個好消息盡快告訴其他人。
  
  南宮霖對這種孩子氣的行為嗤之以鼻,幼稚!
  
  曹管家和酒兒聽到公子准許她留下了的時候都有些驚喜。
  
  酒兒原本以為昨夜差點打了公子一棍,又做了碗味道只是「還成」的面給公子,肯定是沒法兒待下去了。誰知公子的心思難以琢磨,今天居然允許她留在府裡。
  
  想去想來,酒兒覺得是今早的牡丹花粥幫了忙,由此對前院的花草陡升幾分好感,決定以後常去澆澆水施施肥。
  
  既然公子回了府,那吃飯便不能再像前幾日隨便打發,而是要做得精緻一些,於是酒兒又提著籃子從後門出去了。
  
  與此同時,南宮霖也從大門出了府,往潼城府衙的方向走去。
  
  酒兒在前南宮霖在後,走的是同一個方向,不過卻相隔一段距離,相互沒有發現。
  
  潼城水巷多,自然橋也多,酒兒來這裡幾日還不太熟悉路,看見前邊有一座橋,好像過了再拐個彎就能到集市。眼見日頭已高,再不去集市可能就要買不到菜了,心一急,她就上了橋抄近路。
  
  小橋簡陋,兩側沒有護欄,只由兩三塊長條青石板搭成,窄窄的一溜兒,恰容兩人通過,可如果碰上大胖子,那便會堵了路無法通行。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酒兒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上了小橋。她小時候有次貪玩差點在河裡淹死,由此對水產生了恐懼,看見條小溪都不敢涉足越過,一般都會選擇繞道走。可今日顧不了那麼多了,趕時間要緊。
  
  正當酒兒踏上橋板這頭,那一頭也有兩人上了橋。前邊一位女子穿著銀紋繡百蝶度花裙,外罩水綠細紋羅紗,一頭烏髮披在身後,看樣子是位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她身後跟著位小丫鬟,撐著一把紅紙傘,把前邊小姐的頭遮掩了一大半,看不清臉蛋。
  
  酒兒只顧埋頭走,看著橋下的水嘩啦啦地流,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雙腿也有些發軟。她咬緊牙,努力告訴自己別怕,一眨眼就能過去,於是愈發走得快了,隨即便與對面走來的二人擦肩而過。
  
  「哎!站住站住!」
  
  眼見酒兒就要下橋,忽然那小丫鬟嚷嚷一句,立馬轉身過來抓住酒兒的手臂。
  
  酒兒霎時站住回頭,不解問道:「怎麼了?」
  
  「我說你這人,怎麼只顧埋著頭亂衝吶!也不看著點兒!」
  
  小丫頭嘟著嘴惱了酒兒兩句,然後低下頭去,伸手扯上酒兒臂彎裡的竹籃子,把沿上竹片兒勾著的一小縷銀線解了下來。
  
  酒兒順著線頭看過去,只見前邊那位小姐也佇足站在了橋上,身上的裙子被自己手上籃子裡的竹片勾住了線,繡的花散了,好似還破了一個洞。
  
  這會兒那小姐自己舉了油紙傘站在橋上,她看著酒兒禮貌地笑了笑。只見她柳眉鳳眼,清秀溫婉,面容姣好,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酒兒見狀挺不好意思的,連忙道歉:「真是對不住了!我方才一時沒有注意,對不住了……」
  
  「好了。」那小丫鬟解下線頭,不過火氣有些大:「真是的,走路也不好好瞧著人!看,現在小姐的裙子上這麼大一個洞,多難瞧!這銀線可難找了,補都沒法補……」
  
  酒兒一瞬有些尷尬,但想著是自己莽撞,於是道:「是我不好,不知小姐這條裙子多少錢?我陪給你。」
  
  「嘁!」那丫頭有些不以為然,「這裙子是專門在芙煙閣定做的,從量身到出貨要花三個月!而且有錢還不一定給做,還要看客人的身份。再說就算等你買了新的來,早就不興這樣式了,你叫小姐怎麼穿?」
  
  小丫鬟一張利嘴,雖然沒有罵人,但一直在那裡絮絮叨叨,酒兒臉上也訕訕的,有些掛不住。不過她對誰都是一張笑臉,這次又是自己惹禍,還是依舊笑著聽小丫鬟說話,不住地賠不是。
  
  「好了,又青。」那小姐出聲制止小丫鬟,「沒什麼大礙,一條裙子而已,別為了點小事為難別人。」隨即她對著酒兒道:「丫環無狀,讓夫人見笑了。」
  
  「哪裡哪裡,是我的錯,我太莽撞了。」酒兒急忙作了個女子間打招呼的見禮。
  
  那溫柔小姐頷首淺淺一笑,隨即喚道:「又青,我們走。」說罷便打著傘轉身走了。小丫鬟被自家小姐訓了兩句,似有不甘,嘟起嘴惱怒地瞪了酒兒一眼,隨即也趕緊邁著步子跟了上去。
  
  酒兒看著這一主一僕的背影,吐了吐舌頭。這位小姐模樣漂亮人又溫柔,還這麼好說話,真是好人!不過那小丫鬟就凶了點……說實話她還想存點銀子呢,如果真賠上一整條新裙子給那位小姐,恐怕她這個月的工錢就要打水漂了!
  
  話說那對主僕下了橋之後,名叫又青的丫鬟上前問道:「小姐你怎麼老幫外人說話呀?明明就是她不對嘛,這可是你今天才穿的新裙子呢!」
  
  那小姐笑了笑:「新裙子穿一次不就變成舊裙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衣服我都不穿第二回的,破了就破了,回去扔掉便是。你何苦當街為難一個婦人?白白讓市井小民看了去,笑話我們陸家小氣。」
  
  「好嘛,小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又青小丫鬟說不過自家小姐,只得緘口,接過傘給她撐著。
  
  兩人緩緩走在街上,小姐目光一直正視前方,而小丫鬟卻是東張西望,表面上這場閒逛漫步目的,實則……另有深意。
  
  「小姐小姐,你快看!」
  
  又青突然扯住自家小姐,揚手往右邊兒一指。那小姐順著方向看過去,一抹白衣躍入眼簾。
  
  她微微低頭,抿唇一笑:「又青,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南宮霖正獨自在路上前行,忽然對面走來一女子,在他面前停步,柔柔一禮:「見過南宮公子。」
  
  南宮霖見到是熟人,也淡淡點了點頭,喚道:「陸小姐好。」
  
  原來這位小姐,便是潼城陸家的嫡千金,陸嘉宜大小姐。
  
  

  第六章 豆腐花
  
  酒兒在集市裡轉了一圈,聽到的都是關於山匪的話題。
  
  「嗨,你聽說了沒?前兩日趙員外家的小姐被山匪綁了,贖金要價一千兩!而且還是黃金!」屠戶大叔神秘兮兮地跟著來買豬肉的客人八卦。
  
  「早知道了!」客人接了豬肉放進籃子,掩嘴小聲道:「據說昨兒個趙小姐找到了,但是早就被撕了票!而且還砍成了幾塊,頭身份離,跟你這案上的肉差不多!」
  
  屠戶瞪大牛眼:「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家侄子在府衙當差,他說的。反正屍體爛的親媽都不認識了!只從衣服上認出是趙家小姐。嘖嘖,悍匪猖狂吶……」客人給了錢,搖著頭準備離開。
  
  屠戶又用葉子包了塊大骨頭送給這客人:「別忙別忙,這送你的!」他笑得殷切切:「你侄子還有沒有說點其他啥的?我們這塊兒不是歸逸王爺管麼?這幾年山匪越來越猖狂,這次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逸王爺不來瞧瞧?」
  
  那客人收了骨頭,又繼續小聲說道:「當然得管!據說知府大人已經上書請示逸王爺了,可能這兩日逸王爺就會駕臨!到時候帶了兵馬來,一舉端掉匪窩,大快人心!」
  
  「嘿嘿,」屠戶大叔笑得有些憨,「我還沒見過王爺長什麼樣呢!到時候一定得去瞅瞅!」
  
  「那是那是!這聞名天下的美王爺,誰不想見上一面兒。」客人出聲贊同,「那我走了啊,改明兒有確切消息再來知會你一聲兒!」
  
  「誒!您慢走勒!」
  
  屠戶大叔目送走了客人的身影,好似還有些意猶未盡,咂嘴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這逸王爺多久來……」
  
  轉頭看見一位俏嬌娘站在攤子邊,正在一堆肉裡挑挑揀揀,這屠戶大叔急忙堆起笑臉迎客:「小娘子買點什麼?」
  
  酒兒指著塊裡脊:「這個。」然後又指了指一條豬後腿:「那個我也要。」
  
  屠戶三兩下把東西過了稱包起來遞給酒兒:「給,脊肉二十文,腿子三十二文,一共五十二文,小娘子給五十文就是了。」
  
  酒兒樂滋滋遞過錢,又道:「大叔也送我點大骨頭熬湯唄!」
  
  「呵呵,我可是已經把零頭都抹了呢!」屠戶大叔看見酒兒笑得一臉甜美樣,一瞬有些眼花。
  
  「大叔你剛才都送了別人的,好生偏心吶!」酒兒口氣好似有點失望,「您價格公道份量實在,我會常來這裡的嘛!」
  
  「送送送!」屠戶大叔沒轍,舉手投降,包了兩塊筒子骨塞進酒兒菜籃子,「你這小娘子,笑得甜嘴也甜,可說話忒厲害了!記得要常來照顧我生意啊!」
  
  「嗯。」酒兒點頭,「下次還來!」
  
  回家路上酒兒臉龐明媚,燦若桃花。她一邊想著剛才賣肉大叔的無奈樣有些好笑,一邊又對他口中說的山匪有些擔心。
  
  要是哪天山匪下山,該不會跑進城裡來?東家那麼有錢,要說被搶的話那肯定是首當其衝啊!
  
  對了,還有他們說的什麼逸王爺,聽聞是一位流落民間的王爺,身世坎坷經歷曲折,真乃當世傳奇第一人。
  
  據說逸王爺的生母養父均是死於不測,他流落民間十多載,前幾年才回了宮裡,可是沒與先皇團聚多久,先皇也駕崩了。逸王爺當年娶的是雪安國的青蓮郡主,二人琴瑟和鳴,夫妻情深,後來還生了個小世子,日子可謂幸福美滿。可是小世子才滿月,郡主和小世子就葬身火海,徒留逸王孤家寡人。自此逸王爺就淡出了朝堂,隱居起來不問世事,唉……可能是受傷太深,至親盡數遠離,這是何等的悲慘?
  
  酒兒想著聽來的民間八卦,不覺唏噓感慨。在世上無親無友,這種滋味,她最明瞭不過。
  
  孤單寂寞都是其次,生無可戀,才是最要人命的呀。
  
  不知不覺,酒兒走到一條略微破敗的小街,然後她鼻尖一動,聞到前方飄來濃濃的豆香味。
  
  一轉磨上流瓊液,白沸湯中滾雪花。
  
  一家小小的鋪子,外邊掛著一塊掉了漆的舊木頭招牌,上寫一個「孟」字。鋪子前幾塊門板支起一長條形方桌,上面擺有一整盤白嫩嫩的豆腐,旁邊的大鍋裡還熬得有濃濃的豆漿,其他還有些豆乾千張之類的東西。
  
  這是家專門賣豆腐的小店。
  
  豆腐有南北豆腐之分,北豆腐筋道有嚼勁兒,適合煎炸炒,而南豆腐細滑白嫩,做湯羹最佳。潼城地處蒼穹國南方,根據當地人的口味,這家小店自然賣的是南豆腐。
  
  攤子上沒人,酒兒張頭看了看鋪子裡面,黑□□的一條通道,還被布簾子遮擋住大半,於是她朝裡喊了喊:「老闆在不在?買豆腐哩。」
  
  不一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來人飛快從內屋跑了出來:「來了來了!」
  
  布簾子被掀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酒兒問道:「娘子買點什麼?」
  
  酒兒瞧了瞧這小姑娘,長相清秀可人,看著很機靈,就是瘦瘦的,頭髮略微發黃,身上穿的衣服很乾淨卻很舊,看樣子家境不太好。
  
  「我要兩墩豆腐,然後再要幾塊鹵豆乾和千張。」
  
  小姑娘動作麻利,一刀下去切好豆腐,拿南瓜葉子包好,捲起千張裹好一齊遞給酒兒:「娘子,十文錢。」
  
  酒兒掏錢遞給她:「姑娘,不知你這裡可有毛豆腐賣?」
  
  那姑娘接錢仔細數了數,分毫不差以後才把錢收在圍裙兜裡,回道:「娘子是用來做南乳的?我家平日是有的,只是最近買毛豆腐的客人少,這兩日就沒做,娘子若是要,我今晚就捂上一屜,您七日後來取便是。」
  
  這小丫頭看著嫩,說話做生意卻挺老道,是個穩重實誠的孩子。酒兒見之不禁有幾分欣賞之意,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貧苦人家出來的女子往往身上有股堅韌勁。
  
  「那好,你幫我捂上一屜,品相要好,銀絲茸毛要有兩寸長。這是定金。」酒兒又遞過十文錢給小姑娘,「姑娘姓孟?叫什麼名字?」
  
  孟小姑娘點點頭:「我叫孟十八,平日街坊們都叫我十八妹。南街十八妹豆腐花,說的就是我。」
  
  「十八?這名字可好記。」酒兒笑了笑,十八妹的名字和自己的一樣,都是通俗易懂又朗朗上口的,她是越瞧越喜歡這小姑娘了。
  
  正當二人說定生意,交談甚歡之時,冷不丁飄來一個聲音。
  
  「喲,小十八你生意不錯嘛!欠爺的銀子多久還吶?」
  
  十八妹一聽這聲音,立馬顯得有些不自在,她低下頭,諾諾說道:「龐三爺,這幾日手頭有點緊,再寬限幾日可好?」
  
  名叫龐三的漢子走近,酒兒見來人體格魁梧,生的是虎背熊腰,面目猙獰,臉上還有一道長疤從眉角到下巴,看起來甚是駭人。春日尚寒,他穿著衣服卻敞著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口,活像一隻壯實的大猩猩。
  
  「寬限?」龐三走近,看著十八妹的目光透出一股覬覦猥褻,「你上個月就這樣說了,這個月還是這樣說。次次被你這樣拖下去,我要何時才能收回銀子?少廢話,快給銀子,加利息二十兩。」
  
  二十兩?酒兒瞬時瞭然,敢情這是個放貸的傢伙!可看樣子這孟家家境又不好,這二十兩銀子十八妹還不還得起?
  
  十八妹一聽,猛然抬頭:「二十兩?!上個月不是才十兩的麼?」
  
  龐三嗤笑一聲:「呵!你以為大爺我是善堂呢?利滾利,上個月十兩,這個月翻番,自然就是二十兩。」
  
  這趁火打劫的惡人!
  
  十八妹銀牙緊咬,可欠錢又是事實,別無他法,只好硬皮著頭皮與他商量:「三爺,我現在手頭是真的沒銀子。我家的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娘還病著,弟弟又小……要不這樣,我今日先還你三兩銀子,您看成不?」
  
  龐三一聽便火了:「三兩?你打發叫花子呢?!少囉嗦,要還就二十兩一起,不然你就自己出來抵債,窯姐兒掙錢多輕鬆,睡兩日就能還上了,哈哈……」
  
  十八妹聞言氣得小臉漲紅,差點就要掉眼淚。
  
  酒兒見狀於心不忍,上前幫腔:「這位大爺,您何必跟這麼一個小姑娘計較,傳出去還損了您的面子不是?她又不是不還,只是豆腐店本小利薄,你叫她一下拿這麼多銀子出來,她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呀!要不您就勉為其難先收了這三兩銀子罷,其他的日後她慢慢還您就是,反正她家在這裡又跑不掉,您說是不是?」
  
  「哪個不知好歹的在這裡……」
  
  龐三素來在這一帶橫行慣了,平常人家看見他都繞道走,哪裡還敢插嘴說話?他乍聞有人幫腔,正想出口罵人,結果一轉頭,看見說話的是一位甜美嬌俏的小娘子,頓時囂張氣焰下來三分。
  
  龐三轉而色迷迷盯著酒兒:「小娘子是孟家的親戚?」
  
  酒兒見他一副色鬼樣恨不得抽他兩棍,可當下要幫十八妹解圍,只得依舊保持笑臉:「十八與我情同姐妹。三爺,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小姑娘計較了嘛,寬限幾日。」
  
  「這樣啊……」龐三眼珠骨溜溜轉了轉,「既然小娘子你是十八妹的姐姐,所謂妹債姊償,乾脆你幫她還得了!」
  
  「可家裡實在是拿不出來,三爺您就當行行好……」
  
  「嘿嘿,」龐三笑著摸了摸下巴,「我說你姐倆模樣都不錯,不如隨我回去到柳巷鴇婆那裡謀個差事兒?三兩日就能把錢還了,以後還能吃香喝辣,你說你這小破攤子每天能賺幾文錢?這男人的錢才好賺嘛,爺一定常去照顧!」
  
  好個下流無恥的地痞流氓!
  
  酒兒見這人軟話也不聽,只是一味討錢,還想逼良為娼,遂收起笑顏,冷冷說道:「我說龐三爺,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樣大家都好過,否則你也知道,私自放貸可是觸犯例律的!更遑論你還想推良家女子進火坑!」
  
  「哈!你當爺是嚇大的?例律?爺從來就沒放在眼裡!」
  
  龐三見酒兒變臉,也懶得再在這裡打太極,索性直接抓了十八妹的手:「還不起錢我就賣了你抵賬!你叫十八妹,不知會不會唱十八摸?來,唱兩句給大爺聽聽,說不定爺一高興就不要你還錢了,啊哈哈哈哈……」
  
  十八妹瘦瘦的,被那龐三一抓住手腕就掙脫不開,急忙用手搡他:「你放開我!放開!放開……」
  
  南街上有好多人都看到了龐三欺侮十八妹,可是卻無一人敢插手,還有好幾個膽小的縮回店舖,躲在門後從門縫偷偷瞧著外面,只盼著這龐瘟神趕緊走了的好。
  
  酒兒見四坊鄰里都不出來幫十八妹說話,氣憤異常,這群膽小鬼!膽子被狗吃了!
  
  她抄起門邊的掃帚就往龐三身上打去:「混蛋!放開她!」
  
  硬邦邦的掃帚條子刮過龐三臉上,留下道道紅色血痕,這莽漢氣得火冒三丈,甩了十八妹的手就要來拿住酒兒。
  
  「好你個小娼|婦!給臉不要臉的婊|子!爺今兒個非弄死你不可!」
  
  龐三一爪子就拽住酒兒的手臂,把人往懷裡一拉,隨即攬臂環住她的小腰,提起往肩上一放。酒兒頓時雙腳離地,頭腳向下,整個人趴著被龐三扛在了肩頭。
  
  她又打又踢,拚命折騰:「放我下來!聽到沒有?!放我下來!」
  
  龐三面露得意之色,伸手在酒兒屁股上擰了一把,痛得酒兒眉頭皺成一團。
  
  「老實點兒!等爺回去好好調|教你一番,你這野貓兒就服帖了!」
  
  十八妹見狀忙不迭跟著跑上去:「三爺!我求求您放了她,我還您錢!砸鍋賣鐵都還!求您了……」
  
  「滾一邊兒去!死丫頭!」
  
  龐三一腳把十八妹踹在地上坐著,扛起酒兒大步就走,一臉得瑟。
  
  就在這時,一男子堵住龐三的去路。
  
  「龐老三,把人放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43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8 09:54 PM 編輯

  第七章 救嬌娘
  
  龐三看見來人,微微蹙眉,顯得有些訝異:「你……」
  
  「龐老三,快給本公子把人放了!」
  
  那年輕男子站在街中央,趾高氣昂的樣子,開口就叫龐三放人,一點面子也不給這個地痞。
  
  酒兒背對來人,頭又向下倒著,看不見來人的模樣,只是隱約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可一時半會兒又記不起是在哪裡聽過。
  
  龐三當然不答應:「陸公子,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管得有些寬了。」
  
  原來這「俠士」不是別人,正是潼城第一紈褲,陸嘉仁。
  
  陸嘉仁此時頗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氣勢,他把扇子一收,往腰間一別,然後擼起袖管,大義凜然地說道:「龐老三,你平日橫行鄉里,欺良霸女,目無王法,實在是罪大惡極!今日本公子給你個機會,快把這位娘子放了,否則休怪本公子不客氣!」
  
  今兒個這敗家子是吃錯藥了?
  
  龐三有些納悶,自己這般出身的人,向來在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混飯吃,而陸家這小子嬌生慣養的,平日裡只是仗著有幾個錢花天酒地,同他並無交集,今天是發了瘋還是怎的?居然故意來找晦氣。
  
  龐三不以為然地說道:「哼!陸公子,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奉勸你一句,閒事還是少管為妙!」
  
  說罷他看也不看陸嘉仁一眼,扛著酒兒繼續往前走。
  
  陸嘉仁見龐三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氣急敗壞。他往手心裡吐了兩口唾沫,搓搓手掌:「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本公子無情了!看招!」
  
  陸嘉仁揮舞著拳頭就往龐三身上打去。龐三見拳襲來,目光一凜,單手出拳一擋,一臂就攔住了陸嘉仁。
  
  「你別不知好歹!」龐三怒吼。
  
  「呸!你才不知好歹!」陸嘉仁見一擊未成,又再發攻勢。
  
  龐三本就脾性差,這會兒也是不忍讓了,飛腳一踢。
  
  「爺就教訓教訓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陸嘉仁一介紈褲,哪裡會功夫?剛才的動作都是虛張聲勢而已,再加上他成日混跡煙花之地,身子早就被掏空了,拳頭綿綿無力,腿軟腰折的。龐三隻是一腳踢在他的腿肚子上,就把他踹倒在地爬不起來。
  
  龐三看著軟腳蝦一般的陸嘉仁,目帶不屑地嘲諷道:「窩囊廢!」
  
  陸嘉仁抱著腿睡在地上,看著龐三猙獰的疤臉,氣得牙關都要咬碎了。
  
  本來想用英雄救美博得小娘子的歡心,可卻遇到個軟硬不吃的熊瞎子,真是倒霉!
  
  正當此刻,又有一人走近,冰冷開腔。
  
  「把人放下。」
  
  話語中帶著一股不容任何人拒絕的堅定,斬釘截鐵。
  
  「他媽的又是誰?!」
  
  三番兩次被人打斷找茬,龐三怒目看向來人,有一瞬間的驚愕。
  
  哪裡冒出來的小子,居然生得這般……俊美。
  
  南宮霖面無表情,又再次重複道:「放人。」
  
  又要叫他放人!每次來個人說話都是放人放人!煩不煩吶?今天怎麼盡遇到這些攪事兒的?!
  
  「有種就過來搶!」
  
  南宮霖聞言不語,逕直走到一邊賣扁擔竹簍的人家,扔下幾文錢,抽出一根還沒加工完成的竹子,約莫三四尺長。只見他二話不說,出手就劈向龐三。
  
  啪啦啪啦。
  
  兩聲之後,只見龐三一隻手臂上出現兩道大口子,竟是他用臂擋招所致,由此可見出招之人力道的凶狠。
  
  原來是個練家子!
  
  龐三這下意識到眼前之人跟剛才的紈褲完全不同,是個會功夫的。於是他把酒兒從肩頭扔了下來,甩甩膀子,扭了扭頭活動筋骨,奮起反擊。
  
  鐵拳襲來,南宮霖絲毫不懼,以竹為劍,就和龐三過起招來。酒兒被扔在地上摔得渾身鈍痛,兩眼發黑,等她回過神來,方才看見街道中央兩人正在交手。
  
  咦?居然是公子!
  
  十八妹趕緊過來把酒兒從地上扶起來:「娘子你怎樣?都是我不好,連累你了。」
  
  酒兒身上還有點疼,受了驚一顆心跳得噗通噗通,不過這會兒她反倒先安慰起十八妹來:「我沒事呢,你放心,那是我家公子,肯定能幫你收拾了這惡霸!」
  
  看樣子公子的身手不錯,最好把這龐三打成豬頭!
  
  酒兒和十八妹站在街邊,緊張觀戰,而南宮霖身後的方向也站了兩位女子,正是剛才和他「偶遇」的陸嘉宜和丫環又青。
  
  陸嘉宜眸色裡透出些關切,她餘光一瞥看見坐在地上的陸嘉仁,歎了口氣,轉頭對又青說道:「你去把少爺扶起來。」
  
  又青走了過去,彎腰攙起陸嘉仁,一同走到自家小姐身旁。陸嘉仁看著自己的同胞妹妹,笑得有點諂媚:「好妹妹,你怎麼在這裡?娘叫你出來找我的?」
  
  陸嘉宜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恨他惱他不爭氣,可又不能不管他。她沒好氣地說道:「你還記得我和娘呢?我以為你眼裡只有什麼櫻紅柳綠,那些才是你的親妹子!」
  
  「哥哥我不認得誰也不能不認得你呀!」陸嘉仁涎著臉,討好地說:「好妹妹,家裡最近沒什麼事兒?爹回來沒?」
  
  陸老爺常年在外做生意,家中一切都由陸夫人打理,俗話說慈母多敗兒,陸夫人極寵獨生子,導致了陸嘉仁今日才會是這等模樣。可是陸老爺又對膝下子女管教極嚴,所以陸嘉仁很怕他爹。
  
  陸嘉宜望了眼打鬥正酣的南宮霖,心不在焉地說:「爹來信說過兩日就會到家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做好準備,省得到時候爹回來找不著你,又免不了一頓打。」
  
  「嘿嘿,那是那是!真是我的好妹子!哥哥要是沒有你怎麼辦吶?」
  
  陸嘉仁拍著胸口舒了一口氣,幸好有親妹子報信,不然他就死定了。心頭大石放下,陸嘉仁這才想起陸嘉宜平日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怎麼會莫名奇妙跑到這種小街上來?
  
  難道……她是出來見什麼人?
  
  陸嘉仁一想到這裡就有些緊張,他的寶貝妹妹,哪兒能隨便就被那些混小子拐走了?!想當他的妹夫,那必須才高八斗,家有萬金,一表人才,忠心不二!
  
  「妹妹你……」
  
  陸嘉仁正想問個清楚,轉頭卻見陸嘉宜盯著前方的白衣人看,他順著視線瞄過去,正巧看到南宮霖一竹棍劈在龐三頭頂上,然後抬腿再踢龐三膝蓋,把人踹倒在地。
  
  「打得好打得好!」陸嘉仁大喜,嚷嚷道:「龐老三你也有今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總算有人替本公子出口惡氣了!」
  
  制服了龐三以後,南宮霖聞聲回頭,看見陸嘉仁在那裡手舞足蹈,跳得活像個猴子。
  
  陸嘉宜見狀,臉上有些尷尬,拉了拉自家兄長的袖子:「別大呼小叫的。」
  
  「嗨,這有什麼?哥哥我高興吶!」陸嘉仁正在興頭上,乍見妹妹這等表情,一瞬明瞭。
  
  他笑嘻嘻湊到陸嘉宜耳邊,小聲問:「妹子,看上那小子了?」
  
  「你別胡說!」陸嘉宜一聽羞紅了臉,急忙否認,眼神閃爍。
  
  這妮子!還害羞呢!
  
  陸嘉仁忍不住笑了兩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看來自家小妹是春心萌動了喲~~~
  
  南宮霖收拾了龐三之後,衙役也來了,後面居然還跟著知府。
  
  知府一來,看著地上的龐三,直接一頓斥問:「刁民龐三,你可知罪?!」
  
  莽匪怕官,龐三見知府親臨,當場就懵了,一時語噎。這點小事用得著勞駕知府親自出動?怪哉!
  
  龐三被押走以後,知府走到南宮霖面前作揖一禮:「有勞公子了。」
  
  「不必客氣。」南宮霖點點頭,不卑不亢。
  
  陸嘉宜見到這一幕愕然,知府大人為何這副神情?莫非南宮霖有什麼來頭?出去的這些年,他究竟在幹什麼?
  
  她與南宮霖幼時同在一間書院,算是舊識,不過當年年少,南宮霖又年長她幾歲,和她並不是同一個師傅,加之南宮霖生性不太和別人親近,所以兩人沒什麼交情。後來南宮霖離開了潼城,聽說是去了宜城的登雲書院,這個俊俏少年郎也就淡出了她的視線。
  
  只是偶爾的時候,陸嘉宜會想起曾經有一位少年,白衣似雲,曜目若星,是掠過她豆蔻年華的一抹驚鴻。
  
  兩三年前南宮霖又回來了,陸嘉宜再次見到他,忽然就陷進去了。依舊是俊美無雙,依舊是白衣如雪,而且還帶了一絲滄桑味,眼眸透出微微冷意,又點綴幾分郁色,愈發難以接近。
  
  可越是這樣,越是吸引她。她太想探究,究竟眸色裡的那抹哀慟是為了誰?
  
  在眾人的注視下,只見南宮霖走到酒兒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見到酒兒髮髻有些散亂,他皺了皺眉頭:「跟我回府。」
  
  「……哦、哦……」
  
  酒兒愣了一下方才回過神來,趕緊去拾起竹籃子,然後對著十八妹道:「那我過兩日再來,你自己小心點兒啊!」
  
  說罷她回頭去看南宮霖,發現自家公子已經自顧自走出好一截了,於是急忙小跑追上去。
  
  「公子,多虧您出手相助,不然我可就被那惡霸抓走了呢!」
  
  「就算是我府裡一條狗,也容不得別人欺負。」
  
  「……」
  
  「還是多謝您了!」
  
  「雖然你做飯味道不怎麼樣,可好歹也是府裡廚娘。要是你被拐走了,誰做飯來著?難不成餓死大家?」
  
  「……」
  
  風波平息,南街又恢復了平靜,十八妹早早就收了攤子回屋,看著病榻纏身的娘還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忍不住眼眶泛紅。抹了一把淚,她拿了藥進到廚房熬。
  
  陸家的兩兄妹眼睜睜看著南宮霖帶著酒兒離去,各自抑鬱。陸嘉仁是在想到底嬌美小娘子和那小子是什麼關係?看她梳了個婦人髻,該不會是那小子的人?!
  
  呸呸呸,肯定不是!
  
  陸嘉仁隨即又否定了這種想法,如果真是夫妻,那這相公對娘子也太冷淡了,哪兒有自己在前大步走,娘子在後辛苦追的道理?
  
  陸嘉宜見南宮霖並未告辭便走了,心中難免失落,她微微歎了口氣:「又青,我們也回去。」
  
  君去幾度流年,君歸心卻涼寒。
  
  南宮霖大刀闊斧地在前面走,酒兒提著沉甸甸的籃子在後面辛苦追趕,小腳邁地飛快,累得氣喘吁吁。
  
  「公子,等等我……」
  
  突然,南宮霖佇足,酒兒追得急,一個不慎就撞上了他的背脊,鼻樑都快撞斷了。
  
  「哎喲!」
  
  酒兒捂著鼻子,眼淚都疼出來了。南宮霖回頭,見到的正是她一副淚汪汪的神情。
  
  「我看看。」
  
  南宮霖叫酒兒放開手讓他看下傷勢,只見小巧的鼻頭微微泛紅,並未流血,沒有大礙。
  
  酒兒今天碰到龐三這樣的惡人,心裡早就憋了口惡氣,這時忍不住出口埋怨:「公子你怎麼突然停下來嘛,撞得我好疼!」
  
  「不是你叫我等等的?」南宮霖瞄了酒兒一眼,見她笑容不在,而是眼帶怨色,於是嘲諷道:「這麼塌的鼻子也能撞上,你也算是奇葩一朵。」
  
  塌鼻子!酒兒氣急,她鼻子哪裡塌了?!頂多只是不算高而已!
  
  「我才不是塌鼻子!」酒兒急吼吼地糾正。
  
  南宮霖不屑輕笑:「那你鼻子有我的高麼?還說不塌。」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長得那麼俊?!要是天下人都長了你的鼻子,這世上就沒有醜八怪了!
  
  酒兒懶得和他爭,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公子您的鼻子最好看!」
  
  她心裡嘀咕:本以為公子清冷難接觸,誰知說話卻是這般討人嫌!
  
  「好了沒?好了就快走,別磨磨蹭蹭的。」南宮霖不耐煩,催著酒兒回府。
  
  酒兒吃力把竹籃挎在手臂上,點點頭:「好了。」
  
  南宮霖看她累得額頭冒出細細的汗,小臉也紅撲撲的,便伸手接過了籃子:「看你這小胳膊細腿兒的,還是我來。待會兒給我走快點!」
  
  酒兒有些驚喜,雖然公子說話是難聽了一些,但能舍下身段幫她提菜,也算好心人一個!
  
  剛才的不快一下煙消雲散了,酒兒笑得眼兒彎彎,由衷讚道:「公子您真好!謝謝!」
  
  南宮霖嘴角撇了撇:「誰要你謝。我是見不得你慢吞吞的烏龜樣,老牛拉車都比你得勁兒。我府裡虧待你了?回去給我多吃點飯,省得別人見了你說我家虐待奴僕。」
  
  你、你、你……
  
  看著南宮霖一臉鄙夷的樣子,酒兒氣得直跺腳。
  
  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公子變臉比翻書還快,討厭死了!
  
  

  第八章 金玉羹
  
  南宮霖從正門大搖大擺走進府裡,酒兒跟隨其後,曹管家見公子歸來,急忙迎上前。
  
  「公子您回來啦?事情辦好了?」曹管家接過南宮霖手裡的竹籃子,心裡直犯嘀咕,公子咋提籃菜回來呢?
  
  「沒有。」南宮霖指著身後的酒兒道:「還不是因為她,害我浪費半天時間,我明日再去。」
  
  曹管家這才看到酒兒,乍見其髮髻斜散,衣衫沾染泥灰,一身狼狽,疾步上前關切問道:「出什麼事了?怎的這般模樣?」
  
  酒兒趕緊安撫曹管家:「曹大叔我沒事兒呢!就是遇著一個地痞不規矩,還好公子從那裡經過,教訓了那人一頓,最後官府把人帶走了。」
  
  曹管家放下心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趕緊去收拾收拾,我把菜提到廚房。」
  
  酒兒感激地點點頭:「有勞了。」
  
  正當她要走的時候,忽然身後響起南宮霖的聲音:「快去快回,不准磨蹭。」
  
  酒兒聞言回頭,疑惑地看著南宮霖。
  
  為什麼?公子您有事兒?
  
  南宮霖看她不明所以,下巴一昂:「餓了。」
  
  「知道啦!」酒兒應了一聲,急忙提起裙角小跑起來,她一邊跑一邊做了個鬼臉。
  
  公子真難伺候!怪脾氣!
  
  南宮霖看著酒兒粉紅的衣裳飄過迴廊,莫名心情大好。他嘴角噙著笑,慢吞吞踱步進了花廳。
  
  酒兒邊挽著頭髮邊走進廚院,看見袁大娘正坐在廚院的小木凳上擇菜。袁大娘見她來了,立馬說道:「酒兒你可來了,飯我已經燒上了,你趕緊做菜,別讓公子久等。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和我說一聲。」
  
  「好勒。」
  
  酒兒趕緊繫上圍裙就進了廚房,她先拿出兩個鹹鴨蛋,取出蛋黃裝碗裡,放在籠屜上隔水蒸熟。然後又把枸杞泡上,接著取出一墩嫩豆腐,再在青花大碗裡裝滿清水。
  
  只見酒兒抽出一把小巧的菜刀,比一般菜刀的一半還要小。刀面錚亮錚亮的,刀鋒閃著銀光,看起來很鋒利。她左掌輕攤豆腐,右手緊握小刀,直接在手上就切了起來,豎切橫劃,刀刀快斬,猶如鳴蟬振翼。
  
  不一會兒,酒兒收刀,然後緩緩把左手上的豆腐墩兒放進裝滿水的大碗。只見那依舊保持著原來形狀的豆腐一進到水裡,再被手指輕輕一攪動,立馬散了開來,變成一根根細絲,纖如頭髮。
  
  袁大娘進門看到酒兒的刀工,瞪大眼讚道:「真是神了!」
  
  鹹蛋黃蒸熟了,取出來用勺子背碾碎,然後鍋裡倒油,炒鹹蛋黃,再加豆腐絲和清水、枸杞一起小火煮沸,最後勾薄芡汁調成濃羹。
  
  用膳的時候,酒兒親自端著盤盞過去,菜式不多,也就五六樣,不過卻每樣都很精緻。
  
  南宮霖先嘗了一塊芙蓉雞,微微頷首,面上看不出喜惡。然後他看見一碗黃燦燦白溜溜的湯羹,上面點綴著幾顆紅枸杞,色鮮顏亮,於是指著問酒兒。
  
  「蟹黃羹?」
  
  此時正值初春,蟹還不夠肥,滋味不如秋季的好,這女人難道這都不知道?
  
  酒兒盛了一碗放在他跟前:「不是呢,這叫金玉羹,是鹹蛋黃同豆腐做的。」
  
  「俗氣,不是金就是玉。」南宮霖對酒兒取的菜名嗤之以鼻,好端端一道菜,非要安上個富貴名兒,難道吃了便能富貴了?
  
  「呵呵,菜譜上寫的就是這名字。」易老爹傳了她一本私房菜譜,金玉羹正是其中一道菜。
  
  南宮霖還是不屑:「由此可見寫菜譜的是個俗人。」
  
  酒兒沒接腔,她現在算是摸清公子的脾氣了,你越和他說,他越來勁兒。俗話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靠著東家吃飯,犯不著為點小事冒犯公子,那豈不是給自個兒找麻煩?
  
  南宮霖見她不語,又說:「這菜改個名兒,以後叫漠上飛雪。」
  
  黃沙大漠,銀雪飛漫。確實雅致,兼具意境。
  
  「是。公子請慢用。」酒兒乖巧地應聲,然後端著方木退出了房門。
  
  出門走了一大截,直到進了廚院,酒兒才停下來,絞著手絹氣呼呼地說道:「我爹才不俗呢!嫌俗氣有本事別吃!」
  
  南宮霖用完膳,先進書房看了看堆積下來的文書,不一會兒覺得有些疲乏,於是走出門在府裡四處晃悠。
  
  曹管家見狀提議:「聽說城郊麓山的杏花林現在開得正好呢,公子您要不去瞧瞧?」
  
  南宮霖沒興趣:「不想去。」
  
  「春日正好,切莫辜負了踏青時節,府裡待久了也會悶的,公子您應當多出去走走。」曹管家不死心,一直勸南宮霖。
  
  上個月遠在邊關的將軍又寫信來問公子的近況,特別是關心他有沒有成親的打算,這可是愁煞了曹管家。公子一年大半時候都在外面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卻是關在府裡不出去,女子都沒認識一個,如何成親?
  
  如果要他老頭子先斬後奏給公子先娶個夫人回來,恐怕公子到時候知曉了,只會連他都攆出府去。公子這人,向來是我行我素,從不理會別人的看法。再說了,公子是何等身份?擅作主張,給他十個豹子膽他也不敢吶!
  
  難難難,叫公子出門難,勸公子娶親更難!
  
  「知道了,過兩天再。我去那邊轉轉。」南宮霖最怕曹管家嘮叨,敷衍兩句就找借口溜走。
  
  「唉!」曹管家看著南宮霖躲避的背影歎了口氣,又想起夜澤口中的那位美貌女子,喃喃自語:「莫非公子還是忘不了?這都多少年了……唉……」
  
  南宮霖不知不覺走到廚院外,正巧聽見酒兒和袁大娘的對話。
  
  「袁大娘,我想跟您說個事兒。」
  
  「咋了?可是遇見什麼難處了?有什麼儘管跟大娘我說,我替你想辦法。」
  
  「沒呢!我好好的,您別擔心。」酒兒笑了笑,挽著袁大娘的手在一旁坐了下來,「就是我今個兒上街,碰見一個小姑娘,她家是南街上賣豆腐的,姓孟的那家,您知道不?」
  
  袁大娘是潼城人,一說便知:「哦,你說孟家十八妹呀,知道呢!這孩子命挺苦的,她爹早早就去了,她娘身體又不好,家裡還拖了個五六歲的小兄弟。」
  
  酒兒點點頭:「是呀!我瞧她人很勤快老實,做事又利索,就是一個人撐著家不容易,豆腐攤子小,也賺不了兩個錢。您看我能不能叫她過來府裡廚房幫手?這幾日公子回來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總是要麻煩您也不好意思,乾脆叫十八妹來給我打打下手,工錢的話就把我的分一份給她。您覺得行不?」
  
  「你這提議好是好,只是……」
  
  袁大娘心善,聽見十八妹的境況也很想幫忙,不過卻顯得有些為難:「酒兒啊,這事兒我做不了主,你得找曹管家說說,他一向心軟,想來也不會不答應。但是公子那裡恐怕過不了關,你不知道,公子最不喜年輕女子來府中了,原先是看見一個趕走一個,我怕十八妹過來沒兩天就被公子攆走了。」
  
  「呵呵,這個不怕。」酒兒輕輕一笑,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叫十八妹悄悄地來,從這扇後門進,等做完事再從這裡走,保證不會被發現!反正又不要府裡多出錢,就當做是我雇了個幫手,就算公子知道了也無話可說呀!」
  
  南宮霖在牆外聽見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小妮子,真把他當成是非不分的惡人了!被趕走的那些女子都是居心叵測的,要是循規蹈矩的人,他攆別人幹什麼?這酒兒,才進府幾天,居然就敢欺上瞞下了!
  
  「這……」袁大娘猶豫一陣,還是答應了:「那好,我替你給曹管家說說,不過你可得當心些,千萬別讓公子知曉了。」
  
  「謝謝大娘!」酒兒開懷,笑得甜甜,挽住袁大娘手臂親暱地蹭了蹭,「您真好!曹大叔也好,夜大哥也好,府裡的人都好!只有公子最不好,脾氣又大又難伺候……」
  
  南宮霖在一牆之隔聽見這句話,臉色一下鐵青。
  
  什麼叫只有他不好?!這個壞酒兒!
  
  「咳咳。」
  
  南宮霖清清嗓子,大步走進廚院,故作無瀾地隨意一問:「在做什麼呢?」
  
  袁大娘乍見公子來此,吃了一驚,趕緊站了起來:「公子您怎的來此了?廚院地小東西雜,小心污了您的衣裳。」
  
  「沒事兒,我就隨便看看。」南宮霖擺擺手,眼睛看著酒兒,帶了一絲笑意:「順便聽聽有沒有人在背後說別人的是非。」
  
  酒兒聽言臉色一白。糟糕!該不會是被公子聽見剛才說的話了?她偷偷抬眼一瞄,發現南宮霖正一直盯著自己,目光灼灼,好像……要吃人。
  
  「袁大娘,我換了兩件衣裳在房裡,你去拿來洗了。」
  
  本以為南宮霖要發難,誰知他開口卻是對袁大娘說話。袁大娘遵從吩咐,回了一句「是」便走了,臨走時還悄悄拍了拍酒兒的手,安撫她寬心。
  
  待袁大娘走出廚院,南宮霖慢慢踱步朝酒兒走近,酒兒並沒後退,她就站在原地沒動,表面平靜,心如鹿撞。不一會兒南宮霖就貼近了她跟前,然後低下頭慢慢靠近酒兒耳畔。
  
  在南宮霖的嘴差一點點就要碰到她耳朵的時候,他問道:「我脾氣大又難伺候?」
  
  哎呀!果然是聽到了!
  
  「沒有啊!誰說的?」酒兒心裡有些毛毛的,於是她裝瘋賣傻,還反問了南宮霖一句。
  
  「沒有?」南宮霖保持俯首的姿勢不變,「你是說我聽錯了?」
  
  酒兒忙不迭點頭:「肯定是公子您聽錯了!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呵呵,」南宮霖也不急,直起腰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酒兒,道:「我一直覺得廚院人手少,你一個人太辛苦,原本打算叫曹大叔再招個幫手。不過如今看來嘛,嘖嘖……」
  
  南宮霖一邊說一邊搖頭,眼神鄙夷,彷彿在說酒兒敢做不敢當,自己說過的話都不敢承認。
  
  酒兒一聽,頓時明瞭。敢情公子是故意來訛她的是?!明明什麼都聽見了,還要特意跑來問一問!公子擺明了就是要逼她承認背後嚼舌根,不然他才不會同意十八妹過來幫忙!
  
  雖然很不想被公子揪住小辮子,不過一想起十八妹,酒兒只好耷拉著臉說道:「是啦是啦,是我說的……不過公子您也有很多優點!比如氣量大心胸廣,您不會計較這些的是?是?公子~~~」
  
  酒兒一個勁兒地討好南宮霖,語氣裡還帶著三分嬌嗔。南宮霖看她杏眼圓睜,水汪汪的,甚是可愛,不覺有些想笑。
  
  「嗯嗯~~~」南宮霖壓下笑意,眼珠轉了轉,計上心來:「不和你計較可以,讓你的熟人進府裡做事也行,不過嘛……」
  
  酒兒一聽就激動了,急忙追問:「不過什麼?」
  
  「你得做點什麼好好感謝我。」
  
  說罷,南宮霖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然後一雙星眸看著酒兒,彷彿在等待她行動。
  
  酒兒看見他的動作,先是一怔,接著臉頰慢慢浮起紅暈,最後一整張臉都紅透了,直到脖子根。不過倒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氣憤非常。
  
  不要臉的公子,居然要和她親嘴!淫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44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9 07:43 PM 編輯

  第九章 硬上弓
  
  「不要臉!」
  
  酒兒忿忿罵了南宮霖一句,伸手猛然一推,然後就要跑。
  
  南宮霖沒防備,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穩住身子以後他三兩步跨過去堵住酒兒,抓著她的胳膊,面色慍怒:「你發什麼瘋?!」
  
  酒兒抬腳就狠狠踩在南宮霖的腳背上,還使勁碾了碾:「呸!你當我易酒兒是什麼?!花的姑娘?哼!我這就走,就算是討飯也再不到這兒來!」
  
  「嘶……」
  
  南宮霖腳背受襲,痛得齜牙咧嘴,他也一下火了,一把摟住酒兒的腰把她提了起來,然後反捆了她的雙手,一掌鉗在她身後。此刻兩人面對面緊貼,酒兒雙腳離地懸在半空,手臂又被箍住動不了,身子一個勁兒地左擰右扭,想掙脫卻是力氣不夠。
  
  「淫賊!你放開我!放開我……」
  
  酒兒扯開嗓子大叫,一邊罵南宮霖一邊想用腳踢他。南宮霖洞察到她的意圖,把人往院中一棵老樹上一按,酒兒的背就被緊緊壓在了樹幹上,然後他俯身貼近,整個身體硬擠進酒兒的雙腿之間,分開她兩條腿,從前面壓制住酒兒,讓她踢不到自己,終於把人制服得不能動彈。
  
  「淫賊?!」南宮霖星眸燃火,恨恨地瞪著酒兒,低聲一問。
  
  酒兒氣急,索性豁出去了:「就是淫賊!不然你幹嘛叫我親你?!」
  
  南宮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蹙眉問:「我多久叫你親我了?」
  
  「就剛才!你指著嘴說叫我好好謝你,難道不是叫我親你?!無賴!流氓!」
  
  「哈!」南宮霖真是要被氣死了,「我哪兒是這個意思?!我是叫你做點好吃的給我!你這樣的送給我我都不要!要你親我?我腦子壞了不成?!」
  
  酒兒聞言,霎時安靜下來,狐疑地問:「真的?」
  
  「嘁!就你這樣的女子,街上一抓一大把,我瘋了才看得上你!」
  
  「那、那也說不準,萬一你就是見色起意呢?」酒兒還是將信將疑,上次那個色狼不就是想佔她便宜?
  
  「色?你有色?」南宮霖一臉瞧不起酒兒的神情,「若說見色起意,我覺得你對我有不軌企圖的可能性還大一點。你看你,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的,瞎子才看得上你的色!」
  
  你、你、你……
  
  酒兒現在有些尷尬,可是一想起南宮霖的話又氣得牙癢癢。
  
  公子你好好解釋要死啊?!用得著那麼埋汰人麼?!
  
  南宮霖看著酒兒撅著嘴有些愧疚,但又拉不下面子道歉的糗樣,火氣漸漸消了下來。雖然剛才的話是那樣說,不過仔細瞧瞧這潑辣小娘子,其實還是挺養眼的。
  
  因為生氣而泛紅的臉頰如同三月桃花,粉嫩嬌艷,一雙杏眼此刻微微浮起氤氳,猶如霧中明珠。她低眉斂眸,緊緊抿住嘴不說話,胸口起伏不定,喘息粗重,彷彿還沒緩過勁來。
  
  南宮霖忽然心跳慢了一拍,臉上開始發燙。
  
  夜澤在隔壁院子聽到動靜,還有酒兒的呼喊聲,以為是府裡進了歹人,於是抄起一根木棍便衝進廚院,誰知他進院子看清纏繞在一起的兩人,呆住了。
  
  公子把酒兒緊緊摟住壓在樹上,姿勢甚是不雅。酒兒滿臉通紅,眼角好似還有點點淚光,一臉委屈樣。而公子神情慍怒,好像……沒有得手?
  
  難道公子霸王硬上弓?!
  
  夜澤的猜測把自己嚇了一大跳。公子兇猛啊!
  
  「匡當」一聲,夜澤手裡的木棒掉在青石地板上。正摟在一起的兩人循聲回頭,發現夜澤正彎著腰準備偷偷溜走。
  
  南宮霖趕緊後退一步,把酒兒放了下來,同時鬆開抓住她的手。酒兒落地也急忙後退幾步,理了理衣裳,然後揚起笑臉喊住夜澤。
  
  「夜大哥!」
  
  夜澤本想趁著二人不注意悄悄離開,誰知這麼快被人發現行蹤,他只得直起身子來,故作鎮定地打招呼:「是酒兒啊,咦?公子您也在這裡?」
  
  南宮霖翻了個白眼,裝什麼裝?你不是早就看見了麼?明知故問!
  
  酒兒想著有夜澤在,南宮霖肯定不敢對自己怎麼樣,於是邁著步子幾乎是小跑著到了夜澤面前。
  
  「夜大哥,找我有什麼事麼?」
  
  夜澤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隨便看看。你慢慢忙啊,我不打攪了……」說著,他一溜煙兒便跑了出去,身輕如燕。
  
  「唉!夜大哥!」酒兒眼睜睜看著夜澤見鬼似得逃走,氣得直跺腳。
  
  膽小鬼!
  
  南宮霖雙手環胸,嘴角噙笑:「你以為找得到幫手?」
  
  他緩緩朝酒兒走了過來,面色有些猙獰,眸裡火光閃閃。
  
  酒兒嚇得不輕,公子該不會是要打她?她這小身板兒,能不能經受得住公子一拳吶?!
  
  「公子公子!」酒兒縮著脖子閉著眼大喊,「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胡思亂想!更不該冤枉您!您饒了我!」
  
  「饒了你?你想得美。」南宮霖搓搓手,舉起拳頭呵了口氣,「其他的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你剛才往死裡踩我!我怎麼也得還回來?」
  
  酒兒聞言仰頭,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南宮霖,可憐兮兮的樣子:「公子,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都不敢了……」
  
  南宮霖不吃這一套,厲聲打斷:「閉眼!」
  
  酒兒一驚,下意識就緊緊閉上眼,嘴裡還在討饒:「公子你輕點,我怕痛……」
  
  死就死!希望骨頭不會被打斷!
  
  啪一記爆慄聲響,南宮霖狠狠彈了酒兒腦門一下,痛得酒兒眼淚直飆。她睜開眼看向南宮霖,發現他早就收了手,得意地看著她壞笑。
  
  「我才不會那麼沒品,仗著會功夫欺負弱女子。這一下是警告你以後少給我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還有,不准對我有非分之想!」
  
  酒兒抬手使勁揉揉額頭,疼疼的,肯定已經紅了。她不高興地瞪著南宮霖:「誰對你有非分之想!哼!」
  
  「還說沒有?那是誰以為我想親她來著?」
  
  「你……」
  
  南宮霖揮揮手:「好了好了,你去做幾盤點心,待會兒端來我書房。」
  
  說罷他撂下酒兒,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頗為瀟灑倜儻。酒兒看著南宮霖頤指氣使的樣子,在他背後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討厭鬼!
  
  過了兩日,酒兒去南街給十八妹說了進府給她當幫手的事兒。每日收了豆腐攤子過來,幫忙打打下手,擇菜洗碗什麼的,活兒不累,做完事就可以走,一月五兩銀子。
  
  差事輕鬆,工錢不少,十八妹自然求之不得,當天即早早收了豆腐攤子,隨著酒兒去南宮府上先熟悉熟悉情況。
  
  先在廚院轉了一圈,然後酒兒帶著十八妹去其他地方看看,反正公子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她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把十八妹藏著掖著的。
  
  「這是花廳,平日公子就在這裡用膳。」
  
  十八妹聽著酒兒的話,心中暗暗記下。正巧半路遇到曹管家和夜澤,兩個人好似正要出門的樣子。
  
  酒兒笑著給十八妹介紹:「這位是府裡的管家,曹大叔。這位是夜澤夜大哥。」然後又向他們介紹:「這是來廚院裡幫忙的姑娘,叫孟十八,人稱十八妹。」
  
  十八妹有些拘謹地行禮:「見過曹大叔、夜大哥。請多關照。」
  
  「別客氣!」曹管家一臉和藹,「我們這府裡和別家不一樣,除了公子,其他人之間不講究這些客套,你就當在自己家,平平常常就好。」
  
  夜澤看見十八妹,眼神一亮,拍拍胸口說道:「我是公子的護衛,以後廚院如果要挑水劈柴什麼的儘管叫我!我有的是力氣!」
  
  十八妹抬袖掩嘴笑了笑,點點頭:「嗯,多謝夜大哥。」
  
  「嘿嘿,不謝,不謝……」夜澤看著十八妹清秀的笑臉,不好意思抓了抓頭,有些憨憨的。
  
  同曹管家和夜澤打過招呼,酒兒又帶著十八妹去了府裡的庫房。一間普普通通的屋子,原本是曹管家在管,後來想著姑娘家心細,於是交給了酒兒打理。
  
  推門進去,十八妹跟在酒兒身後,只見四周都是高大的貨架,地上還並列擺了好多大箱子,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
  
  「這一排是茶葉,這一排是熏香,這一排……你記好了,以後興許有忙不過來的時候,要你到這兒取東西。」
  
  「是。」十八妹看見屋裡另有一間房,鐵門大鎖,於是問酒兒:「酒兒姐姐,那裡面放的是什麼?」
  
  酒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應該是放了些重要的東西。你不用理會,我們管好外邊這間屋子的東西就成。」
  
  待酒兒帶十八妹熟悉完府裡,便一齊回了廚院。還未到申時,離晚膳尚有一些時候,酒兒端出一小簸箕核桃,和十八妹坐在院子中央的小木凳上,拿石頭砸殼剝仁兒。
  
  平常的乾核桃,殼兒被曬脆了的,石頭一砸便裂了開來,倒也不難剝。只是碰巧這一簸箕核桃俗稱鐵核桃,殼特別厚,又很硬,狠力砸幾下殼才會裂縫,殼內夾層又把肉夾得很緊,很難剝出完整的仁兒來。女子力氣本來就小,所以酒兒和十八妹忙活了半天,才剝出小半碗核桃仁。
  
  十八妹手指頭都酸了,抬起頭來長吁一口氣:「呼——我覺得剝這個比我推磨子還累。」
  
  酒兒正在掰一小塊殼子,有塊仁兒卡在裡面出不來:「沒辦法呀,公子愛吃核桃,我琢磨著今天做點瑪瑙團端去書房。」
  
  「呵呵,」十八妹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我還從沒聽說過哪個大男人這麼愛吃零嘴兒!」
  
  酒兒撇了撇嘴:「公子他……嗯,確實與眾不同。」
  
  誰都沒他脾氣怪又傲慢,還很討人嫌!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男聲響起,音色清潤。酒兒和十八妹循聲望去,只見南宮霖手裡拿著一張拜帖之類的東西,慢慢走來。
  
  

  第十章 瑪瑙團
  
  酒兒對著南宮霖甜甜一笑,梨渦浮現。
  
  「公子您來啦?我們在剝核桃呢!」酒兒舉起手裡的核桃仁晃了晃。
  
  十八妹見到南宮霖也沒敢抬頭好好打量,急忙站起來鞠了一躬:「見過公子。」
  
  「不必多禮,你忙你的。」
  
  南宮霖也沒多問,看樣子就知道這小丫頭是酒兒說的什麼豆腐店家姑娘。他走近以後,直接從碗裡抓起幾瓣核桃仁就放進口中,邊嚼邊說:「唔,多剝一點。」
  
  「好勒。」
  
  酒兒爽快答應,左手拿著核桃放在一個小石墩子上,右手舉著一塊圓圓的鵝卵石砸上去,砸得時候要用巧勁,不僅四個面都要砸出裂縫,而且還不能用力過猛,以免把仁砸碎。
  
  十八妹也拿著石頭砸了起來,鐵核桃費勁,往往要砸七八下才能砸好。南宮霖站在一旁,端著一小碗核桃仁,邊看邊吃。等酒兒砸好核桃準備剝殼,才發現南宮霖把剛才剝好的仁兒都吃光了。
  
  酒兒嘟著嘴,有些埋怨:「公子你都不留一點,我還準備拿來做瑪瑙團的。」
  
  「再剝就是了嘛,幹嘛這麼計較,反正你也是剝給我吃的。」南宮霖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
  
  酒兒小聲嘟囔:「站著說話不腰疼!核桃這麼難砸……」
  
  雖然說話小聲,可南宮霖還是聽見了,只見他輕輕一笑,隨手就從簸箕裡抓起幾個圓核桃:「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兒呢,不就是剝殼麼?看我的。」
  
  南宮霖掌心抓著三四個核桃,收攏五指,稍稍發力。只聽卡嚓卡嚓幾聲,核桃殼就裂開了。他再攤開手掌,堅硬外殼已經剝落下來,留下的只是核桃仁。
  
  酒兒見狀不禁拍手驚呼:「好厲害好厲害!」
  
  南宮霖眉眼飛揚,嘴角都帶著一絲得意:「小事一樁!」
  
  「既然這對公子您來說只是小事一樁,」酒兒笑著把一簸箕核桃都推到南宮霖面前,「那這些核桃就由您代勞了!」
  
  南宮霖瞄了酒兒一眼,發現這小娘子笑容裡透出一點點算計。想把他當免費勞力使?沒門!
  
  他拍拍手道:「這又不是我的分內事,不做。」
  
  本來笑靨如花的酒兒一聽,頓時垮下臉來,眼神哀怨,撅著嘴嘀咕:「小氣!」
  
  她恨恨地抱回簸箕,抓著核桃就使勁那石頭砸了起來,那力氣猛得好像不是砸核桃,而是在砸敵人的頭。
  
  南宮霖覺得看酒兒臉色變來變去的,比看台上唱大戲還精彩,心裡面早就笑翻了天。他也在院子裡坐了下來,一手托腮,專注地盯著忙個不停的酒兒。
  
  微微細汗冒出鼻尖,襯著細膩白膚,在陽光的照射下宛若清晨沾在花瓣上的露珠。一雙杏眼此時正專注盯著手中的核桃,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想著平時她生氣瞪人的樣子,南宮霖一下更想笑了。
  
  視線再轉向酒兒一雙手,沾了些泥灰,還有核桃殼上殘留的髒污,看起來黑□□的,倒是和其他地方不相稱。
  
  南宮霖一下覺得彆扭得慌,在他心裡這雙手好像不應該這樣。頓覺如坐針氈,他動了動身子,順手想去端茶杯,等手伸過去,才想起這是在廚院,沒有茶水。
  
  「算了算了,我幫你。瞧你慢吞吞這樣,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砸得完!」
  
  南宮霖走過去蹲下,撿起簸箕裡的核桃放在掌心捏碎,沒幾下就全部弄好了。酒兒意外,沒想到公子突然又來幫他,看著核桃殼都碎了,她一陣雀躍。
  
  「公子,謝謝啦!」這次道謝可是真心實意的。
  
  南宮霖依舊那副傲慢的樣子:「誰要你謝,我是想嘗嘗那個什麼瑪瑙團,看看是不是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吃。」
  
  「是是是!我馬上去做,您稍等!」
  
  酒兒把核桃仁從簸箕裡撿了出來,滿滿一小碗,然後高高興興端著進了廚房,十八妹把地上的殼掃成一堆剷起來倒掉,也緊跟著酒兒進了屋。
  
  南宮霖瞇著眼,顯得很滿足,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什麼,朝著廚房裡喊了一嗓子:「酒兒,桔花茶!」
  
  上回酒兒泡了盞桔花茶給他喝,清甜不膩,茶香妙韻,真是回味無窮。
  
  酒兒正準備炒糖面,聽見南宮霖一喊,急忙應聲:「誒!這就來!」說著她取出一個放茶的小瓷罐,用竹勺舀了點茶出來沏上。
  
  沸水入杯,衝散茶花,頓時香氣瀰漫,整個屋子都有一股子桔香味兒。
  
  十八妹看看茶盞,發現只有茶葉的身影,並未見到一朵桔花,好奇問:「酒兒姐姐,沒有桔花呀,為什麼我聞到桔花的香氣?」
  
  「那是因為曬茶的時候我加了桔花,一層花一層細芽茶,花茶層層相鋪直到鋪滿湯罐,最後再鋪一層桔花,封蓋以後拿到太陽下曬。且要翻覆罐子三次。曬好後就是連著罐子隔水文火蒸,蒸至極熱方可取出湯罐,晾冷了取出茶葉。這時把桔花挑出來不要,只留茶葉,用建蓮紙包成幾包,又拿到太陽底下曬乾。如此來回三次以後,桔花味道就濃了,茶味絕妙。」
  
  十八妹聽完咂舌:「可真講究!這桔花茶好是好,就是太麻煩了。」
  
  「不麻煩怎麼會好喝呢?」酒兒端起茶盞準備出去,在門口又回過頭來說了一句:「當年我娘就愛喝桔花茶呢,我爹可有耐心了,每年都要曬上好幾罐。我常在邊兒上看就學會了,我還記得我爹說過,真心喜歡一個人,你會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
  
  說罷她便出門送茶去了,留下十八妹小丫頭似懂非懂。
  
  端了茶給南宮霖,酒兒回廚房就開始在火上炒糖面做劑子,砂糖一斤半白面兩斤水半盞一齊炒熟,再加入糖兩斤水一盞繼續炒,最後糖面和上核桃肉拌勻,做成劑子切成薄片兒,晾涼一些就能裝盤吃了。
  
  琥珀色的核桃肉點綴在其中,色澤光亮,當真如瑪瑙那般好看。
  
  南宮霖嘗了一口,甜滋滋的,又有核桃脆香,於是又連著吞了好幾片。酒兒見狀生怕他噎著,勸道:「公子您慢些用,廚房裡還有呢!」
  
  「嗯,」南宮霖點點頭,「你裝起來,我拿到書房吃。」
  
  酒兒回頭進了廚房,找出一個黑漆描金雕花食盒,把瑪瑙團整整齊齊碼好裝進去,然後端著出去遞給南宮霖。
  
  「公子,給。這東西上火,您別一次吃太多。」
  
  「知道了知道了。」南宮霖抱起食盒,起身便走,急吼吼的樣子,轉眼就出了院門。
  
  酒兒一眼瞄見桌子上的拜帖,趕緊拿起來追了上去:「公子,您落了東西!」
  
  南宮霖回眸:「什麼?」
  
  「這個。」酒兒把拜帖遞了過去,她無意中看到帖子封面上寫有什麼南宮、書院……這幾個字。
  
  南宮霖想起這帖子,皺了皺眉頭,遲遲不想伸手接。
  
  「公子?」酒兒看他發呆,於是晃了晃手中的帖子,又試探地喚了他一聲。
  
  片刻之後,南宮霖忽然問酒兒:「你想不想去看杏花?」
  
  酒兒一怔:「杏花?」
  
  「城郊麓山的杏花林這幾日開得正好,原來的舊識送帖子來邀我去賞花。我想著一個人過去也沒什麼意思,那些人我不太熟,所以問問你,你想去的話後天我帶你去。」南宮霖大大方方說出緣由。
  
  「我去?公子我去不太好?我是下人呢。」酒兒搖搖頭,公子小姐們的聚會,她一個廚娘跟著去幹嘛呀?
  
  南宮霖有些不悅了:「我說能去就能去。那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你陪我一起。」說罷,他一把搶過帖子,扭頭就走,完全不給酒兒拒絕的機會。
  
  「唉……公子!」
  
  酒兒在背後喊了南宮霖一聲,可他充耳不聞,一直向前衝,搞得酒兒是納悶不已。公子的心思,果然難以琢磨啊!說變就變!
  
  不過去杏花林賞花?聽著其實也挺不錯的,女兒家哪兒有不愛美不愛花的?況且酒兒想了想,還可以趁機摘點杏花回來做蜜糖。去就去,省得惹公子不高興,一天到晚擺臉色給她看,煩死了!
  
  潼城一座氣派的府邸大門前,站了一群人,翹首以盼,好像在期待著什麼。
  
  站在中間的是一位年過四十的夫人,體態豐腴,滿身富貴,她左右各站了一男一女,仔細一看面相,原來是陸家兄妹,陸嘉仁與陸嘉宜。
  
  不一會兒馬車駛近,眾人原本平靜的神色終於起了波瀾,紛紛擺出笑臉相迎。
  
  馬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年近五十的樣子,下巴上蓄了鬍鬚,虎目鷹鼻,樣子很威嚴,走路也是大刀闊斧,氣勢凜然。
  
  陸嘉仁見人後背直髮冷,不過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恭敬行了個禮:「恭迎父親大人回府。」
  
  陸老爺眼角略微瞅了一下這個兒子,淡淡點頭:「嗯。」說著便掀袍先進了大門,一眾家眷奴僕趕緊也隨之進去。
  
  陸嘉仁這才鬆了口氣,抬袖擦了把汗,暗道今兒個的第一關總算過了,只是不知接下來會不會這麼順利?
  
  陸家晚膳過後,陸老爺差人叫來一對兒女,還有陸夫人,四個人關了門在書房裡說話。
  
  陸嘉仁本以為今天順順當當過去了,沒想到這會兒又被叫去書房,不禁心裡發毛,戰戰兢兢的。他爹該不會是又知道了什麼?要對他施以家法?方才當著眾人的面不好下手,如今悄悄把他弄過去,這般才好往死裡整……
  
  「好妹妹,待會兒你可要幫我說好話啊!」陸嘉仁扯了扯陸嘉宜的袖子,央求道。
  
  陸嘉宜也拿不準陸老爺找他們何事,乍見兄長這般,惱他沒一點男子漢的樣子,沒好氣地說道:「你擔心個什麼!父親還沒說什麼呢,你就嚇成這樣了,這叫敵人未到先自怯三分,要是派你去打仗,一準兒第一個投降!」
  
  陸嘉仁笑得訕訕:「嘿嘿,我這不是怕麼?以防萬一總是好的嘛!」
  
  待兩人進屋給陸老爺行了禮,乖巧立在一旁,陸夫人去把門關緊,這才進入正題。
  
  陸老爺捋了把鬍子,開口說話了,卻是對著陸嘉宜說的:「我在京中打聽到一個消息,說是蒼穹皇室子嗣不豐,所以好幾位大臣聯名上書請求陛下重啟選秀,廣納秀女充盈後宮。」
  
  陸嘉宜乍聽一驚,難道她爹是想讓她進宮選秀?
  
  沒等她發問,陸老爺又說道:「我琢磨了幾日,想著這事兒雖然有影,但最後的結果很難說。如今皇后蒙得聖寵,雖然誕下的是個公主,卻也沒見陛下動搖,況且三年前是陛下親自廢的選秀,由此可見這位是鐵了心的。」
  
  「我們陸家是商賈出身,始終還是比不上那些士族子弟,要想以後有更好的前程,光靠朝裡有幾個熟人是不夠的。家裡這幾個兒子又不爭氣,走仕途這條道恐怕是不通,再說朝裡沒人,就算有人做官也很難爬上去,因而最好的辦法還是同皇家扯上關係。」
  
  「如今我們這地界歸逸王管,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蒼穹國陛下是最大,可是在咱們這一片兒,逸王才是真正的頭頭。所以吶,嘉宜,為父打算讓你嫁去逸王府,你意下如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45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8 09:57 PM 編輯

  第十一章 胭脂綺
  
  嫁給逸王?
  
  陸嘉宜聽到父親這般一說,瞬時心驚肉跳。她預想過自己的親事會由父母做主,可是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麼快。原本她打算如果有了意中人,先給母親說一說,再去父親那裡央求一番,按照二老素來疼她的程度,只要對方家世相貌不差,應該也會爽快答應。只是她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父親居然想她攀上皇親!
  
  那個逸王,神龍見首不見尾,聽聞樣貌倒是罕見的俊美,不過脾性古怪,甚少露面,見過的他真容的人是少之又少。還有,前些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眾所周知,都說他……
  
  陸嘉宜心中濤翻浪湧,還在思忖之中,而陸嘉仁一聽卻嚷嚷起來:「爹!這怎麼能行?誰不知道那個逸王是孤煞轉世,克父克母克妻克子!身邊的人都被他剋死了!您讓妹妹嫁過去,那不是成心要她的命麼?!」
  
  「你這混小子懂什麼?!」
  
  陸老爺怒拍桌案,咆哮一聲:「我這是為她好,也是為陸家好!逸王是何等人物?陛下的兄弟,北安將軍的親外甥,掌管六州十二城的王爺!能夠嫁進王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若不是知府賣我幾分薄面,說適機為陸家引薦,你以為誰都能有機會見到逸王?如果你爭氣點,我也不用費盡心思做這些事了!」
  
  陸家雖然在潼城是數一數二的大家,可是放在偌大的蒼穹國,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近些年家中後輩又不爭氣,只知逗魚養鳥,長期坐吃山空,要繼續維持這麼大一個家談何容易?所以陸老爺早早就在打算,如果能攀上逸王爺,就等於是有了個大靠山,以後辦起事來事半功倍,等他百年之後,仗著這層關係,子孫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說到底,陸老爺還是為了這些兒女著想。
  
  陸嘉宜沒有反對,而是一直沉默。她父親向來不易被人左右,想要勸他回心轉意,幾乎不可能。
  
  她表面上順從了,心裡卻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嫁入王府一事,現在看來還只是陸家一廂情願,成與不成尚是未知之數。所以她還有時間,還能去爭取自己的姻緣,無論如何,這麼些年來,他是唯一令她動心的男子。人這一生,總要主動大膽一次,不是麼?
  
  流光匆匆,傾心勿縱。
  
  這日早晨,酒兒才伺候完南宮霖用完朝食,正回到廚院刷碗,就看見袁大娘來找。
  
  「酒兒,忙不忙呢?衣裳做好了,你來看看!」
  
  酒兒把盆子裡的髒水倒進溝渠,抱著碗回屋放好,擦了擦手:「好勒!我這就來!」
  
  她解下圍裙,出門就瞧見袁大娘眉開眼笑地看著她,對她說道:「快來快來!哪裡不合適給我說,我再改改!」
  
  酒兒被袁大娘激動地一路拽著回了兩人住的小院子,進屋關上門,袁大娘拿過來一套胭脂色裙衫,催促酒兒換上。
  
  話說前兩日,不知道曹管家從哪裡抬了好些大箱子進府,全都被搬去了庫房。酒兒也跟上去幫忙,負責清點登記。原本她猜這是公子在外做生意買的貨物,誰知開箱一看,卻是珍寶古玩、綾羅綢緞之類的東西。
  
  象牙雕花開富貴瓶、和田玉踏財童子把件、紫檀木葉形托盤、雕麒麟荷花加彩朝帽耳石香爐……酒兒真是大開眼界了。
  
  南宮霖知道有東西進府,也來庫房瞄了一眼,不過他神色淡淡的,見到這些東西都沒什麼表情,好似平常得很。掃了眼清單,他只叫夜澤撿出兩樣來。
  
  一個是雞血玉葫蘆掛件,質地晶瑩剔透,水潤包裹緋色,如濃墨遇水散開,流光溢彩,看起來甚是玲瓏乖巧。
  
  另一樣是一方苴卻硯,上有一對石眼,像貓眼似的。硯台石質細密膩滑,瑩潔滋潤,扣之聲音清越,觀之文理清秀。
  
  「公子,您看這些料子怎麼辦?」
  
  曹管家指著一箱子彩色的錦緞綺羅問南宮霖,他知道自家公子不喜歡鮮色衣服,只是這等東西若不及時用了,保存起來也是相當麻煩的,再說庫房已經堆了好多,都快裝不下了。
  
  南宮霖一看,都是些花花綠綠的綢子,他又不是大姑娘,怎麼可能穿得這麼花枝招展?織造司一幫人成天吃多了沒事兒幹,盡給他送這些沒用的東西!
  
  忽然看見酒兒站在一旁,身穿普通花布衣裳,看起來舊舊的。他隨手一指:「全都給她。」
  
  酒兒見南宮霖指著自己,驚訝不已:「給我?」
  
  南宮霖點點頭:「就給你。」
  
  「這不太好……」酒兒搖搖頭,「這些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幫東家做事領工錢是天經地義,時不時有點小賞賜也是可以接受的,只是突然送她這麼大一箱子綾羅綢緞,真的不妥,酒兒覺得有些怪怪的。
  
  「給你你就收著!」南宮霖又不高興了,凶巴巴地說道:「不喜歡就扔了!反正東西給你了,你愛怎麼著怎麼著!」
  
  最後南宮霖鼻腔冷哼一聲,獨自傲然離去,留下酒兒對著一大箱子東西發愁。
  
  這可如何是好?
  
  這時曹管家走近說道:「酒兒,公子說給你你就收下。以前府裡沒女子,我們拿到這些東西都發愁,用也不是,賣也不是。現在可好了,你來了正好拿去做衣裳,年紀輕輕的,穿艷一點才好看。」
  
  酒兒蹙著眉頭:「這怎麼好意思?曹大叔你們已經很照顧我了……」
  
  「公子就這脾氣,做事全憑心性,想幹什麼幹什麼。沒事的,你就收下啊!」
  
  後來酒兒沒法,抱著幾匹料子回到院子,把這事兒給袁大娘說了。
  
  袁大娘一聽就笑了:「嗨!公子就是這樣的!你不知道,有一次吶,府裡也是搬來好多東西,我去瞧了瞧,嘖嘖,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是頭一次見到那麼多珍貴的玩意兒!一隻金鐲子足有兩斤重,翡翠雕的白菜跟真的一模一樣,還有這麼大的珍珠!」
  
  袁大娘圈起手指比了比,給酒兒形容那些珍珠有多大,然後接著說道:「我老婆子想著,活了大半輩子,飽飽眼福也就夠了。可是後來你猜怎麼著?公子他居然隨手抓起幾顆大珠子塞進我手裡!說是送我的!」
  
  「我當時跟你一樣,嚇得不敢要,可是公子一臉不耐煩的樣子,說送了人的東西絕不收回去,我推了幾次都沒推掉,只好把珠子收下。其實當時那段日子,我鄉下的兒子正好出了點事,需要大筆的錢打點,可我們這種人家平時日子只是勉強過得去,哪裡還有多餘的銀子?這幾顆珠子真是幫了我大忙,不然今天你可能就見不到我了,指不定在哪兒還債呢!」
  
  酒兒笑了起來:「呵呵,公子還挺大方的!」
  
  「是啊,」袁大娘牽起酒兒的手拍了拍,忽然歎了口氣:「其實我知道,公子是想幫我,可又不好明說,於是才故意找機會送我珠子。其實公子這個人吶,面冷心熱,心腸又好,是個良善的。可惜就是命不太好,家裡人都……唉,罷了,還是不說這些了。給我看看你的料子,反正送你你就收著,沒什麼大不了的。」
  
  袁大娘年輕的時候是繡娘,裁衣刺繡的手藝都很好,她看了看眼前一堆綢緞,眼睛一亮,挑出一匹紅的來。
  
  「胭脂綺!」
  
  胭脂綺是一種極為名貴的絲綢,輕薄柔軟,光滑貼膚。胭脂綺因為色如胭脂而得名,而這色並不是後來染上去的,乃是天成。
  
  據說有一種罕見的桑蠶,吐出來的絲自帶緋色,一開始顏色較淺,不過會慢慢變深,等到蠶蛹形成的那一日,最後的絲會艷若殷血,看起來妖冶至極。所以這樣的原絲織就的成品,自然而然會形成漸變色的層次,從淺紅到妃色,再到海棠紅,櫻桃紅……最後是如血的艷麗。
  
  正是:蠶絲織綺添光澤,未點胭脂已自紅。
  
  袁大娘也只見過一次胭脂綺,此時再見頓覺驚艷無比。一時技癢心起,於是自告奮勇要給酒兒裁衣,勢必要做一套舉世無雙的裙衫出來。
  
  趕工幾日,這天胭脂裙終於完工,袁大娘迫不及待拉了酒兒回來試衣裳。
  
  酒兒臉白膚亮,又長得水靈靈的,加上她愛笑,所以穿上這身胭脂紅的裙衫是再適合不過了,襯得她人更顯嬌俏,回眸一笑顛倒了眾生。
  
  「好不好看?」酒兒穿上裙子笑著問袁大娘。
  
  「好看!當然好看!」袁大娘對自己的手藝頗為自豪,對酒兒如今的打扮更是滿意,「轉兩個圈兒給我看看!」
  
  酒兒原地轉了個圈,嫣紅的裙擺飛舞出層層波浪,好似盛開的大紅石竹。
  
  「酒兒——」
  
  忽然聽到曹管家的聲音在門外喊,酒兒匆匆打開房門就跑了出去。
  
  「曹大叔有事兒麼?」
  
  曹管家招招手:「公子找你,在花廳。」
  
  酒兒一聽,衣裳也沒來得及換,趕緊提著裙擺小跑去了花廳。要是去晚了,指不定怪脾氣的公子怎麼說她呢!
  
  曹管家看著酒兒紅色的翩翩背影,自言自語一句:「真好。」
  
  花廳裡,南宮霖正負手在背,打量著一盆萬年青,漫不經心的樣子。
  
  「公、公子,您找我?」酒兒跑到門口,呼哧呼哧喘著氣,說話都有些不連貫。
  
  南宮霖回頭,一抹嫣紅映入眼簾,媚如春光,驚艷絕倫。
  
  酒兒喘了兩口氣,這才覺得好一些,發覺南宮霖沒搭腔,又喚了聲:「公子?」
  
  「哦。」
  
  南宮霖回過神來,把眸子一斂,遮下視線,道:「你跟我出門,我們去麓山。」
  

  
  第十二章 麓山行
  
  「去麓山?」酒兒一臉莫名,幹嘛要去麓山?
  
  南宮霖見她不明所以,把臉一垮:「上次說好去杏花林的,你忘了?」
  
  原來是這茬!這幾日酒兒忙東忙西,居然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她縮了縮脖子,道:「那公子您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換件衣裳。」
  
  說罷酒兒轉身就要跑回院子,南宮霖急忙叫住人:「就這樣去,換來換去的幹什麼?我才沒時間等你!」
  
  他也不容酒兒再說,逕直跨步出了房門,大刀闊斧地走出府。酒兒無奈,只得乖乖跟上。
  
  夜澤已經牽著馬在門口等了,此馬名曰奔霄,身高九尺,其鬃曳地,色如霜紈,股有旋毛似日月之狀,神色桀驁不馴。
  
  南宮霖走到奔霄面前,摸出兩塊飴糖,攤在手心裡餵給馬兒。奔霄撲哧撲哧噴鼻,低頭吃下飴糖,南宮霖用手順順它的鬃毛,只見奔霄很親暱地用頭蹭了蹭他。
  
  酒兒頭一次見到這麼威風的馬,而且這馬兒居然還愛吃糖,頓時大感好奇。她想著如果自己喂奔霄吃兩塊糖,它會不會也這麼聽話?
  
  「會不會騎馬?」南宮霖轉過頭問酒兒。
  
  酒兒小雞啄米般點頭:「會!」
  
  好想騎在奔霄背上,天高地闊,縱意馳騁!
  
  「會就好。」南宮霖轉頭對夜澤說道:「去把琉驪牽出來。」
  
  等到看見夜澤牽來南宮霖口中的琉驪,酒兒頓時苦了臉。
  
  這就是匹普普通通的棕紅小矮馬,其貌不揚,矮小結實,和集市上拉貨物的馬兒沒兩樣,一點也沒有奔霄威風。
  
  如果放在平時,小矮馬其實也不難看,可要是跟奔霄站一塊兒,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雲泥之別。就好比是一位容貌平平的姑娘,身邊有一個艷絕天下的仙女兒,反差太大,於是這姑娘硬生生被對比成了天下第一醜八怪。
  
  南宮霖指著小矮馬對酒兒說道:「你騎這匹。」
  
  酒兒一下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神情懨懨:「哦。」
  
  南宮霖見她耷拉著臉的樣子,再看她一雙杏眼總是有意無意盯著奔霄看,心中莫名暢快,心情大好。
  
  臨要上馬,酒兒忽然叫住南宮霖:「公子請等一下!」話還沒說完她便轉身小跑回了府裡,南宮霖看著一抹胭脂色飄過門角,皺了皺眉頭。
  
  這女人又要幹什麼?囉哩嗦的!
  
  還好沒一會兒酒兒就出來了,只見她手裡多了一個布包袱,妝奩大小。把包袱在小矮馬背上拴好,酒兒又在夜澤的幫助下騎上馬背。
  
  「好了,公子。」
  
  酒兒心裡有點怵怵的,說起來她也好多年沒騎馬了,不知道還會不會騎?不過看樣子小矮馬溫順老實,應該不會那麼難駕馭的哦?
  
  南宮霖也翻身上馬,拽起韁繩,雙腿一夾馬腹,用鞭子抽了奔霄一下。
  
  「駕!」
  
  奔霄頓時如閃電奔騰般飛速開跑,雪白的一人一馬轉眼就消失在街角。
  
  酒兒回過神來,趕緊吆喝著小矮馬動身,在後面大聲喊道:
  
  「公子!等等我呀!」
  
  一刻鐘後,潼城城郊。
  
  只見一白一棕兩匹馬慢悠悠地並排在一起走,白馬高大,棕馬略矮。白馬上坐著一位雪衣公子,手牽兩匹馬的韁繩,而棕馬上則坐著一位緋衣姑娘,把頭低低埋下,一言不發。
  
  南宮霖正在訓人:「問你會不會騎馬,你說你會騎!你這是會騎?!只知道一陣瘋跑!也不看看一路上都被你攪成什麼樣兒了!要不是我及時幫你勒住琉驪,還不知道你會跑到哪兒去?!恐怕都要跑上天了!」
  
  「可是我真的會騎嘛……曾經會……」酒兒諾諾開口辯解。
  
  「四五歲的事你也拿出來說!」南宮霖狠狠瞪了酒兒一眼,繼續罵她,「你不會拽韁繩啊?只知道趴在馬背上瘋子似的亂吼亂叫,真是笨死了!還要害我去救你,麻煩精!」
  
  酒兒努努嘴:「好嘛好嘛,是我錯啦,公子您別生氣,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下次才不帶你出來!哼!」
  
  南宮霖冷哼一聲,把頭扭過去正視前方,故意不理酒兒,不過手裡依舊握著兩匹馬的韁繩,有意放慢了行走速度。
  
  紅塵紫陌,春意正濃。二人走了些時候,下馬到路邊涼亭歇息。
  
  南宮霖把馬拴在一旁,又掏出兩塊飴糖餵給了奔霄,然後走進亭子坐下,拿出一把折扇扇了扇風,覺得有些口乾。酒兒則是取下小矮馬背上的包袱,從裡面取出一個竹筒,還有一個黃梨木方盒子。
  
  她把竹筒打開,遞到南宮霖面前,殷切笑道:「公子喝水!」
  
  南宮霖此時正渴得慌,乍見有水很是驚喜,不過當著酒兒的面,他沒有流露出絲毫特殊神色,默默接過來喝了一口。
  
  「公子要不要用些點心?」
  
  酒兒又呈上剛才的盒子,裡面放了些薄荷糕,淺綠淡色,清清涼涼。
  
  「我剛才餵了馬,手不乾淨,你拿給我吃。」
  
  說著,南宮霖指了指嘴,示意酒兒餵他吃,酒兒見狀愣了愣。
  
  公子都多大個人了,居然還要別人喂!三歲小孩兒麼?!
  
  不過心裡不滿歸不滿,酒兒可沒膽子得罪南宮霖,若是惹了公子不高興,一狠心把她扔在這荒郊野外怎麼辦?所以她選擇聽話,乖乖拈起一塊薄荷糕放到南宮霖的嘴邊。
  
  南宮霖牙齒咬住薄荷糕,酒兒一鬆手,他再仰頭用舌一捲,點心便盡數入口,滿意咀嚼起來。
  
  吃一塊點心喝一口水,直到吃飽喝足休息夠了,南宮霖才說道:「好了,繼續走罷。」
  
  酒兒急忙收拾好東西,緊緊跟在自家公子身後。南宮霖解開韁繩,扭過頭來對著她說了一句話。
  
  「我教你騎馬。過來。」
  
  酒兒走近,猝不及防便被南宮霖抱起,眼前一瞬天旋地轉,嚇得連連尖叫,等她坐定,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托上了奔霄的背。
  
  南宮霖也翻身上馬,坐在了酒兒的背後,伸手牽住韁繩,還不忘數落她一句:「大呼小叫幹什麼!給我坐穩!」
  
  他雙臂環住酒兒,把人圈在身前,然後把韁繩放進她手裡,再握住她的手。
  
  被男子大掌包裹其中,酒兒微微有些臉紅,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牽過除了她爹之外其他男人的手呢!公子的手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光滑,掌心有薄薄的硬繭,想來興許是學武所致,不過手掌很溫暖,手指也很修長。
  
  「你要是覺得走偏了,就這麼輕輕拽了下韁繩……」
  
  南宮霖倒是心無邪念,認真地教著酒兒怎麼駕馭馬匹。說話之間,男子氣息噴灑在酒兒頸間,酒兒覺得有些發癢,面頰發燙,心如鹿撞。
  
  察覺到酒兒縮了縮脖子,南宮霖湊近一看,發現她臉很紅,不解問道:「你怎麼了?臉怎麼那麼紅?不舒服?」
  
  酒兒趕緊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沒有!」
  
  南宮霖正低著頭,酒兒一晃頭,腦後的髮髻就在他的鼻尖蹭來蹭去,撓得癢癢的,南宮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阿嚏——」
  
  只見他一臉不悅地伸手拔下酒兒挽髮的簪子,酒兒後腦髮髻立馬散了下來,青絲滑落一背。
  
  「哎呀!我的頭髮!」酒兒驚呼一聲,連忙伸手想去按住。
  
  南宮霖拍了她手背一下:「不准弄,就這樣。你那一團頭髮老是蹭在我鼻子上,難受死了。」
  
  酒兒不高興,回頭說道:「我才不要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都不好看。」
  
  「嘁!誰會在意你好不好看?警告你,不許挽髻!」
  
  「我就要挽!」
  
  「不准!」
  
  「……」
  
  兩人一路爭執,最後還是酒兒敗下陣來,被南宮霖縛住了雙手動彈不得,只得作罷。
  
  南宮霖一臉勝利的得意之色,酒兒則是皺著鼻頭哼了他一聲,心裡面不知已經罵了多少次。
  
  這時,兩人身後響起車輪□轆聲,一輛精緻的馬車駛了過來,速度很快,南宮霖先拽著奔霄的韁繩吆喝馬兒走到路邊,又吹響口哨叫了叫跟在後面的琉驪,叫它跟過來,別擋了他人的路。
  
  香車浮影,掠過二人身旁,卻忽然聽見車廂內傳出一女子的聲音,叫車伕停車。馬車在離他們五六丈的地方停下,接著車簾撩開,從裡面探出一個人頭。
  
  「南宮公子。」
  
  車內之人是陸嘉宜,她此時正笑顏盈盈看著二人,語氣親切地打招呼,可藏於袖中的一雙手,卻幾乎要捏碎了骨頭。
  
  南宮霖駕馬走近,彬彬有禮:「陸小姐。」
  
  酒兒也認出了陸嘉宜,遂揚起笑臉隨著公子打招呼:「小姐好!」
  
  「這位是……」陸嘉宜看著二人共乘一騎,心裡梗著不舒服,卻硬是壓了下來,一雙水眸不解地看著南宮霖。
  
  還沒等南宮霖回答,酒兒急忙自我介紹:「我叫易酒兒,是公子家的下人。真是失禮了,陸小姐。」
  
  下人?陸嘉宜又是一陣驚愕,既然是府中下人,怎麼能和主人騎一匹馬?而且還那麼親密……難道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她的視線落在了南宮霖握住酒兒雙手的大掌上,目光頓時暗了暗,不過轉瞬即逝,又開口道:「原來是易姑娘,你好。對了,看樣子你們是要去什麼地方?」
  
  「是啊。公子說要去杏花林看杏花。」
  
  「咦,可真是巧了。」陸嘉宜淺淺一笑,「我也要去杏花林赴宴,恩師相邀賞花,一早就給了帖子。說起來,南宮公子你也在清音書院念過書,莫非今日也是受邀前去?」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南宮霖聞言點點頭:「正是。」
  
  陸嘉宜心中竊喜,故作平靜地開口:「那正好了,不如我們結伴而行?」說著她又看向酒兒:「易姑娘,外面曬得厲害,你要不要來車裡坐坐?躲躲日頭也是好的。」
  
  酒兒正求之不得,立馬答應:「好啊好啊!多謝陸小姐!」
  
  很快酒兒便下馬上了車,進車廂坐下,她才發現車裡還有一人,是上次那個利嘴小丫鬟,又青。南宮霖騎馬跟在車廂旁邊,看著酒兒利索上了車,臉色不覺黑了幾分。
  
  陸嘉宜叫又青斟了杯茶,親自接過來端給酒兒:「易姑娘,潤潤嗓子。」
  
  「謝謝。」酒兒接過小啜一口,然後又拿出手絹擦了擦汗,這才覺得舒坦一些。
  
  剛才和公子靠得那麼近,她整個人都快燒起來,這怎麼回事?忒奇怪了!
  
  陸嘉宜自酒兒上車就一直暗中打量她。年紀不大,不到雙十,相貌秀麗,雖非絕艷,卻自有一番甜美,笑起來臉頰兩個梨渦,一看就能讓人心生好感。皮膚倒是雪白雪白的,不過看那一雙略顯粗糙的手,便知道是個下人沒錯。
  
  可是既然是下人,為何會穿得起這一身綺羅,顏色渾然天成,手工也是一等一的好……
  
  陸嘉宜片刻間思緒已經百轉千回,她忽然想起當日在街上遇到易酒兒,見她梳了個婦人的髮髻,分明是已婚婦女的打扮。再看酒兒今天的頭髮,青絲散落,看起來有些凌亂。
  
  於是陸嘉宜不動聲色,伸手去幫酒兒理了理髮絲:「今日風大,易姑娘你的頭髮都被吹亂了。」
  
  「是呀,騎馬一點都不好,髮髻會散掉,我的簪子都不知道掉哪裡去了。」
  
  「呵呵,其實這樣也挺好看的,未出閣的姑娘就應該這麼打扮,梳太複雜的髻看著老氣。」
  
  「撲哧」一下,酒兒笑了出來,伸出一隻手晃了晃:「我才不是未出閣咧!我都出嫁快五年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47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8 09:59 PM 編輯

  第十三章 杏花宴
  
  垂楊一徑紫苔封,杏花倚牆數枝紅。
  
  杏花林名為林,實則是一座巨大的莊園,依山而建,青瓦石牆,包裹住了山上一大片杏樹林。每逢花開,莊園之內遊客絡繹不絕,慕名而來,只為一賞杏花風采。
  
  在莊園門口,酒兒與陸嘉宜先後下車。陸嘉宜臉上已經找不出絲毫怨恨的痕跡,始終保持著大家閨秀的矜持笑容。方才在車上,她已經把易酒兒的底摸了個一清二楚,該問的話也基本套了出來。
  
  鄉野出身,父母雙亡,嫁人四年,公婆過世,相公不知所蹤……於是這才去了南宮府上做廚娘。這樣的女子,這般的出身,南宮霖怎麼可能看得上?是她自己多心了,胡亂揣測,只會降低她陸家小姐的身份。
  
  堂堂陸府千金,知書識禮,才貌雙全,怎麼可能連個小廚娘都比不上?
  
  陸嘉宜重拾信心,於是開懷下車,眉眼間都帶著舒坦的笑意,看見下馬的南宮霖,唇邊笑紋更蕩漾三分。
  
  「公子!」
  
  酒兒下車,看南宮霖打發了莊園的小廝牽走兩匹馬,轉而一臉臭臭地站在門口,大有生氣的前兆,於是她趕緊跑過去跟上。
  
  在車上的時候,酒兒沒有髮簪,所以把披散的頭髮編了個大辮子,從左肩順下。她頭發生得好,烏黑亮麗,襯著這身胭脂色的衣裳,笑臉更顯明媚,南宮霖原本一肚子的怨氣,在見到她向自己跑來的時候瞬間散了不少。
  
  「坐馬車很舒服?嗯?」南宮霖的聲音陰測測的。
  
  酒兒背脊有些發寒,公子該不會是生氣了?本來好意教她騎馬,結果她卻一人躲進了陸小姐的車廂裡,晾下公子一人在外曬太陽……
  
  酒兒賠笑道:「沒有呢!只是我笨笨的,學東西慢得很,我怕浪費公子您的一番苦心,所以才坐馬車的,省得給您添麻煩!」
  
  南宮霖聞言斜睨酒兒一眼,淡淡「嗯」了一聲,然後說道:「進去。」
  
  酒兒乖乖跟在他身後,縮著脖子吐了吐舌頭,暗道一句好險。
  
  陸嘉宜見狀趕緊邁著小碎步追了上去,主動與南宮霖攀談:「南宮公子,往年的詩會都沒見你來呢。」
  
  原來這清音書院每年都會舉辦詩會,意在與往屆學子聯絡感情,許多學子出了書院,要麼做官,要麼經商,總之能接到書院請帖之人,都不是泛泛之輩。而且書院的山長也會趁機介紹如今在學的學子與這些人認識,大家熟人熟臉,以後好辦事。
  
  說起來,這一場聚會名為以詩會友,實則是人情往來,虛禮客套。南宮霖本就討厭這些官場商場上的東西,而且以他那我行我素的性子,更不耐煩同別人打交道。儘管年年有拜帖送上門,他卻是不來的。
  
  可是今年他為何會一反常態,帶著酒兒來此?
  
  聽見陸嘉宜的話,南宮霖輕飄飄說了一句:「往年沒空。」
  
  「南宮公子平日生意很忙?」
  
  「還好。」
  
  ……
  
  陸嘉宜好幾次想挑起話題,卻是被南宮霖一兩個字擋了回去。如此來往幾回,她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表情訕訕的。想她大家閨秀一個,拋掉矜持主動與男子交談本就是破天荒頭一次,卻是碰了一鼻子灰,好不沮喪。
  
  酒兒見有些冷場,於心不忍。在她看來,陸嘉宜人漂亮又溫柔,這麼好的一個小姐,怎麼能盡給別人難堪呢?她素日在府裡倒是習慣了公子的古怪脾氣和口不留情,可是公子對陸小姐這樣,總歸是不妥的。
  
  於是酒兒趕緊熱絡氣氛:「陸小姐也是清音書院的?真是好厲害呢!我就沒有進過學堂。」
  
  陸嘉宜聽了,不免優越感騰起,心情也舒暢了幾分:「嗯,念過幾本書,只是識得幾個字罷了,不值一提。」
  
  「呵呵,陸小姐您若是只算勉強識字,那其他人豈不都是目不識丁了?您說是,公子?」
  
  南宮霖終於有了一些反應:「陸小姐才情了得,剛才一番話,委實過謙了。」
  
  從南宮霖口中得到誇讚,陸嘉宜喜上眉梢,依舊謙虛:「哪裡哪裡,南宮公子過獎了。」
  
  杏花林裡,築山穿池,竹木叢萃,有風亭水榭,梯橋架閣,島嶼迴環。幾人一路同行,很快就到了聚會之地,有好些人已經聚集在此了。
  
  走近水榭,清音書院的山長,也是南宮霖當年的授業恩師,朱維東看到南宮霖與陸嘉宜過來,上前迎接。
  
  「子泉,你來啦!」
  
  子泉是南宮霖的字,他上前拱手鞠躬一禮:「見過恩師。」
  
  朱維東年逾花甲,滿頭花白頭髮,蓄著長鬚,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他捋著鬍子點頭:「不必多禮。為師可是許久未見你了。」
  
  南宮霖淺笑道:「近些時日家中事忙,還望恩師見諒。」
  
  「不礙事,來了就好。來,我給你介紹幾位同門師弟。」說著朱維東就拉住南宮霖的手,他這時又對陸嘉宜說:「嘉宜,你也過來。」
  
  「是。」
  
  陸嘉宜乖巧應聲,走了過去。酒兒見狀,便和又青一齊跟在二人身後,垂首斂眸,規規矩矩。
  
  朱山長把南宮霖帶到一群人中間,介紹一番,大家寒暄一陣之後,山長又去招呼其他人了,留下南宮霖與一眾同門交談。
  
  他本來就長得俊美不凡,加之衣著不俗,還有一臉漠然的表情更顯得整個人清絕孤傲,宛若天上遙不可及的星辰,所以惹得許多閨秀頻頻打量,甚至些許大膽的還暗送秋波。有幾個與南宮霖同窗的男子看著此景心頭不舒服,於是走了過來說話。
  
  「南宮兄!」
  
  一約莫二十七八歲的赭衣男子過來打招呼,一張國字臉,顯得很方正。他叫宋茂才,現在是潼城通判。
  
  南宮霖見到來人,不平不淡地開口:「宋兄。」
  
  宋茂才做出一副親暱模樣,笑著問:「南宮兄,自你去了宜城,我們恐怕是有五六年沒見了?不知現在何處高就?」
  
  「並無官職在身。」
  
  「哦?」
  
  宋茂才眼裡笑意多了幾分,又問:「那是在商場闖蕩了?其實官場規矩多,真的不如其他地方自在!再說古來孝為先,南宮兄繼承家業,也是應該的。對了,府上鏢局生意如何?過幾日府衙要運送一批貢品去宜城逸王府,最近山匪猖狂,我正發愁此事。既然如此,我想請貴府走一趟鏢。至於銀錢酬勞,我給知府大人說一說,定不會虧待了府上……」
  
  宋茂才當著眾人的面,故意一口一個「鏢局」,意在揭穿南宮霖的家底。走鏢這趟子事兒,一般都是那些江湖莽漢在做,長得俊美又如何?考不上功名,還不是下九流的人物!
  
  宋茂才的意圖再明顯不過,陸嘉宜聽了心中不適,不免多瞧了南宮霖兩眼,見他臉色自然,泰然處之,並無絲毫不悅,覺得有些奇怪。
  
  酒兒聞言,暗中打量著說話的宋茂才。她見此人雖然長得人模人樣的,可是眼神透著狡詐,而且小肚腩微挺,腳下還穿著一雙官靴。原來是個當官的,怪不得說話那麼不可一世,到處顯擺了!
  
  酒兒瞪了宋茂才一眼。嫉妒公子就用這招損人,卑鄙!
  
  南宮霖也沒急著搶白,更沒為自己辯解,等待宋茂才說完,他才幽幽開口:「多謝宋兄好意,只是我現在閒雲野鶴一隻,早已經不管這些事了。您另請高就。」
  
  宋茂才聞言一愣,隨即有些尷尬,訕笑道:「呵呵,原來如此,那就不勞煩南宮兄了……」
  
  同時他也很納悶,無官職也不做生意,南宮霖就這麼閒著?坐吃山空?可看他的樣子不像呀……
  
  這時,與宋茂才一起過來的一個書生,趕緊為宋茂才解圍,提議道:「此處風光秀麗,花枝繁茂,甚有詩意,不如我們行酒令如何?」
  
  這個提議立即得到宋茂才等人的贊同,於是一行人又鬧哄哄去了花林中。
  
  杏雪紛紛,樹下擺案設桌,林立兩旁,一人一席,最上方是書院山長朱維東的席位。南宮霖選了一個邊角的位置,獨坐一隅,酒兒站在他身後。
  
  風掃過,杏花如雨落下,幾片花瓣掉在南宮霖肩頭,酒兒見狀小心翼翼地拾起,然後輕輕放進一個隨身攜帶的小布袋裡。
  
  南宮霖看她的動作不解:「撿這個作甚?」
  
  酒兒一笑:「杏花可是個寶貝。花瓣用來研蜜,做出來是淺淺的琥珀色,帶著一股子清甜味兒,經常食用皮膚白亮,身上也會香噴噴的!它還有清熱祛火,解毒潤燥的功效呢!」
  
  「是挺白挺香的。」
  
  南宮霖看著酒兒沒頭沒腦說了一句,又道:「這丁點兒花瓣能做多少,你別忙活了,待會兒我帶你去後面林子,隨你摘個夠。」
  
  「好呀好呀。」
  
  酒兒笑彎了眼,她取出隨身帶著的小荷包,取出裡面的茶葉,把案幾上原有的茶水倒了,重新沏了杯茶遞給南宮霖。
  
  香茶葉嫩芽,玉杯罩青紗,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
  
  南宮霖接過小啜一口,眉眼柔和:「你倒是想得周到。」
  
  這時書院山長朱維東已經入座了,他清清嗓子說道:「今日清音書院能請到諸位前來,老夫實感榮幸。在座各位皆是青年才俊,大家分屬同門,日後應當多多相互照應……今日既是詩會,諸位務必一展才華,爭奪魁首。老夫年邁,就不參與了,在旁做個評判。茂才,就由你開始罷。」
  
  山長發話,宋茂才起身一禮:「弟子遵命。」
  
  說罷他轉過身來,向著其餘人說道:「此地既然是杏花林,那今日我們便以杏花為題賦詩。不過有個規矩,語說杏花,但句中不可帶杏字,一人一句接下去,若是誰沒接上,抑或詩意不足,可是要罰酒一杯的。在下打個頭,拋磚引玉,獻醜了。」
  
  「一陂春水繞花身,花影妖饒各佔春。」
  
  宋茂才念出一句詩,然後抬手一請,示意下一位接句。
  
  旁邊的那書生接道:「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
  
  「好!」
  
  二人一雙絕句,當場贏得滿堂彩,氣氛也一下高漲起來,在座眾人一人一句,吟詩作對,不亦樂乎。
  
  南宮霖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漫不經心的模樣,對於眾人相互之間的恭維說笑充耳不聞,反而是把酒兒叫過來說話。
  
  「我剛才聽你說,你沒進過學堂,那識字麼?」
  
  酒兒點點頭:「我娘教過我一些,字倒是基本識得,不過像公子你們這樣作詩我可就不行了。」
  
  南宮霖一手托腮,點點頭:「回去到我書房,我拿幾冊淺顯的詩本給你,女兒家總歸還是要培養些才情才好。」
  
  「不用了公子,我可能看不懂。」酒兒笑呵呵拒絕了南宮霖的好意,她一天廚院裡的事都忙不完,哪裡還有工夫看閒書?
  
  南宮霖眉毛一挑,不容質疑地說道:「看不懂的就來問我,我教你!」
  
  陸嘉宜挑的位置相隔南宮霖不遠,席間她一直偷偷拿眼打量南宮霖,發覺他一直不曾關注別處,只顧著同酒兒說話,不禁有些失望,同時心底那股微微妒意又絲絲滋長起來。
  
  正巧這時,上一位對詩的人沒有對上來,於是輪到陸嘉宜接句了。
  


  第十四章 琵琶曲
  
  「老枝當歲寒,芳蘤春澹濘。」
  
  陸嘉宜聽了上句,略微思忖片刻,吟道:「霧綃輕欲無,嬌紅恐飛去。」
  
  「佳作!實乃佳作!」
  
  陸嘉宜話音剛落,宋茂才便率先拍手稱讚起來,看向她的眼神中帶了幾分傾慕。陸府千金,貌美如花,更重要的是,「財」藝兼備,哪兒能不吸引人?
  
  陸嘉宜羞赧一笑:「宋公子謬讚了,在恩師面前,嘉宜不過班門弄斧。」
  
  山長朱維東也開口道:「嘉宜,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老夫也覺此詩甚好,下一題該你出了。」
  
  陸嘉宜眼角餘光瞥了眼南宮霖,看見他依舊是那古井無波的模樣,神色淡淡,於是莞爾一笑,對著眾人說道:「總是對詩,未免乏味。小女子有一個提議,不如接下來請各位一展所長,寫詩作畫皆可,今日難得一聚,切莫辜負了大好春光,總要盡興才是,若能留下筆墨紀念,那便更好了。」
  
  很快,杏花林便有人給在座各位呈上筆墨,南宮霖面前的案幾上也鋪呈了宣紙硯台。山長朱維東又說以一炷香為限,於是香爐也拿了來插上香。
  
  這時陸嘉宜又說道:「我家婢女又青,願為諸位彈上一曲,以助雅興。」
  
  她的貼身侍婢又青抱著琴走了出來,施施一禮:「奴婢獻醜了。」
  
  錚錚琴聲入耳,清越流暢,由此可見在又青琴藝上造詣頗高。而且,只是一個小小丫鬟就能有如此功底,那身為小姐的陸嘉宜,琴藝豈非無人可及?因此,眾男子對陸嘉宜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四週一片寂然,只有輕微的落筆翻紙聲響起,眾人都在忙著寫詩作畫。唯有一人毫無動作,那便是南宮霖。
  
  他眼皮也不抬,罔顧他人目光,只是默默喝茶,不急不緩的模樣。
  
  可是他不急,酒兒卻是急了。酒兒見別人都在忙著,自家公子卻是氣定神閒,完全沒有動手的打算,於是俯首小聲問道:「公子,你怎麼還不動筆啊?待會兒來不及了!」
  
  南宮霖嘴角牽出一抹笑容,抬眸看著酒兒:「怎麼?怕我丟人?」
  
  酒兒努嘴:「哪兒有!只是別人待會兒都有東西拿出來,獨獨你一個人沒有,總歸不太好嘛!」
  
  「呵,他們愛幹嘛幹嘛,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非要和別人比個高低?」南宮霖有些不屑,看了眼彈琴的又青,道:「那別人家的丫鬟會彈琴,你也去和她比比?」
  
  「彈琴我倒是不會,不過我會彈琵琶。香都快燒了一半了,公子你快點動筆啦,我給您磨墨!」酒兒一個勁兒催著南宮霖。
  
  「你會彈琵琶?」南宮霖狐疑地看著酒兒,「那你彈個曲子給我聽聽。」
  
  酒兒已經挽了袖子在磨墨了,她當南宮霖說笑,於是隨口道:「您要聽回去我彈給您聽,現在還是先辦正事兒要緊!」
  
  誰知南宮霖卻是招手叫來杏花林裡的婢子,吩咐她們去找把琵琶來。酒兒見狀想要阻止,南宮霖卻攔住她:「你彈琵琶,我就下筆。」
  
  琵琶拿來了,正巧又青一曲畢,香也燒了大半。這時南宮霖把琵琶塞給酒兒,一把把她推了出去。
  
  琴聲剛止,眾人都下意識抬眼看了看,正巧看到酒兒抱著琵琶站在中間,目光裡紛紛露出一些考究。
  
  這位是誰家的小姐?怎麼從來沒見過?
  
  酒兒騎虎難下,這時退卻是萬萬不能的了,於是她吸了口氣,笑臉說道:「奴婢奉南宮公子之命,也獻上一曲。」
  
  抱著琵琶坐定,酒兒指尖彈挑,清脆樂聲徐徐流出。
  
  這一支曲子名為「夜盡歸舟」,耳聞此聲,眼前彷彿出現了一葉孤舟,獨自蕩漾在寬闊的海域上,海面上升起一輪皎月,映著月色,孤舟疾行,啪啪破水聲響起,浪花飛濺。
  
  轉瞬夜色漸逝,朝陽升起。闊海藍天,一輪金日逐浪而出,宛若從地底躍出,美得晃花了人眼。清響琵琶,卻彈出了沉重古樸的大氣,厚重有力,一如曜日當空。整段樂曲可謂優美靜謐,卻又不失磅礡雄渾。
  
  南宮霖笑眼望著酒兒,見她神情專注,不覺一笑,然後提筆蘸墨,在紙上作起畫來。
  
  線條輕勾,淡墨暈染。
  
  不一會兒南宮霖便畫好一圖,擱筆之後,他看著桌上畫卷燦然一笑,表情頗為滿意。
  
  香燃盡,琵琶終。
  
  時間到了,書院山長開口叫停,眾人也收了筆墨,然後分別叫身後的隨從把作品展示出來。
  
  有詩有畫有字,字體剛勁的書法,妙筆生花的丹青……朱維東看著這些很是欣喜,特別是幾位尚在書院唸書的學子,表現更是不俗。可當他目光看向南宮霖的時候,卻發現他桌上空無一物,也沒有作品拿出來。
  
  「子泉,你的呢?」
  
  南宮霖回道:「學生不才,未能成畫。」
  
  「老夫記得你原來天賦斐然,作畫最是了得,數筆之內必成佳作,怎麼今日未能成畫?可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不滿意畫作,故而藏了起來?」朱維東有意給南宮霖一個台階下。
  
  豈料南宮霖不買賬,只是說道:「多年不練,畫藝生疏,學生確是無力成畫,讓恩師見笑了。」
  
  此話一出,在座幾人都暗自笑了起來,好似在譏笑南宮霖是徒有虛表的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陸嘉宜也有點鬱結,為他感到難堪,可是反觀南宮霖,卻依舊是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落落大方地承認沒有畫作。
  
  酒兒把琵琶還給了杏花林的婢子,回到南宮霖身後,見到他沒有拿出作品來,心裡大呼上當,自己辛辛苦苦去表演了一回,可是公子卻食言了,真不該信他的話!
  
  南宮霖見酒兒埋頭嘟著嘴的樣子,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她的手背,小聲道:「看這裡。」
  
  酒兒順著南宮霖的手指看去,發現桌下藏了一卷畫紙。
  
  「我畫的在這裡呢,待會兒給你瞧!」南宮霖說著,眉眼之間都是得意之色。
  
  酒兒不解了,壓低嗓子問:「公子你為何要把畫藏起來?」
  
  難道真如山長所說,只因為覺得畫得不好?
  
  南宮霖「嘁」了一聲,口氣傲然:「我的畫哪兒輪得到他們品頭論足?我愛給誰看給誰看。」
  
  在座眾人皆在品評他人作品,陸嘉宜卻是心不在焉,暗中打量著南宮霖,看見他和酒兒兩個人聚首一處竊竊私語,頓覺如鯁在喉。
  
  這個易酒兒,說是下人,卻穿得一身上好綺羅,而且那手精妙琵琶委實技藝非凡,她的來頭絕不簡單。她到底有何居心?一個嫁過人的村婦,難道也想攀上這位俊美公子?
  
  過了一會兒朱維東有事先行告辭,走之前留話叫眾人繼續,務必盡興而歸。南宮霖一直坐在這裡是不忍拂了朱維東的面子,這下山長一走,他也起了身,拿起畫卷,叫上酒兒離開。
  
  穿過迴廊,又過了石橋,南宮霖帶著酒兒到了偏靠後山的一片樹林。這裡杏花漫爛,嫣紅粉白,煞是好看。
  
  「這麼多!」酒兒仰頭望著樹上花枝,瞇了瞇眼,「可是好高啊,我都摘不到。」
  
  「搬個梯子爬上去唄!」南宮霖有意逗弄酒兒,舉起小布袋晃了晃,「裝滿了才准下來。」
  
  酒兒眼珠子轉了轉:「可是這裡沒有梯子呀!」
  
  公子又想讓她做苦力,沒門兒!
  
  「那沒關係,我有辦法。」
  
  南宮霖走近酒兒身旁,趁她不備一把摟住她的腰,然後縱身一躍,把人帶上了一棵老樹,轉眼之間兩人已經坐在了一根粗大的枝椏上。
  
  「啊——」
  
  酒兒一開始被嚇得大叫,坐在樹上以後,她低頭看看地面,足足有四五丈的距離,高得嚇死人。於是她把身子緊緊靠過去貼住南宮霖,雙手還拽住他的手臂不放。
  
  「公、公子,放我、我下去……」
  
  南宮霖雙手抱胸,聳聳肩頭:「我沒攔著你呀,你想下去就下去。」
  
  每次當他看到酒兒驚慌失措、或者是生氣瞪人的模樣,就覺得心情特別好,所以他也格外愛逗弄她。
  
  酒兒畏高,還是抓住南宮霖不放,杏眼裡浮起一層氤氳,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公子求求你了,讓我下去,我害怕……」
  
  南宮霖見她臉色果真有些發白,心裡某一塊好像被戳了一下,有些軟軟的不適,可是他又不想這麼快放酒兒下去,失了樂趣。於是他伸手一攬,把酒兒抱進臂彎。
  
  「我拉著你,這樣總行了!快點摘杏花,摘好了我們就下去。」
  
  酒兒有些氣惱,看來公子今天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她又不會爬樹,此時此刻,除了仰仗公子,她還有什麼法子能下去?搞不好一個不慎摔下去,非得變成殘廢不可!
  
  「摘就摘!」
  
  酒兒撂下一句氣話,然後伸手拉過最近的花枝,從上面摘下一朵朵盛開的杏花,再逐一放進布袋子裡。南宮霖坐在一旁,雙手圈住酒兒的腰,看著她因為緊張還有生氣而顯得酡紅的臉頰,忍不住笑了笑。
  
  「酒兒。」
  
  南宮霖喚了酒兒一聲,酒兒回眸:「幹嘛?」
  
  南宮霖笑著搖搖頭,酒兒覺得莫名其妙,轉過頭又重新扯來一條樹枝。有些野蜂縈繞在樹間,她小心翼翼的,都盡量避免碰到它們。
  
  「酒兒。」
  
  「嗯?」
  
  又是沒事找事,喚了一聲之後不說話,酒兒飛給南宮霖一記白眼。
  
  「酒兒。」
  
  「……」不理。
  
  「酒兒~~~」
  
  「……」還是不理。
  
  「酒兒酒兒酒兒!」
  
  這下酒兒火了,轉過頭怒氣騰騰吼道:「幹嘛啦!老是叫我做什麼?」
  
  酒兒柳眉橫豎,一雙杏眼露出凶光,還嘟著嘴,表情惡狠狠的。南宮霖看見她如小貓炸毛的樣子覺得可愛極了,大笑起來:「哈哈……」
  
  討厭的公子!老是成心捉弄她!
  
  酒兒氣呼呼地扯著樹上的花,把手裡的東西想像成南宮霖,恨不得捏碎揉爛了才好,而且還要踩上幾腳才甘心。
  
  樹下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南宮霖探頭一看,發現來人是幾個十多歲的孩童,手裡拿著竹竿之類的東西,正往這邊走來。
  
  他皺了皺眉頭,隨即鬆開環住酒兒手,突然縱身一躍,跳下了樹枝。
  
  酒兒只覺得腰上一輕,再扭頭一看,才發現南宮霖都已經下去了,把她一個人晾在了高高的樹上。
  
  酒兒害怕,雙手緊抓著身下的樹幹,朝著樹下的南宮霖喊道:「公子,我還在上面呢!」
  
  南宮霖仰起頭,在暮光的映照下,一張俊臉顯露蠱惑神色。他張開雙臂,朝著酒兒招了招手。
  
  「跳下來,我接著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59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9 07:46 PM 編輯

  第十五章 擲繡鞋
  
  跳下去?
  
  酒兒怯怯看了眼地面,然後猛然縮回脖子,使勁搖了搖頭。
  
  誰知道公子會不會使壞?現在說接住她,可是待會兒她要是真跳了,公子又食言怎麼辦?她才不想被摔死呢!
  
  「快點跳!別磨磨蹭蹭的!」
  
  南宮霖最不耐煩等別人了,皺著眉頭又招了招手,一副命令式的口氣叫酒兒快跳。
  
  「我不跳,我害怕。」
  
  「怕什麼?我會接住你的,沒事兒!」
  
  鬼才信你的話!酒兒嘀咕一句,又說道:「公子請您找個梯子來,我自己下去!」
  
  南宮霖不高興了,把手一收,惡狠狠地威脅道:「愛跳不跳!」
  
  說罷他冷哼一聲,轉身走到一株小樹旁,斜靠在樹幹上,雙手抱胸,抬頭看著樹上的酒兒,帶著點看好戲的意思。
  
  反正他才不會去找梯子,這個膽小鬼願意就這麼耗著也無所謂!
  
  兩人僵持一會兒,酒兒鼓起勇氣朝地下看了一眼,依舊高懸懸的,恰巧又竄來幾隻蜜蜂,酒兒坐在花枝中,渾身被花香包裹,於是蜜蜂便在她耳邊嗡嗡鬧著,好似還想叮上一口。
  
  「去去!」
  
  酒兒揮手舞了舞,坐在樹上扭了扭身子,小腳還亂踢一陣,好不容易才敢走了幾隻討人厭的蜜蜂。
  
  「哎呀!」
  
  伴著酒兒一聲驚呼,她的一隻繡鞋被踢飛了出去,啪嗒一下打在了什麼東西上,酒兒急忙探頭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那只粉色繡鞋不偏不倚,剛好砸中南宮霖的頭。現在南宮霖額角一塊灰撲撲的印記,他彎腰從地上撿起繡鞋,緊緊攥在手裡,眼裡怒火熊熊地瞪著樹上的酒兒。
  
  「你給我下來!」
  
  南宮霖在樹下暴吼,酒兒嚇得死死抱住樹幹,使勁搖頭。
  
  瘋了才下去!她寧願坐在樹上啃樹皮,也不願下去被公子報復!
  
  「好,不下來是?你等著!」
  
  南宮霖氣沖沖撿起幾塊石頭,捏在手裡準備向酒兒擲去,可是到臨要扔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石頭丟掉,轉而摸出餵馬剩下的飴糖,掰成楊梅大小。
  
  「呵呵,」南宮霖站在樹下陰測測笑了幾聲,「最後問你一次,下不下來?」
  
  酒兒看著自家公子有些猙獰的面容,懼意更甚,縮在樹上諾諾說道:「不……不下……」
  
  「這是你自找的!」
  
  說著,南宮霖便把飴糖放於指尖,一塊塊彈了出去,射向樹上的酒兒。噗噗噗幾聲悶響,酒兒被糖打中手背和臉頰,疼也不是特別疼,就是有點麻麻的,而且糖都粘在了皮膚上,黏黏的很難受。
  
  南宮霖得意笑問:「你跳不跳?」不跳也能把你打下來!
  
  酒兒苦著臉,怯怯地看著南宮霖,猶猶豫豫。她能不跳麼?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樹上?只是,跳下去沒人接手,她不摔斷腿才怪!倘若公子好心接住她,肯定是等著秋後算賬呀!誰叫繡鞋那麼會挑地方,專門往公子的腦袋上落?
  
  算了,橫豎都是死!大不了摔個半殘!那也比被公子拽下樹再暴打一頓強!
  
  一閉眼,酒兒視死如歸往樹下一跳,心中暗自祈禱泥巴地軟一點,好讓她別那麼疼。
  
  馨香襲來,如淡墨芬芳,酒兒頓覺身下一軟,跌落進一個微暖的懷抱之中,她驀然睜眼,入目便是南宮霖略顯清冷的俊臉。
  
  「公、公子……」
  
  酒兒緊張地哽咽了一下,公子是接住她了,接下來呢?拿繡鞋敲她腦袋?
  
  南宮霖低頭看著酒兒,忽然勾唇一笑,驚得酒兒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就想推開人逃跑。南宮霖遂收緊了手臂,把人箍在了懷裡,嘴唇貼到酒兒耳畔,輕聲說話。
  
  「我說過會接住你的,沒食?」
  
  熱氣微醺,酒兒耳朵有些發癢,縮了縮脖子,悶悶點頭:「嗯。」
  
  「可是你呢?磨磨蹭蹭半天不敢跳,還拿繡鞋打我,這筆賬應該怎麼算?」
  
  「我不是故意的嘛!公子您饒了我,我以後不敢了……」
  
  酒兒從來就很識時務,見到南宮霖一臉詭異表情,立馬開口討饒。南宮霖這時鬆開臂膀,把酒兒放了開來,然後他緩緩蹲下,拿著繡鞋停在了酒兒腳下。
  
  公子這是要幹嘛?難不成會幫她穿鞋?酒兒被自己的猜測嚇得愣在原地,眼睜睜看南宮霖握住她的腳。
  
  「乖乖的別動啊~~~」
  
  南宮霖叮囑一聲,然後一手抓住酒兒的腳腕,飛快地扯下她的白色襪套,露出一隻白皙小巧的玉足。
  
  「啊哈哈……公子不要……哈哈……不要撓了!好癢吶……」
  
  南宮霖伸手撓上酒兒的腳心,癢得酒兒是又叫又鬧,一個勁兒地討饒,想跑跑不掉,又不敢用腳踢南宮霖,只得一個人承受了這份捉弄。
  
  「公子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罷!哈哈……好癢好癢……」
  
  南宮霖充耳不聞求饒聲,抓住酒兒的小腳一陣猛撓,看她笑得花枝亂顫,眼淚橫飆的樣子,心頭暢快之極。酒兒最後直接坐在了地上,笑得都沒了力氣,渾身軟綿綿的。
  
  南宮霖撓夠了,這才收手,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酒兒眉心一下:「下次還敢不聽話麼?」
  
  酒兒撥浪鼓似得搖頭:「不敢了不敢了……」
  
  南宮霖滿意點點頭:「這次就暫且饒了你,起來,我們回府。」
  
  酒兒不敢違背南宮霖的命令,拿過襪套和繡鞋穿了起來。南宮霖看著她白生生如嫩藕般的玉足,忽然心頭癢癢,很想握在手中好好把玩一番。
  
  他趕緊甩甩頭,把這些不該的念想拋掉,正好酒兒也穿戴整齊,從地上站了起來。
  
  「走。」
  
  南宮霖帶著酒兒便往林子深處走去,酒兒不解:「公子,門不是在那邊麼?」
  
  「我們從後門出去,前邊人多,懶得和他們打交道。」
  
  南宮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之後屈起手指放到嘴邊,吹出一個響亮悠長的口哨聲。
  
  馬廄裡的奔霄和琉驪聽到口哨聲,揚蹄嘶鳴,遂躍出柵欄,朝著主人所在的地方奔來,嚇得馬廄小廝和在此休息的馬伕一陣狂追,無奈奔霄琉驪疾行如電掣,兩個縱身之後便失了蹤影,一干人愣是連根馬毛都沒摸到。
  
  在酒兒和南宮霖等著馬兒過來的時候,冷不丁聽見有人大叫:「快跑!」
  
  接著從旁邊的林子裡鑽出一群孩童,一個個見了鬼似得狂奔,正是剛才拿著竹竿跑進樹林的那幾個頑皮少年。
  
  還沒等兩人弄清是什麼個情況,一陣嗡嗡聲響起,愈來愈大,接著一大片東西飛了過來,蜂擁而至。
  
  原來是這幾個搗蛋鬼拿竹竿捅了蜂窩,結果惹到了這裡林子的蜜蜂,於是群蜂出動,反擊敵人。
  
  「哎呀!」
  
  酒兒痛呼一聲,捂著頭便蹲在了原地。剛才南宮霖用糖做彈打她,她臉上手上沾了不少糖渣,蜜蜂聞到甜味兒,於是紛紛飛過來蟄她。
  
  南宮霖見勢不妙,脫下身上外袍便籠住酒兒的頭,裹人入懷。正巧此時噠噠馬蹄聲近,奔霄已至,南宮霖抱起酒兒就上了馬。
  
  「駕!」
  
  奔霄馱著二人,飛快地朝著後山上跑去。
  
  「嘶……輕點兒輕點兒!」
  
  麓山一隅的一處小溪邊,酒兒正拿手絹沾了水,輕輕給南宮霖擦臉。南宮霖左邊眉角腫得老高,紅紅髮閃,原來是被蜜蜂蜇到了,他眼皮也腫了起來,左眼被壓迫成了一條縫。
  
  酒兒一臉愧疚表情,拿著手絹給他小心翼翼擦了擦,然後又輕呵兩口氣吹了吹:「公子,好點沒?」
  
  方才南宮霖用衣服罩住她,把她護在懷裡,她倒是沒受什麼傷,可憐了南宮霖被一群蜜蜂追著不放,還被蟄了好幾個包。
  
  南宮霖現在眼睛一隻大一隻小,臉都變形了,模樣看起來甚是滑稽,他用完好無損的右眼惡狠狠瞪了一眼酒兒:「好什麼好?沒看見還腫著呢!你這個惹禍精!跟你在一起準沒好事兒!」
  
  酒兒心裡不服,要不是公子用糖打她,蜜蜂能都撲向她麼?再說蜂窩又不是她捅下來的!這人真是強詞奪理!
  
  不過埋怨歸埋怨,看在南宮霖救了她的份上,酒兒還是罷了。她拿出隨身帶的荷包,從裡面抽出一根繡花針。
  
  「公子,蜂刺還在裡面,這東西不能留著。我這就把刺挑出來,您忍著點疼。」
  
  南宮霖坐在溪邊一塊石頭上,酒兒站在他面前,左手輕輕按著眉角周圍,右手輕捏繡花針,一點點慢慢把刺挑出來。
  
  酒兒雖然個頭比較嬌小,可是凹凸有致,曲線玲瓏,她站著南宮霖坐著,正巧那一對豐盈就在南宮霖眼前晃來晃去,而且她今日穿的胭脂綺質地輕薄,湊近了看,都能隱約窺見裡面肚兜上繡的花。
  
  挑刺這事兒要做得細緻,酒兒是心無旁騖地耐心挑著,而且害怕弄痛了自家公子,愈發放緩了動作。南宮霖卻是不一會兒臉都紅透了,呼吸也有點急促。
  
  挑了刺,酒兒看著南宮霖眉角處起了一塊紅疹,還隱隱有擴大的趨勢。她蹙眉道:「公子,好像起疹子了……這樣可不行……」只聽酒兒自言自語了兩句,憂心忡忡。
  
  忽然,南宮霖覺得眉角處貼上來兩片柔軟,然後是一條濕濡的丁香小舌舔上傷口,接著酒兒的小嘴便在傷口處吮吸起來。
  
  南宮霖渾身一個激靈,身子都僵了。他遲疑了片刻,隨即抬起手,緩緩搭上酒兒的腰。
  
  

  第十六章 月中天
  
  酒兒正在幫南宮霖吸掉傷口處的毒素,冷不丁覺得腰上一緊,低頭一看,原來是南宮霖一雙大掌覆了過來。
  
  察覺到酒兒停下動作,南宮霖不平不淡地說道:「繼續。」
  
  「公子你抓著我作甚?我又不會跑。」
  
  酒兒嘟囔一句,南宮霖一雙手把她的腰掐得可緊了,有些難受。
  
  南宮霖輕哼一聲:「呵,你要是弄疼我,我就擰你。動作快點!天都要黑了。」
  
  你你你……
  
  酒兒氣急,真是忘恩負義的公子!她好心幫他處理傷口,他卻想要擰她!
  
  酒兒也不幫他弄傷口了,氣呼呼地把手一甩:「好了!」
  
  南宮霖卻是不依,反而把人勒得更緊,理直氣壯地說道:「沒好!我還覺得有些疼。你是不是隨便糊弄我?!」
  
  「被蜂蟄了是會疼嘛!」
  
  酒兒氣不打一處來,公子這脾氣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沒個定性!
  
  「那你再給我吹吹,就像剛才那樣。」
  
  「那又不起多大作用。算了,我去扯兩片蒲公英葉子給你敷敷,清涼解毒的。」
  
  說著酒兒使勁掙開南宮霖的束縛,去溪邊扯了一把蒲公英的葉子,然後揉了揉,又在手心裡搓成一團,最後給南宮霖敷在眉角上。
  
  「這裡也要。」
  
  南宮霖指了指耳後,酒兒一看,原來那裡也有個包。她無奈一歎,又拿著針先把刺挑了出來,之後才敷上草藥。
  
  一轉眼,暮日漸落,天色開始發暗。
  
  南宮霖被蜜蜂蟄過的地方已經消了大半的腫,除了還有點癢,基本已無大礙,於是說道:「走,天都要黑了,這也不知道是哪裡,估計回去得夜裡了。」
  
  酒兒伸長脖子望了望,瞧見山坡下有一個小村落,田畦阡陌,炊煙裊裊。
  
  「公子,不如我們先去那裡!順道問問路。」
  
  南宮霖眼皮腫著,看不太清楚路,所以也不敢騎著奔霄亂跑,而琉驪方才就沒跟上來,多半是留在了杏花林內。於是白馬馱著兩個人,由酒兒牽著韁繩,慢悠悠朝山下村莊走去。
  
  到達一戶農家門口,剛巧是晚飯時間,酒兒扣了扣柴門,問道:「請問有人嗎?」
  
  「誰呀?」有女子應聲,過了不一會兒便有人出來開門,一位年輕婦人探出頭來,顯得有些警惕:「你找誰?」
  
  酒兒衝著這婦人甜甜一笑:「這位姐姐,我和我家公子在山上迷路了,想問問您回潼城的路怎麼走?順道討杯水喝。」
  
  這女子視線越過酒兒肩頭,打量了站在一旁的南宮霖一番,見是一位俊美的富家公子,再看酒兒一臉和善模樣,略微放下心來。
  
  她把門打開:「請進,水在廚房,你自己倒一下,我身子不太方便。」
  
  「多謝姐姐!」
  
  南宮霖也頷首道謝:「叨擾了。」
  
  酒兒這才和南宮霖進了別人的院子,見這農家小院雖然不大,不過卻收拾得很齊整,女主人身懷六甲,現在是一個人在家,怪不得剛才那麼謹慎了。
  
  酒兒進了廚房,看見冷鍋冷灶的,不禁有些納悶。這婦人怎的不做飯?就算大著肚子,做頓吃食總沒問題?就算大的不吃,也不能餓著小的嘛!
  
  端了水出來,南宮霖正站在院子裡一棵樹下,看著牆角一個破木頭箱子發呆,而那女主人則是坐在一張竹製搖椅之上,端著個針線簍子做嬰孩兒衣服。
  
  「公子,給。」
  
  南宮霖聽到酒兒的聲音方才回頭,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皺皺眉頭:「怎麼是涼水?」
  
  酒兒小聲說道:「這裡沒有熱水,您將就一下!」
  
  過會兒酒兒又問那女主人回潼城怎麼走,年輕婦人答道:「從這裡回城要繞過村子,走上北村口的那條大路,再上官道,約莫要三個時辰左右呢。」
  
  「啊……這麼遠吶!」酒兒有些意外,他們怎麼會跑這麼遠了?
  
  女主人笑了笑:「這裡是麓山的背面,你回城要繞著山走,自然遠了。」
  
  「可是天都快黑了……」酒兒看了看天色,有些憂慮,隨即她像想起什麼來一樣,問這年輕婦人:「姐姐,怎麼家裡就你一人?你家男人呢?」
  
  說起這個,女主人微微歎了口氣:「唉,他還在田里忙活呢!估計得天黑了才能回來,家裡也沒人能幫襯一下,我又什麼都不會,現在懷著孩子也不方便……」
  
  她一臉落寞,好似在埋怨相公不陪她,又好似在懊惱自己幫不上什麼忙。
  
  酒兒聽了,轉轉眼珠,彎下腰和她商量:「姐姐,你看今天能不能收留我們一宿?現在回城恐怕來不及了,到時候城門都關了,我家公子在山上被蜜蜂蟄了,現在還難受著呢,也不太適宜奔波。對了,我們還可以幫忙幹活兒,劈柴擔水洗衣做飯都成!」
  
  「這……」女主人聽酒兒這麼一說,有些猶豫,不過面露難色,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姐姐,你現在身子又不方便,相公也忙,有個人幫忙整理下屋子也是好的。我和公子就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央了這婦人半天,她終於點頭答應,笑著說:「好罷,其實我成日一個人在家裡悶著也怪難受的。不過我家小,就剩一間空屋了,得麻煩你自己打掃一下。」
  
  「不麻煩不麻煩!」
  
  酒兒有些忐忑地告訴了南宮霖借宿這件事,南宮霖輕瞟了她一眼,語氣不善:「你都安排好了才來問我,到底你是公子我是公子?」
  
  酒兒及時服軟,笑嘻嘻地討好:「我是為公子您著想嘛!我又不會騎馬,夜裡回城還要煩著您,不如我們就在這裡將就一晚,您說好不好?」
  
  「哼。」南宮霖鼻頭輕哼一聲,有些不滿,不過終究是默許了。
  
  接著酒兒便忙活起來,先打了水清洗了一下房間,然後進到廚房侍弄晚飯,她燒火的時候發現柴火不夠了,於是又找來把小斧子,準備到院子裡坐著劈柴。
  
  南宮霖在院子裡有一句每一句和這家女主人搭著話,看著酒兒忙來忙去不停的樣子,皺了皺眉頭。
  
  「還有多久才能用晚膳?」
  
  酒兒正劈著柴,小斧頭不太好使,刃卡在了木頭裡,她用得很費勁。乍聽南宮霖問話,她隨手抹了把額頭,答道:「還有一會兒呢,廚房裡沒柴火了,我先劈一些出來。」
  
  她白白的額頭沾上一抹黑灰,南宮霖看見鄙夷地說道:「咦,髒死了!」
  
  他伸出手摸上酒兒的額頭,揩去那抹污跡,隨即搶過她手裡的斧頭:「算了算了,看你這點兒力氣!這些事是男人做的,你快去做飯,我都餓了。」
  
  酒兒詫異,公子怎麼那麼好?抬頭望望天,太陽沒有從西邊出來呀!
  
  南宮霖見她愣著不動,揮了揮手中的小斧子,作勢要劈人:「還不快去!」
  
  不出三句話,公子必定原形畢露!
  
  酒兒暗地裡哼了一聲,提著裙擺快步進了廚房,院子裡的女主人看見他倆之間的動作,忍不住抬袖掩嘴笑了笑。
  
  農家地方東西少,廚房裡也只有些韭薺,沒什麼葷腥。倒騰一陣,酒兒在牆角翻出兩根山藥,又在米缸裡找到幾個雞蛋。她歎了口氣,看來這家人的日子真是過得不咋樣。想著南宮霖嘴巴如此刁,酒兒還是把蛋拿了出來,又放了錠碎銀子在米缸裡,蓋上蓋子。
  
  生火淘米燒飯。山藥洗乾淨一整根放到籠屜裡。等到蒸熟蒸軟以後取出來剝了皮,切成小塊,蘸著鹽或者蜜吃。薺菜焯水撈起,拌上鹽、醬,做一道佐餐小菜。
  
  院子裡有棵香椿樹,酒兒摘了枝椏上的嫩芽下來,切細焯水以後,磕了蛋進去攪散,入油鍋炒熟撈起盛盤,碧紅金黃,油亮亮的,香椿蛋味撲鼻而來。最後她用韭菜做餡兒,烙了幾個餅子。
  
  這家女主人叫梅姐,她挺著肚子進了廚房,第一句話便是:「好香吶!小娘子你手藝真好!」
  
  酒兒正在煮湯,燒了水放勺豬油,等水沸之後,把嫩生生、綠油油的豆苗放進去燙一下就行了。
  
  她忙著手上的事,隨口回道:「我爹是廚子,我跟著他學了些菜式,現在就靠這門手藝吃飯呢!」
  
  梅姐笑了笑:「有門手藝總是好的,別像我什麼都不會,平時倒好,現在懷了孩子還要累著相公來照顧,挺讓人操心的。」說著她語氣裡透出一絲絲失落。
  
  酒兒聽了立馬安慰道:「沒事兒的!我爹說,娘子就是用來疼的,你相公就該對著你好,你可是要給他生兒育女的呢!生孩子多辛苦呀,懷胎十月,運氣不好還要賭上命。所以按我說,當娘親的是這個世上最了不起的人了。」
  
  「呵呵,和你說話真舒心。我把這些端出去。」梅姐過來端起菜盤子,酒兒這才發現,梅姐不僅生得不錯,一雙手也是白白淨淨,一點也不像農婦。
  
  晚飯上桌,正巧這家男主人也回來了。他一進門,看見酒兒和南宮霖在院子裡,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梅姐上前挽住他的臂彎,開心地介紹道:「他倆是來麓山看杏花的,可是被蜜蜂蟄了,而且還迷了路,於是來我們家借宿一晚。」
  
  酒兒瞧著男主人一臉陰鬱,有些發怵,但莫名其妙叨擾別人總是不好,於是她走上前道:「給您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無妨,請便。」
  
  半晌,這男主人終於開口說話,卻是淡淡兩句,看不出喜怒。這下酒兒拘謹起來,和梅姐說的話也少了,四人默默用完晚飯,酒兒幫忙把碗洗了,看見主人家兩個已經進了寢房關了門,於是她也回了房間。
  
  矮矮的土屋,房間又很狹窄,酒兒想著她一露面,公子定會挑三揀四,說她不好,讓他住這麼間破屋子。豈料進了門,卻見南宮霖正襟端坐在一條凳子上,面色是鮮有的沉靜,默然不語。
  
  「公子?」酒兒試著喚了南宮霖一聲。
  
  南宮霖抬眸輕掃她一眼:「嗯?」
  
  「天色不早了,公子您休息,明兒個還要早起呢!」酒兒把床鋪好,又道:「您睡床,我就在凳子上將就一晚。」
  
  這時院子裡的另一方傳來些許說話聲,好像梅姐和她相公有點爭執,酒兒不禁往外望了望,顯得有些關心。
  
  該不會是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惹惱了主人家?那可真是罪過了。
  
  南宮霖也聽到了動靜,不過他卻是徑直走到床上和衣睡下,躺下之後對著酒兒說道:「我們天一亮就走。你要是撐不住,我不介意把床分你一半。」
  
  說著他往裡挪了挪身子,把床外面空出一小塊地方。
  
  酒兒吹滅油燈,在凳子上坐了下來:「不用了公子,我就在這裡趴著歇一會兒。」
  
  「隨你。」
  
  南宮霖吐出兩個字之後再沒有說話,酒兒雙手趴在桌上,把頭靠了上去,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夜已過半,月上中天。
  
  寂靜的村落裡,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沒有一絲聲響。而本該睡得香甜的南宮霖卻驀然睜眼,悄然起身。他藉著不亮的月色,看見酒兒趴在桌上睡得很不舒服,於是走過去把她抱起輕輕放在床上,而自己卻走出了房門。
  
  農家小院中央,竟也站著一個人,梅姐的相公。
  
  他見南宮霖出來,緊了緊拳頭,壓著嗓子問道:「你是什麼人?」
  
  南宮霖見狀,不慌不忙,抬眼反問:「你又是什麼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1:01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9 07:48 PM 編輯

  第十七章 往日歡
  
  翌日天濛濛亮,小小村落裡公雞的打鳴聲此起彼伏,酒兒被擾醒,還未睜眼便感覺到自己身下是軟軟的床鋪。她一下張開眸子,有些慌亂地坐了起來,看了看四周。
  
  「醒了?」
  
  南宮霖不知何時已經起身,靜靜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隨口一問。
  
  酒兒驚愕:「公子你……我怎麼會……」
  
  南宮霖站起來,輕瞥她一眼:「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子,睡相奇差,還磨牙打呼。擾得我一宿沒闔眼。」
  
  「真的麼?」酒兒眉心緊皺一團,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沒有打呼的毛病呀……」
  
  南宮霖此時已經完全好了,昨日被蜜蜂蟄過的地方也消了腫,他拍拍衣裳就抬腳出門:「我們回城。」
  
  這麼早?天上星星還沒完全落下去呢!
  
  酒兒趕緊下床穿好鞋,隨手攏了攏頭髮,三兩步跟了出去。只見主人家的寢房還緊緊關著,想必梅姐和她相公還未起身。
  
  「公子公子,」酒兒追上南宮霖,小聲地問:「我們就這樣不告而別,會不會不太好?」
  
  「你不想走就留在這裡。」
  
  南宮霖一臉冷傲,扔下一句話給酒兒,轉眼就出了院子。酒兒無奈,只得追了上去,最後她上馬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眼梅姐的屋子,依然是靜悄悄的。
  
  若是以後還有機會到這裡來,她一定要好好謝謝梅姐,給她的小寶寶做些小衣服拿過來。
  
  奔霄在外面待了一晚,鬃毛和馬鞍上都是露水,酒兒坐上去覺得有些涼冰冰的,加上現在天色尚早,氣溫還有些低,於是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阿嚏!」
  
  南宮霖對她這種狀況很是不滿,嗤之以鼻:「嬌氣。」
  
  酒兒有些不好意思,她從小身體不錯,很少有個頭疼腦熱的,這次應該是真的被冷到了。她揉揉鼻頭說道:「呵呵,可能昨天受涼了……」
  
  南宮霖看她神色懨懨,又想起昨晚上她趴在桌上睡覺的情形,不禁生出幾分憐惜。
  
  這個小女人,表面上甜美溫順,可是骨子裡卻帶著股說不出來的韌勁。
  
  酒兒本來是跨坐在馬背上,南宮霖忽然一臂抱住她,讓她環過一條腿,改為側坐在前,然後自己身子往前貼了貼,把人攬進懷裡。
  
  「冷就靠著我,待會兒跑起來風更大。」
  
  吆喝一聲,揚鞭一抽,奔霄便撒蹄狂奔起來。獵獵冷風撲面而來,酒兒有些睜不開眼,不覺往南宮霖懷裡縮了縮,一路顛簸得厲害,她過一會兒便伸手摟住南宮霖的腰,穩住身子。
  
  南宮霖微微低頭,看見酒兒一臉乖巧模樣,唇角掛上一抹笑紋。
  
  日出東隅,照見西途。
  
  約莫一個時辰以後,南宮霖帶著酒兒走上了官道。官道寬闊且平整,路上也有為數不多的行人,酒兒從南宮霖的懷裡脫離出來,仰頭問道:「公子您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南宮霖昨晚沒睡,神色有些疲憊,他聞言眼神依舊直視前方:「你想休息?」
  
  「不是呢!我是擔心公子您身體吃不消,回城還要一個多時辰,您可別累壞了。」
  
  若是累壞了公子,回去曹管家可饒不了她!
  
  「我的事輪不到你擔心。」
  
  南宮霖拒絕了酒兒的好意,繼續駕馬趕路,不過速度稍微減慢了一些。酒兒緘口,重新縮回到南宮霖的懷裡,悄悄吐了吐舌頭。
  
  她真是多事!明知道公子是個又臭又硬的釘子,還傻乎乎地往上碰!
  
  遠遠地看見了潼城西城門,城上旌旗飄揚,還戰列著一排銀甲士兵,太陽照射在上閃耀著白光,老遠就覺得晃眼。而且城門大開,門口也站了一堆人,好似在迎接什麼重要賓客,陣仗排場很大。
  
  南宮霖見狀皺了皺眉頭,好似有些不悅。待他帶著酒兒慢悠悠晃到門口,人群裡突然出來一人,竟然是夜澤。
  
  夜澤見到南宮霖如釋重負,趕緊上前牽馬:「公子您昨夜去了哪裡?我還以為……真是差點都要把地翻過來找人了!」
  
  前一天入夜,眼看城門都要關了,南宮霖還沒有回府,酒兒也不知所蹤。曹管家擔心南宮霖安危,便差了夜澤去杏花林找人。可是孰知到了一打聽,才說聚會之人早就走了,而夜澤也只在林子裡找到琉驪,奔霄同人卻不見蹤影。
  
  夜澤大駭,如果讓南宮霖遭遇了什麼不測,他如何擔當得起?當機立斷,他立即策馬回城去了府衙,知府得悉立馬調來人馬全城找人,幾乎把麓山山頭都翻遍了。今日又駐紮在各個城門,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消息。
  
  南宮霖和酒兒在麓山背後的一個偏僻小村落過了一夜,自然不知道這些動靜,今天一回來才看到這麼大的陣勢。酒兒聽了夜澤說的話,又見到城門聚集了好多人,十分詫異。
  
  這南宮府居然能請到知府尋人,真是好大的面子!看來公子肯定跟官場上有來往……
  
  而南宮霖則是有些淡漠地吩咐夜澤:「你去給知府說叫他把人撤了,人多鬧得慌。還有你以後少大驚小怪的,動不動就興師動眾,成什麼樣子?」
  
  夜澤抱拳頷首:「是!」
  
  南宮霖在城門口未作停留,帶著酒兒就直接駕馬回府,夜澤則留下來善後。待他走後,知府才慢悠悠從城上下來,吩咐守城將士和衙門裡的人。
  
  「好了好了,都回去。辛苦大夥兒了。」
  
  知府過一會兒也走了,留下忙碌了整夜的一眾下屬莫名其妙。
  
  不是說逸王爺要來麼?怎的人影兒都沒看見便要撤了?到底這王爺是來還是不來啊?
  
  回到府裡的時候,人困馬乏,南宮霖把鞭子扔給曹管家,逕直就朝內堂走去。
  
  「我去睡會兒。」
  
  酒兒隨後進了門,先回小院兒洗漱了一番,換了身衣裳,接著便去了廚院。十八妹今日一早就過來,還帶過來一屜捂好的毛豆腐,還有一小袋磨好的粳米米粉。
  
  「酒兒姐姐。」
  
  「十八妹你來啦!」
  
  酒兒急忙接過她手裡的毛豆腐,掀開屜布看了看。只見一墩墩方方正正的豆腐排在一起,上面長著白色銀絲長毛,白乎乎胖嘟嘟的,很像縮成一團的小白兔。
  
  酒兒讚道:「真好看!肯定很好吃。」
  
  十八妹俏皮地笑道:「那是當然了!我南街十八妹家的豆腐,可是最好的!」
  
  毛豆腐是用來做腐乳的,兩人先把東西拿進廚房,擱在案板上。酒兒拿出一罈子高粱酒,倒了滿滿一碗出來,然後用鹽、辣椒花椒八角茴香等香辛料配置了一碟秘製蘸料。
  
  「先把毛豆腐浸了酒,打濕表皮,然後在蘸料裡滾一圈兒,這樣就可以裝壇了。記住每個面兒都要沾上東西,而且要均勻,不然味道滲不進去,知道了麼?」
  
  酒兒把做腐乳的方法教給十八妹,十八妹點點頭:「嗯,腐乳我也做過,只是我都是調了鹵湯倒進去,沒有這樣一個個弄。」
  
  「這樣做出來的腐乳味道更好呢!等這罈子腐乳好了,你嘗嘗就知道了!」
  
  兩人分工合作,一個蘸調料一個把腐乳塊裝罈子,沒一會兒便裝滿了一小壇,最後酒兒把剩餘的蘸料和酒調成鹵湯,一齊倒進小陶壇裡,之後封口,把罈子放在了廚房陰涼乾爽的角落。
  
  還剩下幾塊毛豆腐沒用完,酒兒尋思著單獨做成腐乳沒地方放,於是乾脆煎個香辣毛豆腐當零嘴兒給十八妹吃。
  
  豆腐塊兒切成拇指厚的一片,平鍋裡倒上些許油,把豆腐片兒放進去小火慢煎,滋滋油響,過一會兒再翻個面,等到豆腐兩面金黃的時候撈出來,趁熱撒上鹽和辣椒等調料便能吃了。
  
  毛豆腐同臭豆腐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捂出來的,只是毛豆腐的氣味兒比專門的臭豆腐稍微淡一些。對於愛吃的人這東西是人間美味,可是對於討厭這股氣味的人來說,聞到便與受刑無異了。
  
  十八妹端著盤子高興讚道:「好香吶!」
  
  酒兒遞過一雙筷子給她:「給,我也愛吃這個。小時候去集市,我爹都會買兩串,我一串他一串,我們父女倆吃得津津有味,我娘卻是捂著鼻子躲在一邊,唯恐避之不及。我和爹吃完了,專門跑過去在我娘面前大口哈氣,把她熏得不行!」
  
  「哈哈,你和你爹真逗!你娘生氣沒?」
  
  「我娘每次都裝作很生氣的樣子,還要擰我爹的耳朵!不過最後她還是會掏出手絹,給我和我爹擦掉嘴角的油漬……唉,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喝了孟婆湯,就什麼都忘了,然後去投胎轉世……」
  
  酒兒說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嘴裡的這塊香辣豆腐,她嚼著覺得有些苦澀。
  
  童年的時光她是快樂的,可是僅有十年而已。往後她人生剩餘的幾十年,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同樣的歡樂?
  
  「酒兒——酒兒——」
  
  廚院裡傳來南宮霖的聲音,甕聲甕氣的。酒兒聞聲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走了出去。
  
  「公子您怎麼來了?不多休息一會兒?」
  
  南宮霖捏著鼻子站在院子裡,眉心緊蹙,見到酒兒出來劈頭蓋臉質問道:「你弄什麼這麼難聞?!熏死人了!」
  
  酒兒笑嘻嘻地說:「我剛才做了腐乳,剩了幾塊毛豆腐沒用完,就炸來吃了。公子您要不要吃?」
  
  南宮霖單手揮了揮,一臉嫌惡:「這麼臭的東西誰要吃!你快點把豆腐扔了,今早沒用朝食,我有些餓了,你煮碗麵給我。真臭!快扔掉!」
  
  「好嘛。」酒兒敷衍著答應了一聲,但是她捨不得扔掉豆腐,可又怕南宮霖責怪,於是提議道:「要不公子您回房稍等?待會兒我做好了給您送過去。」
  
  誰知南宮霖不依,他只是在房裡躺了一會兒便醒了,腹中空空,所以才來廚院找酒兒做吃的。他走到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不用了,我就在這裡等著,不然面煮好端過去都涼了。」
  
  酒兒無奈,只有進廚房先把豆腐放進櫃子裡,掩住氣味。接著和面燒水炒臊子,很快就端了碗肉臊子面出來給南宮霖。
  
  南宮霖就坐在院子中央吃了起來,呼溜溜吃得很香。酒兒見狀抿唇一笑,然後回屋又端出盤子,和十八妹一起悄悄偷吃。
  
  「怎麼還是這麼難聞?」
  
  南宮霖鼻尖微動,又聞到了那股他厭惡的氣味。他把筷子一撂,站起身走進廚房,想看看酒兒在幹什麼。
  
  一進門,他便瞧見酒兒和十八妹吃得不亦樂乎,正一人一筷子夾著豆腐塊塞進嘴裡,小嘴吃得油乎乎的,表情饜足。
  
  好哇!這個壞酒兒,居然陽奉陰違!
  
  南宮霖大跨步走近,滿臉不悅:「不是叫你倒了麼?居然躲起來偷吃!」
  
  酒兒被嚇了一跳,差點一塊豆腐卡在喉嚨噎住,她拍拍胸口,好不容易才把東西嚥了下去,眼神閃爍不定,有些尷尬。
  
  居然被公子發現了,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酒兒夾起一塊炸得金黃的毛豆腐,舉到南宮霖嘴邊:「要不公子您嘗嘗?味道很好的!」
  
  南宮霖趕緊伸手摀住口鼻,一步跳遠。
  
  「扔掉扔掉!」
  
  酒兒看南宮霖見鬼似的表情,偷偷笑了笑,故作無辜地走近一步:「來嘛來嘛!真的很好吃!」
  
  南宮霖急忙跑出廚房,腳步踉蹌,一手指著酒兒,有些發抖:「你、你別過來!」
  
  酒兒乾脆端了盤子就跑出去,滿院子追著南宮霖跑。
  
  「公子您嘗一口,保證很香!」
  
  「拿開!快拿開!」
  
  「就吃一口啦!」
  
  「你別跟著我!快走開!」
  
  「……」
  
  嘻嘻哈哈的笑聲響徹廚院上空,南宮霖被酒兒追得上躥下跳,捏著鼻子一路亂跑。酒兒窮追不捨,那架勢是一定要餵給南宮霖吃一口才罷休。十八妹倚在廚房門口,捂著嘴樂呵呵笑個不停。
  
  春風去不還,唯有酒留殘。但願長歡樂,從今盡百年。
  
  

  第十八章 雨中傘
  
  轉眼快到清明,春雨綿綿,下得人整日昏昏欲睡,南宮霖也好幾天沒出府了,只是窩在書房裡看書。酒兒燒了個小暖爐,在書房外的迴廊上暖了水,隨時給他沏熱茶。
  
  這日清晨沒有下雨,可是天空陰霾,冷風陣陣,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泥土濕氣。酒兒瞅了瞅天色,估計一時半會兒這雨還下不下來,於是趕緊拿著籃子去了城東集市。
  
  連日春雨,河水漲了不少,所以今日賣河鮮的人特別多。酒兒見之欣喜,趁便宜買了好些新鮮魚蝦,直到竹籃裝得滿當當,她才美滋滋地往回走。
  
  天色愈發陰沉了,原本應是春光明媚的早晨,這會兒看著卻像是快要天黑了一般。
  
  青石板路有些濕潤,前幾日的雨水都還沒有乾透,酒兒挎著籃子吃力地走在路上,小心翼翼,生害怕一個不慎便跌倒在地。
  
  陸嘉宜碰巧這天也出了門,近些日子她都鬱鬱寡歡,心情欠佳。
  
  前幾日陸老爺舊事重提,說是過段日子等逸王來到潼城,便會請知府為他們陸家引薦。陸老爺千叮萬囑,叫她一定要盡力給逸王留下一個好印象,其餘之事他這個做父親的會替她辦妥。
  
  陸嘉宜默許了這樣的安排,她沒有足夠的勇氣反抗。前些日子心裡的那一點點希望,卻在杏花林聚會之後消然殆盡。
  
  她一人努力又能怎樣?南宮霖對自己無心無情,再說,就算他二人真的情投意合,以南宮府如今的狀況,陸老爺是決不可能答應這門親事的。
  
  可是,她陸嘉宜真的此生就只能作為家族一顆棋子,用來攀附結交權貴?誰不想只為自己而活?她不甘心。
  
  逸王王妃?說笑而已罷了,她陸嘉宜要是真的「有幸」被看上,最多也只是做一名側妃而已,搞不好僅僅能成為一個侍妾。王侯將相,從來不是她之所願,可是她的選擇又只能如此。
  
  越想越鬱結難當,陸嘉宜一人默默走在街上,心中彷徨。
  
  冷不丁有人撞了陸嘉宜一下,她腳下一顛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以後才看到撞自己的不過是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早已經撒丫子跑遠了。她無奈搖搖頭,理理裙擺準備繼續走路。
  
  「小傢伙,把東西拿出來!」
  
  「什麼東西?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陸嘉宜走了兩步,便看見酒兒堵住了剛才撞人的孩子,攤著手掌要那孩子拿出什麼東西來,而那小孩兒一臉懵懂,嘴裡只道聽不懂酒兒說什麼。
  
  酒兒笑了笑,指著小男孩兒背在身後的手,道:「你撞了別人不道歉便罷了,還順手牽羊,小小年紀怎的這般不學好?」
  
  陸嘉宜聽到酒兒說的話,趕緊一摸腰間,這才發現荷包不見了。原來剛才那小孩兒是個小賊,故意藉著撞人,順手偷走了她的荷包。
  
  那小孩眨著眼,嘴硬不認賬:「你胡說!我才沒有偷荷包!」
  
  酒兒「撲哧」一笑:「呵呵,我只說你順手牽羊,並沒說你偷了什麼,你怎麼不打自招了?」
  
  「呃……」這小孩兒這下詞窮了,眼神閃爍,作勢就想逃。
  
  酒兒上前一步堵住他:「吶,快把荷包還給這位小姐,不然我便要抓你去見官,到時候通判大人一準兒把你押進大牢,同那些殺人犯關在一屋!」
  
  一番恐嚇把這小男孩兒嚇得夠嗆,他趕緊把荷包拿出來遞給酒兒:「喏,給你!但是說好了,不准報官!」
  
  「當然,你與我方便,我自然也與你方便。」
  
  酒兒接過荷包還給陸嘉宜:「陸小姐,你看看東西少沒?」
  
  「謝謝。」陸嘉宜接過荷包打開一看,道:「東西都在。」
  
  「嗯。」酒兒點點頭,順手從籃子裡摸出一小包用紙裹住的麻糖,遞給那小男孩兒。
  
  「給,請你吃糖,算是獎勵你知錯能改。記住以後別再做這樣的事兒了,回去好好唸書,別讓家裡人擔心。」
  
  那小男孩兒一把抓過酒兒手裡的糖,一溜兒煙就跑遠了,最後還不忘回頭朝著酒兒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酒兒見狀笑著搖搖頭:「這調皮搗蛋的小傢伙!」
  
  這時,陸嘉宜出口向酒兒道謝:「易娘子,多謝了。」
  
  酒兒滿不在乎地揮揮手,笑著說:「陸小姐別客氣!叫我酒兒就好了。這些小孩調皮得很,以後你一個人上街當心些。」
  
  「唉,」陸嘉宜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這些孩子小小年紀便這般,長大怎麼得了?」
  
  「呵呵,其實也沒什麼啦,他們就是圖好玩,看著陸小姐你漂亮,想著逗逗你,實際上孩子們也沒什麼壞心的,被人多說教幾次就會改了。」
  
  陸嘉宜聞言點點頭:「嗯,原來如此。我平日不大出門,不太懂這些。」
  
  二人一路隨後便一路閒聊,結伴而行。
  
  陸嘉宜想知道南宮霖的近況,可又不好直接問,於是便想著法子從酒兒嘴裡打探消息。
  
  「酒兒娘子,那日在杏花林,我怎麼後來沒看見你了呢?」
  
  酒兒回想起當日情景,呵呵笑了兩聲,看著陸嘉宜有些俏皮地說道:「我跟公子去了後山,結果不慎惹到一窩蜜蜂,我們便逃命似得先跑了。哈哈,你沒看見公子被蜂蟄了以後的模樣,臉腫的像包子!」
  
  南宮霖本來長得就俊美,而且他素來都是清冷的模樣,一貫給人高高在上難以接近的感覺。難得碰上他狼狽的時候,酒兒一想起那日他腫得不像話的臉,就止不住發笑。
  
  陸嘉宜一聽,卻是緊張了起來,急切問道:「南宮公子沒事?」
  
  怪不得這麼多日沒有見到他,原來是被蜂蟄了,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
  
  「沒事兒呢!隔天就好了,現在生龍活虎的!」
  
  不僅生龍活虎,而且成天在府裡作威作福,一會兒叫她做這樣,一會兒叫她幹那樣,煩死了!
  
  陸嘉宜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下來,輕聲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陣雨說來就來,嗒嗒雨滴落下,打在地面啪啪作響。酒兒和陸嘉宜趕緊跑到街角一處涼亭避雨。
  
  「呼——」
  
  酒兒把菜籃子擱在地上,掏出手絹擦了擦臉,抬頭一望。只見天色暗沉入夜,烏雲滾滾,怕是這崗雨要下上好一會兒了。
  
  陸嘉宜也用繡絹擦了擦頭髮,抹去上邊的水滴,她動作輕柔,捻發拂眉非常優美,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
  
  「看來這雨一時半會兒恐怕停不了,怎麼辦?我得盡快回去呢!」
  
  酒兒有些憂心,要是耽誤了午膳,那可如何是好?公子鐵定會罵她的!
  
  陸嘉宜倒是無所謂,她要是沒有及時回去,又青肯定會出來尋她。於是她出口安慰道:「等等再,興許一會兒就好了。」
  
  原本以為雨勢會逐漸減小,誰知卻是越下越大,密集的雨點打在瓦上辟里啪啦,青石地上的水都匯成了小溪,潺潺流入河裡。
  
  瓢潑大雨中,一人執傘而來。素衣不沾塵土,若雪驚鴻。足下一雙錦靴,被濺起的泥水沾濕,卻依舊未阻他優雅的步伐。
  
  陸嘉宜遠遠看著來人,有些挪不開眼。這通身的氣派,與生俱來,好似這人天生就是這般高貴雅然。
  
  酒兒也看見了白衣人,她高興地揮揮手:「公子!」
  
  南宮霖循聲抬眸,看見酒兒在涼亭裡朝他笑著揮手,於是提步走了過去。
  
  「公子,這麼大的雨您怎麼出來了?」酒兒用手絹給南宮霖擦了擦袖子上沾到的雨水。
  
  陸嘉宜適時開口,主動招呼:「南宮公子。」
  
  南宮霖淡淡頷首:「陸小姐。」
  
  接著他看著酒兒,似有不悅地說道:「我隨便出門逛逛,沒想到在這裡碰著你了。出來買個菜也不帶傘,還好有個亭子給你避雨,不然我看你怎麼辦!」
  
  「呵呵,我早上出門還好好的嘛!誰知道這麼快就下雨了,天氣真怪!」
  
  南宮霖手中還有一把多餘的傘,他遞給酒兒:「給,我們回府。」
  
  酒兒一臉欣喜地接過,有些不解:「公子你怎麼會有兩把傘?」
  
  出來閒逛居然隨身帶了兩把傘,公子真是個怪人!
  
  「嗯嗯……」
  
  南宮霖臉色有些不自然,瞪了酒兒一眼:「管這麼多幹什麼?!快點隨我回去,府裡那麼多事不做,就想跑出來偷懶!」
  
  酒兒撅著嘴反駁:「哪兒有嘛!我出來買了好多菜呢!不信你看。」
  
  南宮霖順著酒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慢慢一籃子河鮮堆得冒尖,透明的蝦還活蹦亂跳的,蹦出來幾隻。
  
  酒兒急忙蹲下抓起那兩三隻小蝦塞回去,自言自語:「看你們往哪兒跑!」
  
  陸嘉宜見狀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順手用手絹摀住鼻子。這些活物髒兮兮的,看著就噁心,酒兒居然拿手去捉,實在是……
  
  「快點!跟我回府。」南宮霖倒是無視酒兒的動作,只是不耐煩地催促她快些離開。
  
  酒兒看看天色,依舊黑壓壓一片,看來這雨恐怕得下上好一陣了。她把手中的傘遞給陸嘉宜:「陸小姐,你打這把傘回家。」
  
  陸嘉宜沒料到酒兒會把傘給她,有些詫異:「那你呢?」
  
  酒兒歪頭笑了笑,杏眼彎彎,指著南宮霖說道:「我可以跟公子打一把呀!公子您說好不好?」
  
  「嗯。」南宮霖瞅了酒兒一眼,表情看不出喜怒,淡淡應了一聲。
  
  每次都是決定好了才來問他,到底誰是公子?!
  
  愣怔中,陸嘉宜手上一沉接住了傘,油紙木骨,傘面繪有青葉,而且隱隱約約帶有一種獨特的馨香,似墨又似竹。
  
  「走了。」
  
  南宮霖拽著酒兒就出了亭子,一聲「陸小姐再見」飄進耳中,陸嘉宜抬眼一看,才發現兩人已經走遠。
  
  傘小遮不住兩人,於是南宮霖一手撐傘,一手提籃,酒兒則靠在他的身旁,依偎相伴。青傘紅裙,雨影疏疏。兩人這般動作,倒像是情意繾綣的少年夫妻一般。
  
  陸嘉宜定定地看著二人身影遠去,直到消失在濛濛雨中,才轉身出了涼亭。
  
  她沒有撐傘,任由這場大雨,澆了個涼徹心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1:02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9 07:50 PM 編輯

  第十九章 足涉水
  
  「靠過來點。」
  
  回府路上,雨越下越大。青傘又小,酒兒不敢靠南宮霖太近,於是半個身子都被雨淋濕了。南宮霖見狀有些不悅,開口叫她靠近一些。
  
  「沒事的公子,您照顧好自己就成!」
  
  南宮霖見酒兒有些疏離,心中惱怒,一下就把她拉了過來,攬在臂彎裡,凶巴巴地說道:「成心跟我作對呢?叫你往東,偏要朝西!」
  
  酒兒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啦,只是……」
  
  男女授受不親,這樣親密地挨在一起,挺不好的。
  
  南宮霖緊了緊手臂,把酒兒勒得有點疼:「只是什麼只是?給你的東西你要給別人,裝大方是?現在連累我跟你擠在一把傘下,再不聽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酒兒自覺理虧,不好再說什麼,只得乖乖縮在南宮霖懷裡,任由他為自己遮風擋雨。南宮霖見酒兒順從乖巧的模樣,緊繃的臉龐鬆了鬆,不動聲色地把傘往她那邊移了些許。
  
  連日淫雨,河水暴漲,城中水道頗多,自然而然也受到波及。兩人在快到家時,在一處水渠前被堵住去路。
  
  水渠約莫兩丈寬,丈餘深,穿市而過,隔開了兩邊的街道,類似小溪。酒兒早晨出門的時候,還從這上面的青石板橋走過,當時溝裡的水已經滿當當了。豈料就是這麼一小會兒功夫,一場雨使得渠水大漲,居然淹沒了平板石橋,裡面的水也溢了出來,兩側街上都積了不少的渾水。
  
  南宮霖見狀沒有猶豫,彎下腰就開始脫靴,邊脫邊對呆站在一邊的酒兒說:「愣著幹什麼?脫鞋呀,我們淌過去。」
  
  「哦……哦……」酒兒聲音有些發顫,她也彎腰脫下繡鞋,手卻微微發抖。
  
  南宮霖挽好褲腿,把袍角別在腰間,回頭叫酒兒:「過來。」
  
  半晌酒兒都沒動,只是愣愣站在原地,南宮霖有些惱了,正想出口訓人,可是抬眼一看,卻發現酒兒臉色恰白,雙眼略帶驚恐地盯著水面,嘴唇發烏,好似是受驚過度的模樣。
  
  「你怎麼了?幹嘛傻站著不動?」南宮霖把傘塞給酒兒拿著,一手提籃,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就把人拽著走。
  
  酒兒站在原地不肯動,諾諾喚道:「公……子……」
  
  「又怎麼了!」
  
  「我、我怕水……」
  
  酒兒說著低下頭,盯著自己一雙蓮足看,手上繡鞋被緊緊捏住,神色十分緊張,又略帶羞赧。
  
  「哈!」南宮霖又好氣又好笑,「有什麼好怕的?這麼淺的水又淹不死人!來,我牽著你走。快點兒,別磨磨蹭蹭的!」
  
  酒兒使勁搖搖頭:「不要。要不公子您先回去,我等水退了再走。」
  
  「膽子怎的這麼小?」南宮霖不高興地數落了她一句,表情似有無奈。
  
  看著酒兒驚恐的眼神,知道她不是故意拿喬裝嬌弱,他沒好氣地在酒兒面前蹲了下來:「上來,我背你過去。」
  
  嗯?酒兒大吃一驚,公子說什麼?背她?
  
  南宮霖回頭,不耐煩招招手:「快點上來!沒看見我被雨淋著呢!」
  
  酒兒只好不情不願地走過去,緩緩趴上南宮霖的背,一手從前繞住他的脖頸,一手撐傘。南宮霖反手摟住她的大腿,抱穩人以後便站了起來。
  
  「公子,還有籃子呢!」
  
  「我手不得空,你提。」
  
  南宮霖舉起籃子讓酒兒提著,酒兒又要撐傘,手裡還拿著繡鞋,吃力地騰出一隻手提著籃子,而這一籃菜就在南宮霖胸前晃來晃去,魚蝦的腥味兒竄入南宮霖的鼻腔,惹得他鼻頭緊皺。
  
  「麻煩精!」
  
  雖然嘴上埋怨酒兒,南宮霖卻依舊穩穩當當背著人,踏上了被水淹沒的石板橋。
  
  酒兒趴在南宮霖的背上,頭靠在他的肩頭。兩人的體溫穿透衣裳熨貼到彼此的肌膚之上,暖暖的同時還有些微微發燙,酒兒聞著南宮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墨香,一瞬有些恍惚。
  
  其實公子除了脾氣有些壞,心眼兒倒是不錯……
  
  南宮霖背著酒兒,她細細的呼吸灑落在頸間,撩撥得他心中一陣悸動。女子特有的芬芳雖然淡雅,可是卻又有種說不出地霸道,一下籠罩了他的全身,就如一張緊密大網,捆得人透不了氣。
  
  他很少和女子靠得如此之近,不覺臉頰泛起絲絲紅暈,而且他覺得這次同以往很不一樣。南宮霖回想起自己曾經抱過另一個女子,按理說以那人的美貌風韻,絕對能令男人為之瘋狂,但他卻從沒有過如這般心如鹿撞,呼吸□的感覺。
  
  奇怪,他這是怎麼了?為何心跳飛快,好似要蹦出胸口?
  
  因為有些心不在焉,南宮霖在過橋時一不注意,腳底滑了一下,瞬間身子傾斜,差點摔倒。
  
  「啊!」
  
  酒兒嚇得大叫一聲,閉上眼緊緊摟住南宮霖,雙腿纏上他的腰,連手裡的傘都扔掉了。
  
  南宮霖穩住身子繼續走,笑著說酒兒:「膽小鬼!」
  
  「哎呀!我的鞋!」
  
  酒兒察覺無恙之後方才睜眼,這時她趕緊側首一看,繡鞋和青傘都已經掉進了水渠裡,被嘩嘩流水沖走,隨水而逝。
  
  「公子,我的鞋掉了,還有、還有……傘……」說著說著,酒兒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有些怯怯的。
  
  這下可慘了,公子肯定會罵死她!
  
  南宮霖腳步一滯,恨鐵不成鋼:「說你麻煩精真是一點都沒錯!你怎麼不把自己丟了?!」說著他緊了緊搭在酒兒腿上的手掌,把酒兒捏得有些疼。
  
  「對不起嘛,我剛才以為要掉水裡了,一慌神就鬆了手……不過我沒有扔掉籃子!你看菜都還在呢!」
  
  「哼!」南宮霖聞言冷哼一聲,頗為不滿。
  
  走過了橋,南宮霖在一處屋簷下把酒兒放了下來,然後自顧自開始穿鞋襪。酒兒光腳站在濕漉漉的石板上,凍得她難受,好似腳底結冰了一樣,她腳趾頭都蜷縮在了一起。
  
  南宮霖穿好靴子,回頭看見酒兒站在廊下瑟瑟發抖,貝齒咬唇,低頭看著腳下,她一雙蓮白玉足緊縮在一起,猶如未曾完全綻放的花朵,欲說還羞。
  
  正是:珊珊美人嫣然態,步步金蓮總嬌羞。
  
  發怔中,酒兒開口道:「公子您好啦?我們走。」說著她便抬腳欲動。
  
  南宮霖拉住人:「你準備光腳走回去?」
  
  「嗯。」酒兒點點頭,「反正這裡離府也沒多遠了,我可以走回去的。」
  
  「路上那麼髒,泥濘不堪,你也不怕被碎瓦石子兒割破腳!」南宮霖對酒兒的行為很是不屑,「要是傷口發炎落下破傷風,我看你哭都來不及!」
  
  酒兒不以為然:「哪兒有那麼倒霉!我會小心的啦!」
  
  「罷了罷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南宮霖語氣甚為不滿,略微曲身,一把打橫抱起酒兒在懷,大跨步就走了出去,一路還不忘威脅酒兒:「給我老實點待著!摔了我可不管!」
  
  雨滴淅淅瀝瀝落在地上,酒兒安安分分待在南宮霖懷裡,仰頭看他,只見雨水順著鬢角眉梢滑落下來,長長的睫毛也掛上了水珠,擾得南宮霖視線不清,甩了甩頭。
  
  想起青傘掉進了河裡,酒兒有些愧疚,她一手抱著籃子,一手從懷裡掏出手絹,伸手給南宮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動作由心而發,自然而然,沒有絲毫的扭捏。
  
  南宮霖垂眼看她,一雙星眸裡閃著莫名亮光,他嘴角微揚,開口輕飄飄吐出一句話:「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忘了是誰害我淋雨。」
  
  酒兒瞬時氣急,即刻收回手絹,嘴巴高高撅起。
  
  討厭的公子!好心當作驢肝肺!讓雨水淋死你得了!
  
  兩人回到府中已是一身狼狽,從頭到腳都濕透了。眾人見公子抱著酒兒回來,皆是詫異非常,嘴巴張著半天合不攏。
  
  曹管家心中老淚縱橫,公子終於開竅了!可是酒兒這出身……罷罷罷,總之只要公子能開竅就好!其他事以後總有辦法的,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袁大娘從院子裡拿了雙鞋過來給酒兒穿上,夜澤趕緊遞過絨巾給南宮霖擦拭頭上的雨水,還一個勁兒催促他回房洗個熱水澡,換身乾爽衣服,省得著涼。
  
  南宮霖隨手把絨巾扔給酒兒:「拿去擦,落湯雞似的。」說罷他轉身便回了寢房,走時還沒忘再損酒兒一句,以示今日的不滿。
  
  「我看你就沒長二兩肉,硬骨頭硌得我渾身都痛!養頭豬都比你好,起碼還能長膘。」
  
  你、你、你……
  
  酒兒聞言氣得牙癢癢,衝著南宮霖的背影張牙舞爪比劃了幾下。她就知道公子沒安什麼好心,背她回來其實是想找機會損她!
  
  南宮霖回到寢院浴房,沐浴一番之後,方才出來。出了房門遇到夜澤,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夜澤一見趕緊說道:「公子您受涼了?我這就去廚院叫她們煮碗薑湯端過來。」
  
  「我沒事。」南宮霖抬抬鼻頭,擺手道:「我自己過去看看便可,你去忙你的。對了,你和夜天聯絡一下,看他多久回來。」
  
  夜澤領命下去,南宮霖慢悠悠踱步去了廚院。
  
  這廂,原本酒兒準備回房換衣服,袁大娘卻拉著她說:「我在廚房燒了熱水,你也洗洗罷,去去身上的濕氣!」
  
  平時酒兒在入夜以後,都會燒好水,關上柴房的門一個人洗洗,之後才回房就寢。夜晚無人,她一個人倒也清靜。這會兒雖是白天,但是雨下得這麼大,公子和其他人都各自忙事兒去了,於是酒兒應了袁大娘的提議,直接去了廚院柴房。
  
  「酒兒你先洗,我去給你拿換洗的衣裳。」
  
  「好勒!謝謝您吶!」
  
  說著,袁大娘隨手把柴房門一掩,轉身就回了寢院。誰知才走到半路,突然碰見曹管家,說是她在鄉下的兒子過來看她,在大門口等著。袁大娘有大半年沒見兒子了,想念得緊,趕緊就往外走了出去。
  
  酒兒在柴房裡洗了一陣,左等右等,水都有些涼了,可是還沒見袁大娘回來。屋外下著雨,空氣有些冷,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終究是忍不住了,於是她站起身來,準備拿過一旁的絨巾披上。
  
  南宮霖晃悠著來到廚院,先看了眼廚房,沒有見到酒兒的身影,正想轉身走,卻聽見從柴房裡傳出聲音,好像是酒兒在哼歌。
  
  「看風過處,落紅成枕,牡丹謝芍葯怕海棠驚……」
  
  南宮霖信步走過去,一掌就推開了柴房的門:「酒兒,給我煮……」
  
  話說一半,電光火石間,兩人四目相對,都愣了。



  第二十章 窺玉體
  
  酒兒裸著身子,剛剛一步跨出浴桶,想要去拿絨巾,孰料東西還沒裹上身,南宮霖便推門走了進來。
  
  渾身雪膚瑩白,玉臂纖腰,胸口豐盈翹立,綴有兩點粉紅,嬌媚若花,而小腹下的那片幽密之地,躲在水波後面若隱若現。此時酒兒身上還沾有些許水珠,猶如清晨露水,滴滴沿玉體滑下,看得南宮霖不覺喉嚨吞嚥一下,全身燥熱。
  
  「啊!」
  
  酒兒回過神來驚呼一聲,慌亂中想要去抓絨巾,卻一時忘記自己還有一條腿在浴桶裡,眼看就面朝地直直撲了下去。
  
  南宮霖心慌意亂,正準備轉身離去,乍見酒兒摔倒,眼疾手快過去撈住她。豈料他因心神不寧,跨步就踩中了自己的袍角,瞬時膝蓋一彎,也摔了下去。
  
  好在他摔之前抱住了酒兒,可是兩人卻因此滾做一團,而且是南宮霖躺在地上,酒兒趴在他身上。
  
  「嘶……」
  
  後背狠狠摔在地上,胸口上又砸下那麼大一個活人,南宮霖覺得肋骨都要斷了,不覺咬牙倒吸一口冷氣。
  
  酒兒腦門撞在南宮霖胸口處,硬邦邦的讓她兩眼發昏,等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她才發覺不妥。
  
  男子一雙大掌摸著她赤|裸的後背,灼熱得發燙,她胸前的兩團柔軟緊緊貼著南宮霖的腹部,壓迫得難受。她想起身,卻苦於沒有遮羞布,一張臉現在是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困窘至極。
  
  片刻後,還是南宮霖先說話,他聲線低沉,好似在極力隱忍著怒氣:「你想在我身上趴多久?!」
  
  「我、我……」酒兒一時語塞,吞吞吐吐半天終於冒出一句話:「公子您先把眼睛閉上!」
  
  南宮霖闔上眸子,低吼一聲:「快起來!」
  
  酒兒趕緊直起身來,伸手去抓絨巾。
  
  正當此時,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且越來越近。南宮霖耳聞此聲,大感不妙,若是被其他人看見他們二人此般模樣,傳出去可如何是好?
  
  倏然睜眼,南宮霖側首看向柴門,掌風一掃便把敞開的大門掀來關上,然後他也不管酒兒是不是衣衫完好,直接摟住人起身,一瞬就移到了門背後,抵在門板上。
  
  酒兒始料未及,便被南宮霖按著背靠在門後,南宮霖從前面緊緊貼住她,男子的軀體壓迫而來,緊得她胸悶,只好微微側首伸頸喘氣,下意識想逃。
  
  南宮霖垂眸看著酒兒,見到一條絨巾鬆垮垮地環在她雪白的胸口,可謂遮三分露七分,朦朧中更令人浮想聯翩。此刻她因為羞怯慌亂,正緊張喘著氣,胸脯起伏不定,一雙杏眼略帶氤氳,似委屈似嬌羞,雙唇微張,淺淺芬芳不斷溢出。
  
  不覺喉頭一緊,南宮霖不由自主緩緩低下了頭。
  
  袁大娘的聲音驟然響起:「酒兒,衣裳我給你拿來了,開開門。」
  
  南宮霖的動作戛然而止,酒兒聞聲也是滿眼惶恐。她抬頭看南宮霖,只見他朝自己使了個眼色,嘴上做口型說「叫她走」。
  
  「酒兒?」袁大娘見半天沒動靜,又喚了一聲。
  
  酒兒嚇得不輕,動也不敢動,更遑論說話了,南宮霖趕緊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酒兒這才顫抖著出聲:「誒……誒,我來了。」
  
  酒兒裹了裹身上的絨巾,撅著嘴抬手輕輕搡了南宮霖一下,意思叫他放開。南宮霖後退一步把人放開,同時威脅的眼神看了酒兒一眼。
  
  要是打發不走人,你就死定了!
  
  「咯吱」一聲,柴房的門開了一個縫,酒兒躲在門後,輕輕探出半張臉來。
  
  「袁大娘。」酒兒一手死死抓住門框,緊張得有些發抖。
  
  「我還以為你泡暈過去了呢!嚇我一跳!」袁大娘一手拍拍胸口,一手托著衣裳道:「都拿來了,我進去給你放下。」
  
  「不用了!」
  
  酒兒高呼一聲,趕緊阻止袁大娘的動作,叫過之後方覺失態,於是她從門縫伸出一隻光溜溜的胳膊,一把抓過衣裳攬進懷裡。
  
  「那個……袁大娘,我方才洗澡濺了好些水在地上,滑得很,您當心進來摔跤。衣裳我拿進去自己穿上便是,辛苦您了,您去忙活罷,不用管我。」
  
  袁大娘聞言先是一愣,看著酒兒有些躲閃的目光,以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讓別人瞧見身子,於是答允道:「行,那我去前邊看看,你慢些收拾,不急。」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人,酒兒趕緊從裡面把門閂插上,緊繃的肩頭鬆懈下來,鬆了一口氣。
  
  「走了?」
  
  南宮霖的聲音驟然響起,酒兒頓時嚇了一跳,這才想起剛才送走的只是一個小神,真正大佛還在屋裡呢!
  
  酒兒趕緊抓住衣裳遮在胸前,理直氣壯地說道:「走了走了,你快出去!」
  
  南宮霖臉頰有些發燙,聞言他先是一怔,隨即面色浮起一絲惱怒,用一種鄙夷的目光把酒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門板兒似的,誰稀得看!」
  
  說罷南宮霖抽掉門閂,拉開門就衝了出去,屋外雨勢依然猛烈,可他卻一頭栽進了雨裡,頭也不回地大步走掉。只是酒兒未曾察覺,那故作鎮定的步伐中,卻透出些許狼狽倉促。
  
  想起南宮霖臨走時撂下的那句話,酒兒氣得跺了跺腳,隨即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材,還順便捏了捏胸口的兩隻玉兔。
  
  明明就很……大!誰說像門板了?!討厭的公子,咒你長針眼!
  
  傍晚的時候雨停了,而南宮霖也有些不舒服。倒不是真應了酒兒的詛咒長了針眼,而是他受涼以後有些咳嗽。
  
  曹管家來廚院吩咐酒兒煮碗祛寒的薑湯端過去。酒兒切了幾片姜加水熬了,又去院子裡牆角的小土槽裡扯了把蔥,只留蔥白,放進水裡一起煮,煮好放了勺紅糖在裡面。
  
  去南宮霖寢房的路上遇到夜澤,只見他抱了一大團濕嗒嗒的東西,是公子換下來的衣裳。
  
  酒兒主動打招呼:「夜大哥,這是去哪兒啊?」
  
  夜澤舉了舉手裡的衣服:「喏,我把這些抱去給人洗。不知道公子怎麼回事兒,早上回來才換了衣裳,可下午我去看,又換了一堆,而且還濕透了,連內衫都滴著水。我可覺得奇了,在家怎麼能淋得這麼濕?」
  
  酒兒也覺得有些蹊蹺,不過她現在算是明瞭南宮霖為何感染風寒了,濕衣裹體那麼久,不病才怪呢!
  
  寒暄兩句之後,酒兒端著碗去了南宮霖寢房,在門口輕輕叩了幾下門。
  
  「公子,我給您送薑湯來了。」
  
  半晌,一個懶洋洋地聲音響起,還帶著點鼻音:「進來罷。」
  
  酒兒推門走進,看見南宮霖斜靠在軟榻之上,身上搭了條絨毯,腿上有一本翻開的書。他神色慵懶,滿頭墨發披散著,幾縷髮絲垂落下來遮住側臉,更顯整個人清雅俊秀,風華無雙。
  
  「公子,薑湯我擱這裡了。」酒兒放下碗,看也不多看南宮霖一眼,轉身就想走。
  
  「慢著。」南宮霖出聲叫住她,「給我端過來。」
  
  酒兒悄悄努了努嘴,然後重新端起碗,走到榻旁遞給南宮霖。南宮霖接過碗就喝了起來,咕嚕嚕幾口就把薑湯喝了個底朝天。
  
  「好了。」南宮霖把空碗又塞回酒兒的手裡,忽然抬眸看著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你現在肯定在心裡罵我?」
  
  公子真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酒兒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說「是」,不過她想起南宮霖一向詭異的脾氣,急忙否認道:「哪兒有!好端端地我為什麼要罵您?」
  
  叫你偷看大姑娘的身子!咒你長針眼!咒你娶不到老婆!
  
  「哼,你少給我裝蒜,我還不知道你那點鬼心眼兒?」南宮霖不滿地哼了一聲,又有些不自在地說道:「雖然我確實是看……反正我不是故意的,所以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酒兒聞言心頭竄出一股火氣,什麼叫別放在心上?敢情公子您還委屈得很,好像是被逼著看的!擺明就是佔了便宜還賣乖!
  
  生氣以後酒兒說話也沖了幾分:「是啊是啊,您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好,不該用這『門板兒似的』身材污了您金貴的眼!」
  
  「嘁!本來就是門板兒,有什麼好看的?」南宮霖不以為然,反而順著酒兒的話往下說,表情不屑。
  
  「你!」
  
  酒兒被氣得急了,一瞬眼眶泛紅,委委屈屈咬著嘴唇,眼看就要落下淚來。南宮霖見她這表情,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有些緊張。
  
  「唉唉唉,我說你可別哭鼻子吶!這才多大點事兒嘛……」
  
  酒兒深吸一口氣,壓下即將噴湧而出的淚水,眼神冷然地看著南宮霖說道:「是啊,對公子您來說不算什麼大事兒,可我是女兒家,平白無故被別人看了身子,若是傳出去怎麼辦?你說街坊們會怎麼看我?定會覺得我勾三搭四,比那青裡的花姐還不如。我清清白白做人,怎能任人在背後嚼這樣舌根?!」
  
  這麼久以來,南宮霖頭一次見到酒兒這樣冷冰冰的神情,不覺一怔。其實他原本也是想說聲抱歉的,可總是拉不下臉來,含糊表達了一番自己的意思,結果卻是讓酒兒誤解更深,真是弄巧成拙了。
  
  你以為只有你委屈呢?他今天為了壓下身體裡的躁動,還專門去淋了小半個時辰的冷雨……
  
  想了想,只見南宮霖站起身來,絨毯滑落,他只著一身中衣,然後朝著酒兒走了過去。
  
  「瞧你這樣兒……罷了,我也不會讓你吃虧的。」
  
  話音一落,只見南宮霖立馬就脫了衣服,露出精壯的上半身來。他撇了撇嘴角:「讓你看回來,這總行了?」
  
  說完,南宮霖又作勢要脫褲子,看樣子是打算徹徹底底讓酒兒看個夠,還了欠下的債。
  
  「啊——!」
  
  酒兒尖叫一聲,順手把瓷碗砸向南宮霖,然後捂著眼睛就跑出門去。
  
  誰說要看回來了?!公子你個臭流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1:04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9 07:52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畫中人
  
  最近一段日子,酒兒有空就在廚院裡收拾。
  
  把牆角一溜窄窄的地利用起來,栽上蔥和芫荽,再倚著牆用竹竿搭了架子,在下面點上瓜豆的種子。待到夏季到來,絲瓜黃瓜豇豆四季豆的籐蔓便會纏繞上竿子,綠油油的惹人喜歡。
  
  「清明斷雪,谷雨斷霜。種瓜點豆,下田插秧……」
  
  曹管家來到廚院,看到的便是酒兒一邊刨土,一邊念著民謠的樣子,她一張俏生生的白臉被曬得有些泛紅,倒是顯得特別甜美可愛。
  
  「酒兒。」
  
  酒兒回頭看見曹管家,笑著招呼:「曹大叔您來啦!」
  
  曹管家走近蹲下,順手攏了攏散落的泥土,酒兒瞧他的手掌,虎口和掌心有很厚的老繭,看樣子是經常握什麼東西才造成的。
  
  「我年輕的時候也種過莊稼,種的時候辛苦,可豐收的時候那叫一個高興吶!」曹管家回憶當年,有些感慨,「只是多年不事生產,還是生疏了……」
  
  酒兒笑笑:「您現在衣食無憂,自然不用再辛苦操勞了呀!」
  
  「呵呵,是啊,說起來好多年沒回家鄉看看了……對了酒兒,過兩日便是清明,我同你說一說,南宮老爺的墳不在這裡,可是公子在後山立了座衣冠塚,按照慣例還是要去祭拜一番的。明兒是個合適的日子,你做些酒食備著,公子要去上墳。」
  
  「好勒!」
  
  酒兒爽快答應,不過卻覺得有些疑惑:「那南宮老爺葬在了哪裡?都說落葉歸根,應該把墳遷回來才是,一個人孤零零在外面,那多寂寞呀!」
  
  「在京城呢!南宮老爺他……」曹管家想說什麼,卻是一下打住了,岔開了話題:「你待會兒去街上買兩罈子桃花釀,老爺生前喜愛桃花,每年公子上墳都要帶這種酒。」
  
  酒兒把院子裡打掃乾淨,之後便揣了錢出門。據說東街吳家賣的酒最醇最香,她想著去那裡酒,順便還能繞到南街看看十八妹,聽說這兩日孟大嬸老毛病又犯了,十八妹不敢扔下她娘一人,於是向府裡告了假,好幾日都沒來了。
  
  買好了桃花釀,酒兒提著兩個酒罈子走去南街,半路上順道買了些雞蛋紅糖,之後才拿著大包小包到了孟家。
  
  孟家賣豆腐的攤子還支著,有客人上門,十八妹正在和那人說話。
  
  「小姑娘,你這豆腐怎麼賣的啊?」說話之人長得倒是端正,只是這口氣有些輕浮。
  
  十八妹抬頭輕輕看了他一眼,不平不淡地回道:「兩文一刀。」
  
  「嗯,不貴不貴。」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攤子上的豆腐,看著十八妹笑道:「挺白嫩的……只是不知道,小姑娘你的豆腐好不好吃呀?」
  
  十八妹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在藉著買豆腐調戲她,一時口快:「我南街十八妹的豆腐花,可是這裡最有名的,好不好吃公子您嘗嘗便知。」
  
  「嘿嘿,那本公子可一定要好好嘗嘗!」說著,他便伸手想去摸十八妹。
  
  酒兒走近看清這客人的面貌,杏眼一瞪。
  
  居然是這個登徒子!冤家路窄!
  
  「好你個色鬼,居然敢到這裡來,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頓?!」
  
  陸嘉仁聞聲回頭,看見酒兒表情凶巴巴的,手裡拿著一根木棍,正舉著對準他的頭。
  
  「你……」
  
  陸嘉仁一驚,嚇得趕緊縮回手,不由自主倒退兩步,聲音顫抖:「你、你……你想作甚?」
  
  上次被這潑辣小娘子打了一頓,他身上的青青紫紫起碼半個月才消完!這妮子下手忒狠了!
  
  酒兒冷笑一聲,上前威脅道:「上次我說過,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說罷她揮舞了一下手裡的棍子。
  
  「你站住站住!別過來!」
  
  陸嘉仁指著酒兒胡亂吼了兩句,之後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好像被老虎追著一般,模樣狼狽極了。
  
  「哈哈……」酒兒把木棍一扔,衝著陸嘉仁的背影喊道:「以後不准來這裡,不然我饒不了你!」
  
  陸嘉仁聽到身後飄來的聲音,恨得牙癢癢。好哇,上次的事還沒跟這妮子算賬,這次居然又敢壞他好事!
  
  你等著,咱倆沒完!
  
  十八妹收了攤子,帶著酒兒進到屋裡。酒兒看到臥病在榻的孟大嬸,面色蠟黃,身形枯瘦,還不住地咳嗽,甚是虛弱。
  
  「這位便是易娘子?快進來坐。」孟大嬸見酒兒進來,撐著身子想從床上起來。
  
  酒兒趕緊過去扶住她:「嬸子您好好歇著,不用招呼我。」
  
  孟大嬸又重新躺下,一臉歉意。十八妹端了茶水進來,於是酒兒陪著坐下,同母女倆說了會兒話。
  
  探望過孟大嬸之後,酒兒起身回府,十八妹送她出門。
  
  「十八,你回去,嬸子還要人照顧呢!」
  
  一說起自己的娘,十八妹眼神頓時暗了幾分,更顯整個人瘦弱,她微微歎了口氣:「我娘這病好些年了,吃過的藥最少也有幾百副,藥渣子都能堆成小山。可就是不見好轉,大夫說這病關鍵得好好調養,吃好睡好,不能操勞。可家裡實在沒這條件……」
  
  酒兒聞言安慰道:「不礙事的,慢慢來。你每日煮碗糖水雞蛋給嬸子吃,很養身子的。等這個月領了工錢,再買些滋補的藥材回來好好補補。」
  
  「可是我都好些日子沒去了,這工錢恐怕被扣得剩不了幾文。」十八妹說著有些擔憂。
  
  酒兒狡黠一笑:「有什麼關係,我不說你不說,誰會知道!放心啦,廚院裡的事兒我全做完了的。」
  
  十八妹心存感激,一路送酒兒走到街口,還塞給她一袋子挑出來的上好綠豆,叫酒兒拿回去做點心。
  
  從廚院後門回了府,酒兒看到門邊放著的罈子,上她想起次南宮霖回府的時候把罈子踢到,壇底裂了個口子,碎倒是沒碎,不過卻不能再用了。再瞧瞧手裡的綠豆,酒兒決定自個兒發豆芽吃,於是把罈子重新搬到牆角陰涼處,然後又把綠豆倒進碗裡用清水泡上。
  
  清明時節去墳上祭拜,酒食必不可少,臘味乾肉什麼的自是不消說,而且還要有青團棗糕等點心。明日就要出門,到時再做肯定是來不及了,所以酒兒一個人在廚房裡忙來忙去,像旋轉的陀螺一般,一刻也沒休息。
  
  一轉眼漸入黃昏,就快到晚膳的時候了。酒兒一看日頭,趕緊撂下手裡的事,開始準備吃食。
  
  羊肉、羊脂、羊尾子剁碎,蔥、陳皮、生薑切細。盡數入細料物、鹽、醬拌勻,用豆粉作皮包之,最後上籠屜蒸熟即可。此物名叫水晶角兒,形狀如餃,薄皮晶瑩。是蒼穹國北陲之地人家常做的吃食,即能當小點,又能飽肚子。酒兒一口氣包了好幾十個,全部上了竹籠屜蒸著,下面還墊了松針。
  
  接著把大青蝦去頭殼,留小尾,小刀切薄片,肉尾相連不斷。用蔥椒鹽水和甜酒漬之,再把蝦頭搗碎熬成湯汁,撇掉渣子,燒開湯汁以後放入蝦片兒汆一下,熟了就可以盛起了,最後再加兩塊糟薑片進去。
  
  南宮霖雖然嘴刁,可是胃口不大,一餐吃不了多少,關鍵是要精緻。等飯一燒好,酒兒趕緊撿了七八個水晶角兒裝在盤子裡,連著青蝦卷、酥骨魚、雪蕹菜、梅絲湯一齊端去了公子寢院。最近一段日子南宮霖足不出戶,連寢院都沒跨出一步,整日窩在書房裡,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飯菜上桌,酒兒去書房敲了敲門:「公子用膳了。」
  
  「知道了。」
  
  聽到南宮霖的回應,酒兒轉身欲走。自從前些日子發生了那件事,兩人之間就怪怪的,彼此都故意躲著對方,減少了碰面的次數。酒兒現在心裡倒是沒什麼芥蒂,不過覺得見著人還是有些尷尬,所以依舊避開南宮霖。
  
  書房門打開,南宮霖看見酒兒正要離開的背影,出口叫住她:「那個,你站住。」
  
  酒兒聞聲回頭,偏著腦袋看向南宮霖:「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幾日沒見面,南宮霖乍見酒兒一臉嬌俏,心裡有些發癢,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有東西給你看,你過來。」
  
  有東西……看?!
  
  酒兒一想起那天南宮霖驚世駭俗的舉動,趕緊把方木抱緊護在胸前,撥浪鼓似地搖頭:「我不看!」
  
  誰要看大老爺們兒的身子了?看了會長針眼的!
  
  南宮霖看她避如蛇蠍的模樣,一陣惱怒,上前就抓住酒兒的胳膊,拉她進了書房:「不看也得看!」
  
  書房內的黃花梨畫桌上,鋪陳了一幅畫。畫上描有一位女子,懷抱琵琶,坐在花樹之下。
  
  正是:朱唇一點桃花殷,垂髻慵懶盈笑顏。
  
  「咦?這是……」酒兒見到畫很是詫異,這畫的不正是她麼?
  
  南宮霖看著這幅畫作,指尖輕輕摩挲畫紙,緩緩說道:「這是上次在杏花林畫的,當時說好給你瞧,只是一直沒找著機會。今兒個才上了色,所以叫你過來看看。」
  
  酒兒雖然不太懂書畫,可是也看得出此畫極好。線條流暢,用色恰好,特別是她的神情,惟妙惟肖,而且連著樹上的鳥兒,也是栩栩如生。
  
  「公子你畫得真好!」
  
  南宮霖聽到酒兒的稱讚,不覺唇角勾起,有些得意:「算你識貨。」
  
  「可是,」酒兒指著畫上自己的臉頰說道:「公子我兩邊臉頰都有酒窩呢,你只畫了一邊。」
  
  「是麼?我怎麼覺得你只有左臉有酒窩?」
  
  「右邊也有呢!不信你看!」
  
  說著酒兒衝著南宮霖展露一個大大的笑臉,指著右邊臉頰說道:「看見沒?在這裡。」
  
  酒兒這一抹甜笑映入南宮霖的眼簾,讓他一瞬有些眩暈,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胸口,一下心跳加速,有些喘不過氣來。
  
  神思恍惚中,他慢慢抬起手,撫上酒兒的臉頰。
  


  第二十二章 清明祭
  
  「公子?公子?您在想什麼?」
  
  酒兒喚了好幾聲,南宮霖才收回思緒,發覺自己的手掌正覆在酒兒右臉上,而酒兒正睜著大眼無辜地看著他。
  
  南宮霖一時尷尬,靈機一動,胡謅一句:「我覺得你這酒窩不怎麼明顯,所以要仔細看看在哪兒。」
  
  「怎麼會不明顯呢?我每次照鏡子都能看到的,就在這裡。」
  
  酒兒納悶,抬手又指了指。南宮霖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真是一個梨渦,圓圓的很是可愛。他伸出食指就按了上去,稍微用力。
  
  「痛啦!別弄!」酒兒臉頰受痛,一巴掌打掉南宮霖的手,一邊揉臉一邊嘟嘴不悅。
  
  南宮霖齜牙一笑:「就是要多按按才明顯,來,我再戳一下,多給你戳一個酒窩出來。」
  
  「我才不要咧!」
  
  酒兒吐吐舌頭,退一步拉開距離:「公子您要是沒什麼吩咐我就下去了。晚膳擺在屋裡,您快些去用,不然待會兒涼了。」
  
  南宮霖也適時收手,不過卻重拾畫筆,埋頭又在畫上填起色來:「嗯,去去,過兩日等這畫裱好,我再給你瞧。」
  
  酒兒得許便先退下,說起來忙活一天,她也覺得有些餓了。不過公子這副廢寢忘食的樣子可真是少見!想起剛才南宮霖的話,酒兒不覺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明明就很明顯嘛!討厭!故意戳我的臉,痛死了!」
  
  翌日用過朝食,曹管家把香燭等東西都備好,酒兒也拿出一個黑木雕歲寒三友的六層食盒,把酒食都裝了進去,再由夜澤把盒子拴在馬上。
  
  原本說好是夜澤陪南宮霖去的,臨時卻有府衙的人來找,酒兒見來人好像還送來了什麼書信。於是南宮霖把事兒扔給夜澤,轉而叫酒兒陪自己去。
  
  酒兒不想去:「公子,我還是不去了罷,我又不會騎馬。」
  
  來回又要折騰大半天,最近這麼累,有這去山上的功夫,還不如在府裡好好歇歇。
  
  南宮霖一本正經地說道:「正是因為你不會才更要去。我家的人怎麼能連騎馬都不會?快些上馬,我要檢查上次教你的東西忘沒。」
  
  酒兒拗不過他,只好不情不願地上了馬,仍舊是上次的那匹小矮馬,琉驪。
  
  這次南宮霖倒是沒自個兒先走,而是和酒兒一齊,慢悠悠駕著馬,半趕路半遊玩地徐徐出了城門。
  
  酒兒天還沒亮就起來忙活,這會兒在馬背上這麼一搖,便有些犯困,哈欠連連。
  
  南宮霖見狀問:「怎麼?想睡覺?」
  
  酒兒老老實實點頭:「嗯,昨兒個睡得太晚,現在有點乏了。」
  
  「懶蟲!」
  
  南宮霖白了酒兒一眼,然後說道:「那走快一些,墳頭那處有間竹屋,你到那兒去歇一歇。」
  
  一路快行,二人很快上了後山。
  
  青竹翠柳,蔓籐芳草。潼城後山幽靜,環境宜人,所以許多大戶人家的墳塚都立於此處。
  
  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蜿蜒直上,再穿過一片竹林,不多時便到了南宮老爺的墳前。眼前之地呈半月形,坐北朝南,墳頭正對著潼城,視野十分開闊,風水極佳。
  
  酒兒把東西從馬背上拿下來,先放在一旁,然後去清掃墳頭。只見此墳還比較新,想來這衣冠塚建起不過三四年。她想起城裡人家對於南宮府的種種猜測,不由得偷偷打量了正在拴馬的南宮霖一眼。
  
  公子除了傲慢古怪,還有些神秘兮兮的……
  
  「看什麼呢?眼珠子都要掉了!」
  
  南宮霖拴好馬回頭,便見著酒兒盯著自己這方發呆,眼神悠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他走近了都未察覺。
  
  酒兒趕緊回過神來:「沒什麼沒什麼!我去把酒食拿出來擺上。」
  
  點燃香燭,又擺上四盞八碟祭品,南宮霖親自倒滿一杯桃花釀,舉杯在墳前跪下:「爹,我來看您了,這杯敬您。」
  
  酒兒看了眼墓碑,只見上書「慈父南宮毅之墓」,署名自然是「不孝兒南宮霖」,可卻未寫生卒年月,這點很是怪異。
  
  敬過一杯酒,南宮霖回頭對酒兒說道:「那邊有個竹屋,你去歇著罷。我在這裡同我爹說說話,待會兒自會去尋你。」
  
  酒兒早就困得不行了,聽到公子讓她去歇著喜出望外,道過謝後便蹦蹦跳跳去了竹屋。南宮霖看著她雀躍如小兔的步伐,抿唇微笑。
  
  酒兒一走,南宮霖先是燒了些紙錢,然後提著酒罈子靠在碑旁坐了下來,一邊喝酒,一邊自言自語。
  
  「爹,五年多了,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你都離開我那麼久了……我有時候早上醒來,看見家裡的擺設,會覺得什麼都沒變,我們父子倆還住在老宅裡,鏢局還在做生意,你走鏢回來,總是給我帶很多新奇玩意兒,有胡人的馬刀、西海的貝殼、大食國的玻璃珠子……可是等我打開房門一看,才知道那些日子已經過去了,我再也等不到你回來……」
  
  「自從你走了以後,他們一個個也都走了,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經常在想,也許我這輩子注定了孤寡無親,所以身邊才會留不住人。不過離開我也好,離開了就能過平靜日子。」
  
  「小連也走了,不過她每年都會差人送來自己釀的桃源酒,說是孝敬您的。今年的還沒到,等送到了我再拿上山來,我們父子痛痛快快醉飲一場!」
  
  「對了,還有小狼,您還沒有見過他。這小傢伙現在太皮了,成天闖禍,小連簡直拿他沒轍!想當初他出生的時候才一丁點大,縮在我懷裡像只小貓,最喜歡吐口水泡泡,我還教他說話來著。別家孩子第一句話都是叫娘,他第一次說話卻是叫爹,我當時高興壞了……」
  
  「呵……我這輩子,恐怕就這樣過了罷……」
  
  飲一口澀酒,說一句思念。也不知泉下之人到底能不能聽到?
  
  過了午時,日頭漸高。南宮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話,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略微帶上了幾分醉意。於是他站起身來,歪歪斜斜地走向竹屋,想喝口水潤潤喉。
  
  竹屋是原來立墳的時候一起搭建的,屋子不大,只有一間。裡面的擺設也只有一桌兩椅,再加上一張小竹床,都是就地取材製成。雖然有些簡陋,倒是休息避暑的好地方。
  
  南宮霖推門進去,只見地上放了一盆水,抹布還泡在水裡。酒兒正背朝外臉朝內地睡在竹床之上,呼吸綿長,看來已經是睡熟了。他頭有些暈,兩步走過去坐在椅子上,想倒杯茶喝。
  
  茶壺空空,滴水沒有。南宮霖有些不高興,於是走到床邊,準備叫酒兒起來燒水泡茶。
  
  「酒兒,起來泡茶。」
  
  酒兒睡得正香,哪裡聽得到外邊的動靜?南宮霖喊了兩聲她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睡得像頭豬似的!
  
  南宮霖皺著眉頭,伸手輕輕搡了酒兒一下。這一次酒兒依舊沒醒,不過卻轉過了身子來,嘴裡不滿地哼哼了幾聲。
  
  酒兒這一翻身,衣領子就敞開了些許,露出俏生生的一截脖頸,還有白嫩嫩的大半個胸口。她閉著眼正睡得甜,臉頰泛著紅暈,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平時愛撅起的小嘴兒,這時也微微嘟著,看起來煞是乖巧可愛。
  
  南宮霖愣怔一下,視線一下落下酒兒的唇上,忽然更加口乾了。
  
  許是酒意上頭,南宮霖順勢在床邊坐下,雙手撐在榻上,俯身就下去含住酒兒的唇。
  
  很軟,很香,很甜……
  
  淺嘗一番後,南宮霖抬起頭來,醉眼迷離地看著酒兒,自言自語道:「你不起來泡茶,我就吃你解渴……」
  
  見酒兒還是沒醒,南宮霖索性又埋頭咬住那張小嘴,這次他狠狠地吮吸著,甚至還探舌進了檀口,好似想攫取盡一切甜美。
  
  酒兒被擾得睡不安穩,在夢中微微蹙眉,揚手推了推。南宮霖察覺到她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只見酒兒又翻了個身,甩給他一個背影。
  
  南宮霖吃不到蜜唇,哼了一聲:「小氣!奇怪……怎麼越吃越渴……」
  
  他現在滿面通紅如霞緋,呼吸也是出奇地沉重,身體裡有一股熱流在躁動,好像要噴湧而出。
  
  頭實在是暈得厲害,南宮霖乾脆在床的外側躺了下來,闔上眸子小憩。他順手就把手搭在酒兒的腰間,貼身靠著她的背,聞著一股甜香,安然入睡了。
  
  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轉眼已是日暮西山,酒兒醒來,看見滿屋霞光,紅彤彤一片。
  
  覺得有些不對勁,腰上好像很沉,而且後頸也癢癢的。酒兒低頭一看,發覺一隻大掌正搭在自己腰上,再一側頭,南宮霖恬靜的睡容映入眼簾,微重的呼吸灑在她的頸間。
  
  淫賊公子!居然敢爬她的床?!
  
  酒兒趕緊坐了起來,正準備一巴掌打醒這個衣冠禽獸,忽然聞到南宮霖身上傳來濃烈的酒氣。
  
  公子這是……喝醉了?
  
  酒兒啞然失笑,八成是南宮霖方才喝得酩酊大醉,頭昏腦脹,進門倒頭就睡,居然沒看見她一個大活人躺在床上!
  
  罷罷罷,她和一個醉鬼置什麼氣?
  
  酒兒靜悄悄溜下床,打來一盆水,沾濕了手絹輕輕給南宮霖擦了擦臉。以前在家裡,易老爹也愛喝上兩杯,醉了之後酒兒也是這般照顧他的,所以酒兒做起這些事來是得心應手。
  
  柔軟絹布拂過南宮霖的眉眼,酒兒細緻地擦著,小聲嘀咕道:「長得可真俊……哎,老天爺厚待,給他這麼一副好皮囊不說,家世也好,可是為什麼公子都沒成婚呢?看樣子也二十六七的人了……」
  
  給南宮霖擦完臉,酒兒幫他脫掉鞋子,把人弄到床上躺好,然後端著水盆出了門。她去墳前收拾了一下,拜祭用的酒食收好重新裝進食盒,按照習俗這些東西是得拿回家吃光的。
  
  「真舒服~~~」
  
  風清氣爽,酒兒做完事伸了個懶腰,卻覺得嘴皮有點疼,她摸了摸嘴唇,心生疑惑:「怎麼腫了?看來最近肝火太旺了,得下下火才行……」
  
  酒兒想起不遠處的竹林,裡面竹葉繁茂,正好可以摘些嫩葉回去泡茶,清熱祛火的。想著反正南宮霖也沒那麼快醒,於是她便獨自走去了竹林。
  
  才進竹林,酒兒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女子嚶嚶的哭聲,時不時還有男人壓著嗓子低吼咒罵,好像很凶的樣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9 07:52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遇山匪
  
  酒兒好奇,於是移步走近,等見到眼前景象,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趕緊摀住自己的嘴。
  
  竹林間的一小塊空地上,站了五六個體型彪悍的漢子,從打扮來看像是江湖中人。他們人人手拿大刀長劍,凶器上還沾著血,腳邊已經躺了好幾具屍首。目前這群歹人正定定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嚇得發抖的兩個女人。
  
  酒兒定睛一看,發現那二人竟然是陸府千金陸嘉宜和丫鬟又青。此刻陸家家僕男丁皆已被殺,血淌了一地,又青嚇得哭哭啼啼,陸嘉宜雖然害怕,眼淚止不住落下來,可還是咬著嘴唇沒出聲。
  
  「嘿嘿,這千金大小姐就是不一樣,冷冰冰的。」
  
  匪首看著陸嘉宜,淫|笑兩聲,眼裡放出綠光,伸手就想摸過去。
  
  陸嘉宜一巴掌扇開魔掌,怒吼一聲:「滾!」
  
  「喲呵!樣子嬌滴滴的,脾氣還大得很!」
  
  「看來老大你要多費些心思了,哈哈……」
  
  那匪首被陸嘉宜打了手倒也不氣,說笑了幾句,眾匪徒出聲附和,張狂大笑。
  
  酒兒深知情況不妙,看來是陸家上山拜祭,途遇歹人,如今家僕護衛已死,只剩陸嘉宜和又青兩個弱女子無力抵抗,形勢真是迫在眉睫。
  
  酒兒轉身欲走,想著回去叫醒南宮霖,同他說一說這邊的情況,看下一步該怎麼辦。公子同官府那麼熟,回去叫人來肯定是沒問題的,再說公子身手不錯,說不準還能以一敵十,解決掉這幾個歹人呢!
  
  竹林的地上鋪滿了乾枯的竹葉,踩在腳下沙沙作響。酒兒貓著腰小心翼翼地走,極力不發出一丁點兒聲音。豈料那群匪徒中有一人正巧左右打望了一番,一下便看到一片翠竹中間的酒兒。
  
  「什麼人?!」
  
  歹徒在後面大喝一聲,酒兒得知自己的行蹤被發現,嚇得拔腿就跑。可是想她一介弱質女流,哪裡比得上有拳腳的莽漢?不過片刻之間,就有人追了上來,一把扯住她,之後把人拽了過去。
  
  「老大,咱們今兒個運氣不賴!你看我又逮住個漂亮的小娘子!」
  
  那人把酒兒扔在陸嘉宜身邊,得意洋洋地向匪首邀功。酒兒渾身鈍痛,仰起頭來打量了這群匪眾一番,忽然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
  
  高壯如熊,滿臉橫肉,一道長長的刀疤從眉角延伸到下頷,此刻這人正凶神惡煞地瞪著酒兒。
  
  酒兒不禁驚呼一聲:「你?!」
  
  這不是那日被官府抓走的惡霸龐三麼?他怎麼會在這裡?還做下了這等殺人綁架的惡事?!
  
  龐三也認出了酒兒,他想起自己當日被抓進府衙之後,還未過堂審訊,便先被壓到牢房,不問青紅皂白受了一頓刑。如今雖是出來了,可那天受的氣一直憋在胸口,抑鬱難當。
  
  龐三認定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拜酒兒所賜,想他在道上橫行多年,衙役們尚且要忌他幾分,可一招惹到這小娘子,居然出動了知府大人,害得他差點丟了性命!這仇是非報不可!
  
  「小賤人,今天落到大爺我手裡,非得扒掉你這層皮不可!」龐三看著酒兒惡狠狠地說了一句,然後欺身上前,就想動手。
  
  這時匪首阻止道:「老三,先辦正事兒要緊!把人弄回寨子,你寫信去要贖金。」
  
  雖然龐三恨不得立馬把酒兒剝皮抽筋,不過這時也沒失了理智,知道做買賣要緊。他轉而扛起酒兒放在肩頭,答應匪首的提議:「好,咱們先回去!老大,這小娼|婦跟我有仇,人我向您討了!回去我要好好收拾她!」
  
  「哈哈,我說老三,你下手輕點兒,我還想吃口肉呢!」
  
  「是啊,三哥,好東西你可別一人全吞了!能讓你吃癟的妞兒,想來夠辣夠帶勁兒,你也讓兄弟我玩玩兒唄!」
  
  「……」
  
  陸嘉宜和又青也分別被人帶走,她倆聽著一幫匪眾下流的話語,嚇得臉色烏青,恨不能一頭撞死才好。反觀酒兒,卻是趴在龐三的肩頭哭不鬧,也不怎麼害怕,神色出奇平靜。
  
  「呃……」
  
  南宮霖睡到傍晚才醒,太陽馬上就下山了,天色開始發暗。他覺得頭還有點沉,嗓子也不舒服,喉嚨裡哼了兩聲後,他從床上起身。
  
  「酒兒,快過來,該回去了!」
  
  南宮霖起來看見茶壺裡裝了水,倒來喝了兩口,然後出門喚酒兒。可是叫了半晌也沒人答應,他覺得有些奇怪。
  
  南宮霖走到墳前一看,那裡已經被收拾整齊了,香灰埋進土裡,食盒擺在一旁,而轉身去看奔霄和琉驪,兩匹馬好端端地拴著,毫無異樣。
  
  酒兒斷沒有私自先下山回去的可能。奇怪,這人跑哪兒去了?
  
  「酒兒——酒兒——」
  
  南宮霖扯開嗓子喊了幾聲,又轉了一圈找人,可是回應他的除了被驚起的一群鳥,還有就是穿林而過的陣陣山風。此地寂靜一片,酒兒失蹤不見了。
  
  南宮霖心頭升起一些不妙感,遂他又擴大了尋找範圍,走進了竹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竹林裡有些陰森森的,南宮霖走了一截,聞到前方飄來淡淡的血腥味。
  
  警惕大盛,南宮霖急忙跑向腥臭發出的地方。到達一看,數具屍體橫陳,血漿早已凝固,腐鷹老鼠聚集而來,正在咬食屍身。
  
  南宮霖大駭,急忙過去翻開屍體,查找有沒有酒兒的蹤影。看過以後,他略微放下心來,這裡死的都是男人,而且看衣著貌似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家僕,酒兒不在其中。
  
  可是不在其中未必是好事,男人殺光,那女人是被擄走了?至於擄去幹什麼,意圖再明顯不過。
  
  南宮霖神色凝肅,轉身先回了墳前,從奔霄背上取下一個竹筒插在地上,擰開之後用火折子點燃。
  
  「彭」一聲,焰火沖天,騰飛數十丈之後爆炸開來,綻放出耀眼的紅光。
  
  潼城之中,夜澤正躺在搖椅上嗑瓜子,安逸悠閒。忽然聽見一聲炮竹響,他循聲望去,只見後山方向的天空中閃現紅色火光,這是公子專用的求救焰火。
  
  夜澤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手裡盤子一扔,縱身躍上房頂,先仔細看了看焰火射出的地方,然後直接在屋簷上跳躍幾步,一陣風似的鑽進房間。不過扎眼功夫,只見他換了身行頭出來。墨色勁裝,護腕袖箭,綁腿馬靴,腰上佩了把長劍,背上還背了弓箭。
  
  曹管家也聽見動靜趕了過來,夜澤見他說道:「你持我令牌去府衙,叫知府派兵上山,我先過去!」
  
  揚手一拋,一塊玄鐵製鷹爪令牌便落入曹管家手裡。夜澤疾奔馬廄,牽出一匹馬就從後門飛馳而走。
  
  袁大娘出來看見,疑惑問道:「怎麼了?」
  
  曹管家道:「沒事。我要出去一趟,你們留在府中,把門關好。」
  
  叮囑了兩句,曹管家握著夜澤給的令牌,急匆匆出門去了府衙,面色出奇的嚴肅。
  
  話說南宮霖放出焰火信號以後,並沒有坐在原地等待援兵,而是重新去了竹林裡,點起一個火把,在屍首周圍探查一番,希望能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尋找一陣,他在鋪滿竹葉的地上找到一塊飴糖。撿起來看了看,南宮霖認出這是他平時用來喂奔霄的糖,酒兒平時也會揣幾塊在身上,瞅空拿出來餵給馬兒。
  
  找到一塊之後,南宮霖又拿起樹枝在周圍刨了刨,果然,在不遠處他又拾到一塊飴糖。
  
  這個酒兒,還不算太笨。
  
  南宮霖吹響一聲口哨,奔霄琉驪便跑了過來。他先把手裡的糖餵給奔霄吃了,然後翻身上馬,俯首摸著奔霄的頭說道:「乖,跟著糖走。」
  
  琉驪被留在原地給夜澤指路,南宮霖則騎著奔霄,由它循著飴糖的味道,一路追擊匪徒。
  
  酒兒被龐三扛在肩頭一路下了山,肚子頂在硬邦邦的肩膀上,顛得她想吐。她強忍了腹中翻騰不止的嘔意,悄悄摸出荷包,把飴糖攥在手裡捏碎,趁龐三不備隔一會兒便扔一點兒在地上。
  
  龐三懷著恨意,一路咒罵:「小娼|婦,今兒個怎麼不蹦躂了?知道爺的厲害就好!回去好生伺候,哄得爺高興就饒了你,否則弄死你跟捏死個螞蟻一樣!」
  
  酒兒不說話,只是軟噠噠地趴在他肩頭,顯出一副怕極了又很軟弱的模樣。
  
  龐三心中暢快,伸手摸了酒兒屁股一下,淫|笑道:「嘿嘿,上次沒幹成你,這次回去爽個夠!哈哈……」
  
  這群歹徒都是山上的土匪,過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平時也是混跡在賭場窯子裡,說話放浪慣了,為人也是粗鄙不堪。陸嘉宜養在深閨,哪裡見過這般的人物?耳邊聽著他們說的下流話語,眼裡都快急出血了。
  
  就算是咬舌自盡,也絕不能被這群土匪污了清白!
  
  等到下了山,酒兒又看見幾個山匪。他們應該是負責接應之人,三三兩兩坐在山腳一棵老樹下,邊上還停了輛瘦馬拉的舊馬車。
  
  見到匪首帶人下來,這幾人站起走過去:「老大!」
  
  匪首指指身後的人:「把這幾個小娘們兒手腳綁了,蒙上眼帶回寨子裡。老三,你派人給陸家傳信,叫他們拿五千兩銀子來換人!」
  
  於是,酒兒和陸嘉宜還有又青都被麻繩捆作一團,眼上也蒙了黑布,然後塞進馬車裡面,被土匪們帶往他們的山寨。
  


  第二十四章 差一招
  
  潼城陸府,陸夫人和兒子正坐在大廳等人。
  
  陸嘉仁伸長脖子望了望門外,嘴裡念叨道:「妹妹怎麼還不回來呢?不是說在竹林看看風景就走的麼?這都兩個時辰了……」
  
  陸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是啊。嘉仁,你去門口看看,要不再差人沿路回去找找,可別出了什麼事才好。」
  
  「好,我去看看。」陸嘉仁聽從吩咐便走出門去,留下陸夫人心緒不寧地坐在大廳裡。
  
  原本這日他們也是上山去拜祭祖墳,陸老爺生意事忙沒回來,於是就一家三口結伴而去。回來的時候經過竹林,陸嘉宜說想在那裡賞竹,而陸夫人吹了風有些頭疼,便留下一半家丁護衛陪她,自己準備先行回了城。
  
  陸嘉仁是個紈褲,附庸風雅他會,可真要叫他對著一堆竹子吟詩作賦的,一準兒悶死。他還想著回城喝花酒呢!於是他也沒陪自家妹妹,而是藉著照顧身體不適的母親為由,一同先回家去了。
  
  可是回家半晌了,左等右等也不見陸嘉宜回來,馬上就要天黑了,陸嘉仁不由得生出幾分憂心。
  
  他剛一走出大門,準備差小廝回山上尋人,這時有個小乞丐走上前來,手裡拿了封信。
  
  小乞丐邋裡邋遢的,衣衫襤褸還掛著鼻涕,陸嘉仁一見趕緊吆道:「哪裡來的臭小叫花子?快滾快滾!」
  
  小乞丐悄悄「呸」了一聲,把信往地上一扔:「有人送了封信給你!」說完小傢伙便一轉身跑了,回去可是有雞腿吃呢!
  
  「信?什麼信?」
  
  陸嘉仁叫小廝把信撿起來,一臉嫌惡地打開,剛看了一眼。他臉色大變,慌不迭就往家裡跑去。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妹妹她……」
  
  這廂,夜澤率先孤身上山尋人,曹管家也去了府衙,府裡就剩下袁大娘還有兩個不明所以的雜使僕役。十八妹留在家裡照顧孟大娘多日,實在覺得再三告假不好意思,於是便去了南宮府。
  
  在南宮府門口,十八妹看見一個小乞丐手裡握著東西,站在關著的大門口,想上前又不敢,畏畏縮縮的樣子。
  
  「嗨,你跟我過來。」
  
  十八妹出聲叫住小乞丐,把他帶到了廚院後門,叫他在那裡等著,自己則進去拿了幾個饅頭,還有半邊吃剩下的醬鴨子。
  
  「給,以後每天日落,你都到這裡來,府裡若有剩下的吃食,我全留給你。」
  
  十八妹心眼兒好,知道這小乞丐無爹無娘的,是被一個老叫花子養大,如今老叫花子年紀大了,出來乞討都成了問題,所以這小傢伙常常沒東西吃,怪可憐的。
  
  小乞丐揩了把鼻涕,髒兮兮的小手接過紙包,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接著他把手裡握著的信遞給十八妹:「這是有人叫我送來這裡的。」
  
  信?十八覺得好奇,怎麼會有人托這孩子遞信到府上。她也略微識得幾個字,一看信封,上面空白無字。
  
  「誰叫你送的?」
  
  小乞丐搖搖頭:「我不認識,他帶著斗笠看不清臉。長得跟熊似的,說話嗓門兒又大,忒嚇人了!對了,他走的時候風吹起斗笠上的黑紗,我瞅見他臉上有一道疤,從這裡到這裡,嚇得我都尿褲子了!」
  
  小乞丐用手在臉上比劃了一下,十八妹一聽,頓時膽戰心驚。
  
  體型彪悍,臉上刀疤,不正是龐三麼?!
  
  「嘿嘿,沒事兒我就先走了哈!明兒個再來!」小乞丐揣著一大包吃食跑遠,興沖沖地回家給爺爺帶去。
  
  十八妹趕緊拆開信封,抽出裡面的紙一看……
  
  酒兒幾人被塞進馬車之後,一路顛簸,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了匪徒居住的山寨。她們被人拽了下來,然後一股腦兒扔進了一間破舊發霉的柴房之中,房門也從外面被鎖了起來,門口還留了兩個寨裡的賊頭看守。
  
  「走!咱們先去喝幾盅,等老三回來再來收拾這幾個娘們!」
  
  匪首招呼著一群綁匪走遠,嘻嘻哈哈去了前邊大廳。酒兒聽到他們的聲音漸漸小了,這才試著小聲說話。
  
  「陸小姐?陸小姐?」
  
  陸嘉宜驚魂未定,聽到酒兒喚自己,顫抖著聲音答應:「誒……我在、在這裡……」
  
  酒兒聽聲辨位,循著方向蹭過去:「我過來了。」
  
  三人眼睛都被蒙著,什麼也看不見。酒兒只能一點點往陸嘉宜的那邊挪,陸嘉宜時不時小聲說句話提示她方向,可也不敢說太多,害怕門外的賊頭聽見。
  
  窸窸窣窣摸索半天,酒兒終於靠在了陸嘉宜的身上,她俯首在陸嘉宜肩頭蹭了幾番,臉頰都紅了,終於把蒙眼的布給弄得松落下來。
  
  柴房黑暗,過了好一會兒酒兒才勉強藉著從小窗戶灑進的月光,看清楚周圍的景象,原來已經天黑了,星河高懸,殘月當空。
  
  「陸小姐,我先幫你解開繩子。」
  
  酒兒小聲說了一句,然後挪過去背靠著陸嘉宜。兩人都被反綁了雙手,腳下也捆了麻繩。酒兒看不到,只能憑感覺摸到繩結,然後僅用兩三個能活動的指頭去解。
  
  這群山匪做慣了這樣綁架勒索的事,經手的肉票也多,自然不會用一般的法子綁人,這繩結很特殊,酒兒扯了半天都沒能弄開,反而被粗糲的麻繩弄破了指頭。
  
  「呼……」酒兒累得氣喘吁吁,「沒辦法,弄不開,需要割斷才行。」
  
  陸嘉宜聞言說道:「娘子,我頭上有根簪子,你取下來試試。」
  
  酒兒側過頭,看見陸嘉宜頭上插了根瑪瑙佛手形金簪,她伸頭過去:「陸小姐,頭低一點。」
  
  陸嘉宜偏偏腦袋,把頭低了下來,酒兒張嘴用牙齒咬住簪子拔出,然後一鬆口便讓簪子掉在地上,接著反手在地上摸了摸,把它撿了起來。
  
  金簪底部有些鋒利,類似小刀,這次酒兒不多時便割斷了陸嘉宜手上的繩子。陸嘉宜手上一鬆,趕緊先把蒙眼的布扒拉下來,又解開自己腳腕的束縛。三人互相幫忙,不一會兒便都鬆了綁。
  
  又青小丫鬟年紀小,被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坐在那裡渾身打顫。陸嘉宜倒還比她冷靜三分,先是看了眼周圍,再悄悄走到門口,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動靜。
  
  門外的那兩個賊頭開始有些抱怨,別的兄弟都去喝酒吃肉了,就他倆在這裡守門,太憋悶了。不過過了一會兒,有人送了酒肉過來,這倆人大喜,坐在柴房門口就對飲起來。
  
  「聽說今兒抓的是個千金大小姐?也不知會得多少銀子?」
  
  「肯定少不了!不過吶,咱們也就能得點渣子,大哥他們拿的是大頭。」
  
  「那是,誰叫咱兄弟倆沒去抓人?只是要看著這三個婆娘,晚上還不能睡覺,真晦氣!」
  
  「嘿嘿,我說你也別這麼說,坐享其成有啥不好?而且我看這三個妞兒都還不錯,沒準兒我們拿了銀子還可以分口肉吃!」
  
  「哈哈,哥哥你說的是,來來來,乾杯乾杯……」
  
  陸嘉宜聽到他們說的話,心裡恐懼,只是苦於無法逃脫,只恨自己怎麼不能飛天遁地。
  
  酒兒也湊了過來,輕輕拍了拍陸嘉宜的肩頭,豎起一根食指搭在唇上,然後衝她招招手,示意她到牆角說話。
  
  「娘子,我們現在怎麼辦?」陸嘉宜六神無主,只得求助酒兒。
  
  酒兒揚手一指,只見這間柴房的一面牆壁上開了一個小窗戶,恰容一人鑽過,只是窗戶口開得高,過了頭頂,要怎麼爬上去是個問題。
  
  酒兒小聲道:「外頭那兩人喝了酒,肯定會打盹,我們便趁那時跑。現在先把柴搬過來堆個墩子。」
  
  陸嘉宜叫又青去聽著門口的動靜,而自己和酒兒兩人悄悄移動房裡的木柴,一根根拿來堆在窗戶下。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看守已經開始打呼,酒兒她們終於把柴堆好,結結實實的一墩,比齊膝高一些。三人一商量,決定讓最瘦小的又青先出去,讓後由她在外面接應。
  
  又青踩上了柴堆,酒兒和陸嘉宜在下面又推了她一把,終於把人托了上去,又青半個身子出了小窗戶,用腳在牆上蹬了蹬,最後順利爬了出去。
  
  陸嘉宜一陣雀躍:「出去了出去了!」
  
  酒兒也很開心,不過她趕緊「噓」了一聲:「別出聲!」
  
  又青出去後跌在一塊泥地上,她急忙爬起來,看見酒兒從窗戶裡扔出一根麻繩,趕緊拽住扯了扯。
  
  酒兒和陸嘉宜在柴房內等了一會兒,見到繩子動了動,便知道已經好了。
  
  「陸小姐,你先走罷,我最後。」
  
  「好,我一出去就拉你。」
  
  陸嘉宜拽住繩子,又青在外面使勁拉,酒兒在後面幫忙推,努力半晌,她終於把半個身子伸出窗外。
  
  就在這時,柴房外傳來腳步聲,隨即匪首在外說話。
  
  「倆混小子不好好看門在這兒偷懶?!快滾起來,把門打開!」
  
  那兩個看守的賊頭吃了酒睡得正酣,乍聞驚雷罵聲,趕緊連滾帶爬站起來,摸出鑰匙開鎖。
  
  酒兒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嚇得不輕,急忙推搡陸嘉宜:「快點快點!」
  
  陸嘉宜也是慌了神,一邊叫又青使點勁,一邊拼了力地往外逃。直到身上都蹭破好幾塊皮,才好不容易「噗通」一下掉在地上。
  
  酒兒見陸嘉宜出去,正想踏上柴墩子,此刻「咯吱」一下,柴房門被推開了,匪首還有龐三走了進來。
  
  逃是來不及了。酒兒索性把手中繩子往窗戶外一甩,隨即用腳踢散了柴堆,斷了出去的路。
  
  匪首見到柴房中只有酒兒一人,地上散落著蒙眼黑布和綁人的繩子,小窗戶還開著。不禁大怒,上前就掐住酒兒的脖頸:「人呢?!」
  
  酒兒背抵在牆上,喉嚨被鉗住喘不了氣,呼吸困難,滿臉通紅。她並不說話,垂下眸子避開匪首視線,心裡不住期盼著陸嘉宜她們能夠順利逃出這裡,快去找人來。
  
  「大哥!還是追人要緊,待會兒再收拾她!」
  
  龐三上前這般說道,匪首聽言鬆了手,酒兒頓時如軟泥般癱坐在地上,摀住喉嚨不住咳嗽。
  
  「咳咳……」
  
  匪首跨步出門吩咐手下:「跑了兩個臭娘們,快去把人逮回來!」
  
  聽見肉票跑了,匪徒們酒也醒了大半,一個個抄起傢伙點燃火把就出了寨子捉人,而龐三卻是在柴房裡把酒兒攔腰抱了起來,扔進一間房。
  
  「小婊子,吃了豹子膽了,居然敢逃?看爺怎麼弄死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1:06 AM

  第二十五章 一相逢
  
  南宮霖循著飴糖一路追尋,到達後山腳下一個岔路口時,飴糖沒了。此處路口有三條道,一條回潼城,兩外兩條通往其他城池。
  
  若是匪徒綁票,應該沒那麼大的膽子回城。可是這一帶山頭眾多,究竟匪徒會把人藏在哪裡?
  
  南宮霖愈發心急,不知酒兒如今怎樣?可是他現在孤身一人,不敢貿貿然做決定,若是走錯了道,誤了救人時機那更不妥。
  
  正巧此時夜澤駕馬趕到,沿著一路上南宮霖留下的記號追了上來。
  
  「公子!」
  
  夜澤在岔路口看見南宮霖的身影,喜出望外,懸著的心也落下來。他策馬走近問道:「公子您沒事兒?」
  
  南宮霖揮揮手,一臉嚴肅:「我沒事,但酒兒不見了,山上還有幾具屍體,我想可能是山賊擄走了人,所以才著急叫你來。」
  
  夜澤下馬查看三條道,發現一條路的泥地上有幾條淺淺的車□轆印子,而且還有不少沒乾的馬糞,看樣子應該留下不久。
  
  「公子,他們應該是往這方去的。」
  
  「此路通往何處?」
  
  「此路過去有一處地方,名叫萬巒峰。那裡山峰林立,地勢險峻,大大小小的山頭有近百個,據說山上住了一窩悍匪,時不時下來犯案。最近有好幾起大案都是他們做的,可是因為萬巒峰複雜的地形,官府派兵來了好幾次,都捉不到人,他們的老巢也找不到在哪裡,隱藏得極深。屬下猜測,擄人的正是這窩匪徒。」
  
  南宮霖聽言,思忖一下問道:「這群匪徒在江湖上可有名號?」
  
  「有的。匪首四人,江湖人稱『伏林四虎』,意指他們是山中猛虎,暗藏潛伏在萬巒峰,突然出來咬人。他們還有自己專門的標識,印在器物或是旗上,是一頭長著獠牙的青面虎。」
  
  「伏林四虎?」
  
  一道靈光劃過腦海。
  
  南宮霖輕嗤一聲,翻身上了馬:「猛虎再凶,也怕那伏虎羅漢。夜澤,你留在此地,等援兵來了先帶上山,搜尋匪徒蹤跡。我去尋個人,片刻就回!駕!」
  
  說罷南宮霖吆喝一聲,勒韁轉身,疾行而走。
  
  話說十八妹看了信以後,嚇得手腳冰涼,六神無主。信上說叫南宮府拿一千兩銀子去贖酒兒,且不可報官,否則撕票。時限是第二天日出時分,地點是城郊一處山腳,而且還說了只能由一人帶錢到那裡交換,多去一人,綁匪們都會殺了手中人質。
  
  十八妹把信捏在手中,趕緊去找曹管家,豈料曹管家一早就出了門,直到現在也沒個影。眼看天一黑就要關城門,到時便無法出去,更遑論第二天一早趕到目的地贖人了。
  
  越想越擔憂,最後十八妹索性獨身一人出了南宮府,急匆匆在街上叫了個馬車,坐上去直奔城門。
  
  與此同時,陸嘉仁懷揣著五千兩貨真價實的銀票,也出了城門。
  
  方纔他和陸夫人商量過以後,猶豫再三,決定還是不報官的好。先不說官府有沒有辦法把他妹妹救出來,單是被綁票這件事,就不能讓外人知道,否則傳出去陸嘉宜的名節就毀了,誰知道一個大姑娘被土匪抓上山會做些什麼?而且陸老爺不在,綁匪規定的時間又那麼緊,娘倆實在是沒轍了。
  
  於是陸夫人翻箱倒櫃,把府庫裡的錢全拿去錢莊兌了銀票,最後不夠還貼上了一大筆私房錢,好不容易才湊齊五千兩,之後交給了陸嘉仁。陸嘉仁對家中下人謊稱他外公生病,要回去探望老人家,於是騎馬出了門。
  
  夜幕降臨,馬伕不肯再往前走,十八妹只得給錢下車,獨自走去綁匪所說的地點。她其實現在心中一點主意也沒有,有道是走一步算一步,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酒兒被撕票,再說她覺得也是因為自己,龐三那惡人才找上了酒兒的麻煩。
  
  罷了,如果要還債,就由她一人去還好了,莫要連累了別人……
  
  夜漸深,郊野無人,四周靜謐地有些詭異,十八妹一女子孤身走在路上,不禁有些膽寒。
  
  那些草叢裡發亮的綠光,是野狼雙眼?
  
  那些似有似無掠過耳邊的風,是遊魂飄過?
  
  還有身後傳來的一下下的嗒嗒聲,是……厲鬼行來?
  
  終於,當鬼走近把手放在十八妹肩頭之時,她撐不住大聲尖叫起來。
  
  「啊——————」
  
  驟然響起男人的聲音:「喂,你怎麼在這裡?」
  
  感覺到肩頭的溫熱,十八妹一愣,鬼不是沒有溫度的麼?那麼說來……是人?
  
  一回頭,十八妹便看見了陸嘉仁。見他一臉蒼白,彷彿也嚇得不輕。
  
  「大半夜的看見一個女人走在路邊,我還以為我見鬼了呢!」
  
  陸嘉仁本來是騎馬的,半路下馬方便,可是沒有拴緊繩子,一個不留神居然讓坐騎跑了!他無奈之下只得步行,沒一會兒就看見一個瘦弱背影在前方走著,這荒郊野地的,他還以為自己碰到艷鬼了!
  
  就這樣,同樣是去見綁匪的二人,便在路上相逢了。
  
  兩人一交談,發覺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再一探對方口風,才發現居然都是去贖人了。
  
  陸嘉仁把十八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用懷疑地口氣問道:「你一個人來?」
  
  十八妹擔心酒兒安危,心不在焉回了一句:「是啊。」
  
  「看不出來你年紀小小,膽子還挺大。」
  
  陸嘉仁有些訝異,隨即又問:「誒,一個女子揣那麼多錢在身上,還走夜路,你也不怕別人搶?」
  
  「我……我並沒有帶錢。」
  
  「什麼?!」陸嘉仁驚呼一聲:「不帶錢你贖什麼人?去送死啊!」
  
  「我還不是沒有辦法麼!」十八妹一下激動起來,脫口吼道:「公子和管家都不在府裡,也不知多久能回來。綁匪又說明早見不到一千兩便撕票,天黑就要關城門,我如果不來,酒兒姐死定了!我來了興許還能換她一條命,都是因為我,她才惹上這些禍事……」
  
  說著說著,十八妹眼眶裡蓄滿了淚水,瘦小的身子不住打顫,宛若風中飄搖的小樹。其實她也是怕的,可是怕又怎樣?還不是只能硬著頭皮往上衝。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走!希望你真有辦法救到人!」
  
  陸嘉仁沒好氣地拉著她往前走,可沒走兩步他忽然足下一頓:「等等!你說什麼?一千兩?綁匪叫你們拿一千兩?!」
  
  十八妹有些迷惘:「是啊……」
  
  「我操!這群王八蛋!」
  
  陸嘉仁狠狠罵了一聲,對著不明所以的十八妹說道:「敢情我陸家就是冤大頭是?你家只出一千兩,我家卻是要出五千兩!費得我娘把家裡壓箱底兒的嫁妝都拿出來了,我還倒貼了幾百兩私房錢,這才湊齊!一群貪心的兔崽子!我呸!撐死他們得了!」
  
  原來這群山匪一開始的目的只是綁架陸嘉宜要錢,豈料又多抓到個酒兒。惡賊龐三去城裡傳信要贖金的時候,想起酒兒東家看模樣也是有錢人,於是順手也遞了個信過去。一個下人,開價自然不能太高,反正就是試試,成了當然好,不成的話……其實龐三也沒真想過能拿到贖金。結果卻未想到是十八妹接了信,而且還從小乞丐的口中推斷出了幕後主使的身份。
  
  陸嘉仁罵罵咧咧一番之後,看了眼一臉愁容的十八妹,猶豫了一下,最終伸手進懷裡掏了掏,拿出一把銀票。
  
  他數出五百兩塞給十八妹:「這些你拿著!那些人都是喪心病狂的,你沒錢他們怎麼會放人?當心把你也抓了去!這五百兩雖然不算多,可也不少了,說不準綁匪收到錢就放了你姐。管他呢!死馬當成活馬醫,總要試試!」
  
  十八妹看著手裡一疊銀票,有些感動,淚眼婆娑地看著陸嘉仁:「多謝陸公子……」
  
  「罷了罷了,小爺今天就當破財消災,行善積德了!」陸嘉仁大氣地擺擺手,一副無奈模樣,「快走快走,去晚了就算有錢也救不到人了!」
  
  在三岔路口,十八妹和陸嘉仁正要按照信上所說,往萬巒峰地界走去,豈料卻在這裡碰到夜澤,還有大批潼城將士。
  
  兩人一愣,怎麼會有官府中人在這裡?
  
  夜澤眼尖,一下就瞅見了十八妹,兩步便走了過來:「十八,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十八妹見夜澤這身裝扮,覺得有些怪異,不過她現在總算找到個可以依靠的人了,趕緊掏出信遞到夜澤跟前。
  
  「夜大哥!酒兒姐被龐三綁了!這是送到府裡的信。」
  
  夜澤接信一看,然後問道:「你如何知道綁匪是龐三?」
  
  「送信的小乞丐說那人高大黑壯,臉上一條長刀疤。這肯定是龐三!上次為了幫我酒兒姐得罪了他,他定是尋仇來了。」
  
  陸嘉仁一聽十八妹如此說道,頓時懊惱。要是他沒打發走那小叫花子,他不早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了?錯失報官良機,白白放走了那惡賊,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刮子!
  
  不遠處「噠噠」馬蹄聲傳來,轉瞬白駒躍至眼前,是南宮霖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一個男人。此人正是那日他與酒兒在麓山迷路,借宿那家的男主人,梅姐的相公。
  
  南宮霖一下馬夜澤便向他告知了一切,他聽完之後吩咐道:「人馬分成兩撥。一撥先去萬巒峰找人,一撥隨陸家去交贖金,潛伏在暗處,待山匪現身之後一舉拿下!切記,萬不可打草驚蛇!」
  
  安排妥當之後,夜澤負責具體部署,南宮霖則是揪住梅姐相公走到一邊。
  
  殘月冷輝之下,南宮霖素衣若雪,宛如降世之仙,只是現在卻滿身煞氣似魔,對著那男人吼道:「寨子在哪裡?快說!」
  
  梅姐相公卻是一臉陰冷,木然開口:「不知道。」
  
  「你!」
  
  南宮霖恨他嘴硬,怒火一起幾乎想提劍殺他,但這人正是「伏林四虎」之一,匪首老四。早過慣了腥風血雨的日子,硬來他不怕,就算將他碎屍萬段恐怕也套不出話來。
  
  平息一下怒氣,南宮霖好言勸道:「你只要說出來,我自會同官府打聲招呼,你以前做的那些勾當,從冊錄上一筆勾銷!如今你家夫人身懷六甲,你就算是幫這未出世的孩子積點德,難道你真忍心眼睜睜看他們殺害無辜?若是如此,當初你何必隱姓埋名躲起來!」
  
  老四一聽,表情略微鬆動,心中似有動搖。可是他如何敢冒這個險?先不說多年來的兄弟情義,就算他後來出了寨子,與原先的身份撇得一乾二淨。可是倘若讓老大知道是他告知官府老巢所在,這幫匪徒一定會殺他洩憤,甚至還會禍及妻兒。這樣的境況之下,他不能說,萬萬不可貿然開口。
  
  南宮霖急火攻心,緊緊相逼:「你若不說,本公子滅了這寨子是早晚的事!大不了一把火燒了整個山頭,一個賊頭都別想跑出去!到時你也休想脫了干係,我知你不懼死,但連坐之罪,恐怕不是你家裡人能夠承擔得起的!」
  
  逞兇鬥狠,南宮霖並非不會,大風大浪他見得多了,最壞不過玉石俱焚,那也好過束手無策受人擺佈!
  
  就在此時,下屬來報,說是搜山的時候偶遇一女子,應該是從匪窩跑出來的。
  
  南宮霖一聽大喜,急忙命人帶過來。可是當他看清該女子的時候,大失所望。
  
  居然不是酒兒,而是陸嘉宜!
  
  陸嘉宜看見南宮霖,雙腿一軟就要摔倒,心中懼怕委屈彷彿找到一個宣洩口,失聲痛哭。
  
  「南宮公子……」
  
  南宮霖上前一步扶住她,卻是聲色急迫地問:「酒兒在哪裡?有沒有和你一起出來?你見過她沒有?」
  
  連連追問,他問的都是酒兒,對於陸嘉宜如今怎樣,未有隻言片語的關懷。
  
  陸嘉宜一怔,抬眼看向南宮霖,見他一雙星眸緊盯自己,顯得十分急切,神情流露出十二萬分的擔憂。
  
  只是這份擔憂關心,卻不是給她的。
  
  抿了抿唇,陸嘉宜顫抖著開口:「我、我不知道……」
  


  第二十六章 失復得
  
  受驚過度的陸嘉宜沒說兩句話便暈了過去,南宮霖命人把她帶下去安置。現在此地只剩下他和匪首老四。南宮霖呼吸沉重,他沉默片刻,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扔進老四的手裡。
  
  老四接過東西一看,只見是一塊玉珮,前雕雲龍,背刻有字。
  
  「這……」
  
  老四一驚,抬頭詫異地看著南宮霖。他們混江湖的,自然比一般百姓知道得多,見此玉珮,已然明瞭眼前之人是何等非凡的身份。
  
  南宮霖雙手負背,威嚴氣勢盡顯:「事到如今我也無須隱瞞,我說能保你平安無事,你一家自然性命無虞,同樣,在這地方我想要誰的命,他也絕對活不過明天!」
  
  「只要你告知我巢穴所在,有何要求但說無妨,我能做到的都會為你辦妥!但你若還是這樣冥頑不靈,延誤了時機,害得她有個三長兩短,休怪我送你妻兒下黃泉陪葬!言盡於此,說與不說,全憑你一句話。你要是放心不過我的允諾,就以此玉珮為證,如何?」
  
  老四彷彿驚雷劈上天靈蓋,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這番勸誡表面上叫他抉擇,實則是把他逼進了死胡同。不說也沒關係,大不了一拍兩散,大家同歸於盡!
  
  換在平日,也許老四這樣的漢子會豁出去說道:死便死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是現在他不能,他家中有翹首盼望丈夫歸來的妻子,還有等待出世的孩兒。一個好人家的姑娘,同他私奔不說,還委身在山裡當農婦,這份情意,老四不能辜負。
  
  他的選擇只能是答應,其實,他根本沒得選擇。
  
  老四把玉珮一收,沉聲道:「好!我給你指路,但你要守信,替我保密此事,還要保我一家平安!」
  
  「那是當然!」
  
  南宮霖爽快答允:「救到人後,我便叫官府撤了通緝令,再給你一張新的身份文牒,從今往後你可正大光明出來行走,想去何處便去何處。」
  
  達成協議之後,老四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簡單比劃了一番。
  
  原來這萬巒峰地界山頭頗多,野林茂密,岔路更是多如牛毛。別說是外人,就算是寨中匪眾,若是不留心記下也會迷路。所以為了方便自家人,匪首們想出一個法子,那就是在每逢岔路之時便砍倒三棵樹,留下樹樁當記號,只要沿著這記號走,最後便能回到寨裡。
  
  南宮霖得知以後,立即吹口哨喚來奔霄,躍上馬背,朝著密林深處行去,將士們則是在夜澤的部署下兵分幾路,勢必要把山匪一網打盡。
  
  林風瑟瑟,半山寂寥。
  
  天色逐漸泛青,黑夜已經快要過去了。夜盡天明,不知迎來的,是歡喜重逢,還是恨悔終生?
  
  奔霄一躍十里,在山上兜兜轉轉一番,南宮霖終於來到山寨附近。他沒有貿然衝進去,而是先觀察了一下地形。
  
  萬巒峰山頭眾多,此山寨就建在一個山頭之上。該地山峰險峻,寨子倚勢而築,前面山坡上有一大塊空地,若有人靠近立馬會被發覺,根本無法藏身。寨子後面則是懸崖峭壁,無法攀爬。整個地方易守難攻,怪不得山匪能在這裡暗藏多年。
  
  寨子兩側稀稀拉拉有幾棵樹,勉強成林。南宮霖思忖片刻,輕身下了馬,提劍繞道走進了林子。
  
  天色暗暗,南宮霖藉著林中樹枝的遮掩,沒有讓山寨門口當值的土匪發現。忽然腳邊草叢傳出一陣窸窸窣窣,還伴有人喘息不定的呼吸聲,南宮霖頓時警惕,抽出長劍,沉聲一吼。
  
  「出來!」
  
  雜草撥開,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女子從裡面顫抖著爬出來,嘴裡念叨著:「別殺我別殺我……」
  
  南宮霖彎腰下去擒住她的下巴,仔細一看,發覺這女子有些面熟,好像是陸嘉宜身邊的丫鬟。他壓著嗓子說道:「是我。」
  
  又青抬眼一看,發覺是南宮霖,頓時大喜:「公子救我!」
  
  「噓!」南宮霖不悅皺眉,叫她噤聲,隨即指著山寨問道:「你也是從那裡面跑出來的?」
  
  又青點點頭,諾諾答道:「是!公子,您看沒看見我家小姐?我和她出來的時候走散了,山賊又追得緊,我只好藏在了這裡……」
  
  「她已平安下山。我問你,有沒有看見酒兒?她逃出來沒有?」
  
  南宮霖憂慮之心愈發沉重,陸嘉宜逃出來了,就連丫鬟都脫了身,可是惟獨不見酒兒,她到底怎麼樣了?距離酒兒失蹤不過才四五個時辰,他卻覺得好像經歷了漫長的幾十年,那種心急如焚,夾雜了期望失望絕望的心情,太過煎熬。
  
  「娘子她……」
  
  又青吞吞吐吐,給南宮霖大概說了一番她們的遭遇。南宮霖一聽酒兒逃跑失敗,功虧一簣又被抓了回去,一下急火攻心,雙目都要滲出血來。
  
  為何偏偏她運氣那麼糟?山匪喪心病狂,逃跑被抓,這下還不往死裡整?!毒打受刑都是小事,可若是、若是……
  
  不敢再往深處想,南宮霖順著又青指的方向,連著幾個縱身便飛至寨子圍牆邊,然後躍進了柴房偏院。
  
  才進偏院,南宮霖便聽見兩個賊人在那裡說話。
  
  「嘿嘿,三哥把人弄進去那麼久都不出來,該不會是樂得把祖宗都忘了吧?!」
  
  「那是!你看那小娘子又抓又打的,跳騰得厲害,三哥自然是要用鐵腕手段調教一番!」
  
  「可這半晌都沒動靜了……要不我們去看看?」
  
  「去你個大頭鬼去!三哥正爽著呢!別去壞他的好事兒,當心挨揍!」
  
  乍聞此言,如驚雷炸耳,南宮霖怒火燃頂,過去便從後摀住一個賊人的嘴,拿劍往他喉嚨一劃,割斷咽喉。另一賊人見狀呆滯了片刻,反應過來後立馬抄起砍刀向南宮霖劈來,南宮霖側身一避,隨即飛腳踢在此人腰間,然後揚手把長劍插進了他的胸口。
  
  賊人當場斃命,南宮霖拔劍而出,血刃滴紅,腥血濺了他滿身滿臉。素衣點綴紅梅,俊顏染上殷血,此刻的南宮霖,美若妖魔,猙似修羅。
  
  他巡視一番,趕緊提步走向一間透出亮光的屋子,一腳踢開了緊關的房門。
  
  一聲巨響,門板坍塌,待到木屑灰塵都飄散開來後,映入南宮霖眼簾的,是酒兒緊抱雙膝,衣衫襤褸坐在床頭的情形。
  
  髮髻散掉了,衣裳也破了,雪白的肌膚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嘴角還有鮮血……
  
  南宮霖滿眶澀然,足下似灌了千斤,他緩緩走過去,把酒兒勒進懷裡,親吻上她的額角,欲說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開口。
  
  若不是他醉酒大意,酒兒怎麼會被人擄走?又怎麼會……
  
  酒兒沒有反應,只是雙眼直愣愣盯著地上發呆,想是經歷了此等慘事,萬念俱灰了。
  
  南宮霖想到這裡,又是陣陣心痛,他伸手撫上酒兒臉頰,溫柔揩去她臉上淚痕還有血跡,一聲聲喚她:「酒兒,我來了。酒兒,說句話好不好?我是公子啊,你跟我說句話……」
  
  半晌,酒兒終於有了反應,抬眼看了南宮霖一下,隨即顫抖著抬起手來,指著床下問道:「他、他……死了沒?」
  
  他?誰?!
  
  南宮霖放開酒兒,掀起床單彎腰一看。只見龐三隻著一條褻褲,毫無氣息地躺在地上,側頸上一大個血窟窿,腥血流了一地。再仔細一看,窟窿裡插了一根簪子,幾乎完全沒入,只剩下簪子頂端的一小塊瑪瑙石還在外面。
  
  伸手一探脈搏,已經沒有了。南宮霖這才又坐過去把酒兒攬在懷裡,發誓般的口氣說道:「死了。別怕,以後在我身邊,再沒人敢傷你分毫。」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酒兒緊繃的雙肩終於鬆懈下來,還長長舒了一口氣,不過轉眼卻撲在南宮霖懷裡「哇」一聲大哭起來。
  
  「剛才嚇死我了!公子怎麼辦?我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
  
  南宮霖連忙安慰:「沒事沒事!是他罪有應得!他該死!」
  
  「哇——」
  
  酒兒哭得臉都花了,斷斷續續地說道:「呃、我本來沒想殺人的……是他、是他把我弄進來,還脫我衣裳……嗚,我拚命反抗,還抓他咬他,嘴都破了!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衝過來,我也沒注意抓了個什麼東西……反正隨手一戳,誰知他就死了!公子怎麼辦?我好害怕……嗚嗚……」
  
  當時龐三把酒兒弄進房以後,正欲行那禽獸之事,酒兒當然抵死不從。她性格剛烈,脾性又辣,對著龐三一陣猛踢好打。龐三性惡,自然要還手,幾個巴掌過去,打得酒兒頭暈眼花,身上青紫。
  
  兩人纏鬥一番,酒兒暈乎乎癱在床上無力反抗。龐三**上頭,眼看就要得手,迫不及待撲過來,卻沒料到酒兒手裡攥了根鋒利的金簪,這時奮力一擊,一眨眼就戳進了他頸子裡,而且歪打正著,正好割破頸部脈管,血一下冒得到處都是。龐三掙扎兩下,字都沒說一個便斷了氣。
  
  酒兒嚇得不輕,見龐三趴在床上沒動靜,半天才敢過去探了探鼻息,發覺已經沒氣了,嚇得她一下縮手,慌了心神。過了一會兒,她先把龐三推下床,然後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人塞到床底下,接著她便坐在床上想自己下一步該如何是好。門外還有兩個賊人,當然不可能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跑出去,那要怎麼辦怎麼辦?
  
  越想越沒主意,而且床底下還有個屍體,酒兒怕極了,坐在床頭抱緊手臂瑟瑟發抖。剛好南宮霖這時趕到,於是便見到她一副「遭人侮辱,痛不欲生」的表情。
  
  「呵呵,真是個厲害丫頭!這麼潑辣,看誰敢要你?!」
  
  南宮霖從這顛三倒四的描述中得知了當時的情形,喜出望外,不禁笑了出來,還嗔怪了酒兒一句。
  
  他眼神柔和了幾分,按住酒兒的頭往自己懷裡揉了揉,似是自言自語說道:「我才被你嚇死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若是你有何不測,那我……呵呵,還好你這性子到哪兒都吃不了虧……」
  
  有一種心情,叫失而復得。
  
  還有一種心情,叫豁然開朗。
  
  總是不知道那就是愛情,當你快要失去她的時候,你終於明白。
  
  原來,我愛上她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8 10:04 PM

  第二十七章 今生癡
  
  酒兒在南宮霖懷裡嚶嚶哭了一會兒,眼淚鼻涕揩得他一身都是,半晌才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望著南宮霖,一張臉花得像小貓。
  
  「公子,你、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南宮霖用袖子給她擦了擦臉:「你還不算太笨,知道扔糖在地上,奔霄循著糖味兒一直追到了岔路口。後來我知道那附近有個土匪巢穴,於是就找上來了。」
  
  「哦,公子你好厲害,這麼快就找著了賊窩子。」酒兒吸吸鼻頭,心緒平復了一些,不哭了。
  
  南宮霖難得沒有擺架子,而是把原由娓娓道來:「還記不記得上個月我們去麓山迷了路,然後借宿的那戶農家?其實我能來這麼快,是那家男人指的路。」
  
  酒兒有些迷糊了:「他?他怎麼會知道?」
  
  「那日我在他家院子看見一個木頭箱子,雖是破舊,卻是上好黑木所製,而且鐵鉚錚亮,鎖扣樣式是官府特有的,是平日用來裝庫銀的箱子。箱子一角卻刻了一個虎頭圖案,有些奇怪。我當時就起了疑心,平常農家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後來我想起有幾次潼城運去京城的官銀被劫過好幾次,一直都沒找回來,再一想那戶人家行為的怪異之處,便大概猜到了那男人的身份。」
  
  再後來,夜澤一說萬巒峰的山匪名號「伏林四虎」,標記是一頭獠牙青面虎。南宮霖頓時想起梅姐相公和那口箱子,趕緊策馬回去揪來了人,叫他指路。
  
  「其實說來說去,還是你厲害。你又是幫人家洗衣做飯,又是劈柴打掃的,他們才收留了我們一晚,這也才為今日埋下契機。」
  
  南宮霖低頭看著酒兒,星眸裡都是點點碎光,好似晶石。
  
  「所以吶,好人有好報,你心地好,於是老天爺也幫你。」
  
  「呵呵,真的麼?」酒兒破涕為笑,有些羞赧,「其實我覺得吧,還是多虧了公子您惦記我,捨不得丟下我不管。」
  
  南宮霖一怔,有些尷尬,這麼快就被看穿心思了?他表現得有這麼明顯麼?!
  
  誰知酒兒繼續說道:「要知道沒了我,府裡就沒了廚娘做飯,公子你嘴巴那麼刁,別人可伺候不來。到時候這樣不吃那樣不要,一準兒把曹大叔愁死!」
  
  ……
  
  南宮霖啞然失笑,破天荒頭一次沒和酒兒爭辯,而是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是是是!你知道就好,回去多做幾個菜犒勞犒勞我!」
  
  這時,只聽山寨之外喊聲震天,刀劍相接搖旗助威的聲音不斷傳來,匪徒們都慌不迭從寨裡跑出去迎敵。
  
  「出什麼事了?」酒兒伸頭望了望外面的火光,如是一問。
  
  「沒事。」
  
  南宮霖脫掉外袍,裹在酒兒身上,拉了拉領子,把她包得嚴嚴實實。
  
  「是官府的人來了,我們下山。」
  
  趁著山寨被攻打,在一片混亂之中,南宮霖抱著酒兒溜出偏院,順利下了山。
  
  天清日朗,朝陽緩緩升起,樹林中的露水頗多,透出些許涼意。酒兒靠在南宮霖胸口,又向他懷裡擠了擠,頓時覺得很溫暖很安心。
  
  「公子。」
  
  酒兒喚了南宮霖一聲,南宮霖腳下一滯,低頭看她:「怎麼了?」
  
  酒兒娥眉輕佻,杏眼一笑:「你來救我,真好!」
  
  「哈!」
  
  南宮霖沒好氣笑了一聲:「才知道我好?那你以後要聽我的話,還有,不許跟我頂嘴!」
  
  「是啦是啦!我還會每天做很多好吃的給您!蟠桃飯、松葉黃、槐花糕、玉帶羹、梅香湯……」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把那些陰霾拋諸腦後,好不快活。
  
  憶當初,月下相逢。本以為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場際遇,誰知卻是情根深種。
  
  今生已癡,能與誰說?
  
  那日在萬巒峰,官兵突然上山剿匪,一舉端掉匪窩,而正準備收贖金的匪首也在陸嘉仁的周旋下,中計被擒。潼城百姓得悉以後,雀躍不已,紛紛上街放鞭炮以示慶祝,城裡商會還做了塊「為民除害」的牌匾送去府衙,把知府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酒兒最近一段日子聽從自家公子吩咐,乖乖待在房裡養傷,廚院裡的事交給其他人來做,根本不要她幫一點忙。不僅如此,南宮霖還隔三差五就送補品到她房裡,燕窩蟲草鹿茸人參……房間本就不大,這麼一來被塞得滿滿,都快沒地兒擱了。
  
  這一天,袁大娘沒有在屋裡盯著酒兒,酒兒悄悄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衣服就溜出了門。
  
  睡了好幾天,身上肉都酸了,再不起來走走,骨頭非得散架不可!
  
  屋外陽光明媚,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酒兒伸了個懶腰,嬌俏一笑,然後悄悄打開院門,左右張望一番,小碎步跑進了廚院。
  
  「十八!」
  
  酒兒進院子就看見十八妹在院子中央曬筍乾,高興地喚她一聲。
  
  十八妹回頭,見人顯示十分驚喜,隨即卻嗔怪道:「酒兒姐你怎麼出來了?身子還沒大好呢,快回房休息去!」
  
  酒兒一屁股就在小凳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托腮,嘟嘴埋怨道:「我早就好了!都是公子,一個勁兒地叫我睡!又不是豬,哪兒能吃了睡睡了吃的?天天在屋裡我都要悶死了!」
  
  十八妹掩嘴一笑:「呵呵,公子是為你好呀。」
  
  「公子最近奇奇怪怪的……」
  
  酒兒想起南宮霖這幾日的表現,著實反常。不僅脾氣好了很多,沒有動不動就罵人使喚人,而且居然還學會噓寒問暖了,每天都去看她一次,關心傷勢,還親自端了藥過來督促她喝下……
  
  鬧不明白南宮霖想什麼,酒兒甩甩頭把這些拋到腦後,轉而問十八妹:「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十八趕緊擺手:「沒有沒有!酒兒姐你好好坐著休息,要是累著了你,公子還不扒掉我一層皮!」
  
  酒兒百無聊賴,瞥見地上還有幾包未剝的竹筍,黃褐外皮,胖嘟嘟的一個個堆在那裡。
  
  成日喝補湯,嘴裡都膩了。乍見鮮筍,想起那種清清脆脆的口感,如果再加上些許酸甜的話……
  
  酒兒饞蟲被引出腹,於是過去拾起幾個竹筍就打理起來。
  
  剝出嫩筍洗淨,切作數根細條,然後入清水煮熟撈出。剩餘筍湯加白梅、糖霜、薑汁調味熬煮,最後再把筍條放進去醃漬,晾涼便能吃了。
  
  廚房簍子裡還有幾個山楂,酒兒挑大個的出來,蒸熟去核去皮,和糖蜜搗之,製成楂糕。她用手拈了一小團放進嘴裡,入口極酸,酸得她鼻子眉毛都皺成一團,過一會兒糖味兒擴散,中和了酸澀,蜜的味道竄滿口腔,連舌尖都甜絲絲的。
  
  「唔……」
  
  酒兒吃得開心,滿意地哼哼,眼睛都瞇成一條縫。
  
  酸筍涼了,酒兒一手端盤,一手捧缽,出門就叫道:「十八,過來吃東西!」
  
  忽然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好好在床上躺著,出來蹦躂個什麼?!」
  
  酒兒一驚,抬頭一看,南宮霖正站在廚房門口,一臉陰鬱地望著她,眸子裡帶上幾分火氣。
  
  「呵呵……」
  
  酒兒訕笑了兩聲,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把楂糕藏在身後,而酸筍卻舉到了南宮霖面前:「公子您嘗一下這個,酸甜可口,很開胃的!」
  
  南宮霖見到盤裡的東西,表情稍稍鬆動一些,唇角略微勾起:「專門給我做的?」
  
  「是的是的!這幾日我聽袁大娘說您用膳用的少,於是我特意做了這道甜酸筍給您,健脾開胃的。」
  
  「算你有良心。」
  
  南宮霖臉色緩和下來,吩咐道:「把東西放在這裡便是,你快回去給我躺著!」
  
  「不要嘛!」
  
  酒兒拉著南宮霖的袖子撒嬌道:「我都好了!我不想在屋裡悶著,都沒人和我說話。不信您看,我真的好了!」
  
  說著酒兒還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兒以示無礙,層層裙角擺盪好似盛開石竹,美麗嬌艷。
  
  南宮霖眼角一瞥,看見酒兒背著的那隻手握了一個小瓷缽,指著問道:「手裡拿的什麼?」
  
  「沒什麼!」酒兒臉色一變,急忙後退一步,把頭低低埋下,有些窘迫。
  
  肯定有貓膩!南宮霖逼近,把手一攤:「給我。」
  
  「真的沒什麼……」
  
  「拿出來!」
  
  南宮霖厲聲一吼,嚇得酒兒身子一抖,不情不願地把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南宮霖接過瓷缽,看見裡面是褐色的膏狀物體,湊近鼻頭聞聞,有些酸味蜜香,隨即他用指頭挑起一團放進嘴裡。
  
  「山楂?」
  
  南宮霖把瓷缽一扔,劈頭蓋臉就出口訓斥酒兒:「反了你?!居然偷吃山楂!本就體虛羸弱,還吃這些損胃耗氣的東西!找死啊你?!……」
  
  酒兒耳朵都要被吼聾了,縮了縮脖子,諾諾辯解道:「我沒有吃……」
  
  「沒吃?那這是什麼?」
  
  南宮霖不屑輕笑,伸指一抹酒兒的唇角,指尖便沾上了些許楂糕。只見他把手指頭放入口中抿了抿,星眸緊盯酒兒,眼帶譏諷,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
  
  「還想狡辯?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罷,南宮霖一臂攔腰抱住酒兒,逕直就把人往院外拖。
  
  不一會兒,隔壁院子裡傳出「噗噗」悶響聲,同時酒兒在那邊不住求饒嚎叫。
  
  「啊!別打我屁股!」
  
  「公子公子!我知道錯了!別打別打……」
  
  「我再也不敢了!公子,您饒了我吧!好痛啊!別打了……」
  
  「公子!我以後都聽您的話,都聽!您饒了我……」
  


  第二十八章 求芳心
  
  酒兒被罰著又在床上躺了十來天,當她終於得到南宮霖允許可以出門的時候,身材圓潤了不少。
  
  「胖死了胖死了!」
  
  酒兒現在只穿了一件粉色內衫,渾身緊繃繃的,特別是胸口那一把,感覺都要撐破了似的。她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再一掐身上的肉,覺得都能割下兩斤賣了去!
  
  「怎麼辦嘛?衣裳都穿不下了!討厭的公子,真以為是餵豬呢?」
  
  酒兒愁雲滿面,嘟著嘴一個勁兒埋怨南宮霖,翻箱倒櫃了半天,才找出一身比較寬鬆的舊衣換上。
  
  清明過去十來日了,不日便是谷雨,按照習俗,是要去求些符貼在家門口趨吉避凶的。南宮府基本都是男人,自然不懂得這些,於是這份差事便落在了酒兒身上。
  
  酒兒前腳出了門,後腳南宮霖便找了來。看見空無一人的院子,他心頭又竄起一股火氣。
  
  又跑哪裡去了?一天不好好待在屋裡,就喜歡出去晃悠!非得拿根繩子綁住人才安心!
  
  南宮霖怒氣沖沖地回到寢院,迎面碰上夜澤。
  
  「公子……」
  
  話還沒說完,南宮霖順手挑起兵器架上一根長戟,扔給夜澤:「和我過兩招!」
  
  說著南宮霖拔出長劍,當空一劈就朝夜澤砍去。夜澤眼見利劍襲來,急忙揮戟一擋,但被這大力震得後退兩步。
  
  他滿腦疑惑,公子今兒吃了炮仗?火氣忒大了!
  
  南宮霖不給夜澤喘息的機會,招招緊逼,那架勢根本不是在過招切磋,倒像是仇家尋仇一般狠厲。
  
  這可苦了夜澤,一方面要承受這莫名的戰火,一方面還要顧及著不能傷到南宮霖,否則將軍知道了還不砍掉他的手?!
  
  兩刻鐘過去,兩人酣戰一場,皆是大汗淋漓,夜澤見時間差不多了,趕緊把長戟一扔,出口認輸:「不來了不來了!公子我認輸了!」
  
  「不行!再來!」
  
  誰知南宮霖不放人,又扔給夜澤一柄大刀,滿頭大汗地看著他。
  
  夜澤都快哭出來了,索性壯起膽子一問:「公子,今天……誰惹著你了?」說著他很狗腿地拿起一旁的汗巾遞給南宮霖,還做出滿眼關懷的樣子。
  
  南宮霖拿起汗巾抹了一把額頭,牙縫裡迸出兩句話:「還不是那個壞丫頭!成天就知道亂跑,出了事又要我去救!」
  
  原來如此!話說前些日子見識了南宮霖對酒兒的緊張程度,府裡恐怕沒誰看不出來這份心思了,只是兩個當事人還糊里糊塗的。
  
  夜澤一下明瞭,他笑瞇瞇地湊近,試探問道:「公子,這女子不同於我們男子,同她們打交道,方式自然要特別一些,其中竅門我倒是略知一二,您要不要聽聽?」
  
  南宮霖抿唇想了想,斜睨夜澤一眼,有些狐疑:「且說。」
  
  「咳咳!」夜澤清清嗓子,娓娓道來。
  
  「第一,女子嬌柔。所以跟她們說話一定要輕聲軟語,越溫柔越好,如果一來就大嗓門,肯定會把人嚇跑。還有,萬不可吼她們凶她們,不然把人嚇著,下次就不跟你說話了。」
  
  南宮霖一聽,蹙眉想了想,好像他每次訓酒兒,酒兒就會撅嘴不悅,還會埋著頭不理他。看來這說法還是有些道理的,於是南宮霖吩咐道:「繼續。」
  
  夜澤見自家公子受教,心裡一高興,頭腦也一熱,便接著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第二,女子愛美。女子最重容貌儀表,不僅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更喜歡別人誇讚自己的美貌。所以一定要經常誇她們漂亮,她們表面上會很害羞地謙虛一番,實則內心竊喜,自然會對你刮目相看。」
  
  「那遇到丑若無鹽的怎麼辦?難不成要昧著良心說她美若天仙?」南宮霖如是問道。
  
  「這……」夜澤撓撓頭,靈機一動:「遇到這樣的就誇她其他地方好,比如衣裳漂亮,髮簪別緻之類的,這不就行了?」
  
  南宮霖點點頭,想著反正酒兒長得不醜,眼睛大大嘴巴小小皮膚白白的,誇一誇她也不是什麼難事兒。於是把這一條記住以後,叫夜澤接著說下一點。
  
  「這第三嘛,就要投其所好……」
  
  這廂,半吊子夜澤給自家公子傳授與女子相處的經驗,南宮霖抱著謙虛學習的態度,聽得很認真。另一邊,酒兒出門之後,先去了南街找十八妹。
  
  孟家的豆腐攤子還沒收,今兒個生意好,十八妹正忙著招呼客人,都有些忙不過來。
  
  見到酒兒來了,十八妹一邊數錢一邊說:「酒兒姐你先坐一下,等我一會兒。」
  
  酒兒當然不肯閒著,挽了袖子笑呵呵地跑過去:「我幫你!」
  
  酒兒長得乖巧嘴巴又甜,哄得來的客人是買了豆腐又買鹵乾,買了鹵乾還要豆漿,最後順道再捎上幾塊腐乳回家做佐餐小菜,只恨怎麼不能把豆腐渣子都買回去。
  
  十八妹跑了一趟又一趟,一屜屜的豆腐從家裡往外搬,累得腰都快斷了。終於賣完最後一刀豆腐,孟家豆腐店提早收了攤。
  
  「酒兒姐你好厲害!我可是頭一次這麼早收攤呢!」十八妹掂了掂袋子裡的銅錢,笑瞇了眼。
  
  「和氣生財嘛!說些好聽的話,客人也高興呀!」酒兒幫忙把地掃乾淨,又道:「十八,哪裡有賣符的道士?過兩日谷雨,我要買幾道天師符回去貼在門上。」
  
  十八妹想了想道:「聽說城隍廟有個姓伍的道士,平時幫人測吉凶看風水,還賣各種符貼,我們去那兒看看。」
  
  潼城城隍廟在西大街盡頭,此處市井最甚。左有金銀鋪果子行、右有茶酒店香藥齋,還有數條深巷,夾雜樓閣酒家妓館教坊,好不熱鬧。
  
  酒兒見著有賣飯後小食的攤子,去買了兩串香糖果子還有蜜煎雕花,跟十八妹兩人左右手各拿一樣,邊逛邊吃。
  
  一頂青色小轎與二人擦身而過,轎旁跟著的那丫鬟俯首低聲對著轎內說道:「小姐,是她。」
  
  轎窗小簾撩開,陸嘉宜探出半邊臉來,目光一掃,便看見酒兒和十八妹圍在一個賣冠梳簪釵的攤子旁,挑挑揀揀,手裡拿著吃食,唇上還似有殘渣。
  
  陸嘉宜眼神流露出幾分鄙夷,唇角輕勾:「毫無禮教,欠缺修養,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進食……罷了,不必理她。又青,直接去南宮府。」
  
  青色小轎漸行漸遠,酒兒和十八妹走走停停,一路玩耍著來到了城隍廟前。每逢初一十五,來廟裡上香的人特別多,今天只是平常日子,沒那麼多人來此,倒也顯得清靜。
  
  廟前一隅有個算命攤子,一張破舊桌子上擺了個香爐,還有一個太極八卦羅盤和一柄桃木劍,旁邊支著的白布幡子上寫了四個大字——伍德道人。
  
  一個道士打扮的人正坐在攤子後打瞌睡,用手支著頭,一晃一晃的,突然一下手滑了,腦袋直接磕了下來,撞在桌子上,好大一聲悶響,頓時把他嚇醒。
  
  「噗——」
  
  酒兒一個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惹得那才睡醒的道士滿臉不悅,有些惱羞成怒。
  
  「這位施主,我看你頭罩烏雲,印堂發黑,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災。若想化險為夷,不妨請貧道為你做場法,興許能夠挽回一線生機。」那道士拿起桃木劍左右比劃兩下,滿目森然地看著酒兒,一本正經地說道。
  
  酒兒看這道士,皮膚白白淨淨,年齡有些不好說,不過應該不算很大。他嘴上兩撇小鬍子,一對小眼睛溜溜打轉,再配上方才撞著的腦門兒,甚是滑稽,遂笑得更歡了。
  
  「我說道長,你看你額頭都紫了,這才是印堂發黑呢!你還是先給自己做做法消消災,再來操心別人吧!」
  
  伍德道人見酒兒不僅不吃這一套,反而譏諷自己一句,臉色一沉揮揮手道:「去去去!不領情便算了,貧道還懶得多管閒事呢!」
  
  酒兒和十八妹又是相視一笑,走到攤前直接坐下,開門見山:「道長,我們是來求幾張天師符的,谷雨日貼門上用的那種。不知您有沒有?」
  
  伍德道人這下拿喬起來,身子往後一靠,昂著下巴傲慢地說:「有是有,不過貧道的天師符可是開壇做過法,經由太上老君親自施了咒的,金貴著呢!不能隨便給人。」
  
  喲呵!這人還端起架子來了!
  
  酒兒從荷包裡掏出一錠碎銀子,遞到伍德道人眼前:「那不知道長需不需要買點果品供奉一下太上老君呢?」
  
  伍德道人一見銀子,兩眼發光,騰一下坐起來,伸爪一撈就抓走了銀子,酒兒還沒看清,他便已經把銀子放進了胸前懷裡。接著這道士彎腰下去,從桌子底下拿出厚厚一疊黃紙,「嗒」一下扔在桌上。
  
  「喜歡哪種隨便挑!貧道看二位施主是有緣人,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就當做是送給你們的見面禮了。」
  
  這些符紙可能是放得久了,沾了好多灰不說,而且還帶了一股子怪味兒,嗆人得很。惹得酒兒和十八妹好一陣咳嗽,都忍不住拿手扇了扇鼻頭。
  
  酒兒揀出幾張畫了蠍子圖案的符紙來:「好了,就要這些吧。」
  
  伍德道人把剩下的符紙收了起來,一臉諂媚地看著酒兒和十八妹:「兩位施主,要不要再算算姻緣?貧道可是月老的關門弟子,算紅線那是一個准!」
  
  這道士可真逗!
  
  酒兒故意裝作納悶的樣子,眨眼問道:「道長,你一會兒說你是太上老君的徒弟,一會兒說你是月老的弟子,你到底師從何方呀?」
  
  伍德道人面色一窘,隨口胡謅道:「所謂納百家之所長,貧道師傅拜得多,本領自然也要高強一些了……這位施主,依你的面相來看,你必出身大富大貴之家,顯赫非常,且少年無憂,一帆風順,如今還覓得了如意郎君,郎情妾意,好不美哉……」
  
  「哈哈……」酒兒笑著打斷他,「你一樣都沒算對!我哪裡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小姐?我給別人當下人呢!罷了罷了,不聽你胡說了,十八我們走。」
  
  眼看酒兒拉著十八妹就走,伍德道人在身後乍呼呼地喊:「喂!那個符紙貼過以後記得燒了,把符水灑在門角窗下!千萬別忘了!記得啊……」
  
  酒兒頭也不回,只是抬手揮了揮,表示自己聽見了。伍德道人摸了摸小鬍子,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蹙著眉頭自言自語。
  
  「怪了……分明就是明珠出海之命格,怎麼會不准?」
  
  酒兒回到南宮府的時候,見到府前停了一頂青色轎子。
  
  有客人麼?這可真是稀奇。
  
  酒兒從大門進了府,想著把符紙交給夜澤他們貼上。路經花廳的時候,她看見陸嘉宜和南宮霖正坐在那裡說著話,丫鬟又青從後遞上一個錦盒給自家小姐。
  
  陸嘉宜接過盒子,親自遞給南宮霖,微微垂首,羞赧一笑。
  
  「當日多虧南宮公子出手相救,這是我的一番小小心意,還望笑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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