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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2:42 PM

油燈 -【名門正妻】《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2-23 09:50 PM 編輯

【書名】:名門正妻

【作者】:油燈

【內容簡介】:

  她天生六指,被母親厭棄,父親厭惡,妹妹厭恨,家人遺忘,

  好在有曾祖母庇護,才得于平安長大;

  她年紀漸長,因父母忽視,親妹仇視,庶妹嫉恨,

  宛如隱形,幸得叔祖全心疼愛,才定下相宜婚約;

  婚約一波三折,終順利舉行,可太后御賜的貴妾,

  青梅竹馬的表妹,仰慕英雄的才女接踵而來,

  環伺夫君身側;面對挑釁、挑撥和陰謀詭計,

  她綻顏淡笑:我是正室,自會讓你們明白什麼是正室的氣度,

  更會讓你們清楚什麼是正室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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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2:45 PM




第一章 見母

  “鈴鐺姐姐,你說娘親看到我的時候會不會很高興啊?”三歲的粉娃娃滿臉期望的拉著身邊丫鬟的手,她不知道從來就沒有見過面的娘親見到她會是什麼樣,可是一定會像她一樣滿心的歡喜吧。奶娘告訴她,娘親是這個世界上最疼她、最愛她也是最好的人,沒有娘親就沒有她。雖然她有的時候也感到很奇怪,為什麼對她最好的人她卻從來沒有見過,但奶娘的話一定不會錯的,所以,在她小小的心裏,娘親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今天是大年三十,她穿著一身紅棉襖,奶娘說了,那是娘親特意給她做的,為的就是讓她看起來就是一身的喜氣,更討人喜歡。她很歡喜,也更希望能夠讓親愛的娘親看到她,所以就躲開了一直不讓她見娘親的奶娘,拉著大丫鬟鈴鐺來見娘親了。

  “當然會!”鈴鐺眼中滿滿的都是厭惡,她原本以為自己是同期進府聽差的丫鬟中最有前途的一個,人長得漂亮,又能幹,又伶俐,不說是被分到幾個爺身邊侍候,以後有機會飛上枝頭,當上姨娘,起碼也能夠到幾位正經主子身邊侍候,有一個好前程。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侍候的倒是正經主子,可這個主子卻是府裏人見人避的瘟神一個,呆在這樣的主子身邊,她一輩子也就廢了,她恨極了這個小主子,要不是根深蒂固的觀念,她一定早就掐死這個不該出生的禍害了。

  “真的嗎?”粉娃娃一點都不知道眼前的丫鬟有多麼的憎恨自己,她覺得鈴鐺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奶娘雖然會很疼自己,會給自己唱好聽的歌,給自己講好聽的故事,還會給吃她所有喜歡吃的東西,可是奶娘卻一直都不讓自己見娘親,總是說娘親很忙很忙,自己要乖乖的聽話,娘親就回來見自己了。可是她已經很乖很聽話了,奶娘說不讓吃多了零食,她就乖乖的不多吃一口,奶娘說要乖乖睡覺,她就乖乖睡覺,一點都不吵,可還是沒有見到娘親。還是鈴鐺姐姐好,偷偷地帶著自己來見那個和仙女一樣的娘親。

  “當然是真的!”鈴鐺擠出一個笑容,她還是很有些緊張,她不是三歲的娃兒,也不是剛剛進府聽差,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小丫鬟,當然知道眼前的小娃兒在她的母親眼中是怎樣的存在,可是……她只能聽那個人的話,孤注一擲,要不然她的一輩子就會被這個剛剛斷奶的孩子給毀了。

  “見了娘親之後我一定要乖乖的給娘親請安,還要給娘親拜年!”小娃兒甜甜的算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滿臉滿眼都是憧憬,她終於可以見到娘親了,多好啊!

  “姑娘,少夫人來了!”鈴鐺忽然看見前方走出來的一行人,當頭的一個正是在府上走路都有風的田媽媽,四少夫人的陪嫁媽媽,眼睛一亮,道:“您快點過上去,少夫人見了您一定會很高興的!”

  “好!”粉娃娃點點頭,鬆開一直拉著鈴鐺的手,比劃了一下小拳頭,給自己鼓勁加油,然後就像離弦的箭一樣,從樹背後沖了出去——

  “誰?”田媽媽沒有想到府裏居然有人敢橫衝直撞的朝著四少夫人沖過來,就算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娃做這樣的事情也不應該,立刻冷了臉,道:“還不快給我攔著她,小心驚著了夫人和姑娘!”

  “你是誰?”田媽媽看著那十分眼熟的小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是哪一房的姑娘,她皺了皺眉,難不成自己已經老了?

  “我要見娘親!”粉娃娃沒有想到娘親就在眼前,自己卻被幾個大人給擋住了,十分不高興地比劃著小拳頭:“我要給娘親拜年!要給娘親請安!你們還不快點讓開!”

  娘親?田媽媽覺得眼前一黑,再仔細一看,那眼。那眉,那嘴角,沒有一處不像自己奶大的四夫人,再看看那捏成拳頭的小手,心裏直打鼓,道:“姑娘是誰啊?你娘親又是誰?”

  “我是順姐兒,我娘親是四少夫人!”粉娃娃口齒清楚的將自己的身份公佈出來,所有的丫鬟婆子齊齊的吸了一口冷氣,都用一種讓粉娃娃不能理解的眼神看著她,她本能的覺得身上有些寒冷,她微微的縮了一下,想起沒有見過面的娘親,鼓起勇氣道:“我要見娘親,你們讓我見娘親!”

  “大過年的,順姐兒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裏!”田媽媽臉色變了又變,眼神和表情變了又變,看了一眼身後,四夫人在聽到順姐兒表明身份的時候臉色煞白,身子也搖搖欲墜,要不是身邊的兩個大丫鬟機靈的攙扶住她,可能就要暈倒過去。她心裏暗暗的歎了一口氣,沖著身邊的一個媳婦子叫道:“大過年的,順姐兒身邊怎麼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黃瑞家的,你馬上把順姐兒送回院子裏去,交待人侍候緊了!”

  “是,田媽媽!”黃瑞家的立刻上前,不管順姐兒不依的躲閃和拍打,將順姐兒抱了起來,撒腿就要走,順姐兒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到了娘親面前卻不能見到,“哇”的一聲就傷心的大哭起來……

  “這是幹什麼啊?”一個嬌媚入骨的聲音傳來,田媽媽臉色一緊,卻看到本來應該已經到了正廳的四爺郭儒啟正一臉不悅的過來,他身邊有一個水紅色的影子,卻是四爺極為寵愛的妾室季氏,她的大丫鬟槐黃小心翼翼的撫著她的手,而這句話正是季氏說出來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郭儒啟皺著眉頭,道:“怎麼在這裏耽擱時間?不知道全家人都在正廳等著給老爺和二老爺拜年嗎?”

  “爺,我們正要過去呢!”田媽媽立刻笑著應了一聲,黃瑞家的在看到郭儒啟的時候就見機捂住了順姐兒的嘴巴,不讓她的哭出來,一張小臉漲得紅紅的,眼看就要憋過氣去。

  “這是哪里來的孩子啊?怎麼看起來眼熟得緊?”季氏早就在等著一刻,怎麼可能因為順姐兒的嘴巴被捂住了就忽視過去,笑意盈盈的道:“爺,她們怎麼能這樣對這麼大的孩子啊?”

  “這孩子是哪一房的?還不把手給我鬆開,你想憋死她嗎?”不知道為什麼,郭儒啟覺得眼前的孩子很是熟悉,可他也覺得奇怪,郭家的孩子雖然很多,可他的記憶一向很好,為什麼會想不起來這孩子到底叫什麼名字?

  “娘親~”順姐兒的嘴巴得了自由,立刻委屈的哭喊起來,淚眼朦朧的看著娘親大概的方向,看都沒有看一眼郭儒啟。

  “娘親?”郭儒啟微微一怔,看向順姐兒的右手,她現在已經鬆開了小拳頭,那只手上赫然長了六個指頭,他頭一暈,脫口而出:“順姐兒?”

  四少夫人已然慘白的臉色更多了一層陰暗,她死死的瞪著那個哭得可憐兮兮的小娃兒,心頭半點憐惜皆無,只恨不得她立刻眼前消失。

  “這……”季氏臉上閃爍著無措,小心的道:“爺,時候已經不早了,您還是快點和少夫人一起過去吧,不要耽擱了時辰。”

  “哼~”郭儒啟看著那哭得淚汪汪,理都不理睬自己,眼巴巴的望著四少夫人方向的順姐兒,心頭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他很想上前看一看從出生以後自己就沒有看過一眼的孩子,但那刺眼的六個手指讓他的心頭發悶,他遲疑了一下子,一揮袖,轉身就走,連季氏都沒有理睬。

  “這……”季氏很是小意的看看臉色越來越不好,眼看就要昏厥過去的四少夫人,再看看已經走出七八米遠的郭儒啟,咬咬牙,朝著四少夫人一福,滿是歉意的道:“少夫人,婢妾侍候爺去了。”

  “這個狐媚子!”田媽媽咬牙切齒的看著季氏小跑著追上郭儒啟,小意的跟在他的身後,低低的罵了一聲,然後一刻都不敢耽擱的到了唇色發青,臉上連最後一絲血色都消失的四少夫人身邊,道:“少夫人,您定定神,我們快點過去,不要讓老爺夫人和各房的主子們久等了!”

  “奶娘~”四少夫人用一種極為驚恐和厭惡的眼色看了一眼那個還朝著她哭泣,試圖得到她一點點注意的順姐兒,飛快的將目光收了回來,她很虛弱的點點頭,道:“你處理好這裏!”

  “我會的!”田媽媽心裏有些不忍,但卻一句話都沒有多說,點點頭,黃瑞家的很有眼色的抱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順姐兒退得老遠遠的,順姐兒哪里肯依,她不知道為什麼奶娘嘴裏那個最疼他、最愛她、像仙子一樣的娘親沒有過來抱抱她,可是她卻本能地知道,要是現在不能見到娘親,和娘親說說話,以後就更難了。她不管不顧的尖叫起來:“娘親~我要娘親~”

  “閉嘴!”四少夫人的忍耐似乎已經到了極限,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她推開一直攙扶著她的大丫鬟的手,沖到黃瑞家的面前,恨恨的瞪著因為她發怒而嚇得安靜下來的順姐兒,狠狠地斥道:“我不是你娘親!你沒有娘親,我也沒有生你這個怪物!”

  “娘~娘~”旁邊一個媳婦子懷裏的小奶娃兒被吵醒了,嫩生生的叫著。

  “看到沒有,那才是我的女兒,是我第一個孩子,不是你!”四少夫人指著那個粉咚咚的孩子,美麗無瑕的臉上不協調的出現了一絲猙獰,她狠狠地看著順姐兒,惡狠狠的道:“你是個怪物!是個禍害!是個災星!要不是……你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少夫人~”田媽媽是唯一一個敢在這個時候打斷四少夫人說出更多不適宜的話的人,她拉著四少夫人,擋住她怨恨的視線,道:“時候已經不早了,您一定要過去了,這裏我會處理好的!”

  四少夫人定了定神,用一種極為冷厲的眼光看了一眼已經被她嚇得縮成一團,任由黃瑞家的抱著,一動都不敢動的順姐兒,讓三歲的孩子就明白了什麼叫做殺人的眼光,然後在丫鬟婆子的擁簇下離開了這裏……

  “順姐兒~”田媽媽對眼前這個自己並不是很熟悉的奶娃娃多了些憐惜,她輕輕地碰了碰順姐兒,卻發現她的小臉冰冷,目光呆滯,顯然被嚇得不輕。

  “送順姐兒回清苑吧!”田媽媽微微的歎了一口氣,黃瑞家的沒有多說一句話,跟在她身後府裏最是偏僻的清苑走去。

  這……她該怎麼辦?鈴鐺有些發愣的看著田媽媽帶著兩個媳婦子和順姐兒走遠,她有些慌神,想了想,提著裙子小心地追了上去——她一定要搶在她們之前回到清苑,告訴奶娘吳媽媽姑娘走失了的事情……



第二章 心好疼

  “田媽媽,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田媽媽一進清苑就有婆子討好的笑著迎了上來,但還是讓眼尖的田媽媽看到了她的心虛。

  “六姑娘呢?”田媽媽冷冷的看著眼前並不是很熟悉的婆子,臉色和語氣都像天氣一樣,一點熱氣都沒有。

  婆子暗自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來找六姑娘的,還以為田媽媽是知道了自己這些人躲在這裏賭錢來抓賭的,她臉上的笑容更慇勤了些,笑呵呵的道:“大冷的天,姑娘這會應該在房裏玩,是四少夫人讓您過來看姑娘的嗎?”

  應該?田媽媽臉色更冷了,也就是說順姐兒出了院子居然沒有人知道,她知道順姐兒不得四少爺和四少夫人的重視,下人們會忽視也很正常,但知道是一回事情,被她撞上又是一回事情,不管怎麼說,她是四少夫人的親生女兒,是這個府上的嫡出姑娘,不是這些習慣捧高踩低的奴才能夠欺負和輕視的。

  “那這個是誰,你給我認認!”田媽媽微微一側身,被四少夫人驚嚇之後一直就呆愣的順姐兒映入那婆子的眼中,讓婆子大驚,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人掐得死死的,忍不住的尖叫起來:“六……六……”

  “田媽媽,您怎麼過來了!”得了信兒的吳媽媽匆匆的帶著幾個丫鬟婆子趕了過來,她不知道田媽媽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清苑,但是她現在也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她已經有好半天沒有見六姑娘和她身邊的大丫鬟鈴鐺了,讓人找卻一直沒有找到,把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視為掌上寶,心頭肉的吳媽媽現在只關心六姑娘的下落。

  “你說呢?”田媽媽語氣稍微有些緩和,吳媽媽也是四少夫人身邊的舊人,和田媽媽也有幾分香火情,她照顧六姑娘是她自己討來的差事,和其他的人不一樣。

  “我還真是不知道!”吳媽媽沒有看到被田媽媽又擋住的順姐兒,不是很有耐心的道:“有什麼事情還請田媽媽直接說,六姑娘和她的大丫鬟不見了一大早上,我正在滿院子的找她們呢?今兒天氣冷,可不能讓姑娘給凍病了!”

  “你啊……”田媽媽歎了一口氣,側了側身子,道:“姑娘在這兒呢!”

  “姑娘這是怎麼了?”只一眼,吳媽媽就知道順姐兒出了事情,她從來都是一臉甜美可愛的笑容,見到自己的時候總是會先給自己一個甜得化不開的笑容,甜甜地叫一聲奶娘,然後撲進自己的懷裏,絕對不會那樣呆呆傻傻的,連自己到了身邊都不知道。

  “她……唉~我們到屋裏說吧!”田媽媽看著吳媽媽心疼的從黃瑞家的懷裏搶過順姐兒,輕輕地摸摸她的臉,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也不忍心當著所有的丫鬟婆子的面責怪她,輕輕地道。“田媽媽,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姑娘會變成這個樣子?”吳媽媽一點都不領受田媽媽的好心,順姐兒從來都是一個小火爐子,她的手腳從來都是暖暖的,可是現在,整個人發呆發傻不說,手腳也沒了半點的溫度,到底是遇上了什麼樣的事情,會讓她含在嘴裏的姑娘變成這個樣子,在她的懷裏都是這個樣子。

  “你……我們到屋子裏說!”田媽媽沒有想到吳媽媽不但一點都不領情,還敢在這些丫鬟婆子的面前質疑自己,臉色也板了起來,但她終究還是沒有忘記這件事情與四少夫人有關係,不希望有些事情傳到其他主子的耳朵裏,還是堅持到屋子裏面再說。

  “請田媽媽到六姑娘房裏再說吧!”吳媽媽說完,抱著順姐兒就走,她現在只想到屋子裏面好好的檢查一下,孩子到底是怎麼樣了。

  “田媽媽,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先前那婆子見田媽媽幾乎黑成鍋底的臉色有些幸災樂禍,看得出來田媽媽這回是真的生氣了,也是,她可是四少夫人身邊的紅人,吳媽媽不過是那個多餘主子的奶娘,居然敢給她臉子看,不生氣才是怪事。她有些落井下石的道:“清苑裏一向是她說了算,脾氣難免有些……還請您不要和她認真。”

  “可我看你很希望我和她認真!”田媽媽冷冷的看了一眼婆子,跟著吳媽媽離開,就算對吳媽媽的態度不滿,她也不會任由這個眼裏都沒有主子的婆子挑撥。

  “啊呸~不識好人心!”看著田媽媽走遠了,婆子才收斂了臉上有些諂媚的笑容,忿忿不平的呸了一聲,不過她也很小心,她們都是在這府裏沒有人脈,也沒有什麼體面的婆子,要不然也不會在清苑當差,怎麼敢像吳媽媽給田媽媽臉色看,但這並不妨礙她在背後罵兩聲。

  “姑娘,你清醒清醒,可不要嚇奶娘啊!”吳媽媽將順姐兒放在床上,給她聞了嗅鹽,沒有反應,吳媽媽擔心的將小人兒搖了搖,還是沒有反應,她看著緊隨著她進了屋子的田媽媽,帶了些質問的語氣道:“田媽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姑娘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怎麼會是您把她送回來的?”

  “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田媽媽對吳媽媽質問的口氣十分的不滿,道:“我陪著四少夫人去正廳的路上,六姑娘忽然沖了出來……六姑娘怎麼會出了清苑?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你給我一個說法!”

  “姑娘去見四少夫人了?”吳媽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她怔了怔,道:“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嗎?”

  “有的話我一定會把人給押回來的!”田媽媽冷冷地道:“你到底是怎麼侍候姑娘的?怎麼能讓她出現在少夫人面前?還讓四爺撞個正著!你不知道少夫人和四爺好不容易才和好如初嗎嗎?難道你就不希望少夫人能夠過得好一些嗎?”

  “我……”吳媽媽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要不是因為這樣,她也不會一直不讓姑娘出現在人前,可憐的姑娘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母,更沒有享受過來自父母的一點點關懷。

  “鈴鐺呢?鈴蘭,鈴梅立刻把鈴鐺給我找來!”沒有多想,吳媽媽立刻想到了順姐兒身邊的大丫鬟,一大早就不見她和姑娘,姑娘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肯定與她脫不了干係。

  “鈴鐺?那是什麼人?”田媽媽皺眉,這件事情顯然是有人故意操縱的,吳媽媽是四少夫人以前的丫鬟,又是一心一意的對順姐兒的人,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那麼這個鈴鐺現在很有嫌疑。

  “是姑娘身邊的大丫鬟,侍候姑娘已經半年多了。”吳媽媽小心的問道:“姑娘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受了什麼刺激?”

  “還能怎樣!”田媽媽歎了一口氣,將母女相見的場面簡單地說了一遍,道:“然後她就這樣了,可能是嚇壞了吧!”

  “一定是那該死的丫頭帶著姑娘過去的。”吳媽媽現在徹底沒有疑問了,沒有人領著,姑娘不可能離開清苑,沒有人指點,姑娘也不可能沖出去找娘親,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只能是和姑娘一起不見了一早上的鈴鐺,她恨恨地道:“這個禍害不能留在姑娘身邊了,田媽媽,還請您出面處置一下。”

  “我會處理的!”田媽媽歎了一口氣,道:“你好好的照顧六姑娘吧!沒有少夫人的命令,不要讓她出清苑,更不要讓她出現在少夫人和四爺的面前。”

  “我會的,田媽媽!”吳媽媽點點頭,為了四少夫人,更為了順姐兒,她們母女還是不要見面的好,她掐住順姐兒的人中,試圖讓她清醒過來。

  “奶娘~”順姐兒的眼睛漸漸的恢復了清明,可一向總是盈滿笑容的眼睛裏只有滿滿的痛楚,小臉上也滿滿的儘是疼痛,她死死地捂著胸口,用一種吳媽媽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叫著:“我好疼~我好疼啊~”

  “什麼地方疼?給奶娘看看!”吳媽媽小心的解開順姐兒的棉襖,柔嫩的肌膚一如既往的光滑,沒有一絲傷痕。

  “這裏~”順姐兒捂著胸口,道:“心好疼!奶娘,我的心好疼~”

  嬌嬌嫩嫩的童音,述說著難言的痛楚,不但吳媽媽的眼眶一紅,心都要碎了,就連田媽媽和黃瑞家的都忍不住的鼻子發酸。

  “疼就哭出來,哭出來就不疼了……”吳媽媽抱著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她不敢怨恨四少夫人,卻恨起自己來,要不是自己一直告訴她,她的母親如何如何好,她也不會心心念念的想見母親,更不會受到這樣的打擊。她還是一個孩子啊,怎麼能夠承受得住這樣的痛楚呢?

  “我不哭!我不要哭!”順姐兒堅定的搖搖頭,心那麼的疼,疼得她想要暈過去,可是她不能暈,也不能哭,她就這樣憋著,小臉憋得青紫,還是堅定的道:“我不要哭!再疼也不要哭!奶娘,順姐兒以後再也不吵著要娘親了,再也不要像現在這麼心疼了……”

  “姑娘……我的姑娘啊……”順姐兒沒哭,吳媽媽自己卻哭了出來,才多大的孩子啊,怎麼就要遭受這樣的罪過,為什麼?就因為她天生的六指嗎?

  田媽媽別開臉,心裏暗自歎了一口氣,什麼話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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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2:48 PM

第三章 是錯誤嗎?

  “奶娘,你怎麼能替那個妖孽說話呢?”四少夫人妝點精緻的臉上除了不悅之外只有怒容,她沒有想到自己最信任和倚重的奶娘居然會提起那個讓她避之不及的禍害,那個她一生都無法抹去的污點,那個她只希望永遠不要出現在她的生命中的六指怪物。

  “少夫人~”田媽媽跪在四少夫人面前,小心的道:“她已經五歲了,已經到了該請先生啟蒙的年紀,不管怎麼說她都是這個府上的嫡親姑娘,不能像村姑野夫一樣大字不識啊!”

  她知道四少夫人的忌諱,沒有敢提那也是她的親生女兒的話,她也知道四少夫人這些年都刻意的遺忘了那個孩子,不希望任何人提起,可是……自從兩年前開始和那孩子接觸,不知不覺中,她心裏疼極了那個文文靜靜、不愛說話,卻乖巧懂事的孩子。這些年背著四少夫人,她沒有少關照那孩子,不讓那些勢利眼的丫鬟婆子欺辱了去,可請先生是件大事,不是她一個下人能夠做主的,她只能是大著膽子和四少夫人說這件事情了——主要是那姑娘實在是太過聰慧,不管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通,這樣的孩子,不請一個先生好好的教導實在是太可惜了。

  “什麼都不懂也不是件壞事,安國侯府偌大的家業,可以養她一輩子,免得出去給我丟人,也讓璐姐兒和甯哥兒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四少夫人冷冷地道,璐姐兒是她的女兒,今年三歲半,甯哥兒是她的兒子,已經兩歲了,那兩個孩子才是她的心頭肉。

  “娘親,田媽媽說的是那個住在清苑的姐姐嗎?那是我的嫡親姐姐嗎!”璐姐兒一直安靜的聽母親和田媽媽說話,這個時候忽然插嘴道:“我前些日子還聽箐姐姐提起過,她說的時候我還不大相信自己居然還有一個姐姐呢!”

  四少夫人臉色一白,璐姐兒口中的箐姐姐是四少爺的庶女,是四少爺最疼愛的妾室季氏所出,比璐姐兒大半歲,長得甜美可愛,嘴巴也很甜,很得四少爺喜愛,甚至比對璐姐兒這個嫡出女兒還要疼愛的多。

  “她和你說什麼了?”四少夫人相信一定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箐姐兒和季氏一樣,說起話來經常是話中帶刺,氣人得緊,偏偏母女兩個在四少爺面前慣會裝好人,四少夫人只要發落她們一次,就會遭四少爺埋怨和冷落,四少夫人雖然很想除之而後快,但也知道那樣的後果一定是自己難於承擔的,只能是恨得牙癢,卻也無可奈何。

  “她那天特意看看我的手,說我模樣長得雖然挺像那個住在清苑的姐姐,可手不像。”璐姐兒說起來的時候眼睛裏面閃過一絲陰沉,田媽媽看得清清楚楚,心頭忍不住的一顫,按理來說,璐姐兒是養在四少夫人身邊的,她天天都能夠見著,眼看著她從一個小小的粉團兒,長到現在的這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應該是喜歡極了的才對。可是……不時的從璐姐兒眼中閃過的陰狠,聽著她嘴裏甜甜的說話,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在佯裝不經意的給人上眼藥,她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手不像?四少夫人胸口如遭重擊,整個人一陣眩暈,她死死地捏緊了自己的裙角,咬緊牙關,她一輩子都記得,自己乍一看到順姐兒長了六根指頭的右手時,那種驚詫和難以置信,也絕對不會忘記,本來是一臉擔憂、一臉心疼,還帶著初為人父,不可抑制喜悅的郭儒啟在看到那六指時,臉上的關心和喜悅一掃而光,剩下的只有驚恐和深深的厭惡,仿佛見到了噬人的怪物一般,躲避不及的將剛剛生產完,還很虛弱的她丟在房裏,轉頭就走。

  她還記得,因為自己生了那麼一個怪物,郭儒啟整整半年沒有進過自己的房,沒有給過自己一個笑臉,他們才新婚一年多,她就獨守空房。更在那半年間,郭儒啟連吱一聲都沒有,就把季氏收進房裏,之後足足三個月都宿在季氏房裏,讓她淚水都流幹了。後來是公公婆婆都看不過去了,狠狠的教訓了郭儒啟一頓,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自己身邊,可那個時候,季氏已然有了身孕。

  她清楚的記得,季氏懷孕半年的時候,自己好不容易又懷上了,可是自己的心情卻是那麼的惶恐不安,既擔心季氏搶在自己前面生下四房的長子,又擔心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又有什麼問題,人家懷孕都會長胖,偏偏自己卻瘦得厲害,就算有很有經驗的媽媽全天侍候,成堆的補品不知道吃了多少,可璐姐兒剛出生的時候還是比一般的孩子瘦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怪物,如果不是因為她,自己不會遭受丈夫的冷落,不會有季氏出現,不會讓璐姐兒在肚子裏受了那麼多的苦,更不會讓自己現在都還有那麼一個抹不去的恥辱。

  她的出生是個錯誤,她活下來則是另外一個錯誤。四少夫人現在還記得,兩年前那個怪物被她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大丫鬟鈴鐺帶到自己面前,讓自己見到她受了驚嚇,讓幾乎忘了她的存在,和自己的關係漸漸轉好的郭儒啟重新想起她,更讓夫妻兩人的關係再度降到冰點。事後,田媽媽查出來,那個死丫頭就是受了季氏的指使,故意讓自己見到她失態,也故意讓郭儒啟見到她想起遺忘的不堪……那個該死的丫鬟在問清楚背後指使者之後,直接被打死,,她是郭家的家生奴才子,她的老子娘也因為她受到了牽連,被發賣出去。

  可那又怎樣,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件事情讓郭儒啟憶起曾經的傷痛,就連大過年的都沒有給自己一個好臉色。幸運的是那個時候她已經懷上了甯哥兒,九個月後,在季氏嫉妒萬分的眼光下生下了甯哥兒,再一次挽回了郭儒啟的心。

  現在,田媽媽不適宜的提起她來,小小年紀就和季氏一樣,滿肚子都是鬼心思的箐姐兒也在璐姐兒面前提起那個怪物,是不是又要出什麼麼蛾子?她會不會又打破自己的幸福,讓自己陷入痛苦當中去?

  “她不是你的姐姐,她就只是一個怪物,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怪物!”四少夫人有些激動的低吼,璐姐兒很滿意聽到母親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姐姐有這樣的評價,但是,她微微的一眯眼,好像有的人並不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璐姐兒帶了一些委屈,小心翼翼的道:“她終究還是……娘親,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娘親獨一無二的寶貝,我和弟弟一子一女,剛好是一個‘好’字,多好啊!”

  “乖女兒,你不要在乎她!”四少夫人聽出來璐姐兒有些吃醋,有些失落,顯然是以為她不再是自己心裏獨一無二的寶貝,可是她又哪里知道,在自己心裏,那個怪物別說是與她相提並論,就算是給她提鞋都不配,她強打起精神,笑著安慰璐姐兒道:“她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娘親恨不得沒有她。只是造化弄人,偏偏……她只要在一天,就是我心裏的一根刺!”

  話說的最後四少夫人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要是沒有那個怪物該多好,郭儒啟還會是那個體貼入微的好丈夫,有一雙活潑可愛的兒女,有功勳世家的榮耀和庇護,那是多麼美好,讓人羨慕的一個家庭。可是……那個六指頭的怪物出現了,破壞了這一切!

  “既然是錯誤就要糾正!”璐姐兒故意天真地道,一點都不在乎那個“錯誤”是她的嫡親姐姐,身上流著和她一樣的血。

  田媽媽心底一寒,這還是一個三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嗎?她就沒有想過她這樣的話會給她那個可憐的姐姐帶去什麼嗎?不!田媽媽瞄到了璐姐兒眼睛中的冰冷,在這深宅大院中,看著一家子女人一天到晚的明爭暗鬥,郭家這些女人,沒有一個不是人精,要不然在就在這深宅大院中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就算璐姐兒才三歲,可她天天看著四少夫人和另外的幾位夫人、少夫人還有郭儒啟的妾室們鬥法,哪里會不知道說話的輕重,她是故意說這樣的話,她是想讓順姐兒陷入萬劫不復之中,抹去四少夫人的恥辱,也抹去順姐兒可能給她帶來的困擾。

  糾正錯誤?四少夫人一怔,雖然她恨極了順姐兒的存在,可是從來就沒有人提醒過她,可以糾正這個不應該存在的錯誤,她只是刻意的遺忘,只要順姐兒不要出現在她面前,不要進入她的生活,不要影響她和丈夫之間的感情……她從來接沒有想到還能夠除去這個污點。

  或者,這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四少夫人沉吟起來……

  田媽媽膽戰心驚的看著四少夫人陷入沉思,沒有多說一句話,沒有求情,沒有勸解,她深知四少夫人的脾性,要是自己這個時候為順姐兒求情的話,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

  璐姐兒不滿意的看著母親,難道母親不認為自己的這個主意很好嗎?那個就不該出生的六指姑娘的存在是安國侯府的恥辱,既然是不存在的,那就應該讓她消失才對,不要讓她繼續影響其他人的生活。

  四少夫人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不過……她不是很高興的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問道:“是誰教你這些的,璐姐兒?”

  她一點都不喜歡璐姐兒說起糾正錯誤時的態度和神態,那一瞬間,她覺得女兒有些陌生,雖然她恨極了順姐兒的存在,但璐姐兒不應該有那樣的態度,那終究是她的嫡親姐姐。

  璐姐兒一臉的無辜和純真,不解的道:“是先生說的,他說有過能改,善莫大焉!錯誤也是一種過錯,是過錯就應該糾正,糾正過來了,一切就會變得很好了。娘親,難道先生說錯了嗎?”

  “以後不要隨便說這樣的話!”四少夫人沒有說對或者不對,只是淡淡的道:“這樣的話不是你該說的,明白了嗎?”

  “知道了,娘親!”璐姐兒略帶了一些委屈的點點頭,心裏卻把這筆賬記在了那個從來就沒有見過的姐姐身上……



第四章 母親召見?

  “吳媽媽,你快點給姑娘穿上最厚實的衣服!”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急匆匆的闖進順姐兒的房間,也不說清楚緣由,就慌慌張張的對吳媽媽道。

  “怎麼了,槐香?”吳媽媽一臉霧水的看著槐香,她是田媽媽身邊慣常使喚的小丫鬟,在侯府眾多的丫鬟中毫不起眼,不過吳媽媽知道她是個機靈的,也是田媽媽最信任的,平常間田媽媽有什麼事情,都是讓她過來傳話。

  “來不及說了,快點給姑娘多穿點衣服吧!”槐香說著,叫著順姐兒身邊的大丫鬟鈴蘭給順姐兒找衣服,而鈴蘭沒有多問,立刻和鈴梅翻箱倒櫃的找了最是厚實的衣服給順姐兒換上。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順姐兒一點都沒有被槐香慌張的情緒給傳染,一邊乖乖的讓丫鬟們給她穿上衣服,一邊冷靜的問,在與眾不同的環境下成長,深知自己被親生父母所厭棄的她比一般的孩子多了一股難言的冷靜沉穩,更多了些不屬於孩子的睿智。

  “出了點事情!”槐香雖然機靈,但畢竟年紀還小,不經事,這個時候還沒有從驚惶中恢復過來,道:“我是得了田媽媽的暗示,偷偷跑過來的,少夫人要為難姑娘!”

  “少夫人要為難姑娘?”吳媽媽怎麼都不敢相信槐香的說辭,她知道槐香說的少夫人是誰,可是她不是已經忘記了姑娘的存在了嗎,怎麼回想起來為難姑娘?再說,姑娘不管怎麼說都是她的親生骨肉,把姑娘丟在這裏已經夠狠心的了,她怎麼還能為難姑娘呢?

  “這……”槐香倒是知道事情的大概情況,她微微的歎了一口氣,看著臉上多了一絲痛苦的順姐兒,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一個五歲的孩子,本來應該是在母親的呵護下嬌養的千金小姐,不但沒有享受到她的身份應該享受的待遇,還要承受常人無法忍受的苦難,別的人或許可以漠視,可她們這些與順姐兒接觸多了的下人們卻難以狠下心來無視。

  “吳媽媽,四少夫人身邊的羅媽媽來了!”一個婆子的聲音打斷了槐香沒有出口的話,她驚跳起來,吳媽媽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示意鈴蘭將槐香藏起來,要是讓那個和田媽媽一直在四少夫人面前爭寵的羅媽媽見了槐香,一定田媽媽帶來麻煩。

  “這就是六姑娘了吧?”婆子的話音才落,羅媽媽就帶著兩個媳婦子走了進來,槐香已經在鈴蘭的幫助下藏好,順姐兒冷靜的看著這個見了自己沒有行禮,而是大大咧咧的用一種不恭敬的眼光打量自己的管事媽媽。

  “羅媽媽可是稀客啊!”吳媽媽不冷不淡的招呼了一聲,道:“不知道羅媽媽到清苑來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怎麼都不讓丫鬟們先通稟一聲?”

  不管順姐兒是不是被冷落的,可她終究是四少夫人的親生女兒,侯府的嫡出姑娘,羅媽媽這樣直接的闖進順姐兒的房間就是目無尊卑的舉動,要是仔細追究起來,是要挨板子的。

  羅媽媽臉色微微一僵,沒有想到吳媽媽不過是被冷落多年的六姑娘的奶娘,居然還敢挑自己的禮,不過也就只是那麼一瞬間,她臉上就戴上了笑容,道:“是老奴失禮了!少夫人急著要見姑娘,讓我來請姑娘過去。我急著向姑娘請安,沒有等丫鬟通稟,還請六姑娘贖罪!”

  “少夫人要見姑娘?”吳媽媽驚疑不定的看著羅媽媽,要是沒有槐香一臉驚慌的沖進來說了些奇怪的話,她一定會認為這是好事情,不管之前是怎樣的,可母女天性,少夫人定然是想順姐兒才讓人來請的,她們姑娘的苦日子就要到頭了。可是,有了槐香的報信,羅媽媽又這樣不守規矩的硬闖進來,她怎麼都覺得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可不是嘛!”羅媽媽看了一眼驚疑不定的吳媽媽,再看看一臉冷靜、半點笑容都沒有的順姐兒,忍不住的在心裏撇了撇嘴,長的倒是很像少夫人,比九姑娘還要標緻幾分,可惜天生就是個怪物,難怪少夫人會那麼厭惡了。不過,場面話她還是要說的,道:“六姑娘已經五歲了,是該請先生啟蒙的年齡了,少夫人是因為這件事情找六姑娘的。吳媽媽給六姑娘換上一身漂亮的衣服,隨我去見少夫人吧!”

  羅媽媽眼尖,一眼就看出來順姐兒身上穿得厚實,她得了四少夫人的指示,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也清楚四少夫人希望看到的結果,就看似隨意的說了一句。

  換漂亮的衣服?吳媽媽瞳孔微微一縮,這是什麼意思?槐香讓給順姐兒穿得厚實,;羅媽媽卻讓換看起來漂亮卻相對單薄的衣服,她們怎麼都關心順姐兒穿什麼衣服呢?

  “既然是母親想要見我那這就去吧!”沒等吳媽媽回應什麼,順姐兒就冷靜的道:“衣服就不用換了,免得讓母親久等!”

  “六姑娘,好生打扮一下,少夫人見了會才會歡喜的。”羅媽媽是第一次見到順姐兒,一點都不瞭解順姐兒的性子,但對這個臉上沒有帶笑的姑娘卻十分的不喜歡——在她眼中,這個不得寵,也永遠不會受到重視的姑娘沒有必要討好和喜歡,說起話來也就少了幾分尊重,多了一些說教的口氣。

  “喜歡的話是不是打扮都會喜歡,不喜歡的話,再怎麼樣都不會喜歡,還是不要費那個精神了!”順姐兒冷淡的回了一句,她已經五歲了,不再是那個心心念念要見母親的奶娃兒了,知道自己不討生母的歡心——不,她得不到所有人的歡心,只不過其他的人對她是無視,而她的生母對她卻是厭棄。

  羅媽媽噎了一下,還想說什麼,順姐兒卻不給她機會,邁著穩穩的步伐往外走,羅媽媽只好打消了讓她換衣服的念頭,跟了上去。

  “羅媽媽,這可不是去少夫人院子的路啊!”吳媽媽皺著眉頭看著羅媽媽,她伸手拉住順姐兒,不讓她往前面走,再往前就是侯府的荷塘,荷塘邊種的都是春夏兩季的花木,這個季節除了已經結冰的湖面,那裏什麼都沒有,估計連路過的丫鬟婆子都不會有。

  “少夫人在荷塘邊的亭子裏等著見六姑娘。”羅媽媽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說辭,笑著道:“少夫人說今兒的天氣看著可能會下雪,在荷塘的亭子裏觀雪倒也別有韻味,就順便再那裏見六姑娘了。吳媽媽,難道你以為我敢假傳少夫人的話嗎?”

  “奶娘,我們過去就是了!”順姐兒揚起一抹帶了嘲諷的笑容,這麼冷的天氣在荷塘邊見自己,難怪槐香要讓自己換上厚實的衣服。

  吳媽媽暗自歎了一口氣,慶倖槐香提前過來報信,給順姐兒換上了厚實的衣服,要不然在那裏四面招風的地方呆上一會,別說是順姐兒這麼大的孩子,就是大人也會經受不起的。

  “羅媽媽,你們怎麼才過來啊?”羅媽媽領著一行人到了荷塘邊的亭子,可亭子裏除了一個大丫鬟之外空無一人,見一行人過來,大丫鬟迎了上來,帶了些抱怨的道:“少夫人等了你們好大一會……”

  等?吳媽媽看著空空如也的亭子,心裏發寒,裏面一個人影都不見,看那完全都沒有收拾打掃的樣子就知道,這裏壓根就沒有人來過——四少夫人就算是來了等不及先走了,亭子裏面怎麼也都會有一些留下的東西,那亭子裏除了粗使丫鬟偷懶沒有打掃乾淨的一些枯枝敗葉,什麼都沒有。

  “年紀大了,動作慢了些!”羅媽媽笑著道:“怎麼不見少夫人?”

  “令國侯府的老夫人想九姑娘和七少爺了,著人送信來,讓少夫人帶姑娘和七少爺過去了!”大丫鬟這話是故意說給吳媽媽幾人聽的,表示四少夫人不在那是“臨時”有事,說完之後她看了一眼一路走來,小臉已經凍得有些通紅的順姐兒道:“不過,少夫人臨行前說了,她會儘快趕回來,請六姑娘在這裏等她。”

  在這裏等?吳媽媽瞬間白了臉,她終於明白他們到底要做什麼了,讓順姐兒在這種天氣,這種地方等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會出現的四少夫人,不是想要活活把孩子凍死嗎?她們怎麼能這麼惡毒啊!

  “六姑娘身體不好,還是回清苑等少夫人再次傳喚吧!”吳媽媽當機立斷的牽起順姐兒的手就要離開,卻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些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斷了她們的退路,那些婆子看著都很眼熟,她們都是四少夫人陪嫁過來的,看來四少夫人這下了決心,一定要將這件事情一次解決。這樣的認知讓吳媽媽的心沉到了穀底。

  “少夫人還說了,請先生啟蒙也是要有誠心的,六姑娘要是有誠心、也不想讓她失望的話,一定會在這裏跪等她回來的。”大丫鬟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看還是一臉平靜的順姐兒,自然也沒有看到她臉上那不符合年紀的恍然和絕然,她盯著臉色蒼白,卻似乎在瞬間下了什麼決定的吳媽媽道:“至於六姑娘身邊的媽媽和丫鬟,要麼在這裏一起陪著六姑娘,要麼讓幾位媽媽陪著回清苑,其他別的地方都不能去!”

  或許清苑已經被少夫人派人給掌握了,自己該怎麼辦?是陪著順姐兒還是……

  “你們都回清苑吧!”順姐兒小臉上是一片了然,原來偷聽到的話都沒有錯,自己根本就是母親的恥辱,是不該存在的錯誤,而不是像奶娘說的,她實在是太忙,無暇關心自己……現在,她終於想起自己這個女兒來了,只是這樣的關注帶來的卻是……

  “奶娘會一直陪著你的!”吳媽媽輕輕地將順姐兒摟在自己的懷裏,淚水也模糊了雙眼,道:“鈴蘭,鈴梅,你們都回去吧!你們都還年輕,有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們來做!”

  “奶娘,你也回去吧!”順姐兒搖搖頭,推開吳媽媽,臉上帶了純粹的笑容,那笑容極美,哪怕是在這嚴冬都讓見者有一種百花齊放的炫目感覺,道:“該我承受的就讓我一人承受就是,不要連累你們……不,到最後還是會連累到你們的,不過我希望你們受的牽連能夠更少一些,你們都走吧!”

  “姑娘,奶娘什麼親人都沒有了,就陪在姑娘身邊侍候就是了!”吳媽媽為順姐兒整理了一下沒有一絲淩亂的頭髮,忽然厲喝一聲:“鈴蘭,你們還不快點回去!”

  鈴蘭幾個丫鬟婆子相互看了一眼,都明白今天的事情自己等人已經無力回天,鈴蘭帶頭,跪下朝順姐兒磕了三個頭,退了下去,和她們一起離開的還有幾個監視她們的粗使婆子。

  “吳媽媽真是難得一見的忠僕啊!”羅媽媽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吳媽媽,然後道:“既然吳媽媽要留下來陪著六姑娘一起等,那麼就請吳媽媽和姑娘一起到那裏跪著等吧!”她指了指亭子前面的一塊地,那裏原本是一片草地,現在已經完全的枯萎,只剩一片枯黃,而枯枝敗葉上的水珠結成了冰,正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奶娘!”順姐兒拉拉正要反駁的吳媽媽,輕輕的問了一句,道:“如果有一天,我那狠心的娘親忽然不恨我了,你說她是會恨自己還是恨那些唆使她的奴才呢?”

  吳媽媽沒有回答,而羅媽媽和聽見順姐兒話語的大丫鬟卻是臉色一白——少夫人斷然是不會後悔的,可是她會不會因為今天的事情心裏有了別的計較就不好說了,她們是不是做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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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2:51 PM

本帖最後由 laura_0968 於 2012-8-18 02:53 PM 編輯

第五章 不求人

  “怎麼這會兒還有人在荷塘邊?”本來是因為心情煩躁想到荷塘邊吹吹冷風,讓頭腦清醒一下的,沒有想到這大冷的天氣,荷塘邊居然還有不少人,這讓心情極不好的人更加的厭燥起來。

  “可能是天冷,躲在這裏喝點酒吧!”隨侍的不敢肯定的道,這麼大冷的天氣,偷懶躲著喝點酒很正常,可是她們不躲在下人房裏跑這裏來做什麼,吹冷風嗎?

  “躲這裏喝酒?你當她們是瘋了嗎?”要是一群姑娘或者文人還能說是文雅,一群婆子,除了發瘋還有什麼解釋?

  “二老爺,哪里好像還跪了個媳婦子,可能是那一房的下人犯了錯,被罰跪在這裏吧!”眼尖的小廝看到了跪著的人,不過他只看到了吳媽媽,沒有看到被吳媽媽身形擋住了的順姐兒,立刻猜測道:“這些婆子可能是被派來看守,不讓那犯事的媳婦子偷奸耍滑吧!”

  被稱為二老爺的立刻冷了臉,道:“犯了錯該打板子打板子,該攆出府就攆出去,怎麼能動私刑?在這種大冷的天罰人跪在這地方,這不明擺著是要那媳婦子的命嗎?真要是犯了不能原諒的大錯,杖斃也好,送官也罷,怎麼能私底下做這樣的責罰?青衣,你過去看看是哪一房的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是,二老爺!”被稱為青衣的是二老爺身邊的長須男子,他跟在二老爺身邊已經有四十多個年頭,知道主子自己從來就不是個守規矩的人,可這樣的人最恨的卻偏偏是下面的人不守規矩,他平時極少管府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一房的主子倒了血黴,偏偏遇上了他。

  青衣獨自過去,看了一眼卻愣住了——原來被罰跪在這裏的不僅僅是一個看起來有幾分體面的媳婦子,還有一個很陌生的小姑娘。她們可能已經跪了不少時候,那小姑娘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色,眼神也有些渙散,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了。

  “這是怎麼回事?”青衣喝問一聲,那些明顯是看守著兩個人的粗使婆子他都認不出來,應該是些上不了臺面的。

  “這裏沒有你的事,別來多管閒事!”羅媽媽和那個大丫鬟已經早早的就離開了,剩下的粗使婆子哪里認得青衣是何許人也,雖然見他看起來體面,但確定這不是府上的管事,更不是什麼主子,哪里會把青衣的喝問放在眼裏。大冷的天,在這裏守了快一個時辰,就算是有賞錢,她們心裏也多有抱怨,語氣自然也就不大好了。當然,最最主要的是她們都知道,自己的主子四少夫人雖然和四少爺關係有些不大好,可她不光是四少夫人,還是令國侯府的嫡出姑娘,是府上身份最尊貴的少夫人,有她做靠山,更沒有把青衣放在眼裏了。

  青衣被粗使婆子的話噎住了,他跟在二老爺身邊這麼多年,別說是侯府的下人,就連幾個少爺見了也要帶幾分笑,那裏被人這樣無視過,心裏惱怒更深,轉而問吳媽媽道:“你們是什麼人?犯著什麼錯?怎麼會跪在這裏?”

  吳媽媽倒是不像這些粗使婆子那麼沒有眼色,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沒有穿什麼極好的料子,可這裏是內院,能夠進來的男人不是主子就是極有體面地管事或者老爺、二老爺身邊受重用的人,她一邊用身子小心的支撐著已經撐不住的順姐兒,一邊道:“奴婢是六姑娘的奶娘,這是六姑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就被罰跪在這裏……哎喲……”

  青衣沒有想到自己問話的時候那些粗使婆子居然敢上前打人,看著被婆子一腳踹倒在地的吳媽媽他更加的惱怒,不過他也沒有理會這些看起來十分囂張的婆子,而是轉了一個身,大聲道:“二老爺,是六姑娘和她的奶娘不知道為什麼被人罰跪在這裏!”

  二老爺?婆子們都是一驚,齊齊望去,果然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在小廝的陪同下緩緩走來,他身上披了一件大麾,用的是上好的白狐狸毛製成,一身的貴氣逼人,果然是遠遠的見過的二老爺。婆子們都忍不住的打了一個激靈,齊齊的跪了下去,哪里還有半點囂張。

  “二老爺?”吳媽媽一驚之後大喜,已經僵硬的身子忽然間有了氣力,拚命的磕頭,苦求道:“求二老爺發發慈悲,救救我們姑娘吧!”

  六姑娘?二老爺眉頭微微的一皺,排行第六的好像是四房的姑娘,他見過四房的九姑娘和七姑娘,但卻沒有見過這個六姑娘,也從來沒有聽人提起過,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跪在這裏?

  “奶娘,我們不求人!”順姐兒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經結成了冰,尤其是心已經冰冷的沒有了一絲溫度,就算她還是一個孩子,她也清楚的知道,今天是有人要將她置於死地,諷刺的是,那個希望看見她死的人就是給了她生命的母親。既然是這樣,她就把這條命還給她好了,沒有必要繼續欠下去。

  “不求人?”二老爺饒有興趣的看著那個小小的、倔強的身影,不過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兒就知道不求人了?他看著那個孩子,道:“你可知道我是誰?我是你的叔祖!只要你懇求一聲,我就能讓你回到溫暖的屋子裏面,不要在這冷風中跪著受苦。”

  “您若是願意讓我不再受著苦,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我求不求都是一樣,若是不願意,我就算是求您也沒有用。與其求而不得,反被人譏笑,還不如不求。”順姐兒臉上再次出現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冷淡地道:“求不如不求,爭不如不爭,還能讓自己保持最後的一點點尊嚴。”

  “你這孩子倒也有趣!”二老爺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娃兒很對自己的胃口,笑道:“你到底犯了什麼錯,怎麼會被罰跪?”

  “犯錯?”順姐兒嘴角輕輕的一扯,道:“我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

  這是什麼話?二老爺眉頭再次緊皺,而他身邊的小廝忽然想起什麼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這才恍悟,看了看順姐兒放在身後的右手,他好像記得兒子提起過,說四房生了一個六個指頭的孩子,就是她了嗎?

  順姐兒最後的氣力已經用盡,她身子晃了晃,倒在吳媽媽身上,徹底的暈了過去,最後看見的是吳媽媽一臉的慌張,她掙扎著扯動嘴角,給了她一個笑容,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姑娘~姑娘~”吳媽媽抱著順姐兒小小的身子,拚命地給二老爺磕頭,哀求道:“二老爺,求求您救救我們姑娘吧!她才五歲啊!求求您~求求您~”

  “青衣,快點把這孩子送到房裏,找人請太醫回來!”二老爺沒有想到看起來很堅強的孩子忽然間就昏迷了過去,有些懊惱,更多的是一些他自己說不清楚的心疼,這樣的感覺很陌生,他連自己的孫子都沒有心疼過。

  “是,二老爺!”青衣立刻從吳媽媽手裏抱過順姐兒,直接往二老爺的院子裏面送,吳媽媽掙扎了幾下才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跟在青衣身後,心裏滿滿的儘是悽楚,她的姑娘還能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嗎?

  “至於你們……”二老爺厭惡的看著那些跪在地上一會就已經冷得瑟瑟發抖的粗使婆子,冷冷的問道:“誰來交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六姑娘怎麼會跪在這裏?”

  這個?粗使婆子們互相看了一眼,她們都知道這是四少夫人的安排,雖然沒有親眼見四少夫人,也沒有親耳聽到四少夫人的吩咐,可羅媽媽是四少夫人的陪嫁媽媽,讓她們早早的到這裏來的又是四少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綺羅姑娘,定然不會有錯。只是,能把四少夫人給供出來嗎?

  “不想說嗎?”二老爺其實不想也知道,能夠命令下人們做這樣事情的無非不過是幾個主子,而會做這種事情也就四房自己的人,不是自己那個不成器的侄兒郭儒啟就是他的正室柳月卿,再無第三人。

  婆子們相互看了一眼,誰都畏懼二老爺,可是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就算是要交代,也不能是自己第一個交代,要不然的話不光是自己一個,恐怕一家人都會被牽連的。

  “硯殊,讓大總管過來!”二老爺已經是勃然大怒,雖然說侯府沒有分家,當家的是他的兄長,承爵的也是他的兄長,可這侯府的事情他一樣做得了主。

  “是,二老爺!”小廝硯殊恭聲領命而去,臨去的時候用一種很是憐憫的眼神看了這些死到臨頭尤未覺的粗使婆子,他們一定不知道,這個府上誰都能惹,就是不要惹二老爺。

  大總管郭福很快就趕來了,他聽說是二老爺召喚,連問都沒有問是什麼事情就跟著硯殊過來,在來的路上聽硯殊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雖然是寒冬,硬是將他嚇出一身的冷汗來——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能夠讓六姑娘在這種天氣下跪在荷塘邊的人只有四少爺和四少夫人,這兩個人也都有這樣的動機。身為這個侯府的大總管,他很清楚這兩個主子都恨不得沒有六姑娘這個人。

  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要是沒有人遇到,六姑娘就算是因此夭折,也不過是將罪名加諸到她身邊侍候的丫鬟婆子身上,說她們侍候不力,讓六姑娘不小心受了寒,傷了身子,打發一兩個丫鬟婆子也就不了了之。可現在,被二老爺撞個正著,不問清楚事情的真相,二老爺定然不會甘休,到時候不管是四少爺也好,四少夫人也罷,都有可能背上一個殘害親生骨肉的罪名,不脫一層皮是不可能的。至於參與這件事情的丫鬟婆子,沒有一個能夠全身而退,只是不知道要死幾個了!

  “這件事情你我好好的查清楚!”二老爺冷冷的看著猶在嘴硬的粗使婆子們,冷冷地道:“我今兒剛好什麼事情都沒有,就在一旁看著你辦事!”

  “是,二老爺!”大冷天,郭福的汗都下來了,這不是擺明瞭不信任自己,擔心自己為了維護某些人乾脆將這些知情的婆子們杖斃,來個死無對證嗎?



第六章 嫁禍

  “羅媽媽,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聽到六姑娘和吳媽媽被從來不管家務事的二老爺帶走,幾個守在那裏的粗使婆子也被大管家審問的消息,綺羅立刻慌了神,她平日裏也倒是也聰明機靈的,要不也不會被四少夫人看中,提拔成一等大丫鬟了。

  可是,平時是平時,關鍵時候就不行了,年輕、沒有經驗的致命缺點讓她立刻顯現出來。她知道,這件事情沒有任何主子發現,那就是小事一樁,她們不會有什麼干係,可現在的問題是事情敗露,就算是將四少夫人供出來,說明她們只是領命行事,也少不了一個謀害主子的罪名。這樣的罪名可不小,可能當場被杖斃,也可能被狠狠的責罰一頓,發賣出去——有了那麼一個罪名,還能買到什麼好地方,一輩子差不多也就毀了。

  “不能把少夫人給供出來!”羅媽媽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出這樣的漏子,她就不明白了,大冷的天,二老爺好端端的怎麼會跑到連個鬼影都沒有的荷塘邊,還好死不死的看見了正跪著的吳媽媽和順姐兒。他要是早到一點,或許自己和綺羅還沒有走,隨便編個理由,暫缺放順姐兒一馬,要是再晚到一些,順姐兒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那任務已經完成,他壓根就不會撞見,只能說她們的運氣實在黴到家了。

  “我也知道不能把少夫人給供出來!可是我們該怎麼辦啊?”綺羅都急得哭出來了,無措的道:“可就算是那些婆子嘴硬,知道事情的輕重,不敢把少夫人供出來,可她們可不會為我們隱瞞,這會差不多也該把我們兩個給說出來了,可能大管家馬上就要傳我們去回話了……羅媽媽,我們該怎麼辦啊?是不是該馬上讓人將事情稟告給少夫人?”

  “是該讓少夫人知道事情出了變故!”羅媽媽伸手叫來一個小丫鬟,那是她的小女兒,剛剛進府侍候不到三個月的曉曉,耳語了一陣,曉曉點點頭,含著眼淚跑出去了。

  “這件事情是少夫人親**待我們兩個的,沒有其他的人知道!”羅媽媽看著臉上忽然閃過一絲明瞭的綺羅,道:“我們只能將這件事情擔下來,儘量不讓少夫人牽扯進來。”

  “那我們……”綺羅知道,那樣的話她和羅媽媽只有死路一條了,她才十五歲,還有大好的人生等著她,她不想死。

  “我們沒有其他的路好走!”羅媽媽何嘗不想讓自己多活幾年,可是她經沒有了選擇,道:“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保住少夫人,自己去死,少夫人會念在我們的忠心上給我們的家人照顧一二,另外一個是供出少夫人,讓少夫人受了牽連,自己去死,也讓家人受連累。我有男人,有兒女,你有老子娘,還有弟弟妹妹,我們還是多為他們想一想吧!”

  “羅媽媽,你說怎麼辦吧!我都聽你的!”綺羅知道羅媽媽說的是實情,她們自己已經沒有了選擇,現在只能多為家人考慮一點點了!

  “我們這樣……”羅媽媽立刻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綺羅認真地聽著,一邊落淚一邊點頭,將羅媽媽的交代牢記在心……

  “你們兩個誰先交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郭福頭疼的看著瑟瑟發抖的綺羅和強作鎮靜,小腿卻在打顫的羅媽媽,從婆子的嘴裏知道,這件事情是這兩個人親自操作的,她們說是四少夫人的命令,但不是四少夫人直接吩咐而是羅媽媽和綺羅出面交待的,這讓郭福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按理來說,他的身份是不夠資格處理這樣的事情,可是……他瞄了一眼端坐在上位,從始至終就沒有再說一句話的二老爺越來越陰沉的臉,他還只能規規矩矩的把事情給弄個水落石出。

  “撲通~”綺羅終於忍不住的跪了下去,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那眼睛瞄著羅媽媽,以她馬首是瞻的樣子。

  “羅媽媽,你也是府上有體面的人,我也不想對你動家法,你還是自己說吧!”郭福歎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情最好在鬧到老爺、夫人面前之前交代清楚,否則的話,你們可是要多受些皮肉之苦的!”

  “大管家,我這是一時糊塗,聽了奸人的話才會做下這麼糊塗的事情!”羅媽媽抖抖索索的也跪了下去,道:“只怪我被那些銀錢花了眼,又被那些話蒙了心才會做了那些事情,還請大管家給我一個痛快!”

  銀錢花了眼?郭福眉頭微微的一皺,難道不是四少夫人指使的嗎?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從頭到尾說清楚!”

  “事情是這樣的……”羅媽媽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臉色陰沉卻一言不發的二老爺,知道自己的說辭是真是假其實並不要緊,關鍵是聽的人願不願意相信了,她定了定神,道:“前些日子季姨娘把我叫到了跟前,說了一些話,隱隱的說六姑娘是四房的污點,也是四少夫人的肉中刺,要是誰能夠幫四少夫人拔了這根肉中刺的話,一定會成為四房的功臣……”

  季姨娘?六姑娘的事情怎麼會扯上季姨娘呢?郭福怎麼都不相信這件事情是季姨娘操縱的,不是說那個姨娘是什麼善人,而是六姑娘的存在是四少爺和四少夫人之間一道難於逾越的溝壑,對她來說,六姑娘的存在利大於弊,她怎麼可能對六姑娘下手?用腳丫子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原以為季姨娘又想利用六姑娘的事情讓四少夫人和四少爺有些什麼摩擦,這些年只要四少爺和少夫人關係稍好一些,她就會利用六姑娘的事情做文章,讓四少爺和四少夫人產生間隙,這已經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羅媽媽知道他不會相信,她自己也知道要取信於人難度很高,但是她絕對相信,這個府上的任何一個主子都更願意將罪名安排在季姨娘而不是四少夫人的身上,季姨娘再得寵也不過是一個半個主子,哪里及得上四少夫人,這才是她敢嫁禍季姨娘的主要原因。

  “可是,季姨娘後來的一句話讓我知道,她不是想要利用六姑娘的事情做什麼文章,而是希望七姑娘能夠取代六姑娘的位置。”羅媽媽小心的道:“七姑娘雖然很是得寵,可她庶出的身份卻是不能改變的,要是六姑娘不在了,她再好好的謀劃一番,用七姑娘代替六姑娘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被嚇到了,沒有想到季姨娘居然有那麼大的膽子,當然是不肯聽她的話,可是……季姨娘給了我一百兩銀子,還許諾,說事成之後再給一百兩……大管家也知道,我雖然是四少夫人身邊算得上有頭面的媽媽,可一個月的月錢也不過八分銀子,加上主子們的賞賜,一年能夠存個十兩銀子已經是不得了的了,所以就……”

  “這個替罪羊找的不錯啊!”二老爺冷冷的說了一句,羅媽媽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相信,就算那個姨娘真的有那種想法,也不會找四少夫人身邊的人來做這件事情,不過那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他知道這件事情是柳月卿做的就行了,其他的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二老爺,您看……”郭福已經是審不下去了,六姑娘現在還在不省人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來,四少夫人一早就回娘家去了,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回來,四少爺也正當值,不在家中,不知道家裏發生了這件事情,現在,羅媽媽又扯上了四少爺寵愛多年的妾室……他真的是不敢再問下去了。

  “我沒有什麼看法!”二老爺冷冷的道:“我現在去看看那個可憐的孩子醒了沒有……不管這件事情是什麼人指使的,也不管那孩子能不能渡過這一關,可這些膽大妄為的丫鬟婆子居然敢明目張膽的禍害主子一定不能輕饒。阿福,你把這件事情直接告訴大嫂,請她主持處理吧!”

  “是,二老爺!”郭福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他能管的,交給大夫人也是理所應當的。

  “把她們都押到大夫人院子裏,請大夫人處理定奪吧!”二老爺走了,郭福擦了一把冷汗,還好二老爺臨時決定不過問了,要是他老人家再堅持一會,恐怕自己也要頂不住了。

  “你們還是好好的想想怎麼回大夫人的話吧!”郭福臨行前交待了一句,他已經肯定這件事情一定是四少夫人授意的,雖然他不明白四少夫人怎麼會忽然之間狠下心來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但正如羅媽媽賭的一樣,在四少夫人加害親生骨肉和季姨娘圖謀不軌,意圖加害嫡出姑娘這兩者之間,大多數人都更願意選擇後者,畢竟後者不過是內宅的鬥爭,而前者也要牽連很多的人和事情。侯府現在頭疼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希望再多些不必要的麻煩,就如二老爺說的那樣,這個替罪羊找對了!

  羅媽媽眼神一閃,知道自己賭對了,如果能夠因此把那個總是讓少夫人氣惱的季姨娘給除了,少夫人一定會很高興,自己的家人也一定能夠有更好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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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2:55 PM

第七章 兄弟相談

  “四弟,不要喝了!”郭家大少爺郭儒行找到郭儒啟的時候,他正喝得醉眼朦朧,他知道弟弟心裏十分的不舒服,但還是很擔心他的身體。

  “就讓我喝吧!喝醉了我會好受一些!”郭儒啟覺得心裏除了苦澀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了,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早上出門還笑盈盈的送自己出門的妾室,等到自己回家的時候就已經香消玉殞,迎接他的是痛失母親,已經哭得昏厥過去的箐姐兒。

  郭儒行歎了一口氣,他在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季姨娘已經被母親直接杖斃,罪名是收買四少夫人身邊的羅媽媽和大丫鬟綺羅,假借四少夫人的名義謀害六姑娘。可明眼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母親息事寧人的做法而已。羅媽媽是四少夫人的陪嫁媽媽之一,雖然不是最得重用的,可也不是一個姨娘能夠收買得了的——她們一家子都是令國侯府的家生奴才子,他們一家的性命都捏在四少夫人的手心裏,就算兩百兩銀子對她來說是鉅款,她也不可能因此就把主子給賣了,何況,兩百兩銀子還不是鉅款呢!

  郭儒啟雖然在家人的保護下,雖然已經有了兒女卻還有些不諳世事的天真,可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不會相信,可問題是相不相信已經不重要了,季姨娘已經被母親以雷霆手段問都不問就直接杖斃,她身邊的大丫鬟、羅媽媽、綺羅也一併杖斃,死無對證,這個罪名她是背定了。

  平心而論,郭儒行能夠理解也能夠體諒母親的做法——一個是堂堂正正的四少夫人,一個不過是一名寵妾,就算柳月卿不是令國侯府的嫡出姑娘,她也會將罪名定在季姨娘頭上。哪家內宅沒有爭寵奪嫡的事情發生,正室看不得妾室,害妾室流產、病死、庶出的子女夭折的情況比比皆是,妾室得寵,加害正室或者嫡出少爺、姑娘的事情也屢見不鮮,可像四少夫人這樣明目張膽的把毒手下在自己的親生女兒的身上卻是一件稀罕事情。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是人?要是這件事情鬧大了,不光是安國侯府要被人取笑,令國侯府也逃不開責任,這件事情一旦鬧大了,郭儒啟夫妻兩人可能分道揚鑣不說,令國侯府所有的姑奶奶也都該被人用有色的眼鏡看待,兩侯府定然也要從親家變成冤家了。

  再說,現在的時局不明了,**頻頻傳出今上聖體違和的小道消息,今上六個成年的皇子對寶座都是虎視眈眈,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別說今上現在尤未定皇位繼承人,就算是定了,也還要看那個人有沒有那個命,能夠笑到最後。

  像令國侯府、安國侯府這樣的功勳世家應對這樣的奪嫡事件都已經很是得心應手了——不偏不倚,不管哪個皇子得勢,那個皇子失勢,都擺正自己的態度。什麼態度,就是以皇帝馬首是瞻,不管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我巍然不動。可是安國侯府現在卻是一個十分微妙的處境——二老爺郭懷旭唯一的女兒是勤王正妃。

  勤王是皇五子,生母雲貴妃是今上最寵愛的妃子之一,養母駱賢妃雖然不如雲貴妃那般受寵,但也是四妃之一,按理來說,他應該是最有勝算的皇子之一,可事實偏偏不是這樣。

  他不是雲貴妃第一個孩子,皇二子才是,也不是雲貴妃最心愛的孩子,皇六子才是。雲貴妃膝下三子一女,唯獨生他的時候難產,雖然是有驚無險,可產後身體虛弱,對他自然就有些不喜。還在繈褓中的勤王就被養在進宮多年,卻一直無出的駱賢妃身邊,由駱賢妃代為撫養。

  如果雲貴妃大度一些,主動請旨,改了他的玉牒、讓他隨了駱賢妃倒也罷了,起碼駱賢妃身後的勢力還會傾力相助於他,可偏偏他的生母還是雲貴妃,弄了一個不尷不尬的局面。在雲貴妃那裏他是最不親近的兒子,在駱賢妃那裏,他倒是夠親近了,可卻是別人的兒子,不能左右逢源,卻鬧了一個兩面不是人,比母親早亡,在今上那裏又得不到寵信的皇長子處境好不了多少。

  值得慶倖的是勤王對自己的處境很清楚,面對誘惑也能夠保持清醒,起碼到現在都沒有露出一絲半毫奪嫡的野心來,但誰也沒有就此認為他已經放棄了奪嫡——要是放棄的話他應該舉家搬遷到自己的封地去,而不是耗在京城消磨時間。

  因為勤王的存在,安國侯府近年來十分的低調,不管是出風頭的事情還是丟面子的事情都不敢鬧出來,唯恐讓人注意到他們,要是四少夫人的事情鬧出府外的話,一定會鬧得滿京城沸沸揚揚,那個時候就不好收尾了。

  “你埋怨母親嗎?”郭儒行不想說這樣的話,但卻不得不將這話說出來,這件事情是母親處理的,她的做法沒有錯,但對郭儒啟卻造成了不小的傷害,直接把話說透,母子沒有隔夜仇,過得幾日也就和好了,如是兩個人心裏也都有疙瘩的話,這和好的時間可就長了去了。

  “我能不怨嗎?”郭儒啟苦苦的一笑,道:“我知道母親這樣做是為了大局著想,為了這個家考慮,可是……她就不能想想我,想想箐姐兒,就算是要息事寧人,也沒有必要非要把人給直接打死啊!”

  郭儒行歎了一口氣,道:“母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做法,季姨娘要是個乖覺的,在母親詢問的時候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也就是了,可她偏偏矢口否認,不但叫著冤枉,還口口聲聲的要與人對質……唉,平日裏那麼機靈的一個人,怎麼到了關鍵的時候就犯糊塗呢?”

  “大哥,如果她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會是什麼下場?”郭儒啟心裏冷笑,明明就是被人冤枉的還不能叫冤,這是什麼道理,再說,她一個妾室,自己有沒有在身邊,就算如郭儒行所言,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謀害嫡女的罪名也足於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她能將過錯攬過來嗎?

  “四弟,你是不是認為結果會是一樣的?”郭儒行看著自己的弟弟,搖搖頭道:“如果你是那樣認為的話就錯了,結果定然不會是一樣的。”

  “啊?”郭儒啟不明白的看著郭儒行,有什麼不一樣?

  “如果她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母親會給她定罪,但絕對不會將她當場杖斃,以儆效尤,極有可能是將她杖責一頓之後慢慢處置。只要時間上有了緩衝,事情就可能會有變化,她就不一定會死,你明白了嗎?”郭儒行的話讓郭儒啟茅塞頓開,這就是斬立決和秋後處斬的區別了,斬立決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而秋後處斬的話則不一樣,有了相對寬裕的時間,翻案或者找關係都有了機會,不一定就能成功,但起碼有了一線生機。

  “明白了吧?”郭儒行看著弟弟恍然大悟的表情,知道他已然明白這其中的差別,道:“所以,這件事情母親也有自己的苦衷,你也別只會一個勁的埋怨母親了!”

  “其實我並不是很怨母親!”郭儒啟只是天真了一些,經歷的事情少了一些,容易衝動和感情用事,而不是那種完完全全就沒有腦子的人,他搖搖頭,苦笑道:“我怨恨的是那個毒辣的婦人,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也能有那麼的狠毒,事情敗露還將罪名嫁禍於人。我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妻室啊!”

  郭儒行暗自撇了一下嘴,卻沒有為四少夫人說什麼好話,對這個眼高於頂的弟妹,他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好感——四少夫人柳月卿是安國侯府四位少夫人中出身最高的一位,在閨閣中就很有盛名,心氣頗高。嫁到安國侯府之後,對長輩和幾位兄長倒也還算是恭敬,可對三位出身不如她的嫂嫂就不一樣了,架子擺得有些大,妯娌之間相處的並不是很融洽。郭儒行不止一次的聽到自己的妻子抱怨,也不止一次的見到柳月卿在嫂嫂門面前的倨傲表現,就算有過什麼好感,也被她的行為給抹殺的差不多了。

  “箐姐兒現在怎麼樣了?”不想談論與四少夫人有關的問題,郭儒行換了一個話題,問起剛剛失去了生母的箐姐兒。

  “大夫剛剛看過,說她只是傷心過度,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沒好了!”郭儒啟歎了一口氣,道:“沒有了生母,嫡母又是這種狠毒的人,我對箐姐兒實在是放心不下,誰知道那個毒婦哪天會對箐姐兒下毒手!”

  還真是難說!郭儒行很贊成郭儒啟的猜測,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夠下得去毒手,一個庶女的命又算得了什麼?

  “大哥,我想把箐姐兒託付給大嫂照顧,有大嫂關照,她不會受什麼委屈,更不會遭什麼人的加害,還請大哥與大嫂說說好話!”郭儒啟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一個好辦法,懇求的看著郭儒行。

  郭儒行一愣,沒有直接答應下來,道:“你大嫂現在跟著母親學著掌家,時間並不寬裕,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有時間照顧箐姐兒,要不然這樣,你也別喝酒了,好好的回房休息,等明天酒醒了,精神也好一點之後親自與她說。你大嫂為人寬厚,主意也多,就算不能答應你,照顧箐姐兒,也一定能給你出一個為穩妥的主意。”

  “好吧!”郭儒啟恨不得立刻將這件事情辦妥,可看自己雖然沒有醉,卻是一身的酒氣,實在是不好去見大嫂,只能依郭儒行了。不過,這件事情越快越好,趁著那個狠毒婦人還沒有插手就將事情辦妥——四少夫人讓人送信,說要在令國侯府小住兩天,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他知道她是在避嫌,以為她不在府中,這一切就扯不到她的身上。既然這樣,就趁她不在,將箐姐兒的出路安排好,免得她回來之後生些事端。



第八章 “高明”的主意

  大少夫人胡氏面露難色的看著郭儒啟,道:“昨天晚上你大哥也與我提起過這件事情,也說了你的擔憂,可是……四弟,我能夠照顧得了一時,照顧不了一世啊!不管怎麼說,箐姐兒是四房的姑娘,就算是生母尚在,由嫡母教養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何況現在已經沒了生母……替你照顧箐姐兒我當然願意,可是要是過上一段時間,弟妹要求將箐姐兒交給她來撫養,誰都不能說什麼……”

  “我知道,可是我實在是不放心箐姐兒!”郭儒啟也知道自己這實在難為孫氏,道:“她素日就已經很不喜歡箐姐兒了,經常會為難孩子,那個時候箐姐兒有親生母親關照回護,倒也沒有吃什麼大的苦頭,可現在……沒有了生母,我又不能天天看著,誰知道哪一天那個毒婦心血來潮了,會不會向她下毒手。我想來想去,卻也只能是勞煩大嫂您了!”

  郭儒啟酒醒之後也覺得自己的請求不是那麼妥當,可正如他所言,他已經是沒有人可以拜託的了——母親從箐姐兒雖然喜愛,但是她絕對不可能將箐姐兒放在身邊教養,二哥是庶出,二嫂雖然出身望族,在家裏說話也沒有那麼硬氣,對這樣的事情定然是避退不及,哪里敢招惹,至於三房更不可能了,那是堂兄,怎麼可能沾染他的事情。所以,想來想去,還就只能是請大少夫人孫氏出面先照顧箐姐兒一段時間了。

  “先把箐姐兒送到我這裏,我會讓琳姐兒照顧她的。”孫氏很是無奈的看著郭儒啟,琳姐兒是她的親生女兒,今年八歲,姐妹中排行第三。

  “謝謝大嫂!”郭儒啟大喜,立刻起身向大少夫人作揖,箐姐兒在琳姐兒身邊一定能夠得到最好的照顧,他終於可以放心一些了。

  “你不要歡喜的太早了,要是弟妹開了口,我頂多能夠拖延一兩日,便不得不將箐姐兒交還給她,你還是想一個長久之計更妥當!”孫氏透著淡淡的無奈,道:“要不然到時候我和弟妹有了間隙事小,要是讓母親生氣,大發雷霆可就不好了!”

  郭儒啟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知道孫氏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母親對幾個少夫人可從來做不到一視同仁,對大少夫人孫氏嚴厲,對二少夫人江氏嚴苛,對三少夫人齊氏客氣,對四少夫人柳月卿卻是寵愛有加,要是柳月卿因為箐姐兒的事情在母親面前上眼藥,孫氏確實會很難做人。

  “大嫂有沒有什麼辦法?”在郭儒啟眼中,孫氏一向都是善良大度的人,對郭儒行的幾個妾室雖然談不上有多麼的仁善,但也絕對不苛責,長房的庶出子女對她也是敬重有加,這樣的一個人一定知道該怎麼做比較好。

  孫氏眼瞼微微垂下,遮住了裏面閃爍著的精明,她歎了一口氣,道:“我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是教導箐姐兒,讓她在短時間內更懂事一些,她明白討嫡母歡心的重要性。箐姐兒從小就是個機靈會討人喜歡的,經過此番的變故,一定會更懂事的。”

  “原來大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啊!”郭儒啟失望的歎了一口氣,看來這件事情確實是不好解決。

  “你把大嫂當成是萬能的了?”孫氏失笑,道:“你大嫂我雖然年長幾歲,可終究也只是婦道人家一個,能有什麼辦法?”

  “我還以為大嫂能夠找一個妥當的人來照顧箐姐兒……實不相瞞,箐姐兒身邊的丫鬟婆子我一個都信不過,誰知道她們到底是聽誰的話!”季姨娘不過是安國侯府的家生奴才子,她在的時候倒還能夠籠絡得住身邊的丫鬟婆子,可她已經不在了,那些丫鬟婆子指不定會有什麼想法呢!

  “找個妥當的人?這可是極難的事情!”孫氏心裏微微一曬,看來不用自己暗示什麼了,卻滿臉的苦笑,道:“你看看二房三房,就算是同姓同宗的姐妹也都不能同心,還能有什麼指望?”

  二房江氏、三房齊氏都是名門望族出生,她們嫁進安國侯府的時候除了陪嫁的丫鬟婆子等數十人之外,都不約而同的帶了一個同族偏房的庶出妹妹,那是家族專門為她們挑選的妾室人選,為的就是幫助她們穩固地位,攬住丈夫的心。三房看起來倒是一團和氣,沒有鬧出什麼事情和笑話,可二房卻不一樣。小江氏甚得二少爺郭儒禮的歡心,為了她冷落正室不說,她還搶在江氏之前有了身孕,江氏為此一哭二鬧三上吊,差點弄假成真,一命嗚呼,後來是郭家太夫人發了話,直接灌了藥,落了胎,才沒有將事情鬧大。從那以後,江氏和小江氏的明爭暗鬥就沒有停止過,讓各房看盡了笑話。

  郭儒啟卻眼睛一亮,道:“大嫂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了主意。”

  “什麼主意?”孫氏透著一些不相信,似乎不認為郭儒啟會有什麼好主意一樣。

  “輕紅有一個妹妹今年十三歲,早就到了進府當差的年紀,她與我提過,看看能不能給她妹妹找一個體面又輕鬆一點的差事,可馬上就是年關,我也很忙,一直沒有時間和管家打招呼,她妹妹也就沒有進府。”輕紅是季姨娘的名,還是她進府以後改的名字,以前叫什麼與郭儒啟說過,不過他已經記不得了。

  “有這麼一回事啊!”孫氏一臉的恍然大悟,卻藉著喝茶的動作掩去了眼中的冷意,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季姨娘有個妹妹。季姨娘的那個妹妹比她長得還要出挑,今年打著探視季姨娘的幌子進進出出府裏好幾次,只要有機會,就會幾個少爺面前晃來晃去,那目的,只要是個有眼睛的都明白。

  季姨娘雖然倒也是個機靈的,可出身不高,眼界也就高不了,手段自然就差了些,她那妹妹還沒有進得府來,那點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已經讓人看得清清楚楚了。本來,幾位少夫人對這個在四房得了寵就把自己當成是個人物的季姨娘雖然沒有什麼好感,可比起四少夫人來卻少了些厭惡,平日裏還能為她說上幾句話,可從她那個妹妹出現過幾次後就把那一點點善意全數收回。她被夫人審問的時候,三個少夫人都在場,卻都只是冷眼旁觀,沒有一個人為她說一句好話,就是因為她們姐妹的癡心妄想。否則,以夫人對四少爺的寵愛程度,只要有人說上幾句好話,她也不會直接將他的愛妾直接杖斃,連緩和的機會都不給一個。

  要是季姨娘知道自己的死反而成全了妹妹會不會氣得活了過來?孫氏在心裏冷笑著,抬起頭,臉上卻沒有絲毫冷意,只是有些拿不准的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不論身份單論血緣的話,那是箐姐兒的親姨母,對箐姐兒也會多一份真心,只是……四弟能確定她能全心全意的照顧箐姐兒嗎?”

  “輕紅曾經與我說過,她和妹妹感情最好,輕紅沒有進府之前姐妹倆幾乎是形影不離,而她妹妹不但模樣長得好,也是個心地善良、聰明伶俐的,一定會全心全意的照顧箐姐兒的。”郭儒啟聽到的,看到的都是季姨娘那妹妹最好的一面,自然覺得那姑娘很不錯,想著她和箐姐兒是至親,會箐姐兒自然會比他人更上心才是。

  聰明伶俐倒是有幾分,心地善良就有待商榷了!孫氏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諷刺,那女子她也是見過的,年紀不大,心眼不少,比季姨娘厲害多了。季姨娘當了郭儒啟的妾室之後,每個月都有八兩銀子的月錢,她很是得寵,要什麼東西基本上都是郭儒啟給她買,每個月都能夠省下三五兩銀子送回去。等生了箐姐兒之後,箐姐兒每個月的十五兩月錢她能省下個七八兩,送回去的就更多了,而這些錢大多都被她父母花在小女兒身上了。

  他們是侯府的家生奴才,自然知道養一個能夠當上姨娘的女兒能夠帶來多大的好處,季姨娘沒有進府、沒有當上姨娘以前,家中拮據都一直嬌養著兩個女兒,不讓幹一點點粗活,等到季姨娘風光了之後,兩口子並他們的兒子都有了體面的差事,加上季姨娘的補貼,日子過得那是一個滋潤,對這個小女兒就更重視了。不但不做一點粗活,還有小丫鬟侍候著,更請了先生學了些琴棋書畫的皮毛,很有幾分才女的韻味,要不是奴籍的身份在那裏擺著,心或許會更大。

  “那四弟準備什麼時候將季姨娘的妹妹接進府,又怎樣安頓她呢?”孫氏順口問了一句,她相信這個很是有些天真的侯府四少爺一定會給自已一個堪稱幼稚的答案。

  “這件事自然是越快越好,我今天沒有什麼事情,下午就去輕紅家中,把這件事情和她父母弟妹說一說,輕紅昨日……于情於理我也該去他們家一趟,就把這兩件事情一起辦了。”郭儒啟聲音有些低沉,心情也很是低落,但還是振作了一下,道:“至於身份,先讓她做箐姐兒的貼身大丫鬟……等過得兩年,箐姐兒更大一些,讓人更放心一些的時候,我會給她找一門好親事,算是給她一點點補償,不會耽誤她嫁人的。”

  還真是天真!孫氏心裏冷哼,她相信不管是季家的其他人還是這位元季家妹妹,都會“欣然”同意讓季家妹妹貼身照顧箐姐兒,不過能夠肯定的是,他們最關心的不是箐姐兒,而是讓季姨娘死後,能否再出一個季姨娘。不過,那已經不再是孫氏的煩惱了,相信季家妹妹會把握住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將目標鎖定郭儒啟,而不是其他的幾位少爺身上。這樣也挺好,當然,要是能把柳月卿氣暈過去那就更好了。

  “既然四弟已經有了主意,那我這個當大嫂的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孫氏笑笑,道:“我一會就派幾個得力的媽媽過去先把箐姐兒接過來,等你那邊安排好了再接箐姐兒回去可好?”

  “那就暫時麻煩大嫂幾日了!”郭儒啟點點頭,立刻起身告辭,要上季姨娘家需要準備一些禮物,季姨娘就這麼不清不白的去了,她的父母一定傷心欲絕,雖然他們都不是貪圖黃白之物的人,但多少也是個安慰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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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2:57 PM

第九章 綠韻

  “四少爺,您來了!”郭儒啟不是第一次見到季母,在他的印象中,季母雖然年紀已經不小,兩鬢也染上了風霜,但比起一般的婦人卻還是多了幾分風韻,身材也沒有半點臃腫——這倒也正常,如果不是因為她就長得很出眾的話,也很難生出那麼漂亮的兩個女兒來了。不過她今天卻沒有往日的風采,厚厚的脂粉掩不住臉色的憔悴,眼睛中佈滿了血絲,臉上雖然帶著笑,卻怎麼都透著無法消融的悲切。

  “輕紅的事情我很抱歉!”郭儒啟歉意十足,也沒有掩飾自己的傷心,道:“我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昨夜也是傷心難抑……她已經不在了,還希望你們不要怨恨我和夫人,還請你們節哀順變,好好的保重自己!”

  “四少爺這是說什麼話,都是她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犯了不能原諒的錯誤,才落得那般下場,怪不得別人。”季母很傷心,她雖然清楚自己的女兒被嫁禍的可能性極大,但是夫人已經給她定了罪,人也被直接杖斃,再追究誰是誰非已經不重要了,沒有必要揪著這個不放,那只會給自己一家帶來災難和煩惱,還不如順勢承認是她的不對,博得知情人的一點點同情。她輕輕的抹了一把眼淚,道:“她的事情沒有牽連到我們是夫人寬容大度,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怨恨呢?”

  郭儒啟更愧疚了,他不相信季家的人會不知道季姨娘是被冤枉的,可是他們還能這樣說,不就是為了侯府的名聲嗎?看看堆在桌子上的七八個禮盒,他忽然覺得自己備的禮物輕了一些,他很歉疚的道:“輕紅不是個會玩陰謀詭計的人,我相信她。只是,這件事情不能再追究,鬧到人盡皆知,只能是委屈輕紅,還請你們理解。”

  “四少爺能夠說這樣的話我們就已經是……”已經是怎樣季父沒有說出口,但他一臉的感動還是讓郭儒啟頓生好感,對自己的另外一個來意忽然有些說不出口來了——季家剛剛才死了一個女兒,現在又要把他們剩下的那一個女兒接進府中,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姐姐已經不在了,說這些也沒有必要了!”季姨娘的妹妹用帕子擦拭這抑制不住的眼淚,姐姐的死讓她很傷心,更讓她彷徨無助——姐姐沒有了,自己進府的事情還能順利嗎?就算能夠進府,又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夠熬出頭呢?她不敢想,姐姐十二歲進府,整整熬了兩年才當上了大丫鬟,要不是因為四少夫人生了一個有缺陷的六指姑娘,讓四少爺倍受打擊,有了趁虛而入的機會,她還不知道能不能成為四少爺的房裏人呢?

  她這是在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輕紅嗎?郭儒啟臉色有些訕訕的,雖然滿腹的歉意,但他終究還是不願意被人責怪,季家的人固然是季姨娘的至親,但世代都是郭家的下人,他們的一切都是屬於郭家的,更沒有立場責怪主子才是。

  季父不著痕跡的瞪了一眼女兒,現在大女兒已經死了,可不能讓四少爺對自己家的人冷淡下來,否則的話不用四少爺說什麼,做什麼,身邊慣於跟紅頂白的人就能他們家一夜回到從前,再過那種苦日子。

  季家妹妹沒有理會父親的瞪眼,她苦苦的一笑,道:“姐姐最關心和在意的就是四少爺您和七姑娘,她不在了,四少爺該做的只有兩件事,一是好好的保重自己,切勿傷心過度,傷了自己的身子,二是對七姑娘更關愛一些……沒有了生母的孩子,再高貴也是無根的浮萍,只能任人擺弄。我是最知道姐姐性情的,只要四少爺和七姑娘能夠平安康順,九泉之下她也能笑得開心……”

  怪不得輕紅總是誇妹妹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郭儒啟看向季家妹妹的眼神中多了一些讚賞,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許多,他的變化落在季家人的眼中讓他們都忍不住的一喜——

  “所以,奴婢斗膽,請四少爺忘了姐姐,不要因為姐姐的離開感到傷痛……奴婢相信,姐姐絕對不願意看到您為了她傷心的!”季家妹妹說到最後的時候雖然含著淚,但卻一臉的笑容,那笑容讓郭儒啟仿佛看到了季姨娘——她們姐妹年齡相差六七歲,但長得卻很像。

  “你們讓我感到很慚愧!”郭儒啟帶了深切的愧疚,道:“說實話,來之前我一直在想要怎麼面對你們的責難……不管怎麼說,輕紅是我的妾室,我卻沒有能夠好好的保護她,這是我的錯,可是沒有想到你們卻是這麼的深明大義……”

  季家人相互間很隱晦的傳遞了幾個眼色,知道已經將郭儒啟給感動了,他們不用太擔心季姨娘一死,四少爺就對他們視若路人了,只是,僅僅這樣是不夠的,誰知道他的感動能夠維持多久?

  “如果四少爺是為了這個特意上門的話就太見外了!”季母故作不悅的道:“就算四少爺不知道我們這家人的性子,可也不能忘了我們一家都是侯府的奴婢,這樣做折損了我們,也委屈了四少爺。您隨意的派個小廝來一趟也就是了!”

  “其實我今天來還有另外一件事,只是,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向你們開口……”郭儒啟越想越是覺得為難,要是這一家子人不是那麼的“寬宏大度”、“善解人意”的話他還能夠少些愧疚,他現在覺得自己應該再慎重一些。

  “四少爺有什麼事情儘管只說,但凡我們能夠做的,一定為您效力!”季父可是巴不得郭儒啟有事情用得上他們,毫不猶豫的道:“就算是我們的能力有所不及,也一定會想方設法給您辦事,絕對不會有半點含糊的!”

  “是這樣的……”郭儒啟雖然有些難為情,但還是將希望季家妹妹能夠進府貼身照顧箐姐兒的事情說了出來,他對季家的人是很有好感,也很不想將給他們再添什麼苦惱和麻煩,但是比起箐姐兒來,季家人卻又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了。

  “能夠在七姑娘身邊照顧她是奴婢的榮幸,奴婢一定會全力照顧七姑娘,絕對不會讓七姑娘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季家妹妹簡直是喜出望外了,但喜悅還沒有浮上臉,她就機靈的垂下了頭,不讓郭儒啟看到她的表情,她的聲音中透著真摯,道:“我雖然比不上姐姐,但對七姑娘的心絕對不會比姐姐差……只是,奴婢就這樣進府可以嗎?會不會給四少爺帶來什麼不便?”

  “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我與夫人說一聲就是了!”郭儒啟臉上的肌肉微微的一抽,有些咬牙切齒的道:“四少夫人那裏你們不用理會!”

  季家妹妹微微一怔,她還真是沒有想過四少夫人的態度,對於她來說,能夠進府,能夠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靠近四少爺,讓她有機會飛上枝頭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四少夫人……她的態度並不重要,姐姐說過,四少爺和四少夫人之間只能說相敬如賓,根本就沒有多少感情。雖然基於對正室的尊重,四少爺一個月有一半的時間是歇在四少夫人的房裏,可是要水的次數卻屈指可數,想也知道兩個人的關係有多麼的冷淡了。不過郭儒啟既然已經這樣理解了,她也沒有多說一個字,就讓他理解為自己十分的害怕四少夫人就是了。

  季家其他的人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季姨娘致死的罪名是什麼他們心裏都很清楚,也都知道季姨娘的死四少夫人脫不開干係,季母更別開臉,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淚,壓抑的悲傷充滿了小小的房間。

  “不知道四少爺安排二丫頭什麼時候進府?”季父也黯然傷心了一會,在女兒的眼神示意下打破了一室的沉悶,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這個。

  “就這幾天吧!”郭儒啟勉強的笑了笑,道:“箐姐兒身邊早點有一個能夠妥善照顧她,全力護著她的人我也能夠早一日放心。你們看需要幾天準備一下?”

  “就請四少爺給一天的時間拾掇一下,後天一早就讓二丫頭進府!”這樣的事情當然是越快越好,季父巴不得立刻將女兒打包,讓郭儒啟帶進府去,免得夜長夢多,出什麼差錯,但他最後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拖延了一天的時間。

  “後天一早?”郭儒啟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一大早的進府似乎不太好,這樣吧,明天傍晚我讓輕紅身邊的徐媽媽過來接人,少一個晚上應該是不打緊吧!”

  “全聽四少爺的安排!”季父哪里會有什麼不同的意見,立刻滿口的應諾,然後道:“二丫頭一直都沒有取什麼名字,就二丫二丫的叫著,現在要進府了,可不能叫這樣粗鄙的名字,還請四少爺賜一個名。”

  原來她就叫二丫啊?確實挺不中聽的!郭儒啟有些好笑,這麼一個聰慧又善解人意的美人兒居然叫這樣的名字,不過他還沒有笑出來,就想起季姨娘曾經的那個名字,好像是叫大丫,忽然間對季家妹妹有了些更不一樣的感覺,他想了一想,道:“叫綠韻吧!輕紅綠韻讓人一聽就知道你們倆是親姐妹!”

  季家妹妹,不、現在已經叫綠韻了,有些傷感,有些歡喜,還帶了些淡淡的羞澀,低低的應了一聲,頭卻再也沒有抬起來……



第十章 怡昕

  “這太荒謬了!我不同意!”四少夫人柳月卿的態度十分的強硬,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她在令國侯府呆了四天,想著事情已經差不多平息了才回來的。

  她沒有想到二老爺會撞見順姐兒,更沒有想到羅媽媽和綺羅會將事情推到季姨娘身上,在她收到消息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她當時很擔心,可沒有想到的是開始並不順利的事情會急轉直下,大夫人選擇相信羅媽媽的說辭,不但將給季姨娘冠上了謀殺順姐兒的罪名,還將那個她恨不得早點消失的季姨娘直接杖殺。

  得到季姨娘的死訊的時候她很高興,很暢快——從季姨娘被郭儒啟收房的那天起,她就恨不得將那個乘人之危,將丈夫從她身邊奪走的賤人不存在,可是想歸想,卻一直都沒有機會除了她,反倒被她幾次算計,讓丈夫對她越來越冷淡,兩人的之間與其說是相敬如賓還不如說是相敬如冰,與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郭儒啟連一絲熱氣都沒有,更不用說是熱情了。

  沒想到這一次不但拔去了她心頭的那根刺,讓那個就不該存在的怪物消失了,還除去了季姨娘這個眼中釘,那一夜,郭儒啟傷心難過喝悶酒的時候,她也喝得酩酊大醉,不同的是她是因為高興才喝的酒。

  可沒有想到的是才一回家,郭儒啟居然說要將箐姐兒掛在她的名下,以嫡女的身份教養,她對箐姐兒的厭惡不亞于順姐兒,怎麼可能在拔了一個肉中刺之後再插一個眼中釘進來?

  “我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只是告訴你有這麼一回事情,你同意與否不重要!”郭儒啟冷冷的看著妻子本是神采奕奕的臉上出現一層惱色,心裏有一種難言的痛快,道:“輕紅是因為這樣的罪名而死,就算是為了讓死者安息,也必須這樣做!”

  “母親,我絕對不答應這件事情!”四少夫人一看就知道郭儒啟已經下定了決心,與他說完全沒有用,乾脆就不再理睬他,轉而對當堂坐著的婆婆道:“嫡庶之別不是改了生母就能夠改變的,要是讓旁人知道了這件事情,安國侯府嫡出姑娘們的名聲可就全都毀了!”

  大夫人喝了一口茶,卻沒有說什麼,這件事情在四少夫人回來之前她就和郭儒啟已經溝通過了,箐姐兒以後就是侯府的嫡出六姑娘,沒有六個指頭的姑娘存在,也沒有季姨娘謀害嫡出姑娘的事情,當然更沒有親生母親意圖加害女兒的事情發生,一切都很好很和諧,四少夫人願意不願意一點都不重要。

  “名聲?現在考慮名聲是不是已經晚了?”郭儒啟冷笑一聲,道:“不知道之前你有沒有想過名聲二字?有沒有想過璐姐兒和甯哥兒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之後會怎麼看待你這個母親?柳月卿,不要以為母親被那兩個奴婢的一番謊話給蒙蔽了,母親不過是為了息事寧人才佯裝被騙而已。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你不同意的話也無所謂,不過要是那樣的話,我會到令國侯府拜訪岳父大人,請他老人家發話讓你答應!”

  “你是在威脅我嗎?”四少夫人恨得牙癢,父親的性格她很清楚,要是他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的話一定會讓自己答應這件事情,甚至為了讓其他人相信箐姐兒是自己生的,他對箐姐兒可能還會好過璐姐兒。

  “你說是就是!”郭儒啟一點都不在乎妻子越來越黑的臉,相反,四少夫人的臉色越是難看他的心情就越好,他冷冷地道:“我也是為了你的面子才做的決定,或者你更願意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生了一個有六個指頭的女兒?”

  “你……”四少夫人嘴裏一甜,一口血湧到喉間,她死死地捏著自己的衣角,才沒有吐血,難道讓那個賤人生的女兒掛在自己名下,還整天的在自己面前轉悠還是為了自己好?

  “這件事情暫時就這樣定了,誰反對都沒有用,等過一段時間風波平息了之後就給箐姐兒正名。”大夫人淡淡的看了像鬥雞一般的夫妻兩人,道:“這段時間你們兩個都冷靜一下,想想應該怎麼做!”

  “我反對!”冷冷清清的童音在門口響起,三人一愣,不約而同的看過去,卻見極少露面的老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侯爺郭懷林,二老爺郭懷旭在她身邊,說話的是她手上牽著的一個臉色蒼白的小女孩。

  老夫人今年已經七十多歲,身子還算硬朗,但她不理世事已經多年,也免了兒孫們早晚請安,除了過年過節以外,幾乎見不到她,她怎麼來了?

  “母親,您來了!”大夫人不明白老夫人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卻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將老夫人迎進來,小心的侍候她坐下,然後向丈夫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得到的卻是丈夫一個十分複雜的眼神,那眼神中儘是失望、生氣、難過等負面情緒,讓本來就有些忐忑的大夫人心裏咯登一下,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

  “我再不來這個家都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了!”老夫人冷著臉,看著郭儒啟,道:“小的時候看著倒還是個好的,怎麼長大了變成了這般模樣?”

  郭儒啟怎麼都沒有想到老夫人一開口就是訓斥他的話,他不明白自己什麼地方讓老夫人這般的生氣,但還是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道:“孫兒不孝,讓祖母傷神了!”

  郭儒啟跪下了,四少夫人自然不能站著,只能在跟著一併跪下,不過就算是跪下了,她卻還是忍不住的去看那個一臉清冷的小姑娘,她臉色蒼白,身子也略顯得有些單薄,看起來比箐姐兒還要瘦小一些,模樣很眼熟,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讓妾室生的女兒掛在正室的名下,以嫡女的身份教養……虧你想的出來!”老夫人臉色鐵青的看著跪在面前的郭儒啟,她最疼愛的是長孫,可對這個最小的嫡孫也十分的心疼,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變成這樣子。

  “孫兒也是心疼女兒才……”郭儒啟想要為自己辯解,但抬起頭來卻看到那一張冷清的小臉上帶了不容錯辨的譏諷,沒來由的一陣心虛,剩下的話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心疼女兒?你會心疼女兒?”老夫人怒不可遏的一拍茶几,道:“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順姐兒?她的一切給了那個庶女,她算什麼?”

  “她不是已經……咳咳,不好了嗎?”郭儒啟很想說順姐兒已經死了,但卻及時的將話轉了過來,他這個時候忽的想起來沒有人通知他順姐兒的死訊,當然,他之前也沒有考慮過順姐兒的死活,在他想來,要是順姐兒沒有死的話,母親也不會將季姨娘杖斃,所以,順姐兒定然是已經死了。

  “讓父親失望了,女兒還沒有死!”清冷的聲音中沒有失望,沒有傷感,似乎只是在說天氣如何一般,對父母曾經抱有的幻想在逐漸懂事之後就已經慢慢的湮滅,而這一場險些讓她死去的災難將最後的一絲渴望也掐斷,順姐兒面對第二次見面的親生父母,冷淡得就像面對兩個完全不相干的陌路人。

  父親?女兒?郭儒啟驚嚇的瞪大了眼睛,順姐兒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將右手伸了出來,六個手指刺痛了郭儒啟的眼睛,他這才明白,原來眼前的這個女孩居然是他的女兒。

  “你是順姐兒?你不是已經……”郭儒啟很驚訝,驚訝中還帶了一些憤怒,因為她,輕紅死了,她怎麼能夠什麼事情都沒有呢?

  “這孩子命大,燒了兩天一夜活了過來!”老夫人心冷的看著郭儒啟夫妻,順姐兒昏睡了兩天一夜,也燒了兩天一夜,而這兩個做父母的別說是探視,連問都沒有問一聲,就算順姐兒天生有缺陷,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他們至於冷血至此嗎?而現在,順姐兒站在他們面前,夫妻倆卻不認識,知道了順姐兒平安,兩人居然都是驚怒交集的表情。

  郭儒啟和四少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兩個都以為順姐兒已經死了,壓根就沒有想過她的還能夠出現。

  “我很心寒!沒有想到我們郭家居然有你們這樣的子孫!”老夫人看著這一對夫妻,道:“從今天開始,順姐兒從清苑搬到靜心居去住,她的丫鬟和奶娘我親自安排!”

  “這……是,祖母!”郭儒啟很想反對,但是卻在老夫人冷冷的目光下屈服了,四少夫人也想反對,但嘴巴微微的動了動,卻還是將所有的話給吞了下去。

  “怎麼,覺得我老婆子多事?”老夫人冷冷的看著這對夫妻,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但凡你們有一點點做父母的樣子,我會多事嗎?順姐兒從出生到現在你們見過她幾次?就在一個家裏,卻認不出自己親生骨肉的父母全天下也就你們了!”

  郭儒啟和四少夫人都沒有敢接話,只是默默的聽著。

  老夫人是被二老爺請出來的,在見到臉色蒼白,虛弱得都沒有氣力起床的順姐兒的時候就喜歡上了這個眼神冷靜的曾孫女,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又從兒子嘴裏知道了順姐兒的一些事情之後就決定將順姐兒接手過來,雖然她已經老了,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可能護幾年算幾年,她是個聰慧的孩子,又有著一般孩子沒有的冷靜和經歷,或許不用等到自己不在的時候她就能夠自己保護自己了。

  “順姐兒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個正式的名字,現在還小,倒也無妨,以後長大了,就要鬧笑話了!”老夫人對大兒子淡淡地道:“她是怡字輩,就叫怡昕吧!”

  “是,母親!”郭懷林恭敬的應著。

  “好了,我也倦了!”老夫人不過是帶著順姐兒過來露一下面,讓郭儒啟夫妻兩人知道這個孩子沒有死,也讓他們明白,從今天開始,這個孩子不再是他們能夠隨意動的了,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也沒有了心思和他們多說什麼,她牽著一直就沒有放開的順姐兒起身,道:“我知道你很忙,可是你還是多留意一下家中的事務,有的時候家事也很重要的。”

  “兒子謹聽母親教誨!”郭懷林起身,和大夫人一起將老夫人送走,二老爺也沒有留下來,跟著一起走了。

  “還有一件事!”郭懷林的眼神冷冷的掃過臉上陰晴不定的三人,一個是他相濡以沫幾十年的妻子,一個是他最寵愛的幼子,還有一個曾經他最看好的兒媳,他們所作所為讓他有被人狠狠的打了一記耳光的難堪,他冷冷地道:“甯哥兒以後由我親自教導,我已經交待下去了,明天他就搬到澶遠齋去住。”

  “父親!”如果說老夫人要將順姐兒養在身邊只是意外的話,那麼郭懷林的話就是晴天霹靂了,對於已經失去了丈夫歡心的柳月卿而言,兒女就是她的一切,這其中,最最重要的自然是兒子。讓郭懷林親自教養,對甯哥兒來說是一件幸事,要是沒有今天這檔子事情,四少夫人會不舍,但也會欣然接受,可是,在這件事情之後郭懷林卻有這樣的打算,擺明瞭就是為了將他們母子兩分開,這讓她怎麼能夠接受。

  “我不是和你們商量,而是告訴你們我的決定!”郭懷林完全就沒有商量餘地的語氣讓大夫人難堪的閉上了嘴,不敢說什麼求情的話,再冷冷的看了一眼三人,郭懷林拂袖離開,他可沒有心思和他們浪費時間。

  “母親……”郭儒啟沒有想到事情忽然之間又有了這般戲劇性的變化,他想要為箐姐兒謀取的身份地位飛了,甯哥兒也要被迫離開親生母親的身邊——對於這個他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妻子那般的毒辣,連親生女兒也能下得去毒手,兒子在她身邊不見得是件好事。他關心的還是箐姐兒的身份問題。

  “就這樣吧!”大夫人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沒有改變的餘地了,她搖搖頭道:“你父親既然已經發話了,那就只能依照他說的去做。你們兩個最好什麼小動作都不要去做,要是惹惱了你父親,後果我也但當不起的。”

  “母親,甯哥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還那麼小,我怎麼能夠讓他離開我呢?”四少夫人掙扎著,試圖說服大夫人為她說話。

  “那個差點死掉的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不見你有半點捨不得?”大夫人有些厭惡的看著這個自己曾經最喜愛和維護的兒媳,都是因為她的狠毒才有這麼多的事情,她怎麼還有臉叫冤呢?

  四少夫人絕望的軟倒在地,這一刻她真的後悔了,要是一切能夠重來的話,她一定會小心謀劃,不會出現這樣無法挽回的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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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2:59 PM

第十一章 九年

  “這是齊雲侯家嫡孫陸濤羽的一些資料,你看看,如果覺得還算滿意的話,我擇日與齊雲侯見上一面,要是他還沒有定親的話我就試探一下他的意思!”昏黃的燈下,老者將一疊紙遞給臉色淡淡的女子,語氣平和,竟是與她好聲好氣的商量,他這番模樣要是落在熟知他性情的人眼中定然會以為他中了邪。

  “不用了!”女子抬眼看一眼的動作都沒有,專心的看著手中的帳本,淡淡地道:“您覺得陸濤羽還可以,那就是他了,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雖然熟知女子的脾性,也經常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但老者還是被她的混不在意給狠狠的打擊到了,他嘴角抽搐了幾下,牙疼般的道:“我把京城適齡的男子幾乎都看了一遍,覺得與你最合適的就是陸濤羽,除了不是嫡長子之外,各方面都很不錯,你還是看一看吧!”

  “我相信您的眼光!”女子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一點都不為老者的話而有任何的觸動,極淡的道:“您說好就好,我沒有任何的意見。”

  這……唉~老者無聲的歎息了一聲,再退讓一步,道:“那……要不然這樣,我哪天找個機會讓你能夠見一見陸濤羽,你要是覺得還合適的話,我再和齊雲侯商量婚事?”

  “不用了!”女子半點興趣欠奉的道:“見不見都是那麼一回事,與其見到了覺得不順眼又添些麻煩,還不如不要見的好……這個月的賬目大致上也就這樣了,沒有什麼大問題,看來管事們都老實了不少,沒有再敢隨便的動手腳。”

  “他們都已經嘗到了苦頭,哪里還敢亂來!”老者看著女子平靜的臉,笑笑,道:“能夠逃得過你的眼睛的,就不會到現在還是個管事,還做哪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早就有出息了。”

  “今天還有什麼事情嗎?”老者的恭維女子也沒有什麼反應,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表情,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明年你就要及笄了,你的及笄禮……”老者心裏一直最掛念的就是那個,可卻一直不好說出來,能夠記得她那個重要的大日子的人可能就自己和她身邊最親的幾個人,而夠格提出來要為她舉行及笄禮的只有自己,可是……他吞了一口口水,看著她從來就像是冰封的臉,他沒有直接說舉行的事情。

  “那個不重要!”女子一點都不在乎那對女子而言最重要的成人禮,冷漠地道:“要是有人管就舉行,沒人管就算了,您不用費什麼心思。”

  “那可是你最重要的成人禮,是不能錯過的!”老者不喜歡看到她冷漠的樣子,對別的人或者事冷漠也就罷了,可不能對自己都那麼的不在意和冷淡啊!

  “我錯過的還少嗎?”女子反問一聲,看著老者滿眼的心疼和無言以對的樣子,終究忍不住緩和了一下臉上的冷漠,看著老者道:“那些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沒有錯過曾祖母和您,這就已經夠了!”

  “順姐兒~”老者有些感動,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多年來對女子的精心照顧是不會付諸流水的,可是他真的不敢肯定能夠得到女子的認可和親情,她的世界是那麼的冰冷,冷得容不下任何有溫度的東西,包括親情。

  “我該回去了!”怡昕很不適應這樣的氣氛,她能夠坦然的面對所有的冷漠、嘲諷、輕視、厭惡和憎恨,但是她卻很難適應這種溫暖,尤其是這種氣氛是被她自己無意中勾起來的時候,她更加的不自在,她臉上的表情更冷漠了一些,站起身來,起身的速度稍微快了那麼一點點。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老者能夠得到她的那麼一句話就已經很滿足了,笑笑,道:“我明天就去找齊雲侯商量,那個老小子也是個慧眼識珠的人,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我走了!”怡昕沒有接話,輕輕地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外間正在靜候她的丫鬟沒有和其他的人打招呼,乖巧的站了起來,為她披上一件半舊不新的茶色披風,怡昕一言不發帶著丫鬟離開,走出門的那一瞬間,她臉上的坦然和平靜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怯懦和溫順的表情,而她的丫鬟看起來倒是很平靜,卻多了一些謹慎小心,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從院子一道不為人知的側門離開。

  “站住!”一聲刁蠻的聲音讓主僕二人停住了腳步,怡昕神色顯得有些倉皇,帶了些畏懼和害怕的站住,怯怯的抬眼,飛快的看了一眼面前那個不過十二三歲,一身紅色襖裙的小姑娘,又飛快的將眼神收回來,似乎對眼前的小姑娘十分的懼怕。

  “六姐姐這是去哪里啊?”小姑娘梳了雙丫,上面帶了幾件精緻的金飾,看起來既活潑又可愛,只是現在她臉上只有刁蠻厭惡,將她的可愛氣質沖淡了很多,她對怡昕的表現很滿意,她就喜歡看到她這幅膽怯的模樣,那讓她在那個討厭的妹妹那裏受到的冷遇和輕視不翼而飛,有了一種掌控他人的滿足感。

  “我……我在屋子裏悶了,隨便出來走走,不是故意要在您面前晃的。”怡昕的語調也變了,沒有了那種在老者面前的坦然和平穩,而是透著一種小心,似乎她出現在小姑娘面前是一件錯誤的事情,而她為這樣的錯誤感到十分的恐慌。

  “你說不是就不是嗎?”小姑娘很享受怡昕的恐懼,她眯起眼,道:“你不知道你是不祥之人嗎?知道不祥之人應該怎麼做嗎?你就應該躲在你那個破院子裏永遠不要出來,就算是發黴發爛也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出來讓別人沾上你那一身的晦氣!”

  “是~是~”怡昕唯唯諾諾的應著,一點反駁的勇氣都沒有,只是在臉上帶了一些悲哀傷感,但卻小心的低著頭,不敢讓人看見的樣子。

  “六姑娘那副表情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姑娘說的不對嗎?”小姑娘雖然沒有看見怡昕臉上的表情,可卻讓她的丫鬟鶯歌看了一個正著,立刻尖酸的叫了起來,一點都沒有將身為主子的怡昕放在眼裏。

  “妹妹說的都對!”怡昕似乎被丫鬟的話給嚇到了,不假思索的就回了一句,而她身邊的丫鬟盈兒臉上很自然的浮現了一絲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一點都不客氣的瞪了鶯歌一眼。

  “姑娘,日頭越來越大了,您已經出來好大一會了,還是快點回房休息吧!”盈兒很恭敬的對怡昕道:“您皮膚嬌嫩,要是給曬傷了可就不好了!”

  “死丫頭,沒看到我在和你主子說話嗎?插什麼嘴?”小姑娘雖然已經習慣了怡昕的怯懦,卻總是不習慣她身邊丫鬟的護主和大膽,惱怒的道:“六姐姐,這種沒有眼色的丫鬟早點打發了比較好,在身邊留得久了,可是容易招來禍事的!”

  “七姑娘~”盈兒一點都不害怕眼前的七姑娘箐姐兒,故意拖長了音叫了一聲,而後道:“原來七姑娘也是講究尊卑的人,還請七姑娘恕奴婢愚拙,現在才知道!”

  “你……”箐姐兒氣得臉色發青。

  “難道奴婢說錯了嗎?”盈兒一點都不懼怕箐姐兒難看的臉色,笑眯眯的道:“論年紀,我們姑娘是長,七姑娘為幼,可是七姑娘什麼時候講究過長幼之禮了?論身份,我們姑娘為嫡,七姑娘為庶,可七姑娘又何嘗有過嫡庶的禮節呢?再退一步說,不論年紀,不論身份,七姑娘的丫鬟還能夠對我們姑娘大呼小叫的,我就不能插句話,護著自己主子了嗎?”

  “你……”箐姐兒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恨恨的瞪著伶牙俐齒的盈兒,有些咬牙切齒的道:“你別以為我不能收拾你!盈兒,你再聰慧伶俐也要跟對了主子!”

  箐姐兒恨極了怡昕,在她的認知中,怡昕讓她幼年喪母,怡昕佔據了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嫡女的位置,怡昕前些年一直養在曾祖母,安國侯府的老夫人面前,別說是她,就算是郭儒啟也不敢找怡昕的茬。

  但是現在不一樣,兩年前,老夫人終究是抵不過歲月的無情,撒手離開,她就不相信,沒有了老夫人的庇護,怡昕還能像之前一樣,過安國侯府的嫡姑娘的尊貴生活。

  從最初的些微試探,到現在肆無忌憚的找茬,只要沒有長輩的時候,箐姐兒就想著法子的刁難怡昕,而怡昕每每懦弱的表現,讓她很有欺負人的成就感,她甚至在想,要是能夠在及笄之前將怡昕打壓下去,或者讓她出點什麼意外的話,自己是不是有可能頂了怡昕的身份和位置,為自己謀一個更好的未來?

  可是讓她不如意的是怡昕身邊的丫鬟婆子除了奶娘吳媽媽以外,其他的都是已經過世的曾祖母留下來的,有幾個媽媽連祖父安國侯都要給幾分顏面,有她們護著,怡昕雖然是個懦弱可欺的,可是除了在沒有長輩的時候,她能夠口頭上占點優勢,找點麻煩,還真是不能把她怎麼樣!年前怡昕身邊多了盈兒這個對她沒有半點敬畏又牙尖嘴利的貼身大丫鬟之後,就連口頭上佔便宜都變得困難了起來,不但鮮少壓倒怡昕,反倒不止一次的被盈兒氣得半死。

  “奴婢能夠侍候六姑娘那是奴婢的福分,不勞七姑娘關心!”盈兒一點都不擔心箐姐兒可能有的報復,她是怡昕的貼身大丫鬟,自然知道自家姑娘的本事,更明白怡昕不想讓人注意到自己,更沒有心思和她計較什麼,否則的話,哪里還有她囂張的?

  “那就要看你的福氣夠不夠多了!”箐姐兒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怒氣,然後莞爾一笑,道:“盈兒,你可是侯府數得上的、能幹的大丫鬟,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你的。前幾日還聽祖母身邊的秦媽媽誇你呢,說你性格潑辣,是個能當家的人,想到祖母面前求個恩典,讓你配了她家的小兒子……盈兒,看來欣賞你的人還是不少啊!”

  盈兒嘻嘻一笑,一點都不擔心有那樣的可能,就算秦媽媽是大老夫人身邊有些臉面的媽媽,可想要將自己從六姑娘這裏要過去還是很有難度的,她笑著道:“七姑娘就是七姑娘,消息就是靈通,丫鬟婆子們之間說了些什麼都瞞不過您去!”

  箐姐兒被盈兒狠狠的噎了一下,不管她是不是四爺最心疼的女兒,無法抹殺的是她的生母是侯府的家生奴才子,大老夫人曾經不經意的說過一句:“可惜了,要是有個出身好一點的生母,就算是個庶出的,也比現在強!”因為這句話,她下意識的和季家的人拉開了距離,鮮少和他們打交道,就是不想讓人將她和季家的人聯繫在一起,不想讓人時時想起她有一個奴婢出身的生母。

  “我們回去吧!”怡昕有些畏懼的瞄了一眼箐姐兒越來越黑的臉色,輕輕地拉了一下盈兒的衣襟,聲音壓得很低。

  “姑娘,您小心一點!”盈兒立刻攙著怡昕的手小心的錯開臉色不佳的箐姐兒,往她們住的靜心苑,留下恨得咬牙切齒的箐姐兒主僕。

  “姑娘……”鶯歌沒有了剛才的囂張,輕輕地叫了一聲,她很清楚箐姐兒的壞脾氣,也很怕箐姐兒將不滿發洩在自己身上。

  箐姐兒恨恨的看著怡昕兩人離開的背影,半天之後,輕聲道:“我們去姨娘那裏吧,好幾天沒有見到弟弟,我有些想他了!”



第十二章 求助

  “箐姐兒來了啊!”見到箐姐兒笑意盈盈的進門,小季氏綠韻眉頭不為人察覺的輕輕一蹙,臉上卻立刻綻開了一個溫柔的笑容,關心的道:“怎麼看起來不怎麼開心?是誰讓姑娘生氣了?”

  後面一句話問得自然是跟在箐姐兒身邊的鶯歌,當年郭儒啟接小季氏進府的初衷是為了箐姐兒有個可以完全放心的人照顧,小季氏對這一點十分的清楚。

  比起乃姐,她更漂亮,也更有耐心和心機,雖然恨不得立刻飛上枝頭,但卻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和年紀,沒有對郭儒啟表露出任何企圖,一直盡心盡力照顧箐姐兒。直到進府兩年後,得到了郭儒啟完完全全的信任,自己也及笄,長開了之後才“一個不小心”的吐露了對郭儒啟的仰慕之心,很順利的開了臉,成了郭儒啟的通房丫頭。

  小季氏也是個頗有手段和心思的,成了通房丫頭不過半年,她就有了身孕,十月之後,有驚無險的產下一個男嬰,,這在郭儒啟四五個通房丫頭中算是獨一份,本來就十分喜歡她的郭儒啟不顧妻子的強烈反對,立她為妾室,自此之後,寵愛就沒有間斷過。

  有了兒子、身份和地位之後,小季氏對箐姐兒自然就沒有以前那麼上心,不過,表面上的功夫還是沒有落下,三天兩頭的還是會過問一下箐姐兒的作息,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大妥當的地方,箐姐兒身邊的丫鬟婆子大多也都是她安排的。

  “沒有什麼不開心,只是太陽大了,有些曬得慌!”箐姐兒笑著坐在小季氏身邊,撒嬌道:“我兩三天沒有過來看姨娘,想得慌,就走得快了些,可把我給累壞了!”

  “這麼大的姑娘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小季氏嗔怪的點了一下箐姐兒的額頭,道:“說過多少次了,姑娘家,要穩重,就是不會聽話!清音,快點給姑娘盛一碗冰鎮綠豆湯過來!”

  “在姨娘面前,箐兒永遠都是小孩子!”小季氏帶了些嗔怪的關心讓箐姐兒很是受用,她往小季氏身邊又靠了靠,笑問:“思哥兒念書去了嗎?”

  “可不是!”提起兒子小季氏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也真誠了幾分,道:“昨個還被先生誇獎了一番,說他小小年紀,就能夠耐得住性子認真讀書,明白什麼叫做不驕不躁。爺聽了也很開心,給了他一塊端硯,算是獎勵。”

  箐姐兒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道:“父親昨天歇在姨娘這裏嗎?父親近來似乎一直都很忙,除了請安之外,我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和父親在一起好好的說說話了……”

  箐姐兒一直都認為自己是父親郭儒啟最疼愛的孩子,她記得小的時候,自己的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好得讓身為嫡女的璐姐兒嫉妒,也讓嫡母四夫人恨得牙癢。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的待遇漸漸的變了樣,雖然從來不會缺什麼,也沒有比以前差,可是……以前的安國侯府怎麼能和現在比呢?那個時候的安國侯府雖然是功勳世家,可那個時候今上還只是身份尷尬的勤王,安國侯府不得不萬分小心的低調處事。現在呢?勤王已經是皇上了,雖然一貫低調的安國侯府沒有趾高氣揚,可是比起之前的夾著尾巴做人已經是天壤之別了,她的吃喝用度卻還是和以前相差無幾——璐姐兒的用度她雖然不清楚,可光是從她幾乎不重複的衣裳和首飾就知道,沒有變化的或許只有她了。

  好吧!她知道自己是庶出,又沒了親生母親照拂,不能和璐姐兒這個嫡出的姑娘比,可是父親對自己似乎也沒有以前那般好了。記得母親剛剛過世的那些年,父親唯恐自己受了委屈,每天都會抽時間和自己說說話,看看自己做了什麼,就算是忙得不能分身的時候,也會抽空過來看自己一眼。而現在,她雖然還是能夠經常見到父親,可卻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親密。

  小季氏眼瞼微微一垂,擋住裏面的冷意,嘴裏卻道:“你父親最近一直都很忙,在我這裏歇的時候也不多,每次都是很晚才過來,早早的就起身去了。我倒是想請也過去看看你,可時間總是不湊巧,總不能讓你為了和爺說上幾句話就熬夜吧!你現在雖然已經是大姑娘了,可還是在長身體的時候,熬夜對身子可不好!等我下次見了爺,一定會告訴他你有多麼的想他,爺那麼的疼你,一定會抽時間和你好好的說說話的!”

  “姨娘可別忘了啊!”箐姐兒很滿意小季氏的回答,而這個時候清音親自端了兩碗綠豆湯過來,慇勤的先給箐姐兒遞上,她嘗了一口,立刻笑彎了眉——是她最最喜歡的甜度,看來就算拿不准自己會不會來,在煮綠豆湯的時候姨娘也沒有忘記照自己的口味來。

  小季氏只喝了兩三口就把碗放下了,輕輕地用帕子擦擦嘴,道:“箐姐兒再來的路上是不是遇到讓你不痛快的人了?”

  “我就知道瞞不過姨娘去!”箐姐兒這回倒沒有再說什麼掩飾的話,將基見底的碗遞給清音,道:“過來的路上遇到了那個不祥的人,就得渾身都很晦氣而已!”

  原來是遇到了六姑娘!小季氏揮揮手,讓丫鬟們退下,她知道箐姐兒對順姐兒有很深的怨氣,既記恨季氏的死與順姐兒多多少少有些關聯,又嫉妒順姐兒的出身——當然,要是當年順姐兒沒有那麼命大,活了下來,讓她順利的頂上了侯府嫡女位子的話,箐姐兒一定不會有這麼大的怨恨,或許還會對順姐兒報以同情。

  可實際上,順姐兒當年雖然大病一場,可還是活了下來,不僅如此,還入了已故太夫人的眼,由太夫人親自教養,就算太夫人已經仙逝,她還住在太夫人生前的靜心居,那可是四進的大院子,還是整個侯府最大的院子,就連大老爺和二老爺的四進院子都沒有靜心居那麼大,那麼好,不但羨煞了人,也讓不少人恨得咬牙。

  “她看起來怎麼樣,還好嗎?”小季氏對順姐兒沒有什麼印象,不管是太夫人生前還是太夫人去世之後,順姐兒極少從靜心居出來,偶爾出來也很低調,讓人幾乎無法察覺她的存在。事實上除了總是喜歡找順姐兒麻煩的箐姐兒以外,侯府就沒有幾個人對順姐兒有印象,有意無意中,順姐兒就那麼被眾人忽視了,進府時間不長的奴婢甚至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主子的存在。

  “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箐姐兒眼中的順姐兒就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她恨恨地道:“我就不明白了,她那樣活著有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早點死個乾淨,自己能夠早日解脫,也不礙著別人的眼!”

  小季氏端起漸涼的茶水喝了一口,小心的掩飾住眼中的嘲諷——就算是順姐兒不在了,她就能夠冒名頂替,成為侯府的嫡出姑娘了嗎?九年前倒還有可能,那個時候,闔府上下就沒有幾個人知道順姐兒的存在,只要將那為數不多的人封住了口,自然就可以來一招移花接木。可是現在不一樣的了,就算忽視順姐兒在已故的太夫人身邊養了七年、府上的老人大多數知道有這麼一位半隱居的嫡出姑娘的事實,也不可能讓一個人盡皆知的庶女一夜之間改換身份,箐姐兒想要改變自己的身份不過是癡心妄想而已!

  “我一見到她就恨不得掐死她!”箐姐兒沒有看到小季氏掩蓋住的嘲諷,帶了一些殷切的神情看著小季氏,道:“姨娘,你說,要是沒有她的話一切是不是會更加美滿?”

  要是沒有她你還能有機會出生嗎?小季氏心裏默默的問了一句,要不是因為生了這麼一個有缺陷的女兒,原本感情甚好的四爺和四夫人之間不會驟然之間冷淡下來,姐姐輕紅不會有機會爬上四爺的床,更不會有箐姐兒的出生——就算姐姐有機會成為爺的妾室,也不可能在四少夫人生下嫡子之前有孕,功勳世家最忌諱的就是嫡子不長,長子庶出,哪怕不是長房也不能發生這樣的情況。

  當然,那樣的話小季氏是不會說出來的,她放下茶杯,含笑對箐姐兒道:“姨娘知道你對她有諸多的怨氣,可是……箐姐兒,聽姨娘一句勸,該放開的要放開,不要總是沉浸在怨恨之中,那樣的話對你的不好。”

  “姨娘,我時常在想,要是當年她沒有熬過來的話,該多好啊!”箐姐兒靠著小季氏,聲音放得很低,道:“父親當年已經說通了祖母,讓我以嫡女的身份教養……那個時候,四夫人自己做錯了事情,為了她自己的名聲著想,她只能忍了,可是偏偏她命大……姨娘,我知道我這樣說有點狠,可是,沒有了她對所有的人都好。四夫人不用擔心有一個怪物般的女兒夾在她和父親之間,父親不用因為這個不該存在的人煩惱,我不會因為自己庶出的身份自憐,璐姐兒也不用因為她而感到丟人,就連她自己也不用因為天生的殘缺遭罪……可為什麼她偏偏就活了下來呢?不是我太自私,而是……她這輩子要麼出家,要麼一輩子被圈養在侯府裏,嫡女的身份對她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對我卻是錦上添花,要是我能有嫡女的身份,能為父親爭光不說,也能給自己某一個好前程,不管是對家族、對父親還是對弟弟都好。”

  箐姐兒的這番話是思索了很久之後才決定和小季氏說的。她也知道想要頂替順姐兒的名分是件艱難的事情,可是她已經十三歲了,侯府比自己年長的幾位姑娘都是在十三四歲的時候議婚的,現在侯府未議婚的姑娘最年長的是順姐兒,其次就是她了,要是自己不趁著現在改變自己的身份,等到明年就晚了。長房的玟姐兒,二房的沅姐兒、玫姐兒,四房的璐姐兒今年都是十二歲,沅姐兒和璐姐兒是嫡女,她們的婚事家中長輩自然會很謹慎,玟姐兒的生母最得大伯寵愛,她的婚事大伯自然會上心,最不濟的是玫姐兒,可就她也比自己強,生母尚在,嫡母對她也很不錯,婚事也不會太馬虎,可自己呢?生母已亡,嫡母又視為眼中釘,能夠幫自己的也只有這個有著血緣關係,又深得父親寵愛的姨娘了。

  小季氏心底微微一動,是啊,要是箐姐兒能嫁一個好人家對自己、對自己最寶貝的思哥兒都是很有利的事情,只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很棘手啊!

  “姨娘?”看小季氏在沉思,箐姐兒臉上閃著掩飾不住的喜悅,只要小季氏願意站在自己這邊,給自己出主意,那麼這件事情就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了。

  “我需要時間好好地想一想……”小季氏擠出一個笑容,這件事情不是小事,一定要仔細想清楚,然後更小心的謀劃才行,尤其是不能讓自己給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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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3:02 PM

第十三章 璐姐兒

  “姑娘這是怎麼了?”小心的收拾完一屋子的狼籍,退到外面的屋簷下之後,王媽媽低聲問一直在璐姐兒身邊侍候的大丫鬟霽虹,她十分清楚自己帶大的姑娘是什麼樣的脾氣,她最是注重臉面的人,要是沒有人惹惱了她,她也不會這般的失態,將屋子裏面能夠砸的東西都砸了個乾乾淨淨。

  “姑娘在園子裏遇到了七姑娘!”霽虹小心的看了一眼王媽媽的臉色,見王媽媽的臉色微微一沉,聲音更小了一些,道:“七姑娘和姑娘說了一些讓姑娘很不高興的話……”

  “她又說什麼了?”王媽媽沒有掩飾臉上的不屑和眼中的寒光,冷冷地道:“看來我們這位七姑娘還真是被四爺寵得越來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居然敢給姑娘氣受!”

  “七姑娘和姑娘說了什麼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王媽媽射過來的冰冷眼刀讓霽虹脖子微微的縮了縮,諾諾的解釋道:“姑娘不讓我們聽,把我們都遣開了,不過……”在王媽媽又一個冰冷眼神射過來之前,她急急的道:“她們談論的定然是六姑娘!”

  “六姑娘?”王媽媽眯起了眼睛,六姑娘是四房的一個忌諱,雖然大家都知道有這麼一位形同隱形的姑娘存在,可誰都不敢提起,七姑娘特意的在九姑娘面前提六姑娘定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嗯!”霽虹肯定的點點頭,道:“七姑娘說有話想要和姑娘單獨談談……您也知道,姑娘平日裏不願意和七姑娘多說一句話,更不用說單獨談話了。可是七姑娘說了一句,是關於六姐姐的……姑娘當時臉色就變了,然後就把我們都給遣開了。”

  “我知道了!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姑娘這裏有我侍候著就行!”王媽媽沉吟了一會,心裏大致上有了譜,點點頭,交待了一聲就進了璐姐兒的房間裏。

  “是什麼事情讓我們姑娘心裏不痛快?能和奶娘說說嗎?”王媽媽坐在床沿看著璐姐兒的背,小心的為她拉了拉被子,然後輕輕的用手拍著她的背,輕聲問道。

  “奶娘沒有問霽虹嗎?”璐姐兒有些嗡嗡的聲音傳了出來,王媽媽的臉上閃過一絲厲色,聽那聲音就知道,璐姐兒定然哭了,能把璐姐兒氣哭,事情看來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

  “霽虹那丫頭只說是姑娘和箐姐兒說了一番話之後就成了這個樣子……”王媽媽手上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一點點,道:“奶娘不知道箐姐兒能夠說什麼話讓姑娘氣成這個樣子,可是,奶娘不是和姑娘說過了嗎,且忍她一時,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她。”

  “我知道收拾她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璐姐兒對箐姐兒的厭惡不是一天兩天了,打小就十分討厭這個搶走父親關注的庶姐,兩個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就沒有停止過,不過因為嫡庶有別,兩個人的爭鬥璐姐兒占上風的次數要多一些,這讓璐姐兒在箐姐兒面前越來越顯得高傲。同時,璐姐兒也深知一點,箐姐兒年紀漸長,影響她一生的婚事的決定大權卻掌握在母親手裏面,以母親對她的厭惡和她的出身,她要想有一門好婚事定然是難上加難的事情。因為自覺得身份比箐姐兒高貴,又掌握了箐姐兒的未來,璐姐兒面對箐姐兒時就有了一種優越感,把箐姐兒當成了捏在手心裏、隨時都可以玩弄的小蟲子,而現在,她卻被那噁心的小蟲子威脅到了,這讓她無法接受,當然最不能接受的是那威脅是實實在在的。

  “那姑娘還氣什麼?要是把自個的身子氣壞了可不值得!”璐姐兒從生下來就是由王媽媽照看的,對她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重視,自然不願意看到她因為一點點小事情氣壞了。

  “奶娘~”璐姐兒翻身坐了起來,眼睛紅紅的,裏面還含著淚,一臉委屈地道:“你不知道,箐姐兒說了些很讓人難受的話,要是那些話傳到了府外,我真的是不想活了……”

  “她和您說什麼了?”王媽媽被璐姐兒的神情和話語嚇了一跳,她實在是想不出來箐姐兒到底說了些什麼,讓從小就好強的璐姐兒變成這個樣子——雖然璐姐兒也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可是環境造就人,璐姐兒從小就聰慧堅強,鮮少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奶娘,那個人就要及笄了,要是讓外人知道了她的存在……”璐姐兒緊張的抓著王媽媽的手,道:“要是讓人知道我和她的關係,別人一定也會用看怪物的眼光看我的。”

  那個人是誰,不用她說,王媽媽就很清楚。

  從知道順姐兒的存在伊始,璐姐兒就有一種莫名的危機,總覺得順姐兒會是她的敵人,會搶走她本該屬於她的一切,所以,還只能用“年幼無知”來形容的她就想要將順姐兒除之而後快,可是,她知道要讓那個人消失是件不容易辦到的事情。

  當年的事情對於四房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不能隨意觸摸的傷:四夫人失去了教養親生兒子的權利,甯哥兒對她禮貌有餘親昵不足;四爺和四夫人之間的關係降至冰點,自那以後就沒有好轉過;箐姐兒失去了生母,就算有小季氏照料,但誰都知道,生母的地位是獨一無二、無法替代的;而璐姐兒也渡過了一個幾乎沒有父親的童年。沒有人對本是受害者的順姐兒報以同情,相反,他們都因為這件事恨上了順姐兒,在他們眼中,那件事唯一的贏家是順姐兒——她得到了太夫人的關注,被太夫人親自教養,在她們這一代中,這可是獨一無二的。

  太夫人不在的時候璐姐兒本以為那個深居簡出的順姐兒的世界會在頃刻間崩塌,她的靠山沒了,自然不應該住在靜心居,而是應該搬回她曾經住過的清苑去發黴,然後無聲無息的消失。可是,太夫人是沒了,可她還是安安穩穩的住在靜心居,大老夫人曾經小心的試探了一下,想把靜心居修整一番,讓她和大老爺搬進去,把他們住的院子給長子郭儒行住,而大老爺只是淡淡了說了一句:“母親臨終有遺言,那院子留給怡昕,要是她出嫁了,那麼該給誰就給誰,但是她一天沒有嫁人,那院子和院子裏的一切就都是她的,誰都不能插手。”

  大老夫人悻悻不已,當下就想找個人家把順姐兒給打發嫁人,而大老爺又冷冷的看她一眼,道:“怡昕的婚事有二弟做主,你就不要費那個心了。”

  大老夫人被噎得氣都上不來,卻也沒有多說什麼,更不敢找二老爺,讓他早點把順姐兒給嫁出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侯府最大最好的院子被不受人待見的順姐兒住著。

  “不會的!”王媽媽不是很確定的安慰著璐姐兒,她知道四夫人恨不得順姐兒從來沒有存在,也知道四爺早已經刻意的將順姐兒遺忘,可事實是順姐兒仍然以侯府的嫡出六姑娘的身份活得好好的,讓世人知道她的存在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奶娘,你不用說些寬慰我的話,我早就知道她會給我帶來麻煩,只不過一直沒想好該怎麼對付她而已!”璐姐兒臉上出現不符合年齡的狠戾,狠狠地道:“她就是一個不該出現、不該存在的錯誤,在外人知道她的存在之前,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更正這個錯誤!”

  “姑娘的意思是……”璐姐兒臉上的戾氣王媽媽視而不見,她不認為璐姐兒狠一點有什麼不好,像侯府這樣的深宅大院,沒有幾分狠戾又怎麼能夠活得如魚得水呢?而璐姐兒話裏的意思她也聽出來了,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需要慎重考慮的不過是手段和時機。

  “奶娘,你說要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有什麼辦法?只要不驚動祖父和叔祖就好!”璐姐兒冷冷地道:“我相信,只要能夠瞞住祖父和叔祖,其他的人就算是發現了什麼端倪,也會視而不見的。”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王媽媽稍微沉吟了一下,道:“只是,老奴擔心這件事情會被七姑娘利用……七姑娘可不是什麼善茬,她故意在姑娘面前提起那個人定然是有緣由的,那個人可是輕易不離開靜心居的,你這兩年見到她不到十次,七姑娘恐怕也差不多吧!”

  “還能有什麼目的,不過是想要取代那個人的出身地位罷了!”璐姐兒雖然年幼,但卻很清楚出身的重要性,她撇了撇嘴道:“她是庶出,生母還是侯府的家生奴才,一個賤妾生的,想要高貴也貴不起來。現在是有父親寵著,還能有幾分體面風光,可這樣的風光還能有多久?前些日子母親不是還說差不多要給她找婆家了嗎?就算有侯府的名頭在這裏,以她的身份,要當正室,那就只能嫁個家世一般、人才一般、前程也一般的,想要找個出身好、人才好、前程無量的,只能做妾。我看她心裏也清楚,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所以想借我的手把礙眼的人給除了,自己取而代之!”

  “姑娘既然知道七姑娘的險惡用心為什麼還要……”王媽媽就不明白了,既然璐姐兒知道箐姐兒想要利用她,為什麼還要上這個當呢?

  “奶娘,我沒有其他的選擇!”璐姐兒搖搖頭,道:“不管怎麼說,我和那個人的血緣是割捨不了的,要是讓人知道她是一個六指怪物的話人家會怎麼想我?她的存在對我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我必須要出手!”

  “老奴明白了!”王媽媽點點頭,道:“不過這件事我們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讓人抓到了把柄……姑娘,或許我們可以讓七姑娘或者她身邊的人出手。”

  “奶娘的意思是把箐姐兒射過來的箭再射回去?”璐姐兒眼睛一亮,揚起一抹微笑,道:“箐姐兒現在一定在暗中窺視,等我下手,然後抓著我的把柄逼母親妥協,要是出手的人變成了她身邊的人,我想箐姐兒一定會抓瞎的……奶娘,這件事情就看你的了!”

  “我好好的謀劃一番之後再與您商議具體該怎麼做!“王媽媽心頭轉過幾個計策,但終是覺得不很妥帖,這件事情干係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一定要小心謹慎才是。

  “我就等奶娘的好消息了!”將這件事情交給王媽媽去辦璐姐兒很放心,王媽媽從來就沒有讓她失望過,這一次應該也不例外。



第十四章 小宴

  攬雲亭是侯府花園最高的建築,站在上面,整個侯府花園的景色一覽無遺,是侯府的姑娘們平日裏最喜歡的地方之一,但凡有集會姑娘們的第一選擇就是這裏,而五姑娘郭怡茜這一次設宴也不例外。

  郭怡茜是二房的庶女,是二爺郭儒禮最寵愛的妾室小江氏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女兒,對小江氏來說她就是命根子,而郭儒禮對這個庶女也十分的寵愛,對她甚至比對兩個嫡出的女兒還要好得多。

  她今年已經十六歲,和江北望族王家的庶子訂了親,婚期還有半個月,這一次設宴是為了和家中的妹妹們道別,也是她在侯府最後一次設宴了——後天,她就要啟程前往江北浚縣,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回京都了。

  “茜姐姐,妹妹敬您一杯,願姐姐安康喜樂!”箐姐兒平日裏和郭怡茜的關係還算親密,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又都是在父親面前受重視的庶女,自然有一些共同的話題,郭怡茜出嫁,姐妹中最是不舍的就是她了,其他的都是淡淡的,過來赴會也不會是出於禮貌,沒有什麼不舍的情緒。

  “謝謝!”郭怡茜也知道箐姐兒這話是出自真心的,當下就紅了眼眶,但還是擠出一個笑臉,笑盈盈的舉杯,將杯中的果子酒一飲而盡。

  “璐姐兒,怎麼那個晦氣的人也來了?”兩人依依不捨的姐妹情深沒有讓其他的人感同身受,相反,八姑娘郭怡沅撇撇嘴,覺著這幅場景看起來挺不舒服的,她一扭頭,和坐在她身邊的璐姐兒大聲的說著悄悄話:“茜姐姐就不擔心這個晦氣的人會給她帶來黴運嗎?”

  她口中晦氣的人指的是坐在郭怡茜身邊的順姐兒,她怯生生的坐在那裏,臉上帶了些不安,坐的姿勢也略顯僵硬,聽到沅姐兒的話飛快地抬起頭瞄了一眼,然後又垂下頭,放在膝上的手縮回了袖子,誰都沒有看見她的眼神冷靜。

  郭怡茜臉上僵了僵,不悅地瞟了郭怡沅一眼,卻終究沒有說什麼,郭怡沅是二房的嫡女,她們兩人的生母恨不得將對方給生吞活剝是侯府公開的秘密,她們之間的關係又怎麼好得了。就像她們的生母時間明爭暗鬥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一樣,她們之間的冷嘲熱諷從來就沒有斷過,在長輩面前還能收斂一二,像這種沒有長輩的場合也就沒有了顧忌,不故意說些噎死對方的話才是怪事。

  “茜姐姐是福澤厚的人,哪里像我們這些沒有父親疼愛的,怎麼會擔心被某些晦氣的人影響呢?”璐姐兒說起話來也像是有刺一樣,她和郭怡茜是名義上的堂姐妹,她們不光是隔房,還有嫡庶之別,見了面不過是點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便罷,本不該有什麼交情和冤仇。可是郭怡茜和箐姐兒私交好,好幾次她和箐姐兒發生口角的時候,郭怡茜站在箐姐兒那邊說些風涼話,讓她記恨在心,沅姐兒這樣說了,她自然就順著沅姐兒的話冷嘲熱諷幾句。

  實際上她也不大看得起沅姐兒,她是嫡女又怎樣,她的父親可不是嫡出,但侯府嫡出的姑娘也就那麼可憐的幾個,要是連沅姐兒都不理睬的話,她就真的沒有什麼可以說話的人了,所以,她和沅姐兒交情還算可以,平時也會有往來。

  郭怡茜強忍住胸口的那一絲怒氣,她們兩個的話很刺耳,也挑動著她的神經,可是就算像璐姐兒說的那樣,她和沅姐兒都是不得父親疼愛的孩子,但她們終究是侯府的嫡女,別說她們都有一個護短的母親,光是天生的身份就能夠壓她一頭。要是以前的話她可能會仗著自己深得父親的寵愛,又年長幾歲,教訓她們兩句,至少讓自己不要那麼鬱悶。

  但現在她不會再做那種給自己添麻煩的事情了——要不是因為她仗著父親的寵愛不把嫡母放在心上,總是和嫡母對著幹,和而是學著長房的二姑娘郭怡姝那樣,凡事都請教嫡母,以嫡母為尊,她也不至於定下現在的這門親事,或許也能像二姑娘那樣,讓嫡母還是很用心的給精挑細選了一番,才嫁到現在的那家去。夫家家境是差了點,但那只是比起侯府這樣的高門,實際上也不是什麼蓬門蓽戶,對方還是個很有出息的嫡子,剛嫁過去的時候是是有些不適應,可現在呢,還不是過得有滋有味,每次回府探親,也都是滿臉春風。

  可是她呢?就算江氏再不得父親的心,她也是嫡母,她不能操縱自己的婚事,把自己嫁給那些有名的紈絝子弟,讓自己一輩子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可她卻可以自己的婚事撒手不管,讓自己到了適婚的年紀也沒有人上門提親。父親是給自己找了好幾門不錯的親事,可是人家一打聽,知道自己把嫡母給得罪的死死的,都打了退堂鼓,落到最後,只能嫁到江北王家,對方還是一個不得意的庶子,也不知道有沒有熬出頭的可能,當然,要是娘家有人能夠給她撐腰,她至少不會太難熬,或許還能有出頭的機會。可是,這個家還有人能夠給她撐腰嗎?她對此不抱希望,只想自己在家裏的這段日子老實本分一些,讓嫡母淡忘自己曾經的不遜,不要給自己下絆子,那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沅姐兒看著郭怡茜忍住怒氣的臉,得意的一笑,然後對璐姐兒道:“那到也是,我們嬌氣多了,怎麼能和茜姐姐相比呢?璐姐兒,反正我們也已經露過面了,該給的面子也給了,就沒有必要在這裏呆著讓姐姐妹妹們不舒服了,我們還是先走吧!”

  除了璐姐兒和坐在那裏,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低著頭盯著自己面前的酒杯看的順姐兒以外,其他姑娘臉色都變了變,要知道除了她們三人以外,其他的姑娘都是庶出,她這一句話就把所有的人都給得罪了。

  這個說話不經大腦蠢貨!璐姐兒心裏暗自罵了一聲,她樹敵也就算了,怎麼把自己也牽扯進去?雖然她並不在乎眼面前的這些個姐姐妹妹,也相信她們興不起什麼大風浪,但要是她們真的記恨在心,暗地裏下點絆子也是件麻煩事情。

  想到這裏,璐姐兒微笑著搖頭,道:“你自己先走吧!難得姐妹們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我就不陪你了。”

  沅姐兒噎了一下,她沒想到璐姐兒會拒絕自己的建議,再看看紛紛露出一絲玩味笑意,看自己的姐妹,一時間想走也不是想留又覺得十分的沒有面子。

  “沅姐姐,還是和我們一起說說話吧!”坐在她身邊的郭怡玫溫溫柔柔的為她解圍,她們是親姐妹,玫姐兒的母親楊姨娘原本是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除了二夫人以外,二房也只有她生養大了一個男丁,不過越是這樣,楊姨娘對二夫人就越是恭敬,不敢稍越雷池,也要求子女對嫡母和嫡出的哥哥姐姐畢恭畢敬。沅姐兒雖然破有些看不起這個和自己同齡的庶妹,但對她也不會像對茜姐兒那樣針鋒相對。

  “你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我就勉強留下來吧!”玫姐兒的話無疑給了沅姐兒一個臺階,她順勢說了一句,表示自己很給玫姐兒面子。

  “沅姐姐其實沒有必要勉強自己的。”三房的郭怡蔓見不得沅姐兒的樣子,冷冷的出言諷刺道:“您終究還算是侯府嫡女,我們這些庶出的姑娘怎麼比得上您身份尊貴,和我們在一起說話不是掉了身份了嗎?”

  好一個還算是侯府嫡女!包括垂著頭的順姐兒,所有姑娘都忍不住的想笑,就連二房的幾個姑娘也不例外,她們多多少少都被沅姐兒端著嫡女的身份欺壓過,自然巴不得她吃點虧,唯一不同的只是有的人笑了出來,而有的卻礙于沅姐兒強忍著不讓笑容爬到臉上而已。

  “你是什麼意思?”沅姐兒瞪著蔓姐兒,要是換了別個人該說這種風涼話,她一定會跳起來給她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但是,蔓姐兒不一樣,雖然她是庶女,卻是三房唯一的姑娘,在父親和嫡母面前都很有得寵,三夫人就連進宮覲見皇后娘娘都偶爾會帶著她,嬌養得不亞於幾個嫡女。

  “沒什麼意思,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再說,我說的不就是沅姐姐心裏想的嗎?沅姐姐看不起我們這些庶出的,也不屑和我們有什麼來往,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瞭,也就沒有必要撐著面子在這裏耗時間,還讓大家心裏都不痛快。”蔓姐兒滿臉帶笑的看著沅姐兒,然後撇撇嘴,道:“其實呢,沅姐姐也沒有必要把架子擺得那麼高,你是庶系嫡女,我們是嫡系庶女,誰也不比誰高一等。”

  “你……”沅姐兒被蔓姐兒的話說得下不了臺,噌的站了起來,對蔓姐兒怒目相視。

  “花園裏這幾日正是睡蓮開得正好,今天天氣又熱,茜姐姐,我記得您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睡蓮,我們去划船,賞蓮吧!”眼看她們就要鬧起來,長房的玫姐兒立刻打圓場。

  “好啊!”郭怡茜雖然樂得見沅姐兒難堪,但更不願意自己的宴請變成了一場鬧劇,玫姐兒這話一說,她立刻答應,除了正一肚子氣的沅姐兒和低著頭的順姐兒以外,其他的人也紛紛應和著,然後相互招呼著下亭子。

  這種時候順姐兒永遠是那個被忽略的人,也總是走在最後的那一個,等最後一個姑娘到了亭子口的時候她才起身,和一直在一旁守著的盈兒慢慢的跟上……

  “哎喲~”她的腳剛剛跨出亭子時,身後傳來呼痛的聲音,一個似乎腳崴了的丫鬟控制不住的往前倒,亭子裏還沒有離開的丫鬟都忍不住驚叫起來——她正好沖著順姐兒倒去,要是這一下倒實在了,順姐兒一定會被她撞得從這裏摔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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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3:04 PM

第十五章 意外

  “姑娘小心!”盈兒很早以前就練就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聽到身後的聲音,她想都不想的就把順姐兒往前拉了一把,順姐兒一個踉蹌,閃了一下,身後撲過來的丫鬟收勢不住,栽倒在地,往前伸的手剛好抓住順姐兒的裙擺,在她思索要不要拉一把,讓順姐兒跌一跤的時候,盈兒果斷的一腳踩在了順姐兒的裙擺之上,就算她用力,也不大可能害順姐兒跌倒了。

  “畫眉,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立刻有丫鬟沖了上來,沒有關心順姐兒是不是閃到什麼地方,反倒是憂心倒在地上的丫鬟,她們扶起倒在地上的畫眉,為她拍打著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然後聽見一個丫鬟驚呼一聲:“畫眉,你流鼻血了!”

  可能剛剛那一下子撞到了鼻樑的什麼地方,畫眉才一扶起來就流出鼻血來,這些丫鬟雖然是下人,但也都是在主子面前有些頭臉的,那裏見過血,都有些驚慌起來。

  “慌些什麼,死不了的。”盈兒把自己的腳從順姐兒的裙擺上收回,冷冷的插了一句。

  “你怎麼這麼沒有人性!”當下就有那種很“正義”的丫鬟討伐盈兒,道:“你沒有看見畫眉流了那麼多的血嗎?”

  “我看見了!”盈兒冷冷的瞪著亭子裏剩下的五六個丫鬟,侯府的丫鬟她能認識七成以上,眼前的這些丫鬟都在其中之列。

  畫眉是茜姐兒身邊的二等丫鬟,但並不是茜姐兒的心腹丫鬟,也不在陪嫁丫鬟的名單上,等茜姐兒出嫁之後不知道會被分到那個主子身邊,扶著她的是箐姐兒的二等丫鬟,兩個人有些親戚關係,平日裏來往最多,說話的是茜姐兒身邊的另外一個小丫鬟,卻是畫眉的表妹夏荷,還有兩個則是其他姑娘的小丫鬟,和她們多多少少都有點親戚關係。這麼一群丫鬟走在最後,還出了這種事情,怎麼都不可能是意外那麼簡單,只是不知道指使她們的人會是誰。

  “那你還說這種風涼話!”夏荷瞄到其他的姑娘已經到了平地上,在場的除了順姐兒主僕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人,和另外的一個丫鬟打了一個眼色,就沖著盈兒怒叱起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趨勢。

  “我還看見了她拉著我們姑娘的裙擺!”盈兒冷冷的看著亭子裏的丫鬟,道:“我可不相信她摔跤會摔得那麼巧,正好在我們姑娘身後,要不是我反應及時,還不知道會出什麼樣的禍事呢!我可是警告你們,最好不要再動什麼歪念頭,要不然給自己和家人招來禍事可沒有人能夠救你們。”

  “你亂七八糟的胡說什麼!”夏荷心一顫,沒有想到盈兒不但潑辣,還心細如發,這麼一小會就想到了她們的目的。

  “我說什麼你心裏想必最清楚!”盈兒一個一個的看過去,她目光所及時,亭子裏的丫鬟眼神都有些閃躲,不敢與她正視,盈兒見威懾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轉身小心翼翼的扶著一直沉默的順姐兒慢慢的下了亭子。

  “姑娘,您看是誰搞的鬼?”盈兒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小聲的詢問:“是七姑娘還是另有其人?”

  “我也不好說!”順姐兒嘴唇微動,沒有經過查實她不好肯定是誰指使的,但是她卻清楚的知道會做這種事情的只有那麼幾個人,忍不住的澀澀一笑,難道她的隱忍退讓還不夠嗎?還讓她們記掛著在背後暗算自己。

  “我明白了!”盈兒知道順姐兒這麼說的意思,她並不想知道到底是誰讓這些丫鬟背後搞鬼的,結果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我們回去吧!”順姐兒本來就不高的興致經過此事蕩然無存,她現在只想自己一個人安靜一會。

  “是,姑娘!”盈兒立刻扶著她朝反方向離開。

  “六姐姐不和我們一起去划船嗎?”特意走在後面的璐姐兒沒有聽到期盼的慘叫聲,卻看到順姐兒安然無恙的要離去,她咬了咬嘴唇,暗自罵了一聲不中用的丫鬟,但她不想大好的機會從眼面前溜走,沉不住氣的叫了一聲。

  是她嗎?在靜心居以外的地方,順姐兒習慣低著頭,璐姐兒並沒有看到她眼中了然和失望,上前一步道:“茜姐姐今天請你是給你面子,怎麼你這麼不知好歹呢?”

  “她要不願意去就算了,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陪著璐姐兒的沅姐兒嫌惡的看了順姐兒一眼,道:“璐姐兒,我們走吧,別和她說什麼,有失身份!”

  璐姐兒臉色一沉,她視順姐兒為眼中釘,不除不快,她不介意別人罵她不詳、晦氣,但卻極不願意聽到沅姐兒這樣的說辭,要是和順姐兒說話有失身份,那自己又算什麼?

  “沅姐兒好像看不起六姐姐啊!”箐姐兒唯恐天下不亂的帶著鶯歌湊了上來,看了臉上只帶了勉強笑容的璐姐兒,她故意放大了聲音道:“沅姐兒可別忘了,六姐姐可是我們四房的嫡女,論身份不比你低,論年紀卻比你長,你一再地說些不尊重的話可不到好吧!”

  沅姐兒滯了一下,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璐姐兒難看的臉色,她訕訕一笑,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

  茜姐兒眉頭皺了又皺,她現在最後悔的就是請了順姐兒過來,她瞟了箐姐兒一眼,看到她的目光正定在璐姐兒臉上,似乎正在仔細的觀察璐姐兒的反應,她心一跳,想起來要不是因為箐姐兒提起的話,自己根本就不會請這個從未有過來往、在府裏就是隱形人的順姐兒。

  難道我被箐姐兒利用了嗎?茜姐兒不期然的冒起這樣的一個念頭,然後怎麼都壓不下去,要知道箐姐兒最恨的人當數順姐兒,要不是心中有什麼要算計的,又怎麼會故意說什麼既然是所有的姐妹聚上一聚,就不該落下任何人的話。

  箐姐兒不知道茜姐兒已經懷疑並且怨上了她,她全心的關注著璐姐兒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裏得意不已,她是故意讓茜姐兒將順姐兒也請來的,她就不信璐姐兒能夠容忍被人和順姐兒相提並論,當然,她怎麼都想不到不久之前剛有人想對順姐兒下毒手……

  茜姐兒擠出笑容,儘量用溫和的語氣對順姐兒道:“我們平日裏來往不多,原本是想著以後不一定有機會再見面才請你也過來聚一聚的,卻沒有想到妹妹平日裏深居簡出,不大習慣像我們這般嬉鬧……與其這樣不自在,六妹妹不如先走吧!”

  “茜姐姐,幹嗎趕她走呢?人多一點更熱鬧啊!”箐姐兒沒想到茜姐兒會忽然說這種話,這種刺激璐姐兒的機會也可不願意放過,她靠近茜姐兒,想用撒嬌的辦法讓茜姐兒收回她剛剛說的話。

  “我可沒有趕任何人!”茜姐兒心一冷,看著箐姐兒的眼神就多了些疏遠,她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不讓箐姐兒挽上自己的手臂,淡淡地道:“我只是看六妹妹不大自在,不想勉強她非要在這裏被人冷言熱諷……我想六妹妹一定不會誤解我的意思的。”

  “謝謝姐姐體諒!”順姐兒羞怯的朝茜姐兒一笑,道:“原本應該一直陪茜姐姐的,可剛剛從攬雲亭出來的時候險些讓一個丫鬟給撞到了,我膽子一向小,所以就有些……我還是先回去吧,不在這裏讓大家掃興!”

  險些讓人撞倒?還是在從攬雲亭出來的時候?茜姐兒嚇出一身冷汗來,要是她剛才不走運被撞了下來……她抬起頭看看離地面足有七八米的攬雲亭,心中一陣後怕。

  是璐姐兒沉不住氣讓人動手了嗎?箐姐兒一驚,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璐姐兒的臉,卻看到璐姐兒眼底的狠戾之色,她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被璐姐兒的眼神給嚇到了。

  “你先走吧!”茜姐兒臉上最後的一絲笑容也沒有了,遊湖的興致也消失殆盡,她不知道順姐兒剛才遇到的是意外還是有人設計指使的,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箐姐兒,她現在只希望順姐兒離開,不要讓任何人有機會在今天把她給怎麼樣了。

  “是!”順姐兒當然不會說不,立刻和盈兒離開了那一個是非之地。

  “姑娘,五姑娘會不會查一查是誰利用她?”走遠之後盈兒立刻關心的問道,要是那樣的話她是不是該透露一點資訊呢?

  “如果她足夠聰明的話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順姐兒輕輕地搖搖頭,道:“她馬上就要離開侯府,查不查對她而言沒有區別,還不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省得出什麼影響她的事情。”

  “那您說那些是為了什麼?”盈兒問了一句,沒等順姐兒回答就道:“是為了給某個人警告嗎?讓她不要在背後做什麼小動作?”

  “不!”順姐兒搖搖頭,道:“真是想在背後做什麼的人光是警告是沒有用的,我故意吐露出有人要害我的消息不過是為了讓所有的人心裏都在猜疑,然後讓某些人不敢輕易下手而已。我不想整天提防背後有人暗算。”

  “有用嗎?”

  “會有一點用的。”順姐兒相信會有一點用處的,起碼箐姐兒和璐姐兒一定會相互監視對方和提防對方嫁禍,她們再算計自己的時候就會多了些顧慮,而自己要的也就是這個……



第十六章 哭訴

  “姨娘,我真的很委屈的~”箐姐兒坐在小季氏房間裏哭得一塌糊塗,明媚的雙眼中儘是淚意,她已經在小季氏這裏哭了好大一會兒了。

  “先擦一擦再說吧!”小季氏皺了皺好看的眉頭,她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她現在比較慶倖的是順姐兒並沒有出什麼事情,要不然的話不管是箐姐兒還是自己都會惹上麻煩的。

  “嗯~”用清音遞上來的濕毛巾擦了擦臉,箐姐兒看起來清爽了一些,微腫的雙眼儘是期盼的看著小季氏。

  “你真的沒有自己擅作主張,畫眉做的事情確實和你沒有關係?”箐姐兒這半天的哭訴小季氏信了八成,箐姐兒並不算特別的聰慧,要不然的話就不會有取代順姐兒的念頭了,只是小季氏也知道,茜姐兒的婚事給箐姐兒乃至侯府其他的庶出姑娘都提了一個醒,讓她們知道在府裏再得寵,到了議婚的時候身份也會成為她們致命的缺點,箐姐兒不就是因為這個才擔心起自己婚事的嗎?她再確定一次也不過是擔心箐姐兒沒有耐心等候璐姐兒出手,所以自己就動了手的。

  “我聽了姨娘的話,只是故意激怒璐姐兒,想讓她動手為我剷除了障礙,絕對沒有自作主張。”箐姐兒搖搖頭,眼淚又湧了出來,恨恨地道:“我是聽了紫蘇那賤婢的建議,讓茜姐姐把順姐兒也邀請到了小宴上,但我不是想要利用那個機會把她給怎麼了,只是想讓璐姐兒在所有的面前難堪,逼她早點動手而已,沒想到……嗚嗚~”

  “我也沒有想到紫蘇那死丫頭會是璐姐兒的人!”小季氏最生氣的是這個,箐姐兒身邊的人都是她親自挑選出來的,沒想到卻有包藏禍心的丫頭在裏面,要不是順姐兒運氣好,真的從攬雲亭上摔了下來,她肯定非死即傷,而茜姐兒這個從來沒有和順姐兒打過交道卻請順姐兒赴宴的人自然會受到連累,到時候茜姐兒肯定會把箐姐兒給供出來,那麼自己自然也逃不掉了。只是,小季氏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在背後策劃的?璐姐兒是比箐姐兒聰慧,也比侯府所有的姑娘都心狠,但她終究只是一個剛剛十二歲的小姑娘,不大可能有這樣縝密的心機,定然是有高手在背後指點,這個人會是誰呢?四夫人還是另有其人?

  四夫人不太可能。小季氏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之一,要是四夫人或者她身邊有這麼厲害的人,四房的格局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姨娘~”箐姐兒看著小季氏陷入沉思,輕輕的叫了一聲,道:“茜姐姐為了這個事情和我翻臉,她認定是我買通了畫眉在她和姐妹們的辭行宴上害順姐兒,她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還讓我認命,說就算順姐兒死了我也沒有那個命取而代之,她說侯府不可能做那種事情……”

  你最傷心的是這個吧!小季氏看了一眼箐姐兒,要不是因為這個的話自己會讓她故意挑釁璐姐兒,想利用璐姐兒的手把順姐兒給除了,再抓璐姐兒錯處讓四夫人讓步?只是,現在看起來璐姐兒雖然恨不得順姐兒立刻消失,但也在小心提防自己和箐姐兒,她定然已經知道了箐姐兒故意激怒她的意圖,所以才有今天的事情發生。

  “順姐兒我們是不能動了,還要小心不能讓別人動了她。”小季氏的話讓箐姐兒臉上立刻蒙上一層頹然之色,不能動她,那自己永遠不可能取代她的身份了,難道自己要像茜姐兒一樣,認命的嫁給一個在家族中為生存苦苦掙扎的庶子?她不要,她不能接受那樣的現實。

  “姨娘,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箐姐兒根本就沒有想太多,她只想順姐兒給她讓位子,讓她有個好身份,能夠有一門好親事……至於其他的,她沒有想。

  “沒有!”小季氏搖搖頭,難得嚴肅的看著箐姐兒道:“你聽清楚了,一定不能輕舉妄動,要是順姐兒出了什麼事情牽連到了你,別說是想取代她的身份,就算是現在的體面也不會再有了……不要嘟嘴,你想清楚了,就算是順姐兒真的出了事,也不會有你上位的機會。你別忘了,皇后娘娘可是我們侯府的嫡女,要是侯府除了以庶代嫡的事情,對她也相當的不利。單憑這一點,你就不可能取代她了。”

  “那之前姨娘還給我出主意……”箐姐兒忽然對小季氏有了怨恨,既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那為什麼還給自己幻想?

  小季氏捏著手絹的手一緊,她就知道,不管自己和她有多親,也不管自己這麼多年來為了照顧她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只要有一件事情不能讓她如意就要遭怨恨,她端起已經喝涼了的茶水抿了一口,就算是上等的好茶也免不了嘴裏泛起苦澀的滋味。

  “姨娘,對不起,我不是要埋怨你,只是……“箐姐兒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錯說話了,她立刻向小季氏道歉解釋。

  “你是我帶大的,你有口無心的脾氣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不會生你的氣的。”小季氏臉上帶了自然的笑意,然後安慰道:“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是這件事情你也要知道輕重,唉,其實也怪我沒有說清楚,你現在圖謀的不能是順姐兒的位子,而是要捏璐姐兒的錯處,用它來要脅四夫人,讓她不要給你胡亂找個夫家,也不能讓她像二夫人一樣撒手不管……”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小季氏說不生氣箐姐兒也就當真了,她對小季氏只是親近而沒有太多的尊重,她知道要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小季氏不可能成為父親的妾室,更不可能成為四房最風光的如夫人,所以她在小季氏面前會透出一種優越感,也理所應當的認為小季氏該感激她一輩子,照顧她一輩子。

  “你現在什麼都不要做,做得多錯的多,要是被璐姐兒或者四夫人拿到了你的錯處,那可就麻煩了。”小季氏歎了一口氣,道:“還有順姐兒那裏,你儘量少和她接觸,不要總是找她的麻煩,要是讓你父親知道了,也不大好的。”

  “我知道了!”箐姐兒懨懨的答應了一聲,卻還是坐在小季氏房裏不走,她看著小季氏道:“姨娘,我今年已經十三歲了,我的婚事……”

  小季氏忍耐的笑著安慰道:“你別急,雖然說十二三歲也差不多該考慮婚事了,可你想想侯府可沒有那個姑娘是在十二三歲就議婚的,茜姐兒也不是去年議婚。訂婚,然後今年才完婚的嗎?她今年可已經十六歲了,你也不要著急,我想你父親一定會給你找一門合適的婚事的。”

  “那還得姨娘提醒父親才是!”箐姐兒終於揚起了一個笑容,她現在最關心的也就是自己的終身大事,別的排在其後。

  “姨娘,時間不早了,我去廚房連七姑娘的飯菜一起取來嗎?”清音看了看時間,輕聲提醒著兩個人,最主要是提醒箐姐兒時間已經不早了。

  “快到用晚膳的時候了啊!”箐姐兒這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慌慌忙忙的起身道:“我不在這裏吃了!茜姐姐在琴音閣設宴,我可不能缺席,我先回去梳洗一下。”

  “去吧!”小季氏自然不會留她,只是叮囑了一句:“警醒一點,可別再出什麼事情了!”

  “知道了!”箐姐兒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等在外面的鶯歌立刻跟著她離開了小季氏的院子。

  “姨娘,您真的要讓四爺給七姑娘找一門好親事嗎?”清音為小季氏換了已經冰涼的茶水,看看身邊已經沒有了其他人,就多嘴問了一句。

  “你想說什麼?”小季氏最信任的丫鬟就是眼前的清音,她也是侯府的家生子,不過和大多數丫鬟不一樣的是她更想嫁出去當正頭娘子,小季氏也為她物色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小管事,婚事也定了,只等到了好日子放出去成親。當然,等她成了親之後還是會回來小季氏身邊當差的。

  “姨娘,您別忘了以前四爺眼中最重視的就是七姑娘,連九少爺都比不上的。”清音說得很隱晦,但小季氏一聽就知道她想說什麼,她好不容易才讓郭儒啟逐漸的忽視了箐姐兒,將所有的關注都集中在自己和兒子的身上,不應該又把箐姐兒拉進來分去郭啟儒對他們的疼愛和本來就不多的時間。

  “我知道!”小季氏笑笑,很滿意清音的細心和為自己著想的忠心,她笑著道:“可你也別聽錯了,我說的是請四爺給箐姐兒找一門合適的親事,所謂合適自然需要量體裁衣,不會讓四爺為難,明白了吧!”

  “其實還有別的辦法!”清音低聲在小季氏耳邊一陣嘀咕,小季氏眼睛越來越亮,點頭笑道:“還是你有主意!”

  “奴婢也是想為姨娘分憂而已!”清音恭敬的樣子讓小季氏贊許的點點頭,不過她很快就又陰沉下臉,冷冷地道:“這事情不急,可以慢慢的謀劃,現在最主要的是把箐姐兒身邊的侍候的人好好地清理敲打一遍,我可不希望她身邊再出現像紫蘇那樣吃裏扒外的賤婢,這一次是她和順姐兒的運氣,要活得好可不能光靠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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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3:06 PM

第十七章 要求

  “這個璐姐兒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二老爺坐下來,連茶水都沒有喝,就恨恨地道:“她小小年紀就這般的歹毒,再長大一點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我看她不好好的管教是不行的了。改日我與你祖父通聲氣,把她身邊侍候的人換了,然後再找一個嚴厲的教養嬤嬤好好地管教,我可不想等她以後闖下禍事來給侯府抹黑!”

  攬雲亭發生的事情他在過來之前才知道的,把他氣得恨不得立刻把璐姐兒給收拾了,是青衣一再的勸他壓下怒氣,璐姐兒是不對,可這些事情終究是內宅的事,別說是他,就是大老爺也不該隨便插手。更何況,順姐兒也不一定希望二老爺管這件事情。

  “你認為那樣有用嗎?”順姐兒平靜的問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知道你想息事寧人!”二老爺看了順姐兒一眼,道:“我也知道現在再來糾正她的脾性已經晚了,都說三歲看老,她從小就顯露出狠毒的天性,要讓她變好是不大可能,我只是想給她找事情做,讓她沒有時間和精力再找你的麻煩而已。你也是的,為什麼在人前總是那副小心翼翼,畏怯的樣子,為什麼不狠狠地反擊回去,讓她們嘗點苦頭。她們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之後自然也就不敢那麼張狂了。”

  “我不想理會她們,避開也就是了。”順姐兒知道二老爺一直盼望自己發飆,好好的整治一下總是想找自己的麻煩、在自己身上找平衡感,還癡心妄想的想要取代自己的箐姐兒,也希望自己能夠威懾一下莫名其妙的就恨自己入骨,恨不得自己從來就沒有存在過的璐姐兒,也讓四夫人知道,沒有她,自己一樣很優秀,可是……順姐兒淡淡的一笑,對於她來說,她們都是陌生的親人,除了那抹殺不了的血緣之外,再沒有任何牽連,她沒有必要做給她們看。

  “真不知道你的性子像了誰!”二老爺很不滿意順姐兒無所謂的樣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卻被仍然很燙的茶水燙到舌頭,他連忙把茶水吐了出來,瞪了竊笑的幾個丫鬟,賭氣似地將茶杯重重地一放,道:“原本以為你在母親身邊長大,會有母親的風範和手段,怎麼反倒連小時候的傲氣都不見了呢?”

  “曾祖母說過,我是比同齡人聰慧一點,但畢竟年幼,比不得年長的,要我多聽多看多思考,少說少做少冒頭,不要做那種吃一塹長一智的聰明人。”順姐兒示意她身邊的大丫鬟玳瑁給二老爺換過茶水,輕輕地道:“這侯府裏全是人精,各有各的手段,各有各的生存技巧,我要是能看透了,看懂了,那麼也就夠了。侯府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而不是我要生活一輩子的地方,沒有必要在這種註定不會呆一輩子的地方樹什麼威信。”

  “你啊~”二老爺歎氣,知道她是那種別人吃虧她長教訓的人,也知道箐姐兒和璐姐兒的手段再高明,但畢竟沒有多少權力,身邊也沒有什麼得力的幫手,翻不起什麼大浪來,可是關心則亂,他還是擔心有個什麼萬一。

  “您就不用擔心了!”順姐兒微微一笑,瞬即收住笑容,道:“只要出了這個院子盈兒就會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她是個機靈的,又扎扎實實的練過幾年武藝,那些個小打小鬧的手段不能傷到我的。”

  二老爺搖搖頭,盈兒這丫頭還是他從侯府的家生子中仔細挑選出來的,五歲就被送去學習武藝,雖然沒有什麼讓人驚歎的武功,但對付幾個沒有多大氣力的丫鬟婆子還是輕而易舉的,為的就是給順姐兒擋去一些小手段,不過以前一直沒有機會發揮,今天算是第一次。

  “您今天到這裏不會是為了光和我說這個吧?”順姐兒看著二老爺,道:“是不是和齊雲侯談的不順利?”

  二老爺臉上飛過尷尬之色,他知道自己定然瞞不過這個鬼精的丫頭,也沒有存隱瞞的心思,只是他之前信心滿滿的以為自己只要露出那個意頭,齊雲侯就一定會滿心歡喜的順杆而上,詢問順姐兒的情況,之後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的進行了。沒有想到那個老小子居然沉吟了半響,然後還提出想先見一見順姐兒的條件。當然,不是他見,而是讓他的夫人見上一見,否則的話二老爺定然會跳起來的,哪里還會和他談其他的。

  “他聽說是我所以就左顧言他,不接您的話?”順姐兒半點傷感的情緒都沒有,她知道自己天生六指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同樣也知道,在有的人眼中自己就是天生的怪物,會因此而歧視自己也屬於正常的反應。

  “那倒沒有!“二老爺搖搖頭,要是那樣的話他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只是有點尷尬,有點氣惱,肯定和齊雲侯鬧翻了。

  “那是什麼?”順姐兒不急不躁地看著他,只是帶了一點點好奇。

  “他想讓你和他的夫人見一面,然後再談這婚事。”二老爺看著順姐兒,忿忿的道:“要不是他的態度還算不錯的話,我一定啐他一口!也就是因為只我主動和他提這個事情的,要不然我一定當場掀桌子!”

  “你答應他了吧!”順姐兒了然的道:“你和他約好了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咳咳~”二老爺正好端起茶水來,接著喝茶掩飾一下他的心虛,沒想到順姐兒會立馬就猜出來他點頭答應了的事情,還會直接問出來,一口茶水嗆得他拚命地咳嗽起來。

  “叔祖,我不會怪你什麼的!”順姐兒看著努力咳嗽,連餘光都不往這裏過來的老人,忍不住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不管做了什麼樣的決定初衷都是為了我!”

  “我說你下個月初七會到碧雲寺上香!”二老爺立刻不咳嗽了,看著順姐兒道:“那個陸濤羽確實是個不錯的,他是齊雲侯的嫡孫,他的婚事也是齊雲侯最最重視的,挑來挑去總是覺得不大滿意,所以才會到現在已經十七歲了還沒有定下來,他們慎重一點也是能夠理解的。你要是覺得不好的話,我們可以重新再商量。”

  “下個月初七?”順姐兒微微頓了一下,算了一下日子,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她看著二老爺道:“見上一面也沒什麼關係,不過,叔祖可有和齊雲侯說過我天生六指的事情?”

  “這個……”二老爺看著順姐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心裏一直都認為順姐兒是最好的姑娘,天生六指並不能掩蓋她的光彩,再說,他也沒有認為六指就是順姐兒致命的缺陷。

  “是忘了說還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順姐兒一點都沒有意外這個結果,她現在也不在意自己生有六指的事情,但卻清醒一點,對有的人來說,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不以為那是什麼問題。”二老爺還真的是沒有那個意識,他看著順姐兒,微微的皺眉,道:“要是他們認為這個很重要的話,那麼這門親事不談也罷!”

  “他們怎麼看是他們的事情,但是我希望在我和齊雲侯夫人見面之前,他們就知道這件事情。”順姐兒看著二老爺,很嚴肅地道:“如果他們在意的話,那麼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我不會去碧雲寺,我不想到時候面對一張愕然的臉。”

  “順姐兒,你根本沒有必要在意這個的。”二老爺看著順姐兒道:“事實上除了你那對糊塗至極的父母以外,沒有多少人會在意這一點點小缺陷的。”

  “可是您也說了,這是一個缺陷。”順姐兒伸出手,坦然的看著與常人不同的手,認真地道:“是要是缺陷,就一定會讓人在意,只是在意的程度而已。叔祖,你認為這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缺陷,可是我的母親卻把它看得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我的不幸和幸運都源自多出來的這個手指,我想這一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好吧!”二老爺無奈的看著順姐兒,他清楚順姐兒看似沒有脾氣,但她認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改變。他只好歎了一口氣,道:“我明天再和齊雲侯碰一下面,和他說明這件事情,要是他因此改變主意的話,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那麼我就等叔祖的回音了。”



第十八章 印象

  “侯爺,老夫人已經回來了!”洛安不輕不重的聲音將齊雲侯陸博涵從沉思中驚醒,他放下手中從拿起來就沒有看進一個字的書,不緊不慢地起身,去了後院,神態淡然,要不是洛安知道他已經等了大半天的話,一定會以為他一點都不在乎老夫人今天碧雲寺之行。

  “侯爺來了!”正坐在正房花廳捧著一碗冰鎮蓮子粥,藉著那涼絲絲的觸感消除身上燥熱的齊雲侯夫人見到齊雲侯進來,順手將手上的碗放到一邊,起身迎了一下,而花廳裏侍候的丫鬟婆子行李之後,都很有眼色的離開,偌大的花廳很快就剩夫妻兩人。

  “怎麼樣?見過人之後你覺得如何?”丫鬟婆子們還沒有全部出去,陸博涵就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他今天一直在糾結這個事情,做什麼事情都心不在焉的。

  “看把你急的!”齊雲侯夫人看著沉不住氣的丈夫,雖然明白他為什麼這樣,但還是打趣了一聲:“不過是去上上香,湊巧和安國侯府的一個姑娘撞到了,說了幾句話,至於被你當成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情嗎?”

  “你很喜歡那姑娘?”兩人相濡以沫四十多年,算得上是這世上最瞭解對方的人,這麼一句話,陸博涵就知道夫人的心情極好,顯然她今天碧雲寺之行很圓滿,她對安國侯府那個其名不揚、更沒有在任何場合出現過的六姑娘很滿意,他又是歡喜又是擔心的看著夫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老夫人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

  她清楚的記得安國侯府的二老爺郭懷旭第一次和他隱晦說起想要和自家孫子結親,物件是從來就沒有在京都貴婦貴女社交圈中露過面的侯府六姑娘。說實在話,陸博涵是極不願意的,嫡孫的婚事一直是他們老兩口的心病之一,早幾年他們就多方的打聽過京都門當戶對人家姑娘的情況,但都不是特別的滿意,所以才會把最重視的孫子的婚事拖到現在。要是他們隨便一點,不說已經抱上重孫子了,但起碼也有了孫媳婦了。

  可是對方是誰啊,是當今皇后的親爹,是皇上的老丈人,是皇上都要給面子的人,雖然沒有任何的爵位和職務,卻是京都最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他不能也不好直接推辭,就推說孫子的婚事由自己做主,想找個時間讓自己和那位素未謀面的六姑娘見上一面,然後再慢慢商議。

  京都的貴族上層都知道,國丈郭懷旭從來就是個不講道理、不講規矩、任性到了極點的人,年輕的時候就因為初次出仕不順心,就乾脆辭官在家,再也沒有出仕,就連今上登基之後他也一樣。這麼一個任性到了極點的人怎麼可能退讓一二?

  本以為聽到自己這般要求,郭懷旭一定會不高興的跳起來,拂袖而去,那樣的話這件事情就算是畫上了句號,陸博涵完全可以當它沒有發生過。可是讓陸博涵既感到鬱悶又覺得驚訝的是郭懷旭居然滿臉不悅的讓自己訂一個時間地點,陸博涵迫於無奈,只能定下今天在碧雲寺製造一次碰面的機會。

  老夫人同樣還記得,次日陸博涵又被郭懷旭約出去了,這一次他回來之後更是恨恨的摔壞了她最心愛的一套茶杯,她又生氣又著急的問了之後才知道,郭懷旭和他坦白了一個事實:那個名聲不顯的安國侯府六姑娘天生六指!還說郭懷旭的臉色極不一般,看著滿臉平靜,眼神卻像準備噬人的野獸,好像要是他因此拒絕和那位姑娘見上一面的話,他定然因此記恨在心,然後攪得齊雲侯府天翻地覆——郭懷旭年輕的時候可是京都最讓人頭疼的混世魔王,和他同齡的人就沒有不頭疼他的,要是讓他惦記上了,那可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她記得陸博涵當時氣惱惱的道:“我就知道那六姑娘定然是有毛病的,要不然為什麼從來沒有在人前出現過,要不然郭懷旭怎麼會那麼好說話,要不然……”

  “我想那個六姑娘定然有過人之處!”她也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這句話打斷了陸博涵的嘮嘮叨叨,成功的讓他閉嘴,還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

  “你說的也有道理。”陸博涵靜下心來一想,自然也就沒有那麼氣惱了,道:“郭懷旭是誰啊,能夠為了她拉下臉來,態度還前所未有的和氣,她必然有與眾不同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能出色到讓人忽視她的缺陷了。”

  冷靜下來的兩個人開始多方面打聽安國侯府六姑娘的資訊,可這個姑娘仿佛是個隱形人一樣,別說是外人,就連安國侯府自己的人都不大熟悉,花了不少精力才打聽到寥寥幾點資訊——她是四房的嫡女,因天生六指,父母均不喜歡這個長女,自幼養在安國侯已故的太夫人身邊,兩年前太夫人仙逝,她仍舊居住在太夫人生前住的靜心居,平日裏鮮少離開靜心居,更沒有出過安國侯府。據說這個姑娘因為六指很有些自卑,性子也是羞羞怯怯的,就連庶出的妹妹都能夠隨意的欺負一二。

  這讓因為夫人的話抱有希望的陸博涵很是失望,這樣的性子絕對不適合做他的孫媳婦,倒是老夫人對這個素未聽聞的六姑娘忽然有了希望,原因只有一點,她是養在安國侯府已故的太夫人身邊的。

  已故的安國侯府太夫人對男人們來說印象不深,但是想老夫人這樣出身高貴的女子而言卻一點都不陌生,她們小的時候最仰慕的就是這位傳奇人物一般的老夫人。別的不說,當今皇后可是她教養大的,單憑這一點,老夫人對和安國侯府六姑娘的見面就充滿了期待,受她的影響,齊雲侯也改變的之前不得已應付一下的態度。

  “順姐兒確實是個極難得的姑娘。”想起順姐兒,老夫人的臉上就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笑,道:“人長得漂亮就不用說了,說話有條有理,舉止落落大方,明明知道和我見面的原因,卻還是冷靜自持,不慌不忙,有自己的傲氣,但傲得很自然,那是與生俱來的氣質……至於所謂的自卑和羞怯,我倒是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難道是我們打聽的消息有誤?”陸博涵皺了皺眉頭,他深信自己打聽的消息一定不會出錯,難道……他看著妻子,問:“她是不是天生六指?”

  “你是擔心我見到的不是順姐兒本人嗎?”老夫人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笑道:“郭懷旭不至於用那種不入流的手段來欺蒙我們,我見到的確確實實就是安國侯府的六姑娘,她的右手六指我也看得清清楚楚。她並沒有刻意給我看,但也沒有掩飾,似乎並不在意那與眾不同的手。這點才是我最欣賞她的,我想那位太夫人生前一定花了很多的心思在順姐兒身上,所以才能把她教得這麼好。”

  “那為什麼我們打聽到的不是這樣呢?”陸博涵皺了皺眉頭,道:“難道是我們得到的消息出了差錯,或者是……”

  看著丈夫若有所思的臉,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能夠讓郭懷旭那樣的人一心一意的維護她,為她著想,光是我見到的那些是不夠的。安國侯府的嫡出姑娘不多是事實,但也不是沒有,可為什麼郭懷旭關心她的婚事,單憑她是在老夫人身邊長大的是不夠的。郭懷旭找上你定然不是看中齊雲侯這個招牌,對他來說這個牌子一點都不重要,更重要的還是羽兒在年輕一代中算是出類拔萃的孩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陸博涵點點頭,道:“看來你不但很喜歡這個姑娘,還認為能夠把這麼好的姑娘娶進門來是我們陸家的福氣。我看也不要拖延時間了,明後天我就和郭懷旭碰個面,商量一下交換庚帖,然後請人合他們的八字。”

  “這件事情越快越好,羽兒年紀已經不小了,也該到了成家的時候了。”老夫人點點頭,道:“我看順姐兒是個極聰慧的,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開始學著管家,要是學了的話,她早點進門我也能早點找個接手管家的人,免得這麼一把老骨頭了,整天為家裏的事情頭疼不說,還被人說成是抓著管家的權力不放。”

  “要是沒有的話你也可以早一點教她。”陸博涵倒是很贊同老妻的說法,和她一般年紀的公侯夫人哪個不是把家裏的事情丟給兒媳打理,自己享受飴兒弄孫的樂趣,哪像她不但要為內宅的事情忙個不停,還被抱怨。

  “是啊!”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道:“兩個媳婦沒一個是省心的,我怎麼可能放心她們管家……唉,不提這個,提起來我就頭疼。威兒和羽兒那裏你和他們說,威兒我倒是不擔心,只是羽兒……”

  她口中的“威兒”指的是長子鎮遠將軍陸廷威,也是陸濤羽的父親。

  “羽兒我會好好的和他說。婚姻大事本來就該由父母長輩做主,我想他會想明白的!”陸博涵皺了皺眉頭,顯然也覺得陸濤羽對這門婚事可能會不情不願,但是……他心裏冷冷地哼了一聲,他的親事絕對不能讓那個拎不清的大兒媳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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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3:07 PM

第十九章 蒙氏

  “只說給羽兒看中了一門婚事,說是安國侯府的姑娘,可連到底是安國侯府的那位姑娘都沒有說,就要和安國侯府交換庚帖,合八字,父親母親這般做未免也太讓人傷心了!”大夫人蒙氏抹著眼淚,她的丈夫齊雲侯長子陸廷威皺著眉頭看著她,雖然父母沒有和自己商量一聲就給嫡子議婚他也頗有些怨言,但那不意味著他願意聽到妻子這麼哭哭啼啼的埋怨。

  “羽兒已經十七歲,別說是訂婚事,就算是成親也不算早了。”陸廷威看著妻子,道:“母親已經找機會見過那位姑娘,說不管是人才、品貌還是出身都是上上之選,要是錯過了,再難找更好的物件了,所以才會急著想要定下婚事。”

  “我是他的母親怎麼會不知道羽兒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蒙氏抹著眼淚,道:“可那能怪我嗎?我喜歡的是婉兒,你們也都知道,可我一提婉兒和羽兒的事情,你們就總是說羽兒還小,沒有必要那麼早就考慮婚事。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婉兒,我就不明白了,婉兒長得漂亮,性格溫柔,誰見了不誇讚一聲,卻偏偏讓你們這麼嫌棄……”

  “婉兒是個好姑娘,但她不適合羽兒,也不適合我們齊雲侯府。”陸廷威眉頭越皺越緊,這個問題他們談過不止一次,為什麼她就是聽不進去,非要揪著不放呢?

  “有什麼不合適的?”蒙氏看著丈夫,道:“他們倆青梅竹馬,從小就有感情的,八字也合得上,婉兒聰慧可人,溫婉聽話,又有旺夫之象,怎麼不合適?就說出身,婉兒的父親好歹也是廬州同知,怎麼也是個正五品,又能差到哪里去?”

  蒙氏口中的婉兒是她親妹妹唯一的女兒,十二歲那年母親因病去世後到京都投奔姨母蒙氏,蒙氏對這個侄女十分的疼愛,一直希望能夠親上加親,把她變成自己的兒媳,但卻被齊雲侯父子一致否定,對此她頗有怨言。

  “你要是真覺得很合適的話,怎麼沒有見你堅持?”陸廷威實在是不願意再談這個話題,直接丟了一句出來,蒙氏被說破心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放大了哭聲。

  “你不要哭了行不行!”陸廷威很想不耐煩的摔門離開,但是想到父親之前和自己說的一番話他只能耐著性子道:“你到底要怎樣?”

  “要我同意這件婚事也行,但是婉兒要一起進門。”蒙氏立刻不哭了,看著陸廷威道:“不是妾室,是平妻。”

  “不可能!”陸廷威冷冷的看著妻子,他就知道會是這樣,蒙氏很喜歡她的侄女黃婉媛,也一直想將侄女變成兒媳,但要是讓黃婉媛嫁給羽兒當正室的話,第一個跳起來反對的就會是她。她一直想要給羽兒找一個出身功勳貴族家族、能夠將大兒媳比到塵泥裏的貴女為正妻,讓她能夠在家中揚眉吐氣,不再擔心長子的岳家會為女婿撐腰,然後將對她言聽計從,孝順聽話的黃婉媛嫁給羽兒為平妻,兒子能夠左擁右抱,她這個婆婆則能夠左右逢源,面子裏子都好,可是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就算有,又怎麼能讓她遇上?

  “為什麼不可能?”蒙氏跳了起來,臉上的淚水還未幹,就顯露出一副潑婦的樣子,嚷嚷道:“我們羽兒多優秀,以他的人才和出身就算是娶公主也不為過,安國侯府的姑娘能夠嫁給我們羽兒,那是修了幾輩子才修來的福氣。我不過是讓婉兒與她一起侍候羽兒,又不是要奪她的正室之位,有什麼不可能的?”

  “你連妾室都不能容忍,卻要人家忍受一個平妻?”陸廷威看著無理取鬧的蒙氏,冷冷地道:“我也不是和你商量,只是想要告訴你,只要安國侯府的那位姑娘生辰八字和羽兒相匹配的話,這門婚事就定了。至於婉兒,她是回廬州還是早點給她找門合適的婚事你自己好好的考慮!”

  “你什麼意思?”蒙氏一愣,難道他不是為了和自己商量兒子的婚事才來的嗎?

  “告訴你兒子即將與安國侯府的姑娘議婚是一件事,讓你儘快把婉兒安置了是另外的一件事。”陸廷威看著妻子,道:“在羽兒成親之前,你必須給婉兒找一門合適的親事,要是你覺得沒有合適的或者不能做主的話,就讓她回廬州去,她的婚事由她的父親做主更合適。”

  “你們不願意接受婉兒還要將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兒趕出去?”蒙氏不可思議的看著丈夫,道:“我絕對不會這樣做,也絕對不會讓你們那樣做的!還有,如果不讓婉兒一起嫁進來,這門婚事我也堅決不同意!我會和羽兒表明我的態度,我相信羽兒不會像你們這樣,完全不顧我這個當母親的想法!”

  “同意不同意不是你說了算,這件事情你主動去做最好,要不然我會送信到廬州,讓連襟派人把婉兒接走!”陸廷威失望的看著她,知道她愚蠢,但沒有想到她居然蠢到這個地步,冷冷地道:“當然,你也可以把你要將自家侄女嫁給羽兒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讓世人都知道羽兒有那麼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妹,但是在那之前你要考慮清楚,那樣的話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你是在威脅我嗎?”蒙氏從來沒有那樣的念頭,但是面對陸廷威失望的眼神和帶諷的口吻,讓她有種不顧一起的衝動。

  “我沒有威脅你,羽兒不光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嫡子,更是齊雲侯府的嫡孫,我比你更希望他能夠有一門好親事,有一個好妻子。”陸廷威起身,道:“你自己想清楚,要麼讓羽兒娶一個出身高貴的好妻子,要麼就如你的願,娶了婉兒進門,只能選擇其中一。”

  “你要去哪里?”看著陸廷威出門,蒙氏著急的問了一聲,他已經有一個月都沒有在自己房裏歇了。

  “我去秦氏房裏歇息,你自己冷靜的想想。”陸廷威腳步頓都沒有頓一下,直接出了蒙氏房間,往妾室秦氏住的小院去了。

  蒙氏氣憤地抓起茶杯就砸在地上,陸廷威聽見茶杯摔碎的聲音,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卻沒有回頭。

  “我過的這是什麼日子啊~”蒙氏氣得又哭了起來。

  “夫人,又出了什麼事情?”蒙氏貼身的尹媽媽一邊安慰她,一邊示意一起進來的丫鬟婆子出門候著,連地上的碎片都沒有讓收拾。

  蒙氏帶著哽咽聲把陸廷威和她說的話說了一遍,末了,恨恨地道:“你說說我這是過的什麼日子啊,他們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人,我的兒子交換庚帖,訂婚成親都是他們說了算……我這個正室就是個招牌……”

  “夫人~”尹媽媽壓低了聲音,不讓外面的人有聽得到的可能,道:“這件事還是依了侯爺和老夫人吧,你就依照大爺的吩咐先安置了表姑娘,然後歡歡喜喜的看著少爺成親,千萬別和侯爺老夫人置氣。”

  “我怎麼能那樣對婉兒呢?讓她給羽兒做平妻已經是委屈她了,現在連平妻都不能做……”蒙氏也放低了聲音,當初婉兒來投奔她不就是為了這樁婚事嗎,要是這婚事不成的話,她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妹妹啊。

  “夫人,少爺重要還是表姑娘重要?”尹媽媽嚴肅的口氣讓蒙氏的哽咽聲頓住,尹媽媽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夫人是心疼表姑娘,四姑娘沒有給她定下一門合適的婚事就去了,四姑爺又被妾室迷了心眼,完全就不顧表姑娘的死活,表姑娘投奔您也是無奈之舉。好在您念在和四姑娘的姐妹情分上,收留了她,更看她善解人意,想要把她配給少爺。可是夫人,她真的不是少爺的良配。”

  “我知道,婉兒也是明事理的,也沒有說非要為正室。”蒙氏忿忿的道:“她都已經不貪圖正室之位了,他們怎麼還容不下婉兒呢?”

  “夫人,您怎麼這麼糊塗啊!”尹媽媽歎氣,不過她也習慣了蒙氏的脾性,道:“不是能不能容的問題,而是面子的問題!不管是哪一家的姑娘,要是知道少爺有這麼一個等著做平妻的表妹,再滿意少爺也都會打退堂鼓的,誰願意一進門丈夫就有了平妻?”

  “婉兒那麼溫柔善良,誰見了能不喜歡啊?”蒙氏語塞,卻仍舊強詞奪理。

  溫柔善良?要真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就不可能在母喪期間和父親鬧得不可開交,最後迫不得已,只好投奔姨母。尹媽媽腹誹著,但卻沒有說那位表姑娘的壞話,而是勸慰道:“夫人,為了少爺您一定要做出抉擇,要是讓人知道了表姑娘的存在,別說和安國侯府的婚事要告吹,就連以後也定然波折不斷啊!為了少爺,你必須做好取捨!”

  “就不能兼得嗎?”陸廷威說這個話蒙氏還會反駁,但說這話的是和自己相扶相持了二十多年的尹媽媽,蒙氏就開始認真的考慮了,只是她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夫人,如果您一定要讓表姑娘進門也不是不可以!”尹媽媽歎氣,知道蒙氏要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話一定會把好事攪混了,只能想一個安撫她的主意。

  “怎麼辦?”蒙氏眼睛一亮,她就知道天無絕人之路。

  “先把表姑娘安撫下來,等少爺成親以後才提表姑娘嫁給少爺的事情。”尹媽媽出著餿主意道:“你想啊,那個時候安國侯府的那位姑娘已經成了三少奶奶,她就算是不願意還能鬧翻天去?”

  “要是納妾她一定不敢說什麼,可要是娶平妻……尹媽媽,安國侯府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啊!”蒙氏也沒有糊塗到家,要是婉兒願意委屈為妾她也不用費那麼多的心思和口舌了。

  “我的夫人啊,表姑娘和少爺的情分在那裏,就算是為妾,少爺也一定不會委屈了表姑娘的。”尹媽媽道:“要是表姑娘自己再爭氣一點,給您添個大胖孫子,她在這個家還能站不穩,還能受委屈嗎?”

  “這倒也是!”尹媽媽的話讓蒙氏最後的一絲不安和愧疚完全消失,點頭道:“婉兒是個聰明孩子,就算是為妾也一定能夠過得很好,再說,還有我給她撐腰,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她的。”

  “就是!”尹媽媽終於舒了一口氣,道:“所以啊,您就先把表姑娘安置好,千萬別給侯爺老夫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了!”蒙氏很不甘願的點點頭,為了兒子,她就暫時咽下這口氣了……



第二十章 戰事起

  “我看你和陸濤羽的婚事還是暫時稍微緩上一緩再議!”二老爺思索了整整一個下午之後,還是進了靜心居。

  “出什麼變故了嗎?”順姐兒波瀾不驚的手持花剪修剪著案幾上的一株蟹爪,她平日裏最喜歡的便是玩弄花花草草,這也是跟在已故的曾祖母身邊培養的愛好,閑來無事的時候修修剪剪也是一種樂趣。

  “南疆、北疆起戰事,陸濤羽極有可能被派往南疆,我擔心他會出事。”二老爺看著不慌不亂的修剪著枝葉的順姐兒道:“齊雲侯及長子鎮遠將軍肯定會前往北疆禦敵,南疆極有可能是忠武將軍馬海寧帶兵平定。陸濤羽現在只有個從七品的翊麾校尉散職,他的庶出兄長陸濤衡卻是從五品的游騎將軍,那是陸濤衡兩年前在北疆立功之後皇上封賜的。他要想建功立業,想要向世人表明除了嫡出的身份以外他也是有真本事的話,他必須上戰場,而且不能在其父麾下,讓人質疑他的能力,那麼他只能跟隨馬海甯到南疆平定蠻族之亂。忠武將軍和齊雲侯素有間隙,自然不會對他特殊照顧,要是立了功勞,那就是實打實的,不會有人質疑。”

  這是他剛剛得到的消息,北疆的羌族和南疆的蠻族都是天朝的隱患,每一兩年就會有一場戰事,不同的是南疆氣候適宜,不定會在哪個季節舉兵,也不會每年北上。而北疆則會在每年秋收之後南下,為的就是到天朝掠奪過冬的糧食,只有風調雨順,相對很豐足的年份不會興兵,今天的氣候乾燥,就連天朝都有不少地方出現旱情,影響了糧食的收成,羌族會興兵是意料中的事情,而蠻族也跟著湊合則出乎意料。當然,這些消息僅有少部分人知曉,就連大部分朝臣都還沒有得到消息。

  “您是擔心忠武將軍會公報私仇,故意讓陸濤羽受挫,甚至受傷或馬革裹屍?”順姐兒放下手中的花剪,上下左右打量著蟹爪,想找出讓自己不滿意的地方,再進行修剪。

  “馬海寧並不是一個心胸廣闊的人,到了他能夠控制的地方,他不大可能事事秉公辦理。”二老爺看著順姐兒道:“我不希望你的婚事有任何差錯……”

  “您合過八字了吧?”順姐兒打斷了他即將出來的長篇大論,她知道叔祖看起來像是無所事事,但實際上他消息卻是相當的靈通準確,齊雲侯及鎮遠將軍的調令定然已經下了,可能不日就要帶大軍前往北疆,而陸濤羽的決定也是十拿九穩,不會有誤,但那並不是她關心的。

  “嗯!”二老爺點點頭,道:“我是請欽天監的監正給你們合的八字,說你們倆極為匹配,你的夫星子星皆旺,旺夫益子之相,而他則是五行中和,不偏不倚之相,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相合,要不是這樣的話,我定然直接將他給否定了。”

  “您這一兩天抽個時間問一問齊雲侯家合八字的情況,如果他們合八字的情況與您相符,那麼這門親事就算是成了,否則也不用再談了。”順姐兒端詳了一會,還是覺得不甚滿意,拿起花剪又開始修剪起來。

  “不行!”二老爺一口否決了順姐兒的決定,道:“要是陸濤羽在南疆有個什麼差錯,你該怎麼辦?他要是死了倒還好,我自然會給你重新再選合適的對象,但萬一他要是傷了殘了呢?我可不能讓你做那種糊塗事情。”

  “叔祖,那日我與齊雲侯夫人見面的感覺很好,我在她的眼中看不到歧視,她對我的右手沒有表示出任何的異常神情,這一點我很歡喜。”順姐兒一邊修剪,一邊道:“但是我不敢肯定她的表情是不是裝出來的,她走過的橋比我走過的路還要多,她真要掩飾什麼,我也不一定就能看得出來,我想要是他們在乎我的右手,那麼八字不合是最好的理由,如果不然,他們合八字的結果定然和您是一樣的。那樣的話,這門婚事倒也合我的意,就定了吧!”

  “要是陸濤羽死了或者是殘了呢?”二老爺臉色陰沉的看著順姐兒,他現在很後悔為什麼那麼著急了,要是再緩上一個月也就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形勢了。

  “只要他活著,這門親事就不會有任何的變化,他殘了廢了我都會快樂的嫁過去,要是他死了,那麼我願意為他守望門寡。”終於滿意了自己的作品,順姐兒放下花剪,示意在一旁侍候的玳瑁把它給搬回花房,自己接過另一個大丫鬟琥珀遞上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手,道:“您應該清楚,嫁不嫁人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但如果要嫁的話,我一定要嫁一個不會對我的手側目的人。我不敢肯定陸濤羽是怎樣的態度,但我想他既然是齊雲侯的嫡孫,那麼品性應該是一脈相承的。”

  “要是我不去和齊雲侯商議呢?”二老爺看著順姐兒,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現在他的已經到來即將爆發的邊緣。

  “您不去的話我自然能夠派別的人去!”順姐兒不以為意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道:“您應該知道,我偶爾也會向您一樣不守規矩的。”

  “你……”二老爺歎氣,他知道就算是自己發脾氣也極難改變順姐兒的決定,他只能悻悻的道:“我明天一早就和齊雲侯碰個面!”

  “希望叔祖不要讓我失望!”順姐兒的話讓心中另有打算的二老爺心裏咯登一下,搖搖頭,這個丫頭太瞭解自己的秉性了,要在她面前玩點什麼花樣的話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羽兒一定要去南疆嗎?”與此同時,齊雲侯府的主院也正在商議這件事情,老夫人一臉擔憂的看著陸博涵,道:“身為將門之後,羽兒上戰場是分內之事,可是為什麼不能和你們一道前往北疆呢?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們父子兩個在旁邊看著我也能放心啊!”

  “這是羽兒自己的決定,而且他沒有和我們商議就請戰,我們要是在這個時候插手,將他調到麾下,對他的前程定然會有極大的影響。”陸博涵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他歎了一口氣道:“羽兒從小就是個心高氣傲的,我應該知道他會做這樣的決定。衡兒隨我們出征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自然不願意和衡兒一道,更不願意在歸來之後讓人說他是靠著我和他父親的照顧才能下功勳……這個羽兒啊,有的時候就是太……唉~”

  “要不是因為衡兒的話他用的著這樣做嗎?”老夫人也忍不住的歎氣,嫡子不長,長子不嫡對他們這樣的公侯人家最是致命,尤其是長孫陸濤衡不是那種平庸之輩,打小就很出色,陸濤羽做什麼都會被人與長兄比較,他能沒有壓力嗎?再說,陸濤衡看起來倒是甘願做一個輔佐弟弟的庶出兄長,可事實呢?傻瓜都不一定會相信他!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陸博涵看著妻子,搖頭歎氣,道:“現在也不是說這個事情的時候,我明日和郭懷旭找時間見個面,羽兒和六姑娘的事情暫且放下,等羽兒回來之後再談吧!”

  “為什麼?”老夫人一驚,看著他問道:“你到底還有什麼沒有與我說的?外人都以為羽兒沒有上過戰場,可是實際上他十二歲以後每次你們父子出征都會帶著他,他也是流過血,見過死人的,不是不知道戰場殘酷的愣頭青。南疆戰場沒有你們照應,是沒有在你們身邊那麼讓人安心,可是北羌族的強悍不畏死也是南蠻族無法比擬的,怎麼就讓你擔心成這個樣子了?”

  “南疆的主帥是忠武將軍馬海寧。”陸博涵的話一出,老夫人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上更添了些青色,這無疑是在她的心上狠狠的插了一刀。

  “不行,我和羽兒說,讓他改變主意!”老夫人噌的站了起來,道:“馬海寧在你麾下的時候犯錯被你嚴懲之後一直記恨在心,他又是個心胸狹窄之人,他要是不給羽兒小鞋穿才是怪事,我不能讓羽兒那麼任性。”

  “沒用的!”陸博涵看著妻子苦笑,道:“任命出來了,只是還沒有下達到每個人而已,我是看到了任命才知道羽兒居然做了那樣不理智的選擇。”

  “我們該怎麼辦啊~”老夫人頹然的跌坐回去,說話已經帶了哽咽聲,仿佛已經看到了孫兒慘遭不幸。

  “還能怎樣,只能聽天由命了。”陸博涵看著老妻臉上一片死灰,歎氣,道:“你也不用太悲觀,外人都說衡兒很不錯,是將門虎子,可我們都清楚,羽兒比衡兒更強,只要馬海寧不使絆子,陰羽兒,他也不會有什麼的,挺多就是立不了多少功勞,受點傷而已。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安插了一些信得過的老部下前往南疆,有他們照應,馬海寧不敢胡來的。”

  “他是主帥,還用得著用什麼陰謀詭計來算計羽兒嗎?他只要將最難啃的骨頭丟給羽兒就足夠了!”老夫人不是完全不曉戰事的內宅婦人,她年輕的時候跟著陸博涵到過邊城,見識過戰爭的殘酷和慘烈,明白在戰場上人命有多麼的脆弱,更清楚在那樣的環境中想要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有多麼的簡單。

  “我知道!”陸博涵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已經不見一絲悲傷,道:“我會主動的和郭懷旭說明延遲議婚的緣由,他要真的是很喜歡羽兒的話,他定然會暗中向馬海甯施壓,讓他心存顧忌不敢亂來,不過,我們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什麼打算?”老夫人看著陸博涵道:“給羽兒安排通房丫頭,給他留下血脈?羽兒一定不會答應的,他自己受的苦怎麼會讓自己以後的嫡子再重複?”

  “你先安排吧,至於羽兒願不願意答應又再說。”陸博涵也知道這樣並不好,但這是迫不得已的選擇,他也只能重複錯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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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3:09 PM

第二十一章 表妹

  “羽兒,你怎麼能做這樣的糊塗事情呢?”蒙氏眼睛又紅又腫,從丈夫那裏聽到兒子自己請戰前往南疆的事情之後她的眼淚就沒有停過,既恨丈夫對兒子漠不關心,等兒子鑄成大錯之後才發現,又恨自己的沒用,要不是因為自己當年肚子不爭氣又沒有本事好好地治家,根本就不會讓兒子從小就在庶長兄的壓力下成長。她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夜,也流了一夜的眼淚,卻還是沒有打擾兒子休息,等到天明,想找兒子的時候他卻又出了門,直到現在才回來。

  “兒子讓母親憂心了!”母親紅腫無神的眼睛,滿是倦怠的蒼白臉龐,泛起灰白色的鬢角,似乎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一般,讓陸濤羽心生愧疚,但他並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

  “你知道母親擔心就不該這種任性的決定,你要是出了點什麼事情讓母親怎麼活啊!”蒙氏眼淚又掉了下來,但卻沒有說出讓兒子重做決定的話,她昨天晚上那個已經從丈夫那裏確定兒子的這個決定是不可能更改的了。

  “母親放心,兒子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的。”陸濤羽安慰著母親道:“您就安安心心的在家中等兒子立功的消息吧!”

  “兒啊,母親寧願你碌碌無為一輩子也不願意你有任何的損傷啊!”蒙氏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再多的功勳也比不上你的平安重要啊!”

  “母親~”陸濤羽無奈的看著哭得一塌糊塗的母親,道:“身為將門子弟,兒子遲早是要上戰場的,您從小就耳提面命,讓兒子熟讀兵書,習練武藝,建立功勳。現在,正是兒子為國立功的機會,您應該為兒子高興才是啊!”

  “你要是跟著你祖父和那個沒良心的父親去北疆母親雖然也會憂心,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惶惶不安,他們不管怎麼說都會護你周全,可你去的是南疆啊。要不是馬海寧那個千刀殺的為主帥,母親相信以我兒的本事定然能夠立功,平安歸來,可是為什麼偏偏是他呢?”蒙氏雖然家事拎不清,但也不全然是個糊塗蟲,自然也知道兒子此行的兇險所在。

  “母親~”陸濤羽叫了一聲,道:“馬海寧未必就敢私仇公報,您別忘了,朝堂之上沒有人不知道他與我齊雲侯府素有怨仇,要是我出了事情,就算不是他故意為之也難脫干係,我想,他不會給兒子輕鬆差事,立功機會,但也不敢故意下絆子,害兒子性命,您就不要擔心了!”

  “母親哪能不擔心呢?你放心,母親雖然不是個精明的,但也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不會擋著我兒,別讓你上前線的。”蒙氏正色看著兒子,道:“但是,你也要依母親一件事情。”

  “母親請講!”陸濤羽沒有敢直接答應下來,自己母親的秉性他最清楚不過,誰知道她會有什麼驚人之語冒出來。

  “我要你立刻和婉兒成親。先娶婉兒進門。”蒙氏看著兒子,道:“只以妻禮娶她進門,如果你平安歸來,那麼婉兒就是你的平妻,你自可再娶正室,如果你有了什麼閃失,回不來了,婉兒就是你的正室。婉兒要是有了你的骨肉自然最好,要是沒有的話,母親一定讓你祖父做主,過繼一個支系子弟在你名下,也不讓我兒斷了香火。”

  “母親,旁的事兒子可以聽從母親的安排,但這件是萬萬不可。”陸濤羽考慮都沒有就搖頭反對,道:“不管兒子能否平安歸來,這樣做對表妹都不公平。再說,祖父前幾日說了,已經與安國侯府的六姑娘交換庚帖,不出意外的話,兒子未來的妻子就是那位姑娘了。母親受過的苦兒子看在眼中,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妻子也受那樣的罪。”

  “羽兒,這件事情你一定要聽我的。”蒙氏看著兒子,道:“你祖母早上過來了,她說你和那個姑娘的婚事押後再議,讓我給你物色一個通房丫頭。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連你的祖父祖母也不看好你前往南疆,他們也在為你做最後的考慮……”

  “母親~”陸濤羽默然了,他握著蒙氏的手,卻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拒絕的話更是說不出口了。

  “我已經和婉兒說過這件事情了,她並沒有拒絕,我看你和婉兒見一下麵,好好的談談。婉兒對你一往情深,為了你,她一定會願意接受的。”蒙氏拍拍兒子的手,道:“婉兒是個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珍惜才是。”

  “我去和表妹談一談!”陸濤羽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個溫婉可人的表妹對他的情意,但也知道為了自己和母親,他都必須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而婉兒不是適當的對象,他對她也沒有男女之情。所以,他對表妹含情脈脈的眼眸總是視而不見,就是不想給她有誤會的機會,但是現在……為了自己她能夠答應母親這樣的建議,他心底極為感動,他決定與他好好的商議一下,如果她願意嫁給自己,那麼等自己從南疆回來之後一定應娶她為正室,而不是屈於人下,如果自己不能平安回來,那麼也會請母親為他謀取一門過得去的婚事,絕對不能讓她聽從母親荒唐的意見。

  “去吧!”蒙氏以為兒子已然鬆動,歎了一口氣,道:“你過來之前婉兒剛回去,這會應該在她的院子裏,你就過去和她談談這件事情。不過這件事情最好不要讓秦氏那個賤人知道,你小心一點。”

  蒙氏口中的秦氏是陸廷威的寵妾,也是陸廷威長子陸濤衡的生母,在生陸濤衡的時候不過是一個通房丫頭,買通了身邊的媽媽丫鬟私下停了避子湯藥,懷上了陸濤衡,秦氏一直小心翼翼的瞞著所有人,直到肚子掩不住的時候讓人看出來,才發現的。

  那個時候北疆告急,羌族大舉進犯,陸廷威隨父上了前線,羌族攻勢甚猛,前線吃緊,連連戰敗,一度有消息說陸家父子倆極有可能以身殉國。為了給丈夫留下血脈,蒙氏雖然對秦氏懷孕的事情恨得咬牙,卻還是讓她把胎兒了下來。等到前線傳來捷報的時候,秦氏的腹中的胎兒已經六個多月了,再要做什麼也遲了。更何況老夫人也不會容許她做什麼手腳,早早的將秦氏身邊的人換了一遍,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秦氏生了庶長子,再眼睜睜的看著秦氏被扶為妾室,然後搶走了很多原本屬於自己和兒子的東西。

  “我會的!”陸濤羽點點頭,轉身去表妹居住的馨園,他也不想太多的人知道這件事情,一路上極為小心,到了馨園門口都沒有和任何人正面撞上。

  馨園是一個兩進的小院子,蒙氏對這個侄女相當的疼愛,她到齊雲侯府的時候蒙氏的長女已經出嫁,蒙氏很乾脆的就將長女以前住的院子騰出來給侄女居住,那可是府上極好的院子了。

  院子的大門口沒有人,陸濤羽不以為意的直接進了大門,但令他覺得奇怪的是垂花門也沒有人,守門的婆子居然一個都不在,陸濤羽皺了皺眉頭,難道是婆子們偷懶?

  找不到通報的人,陸濤羽只好自己進了院子,剛一進院子就聽見裏面傳來壓抑的的怒駡聲:“她以為我是什麼人,怎麼能這般的糟踐我!”

  陸濤羽腳步一頓,那是表妹黃婉媛的聲音,只是平素裏她總是溫聲細語中略帶了些少女的嬌憨,若黃鸝般婉轉動聽,連帶著讓人對她也多了些好感,而現在那聲音哪怕是壓低了很多,也能夠聽得出其中的怨懟,不用想都知道,說話的人正處於暴怒之中。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可不能砸東西啊!”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驚叫起來,但也小心的壓低了聲音,顯然是不想讓人聽見,那是表妹身邊的齊媽媽,是她的奶娘,當初就是她護著表妹從瀘州到京都的,是表妹最信任的人,見了誰都是笑臉相迎,人緣頗好。

  “我都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了,你還只……嗚嗚~”黃婉媛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她的話沒有說完就像被人捂住了嘴巴一樣,只傳來嗚咽聲,然後陸濤羽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他不假思索的閃身進了旁邊一間開著門卻沒有人的房間。

  正屋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梳著雙丫的大丫鬟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舒了一口氣,但卻沒有關上門,而是回屋子裏拿了一個小杌子出來,坐在門口打絡子。

  陸濤羽皺了皺眉,他打量了一下房間,大概是丫鬟婆子們休息的地方,擺了不少凳子,幾張茶桌,桌子上還有放了小點心和小零食的盤子。這間房子還有後窗,只是不知道通到什麼地方。

  “奶娘,我忍不下去了!”黃婉媛的聲音又響起,可能是確定院子裏沒有其他人,門外又有心腹丫鬟守著,聲音也大了幾分,她說什麼,陸濤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我的好姑娘,忍得下去得忍,忍不下去也得忍,我們現在是寄人籬下,只能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齊媽媽的聲音也不小。

  “我怎麼能夠忍得下去?”黃婉媛氣惱的道:“前幾天還和我說什麼侯爺為表哥尋了一門好親事,對方不但出身勳貴人家,還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要我為了表哥的前程著想,委屈為妾,她以前是怎麼說的,她許我的是平妻之位!現在呢,表哥要上戰場,極有可能回不來了,她不為我考慮出路我不怪她,可她也不能把我往火坑裏推啊!說得還挺好聽的,要用妻禮迎我進門,要是能夠個一男半女那就是表哥的長子長女,是她的長孫,就算表哥娶了正室進門最重視的也會是我,我的孩子也算是嫡出。可是她也不想想,表哥能有那個命平安回來嗎?他們要不是不抱希望的話會做這種事情嗎?她是想讓我進門就成寡婦,給她生孫子,要是生不出來的話,還可以過繼一個過來延續香火,她也不想想,我可是她的侄女,我才十四歲啊!”

  原來是母親和自己的一廂情願,表妹一點都不願意啊!陸濤羽自嘲的笑笑,沒有失望,但也不願意再聽下去,他推開後窗跳了出去,卻發現那是兩個院子的一條夾道,順著夾道他迅速的離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他長隨臨揚見到他大松了一口氣,小跑著迎上來道:“二少爺,老爺等你好大一會了!”



第二十二章 反差

  “祖父,您有什麼事情要囑咐的嗎?”陸濤羽快步進了書房,看到的是一臉平靜的陸博涵,他微微一愣,陸博涵臉上有他不能理解的輕鬆和喜悅,昨天他還是一臉的凝重和深深的憂慮。

  “我今天和安國侯府的郭懷旭見了面,談了你和順姐兒的婚事。”陸博涵看著孫子,臉上帶了一抹笑容。

  “是延後再談還是當沒有這回事?”陸濤羽一點都不抱希望,雖然沒有聽說過那位姑娘的名聲,但從祖母的話裏不難聽出她對那位姑娘的喜愛,相信一定是位極為優秀出色,但很低調的名門淑媛,連一直以來表現得對自己愛慕不已,似乎非自己不嫁的表妹都那樣了,那位元連認識都談不上的六姑娘還能有什麼不一樣的反應?當然,她不像表妹寄人籬下,不會被人逼著做什麼違心的決定,可能不會像表妹那般的激動,說話也會委婉好聽一些吧!

  “都不是!”陸博涵搖搖頭,說了一個讓陸濤羽意外的結果:“這門婚事暫時就定下了,在你去南疆的日子裏你祖母會準備好所有的東西,你一回來就納彩,納吉,納征。”

  “什麼?”陸濤羽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比他剛剛聽見黃婉媛的怨懟還要令人吃驚和難以置信,他驚訝的看著陸博涵,道:“這怎麼可能?”

  那麼一瞬間,陸濤羽懷疑是不是祖父威逼對方做出如此不可思議的決定,但他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臆測,對方是誰啊,是安國侯府的二老爺,雖然沒有打過交道,是完全陌生的人,但也知道那個沒有爵位,沒有官職的人是整個京都都沒有人敢小窺或者輕慢的人物——他是皇后娘娘的父親,單憑這一點就能讓他威懾任何人了,這樣的人脾氣好一點,那是人人都樂於結交的貴人,要是脾氣品性稍差一點,那就是縱橫京都無人敢惹的貴戚。

  “我知道你很意外,我也很意外,但這卻是事實。”陸博涵看著孫兒,滿臉的都是笑容,他也很意外會有這樣的結果,原本以為郭懷旭主動找上自己定然是想要暫緩或者說是不談了,別的不說,光是他陰沉的臉色就讓人忍不住的往不好的方面想了。那裏知道郭懷旭劈頭就是問:“八字合了嗎?什麼結果?”

  陸博涵當時挺納悶的,現在不是談那個是不是有點主次不分呢?不過他還是將老妻合八字的結果直言相告:兩個的八字都很好,尤其相匹配,讓老妻大為高興,只當這門婚事是成了,那裏知道忽然之間出了紕漏。

  郭懷旭當時的臉色陸博涵現在想起來都還想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副如喪考批的樣子,看自己的眼神更是不善到了極點,然後忿忿的道:“你說這門婚事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陸博涵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打算,聽了他的打算之後郭懷旭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一點,恨恨地道:“順姐兒那個丫頭是個死心眼的,說要是八字合上了,證明你們並沒有因為她天生六指就側目相看,這門婚事再怎麼談繼續,你孫子上不上戰場都不影響結果。”

  “不行!”陸博涵頗感意外和驚喜,但還是一口否決了郭懷旭的話,道:“萬一羽兒出了意外,那豈不是要誤了六姑娘?”

  “你還算是有點良心!”郭懷旭歎了一口氣,道:“順姐兒說了,只要陸濤羽能夠回來,不管他是立了戰功,凱旋而歸還是傷了殘了,她都會高高興興的履行婚約,如果陸濤羽不幸陣亡,她也不介意為你那個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的孫子守望門寡。”

  “你說什麼?”如果說剛剛只是意外和驚喜,那麼現在就是無法置信了,陸博涵第一個直覺就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你沒有聽錯,我也沒有說錯。”郭懷旭滿肚子的怨氣,道:“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只要你孫子能夠回來,那麼這門婚事就不會有別的變化,但如果他回不來的話,你家老兩口一定要配合我,說服順姐兒重新再議婚事,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守勞什子望門寡。”

  陸博涵還能說什麼,只能滿口答應,當然他也提起希望郭懷旭給馬海甯施壓,讓他有所忌諱,少給陸濤羽下絆子的事情。郭懷旭為了順姐兒自然是滿口答應,臨走的時候還放出話來:“順姐兒這樣做不是仁至義盡,而是死心塌地,我醜話可說在前頭,要是陸濤羽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婚事有變或者說成親以後對順姐兒不好的話,我可是連你都饒不了。”

  陸博涵自然是拍著胸脯保證會好好地對順姐兒,回來之後和老妻說了全部的經過,她也是又驚又喜又意外,心裏更是認定了這個未來的孫媳婦,然後立刻催促他和孫子說這件事情,讓他知道他有多麼的幸運,也讓他多一份牽掛,多一份惦念,在戰場上也更謹慎,為了所有的人保重自己。

  “羽兒啊,雖然順姐兒天生六指有了缺憾,但除此之外,不管是人才,人品還有出身都是無可挑剔的,她現在又能做出這樣讓我們又感動又愧疚的決定……”陸博涵歎了一口氣,道:“為了我們,為了這麼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姑娘,你一定要小心謹慎,平平安安的回來啊!”

  “孫兒知道了!”陸濤羽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心中對那個註定是自己妻子都一點都不瞭解的姑娘充滿了喜愛,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建功立勳,平安歸來,然後風風光光的娶她進門。

  “我之前有些憂慮,讓你祖母為你物色一個通房丫頭收房……”陸博涵忽然覺得自己給了一個大錯特錯的建議,訕訕地看著孫兒,道:“現在看來我們實在是太悲觀,什麼都往壞處想。順姐兒見都沒有見過你,並不是很瞭解你,更談不上對你有什麼感情,可是就連她都對你有那樣的信心,願意將自己的終身寄予……我想,這件事情還是算了吧、如果你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就當天要絕我齊雲侯嫡嗣,我們認命就是。”

  “孫兒也不願意在自己前途難測的情況下許任何一個女子終身,孫兒不願做那種誤人一輩子的事情。”陸濤羽本來就不願意配合他們的餿主意,陸博涵都已經退讓了,他自然樂得順從,不過他整了整自己的思緒,看著陸博涵道:“但是對於這門婚事,孫兒另有意見,還請祖父轉告六姑娘,如濤羽平安歸來,必然以最隆重的禮節迎娶,但如果要與不能回來或者身殘,那麼這門婚事就當從來沒有提起過,濤羽不願意讓如此好的姑娘有一個身亡的未婚夫,影響她以後婚嫁,更不願意讓她嫁給一個身殘之人。”

  “我會轉告,但我估計沒用。”陸博涵點頭,對孫兒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表示贊許,但是他卻不認為順姐兒真的會聽濤羽的建議,他笑笑道:“我想順姐兒是個極有主見且脾氣倔強的人,要不然郭懷旭不會很不甘願卻還找我談這件事情了。”

  “這位安國侯府的二老爺看來也是個非凡的人物,讓祖父這般的忌諱。”陸濤羽從陸博涵的說話的語氣中就能斷定,那是一個很難纏的人物。

  “是非凡,非常麻煩。”陸博涵忍不住的抱怨了一聲,道:“安國侯府最最難纏的就是他了,他年輕的時候可是京都最囂張跋扈的紈絝子弟,他看不順眼的,看他不順眼的無一例外的都被他挑釁、收拾,誰見了都要躲著走,現在所謂的京都四少比起他來,簡直就是乖寶寶。”

  “會嗎?”陸濤羽很吃驚,對郭懷旭陌生固然是因為從未打過交道,只是在某些場合遠遠的見過幾次,但更主要的還是因為這個人很低調,低調的除了他國丈的身份之外再沒有讓人注意的理由和談論的話題,這樣的人也曾經有一個飛揚跋扈的過去?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知道順姐兒有缺陷還要讓你祖母和她見上一面?換了另外的人,哪怕是安國侯來說這樁婚事,我們都不會有這樣的反應,定然一開始就否決了。”陸博涵搖搖頭,道:“他可不是個講理的人,惹了他的話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倒楣,而且會很快的倒楣,直到他的怨氣平息。”

  “可是這樣的人在京都卻沒有什麼惡名,也算是個奇跡了吧!”陸濤羽覺得祖父有些誇大事實,不大相信他的誇張。

  “他成家之後略有收斂,後來他的長女嫁給了還是皇子的今上之後,他更加的低調起來,以至於你們這些年輕的孩子都不知道他的威名。”陸博涵笑笑,然後道:“不過我相信馬海寧一定知道他的厲害,只要他出面給馬海寧壓力,他定然不敢明目張膽的給你下絆子,你只要防著他背後使壞就夠了。”

  “孫兒明白,一定會謹慎小心的。”陸濤羽不是愣頭青,自然知道他跟著主帥是馬海甯的大軍前往南疆的危險係數有多高,要是他早點知道馬海甯是主帥,他一定不會請求前往南疆,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反悔的機會,只能一路走到黑,錯下去了。現在知道有人能夠給他撐腰,震懾馬海寧,對他來說自然是件好事。

  “還有,你要不要給順姐兒送點什麼禮物。”陸博涵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道:“畢竟你們現在連見都沒有見過,她有那樣的選擇不過是秉著情義兩字,如果你們能夠有點不一樣的感情的話……我想,以郭懷旭的影響力和對她的重視,對你也會更重視的。”

  陸濤羽愕然之後苦笑,祖父親自過來而不是將自己叫過去為的是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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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3:10 PM

第二十三章 做戲

  “羽兒,你怎麼沒有去找婉兒?”剛把祖父送走,陸濤羽便被心急的母親叫到了跟前詢問,而他的表妹黃婉媛也在場,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坐在蒙氏身邊,一副溫婉貼心的模樣。

  要是平日裏見了這幅摸樣,陸濤羽定然覺得表妹是個溫柔的姑娘,比自己刁蠻任性的妹妹好太多,而現在……他覺得妹妹雖然刁蠻了一些,但卻真實無比,不像眼前的表妹,似乎隨時都戴了面具一般。

  “兒子從母親這裏離開之後就去了馨園……”陸濤羽笑著回話,他看似是看著蒙氏,實際上卻小心的觀察著蒙氏身邊的黃婉媛,見她臉上閃過慌亂之色,不過很快就掩飾住了,但笑容卻不自然起來,身體也有些僵硬,陸濤羽在心底暗歎,口中繼續道:“可是在半路上遇到了臨揚,他說祖父有事情找我,所以……”

  “所以就沒有去了?”蒙氏看著兒子,搖頭歎氣,道:“我就知道你會陽奉陰違,所以就讓金蕊過去看看,果然……唉,你就不能聽母親的話嗎?”

  陸濤羽看著大松一口氣的黃婉媛又緊張起來,露在衣袖外的手捏得緊緊的,甚至還在輕輕的顫抖,心裏不知為何反而有種釋然,他淡淡的一笑,道:“母親,兒子知道您和祖父他們都不看好兒子此去南疆,都認為兒子別說是建功立業,就是平安歸來都有問題,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兒子能夠理解你們的苦心,但卻不能贊同你們的做法。”

  黃婉媛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她看著俊朗的表哥,心底很是矛盾。她是極願意嫁給表哥的,表哥的家世、人品、相貌和才能無一不僅僅的吸引著她,牽動著她,在她的心裏表哥是最完美的丈夫人選,她在姨母家這兩年最期待的就是能夠嫁給表哥。

  當然,她也知道儘管姨母很喜歡自己,但自己的出身決定了自己不大可能嫁給表哥為正室,蒙氏自己也直言不諱的說了,表哥定然要娶一個出身高貴的姑娘為正室,一個強有力的岳家對表哥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對此,黃婉媛很沮喪,但也知道那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可是這並不能成為她要嫁給陸濤羽的障礙,她將目標鎖定了平妻之位,而蒙氏也曾經隱晦的許諾給她,說一定會讓表哥以妻禮娶她進門。

  但是表哥的任性毀了一切!要不是他任性,就算有戰事他也會依照慣例跟隨侯爺和姨夫前往北疆,雖然同樣是上前線,可有了身為主帥的祖父照顧,不但危險會被降至最低,還有不少立功的機會,可是現在呢?他連活著回來都不能保證!

  她當然不願意聽從蒙氏的安排,在這個時候嫁給陸濤羽,別說只是許她平妻之位,就算是給她當正室她也不願意,所以,一聽陸濤羽的話她緊張到縮成一團的心一松,小心的將剛剛緊張的忘了呼出來的氣緩緩吐出。

  “你怎麼就不能聽母親的話呢?”蒙氏沒有留意侄女的表情,她失望的看著兒子,道:“婉兒為了你都願意做出犧牲了,你怎麼還那麼執著呢?要是你真的有個好歹,母親連個念想都沒有,你讓母親怎麼活下去啊!”

  我可沒有答應,是你自己想當然的自說自話!黃婉媛心裏很著急,臉上也出現焦灼的神色,但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一個著急,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母親,兒子不能讓別人因為兒子的任性受到傷害。”陸濤羽看著蒙氏,道:“不管是郭姑娘還是表妹都一樣!”

  “什麼郭姑娘?”蒙氏皺眉,她根本就沒有想起來安國侯姓郭,自然就沒有反應過來郭姑娘指的是誰了。

  “安國侯府那位正要與兒子議婚的郭姑娘。”陸濤羽將順姐兒的身份隱去,陸博涵說過,除了他們老兩口別的人都不知道與他議婚的是安國侯府的哪位姑娘,以前是擔心蒙氏聽說順姐兒生有六指而反對,甚至鬧將起來,現在則是不想讓人知道,給順姐兒留一個反悔的機會。

  “這個關她什麼事?”蒙氏眉頭緊鎖的看著兒子,道:“難不成她願意現在嫁進門來?我才不信天下有那麼傻得姑娘!”

  你不信有那麼傻的人卻要逼我做那個傻子!黃婉媛心裏恨極了蒙氏,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她的親侄女,她怎麼不為自己想想呢?

  “她倒沒有說現在嫁進來的話,最多六七天,大軍就要開拔,時間上也不容許。”陸濤羽實在是不願意看黃婉媛變來變去、宛如調色盤的臉,他努力地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母親身上,道:“但是她說了一句讓兒子感動至極的話,她說,只要兒子活著回來,她一定會歡歡喜喜的上花橋,要是兒子回不來了,她願意為兒子守望門寡。”

  “她說這樣的話?”蒙氏有些不相信,卻也有些感動,歎了一口氣,道:“看來你祖父的眼光確實老辣,給你找了一個有情有義的姑娘,可惜……”

  “兒子自然不能答應,所以,兒子托祖父轉告郭姑娘,如兒子平安歸來,必然以最隆重的禮節迎娶,但如果要與不能回來或者身殘,那麼這門婚事就當從來沒有提起過,兒子不願意讓如此好的姑娘有一個身亡的未婚夫,影響她以後婚嫁,更不願意讓她嫁給一個身殘之人。”陸濤羽將不久之前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又說了一遍。

  “婉兒和她不同,婉兒和你……”蒙氏還是想說服兒子接受自己的安排。

  “兒子與表妹只有兄妹親情,而無男女之情,對兒子來說,表妹和卉兒一樣,只是妹妹,母親以後不要再說這樣讓人誤會的話了。”陸濤羽立刻撇清兩人的關係,他不希望母親再一廂情願下去。

  雖然很欣喜陸濤羽在這個時候和自己劃清界限,不讓自己被姨母逼迫,但陸濤羽的話還是讓黃婉媛頗感失落,忍不住用哀怨的眼神看著陸濤羽,臉上儘是失落傷心。

  陸濤羽心底失笑,明明她也是不願意的,怎麼自己這般說話,將兩人的關係歸為單純的兄妹關係,她卻擺出這副自己是負心人的模樣?要是自己說非她不娶的話,她恐怕也不會是高興而是驚恐吧!

  “我知道你擔心你有什麼意外的話會辜負了婉兒……”蒙氏怎麼可能相信兒子會對溫柔美麗貼心的侄女確實無意,只以為是兒子的推託之詞,看看正一臉傷心難過,幽怨的看著兒子的黃婉媛,再看看英武卻不失文雅的兒子,怎麼看都是一對璧人,她歎了一口氣道:“婉兒對你的心意就連我都能夠深切的感受到,你又怎麼能說這樣的話讓她傷心難過呢?婉兒,你也別總是這樣沉默不語,有什麼想說的話趁著現在和羽兒說說。”

  黃婉媛看看陸濤羽,再看看一臉鼓勵的蒙氏,垂下頭,低聲道:“婉兒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啊……”蒙氏恨她不爭氣,都到了現在還在害羞,她乾脆直接問道:“你願不願意聽從姨母的安排,在羽兒隨大軍離開之前和羽兒完婚?”

  還要逼我麼?黃婉媛的眼中儘是惱恨,心底也湧起怒火,她很想跳起來駁斥蒙氏對自己的無情,但她不敢,她以後還有很多地方要依仗蒙氏,她捏緊手,從嘴巴裏發出蚊子般大小的聲音道:“姨母從來都是疼愛婉兒的,姨母的吩咐婉兒自當聽從,只是……”

  陸濤羽先是一愣,以為黃婉媛是不是要迫於無奈的順從了母親的安排,他眉頭一皺,不過聽到了表妹的“只是”之後,他搖搖頭,看來她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之後,已經有了應付母親的適當理由,用不著自己出面將母親的餿主意擋回去了。

  “只是什麼?”蒙氏一愣,兒子會反對她心裏早有譜,但侄女居然也不贊同就大出她的意料了,不過她立刻就想到了侄女定然是擔憂兒子出了問題她的處境艱難,她眉頭緊鎖,眼神裏的憐愛也不知不覺的淡了許多。

  “婉兒現在還在孝期……”黃婉媛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淚汪汪的時候抬起頭,看著蒙氏和陸濤羽,這是她在來之前想到的最好的藉口,她的母親去世不足三年,誰都不能逼一個還在守孝的女子嫁人吧!

  蒙氏皺緊了眉頭,她還真的沒有考慮這一點,可是……看著眼淚汪汪的黃婉媛,她心裏很憋悶,要不是她一直表現出一副恨不得馬上嫁進門的態度,她會連這個都忘記了嗎?

  還真是很聰明,這麼快就想到了一個任何人都不能強迫她,也不會因此生惡感的好理由!陸濤羽忽然發現原來女人也不簡單,要不是他不小心聽到了表妹的心裏話,聽了這番話定然會有些感動,而現在,他只想歎息一聲。

  “這個確實不大好辦,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蒙氏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她得好好的想想有沒有化解的辦法。

  看著黃婉媛緊張的看著蒙氏,陸濤羽覺得很無趣,他清了一下嗓子,道:“母親,你不用多想,我剛剛說過了,表妹對我來說就是親妹妹,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都一樣,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我也絕對不會娶什麼平妻、側妻的。”

  “羽兒~”蒙氏看著兒子,想要他將話收回去。

  “母親,這個話題到此結束,希望您不要再提起。”陸濤羽看著蒙氏,一臉的嚴肅,道:“兒子向您保證,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的。”

  “可是……”

  “兒子知道母親的苦心,但與其給兒子增添負擔,母親還不如高高興興的給兒子準備行李,高高興興的為兒子送行,好好的照顧自己和卉兒,讓兒子不要擔心。”陸濤羽看著母親道:“母親能夠做到這些就是對兒子最大的幫助了!”

  “表哥,我……”黃婉媛很想跟陸濤羽表明一下自己的心跡,她可不能讓表哥因此對自己起了隔閡,畢竟表哥還是有可能平安回來的。

  “表妹什麼都不用說了。”陸濤羽打斷了黃婉媛的話,道:“等表妹除了孝,我一定會請母親為你張羅一門讓姨夫點頭的好親事。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

  “羽兒……”蒙氏的叫聲沒能阻止陸濤羽離去的腳步,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忍不住的責怪了黃婉媛一聲:“你啊,就不會先把羽兒說通了再提什麼孝不孝的嗎?”

  黃婉媛低聲認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擔心,萬一表哥能夠平安歸來卻惱了自己該怎麼辦呢?



第二十四章 禮物

  “這是陸濤羽那小子托我轉交過來的東西。”郭懷旭遞給順姐兒一個匣子,道:“是幾樣頗有童趣的小玩意和一封信。”

  陸濤羽最後還是拗不過陸博涵給順姐兒送了一份禮物,選的時候他還是極為用心,相信順姐兒就算不喜歡也不會厭惡,而後還附上了一封信,信是背著陸博涵寫的,還小心的封上了。陸博涵拿到東西之後立刻親手送給郭懷旭,請他轉交。

  順姐兒接匣子,打開一看,入眼的是一份封好的信,拿起信匣子裏是一匣子做的很是精緻的彩塑泥偶,數了數,剛好十二個。

  “是十二生肖的泥偶,做的還是蠻精緻的。”隨口評價了一句,郭懷旭就要離開。

  “叔祖,信你打開看過了吧?”順姐兒順手把信拿起來,卻好笑的發現封口處已經被人打開,而打開的人……看著有些心虛想要離開的郭懷旭,順姐兒無奈的搖頭。

  “東西是我帶進來的,我當然要檢查一下。”郭懷旭理直氣壯的道,要是他的眼神不躲閃的話,還真有那麼幾分意思。

  “他信裏說什麼了?”順姐兒把信放在一旁,拿起一個泥偶,那是小馬的造型,看著那憨態可掬的樣子,順姐兒忍不住的露出一個笑容,她還真沒有這種很有趣的小東西。

  “他說他會好好的保重自己,會在疆場上建立功勳,會凱旋而歸的。”郭懷旭看了之後還是很滿意陸濤羽的識趣,他看著順姐兒道:“他還說他很幸運,能夠和你這樣的姑娘議婚,要是他能夠平安歸來的話,婚事定然照預期那樣順利進行,他定會一輩子都對你好。但要是他沒有那個福氣的話,也希望你不要因為他而耽擱自己的終身大事。雖然沒有見過你,但在他心中你就是他的紅粉知己,他希望能夠給你幸福,在不給夠給你幸福的時候也希望你能夠幸福。”

  “他很會說話!”順姐兒把彩塑放在手裏把玩,像這樣的小東西卻從來沒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現過——幼年的經歷讓她早早的成長,她的童年短暫的讓人無法想像,在曾祖母身邊的生活充實而富足,但這類並不貴重卻很有生氣的東西卻沒有過。

  “他說的也是實話。”郭懷旭笑笑,然後道:“我今天找過馬海寧,也鄭重的告訴他陸濤羽是我的准孫女婿,讓他在南疆關照一二,當然,要真的是出了什麼意外,我也不會讓他負全責就是。”

  “不負全責?也就是說他要負責嘍?”順姐兒並不意外郭懷旭會去和馬海寧套套關係,說說話,而他的舉動她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們要求的不過是馬海寧公平對待,不要特殊“照顧”陸濤羽而已。

  “就看他會不會聽話了!”郭懷旭笑笑,然後臉色一肅,道:“不過,他聽不懂我的話也沒有關係,我已經找了一個能夠讓他明白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的人在他身邊了。”

  “什麼意思?”順姐兒看著郭懷旭,多了一絲探究,道:“難道你還找了他身邊的人?”

  “他身邊的一個副將欠我一條命,我和那個人也談了談。”郭懷旭淡淡地道:“那個人也很清楚我的脾氣,知道惹惱了我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一定會盯著馬海寧,在必要的時候勸阻一二的。”

  “那我就放心了!”順姐兒點點頭,然後指著她一早讓人從小庫房裏找出來的一包東西,道:“這個是曾祖母留給我的物件,我想陸濤羽極有可能用得上,就帶著玳瑁和琥珀在庫房裏翻了一個早上才翻出來的,您幫我把它送給陸濤羽。”

  “什麼東西?”郭懷旭知道母親去世之前給順姐兒留下了很多的東西,那些東西造了冊子,讓自己和兄長看過,並簽過名,具體有些什麼他自然記不得了,但清楚的是沒有女兒的母親將這個曾孫女當女兒對待,把她的嫁妝都備好了,順姐兒要嫁人一定能夠有一份讓安國侯府所有的姑娘都嫉妒的豐厚嫁妝。

  “一副金絲軟甲,聽曾祖母說過,那是她的父親曾經用過的。”順姐兒的話讓郭懷旭微微一怔,隨後就默然了。

  郭懷旭的外祖家曾經是前朝權傾一時的大將軍,門下大小將領上千,卻被奸臣誣陷叛國,被昏君下令滿門抄斬,除了外出未歸的幼女,也就是太夫人之外全家無一倖免。她歷經千幸萬苦,投奔當時已經不堪壓迫,舉兵起義的義軍,而後邂逅了第一代安國侯,喜結良緣。

  義軍以摧朽拉枯之勢推翻了前朝的統治,建立的一個全新的皇朝,而這一過程中,太夫人以自己私人的身份勸降了不少父親曾經的舊部,所立的功勳不亞於任何一個帶兵的將領,但是在天朝建立之後,她卻默默地退出眾人的視線,像每一個平凡的婦人一樣,安心的在家相夫教子。

  太祖皇帝自然不可能因為她的沉默就忽視了她的功績,相反,對這樣一個女子充滿了敬佩和讚賞,不但破格將她的夫婿封為安國侯,封她誥命,更將她家曾經的府邸和部分家產賜還,當做她的嫁妝,可以說她擁有的財產並不亞于整個安國侯府。

  而她彌留之際將她所有的財產分成了十份,四份給長子安國侯郭懷林,四份給郭懷旭,剩下的留給順姐兒當嫁妝。這麼豐厚的嫁妝,別說是安國侯府其他的姑娘望塵莫及,就連順姐兒的父輩也無人能比,而順姐兒自己的私庫裏面有很多東西都是太祖皇帝賜還給太夫人的,其中就有太夫人父親曾經用過的一些好東西,而順姐兒口中的金絲軟甲在其中。

  金絲軟甲是用烏金抽絲,加上輕柔、堅韌的雪蠶絲以特殊的方法秘制而成,穿在身上能夠抵禦絕大部分的攻擊,是絕好的護身軟甲。不但造價昂貴,更是稀有之物,整個天朝這樣的稀罕物件不會超過十件,要不是因為這是太夫人父親曾經穿過的,還不一定能夠到她手裏,更不會留給順姐兒了。

  “你是送給他還是……”郭懷旭沉默了一會之後問,這東西對棄武從文的安國侯府而言,不過是一件收藏品,能夠讓他們回憶祖先的光輝事蹟,而沒有實際的用處,但是,到了齊雲侯府這樣的人家,那就是一件可以保命的至寶。

  “您轉告陸濤羽,就說這東西是曾祖母留給我的物件,我想他可能用得上,便收拾出來,暫且借他一用。”順姐兒搖搖頭,道:“至於借他用多久,等他歸來之後再說。”

  “我會親手交給陸濤羽的。”郭懷旭知道這東西在陸濤羽身上好比給他添了一條性命,他這一次平安歸來的希望更大了。

  “那就請叔祖儘快交給他,戰事瞬息萬變,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要啟程離開。”順姐兒在晃了晃手中的泥塑,道:“如果能夠親自和陸濤羽見面的話,還請叔祖說一聲,他的禮物我很喜歡。”

  “知道了,我這就出門。”郭懷旭點點頭,也不想再等明天了,立刻和順姐兒說再見,叫上一直等在二門的青衣,套了馬車就往齊雲侯府而去。

  安國侯府和齊雲侯府相隔兩條街,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郭懷旭就到了齊雲侯府大門外,而讓郭懷旭忍不住皺眉的是他讓青衣遞了帖子之後,半天才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慢騰騰的過來。

  “郭老爺,我家侯爺有要事在身,暫時不會外客,還請郭老爺見諒!”讓郭懷旭想要跳腳的是這管家居然說齊雲侯拒絕見他。

  “我有要緊的事,立刻就要見他!”郭懷旭摸了摸手邊的包袱,忍住了甩手離開的衝動。

  “郭老爺,我家老爺確實是有要事不能分身……”管家苦笑著向郭懷旭連連作揖,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得罪不起,可是侯爺確實是有極重要的事情,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見的。

  “那讓陸濤羽過來見我!”郭懷旭火氣都上來了,但咬咬牙,忍著沒有發怒,找不到老的,找小的也一樣。

  “我家二少爺正在收拾行裝,準備隨軍南下,恐怕也不能來見您了。”郭懷旭既然提到了二少爺,管家也沒有再隱瞞什麼,道:“我家老爺正在向二少爺交待一些事情,所以……”

  “是這樣啊……”郭懷旭覺得自己來的真是太巧了,要晚了一步順姐兒的禮物和一片苦心就付諸流水了,他臉色好了很多,道:“我就是因為你家二少爺的事情才過來的,你告訴你家侯爺,說我來了,有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他們。”

  管家無奈的去了,很快就和齊雲侯一起迎了出來,齊雲侯連連道歉道:“郭兄,抱歉,實在是事出突然,才怠慢了您,不知道您這個時候來有什麼吩咐?”

  “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郭懷旭下了馬車,像齊雲侯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包袱,道:“我這裏有一份禮物要親手交給濤羽,我聽你家管家說他就要出發,看來我來的還真是及時。”

  “郭兄請進!”齊雲侯一邊請郭懷旭往裏走,一邊問:“不知道是什麼禮物要勞煩郭兄親自送過來。”

  “一副金絲軟甲而已!”郭懷旭的話讓齊雲侯停下了腳步,瞪大了眼睛。

  “您說的是什麼?”齊雲侯示意身邊的下人退開之後才不敢置信的問了一句,他是軍人,自然明白金絲軟甲的作用和珍稀。

  “你沒有聽錯,是一副金絲軟甲。”郭懷旭笑笑,道:“這是家母留給順姐兒的,順姐兒將它暫時借給濤羽,希望他能夠用得上。”

  “當然用得上!”陸博涵忙不迭的應著,這個時候他根本沒有功夫去想順姐兒怎麼會有這樣的寶貝,除了為陸濤羽多了一份保障而感到高興之外,只有對順姐兒和郭懷旭的感激。

  “我要親手交給你那孫子,沒問題吧!”郭懷旭哈哈一笑,開玩笑的問了一句。

  “沒問題,沒問題,郭兄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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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3:12 PM

第二十五章 捷報

  南疆大捷的消息傳回京都的時候,整個京都上上下下都不約而同的大松一口氣,皇上更是在朝堂之上鬆開了近兩個多月來一直緊鎖的眉頭,露出了讓朝臣們欣喜的笑容。

  捷報上說在主帥馬海甯的運籌帷幄下,大軍成功地將此次進犯的蠻族軍隊趕出了天朝的疆域,在乘勝追擊的途中,驍勇善戰的小將陸濤羽更一舉擒獲了對方的一個副帥、蠻族大首領的獨子,他相當於蠻族皇子,這一次的進犯的南疆大軍主要就是由他和蠻族頗負盛名大將軍統領。這位蠻族皇子跟著到戰場上為的可不是立什麼功勳,這不過是他成長過程中的一次鍛煉機會,為他以後繼承其父的大首領位子做準備,不幸的是,他頭一次上戰場就被俘虜了。

  這麼一個重要的人物被俘,蠻族只能暫時退兵,仗自然也就打不下去了,而後續是和是戰,那位倒楣的蠻族大首領獨子該如何處置,馬海寧自己不敢全權做主,就派人回京都,一來是報告喜訊,二來也是向皇上討一個主意。

  朝堂之上立刻議論起來,天朝從來就沒有多少的侵略性,而蠻族居住的地方雖然比北方的羌族要豐饒很多,物產也更豐富,但卻在崇山峻嶺之中,蛇蟲、瘴氣、猛獸都不缺,除了蠻族之外,只有膽大的商人出沒,那樣的地方就算是打下來,天朝也不可能移民過去,更不可能控制得了,主戰主和是沒有懸念的,問題只是該怎樣將利益最大化而已。

  皇帝略一思索,就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林閣老,他兼任兵部尚書,這樣的事情交給他皇帝自然是放心不過的。

  這個小心很快就傳遍了天朝上下,郭懷旭也在第一時間找信得過、也知道其中實情的人瞭解一二,才知道捷報上說的與事實還是有區別的。

  事實上南疆戰場一開始可以說是處處不順,先是水土不服,讓很多將士上吐下瀉,經過隨軍軍醫治療之後,雖然沒有多少損傷,還是有將近一成的士兵喪失了戰鬥力,可謂出師不捷。與南蠻軍隊開戰以後,更因為地勢、氣候等因素,雖然不說是屢戰屢敗,但三次交鋒中倒有兩次敗陣,士氣低迷之際。馬海寧倒也算是厲害,一方面振作士氣,另一方面則積極地找各種應對之策,其中就有派中下將領帶小隊人馬偵查敵情,擾敵視線,故布迷陣等手段。

  陸濤羽能夠立功其實還歸功於馬海寧的小心眼,雖然被郭懷旭警告過,身邊的副將也一再提醒、勸阻,但他還是不願意放棄這個能夠將齊雲侯嫡孫名正言順的置於死地的機會,一意孤行的將陸濤羽派去偵察敵情。

  戰場之上,不管主帥下的命令是否存在私心,像陸濤羽這樣的小將領都只能乖乖地聽命,明知道可能是去送死也都要聽命行事,要不然一個不從軍命就能立刻砍了你,事後還無法喊冤。陸濤羽雖然不服,也知道馬海寧是故意想讓他去送死,但還是領命而去。

  不知道是該說陸濤羽洪福齊天還是該說順姐兒有先見之明——陸濤羽等人與對方的一小隊人馬狹路相逢,不幸的是陸濤羽他們被敵人先一步發現,對方一箭射向了陸濤羽的心窩,幸運的是陸濤羽身上的金絲軟甲擋下了這致命的一箭。在與對方短兵相接之後大獲全勝,更有一個意外的驚喜,那只小隊領頭的居然是南蠻的副帥,南蠻大首領的獨子。

  喜出望外的陸濤羽等人將這個重要的人物直接綁了,一路上躲過了近十次追殺,千辛萬苦才回到了天朝大營。出去的是一直二十餘人的小隊,活著回來的人不過五人,而陸濤羽狀態最好,身上十幾處傷口,但回到大營之後也虛脫昏迷過去。

  在眾目睽睽之下,馬海寧也只能給陸濤羽記了頭功,更馬上派人送捷報回京,不過他的捷報自然使了春秋筆法,將他有意讓陸濤羽送死之舉忽略過去了。

  但他南疆大軍並不是他馬海寧的一言堂,和捷報一起到的還有事情的詳細經過,皇子自然也看到了,不過馬海寧的捷報更能鼓舞士氣,所以,為了大局著想,他選擇相信馬海寧的話。

  得到了確切消息的郭懷旭笑呵呵的回到侯府,高高興興的給順姐兒報喜。

  “陸濤羽這個小子這次立了頭功,回來後定然會受到皇上的嘉獎和破格提拔。”郭懷旭將其中的內幕隱瞞住了,只是說了結果,現在結果是最重要的。

  “很好!”順姐兒點點頭,沒有太多的歡喜,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希望陸濤羽能夠平安歸來,而現在已經達到了,那麼也就夠了。

  “我想,等他一回來就和齊雲侯夫人討論你們的婚事,我相信他們一定會為你們辦一個盛大隆重的婚禮。”郭懷旭有理由相信,齊雲侯一家人會把順姐兒視為福星,要不是有順姐兒借出的金絲軟甲,別說是立功,恐怕平安歸來都是問題。

  “不急!該主動的我們已經主動了,之後就要看他們的了。”順姐兒搖搖頭,道:“再說,現在南疆戰事雖未平定,但南蠻已經掀不起什麼大的波浪,只要等朝廷派人前往議和也就結束了。可北疆還在吃緊,還不知道結果如何,不是談論婚事的時候。”

  北疆戰事吃緊,羌族今年攻勢甚猛,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好消息傳來,這也是皇帝對南疆戰事捷報特別高興的原因之一。

  “也是!”郭懷旭點點頭,笑呵呵的道:“你可知道,要不是因為你送的金絲軟甲護住了陸濤羽那小子的要害,他可能就回不來了。”

  “叔祖怎麼知道是金絲軟甲起了作用?”順姐兒微微的一皺眉,不相信前方傳來的消息會有那麼細緻,除非……她無奈的搖搖頭,想必有人專門給他通風報信了。

  “有人給我帶了信,說陸濤羽那小子回到大營之後就昏迷不醒,有軍醫給他治療的時候發現,他上身的皮甲破損多處,好幾處都在要害,本以為這小子可能沒救了,結果把皮甲脫了才發現,他裏面居然有一件傳說中的金絲軟甲,上身多處淤青,卻沒有傷及要害,他完全就是脫力昏迷。和他一起逃出生天的幾個人也都說,要不是陸濤羽驍勇善戰,以一敵十,別說是將南蠻副帥順利帶回去,恐怕他們的命也得搭上。那人還說,如果不是因為陸濤羽的金絲軟甲在數十人面前露了面,而是讓人私下知道了,很可能會有人為了那寶貝殺人奪寶,要知道,對於武將來說,有了那寶貝,等於多了好幾條命。”郭懷旭得意洋洋的道:“金絲軟甲救了陸濤羽那小子一命,等於你救了他一命,還住他立下這樣的功勞,在皇上面前都露了臉,這一切可都是你的功勞。”

  “叔祖,金絲軟甲確實幫了他的忙,但如果陸濤羽自己沒有本事的話,金絲軟甲也不能起到什麼作用。”順姐兒露出一個笑容,道:“你可不能在別人面前說這樣的話,更不能讓人知道,他那金絲軟甲是我的。”

  “為什麼?我還恨不得世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呢!”郭懷旭看著順姐兒道:“難道你擔心什麼人說你們私底下來往,有損閨譽嗎?”

  “我不擔心那個!”順姐兒搖搖頭,要是他們的婚事成了,贈送金絲軟甲的事情就是一件傳奇,要是沒成,她的閨譽固然有損,但陸濤羽和齊雲侯府恐怕也要背上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就憑這一點,齊雲侯府就不可能毀了這門親事。

  “那你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郭懷旭想讓世人都知道順姐兒是陸濤羽的福星。

  “叔祖,名聲對我來說沒有那麼重要。”順姐兒看著郭懷旭道:“而且,我和陸濤羽的婚事您也不要再提起,到了談婚事的時候也和陸家打聲招呼,不要提起我曾經說過的話,更不要說關於金絲軟甲的事,這些事情我們知道也就夠了。”

  “你是想……”郭懷旭雖然不大願意,但很快就明白了順姐兒的意思,他忍不住的搖搖頭,笑了起來,道:“只有他們知道的話,他們才會加倍的對你好,對吧?”

  “叔祖既然知道我的意思那就更好了。”順姐兒嘴角微微一挑,道:“等到正式談婚事的時候最好也把您之前就和齊雲侯接觸過的事情隱瞞一下,我不想府上的人知道你對我那麼偏心。”

  “是不希望璐姐兒又因此找你的麻煩或者鬧得不可開交吧!”郭懷旭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恨恨地道:“我覺得我應該和你祖父說一聲,也早點給她訂了親事,免得她做的事情讓人知道了嫁不出去。”

  “叔祖,算了!”順姐兒搖搖頭,道:“她是四房的嫡姑娘,她的婚事自有父母操心,您不但是隔輩之人,還隔了房,沒有必要為了那些小事讓人說您什麼。”

  “我看你是擔心我讓你祖父插手她的婚事,柳月卿會不高興吧!”郭懷旭看著順姐兒,眼底有些感慨,柳月卿什麼時候能夠恍悟順姐兒才是她能夠引為自豪的孩子呢?

  順姐兒笑笑,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郭懷旭歎了一口氣,卻沒有再提這些不高興的事情,換了一個話題道:“等你們成親的時候我一定請皇后給你準備第一台嫁妝,讓所有的人都清楚,你也是皇后的寶貝侄女。”

  “那我就先謝謝叔祖了!”



第二十六章 洗塵

  “孫兒見過祖母!”陸濤羽才進大門就看到以祖母為首的一群女眷全都在二門上,顯然是為了迎接自己的,不知為什麼,他鼻子一酸,回來的路上做好的心裏準備完全無用,立刻拜倒在老夫人面前。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夫人親自扶起陸濤羽,滿臉笑容,雙目含淚,道:“讓祖母看看我們的大英雄!”

  “孫兒慚愧!”陸濤羽笑笑,只有他和老夫人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要不是因為郭懷旭及時將金絲軟甲送過來的話,他別說是立功了,恐怕連全屍都回不來。

  “黑了不少,也瘦了一點,不過看起來更精神了!”老夫人上下打量著孫兒,然後對一旁一邊抹淚,一邊貪婪的看著兒子的蒙氏道:“我們羽兒現在看起來才像是一個挺天立地的男子漢,你說是不是?”

  “是啊,不過三個多月沒有見,像是長大了好幾歲,真的是個男子漢了!”蒙氏握著兒子的手,道:“母親為有你這樣的好兒子自豪!聽到從南疆傳回來的捷訊,我們全家都為你感到驕傲!”

  “哥哥,你都不知道,從你出發以後,母親就開始吃素裏念經,祈求佛祖保佑你平安歸來!”說話的是陸濤羽的嫡親妹妹,剛滿十三歲的陸妍卉,她一臉笑容的站在蒙氏身邊,道:“母親聽到消息的時候激動地大哭了一場,第二天天不亮就去青檀寺燒香,謝謝佛祖保佑你,不但讓你平平安安的,還立下了誰都不能比的功勞。”

  “母親!”陸濤羽能夠察覺到蒙氏確實瘦了很多,捷報是二十多天前到的京都,這麼多天過去了,蒙氏還這麼瘦,可想而知她之前瘦得有多麼的厲害,他帶了深深的愧疚道:“兒子不孝,讓母親牽腸掛肚,擔驚受怕了!”

  “做娘的牽掛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豈能怪你不孝?”蒙氏拉著兒子的手,滿心歡喜地道:“我們不在這裏站這裏,我已經吩咐臨揚給你收拾衣服,準備洗澡水了,你快點回房洗漱一下,你祖母已經為你準備了洗塵宴,好好地犒勞你一頓。”

  “母親這幾天天天算著你到家的日子,每天都派人到城外守著,你們剛一進城,就有人跑回來報信,然後母親就讓人給你準備你最愛吃的菜了。”陸妍卉笑嘻嘻的插話,道:“祖母說了,今天是給哥哥設的慶功宴,全家都要出席,好好地樂一樂。哥哥,你可要多喝幾杯哦!”

  “你母親說的對,你快點回房好好的洗漱一下,洗去一身的疲憊和塵埃,我們還等你給我們講一講你在南疆遇到些什麼事情呢!”老夫人也笑著道。

  “那孫兒就先告退了!”陸濤羽也沒有多說,立刻和早就等在一旁的臨揚離開。

  “我們也到花廳坐著喝茶,慢慢的等羽兒洗漱了再過來吧!”老夫人轉頭對看著兒子背影捨不得挪步的蒙氏說著,然後順口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內管事道:“你去看看廚房準備的怎麼樣了,二少爺最愛吃的菜有沒有全部準備好?”

  “是,老夫人!”

  “哥哥,聽說你是一個人單槍匹馬殺入南蠻大營,如進無人之境一樣將南蠻的副帥擒拿,然後在殺出南蠻大營,將那人押回大營,結束了南疆之戰的。”陸濤羽剛一坐下就被妹妹拉住了詢問,她的臉上全是欽佩不已的神色,道:“你都不知道,現在京都所有的茶樓酒館都在講你是如何英勇建功的故事,一個說的比一個好聽,聽得我熱血沸騰。”

  “你當你哥哥是什麼啊,天神下凡,能夠擒敵酋之首,如探囊取物?”陸濤羽好笑的看著連比帶劃的妹妹,笑道:“那都是說書先生瞎編的,哥哥可沒有那麼厲害。我不過是在偵察敵情的時候運氣好,遇上了南蠻副帥,將他擒獲的。就這樣,哥哥一行人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將他帶回大營的。”

  “她啊,自從說書的開始編故事,講南疆戰事的時候就天天派小廝去聽那些越編越離譜的故事,回來之後將給她聽,聽的是手舞足蹈的。”太夫人笑呵呵的看著這個最疼的孫女,她是蒙氏最小的孩子,性子開朗活潑,最是討人喜歡。

  “我就說那些人的話信不得,偏偏還有人要信那些無稽之談。”聽到陸濤羽否認並說明事實,在一旁的陸濤裴立刻道:“我說的是事實卻不願意相信,真不知道腦子裏裝了些什麼。”

  陸濤裴是陸濤羽的庶出弟弟,今年十四歲,他的生母是蒙氏身邊的大丫鬟,蒙氏對他還是算不錯,和陸濤羽關係也很好。

  “我才不相信你那些鬼話呢!”陸妍卉哼了他一聲,然後道:“你說的不離譜嗎?說哥哥有一件傳說中的金絲軟甲,因為有那件軟甲哥哥抗住了不少的刀槍,才能立功勞……我們家要是有那麼一件寶貝的話我能不知道?”

  陸濤羽眯了一下眼,他就知道會有人在金絲軟甲上做文章,事實上要不是因為看到他身穿金絲軟甲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這件寶貝極有可能在他昏迷的時候就被人竊走,而不是等他醒來之後還好好的放在枕邊。但就算是這樣,也有人向他透話,希望他能夠這件寶貝割愛……哼,他們還真敢說!

  “二哥,您真的有那麼一件寶貝嗎?”陸濤裴看著陸濤羽,道:“還有人說那是齊雲侯府的家傳寶貝,以前一直是祖父穿在身上的,但祖父這一次為了您的安全,就把他給你穿上了。”

  “這是誰說的?”老夫人臉色微微一沉,她自然知道軟甲的來歷,但陸濤裴這樣的說法卻是第一次聽說,她隱晦的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大孫媳王氏,她臉色很平靜,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

  “只是有這樣的傳言,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說的。”陸濤裴縮了一下,吶吶的道:“其實我也不大相信這樣的說法,要是我們家真有這麼一件寶貝的話,我們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我是有那麼一件寶貝!”陸濤羽知道這件事情是不可能瞞得住人的,倒也幹乾脆脆的承認了東西的存在,道:“那是有人借我暫時一用的,用完了自然就要還給人家。”

  借來的?除了老夫人以外其他的人都有些愕然,蒙氏在心裏直念阿彌陀佛,要不是有人借了兒子這麼一件寶貝的話,或許……她甩了甩頭,不敢再想下去。

  林氏眼中閃過嘲諷之色,借的?騙人也要找個合適的理由吧!什麼人會把這樣一件寶貝借給一個要上戰場的人,要是陸濤羽死了的話,這東西豈不是有借無還?那東西定然是齊雲侯府的家傳寶貝,為了這嫡孫的安全,才把它拿出來的。

  “誰借給你的啊?”陸妍卉瞪大了眼睛,沒多少心機的她直接問了出來。

  “這個啊,等以後問過主人,她同意了之後我再告訴你。”陸濤羽看著妹妹,笑笑道:“你要是感興趣的話乘著東西還在我手上,你可以看看。”

  “要看!要看的!”陸妍卉興奮的點點頭,然後拉了拉坐在她身邊的黃婉媛,道:“表姐,我們一起過去看吧!”

  她和黃婉媛關係很好,有這樣的好事情自然要拉著她一起去了。

  “可以嗎,表哥?”黃婉媛溫婉的看著陸濤羽,心裏第一萬次後悔自己當初居然沒有答應姨母的要求,要知道姨母提出要求的第二天傍晚就隨軍出發了,就算是自己答應了對自己也不會有實質上的傷害,相反,姨母會因為這個對自己更好,表哥也可能因為這個喜歡上自己甚至願意娶自己為正室,可是現在……別說表哥,就連姨母對自己都淡淡的,沒有以前那麼好了。

  “羽兒,那寶物畢竟是人家好心借給你的,不要隨意的拿出來給人玩賞,對主人和寶物都是一種不尊重。”老夫人看了黃婉媛一眼,她不認為順姐兒會希望這麼一個人碰她的東西。

  “是,祖母!”陸濤羽也沒想到妹妹會約表妹,雖然他不認為順姐兒會在意什麼人碰了金絲軟甲,但是他很在意,他不想讓表妹碰到屬於順姐兒的東西,她不配!

  黃婉媛咬住下唇,臉上帶了悲切的神情,淚珠子在眼眶中轉了又轉,正猶豫著要不要擠出來卻看到了蒙氏瞥過來的冷冷的目光,她忽然想起來這是給陸濤羽設的洗塵宴和慶功宴,要是自己在這種場合掉了眼淚,恐怕會讓老夫人和蒙氏震怒,那麼……想到可能會有的結果,黃婉媛就嚇得被眼淚收了回去。

  她的眼淚還真聽話,要掉就掉,想收就收!冷眼旁觀的陸濤羽將這一幕戲劇性的場景看在眼中,記在心底,對這個表妹更是不喜。

  “好了,不說這些,再說下去的話菜都涼了!”老夫人笑呵呵的道:“羽兒,這些才可都是你母親讓你專門為你給準備的,你一定要多吃一點。”

  “孫兒知道!”陸濤羽也不想再談那些話題,更不想看某些人演戲給他看,立刻第一個動筷,洗塵宴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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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_0968 發表於 2012-8-18 03:13 PM

第二十七章 班師回朝

  那是今年第一個飄雪的日子!

  這一場雪下得很大,一夜之間,整個京都就披上了厚厚的銀裝,就算是夜晚,也如白晝一般明亮。不到五更天就已經有人開始起開清掃路上的積雪,“刷刷刷”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傳得很遠,傳到了還在睡夢中的人的耳中,然後,這聲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將熟睡的人喚醒,他們默默地起身穿衣,拿起家中的鏟子和掃把,也默默的加入到了清掃的隊伍中……

  天色濛濛亮的時候,整個京都的大街小巷已經清掃的乾乾淨淨,要不是樹、屋頂上仍有厚厚的積雪,會讓不知情的人以為昨夜的大雪不過是一場夢。

  天色大亮的時候,和一個月前迎接南下禦敵,凱旋而歸的南疆將士一樣,街道兩邊站滿了人,今天是北上抵禦羌族的北疆大軍班師回朝的日子。和南疆戰場不一樣,北疆戰場沒有迅速結束戰事,他們和羌族對戰近兩個月,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攻堅戰二十多起,好不容易才打退了羌族的南侵,取得了勝利。和南疆更不一樣的是,離開京都的是十萬大軍,而回來的卻只有不到七萬,其中還有七八千的傷殘,可謂是損傷慘重,也是這些年天朝和羌族對戰中最慘烈的戰事之一。傳回來的消息中說,在戰場陣亡的普通士兵三萬二千六百餘人,中下等將官死傷一百二十餘人,而這些人大多是在最後決定性的一戰中陣亡的,其中北疆大軍的主帥,齊雲侯陸博涵的長孫也在這一戰身亡。

  城門大開之後,所有的人都沒有挪動身體,更沒有像迎接南疆班師回京的大軍一樣,充滿了歡悅,都只是沉重的等候那些用生命捍衛國家安定的勇士回來。

  大軍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才進城的,為首的自然是齊雲侯陸博涵,他的長子陸廷威,次子陸廷堅一左一右,騎馬跟在他身後,他們臉上都沒有笑意,只是凝重的看著前方,慢慢的往前走……自陸博涵起,所有的人左臂上都綁了一塊黑布,那是他們為死去的英靈所能夠表達的最後一點心意,看著他們一樣沉痛凝重的表情,一律的黑色布條,夾道迎接的人群中傳來了壓抑的哭泣聲,那是家中有親人跟隨大軍北上的,他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親人的生死,只是本能的低聲輕泣。

  哭泣聲像是會傳染一樣,越來越多的人忍不住的跟著低泣起來,他們大多都是前線士兵的家屬,身邊知情的人輕聲安慰,卻被他們的悲切所感染,也紅了眼眶……

  面見皇帝,受到了皇帝的獎慰,並將虎符交回,陸博涵父子三人回到齊雲侯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和陸濤羽回來時滿府上下一片歡騰不同,整個府上沉浸在凝重的氣氛中,下人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什麼一樣。

  陸博涵回到府中,卸去了一身鎧甲,換上常服之後就到了侯府的議事廳,家中所有的主子都已經在那裏候著了,陸廷威的妾室,平時根本沒有資格到議事廳的秦氏也被特許到場,老夫人讓人在最下面的位置給她安排了一個座位。

  “侯爺,衡兒他是怎麼……”老夫人看著滿臉滄桑的丈夫,話沒有說完就說不下去了,雖然和長孫並不是很親,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也是從小在眼面前長大的,說沒了就沒了,不傷心是不可能的。

  “衡兒是在最後決戰的時候被冷箭從背後射穿肺部而亡的。”陸博涵歎了一口氣,道:“他沖在最前面,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沒氣了,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來。”

  陸濤衡的妻子王氏傷心欲絕的哭泣起來,她身邊找奶娘抱著、剛滿周歲不久的兒子看到母親哭泣,也哇哇大哭起來,同樣無法控制自己情緒傷心哭泣出聲的還有秦氏。

  “衡兒的骨灰也已經帶了回來,等過幾天就請人算一個吉日下葬。”陸博涵沒有被他們的哭聲影響,雖然長孫的死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但是他在上戰場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自己和親人死亡的準備。

  “我會安排的,你們這幾日就好好的休息吧!”老夫人知道陸博涵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長孫的死讓她感到傷心,可也沒有覺得天就塌了下來,要知道她並非只有陸廷威一個兒子,不過另外一個兒子還沒有來得及成親,就死在了疆場之上,相比之下,衡兒幸運很多,起碼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後代。

  “嗯!”陸博涵點點頭,然後看著坐在跟前一直沒有說話的陸濤羽道:“羽兒看起來長大了很多,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了,看來你在疆場上也得到了不小的磨礪。你這次能夠活著回來並立下馬海寧不得不承認的首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前後因果我都聽說了,你覺得你能夠有今天最重要的是什麼?”

  “孫兒運氣好!”陸濤羽恭敬地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好運,和順姐兒議婚的話,他不會得到金絲軟甲,與蠻族皇子狹路相逢就不是他的好運,而是厄運了。

  “我就擔心你會這樣想!”陸博涵看著他正色道:“你以為是你的好運成就了今天的一切嗎?錯了,是你一直以來的努力才能讓你立下這份功勞。如果不是因為你一直以來的努力讓人看在眼中,欣賞你的才能,那麼你就不會有貴人相助;如果不是你平日裏下的苦功,你又怎麼能從南蠻大營附近將人擒拿,然後帶著他殺出重圍和追殺,回到大營,立下功勳?羽兒,你不驕傲自滿我很高興,但是更不願意你抹殺自己的努力。”

  “孫兒知錯了!”陸濤羽臉色一正,心裏也充滿了淡淡的喜悅,他現在很需要一個人肯定他本身的能力,而不是說他能夠立下功勞全都是依靠那金絲軟甲,陸博涵是他的祖父,更是他心中最敬仰的人,這番話對他來說無疑是金玉良言。

  “雖然我也是這麼想的,但這話卻不是我說的,而是郭懷旭轉告的。”陸博涵看著孫子,正色道:“這話也說到了我的心裏頭,我在北疆知道你立功的前後經過之後,嚇出一身冷汗來,也忍不住的慶倖,要不是自小對你的要求就特別的嚴格的話,我真不知道你會出什麼樣的事情。你大哥出事已經讓我和你父親的心都碎了,要是你再出什麼事情的話,我們真的是連支撐下去的希望都沒有了。”

  “孫兒明白!”陸濤羽有些激動,郭懷旭轉告的?那麼說這番話的人是順姐兒嘍,原來那個最能理解自己的人就在自己身邊。

  “你明白就好!”陸博涵點點頭,然後看著傷心哭泣的王氏道:“芙靈,衡兒已經沒了,但這個家還在,你也還有雋兒,為了陣亡的衡兒和年幼的雋兒,你都要儘快振作起來,不要過度悲傷了。”

  “孫媳知道!”王氏悲切的起身回話,從昨晚聽到丈夫的噩耗開始,她就沒有斷過眼淚,雙眼腫得有核桃大,臉色更是蒼白得讓人擔憂,也不知道她能否支撐下去。

  “你要是力不從心的話可以讓你婆婆幫著你暫時照料雋兒,不要把你自己給熬垮了。”陸博涵歎了一口氣,當初他就不滿意兒子為長孫選的這個媳婦,人才家世確實不錯,可卻陰鬱了些,軟弱了點,經不起事,要不是陸廷威堅持,而自己對長孫本來就有所疏忽,沒有過多干預的話,她也不一定就能進門。

  “害死了我兒子還想害我孫子嗎?”王氏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秦氏就暴跳起來,平時總是病歪歪的人爆發出所有人都以外的氣場,她瞪著陸博涵嚷嚷道:“就算他有我這個婢女出身的生母,就算他是庶長子,搶走了二少爺的光環,可他終究還是您的親孫子,你們為什麼那麼偏心,要害死我的衡兒啊!”

  “你胡說什麼!”陸廷威沒有想到平日裏溫婉小意,被蒙氏瞪一眼都嚇得不敢動彈的秦氏居然敢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場合沖著父親這般無禮的說大不敬的話,他呵斥一聲道:“你得了失心瘋了嗎?衡兒是我的兒子,誰會害他?”

  “你當他是兒子,別人呢?”兒子沒有了,秦氏現在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顧了,她看著陸廷威道:“別以為我被你們關在家裏就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把齊雲侯府家傳的寶貝軟甲給了那個除了出身以外,什麼都比不上衡兒的廢物,讓他在南疆立了大功,在皇上面前都露了臉。要是我的衡兒有寶甲護身的話,死的人絕對不會是他,而是這個靠著寶甲立功的廢物,學武藝他沒有衡兒能吃苦,讀書識字他沒有衡兒用功,我的衡兒才是侯府最出色的少爺……”

  “你閉嘴!”陸廷威被她一口一個廢物說的火氣直冒,衡兒是很出色,很用功,可他屬於勤能補拙的人,而羽兒才智敏捷,絕對不是衡兒的勤快就能比得上的,更何況,頭上一直有那麼一個出色的庶出兄長,羽兒從來不敢懈怠,他雖然比衡兒小了兩歲,可除了實戰的經驗稍差一點之外,還真的沒有什麼地方遜色的。不過,關鍵的不是這個,而是……

  “你說什麼家傳寶甲?難道羽兒沒有說嗎,那是一位貴人在他出征之前特意借給他的!”

  “你還想騙我嗎?我才不相信有什麼貴人會看上那個廢物,那些話不過是你們編出來騙人的!你們騙得了世人,卻騙不過我去。”秦氏看著陸廷威,眼睛中沒有了以他為天的神情,嚷嚷道:“兒子已經沒有了,你們不能在搶走我的孫子,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孫子落到那個又蠢又笨有歹毒的女人手裏的!”

  “把她捂了嘴帶下去,在這裏這樣嚷嚷像什麼話!”老夫人見她越說越難聽,立刻讓婆子們把她的嘴堵上壓了下去,看著掙扎不休的秦氏,陸廷威覺得無比的陌生。

  “芙靈,你說說你的意見吧?”老夫人看著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只是一昧的哭泣的王氏眼底一寒,看來這個家又要不平靜了。

  “孫媳會好好的照顧雋兒的!”王氏盈盈跪下,悲悲切切的道:“我知道我愚笨了一些,可我現在只剩雋兒了,要是我實在照顧不過來的話,會請婆婆幫忙的。”

  “唉~”老夫人歎了一口氣,看看臉上爬上了疲倦的陸博涵,再看看失望、傷心和震驚交錯的陸廷威,道:“那就這樣吧!今天大家都累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第二十八章 緩議婚事

  “齊雲侯今天和我見了一面!”郭懷旭臉色不是很好看的坐在順姐兒對面,齊雲侯帶著大軍班師回朝已經四五天了,昨天特意派人送了帖子給他,約他今天下午見面,他原本以為是想要和他商量陸濤羽和順姐兒的婚事的,結果呢,倒確實是商量兩人的婚事,但卻與預期中完全不一樣。

  “他和您說什麼了?”順姐兒看著郭懷旭難看的臉色,淡淡的問了一句:“是說暫緩討論婚事還是想把這門婚事取消?”

  “你怎麼知道我們談的是這個?”郭懷旭看著她,然後搖了搖頭,道:“我的臉色很難看吧,讓你一眼就看出來我的心情很不好。”

  “您在我面前極少掩飾自己的情緒,自然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順姐兒不慍不惱的喝著剛剛泡好的茶,道:“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婚事,您和齊雲侯根本就不往來,讓您這樣氣惱惱地,自然是婚事出了問題。”

  “他說暫時不好和我商談你和陸濤與的婚事,要等到過完年,陸濤衡下葬三個月之後再議。”郭懷旭臉色極難看的道,要不是顧忌到順姐兒的話,他肯定會和齊雲侯當場翻臉,他覺得那家子簡直就是白眼狼,完全忘記了沒有順姐兒的話,現在齊雲侯府就要絕嗣了。

  “叔祖有什麼好生氣的?”順姐兒微微偏頭,看著郭懷旭道:“齊雲侯府的庶長子在北疆身亡,家中有喪事,自然不宜談婚論嫁,我聽說那人陣亡的消息之後就知道,我們的婚事會暫緩。這是齊雲侯爺對我的一種尊重,要是他不管這些,急著和您商談婚事的話,我反倒要擔心猶豫是不是陸濤羽出了什麼問題了。”

  “我也知道他有這樣的考慮,畢竟一個孫子剛死,就給另一個孫子談婚事稍有些不吉利和不妥當,可是……”郭懷旭眉頭皺得緊緊的,怎麼都無法放鬆的樣子。

  “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叔祖?”順姐兒玩味的看著郭懷旭,他脾氣不大好,經常會莫名其妙的亂發脾氣,可是他極少像現在這樣眉頭緊鎖,這證明有超出他意料,讓他倍感棘手的事情發生了。

  “和齊雲侯見面之前我奉旨進宮了!”郭懷旭吐了一口氣,本來想著和齊雲侯儘快把兩個孩子的婚事敲定,沒想到先是齊雲侯府有了問題,然後別的地方也出了問題。

  “皇后娘娘給您出什麼難題了嗎?”順姐兒知道郭懷旭進宮一般都是去看皇后娘娘的,這一次顯然也不會例外,她思索了片刻道:“是不是皇后娘娘覺得陸濤羽是個不錯的人,希望能和齊雲侯府聯姻,想把郭家的姑娘嫁給他?”

  “嗯!”郭懷旭點點頭,道:“皇后娘娘還說德妃最近頻繁的讓雲氏適齡的姑娘進宮,想的就是挑出一個合適的人選與齊雲侯結親,皇太后對這件事情也很熱衷……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在宮裏的處境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好,皇太后本來就不是很喜歡她,一直恨不得能有一個雲氏女取而代之。皇后娘娘勝在是先皇為皇上指定的原配,和皇上也是患難夫妻,一起相扶相守多年,更育有兩子一女,皇上對皇后自然是敬愛有加。可德妃也是皇上在潛邸的舊人,也育有皇三子,要不是因為她並非雲氏嫡系出身,和皇太后始終是隔了一點的話,還不知道她們會把娘娘逼到怎樣的境地呢!”

  “我知道!”順姐兒對那些事情並非不清楚,相反,她在已故的曾祖母跟前的時候對這些瞭解甚多,郭懷旭時不時的就會也和她說一說這些事情,心中自然是知道的,她看著郭懷旭道:“皇后娘娘看中的是璐姐兒吧?”

  郭家嫡出的姑娘本來就不多,還沒有出嫁的也就順姐兒,沅姐兒和璐姐兒,雖然沅姐兒比璐姐兒略長,但只比璐姐兒大了兩個多月,年紀上沒有什麼區別。出身上,沅姐兒雖然是嫡女,但她的父親卻是庶出,自然比不得璐姐兒的身份,皇后娘娘肯定會優先考慮璐姐兒。至於自己,在侯府形同隱形一般的人,皇后娘娘可能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侄女存在。

  “都讓你給猜中了!”郭懷旭鬱悶的點點頭,道:“不過我已經和皇后明說了,她很意外,但也沒有說什麼。”

  “那是因為她還在計算其中的得失,沒有到非要做出選擇的時候,她會選擇暫時沉默。”雖然沒有見過那位母儀天下的皇后姑姑,但順姐兒卻能夠猜中她的心思,她也是已故的老夫人一手帶大的孩子,老夫人曾經說過,她們倆有很多地方極為相似,順姐兒以己度人就能看到端倪了。

  “所以我想早點和齊雲侯商定你們兩人的婚事,免得到時候出什麼意外。”郭懷旭也就是因為這個才對齊雲侯要拖延時間感到不滿。他皺眉道:“陸濤羽在南疆立的功勞不小,一下子就進入了眾人的視線中,曾經以為他比不上那個短命的庶出兄長的人都改變了態度,很多人都在謀算著和齊雲侯聯姻。”

  “叔祖何必這麼著急呢?”順姐兒反而淡定了,看著郭懷旭道:“要是因為不得不延後幾個月再談婚事就有變動的話,那麼我不嫁也罷!”

  “別的我不擔心,我是擔心皇太后直接給他和雲家的某個姑娘賜婚。”郭懷旭的眉頭怎麼都松不開,道:“皇太后雖是皇上的親生母親,但皇上卻和駱太妃更親,這些年對雲家不但沒有特意關照,更多有牽制和打壓,皇太后自然急著找援手。陸濤羽將來必定繼承齊雲侯爵位,要是將雲氏女嫁他為正室的話,也算為雲氏找了一個盟友……皇太后不會錯失這樣的機會的。”

  “要是那樣的話叔祖更不要擔心了!”順姐兒笑笑,道:“我們之前該做的已經做到了,對齊雲侯府,對陸濤羽不是仁至義盡,而是傾力而為,要是他們會因為皇太后的懿旨就將那些都忘卻的話,我嫁這樣的人還有什麼意思。叔祖,請您轉告齊雲侯一句話,就說如果他要對人說和安國侯府早已商議聯姻的事情的話,請不要透露那個人是我。”

  “順姐兒,你想幹什麼?”郭懷旭懷疑的看著順姐兒,道:“是想給所有的人設一個局,還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都有!”順姐兒坦然的看著郭懷旭,道:“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給齊雲侯府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我想知道他們在可以重新再選擇的情況下,還會不會選擇我。”

  “你有的時候就是心思太重了些。”郭懷旭最頭疼的就是這個。

  “叔祖,雖然有您在身邊,可您終究不能護我一輩子,我只能多為自己謀劃了。”順姐兒微微一笑,道:“曾祖母很早以前就和我說過,沒有人能夠一輩子護著我,或者會像她一樣撒手人寰,或者會因為自己的立場和利益不能顧及,也或者會因為歲月而發生了變化……要想讓自己活得好,只能靠自己。”

  “你啊~”郭懷旭搖頭歎氣,他也知道順姐兒這樣的性格是母親特意培養出來的,他看著順姐兒道:“那麼,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想算計些什麼吧?”

  “這個自然可以!”順姐兒點點頭,將自己心裏的大致想法說了一下,道:“現在我也只是隱約有這樣的一個想法,但要讓這件事情能夠順利的按照我的想法進行的話,還需要您幫忙。”

  “我能不幫你嗎?”郭懷旭瞪了她一眼,忍不住的罵了一句道:“我就說你心眼多,真不知道母親是怎麼把你教成這個樣子的,皇后娘娘待字閨中的時候也是個心眼極多的,當年我經常說她是個人精,可現在看起來,你的心眼比她還更多,真不知道你們倆誰會更厲害一點!”

  “我自然是比不過皇后娘娘的,”順姐兒看著郭懷旭道:“皇后娘娘比我年長,又身在變幻莫測,處處陷阱的宮廷之中,就算是個沒有心眼的人也會被逼得心機深沉。雖然她是皇后,除了皇上,皇太后以外最尊貴的人,可也正是因為她是皇后,才是所有人的靶子,一個不小心就會中靶。雖然我沒有進過宮,沒有見識過宮中那些殘酷的殺伐,但我能肯定皇后娘娘過的必然是如履薄冰的日子,她一個不小心,自己會萬劫不復,還會連累皇長子和四皇子,連安國侯府也不能逃得開。”

  “你啊!”郭懷旭搖搖頭,歎氣道:“要不是因為母親一再的交待,你的右手也成為阻礙的話,你最適合嫁的人是皇長子,而不是陸濤羽。要是那樣,你也能夠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讓她稍微緩緩,喘口氣。”

  “叔祖,嫁入皇室可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是先皇指婚的話,您恐怕也不願意讓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女兒去收那樣的苦。”順姐兒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有嫁入皇室的可能,她看著郭懷旭道:“我自己的斤兩自己很清楚,嫁到像齊雲侯府這樣的人家還能如魚得水般自在,要是進了皇宮……我想,我的道行差的太遠了!”

  “你再仔細思索一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我也仔細的推敲一下你的打算有沒有什麼漏洞,然後就開始策劃……”郭懷旭也就是隨口感慨一聲而已,也沒有起那種不現實的心思,他看著順姐兒道:“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成就了陸濤羽,卻讓別人撿了便宜。”

  “我會再仔細的想想,有時有什麼覺得不妥的地方會立刻請您過來商議的。”順姐兒點點頭,說心眼郭懷旭可能比自己少一點,但論老道,自己卻是拍馬比不上,自然聽從他的吩咐。

  “我先走了,你慢慢想,不過也別太累了,記得好好休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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