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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10 AM

阿昧 -【待字婚中】《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2-15 03:03 AM 編輯

【書名】:待字婚中

【作者】:阿昧

【內容簡介】:

  如果寡母婆婆苛刻變態,是忍讓,還是針鋒相對?

  如果獨子老公愚孝耳軟,是調教,還是果斷和離?

  如果擁有一手設計絕活,是荒廢,還是大展拳腳?

  如果隨身攜帶購物界面,是用來吃喝玩樂,還是成就一番大事業?

  所有疑問,靜待羅依為你一一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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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12 AM

第一章 落水
  
  嚴冬臘月,天寒地凍,井台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踩上去溜滑溜滑。羅依極不願近前去打水,但婆婆孔氏就在身後,逼得緊,沒奈何,只能小心翼翼地踮著腳,伸著已凍僵的手,去扯那硬邦邦的井繩。然而,井台上終究是太滑,她的身子又太單薄,幾個拉扯,井繩猶自紋絲不動,她整個人卻朝井裡栽了過去。

  “呀”隨著羅依發出短促而慌亂的尖叫,孔氏下意識地伸出去手去,似要去抓她的衣衫,但中途不知想起點甚麼,手下就頓了一頓,就在這停頓的剎那間,羅依瘦瘦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井中,只余自井下傳來的,漸漸弱去的呼救聲。其實這呼救聲也沒持續多久,幾乎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那噗通的落水聲就傳了上來,驚得孔氏渾身一個哆嗦。

  “救……救人……”孔氏欲大聲呼喊,但卻有種名叫驚喜的感覺浮游而上,直卡在嗓子眼,讓她放不開聲量。

  但還沒等她驚喜到綻開笑臉,便有一人旋風似的衝進院門,急吼吼地問她:“救人?有人落井了?”

  孔氏定睛一看,來人卻是羅依父親的小徒弟,韓長清。他這忙忙慌慌的神情,教孔氏看了極為刺眼,使得她不情不願地將井台指了一指,才想起來要掩面作勢,擠出幾滴眼淚,裝出哭腔來喊:“是羅依落水了呀……”

  然而韓長清根本沒去瞧她,只聽得一聲羅依,就把手裡拎的東西一扔,拔腿奔了出去,轉眼請了隔壁的趙大嬸和她的二兒子趙世傑來幫忙,拿繩子綁在腰間,下井把羅依救了上來。

  大概因為大冬天的,井水太冷,羅依被抬到屋裡時,已是面若紙色,氣如游絲。趙大嬸給她換衣裳時,已是不住地搓她的四肢,但仍舊沒有起色。

  孔氏見她這樣兒,尋思是活不長久了,一時心虛,便指著韓長清的鼻子大罵:“好你個韓長清,無事總朝我家跑,你說,你若不是特意來尋羅依的,又怎會這般地巧,她落水時你正好就衝進來?”

  “你休要胡說,我和阿依清清白白”韓長清無心同她細辯,匆忙丟下這一句,就拔腿跑出門,去請郎中了。

  孔氏猶自罵罵咧咧。趙大嬸看不過眼,勸道:“孔嫂子,少說一句罷,哪有人自己壞自己兒媳名聲的?”

  孔氏聽她這聲氣兒,是說自己冤枉了羅依,當下不服氣,同她爭辯起來。

  她們這裡吵得歡,無人注意到,躺在床上的羅依,眼睫毛微微動了一動,嘴角也朝上翹了一翹。不過,羅依也沒留意到他們,因為她正沉浸在穿越的喜悅之中——她真是太好命了,剛被醫生診斷出得了絕症、活不過三年,轉眼就穿了,白撿一條命來活。狂喜過後,又有些悵惘,雖說她在那世無父無母,了無牽掛,但卻是剛在服裝設計界嶄露頭角,眼瞅著就要事業成功,卻突然穿了,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唉,罷了,也許這都是命……羅依正默默地安慰自己,忽聞床畔一聲怒吼,嚇得她睜圓了眼睛。

  原來是趙世傑見自家老娘吵不過孔氏,出聲幫忙:“再要胡說,小心我揍你”

  趙大嬸雖說是個厚道人,但她這二兒子卻是個小混混,做起事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孔氏看了看他那碗口大的拳頭,十分不甘,但還是把原本要罵的話收了回去。

  屋子裡終於安靜下來,眾人這才驚訝地發現,羅依醒了,而且看起來精神不錯,雖然臉色仍舊慘白,但那一雙眼睛,裡頭卻是有神采。

  孔氏頓時心思百轉,臉上擠出個笑容來,道:“你醒了?”

  正在這時,一人風似地奔進屋內,直撲羅依床前,口中叫著:“阿依,你怎麼了?”

  孔氏正要罵人,卻見來人正是她的兒子沈思孝,便扯了扯嘴角,陰陽怪氣地道:“有韓長清在,她怎會有事。”

  沈思孝一回頭,正瞧見韓長清領了郎中進門,他的目光在韓長清和羅依身上來回轉了一圈,臉色漸漸地不好看了。

  韓長清極怕他們誤會,方才是急著去請郎中,才來不及解釋,這會兒郎中已上前為羅依診脈,他便去井邊把散落的盒子揀了回來,拿給眾人看:“我是替師娘跑腿,來給阿依送糕點的。”

  孔氏馬上把盒子接了過去,道:“她才落了水,哪裡吃得了這個,且先擱我那裡罷。”

  好個老貨,連兒媳娘家送來的幾盒糕點的便宜都要占趙大嬸毫不掩飾地撇了撇嘴。

  韓長清到底是男人,心思粗,倒沒覺著甚麼,而且一心記掛著得快點去羅家報信,因此見羅依已然醒來,郎中又在跟前,便告辭走了。

  郎中給羅依診過脈,稱人無大礙,只是寒氣入侵,得有好幾日的傷寒,須得好生調養。說完,留下藥方,找孔氏要了出診費,便走了。

  且不論孔氏聽了這診斷是何種心情,反正趙大嬸母子兩是松了口氣。趙世傑晃著拳頭威脅孔氏和沈思孝:“好生調養,聽見沒有不許再欺負羅依”

  孔氏怕他犯渾,不敢惹他,但看向趙大嬸的目光就變得很不友善,似在責怪她沒把兒子看管好。

  趙大嬸倒不怕她,只是看看羅依仍無血色的臉,想了想,便道:“我那兒剛得了塊好布,正想求阿依給做件新衣裳呢,卻沒料到她落了水,看來是做不成了。罷,我找街頭的牛裁縫去,只是他家的手藝,比不上阿依的……”

  趙大嬸出手向來大方,請羅依做衣裳就從來沒少給過銀子,孔氏馬上就換了笑臉出來,道:“不過是落個水,算甚麼大事,何況郎中也說了沒有大礙,你只管把布送過來,我立馬就叫她裁起來。”

  “不急,不急。”趙大嬸忙道,“等她大好了,我再把布送過來,不過這事兒可就這麼說定了”

  “哎哎”孔氏連聲答應,親自把趙大嬸母子送出門外。

  趙大嬸瞧她這樣子,心裡松了口氣——能有錢賺,羅依暫時算是安穩了,至少在衣裳做好之前,孔氏不會十分地為難她了。

  屋裡只剩下了沈思孝,他便重新湊到羅依床前,探頭去看她。羅依此時已閉上了雙眼,呼吸平穩,似已熟睡。她人瘦,臉小,加之才受了寒,氣色也不好,但卻愈發襯得那嘴脣紅撲撲地,嬌艷欲滴。咦,她臉色已然蒼白如紙,嘴脣卻怎麼這般地紅艷?沈思孝不曉得羅依這是極度興奮所致,不由得暗自稱奇,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越伏越低。

  眼瞅著他就要把自己的臉湊到羅依的脣上去一探究竟,孔氏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看那韓長清殷勤得,我們又不是不給羅依請郎中,偏要他跑了去”

  沈思孝慌忙直起身子,待聽明白孔氏話裡的意思,看向羅依的眼神馬上變得晦澀莫名。過了一會兒,他似是下定了決心,斬釘截鐵地道:“郎中說了,阿依沒甚麼大礙,我這就收拾屋子去。”

  他的意思,孔氏明白,是說晚上依舊要同羅依圓房,這事兒是一早就說好了的不假,可這會兒羅依才剛落了水,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是?真是跟沒見過女人似的孔氏開口就想要罵人,但一想,沈思孝可不就是還沒碰過女人?因此這話又給咽回去了。他們的這座房,是個一明兩暗的套間,隔著窄小的客廳,能清楚地看到對面的沈思孝,正在忙碌地收拾著自己的屋子。孔氏還從來沒見他這樣積極過,一時心裡堵得慌,但若讓她以羅依落水的緣由去阻攔,豈不顯得她太關心羅依?她才不要給她這個面子因而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沈思孝這般的猴急,可見是沒把羅依的病放在心上,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她在心裡默默念叨了好幾遍,方覺翻滾的血氣稍稍壓下一點,轉頭斜瞥著床上的羅依,罵道:“早就說好及笄這天圓房的,卻怎地還不起來梳頭穿衣?”

  當看到羅依仍舊緊閉雙眼,一動不時,她反倒高興起來,心想她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入洞房,決計是討不了沈思孝的歡心的。她面帶著微笑,冷哼著到對面看沈思孝去了,羅依仍舊沒有反應,只顧驚嘆腦中突然出現的界面。

  界面,是的,類似電腦遊戲道具購買的界面,金屬鈕扣、暖寶寶、牛肉罐頭、防狼噴霧、腳踏縫紉機,五樣物品一字擺開,旁邊有數量下拉窗口以供選擇,下面標有購買價格。不過此時所有的價格標示都呈灰色,以她玩電腦遊戲的經驗來看,這說明她身上所攜帶的錢不夠,無法進行購買。是了,她才剛被人從井裡撈起來,哪裡有錢呢?

  見那些東西看得著卻買不了,羅依就失去了興趣,轉而點了點界面右上角的叉叉,睜開了眼睛,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屋子來——比起穿越、多出一個健康的人生,這界面算得了甚麼。只不知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此時去了何方。看方才那姓孔的女人對她的態度極不友善,想來原先的羅依,是常常受她欺負的罷,只不知此番落水,與她有沒有關聯。在古代,姓孔的女人,應該是被稱作孔氏的罷,那她在這裡,是為羅氏?說來還真巧,她和這具身體的前任主人一樣,都叫作羅依,不知這是否就是她穿越的契機之一……

  等等剛才那孔氏說甚麼來著?圓房?和誰?難道是才剛離去的那男人?



第二章 探望
  
  羅依頓時覺得頭痛起來。她才剛穿越,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人生,怎麼就要去和一個尚不知好歹的陌生男人圓房?不行,她這好不容易多出的一輩子,不能稀裡糊塗地同個根本不認得的男人攪在一起,就算她此時的身份是他的妻子,那也得待她好好考察考察,確定他是個合適的人選再說。

  正想著,忽聞對面吵將起來,豎耳一聽,原來是那想要同她圓房的男人以為孔氏去抓了藥,正問她;孔氏卻跟個點燃的炮仗似的,破口大罵,罵他不孝,只曉得惦記給媳婦抓藥,卻對她的心口痛不聞不問。那男人小聲地辯解著,語氣十分委屈,但孔氏卻根本不聽,只顧罵著,而且罵著罵著,就扯到了羅依身上來,直把她罵作了狐狸精,禍水,用詞十分地不堪。

  “是哪個在罵阿依?”院門猛地被人踹開,韓長清氣勢洶洶地衝進廳裡來,一眼瞅見孔氏和沈思孝都在西間,頓時怒上心頭,高聲責問:“阿依尚起不了身,你們母子二人倒有閒心吵嘴?”

  孔氏走出門去,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算她的甚麼人,輪得到你來指責我?阿依,阿依,叫得倒是親熱”

  韓長清一巴掌打掉她的手:“看你這囂張樣子,還不知往日裡怎麼欺負阿依呢”

  “到底是誰囂張,跑到我家來指手畫腳?”孔氏雙手叉腰,橫眉豎眼。

  沈思孝在屋裡默默地聽孔氏罵了個夠,方才跑出來,小聲地勸:“娘,你還是對他客氣些罷,他到底是我那私塾老師的兒子。”

  “呸”孔氏衝著韓長清狠狠啐了一口,“就因為他爹教書沒用,才害得你兩次科考未中,我沒上門去找他算賬就算好的了,還要我對他兒子客氣?”

  沈思孝雖然挺樂意韓長清挨罵,但到底怕孔氏這話傳到外面去,讓別人說他不尊師重道,因此上前去給韓長清作揖問好,賠著笑臉道:“我正要出去給阿依抓藥呢。”他嘴上這樣說著,心裡卻彆扭極了,他是羅依正正經經的丈夫,卻作甚麼要去同個外人解釋?

  韓長清知道他家從來都是孔氏作主,他是插不上手的,因而只衝他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這時院門又響,只見兩名中年男女走了進來,韓長清連忙迎上前去,口中喚著:“師傅,師娘”

  來人正是羅依的爹娘,羅久安和高氏。沈思孝看了孔氏一眼,也迎上前去,行禮喚人:“岳父,岳母。”

  羅久安沉著臉,開口時斥責的卻是韓長清,而非沈思孝:“你在別人家大呼小叫的作甚麼?沒得規矩”

  韓長清面露不滿,但卻不敢同師傅頂嘴,只得垂下了頭,默默陪羅久安和高氏來到廳上。

  孔氏見了他們,皮笑肉不笑:“哎喲,親家和親家母還真是關心阿依,不等我去接就來了”

  在羅依沒生兒子前,娘家人不請自來,即便是在這小門小戶間,也是極失禮節的事情。羅久安聞言,極不自在地把目光投向了別處;高氏更是紅了臉。不過二人到底是擔心女兒,即便孔氏冷嘲熱諷在前,還是堅持要看一看羅依。

  孔氏只得領他們去了東間。這裡是孔氏的寢室,因家裡只有兩間臥房,而沈思孝和羅依又尚未圓房,因而羅依一直是跟著她住。此時的羅依,已把剛才外面的動靜聽了個一清二楚,因而當羅久安和高氏才一踏進房門,她便把稱呼叫出了口:“爹娘”

  羅久安見著她臉色半分顏色也無,難過地站到了一旁。

  高氏則是心疼不已,撲上去扶住她的肩膀,不許她坐起來,帶著哭腔道:“阿依,怎麼好好的,就掉進井裡去了呢?”她說著說著,手下感覺出羅依身上瘦骨嶙峋,摸著全是骨頭,就忍不住驚訝出聲:“阿依,你怎麼瘦成了這副樣子?”

  孔氏生怕高氏和羅久安因此發難,連忙笑道:“說甚麼現今不時興珠圓玉潤了,要瘦下來才好看,所以每餐都不肯好好吃飯,我勸過好幾回都不肯聽。”

  羅依雖然才穿過來,但也不是傻子,只看這孔氏在她爹娘面前的態度,便知她所講的是假話了。只怕她這一身骨頭,都是孔氏故意不給飽飯吃,餓出來的罷。

  不過她初來乍到,甚麼情況都還不清楚,所以即便是心中起疑,也不敢貿然說出口來,只是沉默著,看自家爹娘羅久安和高氏的態度。

  羅久安和高氏顯然也是不信孔氏的話,但卻甚麼也沒說,只是一個沉了臉,另一個摟著羅依默默哭泣。

  還是韓長清看不過眼,把羅久安拉至一旁,小聲地勸:“師傅,我們還是把阿依接回去養病罷,不然她更要瘦得不成人形了。”

  接回去?他倒是想可哪有那般容易羅依上頭有兄嫂侄子,下面還有尚未成親的弟弟妹妹,好幾口人,全靠個小裁縫店養活,而且屋子還不夠住,若是羅依回去,她哥嫂會不會有意見?弟妹會不會吵鬧?羅久安深嘆一口氣,搖著頭對韓長清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況且她還有婆婆在呢,接回去不成規矩。再說她已經被救上來了,郎中也請了,沈家人做的並不差,我們若真接了她回去,還不知人家怎麼說我們不把沈家放在眼裡呢。”

  韓長清不服氣:“沈家人做甚麼了?人是我救的,郎中也是我請的……”

  羅久安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心裡想的是甚麼,可當初又不是我不同意。”

  韓長清馬上泄了氣。他是同羅依青梅竹馬不假,可當初羅久安也沒不同意把羅依嫁給他,全因他自己的爹娘嫌棄羅家只是個裁縫,這才黃了親事。

  高氏摟著羅依低聲抽泣,耳朵卻一直聽著羅久安這邊的動靜,聽到一半,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淚珠子就掉得更加的多了。但無奈丈夫就是天,而且他說的也很有道理,因此哪怕她再想接女兒回去,也只能把心思按捺下來,而且還要裝出笑臉去勸慰羅依:“阿依,咱們家祖祖輩輩都只是手藝人,靠縫衣裳吃飯,而沈思孝卻是個正正經經的讀書人,雖說還只是個秀才,但到底還年輕,前途無量,只要你好生侍奉婆母,等他日沈思孝高中,便是你出頭之日了。到時你鳳冠霞帔,不知羨煞多少人……”

  這是在勸她忍耐,只要能忍,好日子就在前頭?羅依默然聽著,不置可否。

  孔氏卻不耐煩起來,一面催著沈思孝回私塾,莫要耽誤了學業,一面翻箱倒櫃,說要拿了自家的陪嫁去典當,好給羅依抓藥治病。

  韓長清直道她這是裝腔作勢,她要當也當的是羅依的陪嫁,哪會動用她自己的。但羅久安卻不願生事,攔住了他。常氏更是心疼女兒,自掏了錢出來給孔氏,又把感激客氣的話講了一籮筐。

  孔氏得了錢,臉色緩和了幾許,把羅久安等送出門,就抓藥去了。

  羅依恨恨地捶著床板,後悔不已。她剛才不該光顧著裝樣子,而忘了把晚上要同沈思孝圓房的事告訴高氏。別說她是不願同陌生人上床,就憑她這副虛弱的身子,只怕還沒把房圓完,就先只剩半口氣了。

  只是這會兒高氏已經去得遠了,她再後悔也沒有,看來只能自己想法子了。想個甚麼法子呢……從沈思孝還曉得勸孔氏去給她抓藥上來看,他本性並不壞,不如就裝可憐,以博得他的同情好了……

  羅依正思忖,忽然聽見房門響了,她一抬頭,只見方才見過的那鄰居趙大嬸就站在她床前,不禁嚇了一大跳她剛才真是想得太過入神,竟連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趙大嬸見嚇著了她,連忙解釋:“我是偷偷進來的,所以你沒聽見響動——若是讓你婆婆知道,又要罵人了,所以我特意趁她走了才來。”

  不就是串門子麼,孔氏為甚麼要罵她?羅依正奇怪,就見趙大嬸自懷裡掏出一塊銀子遞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接住,有些不明所以。

  趙大嬸朝外看了看,確定孔氏確實不在,才道:“過幾天拿布料來托你做衣裳,那工錢一準兒又是你婆婆全收了,沒得你的份,所以我事先扣下幾分,先與你送了來。你記得把它藏好,莫要被你婆婆瞧見了。若是萬一被她瞧見,也別驚慌,就說是我給你,讓你幫忙買線的。”

  這趙大嬸真是個好人,為她考慮得面面俱到,只是由此也更能看出孔氏有多難相處。一時間,羅依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大概是怕孔氏突然回來,趙大嬸並不敢久留,說完話,就匆匆走了。

  羅依把趙大嬸給的那塊銀子舉到眼前,細細研究,但掂量了許久,也沒估出它的重量來。她正準備將其貼身藏起,突然靈機一動,閉目冥想,打開了剛才出現過的那個購物界面。

  果然不出她所料,五樣供選擇的物品中,除了防狼噴霧和腳踏縫紉機外,其餘圖片下的價格標示都由暗轉亮了。這些東西,果然是要靠這個世界的流通貨幣銀子來購買的不過,買甚麼好呢?是拿最便宜的金屬鈕扣來試試這購物界面的功用,還是買個暖寶寶來禦寒?她才剛落水,身上冷著呢。又或者,買盒牛肉罐頭來填填肚子?原版“羅依”一定經常吃不飽,所以才這麼瘦。羅依咬著手指頭,心情十分激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14 AM

第三章 圓房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羅依沒有過多猶豫,就決定挑那看起來香噴噴誘人無比的牛肉罐頭,雖然這在三樣能夠購買的物品中是最貴的。

  就在點下購買按鈕的那一剎那,羅依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右手一沉,手中多了一樣冰冰涼涼的東西。一定就是那牛肉罐頭了這界面竟是真的能夠買東西羅依驚喜萬分,趕緊關掉購物界面,去看手裡的牛肉罐頭。

  同穿越前一模一樣的金屬罐頭盒,小桶狀,圓蓋兒,拿在手裡分量十足,旁邊還附送了一雙一次性筷子,只不過這盒子上光溜溜的,沒有商標,也沒有生產日期和保質期之類。

  這是標準的三無產品啊不過她連時空都穿越了,還怕被毒死?不知怎地,羅依竟笑了起來,沒有片刻猶豫地,就爬下床,找出一把剪刀,撬開了罐頭。牛肉的香氣撲鼻而來,羅依馬上感覺到饑腸轆轆,趕緊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不一會兒,罐頭盒就見了底。

  該怎麼處理這盒子呢?可不能讓人看見。羅依想了想,順手將其連著那雙筷子丟進了床底,反正只是個金屬盒子而已,充其量精巧些,就算被人發現了也沒甚麼。

  處理完盒子,孔氏還沒回來,羅依趁此機會,再一次打開了購物界面。牛肉罐頭、金屬鈕扣和暖寶寶的圖片依舊亮著,看來她手裡的錢還算充裕。她想了想,把暖寶寶買了兩片,然後出於好奇,把金屬鈕扣也買了一粒。

  這時,牛肉罐頭、金屬鈕扣和暖寶寶都還能繼續購買,但羅依還是關掉了購物界面,決定留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暖寶寶的外包裝和牛肉罐頭一樣,白板一片,甚麼都沒有,羅依拆開包裝,把兩塊暖寶寶隔著裡衣分別貼在了前胸後背,頓時覺得暖和多了。不過這外包裝該怎麼處理,真是個問題,因為塑料袋是這個世界沒有的東西。羅依絞盡腦汁想了想,還是利用剛才撬開罐頭盒的剪刀,將其剪成了碎得不能再碎的碎片,然後丟進了床底。

  吃飽了,穿暖了,羅依開始有心情來欣賞剛才買的這粒金屬鈕扣。所謂便宜無好貨,即便穿越了不知道幾千年,還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只見這粒購物界面裡最便宜的東西,真叫一個樸實無華,扣面上盤纏著的樹枝,一看就是機器印壓,好在上面覆有一層金銅色的鍍層,看起來尚算有光澤,總算比街邊攤上的貨色高了那麼幾個檔次。可剛才在圖片上看到的,比這個漂亮多了,可見即便看起來頗為神奇的購物界面,也會和網絡購物一樣有色差甚麼的,羅依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在笑甚麼?韓長清又來過了?”孔氏厲聲責問著,拎著一包藥自外面走了進來。

  羅依不防,被驚出一身冷汗,趕忙藉著被子的遮掩,把金屬紐扣和剩下的一點銀子塞進了懷裡。看來這購物界面,以後還是鎖著房門再使用才好,不然有人進來都不曉得。

  孔氏見羅依不答,滿心不喜,狠狠剜她一眼,將那包藥扔到床上,道:“我看你精神頭挺足的,自己去把這藥給熬了罷。”說著,就催羅依起身,怪她占著了床,害得自己不得歇息。

  原來孔氏也睡這床。羅依看著她那模樣,心生厭惡,不顧眼前發黑,硬撐著爬了起來。不過那藥她是不敢煎的,誰知道對不對症,別病沒治好,反被禍害了去。

  這房子總共就兩間臥房,這間沒法待,那間是沈思孝的寢室,而廳裡又太冷,羅依想了想,扶著墻慢慢朝外走,找到設在偏廈的廚房,歪倒在灶前。她身上有暖寶寶,並不太冷,不過當看到灶旁有柴垛時,還是抽了好幾根出來,用灶眼裡埋著的尚未燃盡的柴火點燃,把火燒得旺旺的,這下倒比躺在冷冰冰的被窩裡舒服了許多——她才不願委屈了自己,這火不烤白不烤。

  肚子裡飽飽的,身上暖暖的,那睡意就一陣接一陣地襲來,羅依的腦袋一點一點,很快就進入了夢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睡得正香,忽然感覺有人推她,不由地一驚,兀地睜開眼睛,朝來人看去,卻發現不是別人,正是沈思孝。難道是來催她圓房的?羅依又是一驚,不由自主地朝後縮了縮身子,臉上卻是硬生生地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來,可憐兮兮地道:“我頭還暈著呢,能不能緩緩?”

  “緩甚麼?你還不餓?”沈思孝轉身自灶台上端來一碗湯麵,遞到她面前,道,“娘說頭疼,沒起來做晚飯,這是我到街上買來的羊肉湯麵,你趁熱趕緊吃。”

  熱氣騰騰,鮮香無比的羊肉湯麵她還沒嘗過這個時代的食物呢,即便肚子是飽的,羅依還是聽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美食當前,她也顧不得甚麼矜持,道了聲謝,接過來就吃。但才喝了一口湯,就聽見孔氏陰陽怪氣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我病得七暈八素,你們倒消閒,躲在廚房吃羊肉湯麵”

  羅依抬頭一看,孔氏正橫眉冷對沈思孝,口中罵著:“家裡省著錢,預備你來年趕考呢,你倒好,拿去給她買羊肉湯麵,這一碗面,得多少錢你的親娘我,頭疼得連床都下不得了,也不見你端一碗過去,只記得這個女人你讀書這麼多年,孝道都學到哪裡去了?”

  頭疼得連床都下不得?這不已經下來了麼。而且聽這聲氣兒,中氣足著呢。羅依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埋頭喝湯,低頭吃面。

  沈思孝卻是很怕孔氏生氣的樣子,急急忙忙地解釋:“娘,你才剛說頭疼,想要睡一會兒,我尋思著,這湯麵放冷了不好吃,不如等你醒來後,我再去買碗熱的回來。”說著說著就起了身,要出門去買面。

  孔氏卻一把攔住了他,道:“天寒地凍的,外面又黑了,還出去作甚?”說著,就盯住羅依手裡的面碗不放。

  沈思孝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小聲同羅依商量:“不如你把這碗讓給娘,我再去給你買一碗?”

  “買甚麼買?”孔氏聽見他的話,又生氣了,“她都吃了大半碗了,還嫌不夠?”

  沈思孝見她發怒,連忙奪下羅依手裡的碗,遞到了孔氏面前。孔氏這才滿意了,接過碗,洋洋自得地去了。

  比起面碗中途被奪的憤慨,羅依更多的是驚訝於孔氏居然會吃她吃過的食物,這份愛好,真是讓人咂舌。

  沈思孝在一旁小聲地安慰她:“等娘睡下,我就出去給你再買一碗。”

  羅依朝外看了看,天黑漆漆的,只怕已是夜深了,遂沒好氣地道:“等她睡下,只怕賣面的也收攤了罷。”這是甚麼男人,居然就由著他娘把自家媳婦的晚飯給搶走了。羅依愈發不想和他圓甚麼房了。

  沈思孝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起身去開櫥櫃,說要給她熱點餅吃。可羅依早已失了吃飯的興趣,朝墻角一縮,準備睡了。

  沈思孝只得自己熱了個餅子吃了,然後過去抱她,說是灶間冷,還是回房去睡。羅依的瞌睡馬上就被嚇醒了,慌忙去扒他的手,道:“這裡挺暖和,我就在這裡睡。你母親正病著呢,我還是不去吵她了。”

  “甚麼你母親,那是咱娘”沈思孝先斥了她一句,再才道:“你忘了麼,今兒是咱們圓房的日子。”

  在羅依面前,沈思孝沒那麼多羞澀和顧忌,直接把圓房二字說了出來,而且低下頭,想去親她。

  羅依手疾眼快地推開他的頭,道:“我才剛落水,身子虛著呢,怎麼圓房?”

  沈思孝看了看她的臉色,似有所觸動,抱著她的手也松了一松。羅依趁機掙脫出來,努力使自己的眼神看起來可憐一點,道:“咱們是夫妻,來日方長,何必急於這一時?而且,我好怕自己就此死了……”

  “甚麼死不死的,休要胡說”沈思孝伸手捂住她的嘴。

  羅依見他態度有所鬆動,趁熱打鐵地把頭一拍,叫道:“哎呀,我的頭好暈”



第四章 驚嚇
  
  沈思孝見她這樣,早打消了圓房的念頭,但還是忍不住問:“若換作是韓長清,你待如何?”

  羅依一愣:“韓長清?誰?”

  她是因為才剛穿越過來,對幾個人名還不熟,所以才有此反應,但沈思孝卻因為她這態度,欣喜非常,今天下午因為韓長清而生出的不快統統煙消雲散,滿臉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羅依見他突然發笑,奇怪看他。沈思孝沒法解釋,只得抱了她就走。羅依強烈掙扎:“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沈思孝卻只當她是害羞,呵呵笑著,一氣將她抱回房裡,放到床上,又問:“要不要我燒水來你洗一洗?”

  就這麼一間房,怎麼洗?難道當著他的面麼?羅依堅決地搖了搖頭,並尋了個藉口出來,以證明自己不洗並不是因為邋遢:“我被救起來時,趙大嬸幫我洗過了。”

  沈思孝點了點頭,也不去點燈,摸著黑把衣裳脫了,鑽進被窩。羅依一面朝床裡頭躲,一面腹誹,早知道他就是個不愛乾淨的,她還尋藉口作甚麼,直接說不洗就得了。

  床很是窄小,沈思孝稍稍朝裡挪了挪,就逼得羅依沒了去路,她只好蜷縮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不讓沈思孝碰到。沈思孝伸過手來,扯了扯她的衣裳,道:“你不脫衣裳就睡?”

  羅依在黑暗裡乾巴巴地笑著:“穿著睡暖和。”

  “你冷?”沈思孝仿佛尋著了藉口一般,馬上靠將過來,攬住了羅依的肩膀,“那你到我懷裡來,我摟著你睡就暖和了。”

  羅依並不敢掙扎,她好歹在信息異常發達的二十一世紀生活了二十幾年,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知道在此情形下,愈是反抗,愈是會讓對方興奮。因此她只是安靜地蜷縮著,任由沈思孝把她摟在懷裡,只是始終把胳膊抱在胸前,以此將自己和沈思孝隔開了一段距離。

  “阿依,你好瘦……”沈思孝的手,極不自覺地在羅依身上游走。羅依不搭腔,一動不動地裝睡。但她卻低估了沈思孝不自覺的程度,儘管她一動不動,沈思孝的手游走的範圍仍是在不斷擴大,甚至開始去解她的腰帶,試圖把手探進她的衣襟裡頭去。

  羅依低聲咒罵,奮力掰開他的手。沈思孝哀求:“阿依,你讓我摸摸,我保證不做甚麼,我只抱著你睡。”

  呸男人的這種鬼話,她信了才怪再這樣下去,她很危險羅依得出這個結論,當即翻身坐了起來,準備還是去廚房將就一夜。沈思孝看出她有下床去的意圖,急了,竟一個探身抓住她,將她壓到身下,飛快地剝開了她的衣裳——他認為,只要脫了羅依的衣裳,她就沒辦法跑出去了。

  羅依自是拼命掙扎,沈思孝低聲哀求:“阿依,你別動,我只是想抱抱你,不抱著你,我睡不著。”

  羅依雙手護住自己的裡衣,不許他碰,一雙腳亂蹬亂彈,但無奈她這副身子太過瘦弱,沈思孝又畢竟是個男子,沒過一會兒,衣裳就盡數被解開,露出瘦削的肩膀和紅色的肚兜來。這是最後的遮蔽了,再繼續可就一絲不掛了羅依心急如焚,突然發現床頭櫃子上擱有一隻水杯,趕緊伸長了胳膊抓過來。

  她悄悄地舉高了茶杯,趁著沈思孝低著頭,正要朝他後腦勺上砸,卻突然發現,竟有團人形黑影站在床尾,盯著他們看,甚至還有爬上床來的趨勢。是人?是鬼?羅依嚇出一身冷汗,卻發現那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沈思孝的母親,她的婆婆,孔氏。

  深更半夜的她不在自己房裡睡覺,跑到這裡來作甚麼?羅依不及多想,抬手就將手裡的水杯奮力朝孔氏砸去,同時扯開了嗓子,放聲尖叫:“有賊呀抓賊”

  沈思孝差點被這一嗓子嚇斷了魂,高昂的慾望迅速蔫了下去,不過那聲“有賊”他還是聽清楚了的,遂想也沒想,就從他的那隻枕頭底下抓出一本書,轉身跟著扔了出去,扔完後才問:“賊在哪裡?賊在哪裡?”

  不需要羅依來回答她,因為孔氏已是放聲大哭:“你們這兩個不孝的孽障,我心想著天冷,怕你們年輕不曉事,半夜蹬了被子著涼,所以特意來看看,你們倒好,居然拿著親娘當賊打”她一面哭,一面猛捶床架,數落沈思孝:“你才三歲就死了爹,我好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將你送進學堂,可你倒好,居然娶了媳婦忘了娘……”

  羅依看著自己身上凌亂的衣衫,再看看站在床尾犯渾的孔氏,又羞又怒,一把將呈呆愣狀態的沈思孝推下身去。

  沈思孝經這一推,回過神來,頓時誠惶誠恐,衣裳都沒披一件就下了床,飛奔著把燈拿來點上,去扶孔氏起來。只見孔氏的額頭上,一邊一個大包,其中一個還淌著血,顯見得是被砸重了。沈思孝又是心疼,又是害怕,急聲問道:“娘,你疼不疼?我去找個郎中來?”

  孔氏趴在他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請甚麼郎中,家裡哪裡還有錢,錢都給你那作死的媳婦抓藥花光了”

  沈思孝小心翼翼地扶了孔氏坐下,拿巾子來幫她把傷口按著,又轉頭叫羅依來幫忙,言語中頗有責備之意,怪她不該不看仔細就瞎嚷嚷,害得孔氏受了傷。

  羅依剛穿好衣裳,就聽見這話,氣極,冷笑著道:“她自己非要作夜行賊的勾當,卻怪我沒看仔細?你倒是說說看,誰家大半夜的見個人影立在床尾,不認作是賊?”她一想到自己方才險些被強奸的狼狽情景全落入了孔氏的眼睛,就氣不打一出來,直恨不能撲上去撕打一番,一口銀牙咬得嘣嘣直響。

  沈思孝卻嫌她講話不中聽,臉色沉了下來,道:“娘不是都說了,她是擔心我們蹬被子,來幫我們蓋蓋。”

  羅依聽孔氏方才說沈思孝三歲喪父,心裡就有些明了,聞言更是冷笑連連,道:“蓋被子?誰不曉得我們今晚圓房?她甚麼時候不好來,非要趁著兒子媳婦圓房的時候趕著來?她不覺得難為情,我還覺得難為情呢”

  孔氏瞪圓了眼睛,指著羅依對沈思孝叫道:“哎呀呀,你看那個小娼婦,居然一口一個圓房,說得這麼順溜,也不曉得避諱避諱”

  “避諱?”羅依立在床邊,冷笑連連,“你既然曉得避諱,怎麼還半夜摸到兒子媳婦的房裡來?”

  “哎呀,這真是不讓人活了媳婦要逼死婆婆呀”孔氏無話用以還嘴,只得大嚎一聲,撞進沈思孝懷裡,拼命地拿拳頭砸他。

  沈思孝實在是不覺得孔氏替他們蓋蓋被子有甚麼過錯,想不明白羅依為何這樣生氣。他輕輕拍著孔氏的背,好聲好氣地安慰她,向她保證,一定會好好地教導教導羅依。

  “怎麼教?就憑你見了女人就腳軟的性子?”孔氏不依不饒,一把推開了沈思孝。

  沈思孝看看氣呼呼的孔氏,再看看更加氣憤的羅依,嘆了口氣,招手叫羅依過來:“還不快來給娘道個歉,陪個不是?”

  “我給她道歉?”羅依不敢置信,斬釘截鐵地道:“休想”

  孔氏一聽,又哭鬧起來,連額頭上的血淌到了臉上都不自知。

  沈思孝心疼極了,趕忙快步走到羅依旁邊,把她朝孔氏身前拉,一面拉,一面小聲地道:“娘是好意,本來就是你錯了,卻怎麼不道歉?”

  “我沒錯”羅依身子尚虛,掙脫不掉沈思孝的手,但卻堅決不向孔氏道歉。

  孔氏氣急敗壞,伸手就朝羅依身上打。先前的羅依脾性如何尚不可知,但現今的羅依卻是個遇軟則軟,遇硬則硬的性子,她見孔氏的巴掌襲來,非但不躲,反倒迎頭而上,口中叫著:“我才剛落了水,正差這一巴掌打死呢。你不如就此把我打過去算了,正好讓我爹娘有個理由同你上公堂”

  孔氏是個欺軟怕硬的,以前揉搓原版羅依慣了,所以動不動就罵,時不時就想打,這會兒忽見羅依跟變了個人似的,不由得就呆住了,那一巴掌怎麼也落不下去。不過,她手上沒動,不代表嘴上也不動:“就算你死了,你爹娘也不敢同我上公堂,只有那個韓長清心疼你,上串下跳一陣子罷了。”孔氏一面說著,一面拿眼去瞟沈思孝,心想,她養的兒子甚麼脾性,她會不曉得?只要提一提韓長清,保准他就毛了。

  果然,沈思孝抓著羅依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就緊了一緊,疼得羅依直咬牙。不過他還尚算有理智,沒有順著孔氏喊打喊殺的,只是很不高興地道:“再折騰下去,天都要亮了,娘,你趕緊坐下,我幫你把傷口洗一洗。”

  孔氏對他這綿軟的性子很不滿,但一想他到底是偏了自己這邊,就又高興起來,由著他打水去了。

  羅依見孔氏沒有半點回自己房間的意思,便也朝外走去,準備還是去廚房生個火,將就一夜。然而孔氏卻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厲聲喝道:“你這小娼婦,還敢走?趕緊給我跪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15 AM

第五章 應對
  
  “憑甚麼?”羅依回著嘴,腳下一點停頓都沒有。

  孔氏站起身,飛奔著去抓她,恨恨地道:“你把我砸成這樣,自己卻甚麼事都沒有,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羅依情知自己躲不過她,索性站住了,回身道:“怎麼沒事,我不是已經落水了麼?”

  她這句話,半是應付,半是試探,但卻沒想到,孔氏竟真停住了腳,收回了手,站住不動了。她不由得浮想聯翩,難道她落水一事,真同孔氏有關?

  兩人正僵持,沈思孝端著一盆水回來了。他見自家母親和妻子面對著面,立在門口大眼瞪小眼,忙道:“娘,門口風大,你趕緊進去,我給你洗傷口。”

  孔氏見到他,仿佛見到了救星,喊道:“孝兒,快,快罰你媳婦跪下”

  沈思孝百分之百地認同孔氏的觀點,羅依是做錯了,而且態度很惡劣,但要他去罰她的跪,他卻做不到。你看羅依身子骨那般地瘦弱,又才剛落了水,哪裡經得住這番折騰?所以他只是為難地看著孔氏,沒有動。

  孔氏惱怒夾雜著心虛,煩躁不已,又嚷又叫:“連一手帶大的兒子都不聽話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沈思孝最見不得孔氏這樣,趕忙放下水盆,走到羅依身邊,伸手按上她的肩,小聲地道:“要不你就跪上一跪罷,好安娘的心。你放心,娘不可能在這裡坐一夜,等她一睡,我就讓你起來。”

  明知面前這人只相當於是個陌生人,但一想起他是自己丈夫的身份,羅依還是覺得透心的涼。

  這世上怎麼有這般聽話的兒子,老娘說甚麼就是甚麼。羅依失望地看了沈思孝一眼,嘆著氣道:“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阿依,你說甚麼?”羅依說得很小聲,沈思孝沒有聽清楚,他正要把耳朵湊近些,讓羅依再說一遍,卻驚訝地發現羅依已是身子一軟,矮了下去。

  “哎呀,阿依,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沈思孝頓時慌了神,一面去接羅依,一面喚孔氏:“娘,娘,阿依暈過去了,這可怎生是好?”

  孔氏近前一看,羅依還真是雙目緊閉,牙關緊咬,暈過去了。她不由得就有些心慌,畢竟羅依才剛落了水,身子虛,萬一要是就這麼死了,她可就說不清了——若是羅家沒有來過人倒還好說,如今他們都曉得郎中說過羅依並沒有大礙,如果沒有大礙還死了人,那她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孔氏越想越煩躁,罵沈思孝道:“慌甚麼慌,死了便死了,就說她是因為打了我,心裡害怕,嚇死的。”她說著說著,伸手摸了額上的傷口一下,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把羅依更恨上了幾分。這個小娼婦,居然把她當作賊來打,還攛掇著孝兒也動了手,真真是可惡。

  沈思孝見孔氏一副甚麼也不管的樣子,只得自己把羅依抱到床上,蓋好被子,又去廚房撿了先前孔氏買來的那包藥,生火煎了。但羅依哪裡敢吃,只是要緊了牙關裝暈,沈思孝無可奈何。

  孔氏見沈思孝光顧著照顧羅依,傷口也不幫她洗了,不禁又是難過,又是氣憤,直嚷嚷著心口疼,摔摔打打地回房去了。沈思孝怕她生氣睡不著,連忙趕過去解釋,說得久了,一時又惦記起羅依來,兩邊跑,累了個夠嗆,把孔氏也氣得不輕。

  羅依萬事不理,只是裝暈,過了許久,孔氏那邊終於消停下來,大概是睡著了,沈思孝也沒有再回來,估計留在那邊一起睡了,但天剛放亮時,孔氏又鬧騰了起來,又是傷口疼又是心口疼,嚷嚷個沒完,讓羅依不得不佩服她的精神頭。

  日頭越升越高,一抹陽光透過不太嚴實的窗戶投射進來,灑下一片光芒。羅依眯起眼睛,透過窗縫朝外看去,發現院門外出現了幾個人,看身影,竟是昨天才來過的韓長清和羅久安等人。是她這世的娘家人呢此時不求助,更待何時?羅依馬上掙扎著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奔出去,跪在了院子當中。這時孔氏和沈思孝都還在東屋裡沒出來,無人發現她跑了出去。

  院門處的韓長清頭一個瞧見了羅依,驚訝地跑進來,一面去扶她,一面轉頭對緊跟其後的羅久安和高氏道:“師傅,師娘,剛才你們還猶豫進不進來,看,阿依又被欺負了不是?”

  羅依感激韓長清,但卻不想就此起來,只是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哭。高氏再顧不得那許多,撲上來將她摟進懷裡,哭道:“阿依,這天寒地凍的,你昨日才落水,今日卻又跪在這冰天雪地裡,是不要命了麼?”

  “你哭甚麼,趕緊把孩子扶起來”羅久安一面輕斥高氏,一面問羅依:“你怎麼跪在這裡?你婆母和相公呢?”

  話音剛落,就見孔氏飛也似的跑了過來,看向羅依的眼神是又驚又怒。沈思孝緊隨其後,看到羅依跪在地上,亦是滿臉驚訝。

  羅久安沉著臉對孔氏道:“親家母,我家阿依年紀小,不懂事,做事不入您的眼是肯定的,不過她昨日才掉到井裡,受了寒又受了驚,您能不能等她身子好些再罰她?”

  孔氏聽了這話,滿心的惱怒裡頭,又添上了幾分委屈,忍不住落下淚來,扯著羅久安道:“我罰她?你哪知眼睛看見我罰她了?我連根手指頭都不曾碰她,倒是她跟發瘋似的,砸得我頭都破了,到現在還火燒火燎地疼”

  羅久安把自己的袖子自她手裡扯出來,再抬頭一看,發現她的額頭真被砸得不輕,一左一右兩個大包,其中一個上頭還殘留著血痕,看上去很有些恐怖。真這是羅依砸的?別說羅久安,在場的高氏和韓長清都不信。羅依那是甚麼性子?軟和得只有別人欺她,斷沒有她欺別人的。孔氏額頭上的傷,多半是她自己不當心撞的罷羅久安心裡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問孔氏:“親家母是因為阿依砸了你,所以才罰她跪在這裡的?”

  孔氏聽他這樣說,又是氣得跳腳,大叫:“哪個罰她跪了?哪個罰她跪了?她自己發神經要跪在這裡,我能攔得住?”

  羅依躲在高氏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娘,不是你說要我跪出去的?昨天夜裡是因為我突然暈了,沒跪成,這會兒我醒了,就趕緊跪出來了,免得又惹您老人家生氣。”

  真是孔氏罰她跪的昨夜還暈過去一回高氏聽了,心如刀絞,緊緊把羅依摟在懷裡,舍不得放開。羅久安素來好性子的人也動了氣,怒瞪孔氏,似要把她吞下去。韓長清則是乾脆朝著沈思孝動了手,一記勾拳搗過去,直搗得他一個踉蹌,眼冒金花。

  孔氏心疼壞了,連忙跑過去把沈思孝護到身後,罵韓長清道:“就知道你和羅依有一腿,不然我們家鬧矛盾,關你甚麼事?竟然還打起我家孝兒來了我倒是問你,你憑甚麼打我家孝兒?你以甚麼身份來打我家孝兒?”

  韓長清恨得牙根發癢,卻是一句也答不上來,只得悻悻地退至一旁,去做羅久安的工作:“師傅,你必須得把阿依接回去了,不然阿依這條命,只怕要丟在這裡。”

  “她的命丟在這裡?是我的命要丟在她手裡了罷”孔氏聽見這話,指著自己額頭上的傷,叫嚷起來。

  羅久安看了羅依一眼,搖頭道:“我家阿依最是心善手軟,怎會砸人,一定是親家母弄錯了。”

  孔氏見他不信,便跌著腳去拉沈思孝,道:“孝兒,你告訴他們,娘額頭上的這傷,是不是羅依砸的”

  沈思孝揉了揉還在嗡嗡作響的耳朵,照實答道:“昨晚黑燈瞎火的,也鬧不清到底哪邊是阿依砸的。”

  弄不清哪邊是羅依砸的?這是甚麼意思?羅久安幾人都聽糊塗了。高氏一面去拉羅依起來,一面悄聲問她:“阿依,那傷究竟是不是你砸的?”

  羅依道:“娘,你怎麼不問問,她為甚麼會被我給砸了?你可能還不知道,那兩處傷中間,可還有一處是她兒子砸的呢。”

  “沈思孝也砸了?”高氏驚訝萬分,抬眼去看羅久安。

  羅久安馬上出聲問孔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第六章 兩難
  
  孔氏講起昨夜的事情來,理直氣壯,繪聲繪色地把她心疼兒子兒媳,半夜進他們房間幫他們蓋被子的事講了一遍;講著講著,表情換作痛心疾首,先哭訴自己獨自一人拉扯大兒子的艱辛,再怒斥羅依把她一片好心當做驢肝肺,非但不感激,反而把她當作賊打。

  她講得痛心疾首,周圍的人卻是聽了個目瞪口呆。韓長清更是意識到了甚麼,遠遠地跑開了,貼著院墻立著,垂首沉默不語。

  高氏先低頭問羅依:“你們昨夜圓房?”

  羅依紅著臉小聲道:“準備圓來著,這不婆婆突然跑進來,沒圓成。”

  高氏得了肯定答覆,就去拉羅久安的袖子,以不確定的口吻問:“他爹,兒子兒媳正圓房,她跑進去給蓋被子,這行徑不妥罷?”

  比起高氏,羅久安的面皮似乎還薄些,聞言竟是紅了臉,衝著孔氏頓腳道:“親家母,你也太不知羞兒子都成親了,那房裡豈是我們輕易去得的別說是夜裡,就是白天,也得避諱些”

  “避諱?避諱甚麼?我是他親娘,需要避諱甚麼?”孔氏根本不認為自己錯了,態度囂張得很。

  羅久安恨不得罵她一句不懂人事的積年老寡婦,只是當著羅依的面,這些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憋得一張老臉更加地紅了。高氏更是個一輩子沒學會吵架的,怎麼張口都不曉得,只是摟著羅依一個勁兒地搖頭嘆氣。

  由於羅久安嗓子粗,孔氏嗓門大,所以韓長清即便離得遠,也還是聽了個大概,他本不好意思參合進這樣的事情裡面來,但卻見羅久安和高氏一個都不敢開口,於是就急了,不管不顧地衝將過來,扯住沈思孝就是一陣拳打腳踢,直打得孔氏在一旁哭爹罵娘。

  羅久安眼瞅著不是事兒,趕忙上前拉架,但韓長清早已窩了一肚子的火,不發泄完怎肯罷休,任他怎麼扯都拉不開。

  高氏在一旁看得呆了,羅依則是深感解氣,因此一時間,竟沒人分得開他們兩個。眼見得韓長清越打越猛,沈思孝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羅久安更加的著慌了,準備去隔壁把趙大嬸的二兒子趙世傑找過來幫忙。那小子總在街上混,打架很有一手,肯定拉得開他們。

  走到院門口,羅久安驚訝地發現,他要找的趙世傑,和趙大嬸兩人就在那裡,而且看樣子已經待了不少時候了。看來剛才院中爭吵的場景,他們都已經看見了。趙大嬸確實早就來了,而且早就想進去幫忙,為羅依打抱不平,但卻怕羅家不願讓家醜外揚,這才拉著趙世傑候在外面。

  趙世傑已是憋得不行,一見羅久安出來,拉著他直問:“羅叔,是不是要人幫忙打架?我去我去”

  趙大嬸拍了他一掌,卻也不斥他,只拿眼看羅久安,一副幫忙就找咱們的熱心模樣。

  羅久安老臉一紅,衝他們抱拳道:“正是來找趙嫂子和二侄子幫忙呢,你們瞧我那小徒弟,打起架來就沒個停手的時候,這要是把沈思孝打出個好歹來,可怎麼開銷?還請二侄子幫忙,去把他們拉開罷。”

  “這有何難”趙世傑擦拳磨掌地就去了。

  趙大嬸連忙跟上,道:“我那二小子可比韓長清更愛打架,我得去盯著些,免得他們合起夥來把沈思孝給打死了。”

  羅久安深以為然,由衷謝過趙大嬸,然後跟在了後面。

  其實趙大嬸巴不得趙世傑能趁機也搗沈思孝幾拳,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去盯著趙世傑的,而是去替羅依打抱不平的——羅家兩口子都是老好人,哪裡說得過尖酸刻薄不饒人的孔氏,要替羅依出頭,還得她來。

  跟孔氏做了十幾年的鄰居,趙大嬸再了解她不過,因此進了門,並不直接替羅依說話,而是一張口就責備孔氏:“孔嫂子,你還不趕緊把阿依的身子養好,怎麼替我做衣裳?你昨天是如何答應我的?怎麼一轉頭就叫她在外頭跪著了呢?她昨天才剛落水,今日又挨凍,你是想讓她連剪刀都拿不起來呀?”

  果然孔氏就怕到手一半的銀子給飛了,馬上堆出了笑臉來,親親熱熱地去拉趙大嬸的手,但口氣卻是萬分地委屈,道:“趙嫂子,你冤枉死我了我也不曉得她是哪根筋突然抽了,非要跑到外面來跪著。”

  趙大嬸不信:“如果不是你昨天夜裡說過要罰跪的話,羅依怎會跑出來跪著,難不成她喜歡挨凍?”

  孔氏一聽這話,便知剛才的情景,趙大嬸都看見了,再多辯解也無用,於是乾脆閉上了嘴,心想,只要她還肯把衣裳拿來給羅依做,就姑且忍她一忍罷。

  趙大嬸朝韓長清和沈思孝那邊瞄去,見兩人雖已被拉開,但趙世傑仍是尋準機會偷襲了沈思孝一記,心裡便舒坦起來,對孔氏道:“我不管你們家的那些事兒,只是有一樁,你既然已經答應了我要做衣裳,就得趕緊把阿依的身子養好,不然要讓我的新襖子拖到明年春天去穿麼?我可是把布料和工錢都準備好了的。”

  孔氏聽得工錢二字,愈發把心中所有的怨憤都壓了下去,滿口答應趙大嬸,一定會盡快讓羅依恢復健康,好替她做新衣裳。她一面說著,一面就去拉羅依起來,但羅依怎肯讓她碰著,一個扭身,躲到了高氏後面去。

  高氏不知孔氏意圖,還道她要打羅依,張開雙臂死死護住,不許孔氏上前。羅依躲在高氏身後,央道:“娘,接我回去罷。”

  高氏極是心疼她,但卻很無奈:“傻孩子,你現在是沈家的媳婦,怎能說回去就回去。”

  羅依毫不猶豫地道:“那我同沈思孝和離,和離後就不是他家人了,你再接我回去。”

  “哎呀,這話可不能亂說”高氏唬了一跳,慌忙回身去捂羅依的嘴,“你才嫁進來多久,這就要和離?這話可不是甚麼好的,莫要輕易說出嘴。”

  羅依被捂住了嘴,無法繼續說下去,韓長清卻是在一旁幫腔,道:“阿依說得對,這樣的人家,不待也罷,還是和離了的好。”

  孔氏倒是挺樂意羅依離了沈家的,免得把沈思孝迷得七暈八素,只是她這一和離,就會把嫁妝也帶走,那怎麼能行?若是被休,人走,嫁妝留下,那還差不多。孔氏想著,道:“和離,休想,若是只要一封休書,我倒是可以給你。”

  羅依又沒有過錯,憑甚麼被休?韓長清怒瞪雙眼,狠狠盯住孔氏。

  孔氏望著羅依嗤地一笑:“被休還是有好處的,好跟著韓長清雙宿一起飛去”

  她這惡婦,不允許羅依和離也就罷了,為甚麼還要出口傷人?韓長清又被激起了怒火,伸手去打沈思孝,一面打,一面衝著孔氏道:“我諒你是個女人,年紀又大,不同你伸手,所以你胡言亂語,我不理你,只打你兒子。你胡謅一次,我就打一次。”

  打沈思孝,可比直接打孔氏更讓她著慌,連忙撲將上去,一邊拉扯韓長清,一邊叫羅久安和趙大嬸來幫忙。可羅久安亦恨她總朝羅依身上潑髒水,哪裡肯理她。而趙大嬸更是譏諷出聲:“哪有你這樣的婆婆,生怕壞不了兒媳的名聲,難道她的名聲壞了,與你兒子有好處?你也不怕別人笑話”

  孔氏見他們都不幫忙,趙世傑還趁機打黑拳,氣得亂叫亂罵。韓長清道:“你若還叫嚷,我下手便再重些。”

  孔氏一看沈思孝只有招架之功,完全不是韓長清和趙世傑的敵手,生怕寶貝兒子被他們打壞,連忙住了嘴。

  韓長清和趙世傑又盡興打了一回,才讓羅久安勸住了。

  此時沈思孝已是鼻青臉腫,身上那看不見的去處,只怕傷勢還重些,孔氏撲上去摟住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不敢出聲罵人,怕韓長清還要打。

  高氏見沈思孝被打成這樣都沒有一句話,很有些失望,不等羅依再開口央求,便對羅久安道:“他爹,你看沈思孝,自家媳婦生生被污衊,也不見開口維護,難道他媳婦被潑一盆子髒水,他臉上很有光彩?他爹,這男人護不住媳婦,日子是沒甚過頭,不如就依了阿依,把她帶回去罷。”

  羅久安卻不同意,只是搖頭。

  高氏便哭了,氣道:“你是怕兒子媳婦不高興?你放心,我去說雖說咱們家有一半的家用是他們掙來的,可他們畢竟也是阿依的親哥嫂,不能不管她”

  羅久安道:“昨天我不肯接阿依回去,的確是考慮了這些因素,可那是因為昨天她婆婆並未對她怎樣,雖說嘴裡的話不好聽,但還是讓她躺著在養病。而今日情況又有所不同,她婆婆不知疼惜她,她自己又有回娘家的心思,我豈有不依之理?只是,你忘記周行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16 AM

第七章 權宜
  
  羅久安提起周行頭,高氏就說不出話來了。當下各行各業,皆分屬各行會,而這周行頭,便是他們裁縫行的行會首領,手握裁定本行商貨物價大權,只要是做裁縫這一行的,都對他懼怕三分。

  而這個周行頭,早在羅依出閣之前,就看上她了,找媒人上門提親好幾回。但羅久安嫌棄他年紀大把,家中又有正妻,舍不得讓羅依去他家做妾,於是便匆匆地挑定了沈家,把尚未及笄的羅依嫁了過去。

  這樣一來,就算是把周行頭給得罪了,時不時地給他們的小裁縫店使個絆子。這些都是小事,關鍵是,那周行頭賊心不死,還一直盯著羅依呢,若是讓他知道羅依和離回家,一準兒會派人上門逼親,到那時,羅依豈不是才出狼窩,又進虎穴?

  高氏想通此種關節,卻是更加地悲從中來,摟住羅依泣不成聲,直怪自己無能,護不住閨女。

  羅久安亦是愧疚不已,仰天長嘆:“當初就是看他們沈家人口少,只有一個婆母,才把阿依嫁過來,可誰知竟是害了她了。”

  事已至此,還能怎樣?高氏只得忍了淚,去勸羅依再忍耐忍耐,至少也得等周行頭納了新妾,對她失了興致再說。

  羅依聽明白了,她如果和離回家,就要被人搶去做妾,那比待在沈家還不如;當然,她也可以抵死不從,但周行頭身為行會首領,幾乎能夠決定羅家小裁縫店的生死存亡,若裁縫店保不住,一大家子人吃甚麼,喝甚麼?爹娘為了她的幸福,敢於不從周行頭,那她也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棄他們的生存於不顧。

  韓長清在一旁默默聽他們說著,卻不敢再出聲。當初羅久安為了斷絕周行頭的心思,也曾想過把羅依嫁給他,他自己是歡天喜地極願意的,只是無奈家中父母怎麼都不願意,這才眼睜睜地看著羅依嫁到了沈家。其實他自己就是個小裁縫,父母作甚麼瞧不起羅家?他爹是讀書人,是私塾先生不假,可那是他,不是他韓長清……

  趙大嬸看看羅久安夫妻,再看看韓長清,見他們都是一籌莫展的模樣,便上前安慰他們道:“其實要想阿依過得稱心如意,也並非沒有辦法。”

  “甚麼辦法?”羅依等人俱是眼中一亮。

  趙大嬸道:“讓阿依和他們分開住,如何?此法雖說管不了一世,但總能管一時,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轍,說不準等阿依身子養好,周行頭就放過你們家了呢?”

  這主意真不錯,只是孔氏怎會答應?再說沈家這屋子,比羅家還小,總共就三間房,如何讓羅依同他們分開住?

  但趙大嬸卻有主意,道:“我叫他們把西屋收拾出來,讓阿依一個人住著,好好調養身子。而我每天都會來看你,若是他們欺負你,你就跟我說。他們若是不聽我勸解,我就叫我們家二小子來。”

  趙世傑聽見這話,笑著衝羅依晃了晃拳頭,意即他的拳頭很硬,不用擔心孔氏和沈思孝不怕。

  羅依想了想,目前好像也就這個法子最好了,至少可以讓自己清淨兩天,於是便誠心誠意地向趙大嬸道謝。

  趙大嬸笑著拍了拍衣裳,道:“謝甚麼,瞧你現在這瘦模樣,誰見了不心疼,也就你婆婆下得去手。你放心,我這就去跟你婆婆說。她而今想著我那一點銀子,所以還能賣我些面子。”

  孔氏可不就只給趙大嬸一點面子?但羅久安和高氏一想到孔氏心心念念的那銀子,還得靠羅依一針一線地做衣裳去賺,心裡就又難受起來了。高氏甚至對趙大嬸道:“趙嫂子,我們阿依要養身子,只怕會誤了你的工,不如讓我家老羅給你做罷。”

  趙大嬸擺擺手,道:“這都是小事,且等把阿依的事情解決了再說。”說著,就朝著孔氏去了。

  這時,孔氏正摟著沈思孝,離他們遠遠地站著,眼睛還警惕地直朝韓長清和趙世傑的方向望,生怕他們一時興起,又要撲上來廝打沈思孝。

  趙大嬸走上前去,並示意趙世傑別跟過來,免得嚇著了孔氏,不好說話。果然,孔氏見只有她一人過來,神情放鬆了不少,並出聲問道:“是不是羅家叫你來跟我們賠不是的?”

  縱使趙大嬸很了解她的為人,並已有了相應的心理準備,但聽到這樣不要臉的話,仍是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幾句後,方才開口道:“我說孔嫂子,反正你看阿依不順眼,何不讓她一個人住?”說完,又小聲地道:“孔嫂子,你聽我一句話,現下最要緊的是讓阿依把身子養好,圓房甚麼的,能緩就緩罷。”

  她想著,孔氏一定不會同意的,於是就把銀子攥在了手裡,準備先付她一半的定金,以此來哄著她。但讓她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孔氏一聽說羅依想要一個人住,竟是高興得很,還沒等她把銀子遞出去,就一口答應下來,只是擔心家裡地方太小,若是羅依獨占一間房,沈思孝就沒地方住了。

  趙大嬸幫她想了個主意:“不是還有個廳麼,就讓他住廳裡,然後你住東屋,阿依住西屋,正好。”

  孔氏皺眉道:“廳裡冷,怎好住人?不如讓他到我屋裡去打地鋪。”

  趙大嬸道:“那些你們自己商議,我不管。”

  孔氏高興起來,明確表示,可以把西屋讓給羅依獨自居住。

  趙大嬸目的達成,高高興興地去給羅依等人報信去了。沈思孝早在趙大嬸提及圓房的時候,就躲到一邊去了,此時見她們談話結束,方才又走回來,問孔氏道:“娘,她跟你說甚麼了?”

  孔氏帶著笑意告訴他,羅依將要獨自去西屋住,而他則搬到她房裡打地鋪。

  沈思孝自是百般不願,叫道:“娘,怎能這樣?”

  孔氏還道他是不願打地鋪,忙道:“你放心,娘怎麼捨得讓你到地下睡,等羅依做好趙大嬸的衣裳,娘一拿到工錢就給你去買張新床,就擱在娘那張床的旁邊。”

  沈思孝還惦記著圓房的事呢,哪肯聽這個,皺著眉只是不願意。孔氏想了想,道:“那你睡娘的床,娘打地鋪。”

  沈思孝見孔氏怎麼都明白不了他的心思,很是煩躁,丟下一句“怎能讓娘睡地上”,甩了袖子就走。

  孔氏見輕易不發火的兒子上了脾氣,慌了,連忙跟了上去,耐心詢問。

  且不說這邊孔氏和沈思孝母子倆鬧彆扭,那邊羅家的幾人聽說孔氏答應了趙大嬸的要求,喜不自禁,高氏摟著羅依直念佛;韓長清也樂得捶了趙世傑好幾拳,只是一想到羅依再怎麼單獨住,也還是沈思孝的妻子,沈家的媳婦,他就又高興不起來了。

  羅依想想自她穿越來後孔氏的作派,很擔心她反悔,因此趁著娘家人還在,趕緊求高氏:“娘,你幫我在門上安個鎖罷。”

  西屋那門上,僅有個木栓子,使個筷頭從外頭輕輕一撥就開,不然昨夜裡孔氏也不會進來得那般容易。所以羅依想要一把堅固的鐵鎖,這倒不是為了防孔氏,而是為了防沈思孝,因為獸性大發的男人對於她來說,也挺可怕的。

  高氏本來想對羅依說,她既是要和沈思孝圓房,那將房門安把鐵鎖,只怕人家會不好想,但一摸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身子,就悲從中來,心想閨女都虛弱成這樣了,還圓甚麼房,不如就把房門鎖起,靜靜地養一養還好些。於是就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依你,這就叫你爹找鎖匠買鎖去。”

  哪等羅久安動身,韓長清已是跳將起來,疊聲喊著“我去買我去買”,奔出院門去了。

  這小子做事太不經思量,還嫌孔氏能尋著的污衊羅依的藉口不夠多麼?趙大嬸連忙拍了趙世傑一下,示意他跟上,去給韓長清做個伴,免得事後孔氏又說韓長清對羅依如何如何,巴巴地一個人跑去買鎖。

  一時鐵鎖買來,羅依見了十分滿意,又趁機央求羅久安和高氏幫她裝好鎖、搬完屋子再回去。羅久安和高氏自是一口答應,韓長清和趙大嬸母子也都留了下來。

  於是高氏扶著羅依,其餘幾人簇擁著,一起去了廳裡。孔氏見了那把大鎖,吃了一驚,又聽說羅依要將其安在西屋,就更不高興了。但因韓長清和趙世傑才剛揍過沈思孝,余威尚在,因此她也只敢在心裡罵一罵,嘴上半句話也不敢多說,任由著他們幫羅依把鎖安在了門背面,輕易拆都拆不下來。

  安好鎖,羅久安便去跟孔氏商量搬東西騰屋子的事。因是說好了的事,孔氏倒也沒為難他們,抬手指了指西屋,就叫他們去把沈思孝的東西都搬到東屋去,只是擔心他們偷東西,親自走去監督,盯著個,瞧那個,忙得一塌糊塗,倒比出力氣搬東西的人多流了一身汗。

  西屋的東西搬完,孔氏便示意羅依可以住進去了,但羅依卻盯著東屋不放,質疑道:“我的嫁妝呢,該讓我一併搬過去罷?”昨日她落水後躺在床上時可是聽說了,她是有嫁妝的。



第八章 險情
  
  孔氏聽羅依提出索要嫁妝,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一則是霸占得久了,舍不得;二則是因為那些嫁妝早已被她變賣掉了不少,若是被羅家人看出來,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一定不能讓羅依得逞只是,有羅家人這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怎敢直截了當地拒絕羅依?只有尋了個藉口出來搪塞:“她的嫁妝和我的是混在一處放著的,這一時半會兒的,只怕分不清。”

  眾人哪裡看不出她就是不想讓羅依搬,只是羅久安和高氏都是厚道人,見孔氏已在讓羅依一個人住的事情上讓了步,也就不願再進一步地逼她,畢竟羅依還是沈家人,還要在沈家住,多鬧出一份矛盾,將來羅依的日子就要多難過一分。因此高氏便去勸羅依算了,莫要多與孔氏計較。

  在羅依心中,自食其力固然重要,當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是要一文不落地要回來的。只是她想著,一口氣也吃不成個胖子,來日方長,且徐徐圖之,因此便聽了高氏的勸,沒有再提嫁妝的事。

  孔氏見他們都願罷手,很是松了口氣,故作熱情地叫羅依趕緊回房歇著,往後的一日三餐,都由她親自送到她房裡去吃。

  羅久安和高氏對她這態度很滿意,只是讓婆婆服侍媳婦,總是不像樣子,因此客氣的話講了不少。高氏扶著羅依進西屋後,見屋裡並沒有藥,忍不住嘆一口氣,讓羅久安去找孔氏把藥方拿來,自去藥房抓了上十副,又托趙大嬸每天來給羅依煎藥吃。

  孔氏雖然不高興他們找個外人來摻合沈家的事,但一想到自己若是出聲,這煎藥的差事就要落到她頭上了,因此就沒有作聲,由得她們去,只是嘟囔了好幾遍,稱自己是給羅依抓了藥的,只是她沒吃。不過眾人都在忙碌,也沒人去理她。

  其間,沈思孝一直沒有出來,躲在東屋,忍著渾身的疼痛生悶氣,一氣羅依不顧夫妻情意,一意要搬到西屋去獨住;二氣孔氏太依著羅依,不替他這個兒子著想,他今年都二十三了,能不想著房裡的那點事麼,好容易等到羅依及了笄,眼見得要圓房,卻又讓他和羅依分開住,這不是要把他生生憋壞麼?

  只可惜,外面各人都有事情要忙,哪有人來理會他的心事,等到孔氏送走羅家人和趙大嬸母子,天已是黑了,只得囫圇扒了幾口飯,和著衣裳在地鋪上睡去。

  他這廂氣悶難當,對面的羅依卻是快活得不行,鎖上房門,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好覺。接下來的幾天,孔氏對她也還算過得去,雖說每次給沈思孝身上的傷上藥時,都要罵上幾句;早上梳洗和去廚房做飯時也會罵罵咧咧,稱自己有媳婦,卻跟沒媳婦一樣,無人服侍,甚麼都要自己動手,但到底是一日三餐不少。

  羅依對她本無感情,所以只要她不來招惹自己,這些罵語就當沒聽見,反正也不掉塊肉,就算每天的飯菜只有開水泡過的菜葉子,和攙了沙粒的糙米,她也能一併忍下來——反正她能買購物界面裡的牛肉罐頭,犯不著去同她吵,給自己尋不開心。

  沈思孝雖然負傷,但並不影響行動,每日裡仍舊是去私塾,早出晚歸,羅依每次都特意等他出門後再開房門,晚上則不等他回來就關門上鎖,因此一連好幾日都沒有和他碰上面,也就不怕他糾纏圓房的事。她夜裡倒是聽見沈思孝來敲過幾次門,只是還沒等到她想出轍來趕他走,孔氏就先出面把人給揪回去了。不論孔氏的出發點是甚麼,在這件事上,羅依還是感激她的。

  趙大嬸每日風雨無阻地來給羅依煎藥,順便陪她說說話,給她捎些好吃的補補身子,並且每次都反覆問她有沒有受孔氏的欺負。羅依覺得飯食粗糙這種事,跟娘家人訴訴苦是應當的,但去麻煩鄰居幫自己解決,好像有些太過,因此總是回答一切都好。趙大嬸雖然不太相信她的話,但因見她眉宇間的確並無太多的愁色,因而也便放下心來。

  過了幾日,羅依身體漸漸康復,起身時不再眼前一黑,於是便時不時地下床散散步,活動活動筋骨,以免總躺著,霉壞了。這日她正沿著墻邊慢慢踱步,孔氏送飯進來看見,便道:“你身子既然好了,就叫趙大嬸把布料送過來,開始幫她做衣裳罷。”

  羅依看她這副急於賺錢,不顧她死活的嘴臉,只覺得一陣厭惡,但是趙大嬸幫她良多,的確是該抓緊時間幫人家做衣裳了,不過她有些擔心,孔氏會不會因為她身體好轉,就從此不讓她一個人住了呢?於是便問道:“我做衣裳期間,能不能還是一個人在西屋住著?”

  孔氏巴不得她天天一個人窩在房裡,不要出來迷得沈思孝神魂顛倒,因此很乾脆地道:“那有甚麼問題,你一個人住,也好心無旁騖,早些把衣裳做好。”

  既然還是許她單獨住,羅依就放了心,答應孔氏這就幫趙大嬸做衣裳。

  孔氏放下食盤,高高興興地朝隔壁去了。過了一會兒,趙大嬸帶著衣料,跟著她一起過來,拉著羅依看上看下,仔細詢問她的身體情況,待得確定她已無大礙,方才將布料留下,讓羅依幫她量尺寸,並付了一半的定金。當然,那定金是孔氏接的。

  孔氏接了定金,很是高興,說是要買幾個豬蹄來打牙祭,跟著趙大嬸一起出去了。羅依很是不滿孔氏把定金都收去了,但因此事趙大嬸早就告訴過她,所以倒也沒多氣憤,只是在心裡暗暗打算,以後一定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趙大嬸拿過來的料子,一塊是做面子的天青色的棉布,一塊是做襯裡的未染色的麻布,另外還有一大包的棉花,她想做件冬天穿的棉襖。羅依早已留心觀察過趙大嬸身上所穿的衣裳,那是一件交領斜襟的窄袖短襖,前襟右衽,腰間束帶,只不知她是該照著那樣式做一件差不多的,還是應當別出心裁,多出些花樣來。如果是原版的“羅依”,會如何去做?羅依手握剪刀,想起已逝的“羅依”竟跟她是差不多的職業,不禁一陣感慨。

  孔氏自灶間拿來的一小截木炭,就擺在桌子上,羅依隨時能拿起來畫線,裁料,但她一想到這是她穿越後所做的第一件衣裳,就一心想要出彩,不肯按部就班,因此直絞盡腦汁到掌燈時分,還連一條線都沒畫出來。

  孔氏來送晚飯,見那塊棉布還是原封原,氣得直拍桌子:“這半日功夫,你做甚麼去了?怎地連個袖子都沒做出來?”

  羅依不理她,只是站起身來,準備換個地方,以免被她的唾沫星子噴到,一抬頭,卻瞅見孔氏所穿衣裳的領口處,釘有一小粒紐扣,看那色澤,應是銅製的。原來在這裡也是有紐扣的,並不只有衣帶而已羅依突然就想起了她自購物界面買來的那粒金屬紐扣,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孔氏見羅依直盯著她領口上的紐扣看,極為不自在,那粒銅扣子,乃是她下午出去買豬蹄時,順路買的,說是現下最時興的飾物,她趕著讓裁縫給釘了上去才回來。雖說買這扣子不偷不搶,但畢竟是羅依掙來的錢,她卻只給自己買了,沒給羅依買,終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孔氏何許人也,再不好意思也不會提出要給羅依也買一粒,只是不再出口罵人,扭身去了。

  羅依沉浸在新衣裳款式的喜悅之中,並未留意到孔氏的表情變化,只是看看天色,估摸著沈思孝要回來了,便趕著去把房門鎖了,然後回身坐下,準備吃飯——雖說平日裡的飯菜比豬食還不如,她碰都不碰,只從購物界面裡買牛肉罐頭,但今天孔氏買了豬蹄,她卻是知道的。

  但一掀開碗蓋子,她就愣住了。那大海碗裡盛著的是豬蹄不假,但怎麼都是啃過的樣子?她以為自己眼花,連忙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到眼前細看,哎呀,這可不就是被啃過的,而且啃得還挺乾淨.羅依不敢置信,連忙丟了那豬蹄,又夾一個細看,但還是一樣,是個被啃得乾乾淨淨的光骨頭,別說沒有肉,就連皮都沒剩一塊這個孔氏,居然煮了一碗已被人啃光的豬蹄來給她羅依氣得渾身直抖。

  她丟下筷子,呼地衝去打開門,準備找孔氏理論理論,但孔氏大概知道自己做了理虧的事,早已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怎麼找都找不著人,只有一個放學歸家的沈思孝,站在門邊帶著滿面的驚喜看她:“阿依,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

  哪個是出來見他的,羅依翻了翻白眼,準備回屋。

  沈思孝哪肯放過這絕佳的機會,一個箭步衝上去,緊緊抓住她的袖子,關切地問:“阿依,娘給我送晚飯去時,我就聽她說你身子大好了,怎樣,頭還暈不暈?”

  羅依只想著趕緊回屋把門鎖上,遂敷衍他道:“好了,已經好了。”說著,就去扯袖子,想擺脫他的手。

  讓她沮喪的是,沈思孝雖然很快就放過了她的袖子,但卻緊接著又抓住了她的胳膊,而她雖說已經基本上恢復了健康,但到底身瘦體弱,根本就掙脫不了他的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18 AM

本帖最後由 nanako42 於 2012-9-11 10:19 AM 編輯

第九章 豬蹄
  
  羅依可不想失身給這麼個窩囊男人,心中大急,拼命掙扎,並高聲呼喊孔氏,寄希望於她就在附近,能及時趕到。這麼一個既變態又可惡的老女人,居然還成了她求助的對象了。羅依一面喊著,一面暗暗地鄙視自己。

  豈料沈思孝今天一點兒也不怕她叫喊,只哄她道:“阿依,前幾日你身子還沒養好,我不該去找你,娘也已經罵過我了。可如今你已是大好,卻怎麼還不依我?你可知道,我是你的丈夫?”

  羅依根本不搭他的腔,只顧拼命掙扎,奮力呼喊。沈思孝惱羞成怒,氣道:“難不成你還在想著韓長清,所以才對我不理不睬?”

  “胡說八道些甚麼?”子虛有的事情,羅依本不想費力氣分辯的,但一想到在這個時代,世人對女子名聲的要求十分嚴苛,因而只得耐起性子,回了他一句。

  沈思孝本就不願承認她同韓長清有染,因而一聽她否認,就心花怒放地信了,轉而從懷裡摸出個帕子包著的豬蹄子來,遞到羅依手裡,道:“你看,我特意給你留的。”

  他肯定是根據孔氏平常對待羅依的態度,猜到她不會留豬蹄給羅依,所以才特意藏了一隻帶回來給她。照說他有這樣的心思,羅依該感激才是,但不知怎地,羅依一看見他就覺得膩煩,心想,他若是真對自己好,昨夜孔氏要罰她跪時,他幹甚麼去了?他只會按著她的肩膀,勸她忍耐忍耐若她沒有及時裝暈,他只怕已經將她按到地上跪著去了罷沈思孝見羅依看都不看那豬蹄一眼,滿臉都是憤慨,不禁很是奇怪,便把豬蹄又朝她面前遞了遞,討好地道:“阿依,你吃。”

  “吃你個大人頭”羅依一把推開他,又開始掙扎,待發現怎麼都掙脫不了,乾脆就拖著沈思孝朝西屋走,道:“你跟我去看看,看你母親都端了些甚麼給我吃”

  “是咱娘……”沈思孝感覺得出羅依正在氣頭上,因此沒敢大聲駁斥,只是小聲地糾正她。

  羅依沒理他,一氣將他拖進西屋,指了桌上的那碗豬蹄湯給他看。沈思孝先是驚喜:“娘給你也端了一碗過來?”隨後又覺得不對勁,放開羅依,走近夾起一個看了看,笑了:“阿依,既然啃完了,就扔掉罷,還擱進湯碗裡去作甚?”

  羅依斜瞥著他,似笑非笑:“你錯了,我還沒開始吃呢。”

  沈思孝有些摸不著頭腦:“既是沒吃,這些豬蹄怎會是啃過了的模樣?”

  羅依冷笑:“那就得問你老娘了。”

  沈思孝皺眉道:“你怎麼一口一個你母親,難道那不是你母親?”

  “說重點別整這些有的沒的。”羅依從來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更何況此時心情極度不好,聞言衝他大聲吼道。

  沈思孝溫吞慣了,被這一吼,竟真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豬蹄上來,仔細認真地思考:“難道是娘弄錯了,把已經啃過的豬蹄又煮了一遍?”說著,就去安慰羅依:“娘年紀大了,有時候犯些糊塗,也是正常的,你得體諒。”

  “我年紀大了?我犯糊塗?我好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到了了,你倒嫌我年紀大,愛犯糊塗?”孔氏估摸著羅依已經吃完了晚飯,便從鄰居家回來了,但才進門,就聽見沈思孝在說她的壞話。本來,這是親兒子,說說她的壞話她也不會朝深處想,可誰讓他是在自己媳婦面前講,這就讓孔氏很難以接受了,所以才一聽清沈思孝的話,還沒弄清楚頭尾,就先發作起來。

  她這一怒,羅依反而笑了,對沈思孝道:“你看,你母親說她沒糊塗呢,這碗豬蹄,可是她清清楚楚地故意做來給我的。”

  原來他們是在說豬蹄的事,自己真是性急了,怎麼自個兒朝槍口上撞?孔氏大為窘迫,連忙藉口有帕子落在了鄰居家,轉頭就走了。

  沈思孝大為尷尬,看著那碗光禿禿的豬蹄,不知道說甚麼才好。羅依本欲再奚落他幾句,但又怕他由此賴在她屋裡不走,於是便故意踮腳朝外看,道:“哎呀,這天都黑了,娘怎麼還出去,萬一要是瞧不見路崴了腳,可怎麼辦才好?”

  她為了使沈思孝相信她的真心,特意沒說“你母親”,果然,沈思孝馬上跟著擔憂起來,道:“那我出去看看。”

  羅依趕緊推他出門,耐著性子叮囑:“你也要小心,天雨路滑。”

  沈思孝何曾見她這樣關心過自己,喜不自禁,不再疑她,趕緊去了,走到門後還回過頭來,囑咐羅依不要關門,他一會兒就回來。

  羅依笑眯眯地點了頭,但等他一出門,就把房門給牢牢鎖起來了。

  沈思孝在趙大嬸家門前追上了孔氏,稱要陪她一起去找帕子。孔氏那不過是一句藉口,哪裡真有帕子要找,聞言馬上便稱帕子已經在路上撿著了,現在想馬上回家睡覺。

  沈思孝惦記著回頭去找羅依,聽說不用費時間找帕子,挺高興,攙起孔氏的胳膊就朝回走,道:“娘,天黑了,趙大嬸興許都睡了,你還是明天再來串門罷。”

  孔氏生怕他問起豬蹄的事,嗯嗯啊啊地應著。但沈思孝為了能平息羅依的怒火,從而順利進得她的房門,怎麼可能不問,沒過一會兒就提起了她端給羅依的晚飯:“娘,阿依那碗豬蹄,怎麼是啃過的?”

  “她說是啃過的就是啃過的?”孔氏心虛,語速很快,“我端給她時,上頭明明還有肉。”

  沈思孝對孔氏的話,從來都是百分百的相信,這回也不例外,因此心中便對羅依生了疑,暗道,莫非那豬蹄,是羅依為了誣陷孔氏而故意為之的?可羅依他認得也不是一天兩天,她的為人,他還是很了解的,她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沈思孝怎麼也想不通那豬蹄上怎麼就會沒了肉,眉頭深鎖。孔氏深怕他又問出甚麼來,連忙加快了腳步,聲稱心口疼,須得趕緊回房躺一躺。

  沈思孝一聽,連忙大步將她扶進屋,又去灶間倒了滾熱的水來給她喝。孔氏捧著杯子,心想兒子還是心向著自己的,倍感欣慰。

  沈思孝服侍著孔氏躺下,謊稱剛才忘了蓋那銅壺的蓋子,掩上房門出去,一溜煙跑到西屋,舉手輕輕拍門,小聲地喚:“阿依,阿依?”

  羅依哪裡肯理,蒙頭只是裝睡。沈思孝用力推了推門,那門卻因後面有鐵鎖,紋絲不動,這若是家中無人,他非要尋把斧子來劈開不可,但孔氏就在東屋,他不敢動手,因而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羅依聽得門外沒了動靜,望著門上牢固的大鎖笑了笑,安心睡去。

  第二日早飯後,趙大嬸照例來看她,給她送藥過來,羅依捏著鼻子咕咚咕咚喝下那一大碗藥,苦得直皺鼻子,好在趙大嬸告訴她這是最後一副藥,往後不用再吃了。

  因布料和剪子等物還在桌子上擱著,趙大嬸興致勃勃地走了過去,道:“我來看看你給我裁了個甚麼樣子”

  羅依忙道:“趙大嬸,我正想和你商量商量呢,你看,我這裡有粒扣子……”雖然昨日孔氏所穿的就是扣子裝,但她卻並不想跟風,而且想做一件同後世一樣,不靠衣帶束腰,對襟扣扣子的衣服。

  她把自購物界面買來的金屬紐扣遞給趙大嬸看,並趁著她低頭看扣子的時間,把自己心裡的想法闡述了一遍。

  因為穿越前做的是服裝設計的工作,所以羅依對古時的衣裳,還是有所了解的,儘管不知這究竟是哪個朝代,但從趙大嬸孔氏等人的穿著來看,對襟的衣裳在這裡還是頗有流行度的。所以她的想法,應該能夠被趙大嬸接受。

  只是,趙大嬸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她在講甚麼,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那粒金屬紐扣上,翻來覆去仔仔細細地看個不停,口中還不斷發出嘖嘖的讚嘆聲。

  不過是一粒做工粗糙的金屬紐扣而已,這個時代又不是沒有,趙大嬸這是作甚麼?羅依不惑不解。

  趙大嬸研究完金屬鈕扣,卻亦是大惑不解,問羅依道:“阿依,這扣子,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怎麼了,不就是顆扣子麼?”羅依不解反問。

  趙大嬸指了金屬紐扣,示意她仔細看,道:“你瞧這顏色,竟跟金子似的,但仔細看,又不是金,這到底是甚麼材料做的?”

  甚麼材料?以羅依對扣子的了解來看,大概是某種合金罷,要再朝深裡探究,她就也不知道了。

  “會生鏽麼?”趙大嬸又問。

  這個羅依倒是能肯定,馬上回答道:“不會。”

  趙大嬸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羅依真的回答了,不禁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



第十章 難題
  
  是啊,她又沒用過,怎麼會知道的這麼詳細,還這麼的肯定?羅依到底是個“冒充戶”,頓時緊張起來。好在她腦子轉得還算快,馬上就編出了原因:“賣這扣子的人跟我說的。那天有個貨郎賣扣子,正巧賣到我家門前來,我見婆婆不在,就趁機買了幾顆。”

  “還有?在哪兒?都拿來我瞧瞧,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從來沒見過這般好看的扣子呢。”趙大嬸對這扣子,十分地感興趣。

  羅依想想孔氏領口的那粒扣子,不論是材質還是做工,好像的確是沒法跟這個比。看來她穿越前在博物館見過的那些精美絕倫的古代紐扣,多半隻出現在富貴之家,像他們這樣的柴門小戶,普通的金屬扣子,就已經是上品了。

  趙大嬸還在滿臉期翼地看著羅依,羅依這才想起來,這金屬紐扣,她還只買了一顆,哪裡去找多的來?真是一時口快。不過,應該有補救的辦法……羅依藉口把扣子藏在了床下,彎下了腰,趁著背對趙大嬸,趕緊從腦子裡調出購物界面,一氣又買了四顆扣子,攥在手心裡,然後裝作剛從床下掏出來的樣子,直起身,把掌心裡的金屬鈕扣給趙大嬸看,道:“加上你手裡的這顆,正好五個,夠給你做這件新衣裳的。”

  “全給我用?”趙大嬸似不敢相信一般,很是激動,“這樣稀罕的扣子,只怕買來時花了大價錢罷?你全給我用上?”

  羅依點了點頭。

  趙大嬸喜笑顏開,一拍大腿:“成,既然你捨得,我就招搖一回,全用上你買這扣子時花了多少錢,大嬸雙倍付給你”

  羅依不肯要,說是忘記扣子的價格了,但趙大嬸執意要給,兩人爭執了好一時,眼看著把討論新衣款式的時間都給耽誤了,羅依怕誤了工,只得收了趙大嬸一塊銀子,也不曉得具體是多重,她想著,等衣裳做好後,再把這銀子還給她。

  收好銀子,羅依問趙大嬸:“趙大嬸,我剛才說的新衣裳的款式,你聽清楚了麼?”

  趙大嬸一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上的銀簪子,道:“光顧著瞧扣子去了,還真沒聽清。不過,阿依你做的衣裳,向來是好的,我全聽你的,你做甚麼,我就穿甚麼。”

  “那哪兒成呀。”羅依堅決地搖了搖頭,固執地把新衣的款式,詳細地向趙大嬸又講了一遍。

  “對襟的棉襖?”趙大嬸面露不解,“我還從沒見過對襟的棉襖呢,那能好看?”

  羅依仔細回憶趙大嬸、孔氏、以及高氏等人的穿著,發現她們在這冬日所穿的棉襖,的確都是交領斜襟的,沒有對襟的。看來在這裡,並沒有對襟棉襖的款式,但任何東西,都是從無到有的,不是麼?羅依相信自己的對襟釘扣棉襖,絕對比斜襟束帶襖更加地保暖——你想啊,整件棉襖全靠那一根衣帶束著,風稍大些,就會從胸口衣擺朝裡灌;而且對於需要成日勞作的人來說,那樣一根打結的衣帶,實在是太不牢固了,輕輕一拉一扯就松掉了。

  不過,對於這個朝代來說,對襟紐扣襖畢竟是一種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服裝款式,要想打消趙大嬸的疑慮,光靠嘴上描述恐怕還不行。羅依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木炭條,在地上畫起來。

  趙大嬸彎腰看著,驚嘆道:“哎呀,阿依,你還會作畫呢?”

  素描可是服裝設計專業學生的必備技藝,羅依笑了笑,道:“我心裡是這樣想的,所以就畫出來了,趙大嬸你瞧瞧,這樣的衣裳,你可還喜歡?”說出最後一句“你可還喜歡”,羅依被自己嚇了一跳,她這才穿越幾天,口氣就完全跟個古人似的了。

  許是因為這件棉襖是用來過年穿的,趙大嬸顯得十分地上心,蹲到羅依身旁,仔細看起來。她看的時間不短,羅依的心情就變得七上八下起來,畢竟古人和現代人的審美觀有差異,她認為好的款式,趙大嬸不一定就會喜歡。

  果然,趙大嬸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我們的對襟衣裳,別說釘紐扣,連縫上帶子的都少,我這樣一件衣裳穿出去,還不知會不會別人笑話呢。”她說著說著,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會打擊羅依的積極性,連忙補救道:“阿依,大嬸不是那個意思,我……”

  趙大嬸急急忙忙地解釋著,羅依卻十分理解,穿越前,她也在服裝界摸爬滾打好幾年了,深知同樣一件衣服,出自知名服裝設計師,就是當今潮流;相反,若出自名不見經傳的小輩,就很有可能被人指為奇裝異服。而今她在這裡,就是那名不見經傳的小輩,甚至根本都談不上入行,只是一名處境艱難的小媳婦,迫於生計,幫鄰居家的大嬸做做過冬的棉襖而已。

  所以趙大嬸的擔心,再正常不過了。而且十分合理。

  不過,羅依並非一經受挫,就止步不前的人,不然也不會最終在服裝界混出了頭,成為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了。任何難題,都會有解決的辦法,怕的只是你不去想。羅依深信這一準則,看看趙大嬸身上的斜襟束帶襖,再看看地上的對襟釘扣襖設計圖,取了個折中的法子:“趙大嬸,這棉襖,我還是給你做成斜襟的,但不縫衣帶,而是釘上扣子,你看怎樣?”

  趙大嬸拿起一粒金屬紐扣,在自己的衣裳上比劃著,心道,一樣是斜襟的衣裳,並不出格;而現今最時興的就是在領口處釘一粒扣子,而她一下子就釘五顆,豈不是格外地出眾?只是這連衣帶都不系,會不會被人罵作老不知羞?趙大嬸猶豫著對羅依道:“阿依呀,我看你這主意不錯,不過衣帶還是給我縫上罷。”

  既縫衣帶,又釘紐扣?羅依明白了,這趙大嬸是既想衣裳出挑,又不想衣裳出格。不過,腰間系一條衣帶,然後打成蝴蝶結,也挺有裝飾效果的,羅依便點了點頭,道:“好,就依趙大嬸的。”

  趙大嬸高興起來,一想到過年時她在妯娌間又會是最拔尖的一個,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了,連稱等新衣裳做好後,要好好感謝羅依一番。

  兩人正說著笑著,孔氏送了糕點過來,殷勤地招呼趙大嬸用幾塊。趙大嬸把糕點接過來,卻推到羅依面前,道:“阿依,你留著慢慢吃。”

  孔氏臉上掛不住了,道:“趙嫂子,這是請你吃的,你給她作甚麼?”

  趙大嬸半點面子都不給她,叫道:“我說孔嫂子,就算你是做婆婆的,也不能太過了,這糕點還是那日阿依娘家託人送來的罷,既是她娘送給她吃的,她為甚麼不能吃?倒是你,連兒媳的一點子糕點都要霸著,像甚麼樣子”

  孔氏臉上紅一塊,白一塊,但為著做衣裳的餘款還沒拿到手,就只能生生忍著趙大嬸,好不難過。

  趙大嬸太了解孔氏,知道她如論如何都不會發作,所以痛痛快快地數落完,又老實不客氣地把她給推了出去,理由是,羅依要做衣裳,不能有人打擾。打發走孔氏,替羅依小小出了口氣,趙大嬸覺得十分痛快,但過後卻又十分後悔,拉著羅依又是擔憂,又是自責:“你婆婆是不敢拿我怎樣,但卻是會遷怒於你的,怎辦?都怪我口太快,沒仔細多想想。”

  羅依忍不住笑了:“趙大嬸,她這人,就算你不去惹她,難道她又會少罵我一句了?”

  她笑得雲淡風輕,就好像孔氏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介路人一般,趙大嬸見了,心裡卻是十分地難過,忍不住落下淚來:“阿依,你在沈家過得都是些甚麼日子……都怪我家大小子光顧著奔前程,二小子又倒三不著兩,不然我把你娶進家門多好……”

  這話羅依可就不曉得該怎麼接了,只得傻站著。還好趙大嬸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打住了話題,不然羅依可真要尷尬地躲起來了。

  趙大嬸還擔心著孔氏找羅依的麻煩,打開房門瞅了瞅,見她並不在,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告辭去了。

  新衣裳款式的問題終於解決了,羅依心情很愉快,哼著走調的“今兒個心情真高興”反鎖上門,開始展布料,打樣板,裁剪。

  作為一名工作多年的服裝設計師,這些都是熟練工作,再加上這件斜襟棉襖在款式上並沒有甚麼出奇的地方,只不過多釘幾顆扣子而已,因而羅依操起剪刀來猶如行雲流水,一會兒功夫就把袖、身、領各衣片都裁好了。

  羅依將面子和裡襯都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正得意自己的手藝,卻猛然呆住了——她該拿甚麼把這些衣片縫合起來?雖然穿越前設計服裝多年,但無一都是藉助於縫紉機,手工縫製她倒是也會,但那手藝哪裡拿得上檯面,別回頭把原版“羅依”裁縫的招牌都給砸了。

  購物界面裡倒是有縫紉機,她手裡的錢也夠,但那銀子她並沒有打算久留,是準備要還給趙大嬸的,如果用來買了縫紉機,到時拿甚麼來還?趙大嬸待她那樣的好,處處為她著想,如果她還收她的扣子錢,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可是若不拿這錢來買縫紉機,新衣裳怎麼辦?

  羅裳很是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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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21 AM

第十一章 縫紉機
  
  做大事,豈能拘小節,縫紉機可以說是她吃飯的本錢,沒有它真不行。雖說她也可以去向娘家求助,但她的志向,可並非趙大嬸這一件衣裳,以後要用縫紉機的地方多著呢,總不能每次都朝娘家跑罷?所以,還是先拿這錢去買縫紉機,至於趙大嬸的錢,等她以後賺了銀子,多買些禮物送她也是一樣的。

  羅依打定主意,便打開了購物界面,但還沒點下購買按鈕,又想到了一個新的問題,這縫紉機買來後,她該藏在哪裡?腳踏縫紉機,那麼個大塊頭,床底下可是藏不住的,可若就擺在外面,該如何向孔氏解釋?

  羅依又一次犯起了難。

  不過這回,她並沒有煩惱很久,就想出了主意,決定回娘家一趟。可是,這裡頭還是有幾個問題——她的娘家,羅家人住在何方?路該怎麼走?孔氏會不會放她回去?

  羅依是愈挫愈勇型的,不怕難題,更何況這解決問題的方法就在眼跟前了,豈能輕易放棄,於是繼續思索。不知羅家方位,可以雇一輛車,告訴車夫她要去羅家裁縫店,讓車夫送她回去——以前幾次羅家人來沈家的頻率和速度來看,羅家離沈家肯定不遠,車夫一定知道羅家的位置。至於孔氏……就說做衣裳時遇到了難題,需要回家向父兄請教,她可以拉上趙大嬸一起去說,這樣信服力更高,想必孔氏為了順利賺到剩下的一半工錢,是很樂意放她回去的。

  所有的問題,都找到了解決的辦法,羅依心情舒暢,這才發現天色已晚,肚子也咕咕叫起來,不過很奇怪,孔氏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送飯來。沒送就沒送罷,反正孔氏就算送來了,她也是直接倒掉,羅依直接打開購物界面,熟門熟路地買了一盒牛肉罐頭。

  她吃著牛肉罐頭,就著被趙大嬸截下來的糕點,正津津有味,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孔氏的叫罵聲:“別人家娶媳婦,是伺候婆婆的,我們家娶媳婦,卻是要婆婆去伺候她的,一日三餐須得送到房裡去吃不說,還要吃甚麼點心,既是要吃點心,那晚上就不用吃了……”

  這話擺明了就是說給羅依聽的,可那糕點本來就是羅依的,她倒好意思來小氣,真真是可笑。羅依冷笑一聲,繼續吃罐頭,她才不會出去與孔氏對罵呢,同她那種人吵架,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調。

  她這裡對孔氏不理不睬,隔壁的趙大嬸卻是急壞了,她本來就擔心自己下午逞了一時的口舌之快,會給羅依帶來麻煩,所以一直支著耳朵聽著隔壁的動靜呢。這會兒孔氏一開罵,她就蹦了起來,抓起桌上的竹籃便朝沈家走,口中念叨:“我就說孔氏不會給阿依晚飯吃,果然如此。”

  她拎著竹籃來到沈家,一眼就看見沈思孝肩背書袋站在羅依房門口,看樣子是才放學回家,連書袋都不曾放下就去敲羅依的房門了。孔氏還在罵羅依呢,他不去勸他**,跑這裡來作甚麼?趙大嬸愈發氣憤,上前把沈思孝一推,問他道:“阿依可曾吃晚飯?”

  沈思孝的回答,同她猜想的沒有兩樣:“阿依才吃了點心,不餓,不用吃晚飯。”

  趙大嬸繼續問:“這話是阿依說的,還是你母親說的?”

  沈思孝的回答,又沒出她所料:“是我娘說的……”

  趙大嬸氣得直跌腳,拍著籃子道:“你母親說阿依不餓她就不餓?阿依自己說不餓了麼?你這個連媳婦都不曉得心疼的男人,還有臉來纏著她”

  沈思孝面紅耳赤,訕訕地退至一旁,把道給趙大嬸讓了出來,但卻舍不得就此離去,心想著,等羅依給趙大嬸開了門,興許他能趁機溜進去。可誰知趙大嬸這會兒看他極不順眼,竟舉了竹籃要來砸他的頭。沈思孝大駭,連忙護著腦袋跑了出去。

  趙大嬸這才敲開羅依的房門,進去把竹籃遞給她,道:“你婆婆那晚飯,不吃也罷,快來嘗嘗我的手藝。”

  羅依剛把牛肉罐頭和糕點吃完,一點兒也不餓,但又不忍推卻趙大嬸的一番好意,只得道了謝,坐下來把飯菜都吃乾淨了,撐得差點打嗝。

  吃完飯,她把想要回娘家的事跟趙大嬸講了,趙大嬸連聲保證,一定幫她說動孔氏,羅依頓時放下心來。

  趙大嬸把碗盤收回竹籃裡,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羅裳道:“阿依,我下午才剛叫你不用著急做這衣裳,可這還沒過半天,我就要食言了。”

  羅依問道:“怎麼?趙大嬸著急要穿?”

  “是哩,等著要穿。都怪我那大小子,非要去投考甚麼吏員。”趙大嬸嘴上說著嗔怪的話,臉上卻露出自豪的笑容,“可誰曾想他運氣好,還真考上了。既然有了正經差事,我少不得要為他請左右四鄰來吃個酒,熱鬧熱鬧,所以才急著等新衣裳穿。雖說我舊衣裳也有兩件,可這終究是喜慶日子,穿新衣裳更有好兆頭,你說是不是?”

  吏員?那不就是官府工作人員?羅依雖然不知道吏員具體是做甚麼的,但也知道只要和官府靠了邊,就是好差事,因而由衷地為趙大嬸感到高興,連連點頭,稱:“這是喜事,是得穿件新衣裳,你放心,我一定加班加點趕出來,不耽誤你請客。”她已經決定了要買縫紉機,做起衣裳來肯定快,一準兒耽誤不了趙大嬸穿新衣裳。

  趙大嬸不好意思地道:“你身子才好些,就要讓你趕工,實在是過意不去。”又道:“這兩天你就別在家吃飯了,我每頓給你送過來,吃些好的,也好補補身子。”

  “怎好讓你每頓都送飯來……”羅依正推辭,忽一抬頭,卻見孔氏正一手撐門框,一手叉腰,橫眉怒對趙大嬸。她連忙出聲喚了聲“婆婆”,以提醒趙大嬸,孔氏來了。

  趙大嬸才不怕孔氏,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衣裳,方才回頭,衝她笑道:“孔嫂子,我正要去找你呢,我家大小子考上了吏員,過幾天就要去衙門當差了。我心想著他這些年也沒少受你們鄰居的關照,所以想請你們到我家吃個便飯,日子就定在後天,如何?”

  趙世忠考上吏員了?孔氏面色一僵。她原本氣憤趙大嬸唆使羅依不在家裡吃飯,想要罵羅依幾句的——趙大嬸還捏著一半的工錢沒給,她不敢罵,但罵罵自己的兒媳總是可以的罷?

  但一聽趙大嬸這話,再看她那神色,心思就轉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去——趙大嬸的兒子都要上衙門當差了,她的兒子卻還連衙門的邊都沒沾上;一想到這個,她就一陣氣悶,氣悶得連罵羅依的心情都沒了,勉強與趙大嬸講了幾句違心的恭喜話,就甩袖子回東屋了。

  她一踏進房門,就同正在溫書的沈思孝抱怨:“你瞧那趙寡婦,不就是大兒子考取吏員了麼,也值得那樣神氣?吏員就算有官員身份,也沒有品級,哪能同正經科考出身的官老爺相比”

  趙寡婦,她自己不一樣是個寡婦,卻這樣稱呼別人。然而孔氏毫無察覺,仍舊一口一個寡婦地叫著,直到說得嘴乾舌燥,才稍稍停了下,但沒過一會兒又去苦口婆心地囑咐沈思孝:“孝兒,明年科考,你一定得考個舉人回來,好好氣一氣那趙大嬸,看她還囂張得起來”

  這舉人,豈是你說要考取,就一定會考取的?沈思孝頓時倍感壓力,默默不敢則聲。

  孔氏卻是渾然不覺,精神奕奕地起身,到廚下燉肉湯去了,說是要給沈思孝補補身子,好挑燈夜讀。

  第二日,趙大嬸果然如約來到沈家,跟孔氏說了羅依要回娘家的事。孔氏聽說羅依回娘家是為了做好新衣裳,沒怎麼刁難就同意了,甚至把羅依叫來,對她說,可以在娘家住到衣裳做好了再回來,只是千萬不能耽誤了趙大嬸的工期。

  是不能誤了拿剩下的一半工錢罷。趙大嬸嘲諷地衝孔氏笑了笑,準備搶白她幾句。羅依連忙拉住她,衝她輕輕搖頭。她的目的已達成,就不想再旁生枝節了。趙大嬸想起自己已經因為口快,給羅依惹過一回麻煩了,同樣的錯誤,差點又犯一次,連忙住了嘴,歉
意地衝羅依笑了笑。

  羅依回到屋裡,開始收拾東西。趙大嬸告訴她,他家的大兒子趙世忠,一早就去羅家捎口信了,知會羅家今天羅依要回去。趙大嬸還說,本來她是打算讓二兒子趙世傑去的,但趙世忠聽說是去羅家,便主動請纓了。聽趙大嬸的口氣,趙世忠對羅依的妹妹羅裳一直都很有點意思,以前因為忙著考吏員,沒有精力和時間去討好,而今前程無憂,自然就奔著心上人去了。

  怪不得趙大嬸對她這樣的好,除了本身為人善良愛打抱不平外,恐怕還有想同羅家結親這樣的一層原因在罷。原來她是托了尚未謀面的妹妹羅裳的福了。

  很快,羅依的包袱就收拾好了,趙大嬸送她到門口,熱心地要幫她雇車,但被羅依婉言拒絕了——她是要雇車不假,但在這之前,還有事情要做。她告別趙大嬸,一直朝前走,等到拐了彎,再也看不見沈家的院子,就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小巷子,鑽了進去,然後迅速調出購物界面,買了一台腳踏縫紉機。



第十二章 娘家
  
  這是一台老式的縫紉機,塊頭不小,上面黑色的鑄鐵機頭尤其引人注目,這要是就這樣推出去,不引得路人紛紛圍觀才怪。不過羅依穿越前剛入行時,因為買不起高級縫紉機,用過這個,所以對這東西很熟悉。

  她熟練地拆下機頭,將其放進縫紉機底部的木鬥裡,然後再拆下縫紉機檯面上的一塊延長板,將其朝原機頭的位置一蓋,就把這台縫紉機變成了一張小書桌,只是這書桌下頭,還帶個腳踏而已,不過古人的椅子也常常帶著腳踏,所以這樣的書桌看起來倒也並不顯得很怪異。

  好了,改裝完畢這縫紉機底下帶有滾輪,所以羅依毫不費勁地就將其推出了巷子口,走到街角的驢車聚集處,雇了一輛最便宜的。她之前沒有料錯,車夫果然知道羅家裁縫店的位置,而且也不遠,與沈家只隔著兩條街。上車時,那車夫好奇地朝縫紉機打量了一眼,但只道:“小娘子出門還帶個書桌,也不嫌重,不過這桌子底下居然還有輪子,真難為你怎麼想得出來。”

  總算沒被人認為是奇形怪狀的東西,羅依松了口氣,笑答:“我家有個兄弟,在私塾念書,正缺書桌呢,所以給他送一個回去。這輪子的主意,就是他想出來的,說是這樣的書桌方便,可以推到院子裡去用。”

  車夫聽得連連點頭,直道有道理。

  一路上,小攤小販的吆喝聲不斷,叫賣聲不絕,熱氣騰騰的早點攤,推著小車的賣水販,清早的街道,是那樣的生機勃勃,看得羅依心馳神往。

  羅家的裁縫店,是一間不大的、臨街的鋪面,這是一套一明兩暗的家用住房,只是明間被改建成了裁縫店而已。驢車在店門前停下,高氏得過趙世忠的口信,見狀馬上迎了出來,親自扶羅依下車,拉著她上下打量個不停,心疼地道:“還是那般地瘦。”

  羅久安搶先付了車錢過來,聞言皺起了眉頭:“少說兩句,當心下次親家母不許阿依回來。”

  這女人,只要嫁了人,不論何時回娘家,都是需要家婆首肯的。高氏聽羅久安這樣說,馬上住了嘴。

  這時車夫幫忙把縫紉機從車上搬了下來,羅久安和高氏好奇詢問,羅依連忙朝他們打了個眼色。夫妻倆不明所以,但仍是照了羅依的意思沒有聲張,靜悄悄地幫她把書桌形狀的縫紉機搬到他們所住的東屋,藏到床後去了。這麼大個縫紉機,再怎麼不聲張,也會有人看見,不過好在羅依是回娘家,捎帶東西回來再正常不過,所以倒也沒有引來過多的詢問。

  高氏搬完縫紉機,又來接羅依,接過她手裡的包袱,拉著她朝裡走,一面走,一面衝店裡喊:“老大,老大媳婦,阿依回來啦”

  迎門的一張裁縫台前,有個正低頭量布料尺寸的年輕男子,約摸二十來歲,頭上戴一頂無翅■頭,身上穿一件交領窄袖窄身白布袍,他聽見高氏的聲音,抬頭衝羅依笑了笑,然後朝西屋喊:“長吉他娘,阿依回來了,快帶長吉出來見姑姑。”

  羅依早向趙大嬸旁敲側擊地打聽過,知道她娘家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其中哥哥叫羅成,做的也是裁縫的行當,就在自家店裡做事,羅成娶了個嫂子,姓常,兩人生有個兒子羅長吉,今年七歲;弟弟羅維,尚未娶親,在私塾讀書,是個秀才;妹妹羅裳,待嫁在家,與趙世忠情投意合,但尚未定親。

  這人朝內喚“長吉他娘”,想來就是她的哥哥羅成了。他口中的長吉他娘,應是她嫂子常氏,至於長吉,定是她那六歲的小侄子了西屋棉簾被掀開,穿著桃紅斜襟短襖,系著淺粉長裙的常氏走了出來,在她身後,還有個穿青色襖子,虎頭虎腦的羅長吉。不等那婦人出聲,羅依就先叫了人:“嫂子,長吉。”

  常氏和羅長吉都衝她笑了,看來沒有叫錯人。

  高氏拉著羅依徑直進了東屋,讓她到桌邊坐下,倒茶拿點心,完全把她當個貴客看待。羅依不好意思,連忙拉著高氏坐下,道:“娘,我又不是客,你這般客氣作甚麼。”

  “姑奶奶回娘家,可不就是嬌客?”常氏牽著羅長吉走了進來,一面笑著,一面推羅長吉上前叫姑姑。

  羅長吉撲到羅依膝上,晃著她的胳膊直撒嬌:“姑姑,姑姑,你有沒有給我帶糖來?”

  “哎呀,你多大的人了,還管姑姑要糖”常氏嘴裡責怪著,卻並沒有上前把羅長吉拉開的意思。

  羅依雖然沒有做過人家的姑姑,不過心想,她好容易回娘家一次,好像是該給家裡人捎些禮物的,都怪她前世無父無母、孤苦伶仃慣了,毫無此類經驗,而且手裡又沒錢,所以竟空著手回來了。這下可好,不僅她自己尷尬,孩子也失望,可怎麼辦才好?

  她正犯愁,卻忽見高氏不知從哪裡變出幾個紙包來,一個遞給羅長吉,道:“你姑姑哪會忘了給你帶糖,喏,這不是。”

  羅長吉將紙包打開,裡面果然是滿滿一包花生糖,他歡呼著蹦了起來,大聲喊了一句“多謝姑姑”,然後跑了出去。隨即,門外響起他向羅久安等人炫耀的聲音:“這是我姑姑給我買的”

  高氏聽見,笑了,又揀一個紙包遞給常氏,道:“你前些日子不是嚷嚷著少幾股顏色鮮亮的絲線?我去看阿依時,與她提了提,她竟就記住了,巴巴兒地給你帶了回來。”

  常氏眉開眼笑地接過去,連聲向羅依道謝:“一點子絲線而已,你還記在心裡,真是叫我過意不去。”

  羅依臉色微紅,連客套的話都講不出來。還好常氏馬上就高高興興地出去配絲線去了,並沒有瞧出她的異常。她一走,羅依就感激地拉住了高氏的手,道:“娘,多虧有你。”

  高氏回握住她的手,慈愛地笑了笑,道:“我是你親娘,你跟我客氣甚麼。”她說完,指了指藏在床後的縫紉機,問羅依道:“阿依,那是張書桌?你搬回家來作甚?”

  羅依不好意思地道:“我好容易回一趟娘家,卻不但沒給娘捎帶禮物,還要麻煩你幫忙——那桌子,是我用平日積攢下來的錢買的,但卻怕婆婆責罰,所以不敢帶回家去,不知娘能不能以你和爹的名義,把這張書桌送到沈家去,就說這是你們送給我的,這樣我婆婆想來就不會說甚麼了。”

  孔氏竟是這樣霸道,連個桌子都不許羅依買,高氏很是難過,自是滿口答應,道:“這有甚麼,等你回去時,我叫你爹送你,順便就帶上這桌子。”

  縫紉機的來路問題,就這樣解決了,羅依很是高興,同時又有點愧疚,因為羅家也是做裁縫的,肯定一樣需要縫紉機,但她初來乍到,還摸不清這個時代的底細,不敢貿然地把購物界面裡的東西亮出來,所以,只能選擇瞞著娘家人了。不過好在羅家人手充足,想來就算全靠手工縫製,也不是多大的問題。

  這時高氏從桌上揀出個最大的紙包遞給羅依,道:“這是一點茶葉,給你哥送出去。”

  送給兄長的禮物分量最足,看來他對於這個家來說,的確是舉足輕重。羅依連忙起身,接過紙包,又問:“娘,那爹的呢?”

  高氏笑了笑,道:“這些就是我讓你爹準備的,他那份就算了,你對外就說已經給他了。”

  羅依心頭暖暖的,不知怎樣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才好。高氏卻覺得為兒女做這些理所應當,催著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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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22 AM

第十三章 訴苦
  
  羅依到外面把茶葉送給羅成,羅成很是高興,當即就取了些出來,叫常氏到廚下去煎。

  羅依重回東屋,高氏問她:“阿依,你這回回來,你婆婆准許你住幾天?”

  住幾天?孔氏倒是准許她多住幾天的,只是趙大嬸的衣裳還沒著落,她得趕回去用縫紉機呢,因此羅依只道:“婆婆許我住一個晚上,我明天中午回去。”

  大概孔氏以前根本不許羅依在娘家過夜,是以高氏聽了這話,不但沒失望,反而高興得很,拉起她就朝外走,道:“既然你不著急走,那就隨我到後面坐去,阿維和阿裳都在後頭呢,你突然託人捎信說要回娘家,我都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呢。”

  阿維和阿裳,便是她的兄弟羅維和妹妹羅裳罷。羅依順從地跟在了高氏的後面,並按照她的示意,把剩下的兩個紙包拿在了手裡。

  從店後的小門出去,就直接到了後院,說是後院,其實就是兩道圍墻,把後面一座房子和前面的連在了一起。這兩座房子都是一明兩暗,前面的一座,東屋住著羅久安和高氏;西屋是羅成夫妻帶著羅長吉住;中間的客廳改作了裁縫店。後面的這座,住的便是羅維和羅裳了。

  高氏站在廳上一聲喚,便見羅維和羅裳分別從東屋和西屋出來。兩人見了羅依,都很是驚喜,上前問寒問暖。

  “站著說話作甚麼,快讓你們姐姐坐下。”高氏拉了羅依到椅子上坐下。羅維坐到了她旁邊,羅裳則挨著羅依坐了。

  羅依把紙包遞給羅維和羅裳,兩人皆嗔怪:“姐姐你回來就好,帶東西作甚麼。”

  這裡都是骨肉至親,高氏終於問出憋了許久的話:“阿依,你這些日子在沈家過得好不好?”

  羅依尚未回答,羅裳先道:“瞧姐姐都瘦成了這模樣,肯定是過得不好的。”

  高氏心存僥倖,看著羅依道:“我和你爹上次去時她就瘦,這才多少天,許是還沒補回來。”

  羅依很不願意打擊高氏,但又覺得自己若不趁此機會跟娘家人訴訴苦,以後誰知還有沒有機會?而且,在這女子地位微如塵芥的古代,若想要逃出牢籠,也只有藉助娘家親人的力量,光憑她一己之力,不可能成事。於是,羅依抬起了頭,回望高氏,語氣堅定地道:“娘,我想要和離。”

  “甚麼?”雖然這已經不是羅依第一次表達想要和離的想法,但高氏還是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羅依咬了咬嘴脣,面露凄然:“娘,沈家根本不拿我當媳婦看,我又何苦賴在他家不走?每日裡吃不飽穿不暖倒也罷了,最可惡的是,婆婆居然拿啃過的豬蹄給我吃,更可恨的是,那豬蹄還是拿我掙來的錢買的就連你捎給我的點心,她都藏到了自己屋裡,後來還是托趙大嬸的福,我才嘗到了幾塊。而且就因為那點心,那天婆婆還沒許我吃晚飯。若是我在他家白吃白喝,這些我也都認了,誰讓我不幹活呢。可我並不是我幫趙大嬸做衣裳,賺錢補貼家用,那些工錢,全被婆婆拿走了,饒是這樣,她還不給我吃飽,還這樣對我”

  原來即便單獨住一間屋,孔氏還是能變著花樣虐待羅依。高氏聽得目瞪口呆。

  倒是羅裳聽出了些名堂,不解問羅依:“姐姐,你的陪嫁裡頭,別的沒有,衣裳卻是有兩大箱的,所以吃不飽也就罷了,怎會連穿都穿不暖?”

  “甚麼陪嫁?我連見都沒見過。都在婆婆房裡鎖著呢,就是上回爹娘去討要,她都沒肯拿出來。”提起這茬,羅依很是憤慨。

  “沈家欺人太甚,且等我找他們去”羅維義憤填膺,起身就要走。

  高氏一把拽住他,道:“不許去孔氏她做得固然過分,但卻沒出格,你就算去了,能吵得過她?只能讓她過後又把氣撒到你姐姐頭上而已”

  “娘,那你說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在他家受罪?”羅維停住了腳步,卻仍是不肯回座。

  高氏回過身,拉著羅依道:“阿依,不是爹娘不肯替你做主,實在是怕逞了一時之強,卻害得你過後更受你婆婆的氣,她那人好遷怒,我們都是知道的,所以上回才沒強行索要你的嫁妝。”

  羅依聽出了這話裡隱含的意思,不免很是失望:“娘,你不許我和離?”

  高氏拍了她一下,責怪道:“上次娘是怎麼跟你說的,你又忘了?我們雖然不信那甚麼從一而終的迂腐話,可和離終歸是大事,總要有個由頭罷?你婆婆霸了你的嫁妝,不讓你穿暖吃飽是過分不假,但若因為這個就和離,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些?況且你也曉得,沈家沒有任何收入來源,過得本來就艱難,你說你沒吃飽,說不定你婆婆也沒吃飽呢”

  這倒是實話,沈家的確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了。只是把啃過的豬蹄拿給她吃,這同貧困毫無關係罷?因此羅依仍是憤憤不平。

  高氏看出她心內不平,拍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道:“說句不該說的話,你婆婆再霸道,又能霸道幾年?這日子,終究還是你和沈思孝過,只要他對你好,就不值得你和離。”說著,又把羅依拉近了說悄悄話:“你放心,娘待會兒背著人給你些錢,你婆婆不給你吃飽,你就自己買了吃去。至於衣裳就更好辦了,我讓你爹趕著做幾件給你送去。”

  靠娘家補貼,這叫甚麼事兒?即便她有購物界面,不靠娘家貼補也餓不著,但那也不能成為她受到虐待的理由呀。羅依垂下眼簾,沒有作聲。孔氏對於她來說,就是個陌生人,她憑甚麼要受一個陌生人的虐待?她好容易穿越一回,可不是為了受虐來的。而且那沈思孝,就真的對她好麼?她從頭至尾,就只看到了他的愚孝和軟弱。這樣的男人,她實在是愛不起來。既然不愛,那就趕緊和離罷。此時不和離,難道要等到圓了房生了孩子有了牽絆再來談和離的事麼?如果是那樣,還不如趁著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好聚好散。

  但這些,高氏理解不了。她因為生長的環境,人生觀、愛情觀、婚姻觀,同羅依都大相徑庭。就好比那“愚孝”二字,若對她說出來,大概會被認為是大逆不道罷。兒子孝順父母,怎麼都不為過,怎麼就成了缺點了?所以,羅依只能不說話,以沉默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第十四章 隱情
  
  高氏看出羅依想要和離的決心,感到有些心慌,連忙安慰她:“你放心,娘會去跟你婆婆好好說說,叫她待你好些。你也別著急,先忍一忍,等以後生了兒子就好了。”

  生兒子?和沈思孝?這些才不在羅依的計劃之內呢!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時羅維道:“娘,你不就是擔心姐姐和離後再尋不著好人家麼,你放心,我會努力念書,爭取來年考中舉人,到時她成了舉人的姐姐,甚麼樣的人找不到,只怕上門提親的人都要排隊呢。”

  “胡說些甚麼?俗話說勸和不勸離,哪有你這樣做弟弟的?”高氏生氣了,直把羅維趕出門外,方才又回來。

  羅依仍舊垂眼坐著,沒有作聲。但她臉上的表情無一不表露出,她並不贊同高氏的話。

  高氏也看得出,羅依沒有被她說動,於是繼續勸她:“阿依,不是爹娘不心疼你,實是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你若是因為婆婆待你不好就和離,以後誰家還敢娶你?再說了,這些事情,都不是沒有回轉的餘地的,你看,你說要單獨住著養身子,你婆婆不就答應了?可見她並非完全不講理的人,至少是個有法子對付的人,你說是不是?往後只要你留心些,找對路子,對她順毛摸,她就能是個通情達理的婆婆,這日子還是能過下去的,你說,娘講的對不對?”

  對,道理都對,可前提是,那個男人得在她心中有位置,能夠讓她心甘情願地去做這一切,不然她花費氣力去同他的母親周旋,是為了甚麼?而且她的才幹,才不要耗費在婆媳鬥爭上,那完全是浪費了她的才能,侮辱了她的智商;她所想要的生活,應該是一片更為廣闊的天地,能夠讓她盡情發揮,自由翱翔。

  更重要的是,羅依深信,同一個JP的人斤斤計較,到頭來的結果,只會是她也變成同樣的人。這絕對不是她所想要追求的。所以,還是一拍兩散的好。

  只是她才剛穿越,在此毫無根基,若在沒有娘家支持的情況下貿然和離,只會落到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不過,儘管道阻且長,她也沒有生出一絲一毫放棄的心來,暗道,大不了再忍耐忍耐,徐徐圖之好了。

  羅依的長久沉默,讓高氏愈發心慌,決定馬上去找孔氏談一談,曉之以理,動之於情,以期她今後能對羅依好一些。這和離的念頭,還是輕易要不得的。想到這裡,她匆匆起身,朝外去了,臨走前,還叮囑羅裳好好勸一勸羅依。

  高氏一走,羅維就從門外跳進來,對羅依道:“姐,你就悄悄地同沈思孝和離了,又能怎樣?你別看爹娘左一個不同意,右一個不同意,可其實心軟著呢,你又是他們的親生閨女,就算真和離回家,他們還能不給地方你住?”

  羅依想想羅久安和高氏的為人,以及待她的態度,覺得還真是這樣,因此頗為心動。

  然而羅裳卻瞪了羅維一眼,道:“二哥,你盡給姐姐出餿主意,雖說你是個秀才,比咱哥強些,可你別忘了,這家里幾乎一半的家用都是大哥掙來的。他不歡迎姐姐和離歸家,如果姐姐自己回來了,他還能有好臉色給她?就算大哥能看在兄妹情誼上不為難她,大嫂又能給好臉子她瞧?如今爹娘還做得動事,也許還能在前面替姐姐攔一攔,可是若哪日他們老了,也要靠大哥大嫂養活了,又該怎麼辦?”

  原來羅成和常氏並不歡迎她和離回娘家,羅依默默地想,看來拒絕將妹子嫁與人作妾和接收一個棄婦,對於他們來說是兩碼事。

  羅裳將羅維說得啞口無言,又轉過來對羅依道:“姐姐,你可能還不知道,大哥大嫂就等著我嫁人後,把我住的那間屋子賃出去,好賺些租金補貼家用呢。如果你回來,這間房就沒法賃出去了,他們自然不願意。”

  原來是這麼回事,羅依忙道:“我會做衣裳,能幫忙賺錢,不用他們養活,這房子的租金,我照市價付給他們就是。”

  羅裳卻苦笑道:“姐姐,自從你嫁人,周行頭就總給咱們家使絆子,不是暗地裡使人來鬧事,就是鼓動其他同行來搶生意,所以如今店裡的活兒是一天少過一天了,我們家現在不缺裁縫,只缺活計。”

  “姐姐好容易回家一趟,你跟她說這些作甚麼?就知道給她添堵”羅維責怪羅裳,不許她再朝下說。

  羅裳卻道:“我不跟姐姐說清楚,才是害了她呢。難道要讓她貿貿然然地把婚離了,然後再稀裡糊塗地一頭撞回來觸大哥大嫂的霉頭麼?你就能保證,在家裡缺衣少食的情況下,大哥大嫂就一定比孔氏待她好些?”

  羅維保證不了,因而啞口無言。

  羅裳說得不錯,就算想和離歸家,也得先了解這個家裡的情況才是,更何況她還不是原版,只是個冒牌貨。因而羅依真心實意地感謝羅裳:“你是對的,這些是該講給我聽,我不能只顧自己過得好,卻把別人給拖累了。”

  羅裳大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自信滿滿地道:“姐姐,你放心,等我去了趙家,一定好好幫你治一治那孔氏,包管她不敢再欺負你。”

  她大大方方地把趙家掛在了嘴邊,看來這門親事就算沒有定下,也是鐵板釘釘的事了,羅依心想,怪不得今日趙世忠特意搶了趙世傑的差事,要幫她去娘家捎口信呢。

  羅維在一旁舉了手羞羅裳,笑話她道:“一個大姑娘家,接二連三地把嫁人掛在嘴上,也不曉得羞。你當心傳到外面,趙世忠不要你。”

  “他敢”羅裳橫眉豎對,但到底還是害了臊,扭身躲進屋裡去了。

  羅維在後哈哈大笑,羅依也忍不住笑了。這和和睦睦,兄妹友愛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嘛。

  “姐,你在家住幾天?”羅維換了盞熱茶給羅依,問道。

  “住一夜,明天中午走。”羅依回答著,突然想起,若繼續在沈家住下去,沈思孝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圓房的機會,她還是得想辦法盡快回到娘家才好。如果哥嫂只是想把房子租出去,那她就給房租好了,只不過在此之前,她得趕緊賺夠銀子。

  羅維在羅依身旁坐下,問她那日落水的事,道:“我現在同沈思孝在一個私塾呢,若他娘再欺負你,你就託人給我捎信回來,我打他去。”

  打了他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敢在他娘跟前說一個不字,若他真敢在孔氏面前維護自家媳婦一點半點,也不至於讓羅依這樣地想和離。雖說此計無用,但到底是羅維的一番好意,因此羅依應下,笑稱:“就是,我有兄弟,還怕他?”

  羅維見她高興,自己也就高興起來,欲再跟她說說沈家的事,但一抬頭,卻見羅成領著個高大白淨的陌生年輕人朝這邊來,後面還跟著常氏,他只得起身,小聲地跟羅依解釋:“昨天大哥說有個叫范景明的官宦子弟要租我們家的房子,這一準兒就是他了,沒想到來得這樣的快。”

  既是官宦子弟,怎會想要租羅家的房子?這房子看起來可是又小又破舊,不像是有錢有身份的人能看得上的。羅依看那年輕人渾身綾羅,不禁覺得奇怪,又悄聲問羅維:“我需要避進去麼?”

  羅維笑道:“咱們開店做生意,又不是高門大戶,有甚麼避頭。”

  也是,雖說古代女子多崇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那也得有二門才成,像他們這種連大門都不怎麼齊整的小戶人家,哪裡守這些規矩去,若是為了生計,只怕連上街拋頭露面做活的都有。

  這時羅成已經帶著那年輕人踏進了門檻,羅維迎了上去,羅依緊隨其後,一起喚哥嫂。

  羅維猜測得不錯,羅成果然稱呼那人為范景明,他為雙方介紹過後,就指了西屋對范景明道:“我們想租出去的,就是這個屋子。”說著,又指了對面的東屋道:“我兄弟羅維就住那間,他和你一樣,也是個秀才,來年一樣要趕考,你同他住在一處,閒時還能討論討論文章,或者同他一起去私塾念書也使得,那私塾的先生就是我們家小徒弟的爹,叫他帶你去說一聲便得。”

  范景明對此十分滿意,當即就詢問羅成:“我能否進裡屋去看一看?”

  西屋如今還是羅裳的閨房呢,他一個大男人進去參觀,只怕不合適。羅成想了想,道:“這屋我二妹子還住著,等過段時間你再來看罷。或者先看看東屋如何,西屋的陳設和這東屋也差不多。”

  “過段時間?”范景明皺起了眉頭,“我想這幾日就住進去,價錢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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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23 AM

第十五章 舊情
  
  “這麼急?”羅成犯起了難。羅裳的婚期還沒完全定下來呢,雖說怎麼都不會太久遠,但想要近期就住進去卻不太可能。

  羅成很想賺這筆錢,迫切的心情全都寫在臉上了,他之所以這麼想要租房賺錢,全因如今裁縫店生意慘淡,而裁縫店之所以生意慘淡,又是因為羅依沒嫁給周行頭做妾的緣故。說到底,其實這事兒還是羅依造成的,雖說那時她還尚未穿越,但既然占了人家的身體,不管是權利還是義務,都該一肩挑了才是。想到這裡,羅依覺得自己應該幫娘家做些甚麼,於是便走去同那范景明商量:“范公子,不知你是否介意與我兄弟同住一間房?”

  范景明面露驚訝之色,很顯然,像他這種官宦子弟,生活優渥,大概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與別人共住的可能性。但羅依並沒有因此放棄,而是繼續勸說:“范公子,你看,你和我兄弟一樣都是讀書人,而且來年都要參加科考,若是住在一處,討論起文章來也方便些,你說是不是?”

  范景明看了看西屋,沒作聲。羅依猜想他是為了避嫌,不想同個未嫁女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於是便問羅成:“哥哥,不知阿裳能不能……”

  羅成身為土生土長的古人,比羅依更加明白范景明的意思,因而沒等她說完就道:“沒問題,讓阿裳搬到前面去住,我和你嫂子帶著侄子住到後面來。”

  范景明沒有作聲,但也沒表示反對,羅依便進西屋去問羅裳的意思,得了願意的回答後,再出來去推羅維。羅維也算機靈,馬上衝范景明拱手道:“范兄,我正愁每日回家後,無人一起探究學問呢,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與范兄抵足而眠,討論討論詩書文章?”

  范景明卻道:“我自小一個人睡慣了……”

  羅成見生意有望,腦子特別靈活,忙道:“這個好說,我另幫范公子買一張床來便是。”

  范景明這才舒展眉目,道:“如此倒也罷了。”又道:“床要買最好的,我自己出錢。”

  多好的租戶,居然還自己買床。羅成歡天喜地地應了,上前同他商議租金。范景明很是大方,對於羅成提出的租價毫無異義,當場就付了定金,並與其約好,後天就入住。

  生意做成,一家人都很高興,羅成更是興高采烈,送過范景明回來後,站在屋檐下同常氏樂道:“這范公子出手可真大方,連價都不還一下,你看他付的定金,都足夠咱們送長吉去私塾了。”

  常氏見羅維等人就在廳裡坐著,生怕他們聽見,忙去拍羅成,故意大聲罵道:“瞎說些甚麼呢,這房子是家裡的,收來的租金自然也是家裡的,所以要麼上交給爹娘,要麼兄弟姊妹幾個平分了,哪裡輪得到你來作主。我看長吉進私塾的事,還是再等等罷”

  羅成與常氏夫妻多年,默契得很,一聽她這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馬上提高了聲量去嘀咕:“等等等,還要等到幾時去,長吉今年都已經七歲了,當年阿維可是六歲就入學了的……”

  羅維可不是傻人,一聽這些話,就知道其實是說給他聽的,於是一掀袍子,站了起來。

  羅依以為他是要同哥嫂拌嘴,連忙去拉他,小聲地道:“阿維,讓長吉念書是好事,哥嫂也沒錯。再說了,爹娘供你在讀書,哥嫂卻在為家裡賺錢,認真說起來,還是偏了你了,所以這錢就讓哥嫂拿去供長吉念書又如何?”

  羅維笑道:“姐姐,你把我看成甚麼人了,長吉是我親侄子,難道我會去爭他的讀書錢麼?”說著,就朝羅成和常氏那邊去,對他們道:“大哥,嫂子,如果那些錢裡有我一份,就把我那份拿去讓長吉念書罷。”

  “那怎麼能行。”常氏面色一喜,但口中仍是推辭。

  羅維認真地道:“都怪我自小念書,沒給家裡掙過一文錢,不然也不至於讓長吉拖到了七歲還沒進私塾。如今好容易有了錢,若還不讓他去,那我就真不配為人了。”

  這時羅裳從西屋出來,也去羅成和常氏跟前道:“哥哥,嫂子,我那份錢,也讓給長吉念書去,若是爹娘不願意,我去說。”

  羅維道:“爹娘哪有不願意的,那是他們的親孫子,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羅成和常氏真高興起來,笑著謝他們,然後一起朝前面找羅久安和高氏去了。

  羅依在廳裡遠遠看著這兄友弟恭的場面,眼眶不知不覺有些濕潤。這樣和睦的家庭生活,是她多麼渴望的呀,穿越前一個人孤單慣了,穿越後突然發現自己有爹娘,有兄弟姊妹,這種感覺,就好像中了大獎,懷攬著一大筆財富。只可惜她而今錯身沈家,看著這筆財富卻無法享受,要是能盡快與沈思孝和離就好了……

  羅依正想著和離的事情,忽然聽見有人喚她,抬頭一看,原來是韓長清。他只穿著短衣,沒有著長袍,顯得很是精壯,略黑臉龐上的一雙眼睛,正望著她閃閃發光,顯得極為興奮。

  無緣無故地,他興奮個甚麼勁兒?羅依一面奇怪,一面起身,好好感謝了他一番,如果不是他勇救“羅依”,她也不可能穿越到這裡來。

  “阿依,聽說你想和離?”韓長清的確是很興奮,說起話來,還微微帶著激動的顫音。

  “是。”羅依因為心意已決,所以毫不隱瞞。

  韓長清得了肯定答覆,顯得更加興奮了,不住地搓手,道:“阿依,當初我沒娶你,害你嫁去了沈家,是我對不住你,但是你放心,等你這回和離了,我一準兒娶你回家,不管我爹怎麼阻攔,我都不管了。”

  這是哪裡跟哪裡?難不成原版的“羅依”跟他有份舊情?羅依怕露了餡,一時不敢作聲。

  好在韓長清根本就沒等她回答願不願意的意思,只是一個勁兒地道:“要是沈思孝不肯同你和離,你告訴我,我揍他去。”

  羅依支支吾吾地應著,道:“你快走罷,當心阿維和阿裳回來看見。”

  “那我走了,就因為當初我沒拗過我爹,阿維一直都怪我呢。”韓長清一面說著,一面伸出手去。

  羅依瞧他是想摸她的臉的意思,唬了一跳,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韓長清落了個空,很是失望,但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只是深望著羅依說了一句“你放心”,然後轉身走了。

  羅依看著他鑽進通往前面裁縫店的小門,這才松了口氣,慢慢坐下來。她仔細回憶剛才韓長清對她的態度,越想就越覺得原版“羅依”真和他有一段舊情,不然他怎麼就那麼肯定羅依不會拒絕他的求婚,連她的意思都不問呢?

  哎呀,沒想到她要替“羅依”背上一段情債,這可怎麼辦才好?想想自穿越以來韓長清對她種種的好,再想想他其實都是為了“羅依”,而並非是她,羅依心中突然有一種罪惡感油然升起。

  對於韓長清,她以後該怎麼辦?是毅然了斷,讓他獨自傷心去;還是留待觀察,等確定原版“羅依”眼光不錯後,就代替她給嫁了?

  羅依突然糾結起來。

  不過沒一會兒功夫她就自嘲起來,她而今還是有夫之婦呢,婚還沒離成就想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和離成功,跳出牢籠,至於韓長清,還是等她成為自由人後再頭疼罷。

  等羅依想通順,時間也到了中午,高氏親自來叫她吃飯,拉她坐了自己旁邊。因為她回家的緣故,桌上多了好幾盤葷菜,惹得羅長吉大聲歡呼。在飯桌上,羅久安宣布了將拿范景明租房的錢送羅長吉去私塾的事,各人均無異議,桌上的氣氛很是融洽。

  吃過飯,高氏拉羅依幫她洗碗,趁機塞給她幾塊銀子,羅依想著羅家生活也不寬裕,堅辭不受,高氏卻道:“你是想要推推嚷嚷地讓你哥嫂看見,惹出些麻煩來麼?”羅依只得罷了。心想,須得利用這些銀子多賺些錢,好好報答高氏才是。

  碗還沒洗完,羅久安就已經把縫紉機搬上了雇來的驢車,又來催羅依快動身,他倒不是嫌女兒在家待久了,而是怕她回去晚了,會被孔氏責罰。

  高氏送了羅依上車,趁機又叮囑了幾句,告訴她和離不能兒戲,日子只要還有些許希望,就不能放棄。

  羅依怕她在家擔心,表面上答應了下來,但心裡其實早有了計較。



第十六章 反擊
  
  驢車抵達沈家時,院門裡靜悄悄,羅依進去看了一圈,發現不但沈思孝不在,孔氏也不見蹤影。羅久安幫她把縫紉機搬進屋裡放好,就回去了。羅依關上房門,把縫紉機恢復原狀,開始縫衣裳。有了機器的助力,做起活兒來就是快,沒費多大功夫,衣裳就縫好了。

  這時候,孔氏和沈思孝仍是沒回來,羅依乾脆掩上院門,帶著剛做好的新衣裳去了趙大嬸家——她曾留心觀察過趙大嬸來沈家時所走的路,知道她家就在沈家院子的左手邊。

  趙大嬸家也是個小院子,但這小院子比起沈家的院子來,可就齊整太多了。圍墻是磚砌的,外面還刷了粉,院內空地不大,但卻有面闊三間縱深兩間的大房子。西廂房的位置上,還建有廚房,不像沈家只是搭了個偏廈。

  雖然趙家的院門敞著,但羅依還是伸手敲了敲門板。趙大嬸應聲而出,見是羅依站在門口,很是驚喜,連忙拉她進屋坐,一面給她倒水拿點心,一面問:“你婆婆不在家?”待得羅依點頭,她又接著道:“我就知道,若不是她不在,你是出不來的。你那個婆婆呀,就是把你管得太緊,你看我就住在隔壁,也沒見你來串幾次門。”

  羅依打定了主意要和離,倒對孔氏的為人不甚在意了,聞言只是笑了笑。她把隨身帶來的包袱打開,將新衣裳拿給趙大嬸看,道:“這衣裳我才做好,也不知道你穿著合適不合適,所以特意提前拿來給你看看,若是有哪裡不對,我馬上改去。”

  趙大嬸接過新衣,摸著那一排金屬紐扣,讚嘆出聲:“阿依,你這手藝是越來越好了。”說著,也不進裡間,就在廳裡脫了舊棉襖,換上了這件新的,一面換,一面問羅依娘家的情形。

  羅依自然是答了一連串的好字,趙大嬸笑道:“我同你家認得幾十年了,知道你們家人人都和氣,所以到這會兒才想起來問你回娘家的情形。”

  趙大嬸穿上新棉襖,扣上金屬鈕扣,又系上衣帶,然後拍拍身上,問羅依:“怎樣?”

  羅依覺著挺合身,於是習慣性地脫口而出:“趙大嬸去照照鏡子。”

  趙大嬸聞言,還真從屋裡拿了把鏡子出來,但那鏡子卻只是個小小的靶鏡,而且鏡面還是黃銅的,怎麼照也看不清全貌。趙大嬸灰心喪氣地丟了那鏡子,道:“等世忠賺了錢,一定叫他買面大銅鏡回來,磨得光光的。”

  羅依這才意識到,這個時代還沒有玻璃鏡,就連能照見全身的大銅鏡,也不是一般人家買得起的,至少連趙大嬸這樣還算殷實的人家都沒有。

  沒有全身鏡,該怎樣才能讓趙大嬸知道這件新棉襖的上身效果呢,羅依犯起了愁。這時,趙世傑揉著惺忪睡眼,自裡屋出來,瞅著趙大嬸道:“娘,你哪裡尋出這麼一件衣裳來,金光閃閃的,倒把人襯年輕了幾歲。”

  “你也覺得這扣子好看?”趙大嬸立時精神起來,張開胳膊左看看,又看看,一錘定音:“就是這樣了,不改了”

  看來趙大嬸很在意自己穿的衣裳能不能顯年輕,羅依默默記下,笑著上前幫趙大嬸扯了扯衣擺。

  趙世傑這時才發現羅依也在,便道:“阿依留下吃晚飯。”

  羅依倒是想,可又怕孔氏追殺過來,給趙家添麻煩,於是只是推辭。

  趙世傑把眼一瞪,道:“你家能有個甚麼好吃的,留在我家還能吃頓飽飯。”

  趙大嬸怕羅依聞言心酸,連忙走去拍了他幾下,道:“給錢阿依自己去買也是一樣的。”

  趙世傑這才不留羅依了,看著趙大嬸道:“那你把錢給我,我幫她買去。”

  趙大嬸想了想,突然冒出個主意來,轉身去裡屋取出塊銀子,塞到羅依手裡,道:“這是你幫我做衣裳的工錢,趁著你婆婆不在,我只給你,你自己攢著花。”

  羅依雖然掂不出那銀子的重量,但看大小也能知道,這塊銀子重量不輕,於是將其又塞回趙大嬸手裡,道:“一件衣裳的工錢而已,你給這麼多作甚麼。”

  趙大嬸卻把她拉到身邊,貼著耳朵對她道:“阿依,你先別管這錢是多是少,且聽我給你出個主意,你若是不怕你婆婆罵,就照我說的去做,好好氣一氣她……”說著,私授一番機宜。

  羅依邊聽邊笑,心想真是看不出來,趙大嬸還挺有些彎彎道道的。

  趙大嬸講完,一拍她的手,問她道:“阿依,你敢不敢?”

  “這有甚麼不敢的,反正不管我怎麼做,她總是尋得到罵我的藉口。”羅依毫不遲疑地回答。說實話,本來自她打定主意要和離,就沒了對付孔氏的心了,總覺得沒意思,但她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引爆火山,使得她的娘家人都認為她到了非和離不可地步的契機,雖然這樣做有耍手段的嫌疑,但若孔氏不是真可惡,她再耍手段也沒用呀。

  “好孩子”趙大嬸用力拍了拍她的手,高興地道,“你若是再像先前那般軟和,大嬸我可就不喜歡了,現在你膽子變大了,好得很,是上回落水的事教你清醒了。”

  趙大嬸說得對,她的確是該強硬,不然下場就和原版“羅依”差不多了,羅依想著想著,胸中燃起了熊熊鬥志。

  趙大嬸把銀子重新遞過來,羅依本不願要這麼多,但一想此時若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於是便接了過來,打算日後另尋機會還給她。

  趙大嬸又把趙世傑叫到跟前,對他道:“你照阿依的吩咐去做。”

  趙世傑並不知趙大嬸跟羅依悄悄說了些甚麼,但自家老娘的性格,他還是很了解的,心想一準兒是她又想打抱不平幫忙整人了,於是不自覺地興奮起來,衝著趙大嬸連連點頭。

  羅依先謝了趙世傑,再把銀子遞給他,道:“勞煩趙二哥去幫我買幾隻豬蹄回來。”

  “就這?”趙世傑正熱血沸騰呢,忽聞只是讓他買豬蹄而已,頓覺失望。

  趙大嬸瞧見他這樣,忍不住笑起來,打他道:“叫你去就去,招數在後頭呢。”

  趙世傑這才又高興起來,乾乾脆脆地應了一聲,接過銀子一溜煙跑了。

  他腳程快,路又熟,很快就買了六隻豬蹄回來,然後眼巴巴地盯著趙大嬸,等她講招數。

  趙大嬸又忍不住笑了,叫他把剩下的錢交還給羅依,然後對他道:“你記牢了,這幾隻豬蹄,一共花了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明明只花了一分——”趙世傑說著說著,自己打住了話頭,面顯頓悟表情。

  趙大嬸見他想明白了,便又對羅依道:“你也記牢了,這幾隻豬蹄是你托我家二小子買的,若是你婆婆問起來,你就說你不曉得豬蹄價錢,讓她只管來問我家二小子。”

  羅依點頭應下,忽然卻想起來,她若是這樣做,豈不是讓趙世傑成為了孔氏的靶子?於是連忙擺手道:“這樣不妥,我不能讓趙二哥為了我挨罵。”

  “有甚麼不妥的。”不等趙大嬸說話,趙世傑已經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反正我就是個街頭上的小混混,不少她這一句罵。”

  “可我不能讓你背上個侵占他人錢財的黑鍋,這會壞了你的名聲的。”羅依急了。

  羅依的執意不肯,反倒讓趙世傑急了:“那個孔氏,我看她不順眼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要是不照著我娘的法子去氣她一回,以後我就不認你這個鄰居”

  他都這樣說了,羅依還能講甚麼,只得應了下來。

  趙大嬸見她點了頭,十分欣慰,心道,看來她的性子是真轉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只會逆來順受,看著就讓人難受的小媳婦了。

  羅依看看天色不早,擔心孔氏先一步回來,會讓趙大嬸安排的這場戲演不到十分,於是便起身告辭。趙大嬸知道她要回去煮豬蹄,也不留她,送她去了。

  羅依回到沈家,先去把包袱皮放好,然後便去了廚房,自櫥櫃耳門裡翻出孔氏珍藏的幾種調味品,開始生火燉豬蹄。

  她雖然是靠服裝設計的手藝吃飯,但因穿越前一直是一個人過活,所以廚藝也很拿得出手,硬是用那幾味並不齊全的調料,把幾隻豬蹄燉得爛爛的,撲鼻地香。

  於是孔氏回來時,一進院門就聞到了肉香,惹得她邊吸鼻子,邊朝廚房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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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24 AM

第十七章 危急
  
  羅依瞧見孔氏的身影,不等她踏進廚房門,就起身相迎,笑道:“娘,你回來得正好,我燉了一鍋豬蹄,還不知道鹹淡呢,你來嘗嘗。”

  “豬蹄?”孔氏朝那咕嘟咕嘟直冒泡的鍋子裡一看,那油汪汪,肥嫩嫩的,可不就是豬蹄?她還以為這是羅依從娘家帶來的,頓時喜上眉梢,主動去拿碗拿筷子,還順路幫羅依也拿了一套。

  羅依也不點破,接過碗筷,先幫她夾了一隻,熱情地道:“娘,你先嘗。”

  孔氏眉笑顏開,毫不客氣地夾起豬蹄,一口咬下去,大贊:“好,好,味道好極了。”她連啃了好幾口,才想起來這豬蹄是羅依從娘家帶來的,不給她吃,好像說不過去,於是便招呼她道:“羅依你也吃。”但心裡終究是舍不得,又補充道:“你快吃一個,剩下的給思孝留著。”

  豬蹄明明還有多的,她卻只讓羅依吃一個,真是虐待媳婦虐慣了,幸虧羅依早有預料,已是趁著她還沒回來時,啃掉兩隻了。

  正因為已啃過兩隻,這會兒她就吃不下,於是推辭道:“思孝念書辛苦,還是都給他留著罷。”

  孔氏聽了很高興,連聲誇她懂事,然後問起她娘家的情況:“親家裁縫店的生意還不錯罷,我就知道他總說生意不好是哭窮,不然哪來的錢買這麼些豬蹄。”

  羅依苦笑道:“家裡生意的確是慘淡,一家幾口人吃飯都成問題呢。”說著,又道:“這些豬蹄是我看娘連日辛苦,著實心疼,所以特意拿做衣裳的工錢買的。”

  “甚麼?做衣裳的工錢?”孔氏不相信,面現狐疑,“你哪裡來的工錢?”

  羅依老實回答:“我剛才把新衣給趙大嬸送去,她就順便把剩下的工錢給我結了。我想著上回她付頭一半工錢時,娘是拿去買了豬蹄的,所以猜想娘是愛吃這個,所以又去買了來。”說完,又以殷切的眼神望著她,問道:“娘,好不好吃?”

  她竟敢拿了工錢去買豬蹄孔氏直覺得一口氣悶在了胸口,連氣都喘不過來,哪裡還顧得上回答她。

  羅依也不管她回答不回答,自顧自地道:“娘,我看你吃得這麼香,一定是還覺得合口味,你別客氣,多吃幾個。”

  這時沈思孝自外頭進來,正好聽見這話,再一看自家老娘正捧著碗,碗裡擱著豬蹄,心裡就樂開了花,他可是最愛看母慈媳孝的場面的,當時就笑得合不攏嘴,大贊羅依:“還是你想得周到,記得給娘買豬蹄。”

  羅依衝他笑笑,欣然接受了這稱讚。而鍋子前坐著的孔氏,已是氣得直翻白眼了。

  沈思孝終於注意到了孔氏的異常,焦急萬分地走過來,跪下去撫她的胸,連聲地問:“娘,娘,你這是怎麼了?”

  孔氏一口氣好容易順過來,卻顧不得回答他,只直直地把手指向羅依,厲聲喝問:“剩下的錢呢?”

  這問題羅依在趙家時早就同趙大嬸商議好了,因而此刻不慌不忙:“娘,剩下的那一半工錢,本來就只夠買這幾個豬蹄的,哪裡還有剩下的。不信你問隔壁趙二哥去,這豬蹄就是他幫我去買的。”

  趙世傑是個積年的街頭混混,動不動就衝人揮拳頭的人,孔氏哪裡敢輕易去問他,聞言一口氣又悶在了胸口,順不上來了。

  沈思孝卻是想到了別處去,一雙眼睛直朝著羅依上下打量——她甚麼時候同趙世傑又搭上話了?不是韓長清麼……想著想著,他猛然記起,前幾次韓長清來沈家鬧事時,趙世傑可也是都在場的,莫非……他緊緊抿起嘴脣,盯住羅依不放,甚至忘了去幫孔氏順氣。

  孔氏心裡惦記著那工錢,也顧不上去罵他不孝,只一個勁兒地默默算賬——連鍋裡帶碗裡,一共也只有四隻豬蹄,頂天八錢銀子,趙大嬸餘下的工錢是兩分,那麼,至少還剩下有一分兩錢。所以說,羅依撒謊了,肯定撒謊了孔氏算完,得出這個結論,登時怒火中燒,衝著羅依大吼:“你扯謊工錢肯定還有剩的,你趕緊給我交出來”

  她這一吼,羅依倒沒甚麼,卻是把正想著心事的沈思孝給嚇了一跳。他連忙起身,用力去推羅依,催她道:“你趕緊把銀子給你母親,咱們家是娘當家呢,輪不到你來管錢。”

  羅依被他推了個踉蹌,很是惱火,但又擔心自己勢單力薄,萬一吵鬧起來會挨打,於是便先不動聲色地挪步到了門口,作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然後才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來,對沈思孝道:“思孝,那工錢真的全都拿來買豬蹄了,你若是不信,盡可以去問趙二哥嘛。”她說著說著,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眼眶紅紅地道:“我一心想著要孝敬娘,才特特地托趙二哥去買了豬蹄來,卻沒想到你們這般疑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費這道心了。”

  自羅依落水以來,就沒給過沈思孝好臉色,因而此刻他忽見羅依一副泫然欲泣的小女人模樣,驟然就心軟了三分,心道,從他進廚房門開始到現在,的確見到的都是羅依孝敬恭順的模樣,並不像私藏了銀兩的樣子,而她之所以去找趙世傑幫忙買豬蹄,大概是因為在趙家碰巧遇上的緣故罷。

  他這樣想著,就暫時把趙世傑帶來的不快拋到了一邊,開始為羅依講好話:“娘,我看阿依沒有撒謊,你不如——”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隻豬蹄橫空飛來,直直地撞向他的鼻梁。他眼神還不錯,看清那豬蹄是被啃了幾口的,但身體的靈活性卻遠遠比不上眼神,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被啃過幾口的豬蹄砸中了鼻子,疼得他直冒淚花。

  孔氏又是生氣,又是心疼,趕上去幫他揉鼻子,道:“你這不孝子,就知道護著媳婦,惹親娘生氣”

  “我沒護著她……”沈思孝小聲辯解,但在接觸到孔氏的目光後,默默地閉上了嘴。

  孔氏覺得這個兒子見著女人就心軟,是指望不上了,於是幫他揉了幾下鼻子後,獨自走向羅依,逼問她道:“說,剩下的銀子藏在哪裡了?”

  羅依依舊裝委屈:“娘,銀子真全拿去買豬蹄了,不信你去問趙大嬸嘛。”

  孔氏不信,根本不動,道:“誰不曉得她會護著你,就算不是也會說成是,我才不去問她,我只問你要。”

  羅依沒想到此計對於孔氏來說根本不管用,不由得愣了一愣,就在這一愣之時,孔氏的手伸了過來,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掐得她生疼。

  羅依下意識地想要掙扎,但突然想起,這不正是她想要的結果麼,要想過上自由的生活,就得置於死地而後生,不吃些苦頭是不行的。不過,只要能順利和離,就算再苦又如何?她願意。

  想到這裡,她強忍下拔腿就跑的衝動,一動不動地站著,一面任由孔氏掐,一面默默地估測這一掐會留下多少紅印,會不會青紫。

  然而,孔氏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掐她,而是為了——搜身所以她的手在羅依的肩膀上沒有停留多久,就開始朝下移動,探向了羅依懷裡。

  羅依見她這樣,反倒松了口氣,那銀子,連同高氏給她的錢,早被她藏起來了,她再搜也不會有結果。於是便定定地站著,一面任由她搜,一面委屈地直叫:“娘,你真冤枉我了,我沒藏錢”

  孔氏不信,一個勁兒地只顧搜,然而,羅依身上真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哪怕她不甘心地令她把鞋都脫下來檢查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沈思孝見沒搜到錢,躲在一旁高興地笑了,並給羅依打眼色,示意她沒事了。

  羅依對他的行徑嗤之於鼻,這都甚麼人哪,見老娘搜自家媳婦的身,也不敢說句話,只會躲在一邊遞眼色,真不叫個男人。

  這時,孔氏突然朝門外走去,口中道:“錢肯定被你藏在屋裡了,我就不信我找不到”

  羅依跟上她的腳步,嘆氣道:“娘,既然你不信我,那就好好搜一搜罷,也好洗刷我的嫌疑,還我一個清白。”

  孔氏哼了一聲,沒有理她,沈思孝卻趕將上來,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低頭就親。羅依真嚇了一跳,直到沈思孝的嘴貼上了她的臉,方才想起來去推他,同時高聲呼救。然而,此時的孔氏一心記掛著找到剩下的銀子,對這邊的響動充耳未聞,亦或者,她認為自己很快就能找到那銀子,而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沈思孝無法做出甚麼實質性的事情來。

  而羅依又怎麼推都推不開沈思孝,不禁急得滿頭是汗,她試圖伸腳去踩他,但還沒夠到,就被沈思孝一提一甩,扛到了肩上。

  他想要怎樣?羅依大急,扯開了喉嚨喊救命。然而一個救字還沒完全出口,就被沈思孝扛進廚房,鎖上了門。有了門板隔著,她再大聲呼救,隔壁的趙大嬸和趙世傑也聽不到了,而孔氏就算聽到了也不來救她,這可怎麼辦?



第十八章 緊張
  
  沈思孝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亢奮起來,把羅依朝柴垛旁一丟,就開始脫衣服。

  他也不嫌冷羅依急怯之時,還不忘翻了個白眼。

  “你也脫呀”沈思孝自己脫衣裳尚不知足,居然還催起她來了。

  不過說來也是,他是她正經的合法的丈夫,而此時天又黑了,就算做些啥,外人也無話可說,哪怕趙大嬸和趙世傑聞聲趕來又如何,難道還能攔著他不行使丈夫的權利麼?再說了,也許趙大嬸再怎麼憐惜她,也不會認為沈思孝此舉不對的,因為她的身子已經基本上恢復健康了,與沈思孝圓房,合情合理。只怕是她不同沈思孝圓房,他們才會著急罷。

  眼看著沈思孝身上的衣裳越脫越少,已經有了欺身壓下的趨勢,羅依焦急不已,慌亂中,她調出購物界面,頓時驚喜起來——那防狼噴霧的圖片,是亮著的此時不買,更待何時?羅依毫不猶豫地點下了購買按鈕,然後舉手,對準沈思孝的眼睛,按噴頭,幾個動作一氣呵成,猶如行雲流水。

  “啊——”沈思孝發出殺豬般的尖叫聲,慌忙捂住了眼睛,哪裡還顧著上去脫羅依的衣裳。

  事不宜遲羅依迅速地打開廚房的門,跑了出去,直奔西屋,急急忙忙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孔氏正在翻箱倒櫃,所有能翻的地方,全被她翻了一遍。羅依一面叫嚷,一面暗自腹誹,若這不是孔氏自家的屋子,只怕她連不能翻開的地方,都要拿斧子劈開了找一遍罷。

  孔氏第三遍搜完床底,仍不見有錢,惱火不已,又聽見羅依叫嚷個不停,就好像滿腹的火氣上被澆了點油,馬上爆發,破口大罵,把一腔怒氣盡數撒到了她身上,還連帶著把幫她買豬蹄的趙世傑也給罵了進去。直到罵完了,罵盡興了,方才喘了口氣,問羅依:“甚麼不好了?”她心想著,不就是沈思孝又摟了抱了她了麼,能有甚麼不好的。

  然而羅依開口說的卻是:“娘,思孝他嫌豬蹄不夠辣,去找花椒,卻不小心把花椒水給弄到眼睛裡去了。”

  孔氏為了節省,的確有將花椒泡水的習慣,這一聽就急了,連忙朝廚房跑。羅依想了想,也緊跟了去。

  廚房裡,沈思孝一手捂眼睛,一手摸索探路,但總在原地打轉轉,怎麼都摸不到門的方向。孔氏哀嚎一聲,撲上前去,抱住他大哭:“孝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樣不小心?”

  沈思孝怒吼:“都是阿依害的,也不知拿甚麼噴了我的眼睛,就成這樣了。”

  在去找孔氏之前,羅依仔細想過,如果她想要脫離沈家,得來一個自由身,那麼直接承認是她弄傷了沈思孝的眼睛就行,以孔氏的脾氣,一定會休掉她的。但是,休離並非她想要的結果,儘管她對這個世界的規則不太了解,但縱觀中國歷朝歷代,只要這女人是被休離的,就等於被打上了不貞不賢的標籤,再想嫁個好人家,可就難於登天了。雖然羅依並不介意獨身過一輩子,但為了這麼一戶人家,實在不值。所以,為了今後的幸福,還是否認到底罷。

  因此,羅依大叫冤枉,矢口否認:“思孝,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把花椒水給弄到眼睛裡去了,怎麼卻誣賴我?”

  但孔氏哪肯聽她分辯,撲將上去,揪住她就打。但那手還沒落到羅依身上去,就被人給截住了。孔氏怒罵一聲,抬頭去看,卻原來就是她剛才才罵過的人,幫羅依買豬蹄的趙世傑,他後面還站著趙大嬸。

  原來趙大嬸和趙世傑一直在家等著孔氏過去罵人,卻怎麼都沒等到,他們擔心事情有變,怕羅依受欺負,就特意過來看看。沒想到,他們還真來對了,這要是遲來一步,孔氏的巴掌豈不是就要落到羅依的身上去?

  趙大嬸看看羅依瘦弱的身子,一陣後怕。

  孔氏怎麼也掙不脫趙世傑的手,氣得大罵:“羅依弄傷了我兒的眼睛,你們卻還幫著她,我看你們就是幫凶”

  趙大嬸和趙世傑這才發現沈思孝的異狀,仔細一看,他的眼睛又紅又腫,幾乎眯縫成了一條線,也不知還能不能看見東西。他這副樣子,看起來的確是慘得很,趙大嬸倒抽一口涼氣,小聲地問羅依:“真是你弄的?”

  “不是。”羅依回答的很肯定,“那是他自己把花椒水弄到眼睛裡去了,他冤枉我。”

  沈思孝大吼:“就是她弄的,她居然還不承認”

  羅依激動地反問:“你倒是說說,我為甚麼要弄傷你的眼睛,這對我有甚麼好處?”

  沈思孝張口結舌。他可不好意思說是因為他求歡,羅依不同意,所以把他給砸了。雖然他們是合法夫妻,但要想把這床笫之事講出來,他還是沒有勇氣的,畢竟他是個讀書人不是?

  羅依就知道他答不出來,所以才敢發問,此時見他果然不敢則聲,便故意又道:“思孝,如果你認為我有甚麼做得不對的地方,儘管直說就是,何必拿些我根本沒做過的事情來誣賴我呢?剛才你一出事,我就趕緊去告訴娘了,如果真是我弄的,我肯定是找地方藏起來了,又怎會去告訴娘?”

  沈思孝辯駁不出,氣得直瞪眼睛,但他的眼睛本來就疼,這一瞪,就更是火辣辣地,把那疼直傳到了心裡去,疼得他只恨不能就地打滾。

  但孔氏依舊是相信他的,儘管被趙世傑鉗制著不能動彈,嘴裡卻仍舊喊打喊殺,氣焰囂張得很。

  這母子倆一個二個都是一副要把羅依生剝活吞的模樣,趙大嬸覺著不是個事兒,便道:“我那新衣裳還有些地方需要改動呢,明兒就要穿了,我著急得很,不如讓阿依今晚住到我家去,連夜改好,明兒就直接留在我家吃酒。”

  孔氏哪肯放羅依走,開口就問趙大嬸豬蹄的事:“我前幾天才買過豬蹄,一隻只要一錢多銀子,怎麼你家二小子幫羅依買的豬蹄卻那麼地貴?”

  趙大嬸奚落她道:“孔嫂子,物價漲了,你不知道麼?你之所以買得那樣的便宜,是因為你還價還到了別人心煩,只惟願你趕緊走,別再糾纏,所以才便宜賣給你的。”

  孔氏還價很有一套,的確可用死纏爛打來形容,別個做生意的都怕她,因而她聽了趙大嬸這話,臉上一紅,不說甚麼了。

  趙大嬸見她慫了,得意地哼了一聲,高高昂著頭,以勝利者的姿態拉著羅依朝外走。趙世傑則抓緊孔氏的手腕,猛地朝前一推,直將她重重推倒在地,然後趁著她哭喊之時,跟著趙大嬸出去了。

  沈思孝有意去拉回羅依,但他的眼睛疼,又看不見,摸索了好一會兒,還是依舊摸不到門,只得罷了。

  羅依到了趙大嬸家,趙大嬸趕了趙世傑去睡覺,然後拉著她上下細看,連聲問她有沒有傷著,待得到否定回答,方放了心,熱了飯菜來給她吃。羅依晚上吃了兩隻豬蹄,並不怎麼餓,但趙大嬸盛情難卻,便只有又吃了一碗。吃完後,她執意要去洗碗,趙大嬸爭奪不過,只得站在門邊看著她洗,口中感嘆:“這麼好的媳婦,哪裡尋去,你婆婆卻不曉得珍惜。”

  孔氏待她,的確跟仇人似的,怎麼看都不順眼,她也沒有辦法,羅依聽了趙大嬸的話,惟有苦笑。

  當晚,羅依留宿趙大嬸家,與趙大嬸同住,兩人講了半宿的話方才各自睡去。第二日起來,趙大嬸讓羅依先別回去,就留在她家幫忙,然後晚上吃了酒再走,羅依自是沒有異議,欣然留下。

  早飯剛吃完的時候,孔氏過來一趟,問羅依,她那房裡的新書桌是怎麼回事。羅依知道她問的是那縫紉機,便告訴她:“那是我昨天回娘家,爹娘送的,說給我做衣裳時用,不信你問他們去。”

  她娘家爹娘送東西,那相當於是沈家賺了,孔氏不再追究,哼了一聲,回去了。

  趙大嬸雖然是在家擺酒,但卻是在酒樓定的全套席面,所以其實根本就沒甚麼需要準備的。羅依無所事事之時,方才明白趙大嬸是為了幫她避開孔氏母子,免得回去觸霉頭,不禁對她滿懷感激。

  到了傍晚,一早就出去了的趙世忠和趙世傑兄弟帶著酒樓的席面歸家,接著,客人們也陸續到達。今日趙大嬸宴請的都是街坊鄰居,但其中除了孔氏母子和羅久安夫妻,羅依一個都不認識。

  隨著客人越來越多,羅依開始緊張起來,因為這些客人看起來都認得她,但她卻一個都叫不出名字,照這樣下去,她是不是得和絕大多數穿越女一樣,編出個失憶的藉口來了?可這時候的她離落水也有些日子了,此時才喊失憶,遲了點罷?

  怎麼辦,怎麼辦?眼見得又有對年輕夫婦朝她走了過來,像是要和她打招呼的樣子,羅依緊張得一顆心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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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25 AM

第十九章 秘密
  
  正緊張之時,羅依忽然看見孔氏和沈思孝母子就站在不遠處,她靈機一動,不顧這母子倆還恨著她,當即抬腳朝那邊走,準備站到孔氏旁邊去。她想著,孔氏是長輩,那對年輕夫婦見她和孔氏站在一起,肯定是要先同孔氏打招呼的,這樣一來,她就只需要站在旁邊微笑點頭了,而且正好還能順便聽一聽孔氏和沈思孝是如何稱呼對方的,借以弄清楚他們的身份,免得以後叫錯人露出“馬腳”。

  但是,還沒等她走到孔氏身旁,就見那對夫婦也發現了孔氏母子,而且馬上改變方向,直奔他們而去了。原來他們同孔氏母子也是熟人,羅依正想著,就聽見那對年輕夫婦管孔氏叫了一聲:“娘”

  娘?這是?羅依詫異地朝那二人臉上打量一番,發現那女子同孔氏確有幾分相像,應是她的女兒無疑,只是怎麼從沒聽孔氏提起過?沈思孝好像也從沒說過他還有個姐姐。

  更讓人奇怪的是,孔氏見到自己的女兒跟女婿,臉上並不見有過高興,語氣也很冷淡:“思貞,老六,你們也來了?”

  “是呀,葛老六還不願意來,我說你成天殺豬,也不見有個親戚朋友走動走動,好容易有人請咱們,為甚麼不去?”沈思貞抱怨著。

  孔氏沒有應答,臉上神色仍是淡淡的。

  場面一時冷下來,這時才聽見沈思孝叫了聲:“姐姐,姐夫。”羅依站在孔氏旁邊,也跟著叫了一聲。

  沈思孝的頭上,帶著一頂戴大氈帽,檐子壓得低低的,恰遮住了紅腫的眼睛,但他穿著一身長袍,再帶上戴上這麼頂氈帽,很顯得有些不文不類。

  沈思貞大概也是如此覺得,伸手就去揭他的帽子,道:“葛老六這樣的粗人才戴的帽子,你一個讀書人,戴著作甚麼,趕緊取下來。”

  葛老六顯然不樂意聽到這樣的話,臉上神色一變,但還沒等他發作,就見沈思孝的帽子被手快的沈思貞給摘了下來,露出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來,恰似一對紅燈籠。

  沈思貞見了他這雙眼睛,嚇了一跳,大叫:“思孝,你這是怎麼了?”

  葛老六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還擊的機會,高興不已,不等沈思孝開口,就立即接過話來,大笑著道:“這還用說,我們的‘大孝子’肯定是因為背不出書,讓私塾的韓先生給打了,心裡難過又委屈,所以把眼睛給哭腫了。”

  沈思貞忿忿看他,生氣地道:“胡說些甚麼,思孝才不會背不出書。”葛老六直看著沈思孝笑:“他要是背得出,怎會連續兩次趕考都沒考中?”

  沈思孝的確是兩次科考未中,這是鐵一般的事實,沈思貞反駁不得,氣得直咬牙。

  沈思孝很想告訴葛老六,其實考不考得中,同會不會背書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又覺得憑葛老六一個殺豬的莽漢,就算跟他說了他也不懂,只會是白費功夫而已,於是也便只得跟沈思貞一樣生悶氣。

  孔氏見兒子女兒都說不過葛老六,急了,道:“葛老六,你兄弟考不中,你臉上不見得就有光彩,怎麼能這樣說他”

  葛老六卻把沈思貞一指,道:“那是她兄弟,不是我兄弟,你這閨女連蛋也不會下一個,比起母雞都不如,說不準我哪天心情不好,就把她給休了,所以你別跟我套近乎。”

  身為女婿,對丈母娘這樣說話,也太過分了,孔氏氣得直抖。不過沈思貞成親兩三年都沒能生出個一男半女,說出來的確是挺丟人,叫人反駁不得。其實就因為這個,她才從來不主動跟女兒聯繫,甚至避免在人前提到她,也不許沈思孝提她,以免被人問東問西。這也就是羅依為甚麼從未聽他們提起過沈思貞的原因。

  孔氏本來就因為此事而總覺得抬不起頭來,此刻又聽見葛老六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不免就有些埋怨沈思貞:“你也是的,一樣地吃喝將養,怎麼就是不見有身孕。”

  沈思貞委屈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轉,又生氣親娘不可憐自己,只知道一味地數落,於是把身一扭,朝廳裡去了。

  孔氏也不喊她,只顧自己生氣。

  葛老六見她們都不吭聲了,愈發覺得自己猜對了,遂走去客人堆裡,到處跟人宣揚,稱他家妻弟背不出書,讓韓先生給打了,哭得眼睛都紅了,並且還說:“我就知道他不是塊讀書的料子,我每年都苦苦勸他,叫他不要再浪費那個錢了,就和我一起殺豬賣,養活老娘和媳婦,多好,可他偏不聽,非要一條道走到黑……”

  八卦向來都傳播得很快,更何況還只是在一個小院子裡,因此這話很快就傳到了沈思孝的耳朵裡,把他氣了個仰倒。他自持讀書人身份,不想親自去跟葛老六理論,於是便去找沈思貞,想讓她去說一說葛老六,但找了幾圈都沒找著人,只得罷了。

  葛老六說的那些話,也傳到了孔氏的耳朵裡,孔氏很想去把他罵個狗血噴頭,卻又怕他又講出些沈思貞不孕的話來,害得自己跌臉面,於是只得把羅依叫過來泄恨,罵她服侍不周,才害得沈思孝屢次不中。

  此時已然開席,席面就擺在院中,羅依的大嫂常氏跟著羅久安夫妻一起來赴宴,就坐在孔氏旁邊這桌,自然把她教訓羅依的話都聽見了,當下就憤憤不平起來。其實她們的姑嫂關係,不見得就有多好,但女子出嫁在外,娘家人不幫襯,誰來幫襯?而且,如果此時不為羅依出頭,別人把她都要看扁了。於是便站起來,衝著孔氏道:“孔大嬸,我家羅依才嫁去你沈家多久?她進門時,你兒子早就已經落第完了,你怎麼能把她嫁進來以前的賬算到她頭上去?這也太冤枉人了。”說著,就把羅依叫到自己旁邊坐了。

  過了一會兒,去屋後出恭的高氏回來,坐到了常氏的另一邊。常氏本欲把剛才孔氏欺負羅依的事講給她聽,但突然想起最近聽到的一件事,說是羅依起了和離之心,而且已經講與高氏知曉了;這樣一想,她就怕高氏知道剛才的事後,會由此同情羅依,從而同意她和離,於是就存了些私心,把嘴給閉上了。

  羅依看到常氏面對高氏欲言又止,還以為她們有話要講,於是便藉著端酒杯,把頭微微側向了另一邊。這一側,就恰好看到韓長清坐在另一桌上,端著杯酒卻又不喝,只盯著她微微笑。

  他這般明顯地表露對她的關注,膽子可真大,萬一被孔氏看見了,恐怕又要說三道四了。羅依暗暗地替他和自己捏了把汗。但過了一會兒她再側頭,發現韓長清還保持著那個姿勢和表情,一點想要掩飾的意思都沒有。

  他一定是因為知道她有了和離的心,所以才這般大膽的,這樣可不行,只會害得她還沒和離就壞了名聲。再說她就算和離,會不會同他在一起還兩說呢,畢竟與他有舊情的,是原來的“羅依”。

  羅依不是個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對於外界的評價,她還是比較在意的,因而便想著,得尋個機會去跟韓長清好好說說,讓他收斂收斂。

  因為心裡記掛上了此事,羅依便一直留意著韓長清的動靜,連桌上一共上了幾道菜都不知道,好容易等到他放下酒杯,起身朝廳裡去,她連忙也放下筷子,準備跟過去,但又怕被人察覺,於是便去同旁邊的常氏說話,故意磨蹭了一會兒,才朝廳裡去。

  此刻客人們都在外坐席,廳中並沒有甚麼人,羅依掃了一圈,沒有發現韓長清的身影,正猜想他會去了哪裡,就聽見右邊的屋裡傳來細微的說話聲。是韓長清在裡面麼?羅依見那門只是虛掩著,便伸手推開,想朝裡看一眼。

  咦,裡面怎麼沒人?那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的?羅依正奇怪,忽然聽見有個聲音自一張床後響起,那聲兒聽起來,像是才剛見過的沈思貞,她似乎是在哀求著誰,話中還帶著哭音:“這日子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葛老六白天殺豬,晚上就拿我開刀,稍有不如意,不是打就是罵,根本不拿我當人看,只要我反抗,他就罵我是隻不會下蛋的母雞,可這生兒育女的事誰能說得清楚,他怎麼就這麼肯定是我的問題,這毛病說不準是在他身上呢。”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若是實在過不下去,就和離算了罷。”

  這不是趙大嬸的大兒子趙世忠的聲音麼?沈思貞怎麼找他訴苦來了,還要躲在床背後?羅依無意探究他人的秘密,但事關趙世忠,她就有心聽一聽了,畢竟那是要同她的親妹妹羅裳結親的人,萬一他的品性有問題,她得趕緊告訴羅裳去。

  不過這樣站在門口聽,只怕會引人懷疑,於是乾脆悄悄走進去,躲在了門邊的一張小幾後面。



第二十章 歸家
  
  床後一陣悉悉索索的衣物聲響起,接著是趙世忠的驚呼:“思貞,你這是作甚麼?”

  沈思貞的聲音仍舊帶著哭腔:“世忠哥,你給我一個孩子罷,讓我證明給他們看,我沒問題,我能生孩子”

  沈思貞在勾引趙世忠羅依被這推斷嚇了一跳,連忙豎起耳朵,想要聽聽趙世忠如何應對。但就在此時,外面傳來常氏的呼喚聲,叫的似乎就是羅依,羅依生怕這呼喚聲驚動了床後的那兩人,連忙彎下身子,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

  外面果然是常氏,正一面喚著,一面朝屋後走,羅依連忙走上前去叫她,道:“嫂子,我多喝了兩杯,頭有些暈,就到床上躺了一會兒,忘了和你說了,害得你找,實在是不好意思。”

  常氏忙道:“你在趙大嬸床上睡的?”趙家有兩個兒子,若是羅依認錯了床,跑到他們床上睡了,那傳出去可就是笑話了。

  羅依道:“昨夜我就在趙大嬸家歇的,所以她給我鋪了張床。”

  常氏聽說她是在自己床上睡的,松了口氣,注意力馬上就被她的前半段話吸引了過去,好奇問道:“你昨夜怎麼是在趙大嬸家歇的?”

  羅依便說起昨日沈思孝自己撞破了頭,卻誣賴她的事,常氏聽得怒海翻滾,義憤填膺,直嚷嚷著要去告訴高氏,讓高氏替她作主,說著,腳步匆匆地朝外面去了。

  羅依跟在她後面,也準備重回酒席,卻突然發現韓長清的背影在後門處閃了一下,她連忙跟上去,準備囑咐他幾句再走。但到了後門處,卻發現他又不見了,只有不遠處茅廁前的簾子還在晃動。原來是入廁去了,這裡正好沒人,不如就在此等一等,同他說完再走。如果遲回酒席被常氏問起,就說是折回去了趟茅廁好了。

  這時,後門處又來一人,卻是沈思孝,他似乎是特意而來,一見羅依就道:“總算是堵住你了,你以為弄傷了我的眼睛,躲到趙大嬸家來就沒事了麼?”

  羅依不願理他,退後兩步,道:“你胡言亂語,我不跟你說。”

  沈思孝見她於無人處仍是抵賴,怒了,伸手就朝她面前衝,羅依吃不準他是想打她,還是想摸她,不過這兩種,哪樣都是她不能接受的,於是便使力將沈思孝一推,然後朝後門處跑去。

  沈思孝一個沒站穩,被推了個踉蹌,這情景卻正好被來尋他的孔氏看見,登時大怒,當即攔住羅依的去路,不分由說,揪住了就打。

  韓長清聽到動靜,從茅廁裡跑出來,看到孔氏正在毆打羅依,大急,連忙跑上去,一把扯開孔氏,將羅依護到了身後。

  孔氏打她,這是個難得的機會,羅依就是故意要讓她打,而且最好落下傷,讓高氏看見了心疼。這樣雖有算計之嫌,但若不這樣做,她只怕一輩子都甭想和離。但是這樣的想法,一時之間不好與韓長清說得,羅依只好在他身後猛扯他的衣衫。

  韓長清不明所以,但還是把她讓出來,只是更加努力地去拉扯孔氏,不讓她打羅依——他拉得極為辛苦,因為孔氏是長輩,他若是直接對她動了手,就算有理也會變成無理。

  而正是因為韓長清的努力,使得羅依的計劃實施起來格外的困難,好容易才湊到孔氏手下,被她打了一掌。不過她這一掌,也真夠狠,正打在羅依的右臉上,直打得她的臉紅腫一片。

  “阿依”幾聲驚呼同時響起,羅依回頭一看,原來是高氏和常氏趕到了。

  韓長清怕孔氏繼續毆打羅依,不敢迎上前去,只站在原地大喊:“師娘,大嫂,孔家大嬸正打阿依呢,你們快來”

  高氏哪等他說,早已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去,摟住羅依細看,只見她臉上紅腫似個包子,心中頓時一陣難過,哭道:“我說怎麼總不見你歸席,原來是在挨打。”說著,又去罵韓長清:“眼睜睜地看著阿依被打,你也不趕緊去報個信。”

  韓長清道:“師娘,你剛才是沒看見,孔家大嬸下手極狠,沈思孝又只袖手旁觀,我哪裡敢走,只怕我一個轉身,還沒等把你們叫來,阿依就已經被她給打死了。”

  孔氏狠打羅依,沈思孝袖手旁觀?高氏更為驚怒,轉頭去問孔氏:“親家母,我家阿依若是有甚麼不對的地方,你儘管教導,可作甚麼把她朝死裡打?”羅依在家時,她可是連指甲都不曾碰過一下的,卻被他們這樣下狠手的打,高氏越想越難過,淚如雨下。

  豈料孔氏竟比她更為生氣,叉著腰,瞪著眼道:“你怎麼不問問是誰先動的手?明明是羅依先推了孝兒,我才動手打她的。你這人,真是不分青紅皂白。”

  高氏聞言,便低頭去看羅依,羅依委屈地道:“娘,思孝他昨日自己不小心,把花椒水給弄到眼睛去了,可非要誣賴到我頭上,說是我砸的,你說我哪有那個膽子。不是我做的事,我自然不承認,可他卻不依不饒,剛才就在這裡想打我,我下意識要躲,才推了他一下,並不是故意的。”

  高氏自然是相信自家閨女,再說羅依的性子一向溫順,要說她砸人,打死她都不信,於是便問沈思孝:“你說阿依弄傷了你的眼睛,可有人看見?”

  沈思孝啞口無言。那時他正欲求歡,只怕有人在呢,又怎會有人看見。

  高氏見他答不上來,又問:“平白無故的,阿依為甚麼要弄傷你?”

  沈思孝的軟肋正在於此,由於該原因的無法啟口,他回答不上來。其實若非這樣,羅依又怎敢矢口否認呢。

  高氏見沈思孝張口結舌,愈發斷定是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於是便把羅依扶起來,道:“走,跟娘家去,他們要是不來道歉,咱就不回去。”

  常氏亦上前來攙扶,道:“就是,阿依,你不能由著他們欺負,不然人家還以為你母親家無人呢。”

  沈思孝見她們要走,急了,上前來攔,高氏道:“你說是我家阿依的錯,我問你,你卻又答不上來,那我家阿依便是無錯,既是無錯,你由著你母親打她,就是不應該。”

  沈思孝很有些後悔,不該在別人家把這事兒鬧出來,更不該讓羅家人看見,他實在是太過衝動了,要是等回家後再慢慢同羅依算賬,那該多好。但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惟有趕緊攔住高氏,不讓她把羅依帶回去,不然他的臉面朝哪裡擱。

  但有韓長清在這裡,高氏等人豈是他相攔就攔的,他幾次想要伸手,都被韓長清給打回來了。孔氏還在一旁罵他:“沒出息,你就隨她去,看她還能在娘家呆一輩子”

  沈思孝一想也是,只要他按著幾天不去接她,她沒了臉,自然就灰溜溜的回來了,他也正好借此之機打壓打壓她的氣焰,叫她知道,離了他這個夫主,她一個女人連立足之地都沒有。於是便住了手,任由高氏一行去了。

  高氏和常氏扶著羅依到了前面,叫上羅久安,同趙大嬸打了聲招呼就走了。其間,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羅依紅腫的臉,紛紛問原因,高氏只是苦笑,不作回答,但街坊四鄰探究八卦的精神總是特別旺盛,不一會兒就打聽到了事情的真相,之後看向孔氏母子的目光,就很有些意味深長了。

  當然,這些羅依都不知道,此時她正安安靜靜地坐在驢車裡,靠在喬裝成書桌的縫紉機上——臨走前,她執意把這張書桌搬出來,一起帶上了。這東西,她可不放心留在沈家。

  常氏坐在她對面,不住地罵孔氏,罵沈思孝。

  羅依心想,常氏這會兒尚能義憤填膺,若等他日知道了她其實是想和離、長期住在娘家,不知還會不會這般真心實意地護著她?

  驢車很快就在羅家裁縫店門前停下,羅久安付過車錢,幫羅依把縫紉機抬進去,然後就一把將高氏拉進房裡,問詳細去了。常氏扶了羅依進去,羅裳正從西屋出來,抬頭見了羅依,先是一愣,隨後發現她半邊臉高高腫起,就驚叫起來:“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店中並無半個客人,常氏嘆了口氣,也便由著她去叫嚷。韓長清從後面跟上來,揮拳砸了裁衣裳的檯面一下,憤恨道:“都是她那惡婆婆給打的,偏沈思孝還袖手旁觀,實在是叫人生氣”

  那檯面雖說不貴,可也是錢哪,常氏心疼極了,瞪了韓長清一眼,道:“這是我們家的事,你跟著摻合甚麼,趕緊去叫你師哥回來看著店子,雖然沒有生意,可店裡也不能離人。”

  是啊,任他怎麼關心羅依,都只是個外人。韓長清沮喪極了,低頭朝外走。他也是一番好心,羅依欲替他分辯幾句,但一想起他那露骨的眼神,就覺得還是讓常氏打擊打擊他才好,不然他這樣不管不顧,只會把兩人都給害了。於是就沒有作聲,看著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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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26 AM

第二十一章 購物
  
  常氏趕走了韓長清,又來勸羅依:“阿依,大嫂知道你們郎有情,妾有意,只是他爹不讓你進門,咱們也沒辦法。如今你已是沈家婦,就不要再想著他了。今日這事兒,雖說是沈思孝不對,但你這脾氣也太硬,等他上門來賠禮道歉時,你就順勢服個軟,說幾句好聽的話,就甚麼都過去了。”

  難不成常氏以為她是因為惦記著韓長清,所以才總和沈家鬧不愉快?羅依瞪大了眼睛,覺得有原版“羅依”舊情在前,她真是百口莫辯。你看,就連她的親妹妹羅裳,對常氏的話都是一臉贊同,顯然心裡想的和常氏是一樣的。

  羅依惟有苦笑,發誓賭咒地對常氏和羅裳道:“我絕無此意。”

  常氏笑道:“那好,你就依大嫂的,等沈思孝來接你時,就同他回去。”

  羅依順從地點了點頭。常氏把她朝羅裳那邊一推,道:“你們姐倆說知心話去,我去給你打水來敷臉。”

  羅依哪肯讓她伺候,連忙自己走去廚房燒水,常氏見她執意如此,也便罷了,起身朝後面去了。

  羅裳歪到灶間,跟羅依說話,問她為何會被孔氏打,羅依照著講給高氏聽的那番說辭,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羅裳嘆氣道:“姐夫許是因為屢次不中,心裡不痛快,所以才故意尋了由頭拿你出氣。”她怕羅依因此事不開心,所以說完就轉移了話題,告訴她道:“今兒范公子搬家呢,大哥和二哥都幫忙去了,就連長吉都跟著湊熱鬧,聽說那范公子極是大方,不但提前付了房錢,還說晚上要請我們一家吃飯呢。”

  “他大方就好,付了房錢,家裡也寬裕些。”羅依隨口接話,卻突然想起在趙家偷聽來的話,便問羅裳道:“我才從趙家回來,你怎麼也不問問趙世忠怎樣?”

  羅裳羞紅了臉,拍了她一下,道:“住得又不遠,抬頭不見低頭見,有甚麼好問的?”

  羅依看著她這副羞澀又甜蜜的模樣,顯然是個正在戀愛中的小女人,那趙世忠同沈思貞的事,應不應該告訴她?不告訴罷,覺得對不起她,讓她蒙在了鼓裡,若是以後發生點甚麼事,她更要愧疚了;告訴罷,她該怎麼說,說趙世忠和沈思貞有私情?可最後趙世忠是怎樣表的態,她並沒有聽到呢,若是因為貿然開口惹了羅裳猜疑,而到頭來卻又是場誤會,那她可真就該死了。

  羅依作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隱晦地提醒羅裳一下,至於她聽過後會怎麼做,那就是她的事了。於是便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趙世忠和沈思貞認得?”

  羅裳笑道:“姐姐,你莫不是落水後腦子變糊塗了,他們是自小的鄰居,自然認得。”羅裳也不是傻子,聽羅依這樣問,就猜到有蹊蹺,於是問道:“他們怎麼了?”

  羅依道:“我聽見他們在屋子裡說話。”她沒有朝深裡說,怕引起羅裳誤會,只要她明白那麼一點意思就行了。

  “我還以為是甚麼呢,他們自小的鄰居,在一起說說話也沒甚麼。”羅裳的口氣聽起來很是輕鬆,但羅依知道,她還是把自己的話聽到心裡去了。

  不知羅裳會不會去調查趙世忠,如果他們因此生出嫌隙來,該如何是好?羅依很是煩惱,但轉念一想,這裡是古代,並非風氣開放的現代,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是躲在床後,這行徑本來就已經很不妥了,就算羅裳因此去調查調查趙世忠的品性,也是十分應當的,總比婚後才發現問題要好得多。

  羅依想著想著,終於釋然,正好這時水也開了,她把水倒進暖壺裡,卻沒有拿來敷臉,這是個常識,跌打損傷不能當天去碰,得等到第二天再作治療,至於她來燒水,不過是不想駁常氏的面子而已。

  羅裳正默默地想心思,並沒有發現羅依沒敷臉。羅依見她怔怔的樣子,走去拉住她道:“阿裳,我真不該告訴你的,給你添堵了。”

  羅裳緊緊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此時不告訴我,還要等到幾時?要等到我成親後,街坊鄰居都背後看我的笑話麼?姐姐,你要是我的親姐姐,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別有甚麼隱瞞。”

  這幾聲姐姐,叫得羅依心神巨震,她從來沒有過妹妹,因此自然而然地,拿了同一般人相處的模式來套,所以才再三猶豫要不要講實情告訴羅裳,待到真告訴時,又遮遮掩掩不敢講全。但她怎麼忘了,眼前這人是與她一母同胞,血脈相連的親妹妹呢,她同別人是不一樣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頭,有愧疚,有喜悅,把羅依的心填得滿滿當當。她不再有甚麼顧慮,原原本本地把她聽到的,看到的,全告訴了羅裳。但最後還是提醒她道:“趙世忠究竟怎麼答覆沈思貞的,我並沒有聽到,不然剛才也不會瞞著不說了。你可得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說,別一上來就翻臉,當心誤會了他。”

  “我省得。”羅裳點了點頭,把灶裡的火加旺了些,說是要做點吃的給羅依。羅依剛才在席上的確是沒吃甚麼,便沒推辭,姐妹倆一起動手,做了兩個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倒引得羅裳也跟著吃了一碗飯,讓她頗為不好意思。

  剛收拾完碗筷,羅依就讓羅久安夫妻叫了去。羅久安關上了房門,滿臉嚴肅地望著羅依,問道:“阿依,沈思孝的眼睛,真的不是你弄傷的?”

  羅依肯定地搖了搖頭,道:“爹,真的不是我,我看他是因為屢試不中,心裡不痛快,所以誣賴我,拿我出氣。”這是剛才羅裳的猜測,她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便借來一用。

  這理由果然很讓羅久安信服,令他緩了神色,他看了看高氏,道:“既然如此,那就真是沈家的過錯了,讓阿依就在家裡住著,沈思孝不來接人,絕不回去。”

  高氏點了點頭。

  羅依見他們根本沒朝和離的事上想,很是失望,只得自己開口道:“爹,娘,我這才嫁去幾天,他們就這般待我,把我朝死裡打,這樣的人家,我若是待久了,只怕連命都要丟掉。爹,娘,你們就忍心看著女兒命斷黃泉麼,還是出面讓沈思孝和我和離,接我回家罷。”

  高氏摸著她仍舊紅腫的臉,望著羅久安不作聲。羅久安嘆了口氣,道:“那周行頭……”

  羅依趕緊道:“爹,周行頭會不會搶我回家做妾還不一定,但我若是繼續待在沈家,卻是死定了的。”

  “甚麼死不死的,盡胡說”羅久安生氣了,“你婆婆打了你,咱們是得給他們些顏色瞧瞧,但也不至於鬧到和離的地步罷?你拿婚姻大事當兒戲呢?再說沈思孝態度如何咱們還不知道,何必這麼早就下結論?”他說著說著,拂袖而去。

  羅依傷心失望,垂下了頭去。高氏連忙安慰她道:“好孩子,你爹不是不願意你回來,實在是就算你回來,也不一定過得比在沈家好,何必呢?”

  羅久安和高氏的顧慮,的確是有道理,只是甚麼也阻擋不了羅依想要和離的決心。只是羅久安剛才的態度,讓她覺得此路不通,得另尋奇徑才是。

  不如先斬後奏罷,待和離成了定局再說。不過既然決定繞過羅家爹娘,那賺錢也不能耽擱,羅依這樣一想,愈發覺得時間緊迫,於是便順著高氏說了幾句,好讓她安心,然後起身去了羅裳房裡——高氏剛才說了,讓她晚上跟羅裳睡一個屋。

  羅裳並不在房裡,不知上哪裡去了,不過空無一人的屋子,正合羅依的意,她關上房門,拿針挑開身上棉衣的邊線,從一堆爛棉絮中掏出一塊銀子——幸虧這是冬天,銀子能藏在棉絮裡,不然被孔氏一搜身,就甚麼都發現了。這銀子本來是有兩塊的,現在有一塊不見了,看來是買防狼噴霧時花掉了。

  手攥著銀子,羅依打開了購物界面,然後驚喜地發現,物品更新了這會兒呈現在她眼前的,從左至右依次是,各種顏色的滌棉布、有日用和夜用以供選擇的衛生巾、保濕防凍的護膚霜、片狀的阿莫西林、各種口味的奶糖。

  仍是五樣東西,而且每一樣的圖片都亮著,閃閃發光,看來這幾樣東西的單價都不高,不過也就僅僅是單價便宜而已,比如這阿莫西林,居然是論片賣的,如果真病了,一片藥能頂甚麼事?可如果好幾片一起買,這藥成本就高了。還好她暫時還不需要,不然就憑她這點銀子,光買這一樣都不夠。

  最便宜的東西是滌棉布,這在她的意料之中。想當初,穿越前,滌棉才剛問世之時,售價之高,匪夷所思,尋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後來由於產量劇增和人們思想觀念的轉變,滌棉的價格一落千丈,如果是在現代,一尺滌棉大概也就幾塊錢的售價,所以在購物界面中賣的最便宜,實屬正常。

  不過這個時代的人,大概根本就沒見過滌棉罷,稀罕物,會不會價格也很稀罕呢?做成衣服來賣的話,是可以生財的呢。

  衛生巾……她現在的年紀,是十五歲沒錯罷……那位親戚大概也快來了,又或者,早已光顧過,只不過這個月還沒來而已,需不需要買上一些備著呢?

  護膚霜,這個很需要,由於原版“羅依”長期遭受孔氏非人的虐待,她的皮膚並算不得好,再加上現在是冬天,皮膚乾燥,保養是必須的。

  至於奶糖,還是算了,她畢竟是個成年人,雖說時不時地也饞嘴,但還沒到一見零食就兩眼放光的程度。不過如果有餘錢,買上幾塊哄哄侄子羅長吉倒是不錯。



第二十二章 滌棉
  
  羅依琢磨一番,又算計算計價錢,最後買下了米色的滌棉布六尺,護膚霜一瓶,不同口味的奶糖六顆。至於衛生巾,還是等那位親戚來了後再買罷,不然要是買了後她老人家又沒來,那不是白花錢麼,再說這東西就算買不上,也有替代品,還不至於影響她的生活。

  同上次一樣,羅依並沒有把錢都花完,仍留下了一些應急,她還是很懂得居安思危的道理的。

  關掉購物界面,羅依仔細打量剛買來的物品,滌棉布就算了,同穿越前見過的沒有兩樣;護膚霜一如既往的是三無產品,不過聞一聞還挺香的,羅依擠出一點兒摸了摸手,感覺效果還不錯,不過最妙的是,這護膚霜的瓶子並非塑料的,而是瓷的,讓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拿出來用,不必藏著掖著;奶糖是用紙包的,只不過花花綠綠而已,很好,如果是塑料的,估計她就得煩惱怎麼處理糖紙了,她挑出一顆草莓味的,剝開糖紙丟進嘴裡,美其名曰試毒,這糖酸酸甜甜,又帶著一股子牛奶味,真好吃。

  吃完奶糖,她把護膚霜擺到羅裳的梳妝檯上,然後走出去把剩下的五顆給了侄子羅長吉,長吉歡天喜地去捧出去,向小夥伴炫耀去了。還是孩子最快活。羅依羨慕地看了看他的背影,走去找到她的縫紉機,推進了羅裳那屋,擺到墻角。

  其實這縫紉機是機械的,又不帶電,只要找到一個合理的得來途徑,也並非不能展現於人前。羅依覺得前景一片光明,哼著小調拿起剛才買的那塊米色的,光滑的,毫無瑕疵的滌棉,細看起來。

  這樣一塊平展的滌棉,正合適做一件風衣呢,若是冬天穿著嫌冷,裡頭還可以再鑲個棉裡或毛裡,實在是既好看,又保暖。

  不過,鑒於趙大嬸那件斜襟釘扣棉襖的經驗,羅依認為,要想設計出一件廣為古代人接受的衣服,光好看是沒用的,關鍵還得同她們的審美觀相融合,做到現代服飾“本土化”。

  一件中規中矩的風衣,單排扣,V型翻領,中間系根腰帶,這樣的款式,古人能接受麼?羅依搖了搖頭,看來她得好好研究研究這個時代的服飾類型才是。

  正想著,羅裳推門進來,道:“姐姐,晚上范公子請我們去牡丹樓吃酒呢,你幫我挑件衣裳罷,順便也幫你自己挑一件。”說著,就走去開了衣箱,道:“有哪件你看中的,儘管穿去。”

  羅依見了那滿滿當當插不進手去的衣箱,大喜,這不就是了解本朝服飾類型的好時機麼?於是趕緊把那塊滌棉放到一邊,去看羅裳的衣箱。

  “咦,這是甚麼布?”羅裳這才發現房裡多了塊米色的布料,看那紋路,質地,竟是前所未見,不禁十分好奇。她走過去,拿起滌棉摸了摸,又打開抖了抖,就更為驚訝了,叫道:“姐姐,這布怎麼似棉又不似棉?”

  羅依故意反問她道:“甚麼叫作似棉又不似棉?”

  羅裳摩挲著滌棉布,認真地回答道:“這布乍一看像棉布,但仔細瞧,卻比棉布挺,而且沒有棉布那麼容易皺。”

  “你說得對極了,而且這種布,還容易洗,乾得快呢。”羅依笑著走過去,接過滌棉,朝羅裳身上比劃兩下,心想,既然羅裳這樣喜歡,不如就先給她做一件罷,反正這滌棉還能繼續到購物界面買,而且她手裡的銀子也夠。於是便道:“這布叫滌棉,就是在棉布裡頭摻了別的東西,所以才有這種效果,既然你喜歡,那我就拿它給你做一件新衣裳。”

  羅裳想了想,還是婉言拒絕了,道:“姐姐,這料子肯定是你接的生意,若是給我做了,到時你拿甚麼衣裳去交差?”

  以這塊滌棉的大小,的確只夠做一件衣裳的,羅依笑道:“你怎麼知道這是我接的生意?”

  羅裳看看羅依身上的衣衫,嘆氣道:“如果這是你自己的布料,怎麼不做一件自己穿?”

  羅依低頭一看,她自己身上的衣裳的確是太過破爛了,而這一身破衣爛裳,穿出去寒酸不說,最重要的是,她作為一個裁縫,如果自己穿的不好,又怎能讓別人信服,從而來找她做衣裳呢?只是,現在還不到穿新衣裳的時候,一切應以賺錢為第一要務,不過,給親妹子做一件,還是可以的,羅依笑道:“這料子的確是我自己的,我之所以不給自己做新衣裳,原因你還能不知道?別推辭了,我給你做一件。”

  甚麼原因?羅裳待要細問,突然想起她家有個孔氏,就不作聲了,但卻仍是搖頭,道:“光給我做,不太好罷,上頭還有娘和大嫂呢。”

  聽了這話,羅依才猛地想起來,她而今不再是孤女,而是生在一個大家庭,一碗水端平最重要,不能厚此薄彼,特別是她現在住在娘家,更要注意這些才是。不過,以她現在手裡的銀子,剛好只夠買三塊布,做三件衣裳,就算有剩下的,也只是些邊角廢料了,要想再多做一件衣裳賣來賺錢,是決計沒有的,這可怎麼辦?

  羅依猶豫著,在心裡問自己,若是想要在娘家長住,是和嫂子搞好關係重要,還是賺錢付她房租重要?仔細想來,這兩件事其實是一樣重要的。於是就作了決定,拿這三塊布,給高氏、常氏和羅裳每人做一件新衣裳;至於家裡的男丁們,就以後再說罷,不管在哪裡,討好女人永遠最重要。

  羅依背對羅裳,假裝伸手朝懷裡掏了掏,就又掏出兩塊滌棉來,一塊水紅、一塊淺藍,笑道:“這布我有三塊,正好給你們一人做一件。”

  羅裳驚喜地撲過去,把三塊滌棉都捧在手裡,連聲地問:“這布是在哪裡買的,我叫爹去進些回來,肯定有不少人喜歡。”

  這問題可讓羅依犯了難,只得又拿貨郎來搪塞:“那天恰巧有個賣百貨的小販經過家門口,我就找他買了幾塊。”

  羅裳卻是真心想買,又問:“那小販長得甚麼樣?等下次我遇見,也找他買。”

  一個謊言,果然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羅依只得硬著頭皮朝下編:“你也知道的,我婆婆輕易不許我出門,我都是趁她不在時趕緊買,哪有時間去留意那小販長得甚麼樣。”

  羅裳失望地“哦”了一聲,但好歹是信了,沒再追問,羅依終於松了口氣。

  羅裳捧著那三塊滌棉愛不釋手,不過終究還是放了下來,畢竟新衣裳不可能一天做成,而晚上吃酒還得打扮得漂漂亮亮。而羅依早就移步到了衣箱前,毫不客氣地一件一件取出來看。

  羅家不愧是開裁縫店的,儘管而今生意不好,但羅裳衣箱裡冬裝仍是款式多樣,僅棉襖就有好幾件,除此之外,還有窄袖的短襦,短袖的半臂,繡花的長裙,和滾花邊的褙子,至於各色的抹胸、圍腰的帛巾,更是數不勝數。

  羅裳見她一件一件地仔細看,還道她是觸物傷情,忙安慰她道:“姐姐,你陪嫁的衣裳,終究有一天能拿回來的,你別太難過。”

  羅依拿了件褙子,細細地看,笑道:“嫁妝是得拿回來,但我這會兒哪有空想這個。你來看看這件褙子,若用我那塊滌棉來做,會不會好看?”

  這是一件桃色的對襟長袖褙子,領口和前襟都滾了花邊,十分地漂亮。這樣的褙子,時人通常都把它穿在上衣之外,倒是與風衣的功用有些相似。只是褙子自腋下起並不縫合,而且也不釘紐扣,若要系時,就拿條勒帛束一束。

  腋下的不縫合,使得褙子更顯飄逸,但是冬天天寒地凍,若想要追求實用性,還是縫起來的好罷。至於紐扣,不釘也行,可在對襟處安上幾個搭鉤,這樣既隱蔽,又實用,而且還不會太過於改變褙子的外觀,從而使得時人更容易接受。

  羅依想的是褙子,羅裳想的卻是滌棉,那布挺括,用來做褙子真是太合適不過了,穿上一定使人看上去更加挺拔,而且褙子通常都過膝,挺長,用滌棉來做,可避免坐下時把它弄的皺巴巴的。只是那幾塊布都是純色,上面沒有花紋,顯得太單一了,不過她繡工好,多繡些鮮亮的花邊上去也是一樣的。她越想越覺得好,拍手道:“姐姐,就做褙子,娘和大嫂也一定喜歡。”說完又惋惜:“要是姐姐你也能做一件就好了。”

  “以後多的是機會。”羅依不甚在意。

  但羅裳到底過意不去,從自己的衣箱裡翻出一整套從沒穿過的新衣裳,硬是逼著羅依換上,然後才給自己也挑了一套。

  姊妹倆換好衣裳,手牽手地走到外麵店裡去照全身鏡,只見那光亮的銅鏡裡,一高一矮兩個美人兒,高個兒的是羅裳,只見她銀紅絹襖,露出裡面月白的抹胸,外面一件褙子藍底白花,恰與底下長裙的白底藍花相映成趣,立在那裡,俏生生,美艷艷;身量矮些的是羅依,一件鵝黃色的短襖兒,襯得她的臉愈發白淨,下面一條白綾裙子,裙邊上繡著鵝黃色小花,同她的短襖兒遙相呼應,她外面套著的,就是適才那件桃色褙子,整個人清新中夾雜幾分艷麗,艷麗中又透出一絲清新,渾然不見了原先那個既瘦又矮、苦兮兮的小媳婦模樣。

  “果然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羅依自己都忍不住感嘆。

  羅裳則是嘆息:“姐姐,你本來就生得美,都是被沈家那惡婦折騰得沒有人樣兒了。”

  高氏在屋裡正好聽見,出聲斥責:“阿裳,瞎說些甚麼,當心被人聽見,又是你姐姐的不是。”但當她從屋裡走出來時,卻也眼前一亮,忍不住地讚嘆:“我家阿依的確是漂亮,以前真是被那身衣裳給埋汰了。”

  常氏從後門進來,見了羅依的打扮,亦是盛讚一番,贊完又去推正無所事事的羅成,道:“阿依的陪嫁衣裳,足有幾大箱呢,哪裡就輪到她穿那些破爛貨了?她婆婆霸了她的嫁妝不還,那是當咱們羅家是死人呢,你們也不說替她出出頭,把陪嫁給要回來。”上回羅依回娘家,就有想和離的意思,這回她挨了打,還不更嚷嚷著要離開沈家?依她看,只有全力幫她在婆家立穩腳,不再受氣,她才會止了和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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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32 AM

第二十三章 求購
  
  羅成看了高氏一眼,道:“上次她被罰跪,爹和娘不是已經去替她出過頭了麼。”言下之意,這事兒怪不著他,是羅久安和高氏沒能耐。

  高氏確是有些愧疚,但當時孔氏已作出了讓步,他們又豈好咄咄逼人?不過這回沈家又理虧,正是把嫁妝奪回來的好機會,於是便道:“這事兒交給我了,孔氏不把阿依的嫁妝交出來,咱們就不回去。”

  高氏有了態度,常氏就放心了。

  而羅依巴不得就此住在娘家不回去,因而聽了高氏的話更是高興,笑道:“還是有娘家好,不然我不是任由人欺負?”說著,就去了羅裳屋裡,把那三塊顏色迥異的滌棉拿了出來,捧給高氏等人看,道:“你們看這料子如何?”

  高氏和常氏一人拿一塊抖開,俱是訝異不已,就連羅成都被吸引過來,拿起一塊細看。

  羅裳見他們都贊這料子前所未見,與有榮焉,喜滋滋地道:“姐姐說要用這料子,給娘、大嫂和我一人做一件衣裳呢。”

  “這麼好的料子,給我們做衣裳?”高氏知道羅依在婆家就靠給人做衣裳賺錢,這料子尤其關鍵,所以擔心耽誤了她的生意。

  常氏從沒見過這種料子,想要得很,但因高氏這樣說了,便也只得推辭道:“你也不寬裕,還是拿去給人做衣裳賺錢罷。”

  羅成則關心哪裡可以進到這種衣料,拉著羅依問個不停。

  羅依只得把在羅裳面前編的謊言再次講了一遍,一一解答他們的疑問,並對高氏道:“娘,我也沒甚麼可孝敬你的,這身衣裳,你就受了罷。等我以後賺了錢,再給爹、大哥和阿維也做一件。”

  高氏心想,羅依做衣裳給她,是她的臉面,又何嘗不是羅依的臉面,不如就此受了,私下裡再多給羅依一些錢也是一樣的。於是便笑道:“你既有心,那我可就等著穿新衣裳了。”

  常氏見她答應,十分歡喜,一個勁兒地誇讚羅依孝順。

  高氏聽了高興,笑容滿面,又對羅依道:“你只管把衣裳做出來,繡花邊的事,就交給阿裳去,她繡工好,人又閑,叫她給我們多繡兩朵,繡得不好不饒她。”

  羅裳嘟起嘴大叫:“怎麼卻成了我的差事了?”她嘴上叫嚷著,心裡卻因為高氏誇了她繡工好而喜滋滋,直盤算要繡幾朵甚麼花,方才能顯得她手藝出挑。

  新衣裳人人都愛,常氏捧著屬於她的那塊滌棉舍不得放下,當即就把羅依拉到後面廳裡,要她幫自己量一量尺寸,設計個款式。羅裳生怕羅依的好主意都被常氏給占了,連忙起高氏也趕了來。

  究竟如何利用滌棉的優勢,做出最好看的衣裳,羅依腦中早有雛形,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這滌棉挺括,不易皺,最適合做褙子了,不過我想把腋下的開叉縫合起來,然後在面前釘上幾個搭鉤,你們看如何?”

  拿滌棉做褙子,這主意聽起來不錯,不過為甚麼要把腋下的開叉縫起來呢?在面前釘上搭鉤,又是甚麼意思?高氏大惑不解。

  但常氏卻興奮起來,道:“好主意,去年過年,隔壁王五媳婦穿了一件五彩線繡的褙子,大家都道稀罕,今年我也穿個花樣不同的,拔個頭籌。”

  羅裳對此卻不太樂觀,道:“那件五彩褙子之所以時興,可不是因為王五媳婦的緣故,那樣式,是從宮裡傳出來的,她只不過是跟風而已。”

  羅依有些明白羅裳的意思,道:“你是說,同樣一件衣裳,達官貴人穿,就是時興,尋常百姓穿,則就是稀奇古怪了?”

  羅裳連連點頭:“就是這麼個意思。不過也有例外的,比如像前面街上住的周桂娘,因為她是周行頭的閨女,平日裡又最好打扮,所以往往她穿甚麼,這幾條街上的女人就會跟著穿甚麼。”

  時尚引領者,這個她明白,看來不論古今,女人們的心態都是差不多的。不過,站在時尚尖端的人,也並非一蹴而就,只要她從現在就開始用心嘗試,一步一步打好基礎,焉知他日的時尚引領者就不是出自於她之手?更何況,她所擁有的材料和技術,絕非當朝人所能比,就憑這些料子,她就有足夠的信心。

  主意既定,羅依心裡有了謀算,先對高氏道:“娘,我給你做一件普通式樣的褙子,腋下照樣開叉,前襟不釘搭鉤。”

  循規蹈矩,很好,高氏滿意地點了點頭。

  羅依再對羅裳道:“阿裳,我給你也做一件普通式樣的褙子,不過前襟釘上搭鉤。”

  羅裳欲言又止,羅依知道她在想甚麼,道:“那搭鉤細巧得很,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只有你將它們扣上時,別人才會發覺你的衣裳上有機巧。”

  看似平常,實則藏有巧妙,羅裳也十分滿意,連連點頭。

  而常氏不等羅依開口,就主動道:“阿依,你給我把腋下縫上,前襟也多釘幾個搭鉤,我就不信只有前街周桂娘穿出來的衣裳,人家才說好看。”

  “好”她這想法與羅依的不謀而合,羅依自是欣然答應。

  於是三人皆大歡喜,又拉著羅依商量袖口繡甚麼花,領口的滾邊用甚麼顏色,畢竟褙子都是要滾花邊的,她們的衣料再新奇,花邊若是滾得不好看,也是要招人嘲笑的。

  繡花是羅裳的強項,她當場拿了絲線出來,朝那滌棉上比比劃劃,羅依在一旁聽著,佩服不已。

  高氏幾人商討完畢,羅依按照自己的思路,結合她們的想法,把設計圖畫了出來,高氏三人看了都很滿意,常氏更是滿臉的期待。

  正當她們憧憬新衣裳之時,東屋門開,羅維和范景明並肩走了出來,見家里幾個女人都聚在廳上,或手捧布料,或手捧一張圖,看得津津有味,不禁訝然。羅維好奇心起,率先走過去,奪過羅裳手裡的滌棉,抖開去看,隨即驚訝叫道:“這是甚麼料子,我竟是沒見過。”

  羅裳白了他一眼,故意道:“你成日讀書,能見過幾匹料子,這滌棉你沒見過也屬正常。”

  誰知那范景明也上前來瞧,口中亦嘖嘖稱奇:“本人自詡還見過幾匹好布料,但這種料子,真是沒見過,敢問羅二娘是哪裡尋來的?”

  羅維在一旁道:“范公子出身富貴,甚麼料子沒見過,你看,連他都說這料子稀奇罷,快告訴我們,這東西哪裡尋來的。”

  羅裳得意洋洋地把羅依一指,道:“這滌棉是姐姐從一個貨郎那裡買來的,咱們都是沒見過呢。”

  范景明拿過羅維手裡的滌棉,細細摩挲,道:“這料子看似棉布,但摸著不如棉布柔軟,我竟看不出裡面摻了些甚麼。不過這布細密挺括,看著倒是不易打皺。”

  這人倒是個懂行的,羅依暗自點頭,道:“那小販的確說這是在棉布裡頭摻了些甚麼別的東西,至於是甚麼東西,我並不太清楚。”

  范景明略一點頭,並不細問,只道:“你這衣料一共有幾塊,全賣給我罷。”

  他竟是想買?羅依一愣,隨即搖頭:“范公子,對不住,這滌棉我只買了三塊,正準備給家裡人做幾件新衣裳呢。”

  “哦,那我就不奪人所愛了。”范景明面現失望之色。

  高氏見羅依有生意可做,哪還肯要新衣裳,連忙道:“我那塊布讓給范公子罷。”

  羅裳緊跟著道:“我那塊也讓給范公子。”

  常氏本不願開口,但見她兩人都表了態,便也只得不情不願地道:“我那塊也讓給范公子罷。”

  范景明就又高興起來,笑道:“多謝三位割愛,您有所不知,我那姨娘最愛穿些奇巧衣裳,這樣的新奇布料,她一定喜歡。”

  姨娘?他是庶出?倒是孝順得緊。羅依敬佩孝順之人,但卻不想就此讓出布料,雖然她急需賺錢,但和親人的關係更為重要,於是便嬌嗔一聲:“娘,這可是女兒的一片孝心。”

  高氏的態度卻很堅決:“孝心不一定要體現在新衣裳上頭,你過得好,就是對娘最大的孝心了。”

  羅裳也道:“姐姐,你心意到了就行,我們不一定非要穿新衣裳的。”

  羅依卻只是搖頭,十分堅持:“咱們連設計圖都畫好了,怎好不做。”

  幾人爭執不下,范景明在一旁聽著,還以為她們是想借此抬價,略一沉吟,便道:“我漂泊在外,尋常難見生母一面,無法在她膝下承歡,所以時時刻刻惦記著要討她歡心,博她一笑,不然也不敢腆著臉來求幾位割愛。只望二位看在我不能時常陪伴在生母身旁的份上,把布料讓與我,我願意出雙倍的價錢,以使羅大娘子能拿去給高大娘另做幾套新衣裳。”



第二十四章 賺錢
  
  動之於情,誘之於利,這范景明真是會說話,羅依動搖了,不過令她改變主意的,倒並非是這些,而是范景明的最後一句話點醒了她——購物界面裡的滌棉多著呢,又不是只有這一塊而已,她大可把這三塊布賣給范景明,然後用賺來的錢,去多買幾塊新的來。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一筆合算的買賣呀,她剛才真是糊塗了,連這個都沒想到。

  不過,高氏三人會不會因此而有想法?雖說她們很堅決地要求自己把這塊布料賣給范景明,但若她真這樣做的,她們心裡其實是會有些失望的罷?羅依想了想,先把高氏三人拉到一旁,道:“娘、大嫂、阿裳,既然范公子這樣有誠意,我就把這幾塊布料賣給他罷。不過娘你放心,雖然我不太記得那賣布的貨郎長甚麼樣子,但他時常會去吆喝的地方,我卻是大略知道的,等回頭我去那些地方守守他,找他再買一塊,不耽誤給你做新衣裳。”

  高氏嗔道:“傻孩子,娘還能和你計較這個?趕緊去把布料給賣了,你賺錢要緊。”

  常氏聽說她的新衣裳還是有份,只是要多等幾天,就又高興起來,道:“既然如此,那還等甚麼,趕緊把滌棉賣給范公子罷,回頭我陪你守那貨郎去。”

  羅裳則想的更加長遠,對常氏道:“大嫂,等守到那貨郎,咱們店裡也進些罷,喜歡這種滌棉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常氏連連點頭,直誇她想得周到。

  羅依見她三人都毫無芥蒂地同意了自己的提議,便轉身走向范景明,道:“范公子,這滌棉,是我以每塊一兩銀子買來的,一共是三兩,我看你也是因為一片孝心,就不多賺你一道錢了,還是原價轉給你罷。”一兩銀,能買足足一匹棉布呢,這樣的價格,實在是算貴了,不過羅依想著這滌棉僅此一家,別無分號,若是賣賤了,反而體現不出它的好來,所以就報了這個價格。

  范景明不愧是有錢人,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點了頭,想來也是,他這樣的人,所穿非綾即緞,又怎會覺得一匹棉布很貴?

  羅依到底是個裁縫,而非販賣布匹的,雖然賣出了布,但還是想著要兜售自己的設計,於是便拿了那三張設計圖給范景明看,道:“你姨娘有了布,終歸是要做成衣裳來穿的,你何不幹脆做好了給她送回去,讓她可以直接穿上身?”

  “這主意不錯。”范景明心動,當真接過設計圖,仔細看起來。羅維也湊過來同看,不時指指點點,一會兒說這個好,一會兒說那個好,最後一拍手,道:“范兄,你何不把這三個樣子都做了,反正正好有三塊布。你一氣三件拿回去,既顯了你的孝心,又不怕你姨娘不喜歡——一共三件呢,總有一件對她的喜好不是?”

  范景明卻猶豫起來,道:“我怕她要留兩塊布送人,若做成衣裳,尺寸不一定對,倒不好送出手了……”

  “送給誰?照那人的尺寸做就是了。”羅維生怕羅依做不成這筆生意,極力出著主意。

  “她們的尺寸……”聽得羅維這樣說,范景明反而自嘲地笑了起來,道,“罷了,我以前時時處處都想著要討她們的歡心,她們還不是一樣沒善待過我,而今我既已離了范家,又何必還擔心這擔心那的呢。”

  他這話裡內容很多,足夠八卦的人討論一整天了。但事關他家秘辛,就算最八卦的常氏,也不敢問出口,羅維就更是不出聲了。

  最後,范景明似下了決心,將那三張設計圖拍到桌上,語氣肯定地對羅依道:“就是這三樣,用那三塊滌棉,各做一件來。”

  又一筆生意做成,羅依歡喜笑道:“范公子你租著我們家的屋子住,這衣裳的工錢就給你算便宜些,每件一分銀子罷。”

  范景明卻笑了,道:“便宜無好貨,你只收一分銀子,莫非是因為手藝不好?”

  這話一出口,羅依倒還沒甚麼,高氏先生氣了,道:“我家阿依的手藝,是他爹一手一腳親自教的,怎會不好?范公子要是嫌便宜,那就照著那布料,也一件給一兩好了。”

  范景明竟一口答應:“成,就一兩。”

  高氏說的不過是氣話,卻沒想到范景明真應了,頓時不好意思起來,不知說甚麼才好。

  羅裳伏到羅依的肩膀上,悄聲地道:“這范公子真不知是大方,還是大手大腳了,我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嫌工錢便宜呢。”

  羅依卻有些明白范景明的心態,道:“他這樣的有錢人,是怕衣裳太便宜,傳出去跌面子呢。”她突然想起穿越前聽來的一個小故事,遂改了改,講給羅裳聽:“從前有個賣成衣的,一件衣裳只賣十分銀子,卻怎麼都賣不出去;後來他一氣之下,把價格都標成十兩,卻轉眼就都賣完了,原來那些人,看著這衣裳貴,就都以為是好東西,才爭先恐後地來買。”

  羅裳明白過來,道:“原來做生意還有這蹊蹺,也不能一味地便宜。”

  “那是自然,得迎合客人們的心思才行。”羅依點了點頭。

  就在她們竊竊私語的時候,范景明進屋去取了張單子出來,遞給羅依,道:“幸虧我上回幫我姨娘去做衣裳,還留有她的尺寸,不然還得寫信去問,這一去一來,就趕不上過年了。”

  羅依一聽,這是要趕著過年穿,趕緊道:“范公子放心,我一定日夜趕工,爭取三天時間做完。”

  三天時間?就憑她一個人?高氏等人都是懂行的,俱是瞠目結舌。而羅依因為有縫紉機,自信滿滿,只問羅裳:“我還指著你幫我繡花邊的,不知三天時間夠不夠你用?”

  羅裳點點頭,道:“有現成的花邊,縫上去就是,一天功夫就得。只是姐姐,三件衣服呢,你一個人三天時間做得完?”

  高氏不願羅依落面子,有意告訴她,羅久安可以幫忙,但礙著常氏在一旁,卻又不好做聲,只能幹著急。

  但羅依卻是胸有成竹,笑道:“只要阿裳縫花邊沒問題,我就沒問題。”說著又向范景明保證了一番。

  范景明很是高興,道:“我姨娘現跟著我父親住在任上呢,此去路遠,這衣裳自然是越快做完越好。”他說完後,當場就把布料的錢給付了,又另給了一兩銀子作定金,一共是四兩銀子。

  四兩銀子,可比她之前藏在棉襖裡的那兩塊重多了,羅依緊緊攥著,心神激盪,這可是她自穿越以來,頭一回擁有這樣的“巨款”,有了這銀子,那空間裡的滌棉,簡直可以隨便買了,她完全可以一氣買上一大摞,給家裡一人做一件,甚至還能給羅長吉做個小書包。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得先把貨給交了,人家范景明可是出了高價,這三件以上,她得用心做才行。

  她正琢磨著是不是現在就開工,卻聽見范景明在一旁笑道:“光顧著買衣裳,卻忘了正事了,我是來邀幾位去牡丹樓的。”

  羅依這才想起來,羅裳跟她說過,范景明要請他們一家到牡丹樓吃酒,她和羅裳剛才換衣裳,不就是為了這個。她穿越來後,還沒進過酒樓呢,要說心情不雀躍,那是假的,於是便將做衣裳的事暫時放到了一邊,隨家人一起跟著范景明朝牡丹樓去了。

  這牡丹樓據說是這條裁縫街上最好的酒樓,裝修豪華,菜色新穎,店小二亦是彬彬有禮,訓練有素。待盤盤碗碗端上來一看,果然名不虛傳,道道色香味俱全,羅依吃得讚不絕口。其實說起來,這烹飪手藝比起現代,還是差得遠了,只是這時候沒有瘦肉精,沒有催熟劑,不管是素菜還是葷菜,都是原汁原味,香噴噴,所以吃起來格外地可口。

  飽餐一頓後,羅依直覺得如果不連夜開工,真對不起這餐飯,於是回家後簡單洗漱一番,就帶著那三塊滌棉,推著縫紉機,到店內坐下了。這就是店和家在一處的好處了,進房門能睡覺,出房門能幹活,兩不耽誤,都方便。

  等她裁好幾塊衣片,開始使用縫紉機時,羅久安夫妻和羅裳都從屋裡跑出來看,嘖嘖稱奇。不過令羅依意外的是,他們對這機器的接受程度,可比她想象的高多了,一點兒都沒覺得詫異。說來也是,既然紡紗有紡車,織布有織布機,那縫衣服多個縫紉機,又有甚麼好稀奇的呢?何況這縫紉機是老式的,和紡車還有織布機一樣,要靠手動和腳動,完全是在他們能夠理解的範圍之內,自然不會覺得奇怪了。

  高氏甚至嗔怪了兩句:“不就是個縫紉機麼,阿依你還藏著掖著的,騙我說是書桌。”

  羅依汗顏,看來是她太低估古人了,以後有了好東西,還不如大大方方拿出來使呢,根本沒必要扯謊。

  他們幾人看了一會兒,見這縫紉機的確是快,根本不需要人幫忙,就進去睡覺了,只叮囑羅依也早點睡,莫要太辛勞。

  羅依忙活到半夜,做好了一件半衣裳,為了第二日能早點起,她沒有繼續熬夜,但躺在床上卻睡不著,因為那搭鉤購物界面裡沒有貨,不過就算有貨,她也不會買,因為這東西做起來很簡單,只有有細鐵絲,她自己就能做出來。可是鐵絲有個最大的弊端,就是會生鏽,遇水尤其會如此,而搭鉤安在衣裳上,是鐵定會時常沾水的,怎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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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33 AM

第二十五章 談判
  
  鐵絲防鏽的方法其實挺多的,但羅依不會,就算會,也沒工具,所以只能另想辦法了。她因為心裡有事,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羅裳被她吵醒,迷迷糊糊地道:“姐姐,你把被子裹緊些,別著涼了。”

  把被子裹緊些?羅依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鐵絲愛生鏽,她可以在上面裹上一層布嘛,那樣就算生鏽,從外面也看不出來,而且細細地裹上一層布,反而能更添幾分別緻,這辦法一定能行問題終於解決,羅依安下心來,終於沉沉睡去。她一覺好眠,直到快中午才起床,還好羅裳也差不多是這個時辰起來的,不然還真不好意思。羅久安和高氏倒是早就起床了,而且已經為她備好了細鐵絲。羅依到廚房匆匆扒了幾口飯,就趴到了案板前,專心致志做搭鉤,然後從裝邊角廢料的框子裡,尋出最薄最軟的一塊素絹,裁成細細的布條,再涂上膠水,纏繞著沾了上去。

  這便大功告成了一直在旁看著她的羅久安夫妻和羅裳爭著把纏好素絹的搭鉤奪過來看,高氏更是讚不絕口:“這東西看著簡單,但畢竟太過細小,做起來可不容易。”

  羅久安連連點頭,道:“這麼小的搭鉤,還要纏上素絹,光這一門手藝,就要難倒許多人了。”

  羅依被他們誇得不好意思,只得埋下頭,繼續做搭鉤。羅裳聽羅久安夫妻盛讚羅依,便生出好勝的心來,也坐下做了一個,竟比羅依的手藝更好些。兩個女兒都能幹,羅久安和高氏自是高興,毫不吝嗇地也把羅裳贊了一回,直把她誇得和羅依一樣不好意思,埋頭只顧做搭鉤。

  這姊妹倆跟爭搶似的加緊彎鐵絲,纏素絹,竟把需要一天做完的活計,一個中午就完成了,惹得羅久安和高氏捂著嘴直笑。

  大概是因為這世上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羅依工作順利,家庭生活就不太如意了,直到傍晚,三件新衣裳都差不多完工了,還是不見沈思孝來接。

  羅久安和高氏愁眉苦臉,又不敢掛在臉上,只得躲到房裡,哀聲嘆氣。高氏擔憂道:“這若是平常的回娘家,一天兩天不來接,倒也罷了,可昨天明明是他們做的不對,還不趕緊來賠禮道歉,這是想做甚麼呢?”

  羅久安緊緊抿著嘴脣,站在窗戶邊朝外看了好幾次,卻怎麼也望不到沈思孝的身影,他忍不住抱怨高氏道:“早知如此,你就不該貿然把阿依帶回來,你看,這會兒失了臉面的,反倒是我們阿依。”

  “那我該怎麼辦?任由阿依被他們打麼?”高氏不高興了。

  羅久安一拍桌子,道:“我雖然不願多生事端,但既然事情是他們先挑起來的,我也不怕對付,你當時就該把兩個兒子都叫去,當場教訓沈思孝,而不是把阿依接回來,鬧到如此被動的地步。”

  羅依這會兒的處境,的確是不妙,沈思孝不來接她,她就沒臉自己回去,而一直這樣住在娘家也不是個事兒呀,且不說羅成兩口子會不會給臉色她瞧,就是隔壁四鄰的閒話,都能把人給逼瘋了。

  高氏心急如焚,跟羅久安商量:“要不我們悄悄地去沈家,同孔氏理論理論?”

  羅久安連連搖頭:“她那個人,你還不知道?萬一她要是想休了阿依,怎辦?阿依頭天被打,第二天被休,外面會傳成甚麼樣兒?一準兒會說是阿依德行有虧,所以才被休了,她就是有理,也能變成無理去。”

  高氏一想,還真是這樣,可難道就沒有好的辦法了麼?她急得直哭。

  與此同時,後面西屋裡,常氏也在唉聲嘆氣:“阿成,這沈思孝怎麼還不來接阿依呢,你說他如果一直不來,那阿依豈不是要一直在娘家住下去?”

  羅成是典型的“我家人我自己可以說,但你不能說”,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道:“怎麼,你嫌棄阿依?她可是我親妹妹。”

  常氏可不怕他,上前揪住他的耳朵,罵道:“你要是有能耐多賺幾個錢,我能嫌棄她?這不是因為家裡的光景一天不如一天,我才擔心的嗎?家裡多出一個人的開銷,這日子就更難過了。”

  羅成煩躁地拍掉她的手,道:“賺不到錢,是我沒能耐麼,還不是因為周行頭總暗地裡使壞?”

  周行頭為甚麼總使壞,還不是因為羅依沒給他做妾,不過這話常氏可不敢說出口,便只得住了口。她想了一會兒,覺得光抱怨是沒有用的,要想羅依不住在娘家,還是得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法出來。於是便把羅成一推,道:“我看這沈思孝,咱們是等不來的,他們沈家不把我們阿依放在眼裡,我們就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不然你讓阿依以後如何在婆家立足?”

  羅成嘟囔道:“爹不發話,我能怎麼辦?何況這種事,若是我們主動上沈家去,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去求沈思孝來接阿依的呢。”

  常氏用力把他一拍,道:“爹老了,怕東怕西,你還年輕呢,怎麼就沒個血性了?不過不好好找個藉口,的確是不好打上門去,你們不如說是去找沈家討回阿依的嫁妝的,如何?”

  羅成略一思忖,覺得這主意不錯,當真上前頭找羅久安商量去了,順便還叫上了羅裳和韓長清。

  他們在這裡商量羅依的事情,而羅依本人則趁著他們房門緊閉,悄悄地溜出了大門。她早就想好了,和離之事再也不能耽擱了,必須立即著手去辦,不管羅久安和高氏同不同意,也不管羅成和常氏願不願意她在娘家長住。反正她現在手裡有了本錢,底氣很足,想來就算娘家不接收她,日子也不會很難過。

  她出了羅家,腳下不停,直奔趙大嬸家而去。趙大嬸正在家準備過年的臘魚臘肉,見她前來,十分歡喜,立時停了手裡的活兒,來陪她坐,問她道:“沈思孝接你回來了?他今日去道歉,態度可還算誠懇?”

  羅依搖頭道:“他並不曾去接。”

  趙大嬸大吃一驚:“他還沒去接你就自己跑回來了?那這以後你還怎麼在沈家抬頭?你婆婆只怕更要看輕你了”

  羅依卻仍舊搖頭:“這道理我懂,所以我沒過去,只想請趙大嬸幫忙,把我婆婆叫過來,我想同她說兩句。”

  這是想求一求孔氏,好讓沈思孝去接?趙大嬸對她這自退一步的做法很是不贊同,但設身處地地為羅依一想,又覺得她不這樣做也不行,於是便只得嘆著氣,去幫她把孔氏叫了來。

  孔氏心裡想的,同趙大嬸不差分毫,所以見了羅依後,笑得十分燦爛,甚至還同趙大嬸說笑:“你看,我就說她沒臉在娘家久待的,這不才過了一晚上,就忍不住求我來了。”

  羅依也不分辯,只伸手朝外一指,示意她到外面去,兩人單獨說。孔氏自認為猜對了,洋洋得意,昂首擴胸地率先走了出去。趙大嬸看著羅依嘆了口氣,進屋去了。

  羅依走到屋外,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截了當地對孔氏道:“我想同沈思孝和離。”

  “甚,甚麼?”孔氏的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愣了半晌,待反應過來羅依說了些甚麼時,又因為太過於吃驚,差點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羅依只得重複了一遍,語氣比上一次更加肯定:“我想同沈思孝和離。”

  “你休想”孔氏斬釘截鐵,聽起來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羅依實在不明白她的心理,苦勸:“你不喜歡我,卻又非要把我困在沈家,這是何必呢?反正咱們是兩看兩相厭,還不如來一封離書了斷,好聚好散。”她知道孔氏最在意的就是沈思孝這個兒子,於是又把沈思孝給搬了出來:“再說了,沈思孝這般用功苦讀,他日一定是會高中的,等他中了舉人,甚至中了進士,要甚麼樣的媳婦娶不到?你還不如早早地讓我離開沈家,把他正妻這個位置騰出來呢。”

  “你休想”孔氏從鼻孔裡哼出一聲,道:“你們羅家仍是周行頭的眼中釘肉中刺呢,你會敢和離?莫哄我了你不就是想把嫁妝拿回去麼,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周行頭逼她,那是以後的事,她還是先把眼前的危難解決了再說罷,而且她現在是再也不想進沈家門了,所以顧不了那麼多了。不過孔氏這話,倒是讓羅依有所了悟,敢情她看重的,是她的嫁妝,怪不得她雖然不喜歡她,卻還是不同意她和離呢。

  既是知道了孔氏的罩門所在,那就好辦了,至於嫁妝,雖說是她該得的東西,但錢財跟她的自由比起來,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再說好女不穿嫁時衣,只要她肯努力,哪裡又賺不來錢?所以羅依幾乎想都沒想,就道:“只要你同意讓我和離,嫁妝我不要了。”

  孔氏似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樣,原地蹦了起來,大聲地嚷嚷:“誰喜歡你的嫁妝了,誰稀罕你的嫁妝了,我要是真想要你的嫁妝,直接休了你就是,到時你一個箱籠都帶不走。”



第二十六章 離書
  
  女子要有錯被休,才會被夫家扣下嫁妝罷,羅依冷哼道:“你倒是說說,七出之條,我犯了哪一項?”

  孔氏啞口無言。

  雖說夫家擁有休妻的絕對權力,但這妻,也不是那麼好休的,更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休的。你若不能講出個子午寅醜來就把妻給休了,那女方的娘家人可不會饒你,甚至會一紙狀書把你告上官府的。而沈家無權無勢,孔氏又只會欺負媳婦而已,一旦上了官府,吃虧的肯定是沈家。

  孔氏不傻,這些關節她都知道,因而主動把氣勢稍降,主動讓了一步:“要想和離也行,但嫁妝我是不還你的,你進沈家以來,花費也不少,我們並不寬裕,為了你……”

  孔氏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大意無非是羅依花了沈家不少錢,她那點嫁妝根本就不抵事,不讓她倒給錢就算好了的,怎能還把嫁妝還她。

  真真是可笑,別說她沒花沈家甚麼錢,就算是花了,又與她嫁妝何干?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既為沈家婦,他們養她就是該的,更何況她還自己替人做衣裳賺錢?

  不過,既然是鐵了心要和離,同她作些口舌之爭也是白費精神,不如省省力。羅依聽常氏提起過,她當初的嫁妝一共有六個箱籠,其中四季衣裳兩箱、鍋碗瓢盆兩箱,還有兩箱是裝飾擺設之類。這些東西雖然也值錢,但同自己的幸福相比,還是微不足道,因此她權衡利弊,還是答應了孔氏的要求,只不過附有條件:“如果你現在就把離書給我,那嫁妝我不要也行;如果你只能給我一個空口承諾,而沒有正式離書,那嫁妝的事兒,我就得先回去跟我父母兄弟商量商量。”

  和娘家父兄商量商量?孔氏迅速地思考起來。羅家雖然老實,但架不住老子硬朗,兒子壯實,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慫恿羅依索要嫁妝?就算他們不慫恿,那個韓長清肯定也會跳出來插手的,還不如直接把離書給羅依呢,這樣不但落了全套的嫁妝,還去了個眼中釘肉中刺,看沈思孝以後還總不總朝西屋跑。至於兒媳婦,只要他日沈思孝高中,還怕討不到好的?

  孔氏越想越覺得這決定不錯,於是便對羅依道:“咱們現在就去街上找個代人寫信的,把離書給寫了,我按上手印給你。”

  她答應得這般乾脆,羅依反倒懷疑起來:“只有你的手印而沒有沈思孝的,會不會不具有效力?”

  孔氏滿口保證:“肯定有效,不信你拿了就去官府備案,看看有沒有效。”

  這主意不錯,於是羅依同她一起走到街上,找了個代寫書信的,刷刷幾筆把代子和離的離書給寫了,孔氏當場按下手印,然後又一同去了官府,順利將離書備案。當然,所有手續費都是羅依出的,不過只要能和離,她也懶得計較這些了。

  “我就說有效罷?”孔氏丟下這一句,匆匆就走了,生怕羅依反悔要索回嫁妝。

  而羅依捧著那一封加蓋過官府官印的離書,喜不自禁,如置夢中一般。她和離了從現在這一刻起,她就是個徹徹底底的自由人了,再與沈家無瓜葛了早知道孔氏這般好說話,一開始她就該找她的說來也是,孔氏是典型的寡婦戀子,一腔熱情全記掛在沈思孝身上,任何靠近沈思孝的女人,都被她臆想成“情敵”了,不然她也不會連夜闖洞房的事都做得出來,在這種心理之下,她又怎會不樂意看到自己和離?更何況,沈思孝還一門心思記掛著圓房,這讓她更為揪心。看著罷,就算沈思孝再婚,將來的媳婦也一樣會成為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社會規則允許,只怕她會動心思,不給沈思孝娶媳婦,就讓他同自己親親熱熱相依為命一輩子罷。

  不管怎樣,她總算是成功和離,跳出牢籠了,那孔氏再怎麼變態,都不是她操心的範疇了。

  羅依把離書緊緊貼在胸前,幾乎是雀躍著回到家中,蹦跳著進了裁縫店。她已經想好了,一進門就拿離書給羅家人看,把實情告訴他們,就算他們會驚詫,會埋怨,會嫌棄,她也認了,反正有羅久安和高氏在,想來無人會趕她出門,至於哥嫂的不滿,她會把住房的租金給他們的,她而今有四兩銀子在握不是麼?

  然而,羅家裁縫店悄然無聲,空無一人,仔細一看,只有放學歸來的羅長吉獨自一人坐在空盪蕩的制衣台後,捧著本新書搖頭晃腦地看。

  “人呢,都去哪裡了?”天色已晚,他們怎會選擇這個時候集體出門?羅依一愣。

  羅長吉見她回來,興奮地站起來,衝出櫃檯,直撲她面前,激動地語無倫次:“姑姑,姑姑,爺爺,奶奶,我爹,我娘,叔叔,姑姑,還有韓叔叔,都衝去你婆家,搶嫁妝去啦”說著,直扯她的衣襟:“姑姑,你帶我去看熱鬧好不好,他們都不讓我去,可是我好想去。”

  甚,甚麼?搶嫁妝?全家出動?羅依瞠目結舌:“他們怎麼知道我和離了的?”

  “咦,姑姑,你和離了?”羅長吉一臉好奇。

  “他們不知道?”羅依更為驚訝了,“那他們為甚麼要去搶嫁妝?”

  羅長吉偏著小腦袋,道:“他們說要給姑姑撐腰,讓姑姑在沈家不受欺負。”

  羅依感動莫名。

  但羅長吉的下一句話卻是:“那樣姑姑就不會一直住家裡了。”

  羅依笑容微澀,問他道:“你不希望姑姑一直住在家裡麼?”

  “當然不會”羅長吉大聲地道,“是我爹和我娘不希望姑姑一直住在家裡,他們說家裡就快揭不開鍋了,也沒房子住……”

  這些都是羅依預料過的情況,所以倒也不覺得如何傷心失望,她摸了摸羅長吉的腦袋,道:“姑姑有錢,姑姑會買米,會給房租,還會給你買糖吃。”

  羅長吉歡呼起來,拍著手道:“我就說姑姑住在家裡好嘛,偏爹娘都不聽。”說完又拉著羅依道:“姑姑,你帶我看熱鬧去,我順便把你的話告訴我爹和我娘。”

  羅依猶豫。不過並未猶豫很久,因為羅家人很快就挑著幾隻大箱子回來了,人人臉上都是興高采烈,喜氣洋洋。

  羅長吉歡呼一聲,蹦跳著撲到了箱子上。

  常氏笑著拍拍箱子,道:“阿依,你的嫁妝,我們幫你拿回來了這些箱子,等沈思孝來接你時,再跟著你一起回沈家,否則……”她說著說著,把羅依拉近身旁,小聲道:“這下不怕沈思孝不來接你了。”

  羅依抬頭去看其他人等,臉上表情都同常氏差不多,只有韓長清面帶不甘。趁著人都在,她把離書從懷裡掏了出來,道:“娘,我同沈思孝和離了。”

  “甚麼?”屋內驚詫聲一片。

  韓長清識字,羅久安把那離書接過去,遞到他手裡,示意他念一遍。韓長清激動地差點拿不住紙,大聲地把離書一字一句念完,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住羅依,再也挪不開。

  而其他的人都是呆若木雞,一時間,屋內鴉雀無聲。羅長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扯了扯常氏的衣角,道:“娘,姑姑說她會買米,給房租,還給我買糖,你就讓她住在家裡罷。”

  常氏臉上的尷尬,一點一點地爬上來,訕笑著道:“姑姑不就住在家裡麼,娘又沒說不喜歡她住在家裡。”說著,對羅依道:“小孩子胡說八道,阿依你別理她,咱們一家人,談甚麼房租不房租的。”

  羅成在一旁連聲附和。

  羅依一笑:“不是長吉說的,是我自己這麼打算的,我既然回來了,自然就要為家裡賺錢,哪能白吃白喝呢。”說著,就拿了一塊銀子出來,道:“晚飯我請大家到牡丹樓,慶賀慶賀。”

  羅長吉來了精神:“姑姑,慶賀甚麼?我能點那道雕花蜜煎麼?”

  “能,你想吃甚麼就點甚麼。”羅依笑著保證,“姑姑終於和離成功,不用再待在沈家受苦,這還不該慶賀慶賀?”

  屋內再次鴉雀無聲。

  韓長清不顧會被羅久安責罵,應和羅依道:“這婚早就該離了,是得慶賀慶賀。”

  果然,羅久安馬上把眼瞪了過去。高氏看見,生怕他說出甚麼不好聽的話來,害得羅依堵心,連忙一拉他的袖子,道:“他爹,牡丹樓的東西確是好吃,既是孩子想去,就去罷。”

  羅久安面色不虞。

  羅成和常氏沒有作聲。

  羅裳的臉上,滿是不贊同。

  只有羅維一手拉了羅長吉,一手來拉羅依,道:“姐,走,他們不去,我陪你吃去。”

  羅依不動,只看屋中眾人,眼神裡有難過,有期翼,堅定非常。

  羅久安拿著那封離書,翻來覆去,良久,問道:“這東西已在官府備過案了?”

  羅依點點頭,道:“我和孔氏一起去的。”

  羅久安深深地嘆一口氣,萬分無奈地把離書遞還給她,道:“走罷。”說著,率先出了門,朝牡丹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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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ko42 發表於 2012-9-11 10:34 AM

第二十七章 嫁妝
  
  羅維望著羅依一笑,小聲道:“姐,我說的沒錯罷,你早就該先斬後奏了。”

  “你帶著大家來罷。”羅依說了一聲,拔腿追羅久安去了。

  羅久安似心裡積攢著一股子氣,走得特別快,羅依小跑了一段才追上,氣喘吁吁地問他道:“爹,難道我脫離苦海,你不高興麼?”

  羅久安停下腳步,深深望她,滿臉憂鬱:“阿依,和離是大事,你一聲不吭就把離書拿回來了,這以後可怎麼辦哪?”

  羅依明白他的意思,這一句“怎麼辦”,一是指哥嫂會不高興,二是指周行頭不會善罷甘休,可她已是顧不得那麼多了,她要是繼續待在沈家,不曉得甚麼時候就被沈思孝給辦了,到時候可就是追悔莫及了。不過這些,她沒法講給羅久安聽,因此只得道:“爹,你放心,我會和哥哥一樣賺錢養家的。”

  這時常氏正巧從後面跟上來,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想說,而今裁縫店生意慘淡,豈是你想賺錢就能賺到的。

  但她還沒把這話說出口,就聽見羅依道:“爹,你看,我昨兒才回家,就已是賺了好幾兩銀子了,以後只會越賺越多,您老人家千萬莫要擔心。至於周行頭,他再找茬又如何,強搶民女的事,大概他還不敢做出來罷,咱們自賺錢過日子,不去理他便是。”

  她就不信,有了購物空間裡的稀罕貨,還會愁找不著市場,那周行頭再一手遮天,也挨不住市場有需求,再說了,她也可以不做衣裳,改賣別的東西嘛,比如護膚霜,比如奶糖,難不成她不做裁縫這行當,周行頭還能攔著她賺錢?

  羅依昨天一出手就賺了四兩銀子,雖然這裡頭含有成本在,但已是不菲了,況且等衣裳做好後,後面還有二兩銀子可以賺呢,這比羅成守著裁縫店可強多了。常氏聽了羅依的那些話,不自覺地把原先想要說的話全吞了回去。

  這時高氏自後面匆匆趕來,輓起羅依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旁,道:“阿依,娘曉得你一直想要離開沈家,而今終於心願達成,高興得很,不過這去牡丹樓的事,還是算了罷,去了那裡,沒一兩銀子是拿不下來的,上次范公子請我們一家吃飯,足足用去二兩呢。依我看,咱們還是買點菜,自己回去做去罷。”

  羅依早算過賬了,滌棉在購物界面裡賣得異常便宜,一身衣裳六尺布,一共只需要一分銀子,她哪怕花去三兩請客,只留一兩銀子,也足夠做上十件衣裳了,所以牡丹樓是可以放心大膽地去的。是以羅依親熱地靠到高氏的肩膀上,道:“娘,這麼晚了,菜市都關門了,哪裡買菜去,還是上牡丹樓去罷。”說完又玩笑道:“你放心,不會耽誤孝敬你老人家滌棉的褙子的。”

  高氏笑起來:“我會跟親閨女計較一件衣裳?”

  常氏在後面聽見,卻是隱隱有些高興,羅依回娘家長住已成定局,能從她那裡得件衣裳也是好的,不枉他們還要分間房給她住,耽誤以後出租賺錢。

  牡丹樓落座在最繁華的街頭,此時正是賓客滿座之時,人來人往,氣氛熱絡。一進那扎了彩棚的大門,一股熱浪夾雜著菜飯香味迎面撲來,讓人愈發覺得饑腸轆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大廳裡本來早已無座,但他們到時,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把桌子騰了出來。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坐過去,聽那小二抑揚頓挫地唱念菜名。

  韓長清滿臉喜色,張羅著點菜,竟比羅依還要高興幾分。羅維看起來有些不高興,欲搶過他的風頭來,但卻被羅久安制止了。高氏看看韓長清,又看看羅依,笑了。

  常氏也覺察出了韓長清的不同尋常,悄悄兒地拉過羅成,道:“咱們真是白擔心了,只怕阿依根本就不會在家里長住。”說著,衝韓長清努了努嘴。

  羅成還沒說話,羅裳卻湊過來插嘴:“我看這事兒懸,大嫂還是莫要心急,當初我姐姐還是黃花閨女時,韓家都不肯娶她,而今她已是嫁過一遭的人,又怎肯迎她進門?”

  羅裳看問題,總是這樣一針見血。常氏滿臉失望,嘀咕道:“我心急甚麼,我還不是替阿依操心。”

  羅成拿胳膊肘撞她一下,斥道:“你少胡思亂想,莫要給阿依臉色瞧。”

  常氏暗暗冷笑,他一向只許官兵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只怕到時候給羅依臉色瞧的人先是他自己罷。

  滿桌之上,眾人竟是各懷心思,只有羅長吉無憂無慮,抓著只大肘子,啃得滿嘴是油。

  但羅依已是滿足了。不用面對孔氏的謾罵,不用擔心沈思孝逼她圓房,其他的困難,又算得了甚麼呢?只要她勤奮肯乾,能成為一家的經濟支柱,所有的矛盾就會迎刃而解了。

  想到這裡,她回去趕工做衣裳的心思竟無比迫切起來,恨不能馬上就把剩下的那二兩銀子賺回來,好教常氏他們放心。

  吃完飯,小二來結賬,一共是九分三錢,居然一兩銀子還不到。看,親人就是親人,心裡再怎麼彆扭,行事還是想著你的難處。羅依感動之餘,愈發覺得自己這婚離對了。

  酒飽飯足,人的心情怎麼也會變好,回去的路上,就連常氏都有說有笑,一行人高高興興地朝家走。但還離著十幾丈的距離,就見有人站在他們的裁縫店門口,將那門板拍得震天響,口中還罵罵咧咧的,不幹不淨。

  羅依頭一個把那人認了出來,皺眉道:“是孔氏。她來作甚麼?”

  韓長清笑了出來:“自然是為了你的嫁妝。”

  常氏也笑了:“正是,我們才剛去把你的嫁妝搶了回來,她自然是不高興。”

  羅久安卻覺出了不對頭,道:“阿依是和離,又不是被休,嫁妝理應歸還,她有甚麼理由來鬧?”

  眾人一聽,也都覺得奇怪,紛紛把目光投向了羅依。

  羅依暗自思忖,如果把實情告訴羅家人,他們會不會因此對自己有意見?畢竟那嫁妝是他們給置辦的,她怎能說不要就不要?不過好在離書上並未言明此事,一切都只是她同孔氏之間的口頭約定,要想賴賬,容易得很,於是便扯謊道:“我也不知道她為甚麼要來鬧。”

  “準是她又瘋癲了。”韓長清罵了一句,卷起袖子就衝過去了。

  羅久安怕他莽撞生事,連忙招呼著羅成和羅維,也跟了上去。

  高氏急了,連連催著常氏跟她一起過去,道:“他們幾個男人去有甚麼用,萬一把孔氏磕著碰著,她又有話說了,這事兒啊,還是咱們女人去。”

  孔氏此人慣愛耍混,如果讓她逮著藉口,把羅依的嫁妝要回去,那可就不妙了。常氏深覺高氏言之有理,緊緊跟著她一起去了。

  羅長吉下午沒能成功參與搶嫁妝事件,本是懊惱不已,此時一見孔氏上門尋茬,機會就在眼前,立時興奮起來,張著胳膊就要朝前撲。羅依連忙和羅裳兩人一邊一個拉住他,不許他近前。

  孔氏見了羅家人,叫罵聲就更大了,不過她並未同搶去羅依嫁妝的羅久安等人過多糾纏,就直接奔向了羅依,指著她的鼻子質問:“好你個羅依,作甚麼出爾反爾?你明明答應我不要嫁妝的,卻一轉眼就叫娘家人來搶”

  娘家人都在跟前,羅依一點兒也不怕她,站得定定的,面色自若:“孔大嫂,你說甚麼呢,我同你家沈思孝是和離,又不是被休,嫁妝自然是要拿回來的,怎會答應給你?”

  孔氏氣得七竅生煙,跳著腳罵:“是你說不要嫁妝,我才同意你和離的,你居然過河就拆橋”

  羅依自懷裡掏出離書,伸到她面前抖了抖,道:“孔大嫂,你可不要信口胡說,這離書上可沒這麼寫。”

  韓長清連連點頭,道:“這離書我晚飯前才看過,確實沒說嫁妝的事。”

  孔氏這才想起來,當時她們的確沒把嫁妝的事寫到離書上,只不過口頭約定而已,她一時氣極,伸手就想把離書搶過去,但羅依一縮手,迅速將其塞回懷裡,道:“孔大嫂,這是已到官府備過案的離書,你就算撕了也沒用。”

  “你,你卑鄙”孔氏破口大罵,“你,你奸詐”

  羅依本來就只當她是陌生人,而今更是當她是路人,哪裡肯理會,抬腳就朝屋裡去,任由她亂罵,反正和離女子帶回嫁妝是天經地義,就算此刻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她也不怕。

  孔氏哪肯放她走,伸手把她衣裳一抓,巴掌跟著就呼了過去。羅裳驚叫一聲去護她;羅長吉則抱住孔氏的腰,一頭朝她肚子撞了過去。孔氏沒提防有個小傢伙,吃了重重一擊,疼得眼淚都冒出來了,不顧此時她顧不上去拉開羅長吉,只是抓住羅依不放,要她把嫁妝交出來。

  羅家人都在這裡,豈會眼睜睜看著她欺負羅依,韓長清和羅維率先衝上去,輕輕一扯,就把她和羅依分開了。孔氏氣得跺腳大罵。

  這時,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不時有人朝這邊指指點點。羅依尚無這個時代的歸屬感,不覺得有甚麼,但一向老實厚道的羅久安卻挨不住了,上去把羅依拉到一邊,悄悄問道:“阿依,你果真答應過孔氏,要將嫁妝留與她?”



第二十八章 息事寧人
  
  羅依堅決否認,但看到羅久安憂慮的眼神,突然驚悟,若任由孔氏這般鬧下去,不管道理在哪邊,都會讓羅家成為街頭巷尾的八卦話題,這是老實厚道的羅久安所不能接受的事情。再說孔氏這樣鬧騰,只怕會影響羅家的生意,萬一她明天白天又來鬧呢,那他們還要不要開門行商了?羅依這樣想著,就開始給孔氏打眼色,示意她趕緊停止吵鬧,嫁妝的事私下再說。

  然而還沒等孔氏領會她的意圖,就見一身雲紋素錦的范景明自羅家後院翩翩而出,猶若閑庭漫步一般踱近羅家眾人,滿面關切地對孔氏道:“這位大嫂,你這般吵鬧,除了驚擾四鄰,又能得到甚麼好處?若是有冤屈,還不如上官衙告狀去,若是不會寫狀紙,大可以找我幫忙。”

  孔氏鬧騰這這麼久,終於等到個幫她說話的人了,立時朝范景明迎上去,道:“公子說的有道理,我明兒就告他們去,還勞煩公子幫我寫張狀紙。”

  羅久安心想,那公堂哪裡是隨便去得的,只怕就算占理,也會脫層皮,要不然,就是被人詐去一大筆銀子,所以這狀,不能讓孔氏告,於是便示意高氏上前勸說。

  高氏會意,上前將孔氏的胳膊一輓,笑道:“孔嫂子,說甚麼也曾做過親家,何必把事情做得這樣絕?”

  她做事絕?明明是他們羅家欺人太甚孔氏眉毛一豎,就要開罵,但還沒等她開口,范景明先說話了:“此事只怕不告無法善了,還是對簿公堂罷。”說著,就問孔氏:“這位大嫂,你要告甚麼?”

  孔氏將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再三強調她是占著道理的,並非無理取鬧。

  范景明點頭,又問:“不知這位大嫂可有證據?”

  孔氏卡了殼。

  范景明卻一笑:“沒有也無妨。”

  孔氏精神一振。

  范景明接著道:“不過是挨上幾板子罷了。”

  要打板子?孔氏駭然,將信將疑,但正當她想問個究竟時,卻看見沈思孝的身影出現在了人群中。哎呀,和離的事可不能讓他知道,不然還不得鬧騰個沒完,孔氏再顧不得羅依的嫁妝,轉身就走。

  范景明從後叫她:“大嫂,別走呀,你還沒說個詳細呢,你放心,我幫你去告他們,就算你挨上個幾十板子,我也能幫你把官司打贏……”

  孔氏直奔沈思孝,拉了就走,一面走,一面卻還想著羅依嫁妝的事,暗忖,那幾個箱籠雖然值些錢,但也不是很值錢,若是因為它們就要挨上幾板子,可真划不來……只是羅家人出爾反爾,實在是可惡,這口惡氣,她怎生咽得下去“孝兒,你一定要爭口氣,來年考個舉人回家,好替娘報這個仇”孔氏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了沈思孝的身上,殷殷切切地叮嚀。

  沈思孝方才擠在人群裡,已是聽見了些閒言碎語,聞言便問:“娘,你要報甚麼仇?還有,阿依的嫁妝怎麼抬去她娘家了?”

  孔氏不敢告訴他實情,扯謊道:“他家欺人太甚,把羅依接回娘家不說,還把她的嫁妝也給搶了去,孝兒,他們這般囂張,你可不能自減了氣勢,跑去接羅依回家,一定要好好晾她一段時間,滅滅她的性子才是。”羅依已然同沈思孝和離的事,還是緩一緩再告訴他罷,免得他乍聞此事,亂了心神,待過些日子他把羅依淡忘後,再慢慢呢地與他說。孔氏如此想著。

  羅依就算被接去娘家,也還是沈家人,憑甚麼把嫁妝也搬了回去?沈思孝忿忿地,覺得羅依做得太過分,於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孔氏的要求:“娘,我聽你的,就不去接她。”

  兒子聽話,孔氏大感欣慰,母子倆相攜回家去了。

  羅久安看著孔氏母子離去,終於松了口氣,上前感謝范景明。

  范景明擺手道:“我如今租住您家,一樣怕她前來鬧事,若是她以後還來,您交與我來應付便是。”

  羅久安不好意思地道:“都是家醜,讓你見笑。”

  范景明奇道:“那是您家親戚?”

  羅久安一愣,隨即緩緩搖頭。

  范景明笑道:“既然不是親戚,那算甚麼家醜。”

  羅久安又是一愣,隨即想通,再次謝過范景明,招呼眾人進屋去了。

  羅依心裡有事,落在了最後面。韓長清馬上過來問她,她卻只是搖頭,道:“你趕緊回家去罷,明日還要做事呢。”

  韓長清很不想走,但一想到羅依已然和離,他明天的確還有緊要事要辦,於是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范景明踱著步子,也落在了後面,竟同羅依一樣滿面擔憂:“羅大娘子,你可別誤了我的工期,若是有甚麼難處,不妨說出來聽聽,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說不準我能幫到你也不一定。”

  原來他擔心那三件新衣裳,真是孝心可嘉。羅依笑道:“你放心,那衣裳差不多已經完工了,明日便能交貨。”

  范景明展顏一笑:“如此便好。”

  也許是在陌生人面前,更容易敞開心扉,羅依同他並肩走著,竟把許諾孔氏嫁妝的事說了出來,又問他道:“依范公子看,這嫁妝,我是給,還是不給呢?”

  范景明道:“有道是寧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若你不把嫁妝給她,她日夜上門吵鬧,你們家如何開門做生意?更何況,你是答應過她的,雖然此人品性令人不齒,但倘若你失信於她,那同她又有甚麼分別呢?別人的齷齪,不能成為你變質的理由。”

  他這錢一段話,同羅依心裡想的一樣,而後一段話,卻是猶如一道明光,使得羅依恰似突然參透佛法的人一般,心境豁然開朗。她斂衣鄭重去謝范景明,范景明卻是一笑:“若要讓所恨的人寢食難安,只管過得比她好就是了,保管她會後悔。”說完,負手朝後院去了。

  他說這話時,雖然面向羅依,但羅依卻總覺得他的目光並未停留在她臉上,那種感覺就好像……與其說他是在講給她聽,還不如說他是講給他自己聽的。難不成他也有自己所恨的人?不過這也不奇怪,他身為富家公子,卻委身於羅家裁縫店,這本身就很不尋常,所以有些故事在身,實屬正常。

  打聽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過羅依而今前程未定,瑣事雜多,哪有心思去理會這些,因此也不過在腦中想了一想,就丟了開去。

  第二日,羅依起了個早,問過高氏的意見後,便請來當鋪的活計幫忙,把四箱嫁妝都搬去當鋪,當了個死當,共得二十兩紋銀。她之所以要把嫁妝當掉,是因為挑著箱籠去沈家,實在太過打眼,而且也無法跟羅家人交代,更沒法圓她自己昨晚的話。

  以她對這個時代物價的了解,這二十兩紋銀,相當於穿越前的一萬兩千塊人民幣了,舊物尚且當了這個價錢,可想而知,當初羅家嫁女,是非常捨得的。

  懷揣著這二十兩銀子,羅依十分地舍不得,雖說自己一生的幸福,不能同這幾塊銀子相提並論,可一想到就要把它們雙手奉給仇人一般的孔氏,心裡就一陣一陣地痛。

  是做個君子,還是做個小人?是保持高尚的德行,還是睚眥必報,不擇手段?羅依猶豫再三,決定折中一下,取中間路線——將那銀子的三分之一贈與孔氏,賭住她的口;另外三分之二自己留下,以解燃眉之急。

  看來她到底還是做不了聖人哪,不知那范景明知道後,會不會失望?羅依心中卻有著小小的雀躍,迅速轉頭,買了些新鮮果子,拎去先前當嫁妝的當鋪,送與掌櫃和夥計們吃,再三拜託他們,待會兒若有人來問那嫁妝的價錢,就說她只當了六兩銀子。

  夥計們且不論,那掌櫃的從業多年,這種事見得多了,舉手之勞而已,點點頭就答應下來。羅依便就地借秤,稱出六兩銀子塞進袖子裡,去沈家尋孔氏。

  孔氏正在家換衣裳,準備穿戴整齊,就去羅家接著鬧,忽見羅依出現在門口,頓時化身下山猛虎,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羅依側身一躲,大聲道:“你就不問問我為甚麼來?”

  孔氏氣呼呼地道:“我管你為甚麼來,趕緊把嫁妝還我”

  羅依取出六兩銀子,丟到她面前,道:“我看你平日裡欺負我時,腦子靈光得很,怎麼昨日卻糊塗起來?就算我有意把嫁妝給你,我那娘家人又豈是肯罷休的?你想要嫁妝,就該悄悄兒地來找我,卻大張旗鼓地上門去鬧,我應了你才怪”

  孔氏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再加上羅依是專程送銀子來的,就不吱聲了。但撿起那銀子,拿在手裡一掂,就又嚷嚷起來:“這銀子頂多五六兩,你那些嫁妝,就值這個價錢?”

  羅依很是佩服她掂錢的功夫,道:“就只有六兩,我才剛從當鋪出來,不信你隨我去問。”

  孔氏當真袖了那錢,隨她去了。但結果顯而易見,掌櫃的和夥計們口徑一致,講的同羅依一樣。孔氏沒轍,只得把羅依罵了一通,怪她行事沒經驗,讓人給騙了,又怪她去當嫁妝前,怎麼不先來同她商量商量。

  羅依裝可憐道:“我哪裡敢來,就是當嫁妝,都是偷偷去的,這會兒回去,只怕還有好一頓責問等著我呢。”

  孔氏立時就幸災樂禍起來,催她快快歸家。

  羅依暗罵一聲,假意作了哭喪臉,回身歸去。但才走到裁縫店門口,就見裡面站著好幾個人,相互之間劍拔弩張,好似下一刻就要打起來一般。而在他們旁邊,還立著個穿黃色褙子,頭插大紅花的婦人,恰似個媒婆打扮。這是怎麼回事?羅依愣了一愣,沒急著進去,而是悄悄躲到了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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