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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36 AM

蟲小扁 -【嫁杏無期】《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2-15 02:21 AM 編輯

【書名】:嫁杏無期

【作者】:蟲小扁

【內容簡介】:

    賈無雙是精明的商人,女商人。

    她眼光獨到,手段高明,有遠見有魄力,

    論公信度論人脈,在汝安城更是無人能及,可謂家財萬貫。

    然而這樣的女子,芳齡二十七歲了,尚未出嫁。

    摽梅已過,嫁杏無期。

    有道是春天來了花要開,姑娘大了想嫁郎。

    賈無雙她啊,決定把自己嫁出去……

    但是又奈何,機關算盡太聰明。

    算來算去,沒算到賠進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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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37 AM

【第一部 天下無雙】

第一章 我欲成婚

  一路吹奏著哀樂。

  漫天飛舞的紙錢。

  賈老爺子下葬出殯這日,花錢雇的送殯隊伍浩浩蕩蕩,還在河西的風水寶地買了塊墳頭,棺材下土,也算是走得風風光光。

  自此塵歸塵,土歸土。

  賈無雙跪在墳頭給爹爹磕了個三個響頭,斂了斂心裡彌繞著的哀傷,回頭又給爹爹磕了個頭,這才起身。

  隨行的丫頭春桃趕上來給賈無雙拍了拍塵土,幫她抹了抹臉上的污垢,又試圖幫她遮擋頭頂火辣辣的陽光。

  賈無雙揮揮手,又深深望了眼墓碑,和她爹做最後的告別。

  側臉望了眼還流著眼淚的弟弟賈元寶和弟媳,突然感從心來,重重的歎了口氣。

  這才轉身,離開。

  上轎前賈無雙望了眼春桃,突然冒出一句話:「我要嫁人。」

  「是……」

  誒?應聲之後春桃驀地瞪大眼睛,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她、她剛剛聽見什麼了?

  嫁……

  嫁人?

  小姐要嫁人?!

  賈無雙人已進了轎裡,春桃有些愕然地放下簾子,尚未從震驚中恢復。

  其實有句話,只敢放在心裡偷偷的說:會有人娶麼?

  沒人……敢娶吧……

    ***

  古來英雄多寂寞,惟有富者留其名。

  汝安城誰人不識賈無雙。

  一介女流,從默默無名的小商販,躋身汝安城富賈商流之輩,只花費了幾年的時間。

  她眼光獨到,手腕高超,有膽識有遠見敢用人,再加上許多男人都自愧不如的魄力,令很多商場老手刮目相看,心悅誠服。

  汝安城商委會便是第一次破例允許女人加入,且位居上席。

  聽說這賈老爺原本只是城南一個小商戶,家境殷實。

  賈夫人身子孱弱,生下兒子沒多久就撒手歸西。過不了幾年,賈老爺也是一病不起,家裡積蓄光是看病就所剩無幾。

  弟弟年幼,家庭的重擔就全數落在長女賈無雙的肩上。

  那時她才十歲。

  賈無雙也不叫苦,默默咬牙承受,每日早出晚歸,什麼髒活苦活都肯做,但皆做得不長久。

  她便是有目的性的去幹不同的活,自城南幹到城北,城東做到城西,甚至跟著農戶學種田。

  賈無雙為人誠懇,處事膽大心細,不計較小利又肯助人。

  幾年下來,汝安城大大小小幾百口商販,她基本都混熟了臉。

  轉眼待嫁芳齡,可賈無雙拖家帶口,家裡老病的年幼的,甚至沒有嫁妝。

  幼時定下娃娃親的那戶人家沒送來花轎,而是一紙退婚書。

  童年那個青梅竹馬,甚至沒有一聲告別。

  十八歲那年,有媒婆見她年紀大了,怕她嫁不出去,主動幫她說媒。

  她倒也沒有異議,但年齡相當,條件稍好點的,大多嫌她年紀大,身家也不好,都拒絕了。剩下的,不是鰥夫就是嫁給某大戶當填房,自然不依。

  於是這婚事就一拖再拖。

  期間賈無雙瞅準時機賺了錢財,買了宅院,進出也是有人服侍的人了。

  這創業初期自然忙得不可開交,待稍稍安定下來,已是落花流水春逝去,歲月無情催人老。

  轉眼間,地裡的黃花菜都殘了。

  賈無雙,終歸被拖成了老姑娘。

  兩年前賈無雙終於給弟弟元寶安排了親事,如今那二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

  年前弟媳又給賈家添上口新丁,她也光榮晉陞為大姑媽。

  賈家生意都上了軌道,各分號都有人顧著,人手都是自己親自提拔挑選的,信得過。

  府內大小事管家照看得好好的,春桃也是善解人意,吃的喝的都跟前跟後的張羅。

  加上賈家人丁一向單薄,連惱人的親戚都沒一個。

  日子可謂苦盡甘來。

  要說賈無雙還有什麼牽掛,就是爹爹晚來享福,卻無奈舊疾纏身,無法根治。

  如今老人家也安詳的去了……

  賈無雙的心終於空了起來。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

  獨處深閨好寂寞。

  那日春桃震驚的表情歷歷在目,怎麼,那丫頭認定她就會一個人孤獨終老麼?

  她不過才二十七歲……

  只道她摽梅時已過,嫁杏卻無期。

  賈無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二十七歲就是老姑娘了麼?

  就老得沒人肯娶了麼!

  ……

  雙手握拳,奮力自床上坐起,又蹙了蹙眉,她偏不信她賈無雙要辦的事辦不到!

  她偏要在一年之內把自己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唔……還是兩年吧。

    ***

  一個月後,喪事期滿。

  這日賈府放出話來,說是賈無雙要招上門女婿。

  也只有賈無雙有這般底氣這種氣勢,門口光明正大地羅列著徵婚條件書。

  條件如下:

  一、相貌端正;

  二、無疾病;

  三、年紀二十七歲以上三十七歲以下;

  四、身高五尺三以上;

  五、無婚史婚約;

  六、無不良嗜好;

  同時滿足以上條件者,皆可上門參加甄選。有特殊專長者優先。

  甄選時間為一個月之後。

  此徵婚書一出,全汝安城轉瞬間沸沸揚揚。

  很多男人蠢蠢欲動,別的先不論,雖說賈無雙年紀大了點,但相貌還不錯,甚至比很多女人更有韻味,最主要的,是她家財萬貫!

  娶妻如此,即可坐享其成,從此財源滾滾來,高枕無憂!

  更何況,諸多男子心裡也有著盤算:自古妻以夫為尊,只要娶到了,下盤功夫好,在床上把這女人馴得服服帖帖,到時還不是想娶幾個娶幾個!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不能娶,有錢想偷腥還不容易麼!

  只是……

  大多滿足前四項者,都止於第五項。

  一時間多少男人捶胸頓足,恨自己早婚早戀。

  滿足後四項的,不是缺一就是少二。

  若是接連滿足前五項者,又往往不符合第六項要求。

  所以除去看熱鬧的,置身事外的,不予認同的,不抱希望的,覺得荒謬的,這符合所有條件的男人,還真是所剩無幾。

  但是!這並不阻礙不符合條件的男人雀雀欲試的決心!

  很快,消息已超越汝安城的範圍,直達其他地區。

  然而中轉途中難免發生點小差錯……

  ……

  ……

  聽說賈無雙要招上門女婿?

  嗯,聽說條件怎樣怎樣……

  ……

  聽說賈無雙在招上門女婿,對像只要是男的就行!

  ……

  聽說賈無雙在招上門男人!

  賈無雙是誰?

  女人!有錢的老女人!

  ……

  聽說有個叫賈無雙的女人,又老又醜,天下無雙。

  現在在花錢買男人!

  ……

  有道是為錢生,為錢死,為錢奔波一輩子。

  娶一個老女人,就可以少忙活半輩子,倒也是件值得考慮的事。

  因此,是否有男人包袱一卷,風蕭蕭兮易水寒,搭上了前往汝安城的客船?

  此乃懸念。

    ***

  賈無雙是個會較真的人。

  她決定的事情,往往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日春光明媚,春色撩人。

  某庭院之中,賈無雙和三位年紀相仿的夫人,各佔方桌一角,搓麻雀牌。

  手輕執骰子一扔,噠噠聲中砌起城牆。

  各丫頭在身旁伺候著,週遭幼童嬉鬧,一派和嬉的模樣。

  王夫人家相公是汝安城最大米鋪的老闆,舉國皆由分號。

  馬夫人家相公經營的是營運生意。

  劉夫人家相公打理祖上傳下來的酒樓,譽響全國。

  王夫人「吧嗒」放出一牌,突然幽幽哀歎了一聲。

  賈無雙會意,摸了張牌,輕輕一笑,「姐姐有煩心的事?」

  「唉……」王夫人自然期待這一詢問,又故意歎了口氣,這才望了望賈無雙姣好的臉頰,「妹妹你尚未嫁人,所以不知道我們這些為□者的苦,我家那個……最近又是被個小狐狸精迷住了……」

  「喲!」馬夫人趕緊以示關心,「王老闆又找了個新的?南風。」

  「可不是嗎……」王夫人一邊哀怨,一邊雙眼一亮,叫了聲,「碰!」放出一牌,「九索。」

  劉夫人看著牌的神色,從方才開始就有幾分故作淡然,此時也搭起話來,「這男人啊,就喜歡朝三暮四。」

  賈無雙但笑不語,摸了張牌,然後輕輕掃了一眼手中的牌,突然拆了一對,「一筒。」

  春桃蹙眉,納悶,不理解她家小姐的舉措。

  「碰!」馬夫人笑笑樂了,然後看著賈無雙道,「妹妹你是局外人,旁觀者清,要不你給王夫人想個辦法?」

  賈無雙抿抿嘴,神情閒淡的道,「這辦法麼,不是沒有……」

  「真的?」王夫人樂了,知道自己來對了!這賈無雙在哪都吃得開,加上心思縝密,聽說幫不少人出過主意,也解決了不少問題。

  賈無雙輕輕使了個眼神,示意王夫人附耳過來,才湊過去低語一番,只見王夫人詫異,「這……」

  「放心。」賈無雙也不解釋。

  一句放心,自有說服人心的魅力。

  劉夫人終於摸了張牌,突然一笑,「無雙妹妹的錦囊妙計怎麼不說出來?也好讓我們幾個都學著點。」

  話音剛落,馬夫人已是幫了腔,「有些辦法,說出來就不靈了唄!倒是劉老闆對劉夫人一片癡情,舉城皆知,可羨慕死我們了!」

  「哪裡話!他呀,馬上就得去雉州出去分號的事。」劉夫人一嬌嗔,雖說聽著那話悅耳,但看看手裡的牌,又稍稍蹙了眉頭,似乎沒等到想要的牌,「五索。」

  「白板。」

  輪到賈無雙,她又不動聲色地拆了個順子,「三萬。」

  春桃繼續納悶。

  「碰!」馬夫人又是咧嘴笑,「妹妹今天真旺我啊!」

  剛打出一牌,劉夫人正欲摸牌,王夫人喊了一聲,「等等!碰!」

  賈無雙聽了這話,也只是笑笑,貌似不經意開口:「最近馬老闆人還在外頭?」然後將沒什麼用的一索扣下,繼續拆牌,「六條。」

  「可不是嗎,辛勞命。前些日子才去了臻州,說是和那邊的藥材商談個什麼事。我啊,還寧願相公少賺點辛苦錢,至少人在身邊啊,我還能近身照料著……唉,別說我了,」馬夫人話音一轉,「聽說妹妹最近想找個男人嫁了?」手裡也順便摸了張牌。

  說完三人都望著賈無雙,只見她搖搖頭笑,「我哪有三位這麼幸運,再不嫁人,就人老珠黃,要孤獨終老了。」

  眼見馬夫人剛把手中的牌放下,聽得王夫人一樂,「糊!」

  放炮。

  賈無雙輕笑著望了眼劉夫人,她果然垮下了臉。

    ***

  「小姐,今日馮老闆那些人不是約你談生意,怎麼會來和這些女人打牌?」那三位夫人真不夠意思,聽到小姐說自己人老珠黃的時候,可都在暗地裡偷笑。

  「我已經得到了想知道的東西。」馬老闆人在臻州,王老闆和元洲黃家開始了生意往來,劉老闆打算在雉州開分號。

  自從弟弟娶了妻,她突然發現,商場上各個都老奸巨猾,難免互相算計,留有一手,相較之下,還是這些夫人們來得可愛些……

  所以將女人間的這套,也都學了起來。

  「唔……」春桃又開了聲,「剛剛小姐給了王夫人什麼建議?」

  賈無雙笑笑不語,前日和名醫柳大夫的夫人吃了頓飯,知道王老闆近日心有餘而力不足,便是教導王夫人在新妾的晚膳中加點催情劑……

  這需求多了,纏得王老闆怕了,以王老闆好面子的程度,自然就不敢去了。

  這種事,自然不能說,得給王夫人留面子。

  等不到回應,春桃彷彿也習慣了,突然蹙眉,好奇,「對了,小姐你幹嘛故意拆牌啊!」

  賈無雙似笑非笑的望著她,「拆牌,也是一門學問。」

  讓馬夫人碰得開心了,套話容易些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

  是不能讓劉夫人,做成大牌。

  錢財這東西,往往積少成多,總不能白白送給人家。

  在商場上,有時候不贏就是輸。

  而有時候,不輸,就是贏。

  「哦……」學問啊,春桃點點頭,突然又忿然,「小姐,你才沒有人老珠黃!」不過那徵婚書真的有用麼……

  賈無雙嗯了聲,神情未變,「我知道。」

  過不會斂了些笑意,多了幾分認真的開口道,「我會嫁出去。」

  而且,她親自挑選的相公,至少要比她們的,都好。

  這心裡,自然已有了打算。



第二章 甄選夫君

  賈無雙所經營的生意,或許用兩個字可以形容:投機。

  汝安城歷史悠久,許多大商家都是世代流傳,以賈無雙這個毫無背景的女子來說,想要在短時間內經營一間新店舖和老字號抗衡,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所以她什麼都幹。

  而且她方方面面皆有涉及,久而久之,腦子裡自有一條營運方案,因而什麼環節需要什麼樣的貨,應該找怎麼樣的買家,皆心裡有數。

  加上她奉行有錢一起賺,若有好的構思,常會主動讓給老商家,有所得益也只拿小份。

  因而她所經營的商舖規模都不大,但據點多,涉及廣,加上借老字號的名聲,基本穩賺不賠。

  至於賈無雙手中的這些商舖,很多都是她從長期的積累,哪些店家想轉讓,哪些經營不善,還有哪些是有心經營卻苦於渠道不夠,她都清楚。

  先是熱心助很多小而零散的舖位改頭換面,再進行商討,願意的,就將鋪面轉手與她,不願意的,她也不會勉強,共同賺錢。

  從零頭攢起。

  慢慢的,賈無雙才有了自己的事業。至今她的公信度及人脈,在汝安城可謂無人能及。

  自古男主外女主內,賈無雙知道她的成功,在很多地方被傳得不堪入耳。

  譬如她是某某富商或者哪個皇親國戚的私生女。

  譬如她懂得生財之道,專門騙去男人錢財。

  譬如她其實是汪洋大盜。

  還有很多很多關於她一夜暴富的離奇傳聞。

  但事實上,她至少奮鬥了十七年。

  無論如何,一夜也好,十幾年也好,這都不影響世人將其稱之為奇女子。

  只道這女子,天下無雙。

  當然啦,她的神奇之處還在於,二十七高齡了,卻沒嫁出去。

  更神奇的是,二十七歲高齡了,沒嫁出去就算了,如今還打算——

  嫁出去。

    ***

  一個月能有多長。

  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依照那徵婚書給汝安城造成的影響來看,這日賈府門前應該排起長龍,一派熱鬧。

  然而,真到了賈無雙招親這一天……

  ……

  賈府之外,居然門可羅雀,冷冷清清,一片蕭瑟之景。

  咳……

  其實按照常理推斷,這符合要求的人,本來就是寥寥無幾,而且當上門女婿這種沒有骨氣的事,果真還是會讓男人止步啊,所以這麼想想,又覺得應該是情理之中……

  相較之下,賈無雙徵婚紙上那「甄選」二字,像是成了笑話。

  對比起賈府之外的冷清,府內倒是熱熱鬧鬧。

  打從幾日前就開始張羅。

  賈無雙還慎重其事的請了汝安城知名的大夫到場。

  上席特邀汝安知府李大人的大夫人,首富黃老爺的大夫人。

  左邊往下一直排開坐著城內最有名的三大媒婆。

  右邊斜對面是汝安城揚名天下的鐵口神算。

  接下來就是特地趕過來說是『幫著出謀劃策,提供寶貴意見』的各位夫人。

  然而大廳內的主人席卻是空著的,她自個,僅坐在入門處右側角落裡的某客席,極容易被忽視。

  不過眾人皆知,賈無雙所做的事自然有她的打算,也沒多話。

  只是打從『甄選』期開始,賈府的『審議大廳』就一直沒人到場。

  諸位面面相覷,難免有幾分尷尬。

  還有些不厚道的,已是暗地裡抿嘴偷笑——

  就說了吧,都這麼大的女人了,還搞這些花樣,窮折騰唄!

  賈府一干下人於是著了急,覺得正主子丟了面子……

  因為正主子的事,就是他們下人的事。

  所以正主子丟了面子,就是丟他們下人的面子!

  ……

  呃……

  其實吧,一方面也覺得意料之中,畢竟府內幾個大娘都說了,符合那條件的好男人不可能還沒娶親,而且當上門女婿這種事,權當丟男人的臉,誰肯來?

  一方面多少意外,因為婚書列出初期,惹得城內議論紛紛,造成極大反響,正可謂一波掀起千重浪,一浪接著一浪。

  感覺還是有蠻多男人想嘗試。

  反正……

  無論如何……

  總而言之……

  就不該像現在這樣……一個人都沒有……

  唉,也是的,這女人年紀大了還沒嫁出去,就會由內至外產生負面影響。可不,他們英明的主子她那過人的判斷力如今都出現了偏差……

  早知道,就別弄這麼大,偷偷地暗地裡進行……不也挺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整個賈府大廳,從剛開始的說說笑笑,到如今,鴉雀無聲。

  氣氛沉悶得,簡直就是要人命。

  然而賈無雙神情高深莫測的坐在偏席,嘴角還銜著若有若無的微笑,時不時品一兩口茶,老神在在,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這下人們又想了,主子該不會受刺激過度了吧!

  這一坐就是一個時辰,終於有人坐不住了,先上個茅廁,然後出外鬆鬆筋骨,呼吸下新鮮空氣,再湊在一起小聲的商議了一下。

  衡量之下,又回到大廳繼續坐。

  這離場麼還是算了,都坐了這麼長時間了,沒看到終場結束定不甘心!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突然一個丫頭一臉欣喜地從外邊奔進來,大呼小叫地嚷嚷:「小姐小姐!有、有……」

  進來後見到在座的諸位臉皮都笑得已有幾分僵硬,都沒做出正確的面部表情,面有抽搐。

  丫頭便是猛地意識到身處環境,倏地斂了八分神情,訓練有數的款款一躬身,接著淡定自如的道:「稟小姐,有人上門了。」

  呼——

  那丫頭偷偷抹了一把汗,終於有人自投羅網了。

    ***

  賈無雙從頭到尾都悠然自得,如今聽到有人來也不激動,而後輕輕看了眼春桃,已是聽見春桃會意:「帶進來吧。」

  身旁的人終於有事可做,皆稍稍鬆了口氣。

  這莫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堅持就是勝利,守得雲開見月明?

  來者身高五尺七,濃眉大眼,一副壯漢的模樣,卻偏偏穿著件書生儒袍,略嫌窄小,倒是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只是感覺上,好像還算符合所列條件。

  只見他神情囂張,大跨步往中間一站。

  「你們誰是賈無雙?」然後他雙眼掃視了一下眾人,嚷嚷,「我來了!」

  全場先是沉默了一會,接著首席李夫人突然打破沉默,「你姓甚名誰?」

  就如平靜水面投了顆小石子——

  「你是做什麼的?」

  「家住何處?」

  「家裡還有多少人?」

  「生辰八字呢?」

  「這身衣裳誰給你做的?」

  「你嗓子怎麼這麼啞?」

  「樣子也不大好看,就這模樣也叫端正!」

  此話一出,又是沉默。

  那大夫也開了口,「看你面色發青,似有隱疾啊!」

  「還有年齡,怎麼看起來七老八十了?」

  「這麼說來,我還覺得看起來有點矮,和無雙一點也不相稱!」

  「哎呀我說,我還好像見過他,他……」壓低聲音,「好像去過煙花之地……」

  由始至終,應甄者沒機會開口說一句話。

  已是冷汗連連,全然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不稍會賈無雙終於開了金口,「諸位,」竟是讓大廳輕而易舉恢復了安靜,「這位……」

  「不行!」

  「不合格!」

  「否決!」

  「不配!」

  「不可以!」

  ……

  於是賈無雙輕輕笑笑,彷彿意料之中的點了點頭,睨了眼場內的男子,「請回。」

  就這樣,在眾多女子的批判之下,那男子黯然離場。

  破滅了他的發財夢。

  汝安城民風開放,女子是允許出外幹活的。大多為針黹紡衣之類。

  雖然依舊是男子為尊,但相較之下,女子的地位相較從前已上升不少。

  據聞十幾年前,當朝就出過一位女官,提倡女子自主自立。

  然而當官和從商又有不同,大多扮演著丈夫的賢內助,幫著出謀劃策。要麼就是年長者,掌權內務。更多的只是小買賣。

  賈無雙其實並不算女子從商第一人,卻是第一個以個人名義進入商委會的女商人。

  這次徵婚甄選,並不是她主要目的,自然也知道選不中人,她另有盤算。

  真是萬事開頭難,興許是有了個打破僵局的人。

  小丫頭又來通報了,說是外邊一次性來了好幾個,都等在外頭。

  放進來吧,一個接一個。

  第二個剛進來時臉色有些彆扭,扭扭擰擰的,一副小家子氣的感覺。連說個話也像是從喉嚨裡憋出來的,因而剛擠出兩個字,一個略顯豪爽的女子猛的搖搖頭,「瞎樣。」

  一群人便是重複著剛才的戲碼,將此人狠批得個體無完膚。

  其實賈無雙列出的條件除去年齡和婚史,要求並不會太高,但現在看起來,好像要求也不低……

  咳!春桃跟在賈無雙身後,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感覺,她覺得經過這場甄選會,她家小姐應該……可能就真嫁不出去了……

  賈無雙覺得餓了,拎了塊小糕點在手中,輕輕咬了幾口,來甄選的人還真是越來越多,只是偽報歲數的,隱瞞疾病的,謊稱單身實則早已成婚的,加上奇醜無比的,還真是讓人目不暇接。

  但在做的各位,加上媒婆那三寸不爛之舌,就算是昂首挺胸進來,也只得灰頭土面出去。

    ***

  就在甄選會進行得如火如荼的當口,門口突然偷溜進來一人。

  此人唇紅齒白,手拿一折扇,留著一抹鬍子,嘴角含笑,眼神輕佻,卻並不顯輕浮。只見他隨意一掃,準確瞄到賈無雙的位置,逕直靠近。

  靠近後從賈無雙的桌面上隨性挑了件點心,送進口中,又朝春桃眨了眨眼,笑送秋波。

  「辦妥了?」賈無雙也不在意他的放肆,問到。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麼。」

  「嗯,那春桃,送客。」然後淡淡補了一句,「走後門。」這模樣這標準要是走出去,估計就真的沒人敢進來了。

  「嘖,你也不多留我一下。」那人一臉抱怨,卻又是抬頭曖昧的喚了句,「那就有勞春桃姐姐了!」

  春桃微微紅了紅臉,然後走向前,比了比門口,「傅師爺,隨我來。」

  此人姓傅名曉生,原本是李大人身邊的師爺,幫著處理過不少疑難案子,在汝安城也小有名氣。但後來認識了賈無雙,兩人一拍即合,就推了師爺一職,成了賈無雙身旁一智囊,打理許多賈無雙不方便處理的事。

  只道傅曉生天性風流,然而色而不淫,花街柳岸的也搏得了不少女人歡心。

  「傅師爺,你說小姐能嫁出去麼?」春桃一臉擔憂。

  傅曉生悠然一笑,並未正面回答,「小桃姐姐處處為小姐著想,讓曉生泊好生感動……」完了極具誘惑的沖春桃挑逗一笑。

  春桃頓時又漲紅了臉,可跟得小姐多了,尚有幾分看人的本事,誰人不知傅師爺天生犯桃花,見了哪家姑娘嘴都跟抹了蜜似的,可實際上吃人不吐骨頭。

  因此還算清醒,沒被勾了魂去。而後又歎了口氣,「傅師爺你說,全都符合小姐列的條件的,這樣的男人還存在麼?」

  傅曉生一把折扇突然挑了挑春桃下顎,又是一個媚眼拋去,「小桃姐姐多慮了……」突然話鋒一轉,幾分玩笑,「曉生不就是麼?」

  「哦……」

  欸?春桃又震驚了,剛剛、剛剛傅師爺說什麼來著?

  他……慢著,春桃突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斂了震驚一臉納悶,現今傅師爺究竟多大了?

  好像都沒人知曉,也沒人問起過。

  看起來很年輕,但應該比她大,畢竟他之前還跟在知府身邊兩年,只是他管誰都叫姐姐……

  至於傅曉生本人,已是扔下一句姐姐不送,然後瀟灑離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39 AM

第三章 虎狼之輩

  午時小憩,諸位用膳。

  然而下人說了,外邊依舊侯著不少人,敢情一開始這些男子都因征夫這事太新鮮,持觀望態度,都藏匿在一旁,先看看情況?

  這麼想來那第一人,倒是給等候在外的若干人等,點燃了一盞明燈,開啟了一扇神秘的門。

  午膳過後,各位夫人對此次的甄選活動簡單發表感言,你一言來我一語,一來一去間,好不熱鬧。

  然而眾人雖感慨不同,觀點不同,但總結卻只有一句:無人及格。

  賈無雙唔了一聲,並未發表意見,只是銜著自若的笑容,看起來倒是一派富家小姐的天生氣質,舉手投足皆顯大家風範。

  只是賈無雙知道,有很多東西皆是後天養成,只是年月間沉澱了許多浮躁,多得些小姑娘家沒有的沉穩與氣概。

  道了一句勞煩諸位,宣佈下午甄選繼續開始,眾人各就各位,依舊興致高昂。

  也是,這些富家太太,平日悶在家裡太久,無所事事,好容易能一展口才,這還不卯足了勁展現?

  因而眾應徵者邁入賈府大廳的第一刻,都被迫直面慘淡人生,出去時已深刻認知自身所存在的不足,以及將有可能存在的缺點。

  甄選會一直波濤暗湧,卻也毫無新意的繼續著。

  眼看已是日落西山斜霞歸,這甄夫會也進入尾聲,諸位夫人仍是意猶未盡的模樣,便是再問了問丫頭,說是外邊人的確還有,但大多瞥見出場者的慘狀,如今都在孤注一擲奮身一搏和人貴自知不自取其辱之間天人交一,糾纏不休……

  就在此時,突然一個白色身影出現,也不待通報,已是大步流星的跨入賈府大門,站定在大廳前院。

  丫頭小廝人等也是反應過來,正欲去攔,卻是自那身影之處,發出一聲頗具中氣的嚷嚷,「讓開!」

  斜陽之下,餘暉染紅了他白色長衫,隨著微風翩翩,身姿英挺。

  竟是一時忘記去看他的臉,人已自動閃開條道。

  那人便是大步地邁進大廳。

  然而僅在入門處,又停住了腳步。

  大廳之中,因天色關係,已是略帶昏暗,尚未來得及點燈。

  夕陽殘橘,光影掩去他上半身。

  那影子,自廳外影入,拖得老長老長,頗具意境。

  接著他雙手背在身後,緩緩的環視了廳內。

  然後一聲笑道,「吾乃應徵者。」

  五個字,明明平淡無奇,卻是擲地有聲。

  又叫在座之人稍稍失聲,好半晌,又是李夫人打破僵局,重複著先前的戲碼,「你姓甚名誰?」

  「你是做什麼的?」

  ……

  只道這兩個問題間距非常之短,尋常人往往無法反應,加上後之問題接踵而來,因此來人常常被問得啞口無言。

  然而就在此間之空隙,那人竟已回答,「錢君寶。」

  第二個問題剛一落音,眾人才意識到,他竟又回答完畢,「行商。」

  言談中,突顯著幾分從容不迫。

  這時坐在一旁的賈無雙瞇了瞇眼,反而斂了三分笑意,抿了抿唇,開始在記憶中搜尋錢君寶這三個字。

  已顯昏暗的大廳,很好的掩去了她的存在。而後她略帶審視的目光,落在錢君寶的側面。

  「家住何處?」

  「嶸唐城。」

  「這麼遠?」

  「可謂不遠千里,」笑笑,「卻道這千里姻緣麼……一線牽。」

  「家裡還有多少人?」

  「一脈單承。」錢君寶應付自如,語速極快地回答著若乾娘子軍的問題。

  「就這模樣……」一人正欲以相貌作以攻擊,然而錢君寶恰好一側身,直面她。那模樣……

  好生俊俏!

  皓齒星眸,端麗冠絕,這一對上了眼,足以教人生死相許。

  只得乖乖的隱了聲,轉為心中讚歎。

  「你年紀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

  「夫人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七,在下只是恰巧生得童顏。」

  夭壽咯!

  某媒婆捂著臉做害羞狀,她在這行打滾也不止十五六七年。

  大夫坐在上席,突然開了口,「看你面色發青,似有隱疾啊!」

  「哦?」錢君寶也不介意,「在下反倒覺得大夫神色不好,是否近日腸胃不適?」正所謂能醫者不能自醫。

  大夫沒了聲音。

  有人不服,支吾之下頓起,「你——」

  「品性這類太顯虛無,」已是被搶去話端,「還得有請無雙小姐日後觀望……」而後他目光似有偏移,側向一旁,似有若無的瞥向賈無雙的方向,「不是麼?」

  因他略微偏頭,讓春桃看了大半面容,不由得大吃一驚,雖說早上才送走了傅曉生那玉面書生,然而眼前這人,還真是一張美輪美奐的臉啊!

  春桃稍稍遲疑……唔,美輪美奐,應該沒用錯。

  賈無雙依舊不動聲色,想她識人無數,眼前這男子年紀絕對不超過二十。

  當然,確實有人天生童顏,然而雖然是背光,這錢姓男子眼眸之中隱藏的玩味,相較之下還是略嫌稚嫩。

  賈無雙又是笑笑,小孩子罷了,顯然是過來找樂子。

  想到這裡,心裡也有了底。

  天下之大,要找未婚男子實則不難,難就難在,要找一個般配之人。

  賈無雙併非看中門當戶對,事實上,她也不過是小殷之家出身。然而她卻知道,若今日她還是汝安街頭一名普通女子,那麼找個未婚男子相嫁,說不定還能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然而今日她賈無雙也可謂功成名就罷,但凡男子對她都心存個「忌」字,恐怕無人敢娶。

  換個角度,與她這般年紀之輩談情說愛,也未免可笑。

  事實上,說好聽點,她是為了爹爹,為了幼弟奮鬥努力,然而她心裡明白,這些年打拼,她實則是樂在其中的,甚至樂此不疲。

  她不是坐得住的人,也並非會依附在男人身後的女人。

  不是沒想過孑然一身孤獨終老,只是爹爹一走,加上萬事進入軌道,她才會多少有些不適應。

  終歸是女子罷,人生苦短,她想,至少也該把女子能做的事,皆完成,才不會抱有遺憾的離開。

  相不相愛這個問題,反倒成了其次,既然如此,還不如嫁一個對雙方皆有好處的男子。

  至少是個有能力,不會『忌』她的男子。

  因而索性就把這場婚姻,當成一樁生意。

  至於明明不為愛,卻不允許男方已有婚事這點……其實,她倒也不在意男方他日納妾,只是她至少應該是名正言順的妻子。

  用這般身份說話,才有底氣。

  方纔傅曉生所說之事,是說已經疏通了去浣紗城的門道,過幾日她就打算去浣紗城談談生意。

  然而這次,談生意卻不是主要目的。

  事實上,這次欲出嫁,她就所需要求,在心中早已有一系列名單,這些人,與她年紀相當,皆未婚未娶,卻各有家業。譬如,浣紗城華清風。

  此人若不行,婚姻不成買賣在,她依舊可以獲利,接著便是密州程浚。

  還有錫業城柳一歡。

  或者臻州黎瞬熙。

  如此等等,她才說,完成出嫁,興許需要兩年。

  男子不若女子,要娶親輕而易舉,尤其是有所家底的。

  說媒之人定是絡繹不絕,家裡人也會著急,然而這些人既然至今單身,定有理由,或放蕩不羈,或天性孤僻,或是故意不娶……

  但都無所謂,只要對症下藥,總歸是有辦法的。

  至於這甄夫之事嘛……

  一來直截了當,屆時商榷婚嫁之事,無需拐彎抹角,便可直切主題。

  二來麼,口沫相傳,諸人只要好奇她賈無雙究竟是何許人也,賈家這塊招牌便能順帶提升知名度……賈無雙抿抿嘴輕笑,屆時她這小本生意說不定還能走出汝安城,又何樂而不為呢?

  然而這錢君寶,顯然不在名單之內。

  這時錢君寶已是直接面向她,突然揚了揚唇,「看來這位就是無雙小姐。」

  賈無雙點點頭,輕笑,天色更顯昏暗,隱去她眼眉,然後她笑道,「說吧,此行所為何事?」

  錢君寶眨眼,裝傻,「婚事。」

  賈無雙笑,突然交代了春桃一句話,春桃頓時脹紅了臉,然而有令在身,支支吾吾磨磨蹭蹭的移到錢君寶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等說完,春桃的臉還真是映面桃花別樣紅。

  然而錢君寶卻頓在原處好半晌,和賈無雙交換著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突然大笑出聲,接著輕輕晃了晃頭,道,「無雙小姐,在下其實是來和你談一樁生意。」

  「然後?」

  「嶸唐城,甄不凡。」

  唔,賈無雙斂了斂眼眉,這個名字,也在她名單之中。卻是最後。

  下下之選。

    ***

  「春桃,你家小姐究竟和你說了什麼?」

  「不、不能說。」春桃耳根仍舊紅透,有幾分窘迫。

  小、小姐說:君寶弟,那不如今晚就洞房花燭夜?

  小姐和一群大男人混久了,又常常和傅師爺共事……

  都、都成虎狼之輩了!



第四章 抵至嶸唐

  話說這甄不凡,在名單之內,實則是家境最富實的一個。

  不誇張的說句,今日她賈無雙的身家,在財力上,根本就無力與之抗衡。即便如此,她無甚思考,就直接把這個名字放在最後,權當是逼不得已之時的選擇。

  如果可以,賈無雙甚至不願與這人有任何牽扯,這緣由麼,還得從甄不凡這個人說起。

  此人名字倒也有幾分詩情畫意,錚錚氣概。

  偏偏出身草莽,據說舉止粗鄙不堪。

  坊間傳聞他發家的錢財是以打家劫舍此類偏道捷徑而來。以他為首,週遭長期聚集眾多烏合之眾,出入間結群成隊,很是囂張。正因如此,官府也忌他三分,他才至今逍遙法外。

  也不過十數年,他迅速在嶸唐城站穩了腳,打響名堂,旗下產業橫跨南方各大城鎮,手下能者無數。這些年來,風頭無二,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姑且不論原因,甄不凡相識滿天下,也是眾所皆知,只是這些關係究竟建立在何等利益之上,大家心照不宣。

  單憑這幾點,他確實也稱得上是不凡之人。

  甚至有些商場上老狐狸還戲稱,南有甄不凡,北有賈無雙。

  後半句她心知肚明,這些人是指,她和甄不凡二人,皆是商場上的異數。

  然而傳聞畢竟是傳聞,賈無雙知道有些東西聽一聽即可,無須全信。

  但正所謂無風不起浪,她多少留個心眼,而有件事她清楚,說是嶸唐城很多為人母者,都拿甄不凡這三個字來嚇唬自己的小孩。

  意指此人之可怕。

  她之所以仍把他列在名單之上,一來為利,二來麼……

  不動聲色的瞇了瞇眼,此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尤其不把女人放在眼裡。此前曾在某場合公開表示她賈無雙今日有此成就全憑裙下之風。

  她不是沒聽過比這更難聽的話,倒不至於影響她情緒。只是萬一她嫁不出去,這積鬱成疾了,就找這個傢伙排解排解憂鬱,順帶挫挫他威風,也為自己出一口氣。

  當然,話是這麼說,她心裡尚沒有十足把握。

  隨之賈無雙又睨了眼錢君寶,這才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向大廳,淡笑著開口,「天色已晚,諸位也為無雙操勞了一日,無雙感激不盡。他日若能成婚,定當上席宴請諸位,聊表謝意。那麼……」又是一笑,「今日甄選就此結束罷。」

  「哪裡話,並未能為你選上位好夫君。」一人道,又望了眼錢君寶,略帶審視,斟酌著此間的可能性。

  賈無雙但笑不語,又聽得一人道,「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慢走。春桃,送客。」

  隨之賈無雙才望向錢君寶,「我對這樁生意頗有興趣,願聞其詳。」

  「明智之舉。」錢君寶笑笑。

  賈無雙轉身,行向偏廳,錢君寶便是尾隨而上。

  一路軒廊,然而天色更為昏暗,只是灰濛濛的仍可觀物。錢君寶也不隱藏他的興致,欣賞著沿路景致,少頃,又開口道,「北方的庭院,和南方,倒真有頗大不同。」

  「是麼?」賈無雙笑笑,「我記得明明吩咐過工匠,仿南方庭園格局而建,料不到,仍有頗大不同。」

  錢君寶抿抿嘴,聽出賈無雙言語中的調侃,笑道:「最大的不同,不就是無雙小姐的與眾不同麼?」

  賈無雙微微挑眉,輕輕斷了此番對話,轉而切入正題,「能讓……」話至此她望了他一眼,輕輕思詢,下了個決定,「君寶小弟不遠千里而來,我相信,定是一樁大買賣……」順著軒廊拐了個彎,「不妨說來聽聽。」

  錢君寶哈哈一笑,「君寶小弟?」他重複此等稱謂,隨之望著賈無雙的背影道,「大哥也喚我小弟。」

  「大哥?」賈無雙不動聲色的揚揚嘴角,輕聲吐出幾個字,「你是說甄……不凡?」後兩字她又回頭探了探錢君寶的神色,答案,瞭然於心。

  「正是。這樁買賣,也是與我大哥有關。」

  「然後?」

  錢君寶徒然站定,直視著她,淡淡的說到,「我缺一個嫂子。」

  賈無雙笑笑,「買的是什麼?」

  「買的是你賈無雙過人的理財本事。」

  「賣的是什麼?」

  「賣的是甄家在南方一帶無人能及的財勢。」隨之他笑笑,「只要能嫁給我大哥,我相信得失利益,無雙小姐心裡頭最清楚。」

  「方纔你說你一脈單承。」

  「大哥視我為親弟。」

  「唔……」賈無雙隨即又繼續走了兩步,「君寶小弟似乎並非來說親。」

  「所以買賣成功與否,還得看你與我大哥的緣分。」錢君寶繼續跟隨在後,保持著一丈距離。

  看來當事人應該是被蒙在鼓裡,不過短短的接觸,賈無雙看得出這錢君寶眉宇間自有一股傲氣,並非池中之物,假以時日定成大事,而他甘心叫甄不凡一聲大哥,看來這甄不凡和傳聞中果然有出入,還真興起了一探究竟的慾望。

  賈無雙這回並未看他,而是輕輕站定,望了望府內熟悉的景致,又笑,「你來之前有幾成把握?」

  「大哥說了,但凡做大事者,需要的決心,而非把握。」

  「有道理,」賈無雙笑笑,「其實我也想親眼看看南方庭院那份別樣的雅致。」就去見識見識這個傳說中的甄不凡。

  浣紗城之行,就暫且先擱淺了罷。

    ***

  說起來汗顏,賈無雙雖然在汝安城呼風喚雨,也去過鄰近一些城鎮交洽,卻還未真正出過遠門。

  因而一路倒頗有興致,從馬車上掀起簾幕,看著沿途風景。

  南方和北方在經濟上向來獨立,人的穿衣習性,起居飲食皆有不同,氣候也有很大差別。

  嶸唐城正是南方最主要的城鎮之一,其在地理位置上得天獨厚,臨烏昊運河而建,交通便利,四通八達。其物資豐饒,盛產糧食,加上出名的瓷器,茶葉,以及漁業,是出名的富饒之地。

  這些都是汝安城欠缺的,因而此行,隨意談妥一單買賣,也能從中獲利不少。

    ***

  春桃看著她家小姐,心裡有種說不清的滋味。

  從前年紀尚小的時候,就聽說城裡有個姑娘家膽大妄為,甚至敢光明正大出入煙花之地,有時還能在烏合之地看見她的身影。

  所以印象中,這樣的女子應該是牛高馬大,豪邁不羈,甚至肆意放縱的,然而第一次看到小姐,倒真是吃了一驚,真的很難相信,那個笑容盈盈,待人隨和,舉止優雅的女子,就是傳聞中會和一群男人把酒言歡的奇女子。

  小姐個頭並不高,清秀的模樣,纖細的身子骨,斂去一身精明,讓人很難弄明白,她源源不絕的精力究竟從何而來。

  剛跟在小姐身邊的時候,有一次北街的分號出了問題,小姐就裡裡外外的奔走,回來後挑燈查閱賬本找紕漏,連續兩三晚想法子補救,基本沒合過眼,但次日人前,依舊精神奕奕。

  小姐平日倒也節省,衣裳胭脂珠寶首飾,跟在她身邊這麼久,基本就沒添置過新的,只是對待下人卻是大方的,從不刁難待薄。

  平日裡誰有個什麼事,小姐都不計報酬幫著解決,打賞也痛快。每個月也會固定拿些錢財出來做善事,所以他們每個都對小姐忠心耿耿。

  只是跟在小姐身邊久了,知道她只是看似好說話而已,也知道她決定的事,是絕不輕易改變……唔,是從不改變。

  所以,她們就這麼跑到嶸唐城去了麼……

  小姐就不怕被人騙麼?

  春桃想了想,還是有些糾結,就算不是騙子……甄、甄不凡這個名字,她或多或少也有耳聞……

  聽說,是個凶神惡煞,殘暴不堪的人呢。

  也好不到哪去啊。

  然後春桃又望了望隨行的李大叔,他是小姐雇來保護安全的,春桃想了想,又有些不安,小姐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麼呢?

  咳,還有那個錢公子,她怎麼就覺得錢公子看小姐的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怪,好像……好像有種期待好戲的興奮……

  唉,好煩啊!

    ***

  馬車在路上行駛了好些日子,漸漸的景致有些不同。

  過往之人穿衣言談,也聽得出差別。

  在茶樓客棧進食,更多是魚類,還有些很新奇的玩意。

  待到達嶸唐城之時,已是傍晚時分。

  錢君寶將她主僕三人安排在一間頗具規模的酒樓中住下,交代了掌櫃小二,隨之就先告辭了,說是讓她們先好生休息,隨之和她商量個萬全之策,再去見他大哥。

  賈無雙自然無異議。

  錢君寶走後沒多久,也是察覺餓了,在安置好行李打了水稍稍理了理儀容之後,賈無雙就隨同春桃李輝三人下樓用膳。

  酒樓內早已滿座,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唯獨廳中一方桌空了下來,正欲坐下,一小二猛地衝上前來拍了拍桌子,震住她三人,可能有些情急,已是脫口而出,「這位置豈是你們能坐的?」

  隨之可能是見她是錢君寶領進的客人,神色又是有幾分尷尬,陪上笑臉,「小的是說,客官,這座位長期留坐,不用以招呼……要不,雅座請?」

  春桃被嚇了一跳,滿心不悅的抱怨,「不過就是張桌子,稀罕!用得著嚇人麼!」

  賈無雙倒是無所謂,笑笑,正欲離開,突聞外邊一陣烈馬嘶鳴。

  應聲望去,一黑色身影翻身下馬。

  動作瀟灑自若。

  那掌櫃的一見,堆滿了笑臉迎了上去。

  迎進門之人身形高大魁梧,英姿挺拔。

  劍眉鷹眼,眼神銳利而狂妄。

  一身上等布料衣衫,看得出精心裁製,黑衫長袍,囂張的刺繡著一隻暗金色的鷹,突顯得此人霸氣十足,狂肆不羈,還有種藏不住的粗獷之氣。

  手中馬鞭短而精緻,金線纏繞。

  凝著臉,眉頭也自然而然的微蹙,薄唇半抿。

  他一進來,原本嘈雜的環境頓時安靜了下來。

  賈無雙見人無數,至少這一打量,覺得此人易怒易躁應該是八九不離十。

  隨之改變了主意,眼見小二心思不在她這邊,就躋進桌與木椅之間,慢悠悠的坐了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40 AM

第五章 不妨一賭

  那男子見賈無雙坐下,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眼神一暗,揪著眉頭,將視線緩緩地移向她,透明而清晰的宣告著他的不悅。

  只是賈無雙與他只稍對望了一眼,便別開視線,自顧自拿起方桌正中堆放的茶杯,才望了眼那店小二,輕佻眉,「小二,請上茶。」

  那店小二此刻身子微微有些顫抖,誇張的自額頭滲出斗大的汗珠,看來是十分忌諱身旁的男子。然而聲線已不如先前洪亮,有些結巴地道:「這位小、小姐、不是說了不能坐……」

  那男子一待他說話,又把視線轉向了他,也不開口,只是眼神又暗了三分,氣勢也逼近了幾分,明顯是被怠慢的不爽。

  就在此時,賈無雙手輕扶袖口,比了比對面的位置,閒淡自如地開口,反客為主道:「坐。」

  相較於賈無雙的自若,連春桃也感覺到氣壓不對,眼前這個男子混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尤其是一雙鷹眼盛氣凌人。可明明如此,卻又能輕而易舉地攫取人的注意,讓人移開不得視線。

  同時,也讓人覺得……坐立難安,就像是面對著一頭猛獸……

  再看看週遭的人,皆不由自主的停下手邊的動作,靜靜的看著他,有種隨時奪門而出的衝動。

  因而春桃忍不住,悄悄的扯了扯她主子的衣角,提醒主子身在外地,還是小心為上,保命要緊。

  只是賈無雙置若罔聞,坐得那豈是優雅二字了得?

  「滾。」男子突然自牙縫中擠出一個字,眉頭蹙得更緊。

  賈無雙笑笑,「甄公子緣何這般待客?我不過是想和你說說周老闆手中那件寶物罷了。」

  「甄!?」

  春桃一字起得快,斷得也快,當即完全沒了聲音,站得筆直,只是小腿微微有些不穩,莫非這個就是傳說中的甄不凡?嗚嗚,好嚇人的氣勢……

  沒錯。打從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賈無雙就知道,這個男人就是甄不凡。

  方纔掌櫃的店小二對錢君寶也是唯唯諾諾,恭敬不已,但一轉頭,就為了一張破桌子對他們這幾個所謂的「貴客」如此不敬,換句話來說,留坐之人地位在錢君寶之上。而此人剛才進門那氣勢,加上自內而外的魄力,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唔,賈無雙突然覺得,她是真的來對了。

  至於甄不凡和人打賭欲得寶這件事,是在列名單之際順帶打聽下的近況,想不到居然給她碰上了。而周老闆這個人,她倒是有所耳聞……

  「寶物?」只見甄不凡哼了一聲,「老狐狸居然派個女人來和我談?什麼東西!」大有不屑的意味。隨之又凝了臉瞪了眼那掌櫃,「連個位置也留不住,留你何用?」

  那掌櫃明顯腿一軟,「稟、稟大當家的,這女子是錢公子的貴客,小的才不、不敢怠慢!」

  「君寶?」

  賈無雙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並未打算加入他們的話題,而是繼續,「若是大後天還拿不到那件寶物,我想和沅州江二公子定的賭局,甄公子是贏不了了……」

  「那又如何!」

  「若我沒有猜錯,甄公子……」賈無雙緩緩抬頭直視他,「是輸不起的人。」

  「哼,」甄不凡神態儘是桀驁不羈,又夾著滿滿自信,「不到最後,又怎知輸贏?」

  「是麼?」賈無雙笑笑,「雖然甄公子是不吝錢財,只是期限將近,周老闆依舊不肯將東西賣給你。坊間已有流傳,說公子早就打算動用些下三濫的手段……」

  「……」甄不凡慢慢的瞇起眼睛,緩緩地道,「與你何干?」又見他挑眉,「即便是又如何?」

  「沒什麼,」只是若真需要動用到非常手段,倒也覺得這甄不凡的生意手段不過爾爾,視線也未再離開他,落落大方地接到,「不過就是想和公子再打個賭,賭你我二人誰能先從周老闆那得到那件寶物。」

  甄不凡一聲哼嗤,「賭什麼?」

  「我若是贏了,公子只需安排我們主僕三人在貴府小住一番,好生招待。」

  「若是我贏……」

  「讓公子見笑了,」賈無雙將茶杯拿在手中輕輕把玩,「只是我恰巧不做沒有把握的事。當然,若是事成,寶物定當雙手奉上,權當是給公子的見面禮。」

  甄不凡總算是正眼瞧了瞧眼前這女子,只見他慢慢朝那方桌逼近。

  逼得春桃不安的稍稍向後移了一小步,而李大叔握了握手中的劍,明顯處於一種緊繃狀態。

  這時遲那時慢,甄不凡突然長臂一揮,手中馬鞭瞬間擊出,擊在那方桌之上。

  短鞭夾著勁頭,令賈無雙雙鬢散發微微揚拂。

  隨之他又收回馬鞭,「君寶這些日子,可是與你一起?」

  「是。」

  「不行!」甄不凡一聲中氣十足,下顎微微輕抬,自上而下鄙睨著賈無雙——錢君寶前些日子前來辭行,言曰:「找老婆去也。」

  但是她——

  細細一番打量,眉頭越蹙越緊,再開口時擲地有聲,「你太老!」

  跟君寶那小子完全不配!所以,就算拿到那寶物討好他,也沒用!

  而賈無雙,因這句話,默默的收斂了笑容,緩緩吸了一口氣,嘴角慢慢抿緊。

  就在此時,那方桌一分為二,倏然破裂。

  甄不凡毫不在意,火上再澆一把油,「更何況,我從不與婦道人家打賭。」

    ***

  你太老……

  婦道人家……

  這話竟是聽得賈無雙無名之火直冒。

  其實她並非那種聽不得閒話的人,想她一介女子隻身闖蕩商場這麼多年,什麼鄙夷的面孔她沒見過?什麼難聽的話她沒聽過?只是,那些她明明都忍受下來了……

  說起這點,別的功夫先不提,忍字功她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再難聽的話也總能一笑而過。

  到後來賺了些錢財,就當起了大小姐裝起了大家閨秀。包括女人間的那套嬉笑迎送,也是之後才學會的本事。

  本來覺得面具這東西掛在臉上,運用什麼表情早已爐火純青,料不到——

  哼……賈無雙自嘲的笑笑,料不到自個年紀慢慢大了,忍耐力竟還不如從前了……

  想想也是,近幾年來,和她相處的人,大多也都聰明的懂得避忌,不敢面對面的說,頂多就拐彎抹角的提。

  唔,賈無雙便又是瞇瞇眼暗暗睨了眼甄不凡,年齡這東西,平日裡拿來自嘲一下那是她樂意,她現在就不願意被人端上檯面明確指出怎麼著!

  否則,耳聞身後人竊竊私語,她就不會開始百般算計,欲把自己嫁出去。

  握緊拳頭,坐在破裂的桌子旁稍一思詢,賈無雙慢條斯理且優雅得宜的站起來,怒極反笑——不過就是個老男人!

  忍字頭上一把刀,只是忍無可忍,又何必再忍?

  便是笑笑盯著他,言語中似真非假,「看來甄公子是鐵了心想輸。」

  甄不凡嗤了聲,甚至懶得應話,絲毫不隱藏不屑情緒,也顯然沒留點面子給她的打算。

  總結起來,此人根本沒把賈無雙放在眼裡。

  自然也不把她這句話當回事。

  興許是水土問題,南方男子的身高大多遜色於北方大漢。

  甄不凡卻不然。

  雖為南方人士,卻偏偏身形高大。然而他也並非一昧的壯,隱隱能感覺到那身衣衫下肌理分明。加上稜角分明的臉龐,劍眉鷹眼以及一身的霸氣,相較下對面站著的賈無雙,顯得份外嬌小——只是她秀目中一份不同於尋常女子的沉穩與世故,以及一種歷經過風雨後的自然散發的利練感,加上已婚女子需盤頭以示區別,賈無雙卻偏偏一頭烏黑的長髮,映襯之下,突顯得她存在得那般不合常理,才會讓甄不凡覺得她——老。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被隱藏在甄不凡壓迫性的氣勢之下,加上男女身型及魄力在先天上的區別,即便是春桃也不得不承認,小姐與他這般對峙,還真的有些……弱……

  然而眼前的情形倒是讓掌櫃這明眼人嘖嘖稱奇,尋常女子哪個敢直視甄不凡的眼睛?那眼神太過犀利,有種噬人的獸性,這個女子卻敢。

  而且,她剛剛的言語是在挑釁吧……

  應該是。

  錢少爺帶回來的這個女子,果然不尋常。

  然而賈無雙已經無心理會這些,竟是徑直朝甄不凡行去。

  行至他跟前,慢慢抬頭又望了他一眼,才轉身上樓。

  走兩步又回眸一笑,「掌櫃的,晚膳待會還勞煩您差人跑一趟。至於這桌子……」賈無雙回過身去,「記在我賬上。」

  以後再一起慢慢算。

    ***

  賈無雙其實並不好收藏古董珍玩。

  對她來說,錢財更為實際些。

  因而在她未發家之前,可謂一竅不通。

  只是大凡富貴人家,錢一多,多少需要些寶貝充門面,以突顯身家品味。

  當然也不乏真正愛好者,以收羅珍寶為樂。

  這麼多年,賈無雙用得最多的手段,就是投其所好。

  針對什麼人說什麼話,幹什麼事,她大多心裡有數,因而有閒錢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先生回來教學,琴棋書畫,麻雀牌九骰子賭大小,包括喝酒美食,該學的,她沒有一件落下。

  這當中,古玩之事,也是特地拜訪過人的。

  這圈子類,周老闆的名聲又最為響亮,據聞此文所賺之錢,大筆大筆的投入其中,愛寶如命。然而畢竟一南一北,所以賈無雙也僅有耳聞,尚且無緣相見。

  只是機緣巧合之下,她得到了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具贈送她的那人所說,周老闆曾放話說願意花任何代價得到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賈無雙也就剛好記了下來。

  說起這東西,不過是先前某個年代遺傳下來的一個紙鎮,對賈無雙來說,還真就是個紙鎮,但這次嶸唐城一行,就留了個心眼,把紙鎮帶在了身邊。

  今日她本意不過是欲搭起一座友誼的橋樑。只是既然有人這般不識好歹,那麼,她何必執著於這座橋樑?

  賈無雙從來就是行動派,和周老闆面談就是次日一早。

  料不到周老闆一見紙鎮雙眼發光,竟頗為爽快的拿了甄不凡打賭道具來交換,神情彷彿丟的是一塊燙手山芋。

  再一看那所謂的寶物,不過是塊破裂的玉石,一時間賈無雙徒生一種做賠本生意的錯覺,自然也遷怒於甄不凡那老男人。

  這一筆,自然也得登記在賬!

    ***

  話說這日已經是甄不凡賭期之日的前一天。

  雖說南北文化有異,但這無礙於熱心的群眾八卦的精神。

  賈無雙有心放出的話,估計也已在嶸唐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傳入了甄不凡的耳中。

  沒錯,他想要的寶貝,如今在她手中。

  賈無雙知道他也許和她一樣,並非執著於這塊破爛玉珮。

  而是輸贏。

  和她能屈能伸不一樣,這個男人——

  輸不起。

  因而這天賈無雙起了個大早,在酒樓喝了早茶,就帶著春桃和李大叔出外逛悠。

  目的,顯而易見。

  她不過是想讓更多的人做個見證。

  果不其然,毫無意外的見到冷硬著臉的甄不凡,賈無雙淺笑著摘下街邊小販的一串冰糖葫蘆。

  只是甄不凡絲毫不對她客氣,直接伸出了手,嗤了句,「拿來!」

  賈無雙挑了挑眉,決定無視。然後把冰糖葫蘆送進嘴裡。

  甄不凡便是三步化作兩步,大步流星的徑直走來。

  賈無雙挑眉,稍稍退了一步,還是站定,「你該不會打算用搶的?」

  甄不凡剛回以她一冷嗤,突然五六騎駿馬,載著人噠噠奔馳而來,為首那人一聲「吁——」,穩了馬步,便瞪著她凶神惡煞地吼道:「寶物交出來!」

  想來賈無雙還是低估了群眾的力量,唔,或者說,流言的威力。

  ……

  聽說寶珍酒樓的一個女住客,得了件寶物……

  那寶物,可是甄不凡千方百計想不到的東西……

  ……

  聽說女住客得到的那寶物,乃甄不凡千方百計得不到的曠世奇珍……

  聽說甄不凡先前就是靠此寶物發跡……

  ……

  聽說誰得到這寶物,榮華富貴,從此享之不盡!!

  ……

  ……

  賈無雙只稍望了來者一眼,就把冰糖葫蘆咬在口裡,開始摘下耳環,髮釵,摸出繡花荷包,以及懷中揣出那「稀世珍寶」,完了,還把只咬了一口的冰糖葫蘆一同握在手裡。

  賈無雙在商場制勝訣竅之一:識時務者為俊傑。

  不料甄不凡居然狠狠的瞪了賈無雙一眼,竟是僅憑一隻手,就將她捧著的「貢品」全數搶過。握在手裡,接著繼續瞪她,嗤道:「女流貪生之輩!」

  想他甄不凡一生人最恨兩種人。

  一為女流之輩。

  二來是貪生怕死之徒。

  顯然,賈無雙全佔了。



第六章 臨危之爭

  賈無雙手中僅剩下那冰糖葫蘆……

  睨了他一眼,笑笑,「公子似乎有更好的建議?」

  甄不凡哼了聲,也不在乎對方人多勢眾,「烏合之眾,難成氣候,何足為患?」

  為首之人身後一小的猛地拽緊韁繩,只見騎下駿馬揚足,塵土飛揚,驚得週遭看熱鬧之輩趕緊後退了好幾步。緊接著緊聞其怒吼,「你說什麼!?」

  想那為首之人原本就是彪悍之輩,自然無法忍受,嘿呀已是一鞭子衝著甄不凡甩了下來。

  賈無雙暗暗摸了摸藏在束腰之間的破爛石頭,然後退了幾步。

  老實說,如今已在甄不凡手中,夾雜在她『身外之物』中的那塊「稀世珍寶」……唔,就模樣而言,似乎比真正的寶貝更為剔透些。就玉石本身來說,也應該更值錢才對……

  唉,失策了呢。

  隨之賈無雙做出受驚的模樣,配合春桃的尖叫,光榮成立膽小二人組。

  那李大叔受人錢財,自然替人消災,人還是仗義擋在她二人之前,一臉嚴肅的模樣。

  形勢,一觸即發。

  料不到甄不凡不閃不躲,站得筆挺。

  便在那鞭子即將擊在他身上之際,他倏地伸出另一隻手,硬生生接下那一鞭子——這回倒是眉頭也沒皺一下。

  那強盜頭顯然也未料到居然有人能解輕而易舉接下自己一鞭,還未來得及震驚,突然手中被鞭子另一端突如其來的力道拉得一個不穩,來不及鬆開鞭繩,居然被活生生拉扯下馬。

  馬匹受驚,揚足嘶鳴。I

  強盜頭一聲怒吼,在著地之時一個騰躍,單足跪地緩去衝勁,隨即他雙腿出力,穩住自己,手臂也一個彎肘,將鞭子更為固定在自己手中。

  試圖與甄不凡僵持。

  甄不凡那神色完全輕視於對方的力道,卻彷彿一隻吃飽喝足的猛獅,已不需要食物果腹,如今便像是輕輕鬆鬆的拽著鞭子的另一邊,這個角度看去,那手掌暗藏力道,先前擋下那一擊導致虎口處微微泛紅,卻更顯陽剛。

  讓人不得不猜想,這個男人,力大無窮。

  突然一人也是一鞭子揮了下來,卻是勾住那二人手中鞭子,急急喚了句「老大」,便見強盜頭鬆開了鞭子,改為移交那人手中。

  他雙腿夾緊騎下,一聲:「駕!」

  連人帶馬一同朝甄不凡相反方向奔去。

  鞭長約摸兩丈三。

  人馬之間貼得特別近。甄不凡依舊一言不發,但眉頭稍稍擰緊,薄唇緊抿,手筋微微突顯,顯然開始發力——竟是和一人一馬再次僵持。

  此刻又是一人騎馬而至,第三鞭當頭甩下。

  甄不凡右手握著賈無雙那些『貼身財物』,只是反應之下,竟是握著那些東西又接下了那鞭。

  一顆珍珠耳環咕嚕咕嚕滾下來。

  荷包掉地。

  又是僵持了會,也許是因為某尖銳之物,竟自他拳頭中滲出些血。

  微微染紅了那鞭子一端。

  唔,應該是髮釵。

  歎了口氣,她雖然愛財,為錢財奔波流汗可以,但流血流淚就當真不必——這回即便追回那髮釵,也不能用了,送給他好了。

  不過居然能與兩匹馬韁持,這男人果然是野蠻人。

  萬一他真要動粗,她豈不是……

  賈無雙突然被一蠻力所鉗制。

  顯然她低估了敵人的智商,或許是她自個不夠謹慎,沒有趕緊逃離現場。

  此人自她身後出手,手臂環住她頸部,重重壓在她前肩,一瞬間竟是讓她呼吸困難。

  接著一把匕首尖銳而冰涼地微微抵在她頸部動脈,便是聽見那人夾帶著一口蒜臭味吼了句,「將寶物交出來!」

  春桃原本一直被眼前的好戲吸去了注意力,如今回頭,猛的一聲尖叫,雙手摀住嘴。卻也換來無雙身後之人更為用力的鉗制。

  李大叔唯恐傷了她,沒辦法,只能維持姿勢站在一旁。

  圍觀之人也很給面子,多少分了些注意力給她。

  賈無雙壓了壓緊張,擠出一笑,試圖緩解下匪徒的情緒,毫不猶豫地將責任推卸,「東西現在全部在甄不凡甄公子手中。」

  此際甄不凡也察覺事態變化,驀然鬆開了兩手,鞭子離手,兩匹馬突然不穩,居然噠噠噠的都跑了……

  眼見那手中,髮釵之下,玉石已是碎裂,疑似粉末狀的東西隨風而逝。

  碎了……

  賈無雙窘了。

  身上也沒有別的玉石,當真要將真的那塊拱手交出?

  不過她並不瞭解後面那匪徒,萬一撕票了又怎麼辦?

  而且……

  賈無雙只能對自己承認,這個時侯,她居然比較信賴甄不凡。因為李大叔現在看起來的確有那麼點不可靠。

  但她也沒有把握,甄不凡到底會不會出手救她……

  只是下一句甄不凡凝著臉說了句,「真正的玉石呢?」

  一股壓迫感源源不絕。

  賈無雙挑眉,暗想甄不凡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那玉石是假的……

  但如果說在她手中,恐怕匪徒會對她做出不得宜的搜身舉動。

  若是裝傻,估計會惹惱甄不凡。

  「交出來!」身後匪徒明明對著你甄不凡的氣勢攻勢,居然手不抖腳不顫,只是將匕首壓得更緊,顯然並非憐香惜玉之輩,匕首直接刺穿肌膚,滲出血絲。

  一股刺痛感驀然侵襲。

  混賬!

  雖然她已二十七,但她依舊細皮嫩肉好不好!

  肌膚豈禁得起這般摧殘!

  只是這個匪徒明顯是亡命之徒,才會被派來擔當如此大任……後幾個字咬牙切齒。賈無雙索性放手一搏,這個時侯,怎麼都不能讓匪徒覺得你在怕,咬咬牙吸口氣道,盡量緩和語氣的說到:「交出來?你匕首讓我感到生命受到嚴重威脅,若是交出來,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順便手起刀落?」

  「那你是想現在一命嗚呼?」

  賈無雙瞇眼,身後一人膽大、勁狠、神凶、口臭……甚至還會一兩句成語,實在不好應付。

  「自然不想……」賈無雙試圖拖延時間,「所以我打算把玉石交出來。」

  不料甄不凡擰眉,「你敢!」

  沉默半晌。

  「我有什麼不敢!」賈無雙突然一聲吼!

  她現在在流血,他奶奶個熊!每月一次必經之紅就算了,她憑什麼要在現在見血!他一個野蠻漢憑什麼衝她吼?

  估計從未有女人敢對他吼,甄不凡隱隱一怔,也是瞇眼,「你只能交給我!」

  「不可能!」賈無雙索性也懶得再裝,她也曾年輕,也曾走過幹勁十足的日子,「你就認輸,任人嘲笑好了!」

  「把玉石交出來!」

  「做夢!」

  匪徒不甘寂寞,鉗制她的手勁再一用力,吼,「你不交?」

  「交!」擺明了與甄不凡扛上,賈無雙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敢!」甄不凡又是一聲吼。

  「為什麼不敢?」

  「有本事你現在就交給他!」

  「那你就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賈無雙微微側臉,稍稍屏住呼吸隔絕他的口臭,然後明顯是賭氣的口吻道:「你先放開我,我馬上就拿給你!」

  「你敢!」甄不凡上前,其他強盜趕緊上前阻攔。

  徒勞無功。

  「我就敢!」賈無雙沖身後一人也是一吼,「你放開我!」

  那匪徒知道女人鬥氣時還真沒什麼不敢,思詢片刻,居然真的放開了她。

  潛伏在一旁已久的李大叔,此刻瞅準時機,一劍挑了過去。

  賈無雙向著旁邊一個踉蹌,春桃迎上。

  終於脫離危險。

  然而甄不凡也在此時靠近了她,一雙鷹眼緊鎖住她,單手伸出攤開,嗤了聲,「給我!」

  賈無雙想都沒想也是一嗤,「說了你做夢!」

  甄不凡突然長腿一跨,一把揪住她,將她拉扯過來。

  隨之微微曲身,把她整個人往肩上一扛。

  站直了。

    ***

  雖說如今女子已非閨門不出,大門不邁,但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女子被橫架在男子肩上,引來眾人一陣嘩然。

  李大叔畢竟還算是汝安城一帶的高手,很快將那匪徒制服。

  而那些不大有自知之明的匪類,再迎上時,便是被甄不凡一腳踢飛。

  只見甄不凡不為所動,也不再多話,站直之後,扛起賈無雙就往前走。

  賈無雙身子倏然臨空,已是嚇了一跳。加上這姿勢令人極不好受,氣血直湧腦門,情緒差點失控。

  春桃雖然害怕,但還是反應迅速地衝上去,想拯救她家小姐脫離苦海。無奈那男子果真野蠻,居然長袖一掃,令她跌坐在地,一時爬不起來,只能毫無氣節的嚷嚷起來:「救人啊!救救我家小姐!」

  救人?

  哼,開玩笑……也不想想甄不凡在嶸唐城是什麼角色,一旁之人即便有救人之心,卻無救人之膽,只能稱得上無動於衷地站在一旁,無人敢多嘴半句。

  見甄不凡扛著人不知道往什麼地方去了,春桃趕緊爬起來跟上,著急的想著現在究竟有什麼人能救她家小姐……

  想來想去,只剩下那個玉面小哥兒錢君寶。

  但錢君寶當時並未留下地址,而且小姐也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姿勢問題,現在滿臉漲紅,透露著幾分從未有過的狼狽。

  見此情形,春桃當下慌得六神無主。

  只能暫且跟在後面,見機行事。

    ***

  賈無雙深深的吸了口氣,幾番捶打卻收效甚微。於是瞇起眼睛,聲線冷到了極致,「甄不凡,你若再不放我下來,我擔保你一定會後悔!」

  但此時此刻此姿勢,這種威脅不癢不痛。

  甄不凡將她如貨物般調整了下姿勢,又開了口,「東西呢?」

  他的肩膀寬厚卻硬實,磕碰得她肚皮好生疼痛。

  其實那顆石頭她賈無雙當真不稀罕,然而不稀罕是一回事,被人威脅雙手奉上卻是另一回事。

  人有時就是這樣,某些底線觸碰不得,不料這甄不凡居然一腳踩上她底線不止,還給死命地碾了幾腳,這口氣讓她怎麼嚥下去?

  她還真不信他能一輩子扛著她,念及此她索性不聲不響的任由他扛著。

  甄不凡便不再逼她,自有後著。肩上的重量絲毫不影響他的步伐,一步一步穩定有力。

  嶸唐城臨水,幾條水道橫穿城內,因而小橋流水,輕艇漁夫也是一大景致。

  不多會便是到了嶸唐河邊,一座石拱橋橫跨河面,連接兩岸。

  只是這橋又和別的橋有些不同,它並沒有圍欄。若是下雨天滑,車輛行走於上,稍有不慎便有墜下河去的可能,並非十足安全。

  還好這橋跨於嶸唐河最窄的河口,橋身不長,橋面也足以並立四五人,所以過橋問題不大。

  賈無雙一直被扛在肩上,視線所及之處有所限制,待她看清楚橋的狀態時,甄不凡已經站立於石橋中央,停下腳步。

  她心中徒生一種不好的預感,還在兀自揣測著他的打算之時,他突然將她從肩上如貨物般「卸」了下來,橫抱在他胸前,而後視線往下端倪了懷中的她一眼,突然嘴角輕佻,「交出來。」

  其實這姿勢頗為曖昧,難聽地說一句,真是什麼油水都被揩光了!

  雖然她是一塊老豆腐,但這男人究竟懂不懂得什麼叫做男女授受不親?

  賈無雙也是回望著他,依舊賭氣沒有開口,然而她能清晰的聽到身下淙淙的流水聲,過橋時隆隆的一種悶響,也清楚的感受到時不時拂面而過的微風,夾帶著一種河水特有的味道。

  她清楚地認知到她現今所處的形勢——這個男人在威脅她!

  果不其然,他就這麼抱著她又往前走了兩步。

  這一下,賈無雙居然有了臨空的感覺,極不踏實。

  賈無雙被河風吹得多少清醒,再次想起識時務者為俊傑這番話。想了想,覺得自個是不是應該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遲早會讓這個男人連本帶利全數歸還!

  就在這時,春桃突然「啊——」一聲尖叫,隨之彷彿勸告似地開始嚷嚷,「小姐啊!你把東西給他吧!保命要緊啊!」

  再往週遭一看,想不到不過一瞬的功夫,河兩岸都站滿了圍觀的群眾,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眼望去好不壯觀。

  人與人之間站得個密密麻麻,嚴嚴實實。

  似乎都在等她的回答。

  估計心裡也想著強龍不壓地頭蛇,讓她從了算了。

  果然,不稍會就有人幫著春桃喊,「姑娘,你就應了吧,不要為身外物傷了性命!」

  接著附和的人愈發增多,都嚷嚷著讓她乖乖的順從了甄不凡,交出那破石頭。

  一回頭,甄不凡那臭男人居然哼了一聲,彷彿看準了她會交出東西一般,神色中儘是篤定。

  這春桃盡瞎攪和!

  賈無雙暗自咬咬牙,這個時候她要是再把東西給他,那她當真就真是從北方來的孬種!

  再一想到東西交出來之後會換來何等嘲弄……

  剛才那暫降的念頭瞬間一掃而空。

  但還是得自保,於是軟了口氣,假笑,「那石頭我打算留給我未來夫婿當嫁妝,甄公子也打算要麼?」

  「原來你真的沒嫁人。」他擰了擰眉,「你應該有三十了吧。」

  什麼?!

  賈無雙當即不顧自身安危,衝他胸口就是一捶,不料甄不凡完全沒有反應,而是繼續嗤到,「你知道君寶的歲數嗎?你能當他娘了吧。」

  說完了甄不凡心想,這回那寶玉就更加要拿在手裡,否則到時這女子真拿去哄騙君寶小弟,殘害國家幼苗。

  「甄不凡!」賈無雙重重的喊了一聲,快被他氣得七竅生煙。雙手突然自腰帶之間摸出那玉石,拿著玉石往他面前一擺,驀地一下巧笑嫣然,「諾,你老人家看清楚了——」

  一拍兩散!

  便是當著眾人的面拋物線扔出——

  一聲悶響。

  玉石沉入河中。

  甄不凡很不愉快。

  這個女人在挑釁他,很明顯的挑釁。在這種關頭,她竟是不知死活的挑釁他!

  他自然知道沒有玉石他會輸,而且將被一個他看不起的紈褲子弟嘲笑。

  繃著臉看著眼前這不知死活撩虎鬚的女子。

  突然鬆開雙手,將懷中之人往前一拋——

  賈無雙便是在春桃的尖叫聲中,「噗通」一聲!

  被扔進河裡。

  春桃目瞪口呆好半晌,驀地大叫出聲,「救、救命啊!小姐不會游泳!」

  全場安靜了好一會,突然人群中有一個男子衝出來,勇敢的跳入河中。

  救人?

  不,救石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41 AM

第七章 英雄救美

  怎麼說,救人雖然是當務之急,但人是甄不凡往下扔的,現在他還杵在那兒,如果當著他的面救人,豈不是和他過不去?

  在場的人不是傻子,沒必要去冒犯本城最大的「惡勢力」。

  只是,坊間早有流傳,得到那寶物之人從此財運亨通,財源滾滾,在富裕之路上走出一條康莊大道!因而心癢難耐,尤其那寶貝當著自個的面扔進河裡,簡直是暴殄珍物!

  想了想,反正是人家不要的東西,所以打算拼一下把它撈起來——

  到時若真能發財,就不用怕甄不凡了!

  第一個跳下去的人,就是這般想法。

  所以春桃眼睜睜的看著他並非朝著小姐的方向游去,恨得咬牙切齒卻無能為力。

  不一會,又有一人噗通一聲入水,然而希望再次破滅,那人也並非去救她家小姐。

  再一人,再一人,噗通噗通。

  只見原本流動的河水因人紛紛落水而更加起伏不定,波濤來去間,賈無雙隨波逐流,上下浮沉,擺明一旱鴨子的典範。

    ***

  賈無雙狠狠嗆了老大一口水。

  口眼耳鼻……僅瞬間就被四面八方奔湧而來的河水淹沒。

  好容易順著水的浮力冒出水面重重吸一口氣,卻因不諳水性再次下沉。

  她雙腳胡亂而拚命地蹬著,然而徒生一種這水深不見底的錯覺,慌亂之中,賈無雙終於大喊出聲:「救……」

  沒入水中……

  掙扎。

  浮出水面……

  「救命!救……」

  咕嚕咕嚕,又是嗆了好幾口水。

  咕嚕咕嚕……

  賈無雙在這一刻極為深刻的感受到了死亡,這一刻她當真覺得這輩子沒把自己嫁出去真是太遺憾了,沒能報仇真是太糾結了,她還有很多生意沒談恰成功……

  她不甘心,死不甘心!

  再次浮出水面,朦朧中看見甄不凡如山一般聳在橋上。神情如同他黑色衣衫上暗金色的鷹一般桀驁不羈。

  隨之,她什麼都來不及想,突然失去了力氣,水阻撓了她的呼吸,幾近窒息。

  咕嚕咕嚕,沉下去。

  春桃已是快哭了出來,一把奔了上前,稱得上膽大妄為的拉扯住他的衣擺,泫然欲泣,「甄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汝安城幾乎無人懂得水性,那李大叔還算穩重,但卻是跑去附近找繩索去了……

  甄不凡倒不是真的要她的命,見時機差不多了,突然一個騰躍,姿勢完美入水,可謂勢如破竹!

  隨之他在波濤起伏的河水中精準的游到賈無雙所在之處,隨之猛的扎入水中,一時沒了聲響。

  春桃在橋上心急如焚,只得大聲的嚷嚷著小姐!小姐!

  如今的心情真是如履薄冰,顫驚不已,好容易,水面終於有了動靜,甄不凡標準姿勢擼著賈無雙的下頸處,朝著岸上游去。

  春桃大喜,重重吐了一口氣,鬆懈下來後,豆大的淚珠答吧答吧往下掉,這才急急忙忙往小姐的方向走。

  這頭李大叔也抱著繩索匆匆忙忙地走過來,一瞅水裡那麼多人,一臉茫然地說了句,「這麼救?」

  幹!春桃差點口吐穢言,不要說她不懂得尊老愛幼,她真的想把他踢下去。

  甄不凡睨著面色蒼白,鳳目緊闔,紅唇失色,一臉狼狽的女子。

  心有不悅,料不到這個世上居然有人不識水性,想嶸唐城的民眾,哪個不是一出生就扔到水裡泡著?有些個水性好的,能在水下待上半個時辰不上岸,想到這又覺得果真是女子,麻煩之至。

  然後將食指擱置她人中處,探了探她鼻息,略顯虛弱。

  隨之就將雙手擱在她胸口處,壓了下去。

  「啊——」春桃又是一聲尖叫,心想小姐啊小姐!雖然你性命未保,又被人輕薄了去,但你常說螻蟻尚且偷偷活著,所以你一定要苟且偷生啊!

  隨之還是略帶顫抖的嚷嚷著,「公子、公子你……」然後閉上眼睛驀地一吼,挑釁權威,「不勞煩公子了!這種粗重活交給春桃來做吧!」

  甄不凡甚至瞄都不瞄她一眼,又是壓了壓,甚至加重力道——終於,賈無雙蹙眉吐出一口水。

  稍稍有了反應,卻還未睜開眼。

  隨之甄不凡用手掌在她臉上拍了拍。

  啪啪!

  乾淨利索。

  好吧,雖然甄不凡用意是好的,但他顯然沒有憐香惜玉的經驗,因而下手並非太……收斂……

  不過收效不錯,因為賈無雙不但醒了,而且左臉頰再度有了幾分血色。

  然而賈無雙很不舒服就是了,盡顯在她緊蹙的眉頭和嘴邊虛弱的呻吟之上。

  這樣的她,斂去眉宇間的精明幹練,藏住雙目內的犀利與老練,不過也是一介女子,年輕了好些歲數。

  甄不凡竟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心忖這女子居然有這般柔弱的一面,甚至稱得上……唔,斟酌了下用詞,楚楚可憐?

  他自有幾分看人的本事,不得不說,她並非她模樣上這般好惹,尤其是她笑臉盈盈的時候,雖然掩飾得很好,但眼中偶爾會不小心洩露幾分算計,顯露她的居心不良。

  十足的商場老狐狸,笑面虎,甚至比一些老奸商掩飾得更好。

  這樣的女人,得防!

  見人醒過來脫離危險,甄不凡又往身後望了望,見一群無知之輩爭先恐後的在嶸唐河裡游來躥去,皺緊了眉頭——

  嘖,不過是塊破石頭!

  接著他又瞇了眼躺在冰涼石塊上,渾身濕透的賈無雙,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還是不爽,為什麼一個女人,敢不知死活的挑釁他?

  再一想到那個不知道什麼玩意傢伙將會有的嘲弄嘴臉,他心情更是大大的不爽,她說得對,他輸不起,不,是不會輸!

  想想覺得這個女人要負責任,因而甄不凡也不管對方還是個傷員,居然就大大咧咧地將她再次往肩上一扛。

  「你、你要幹嘛?」春桃還是未改驚慌。

  甄不凡擰緊眉,這次並沒有無視她,而是凝著臉說了句,「回家。」

  回家?回誰的家?!

    ***

  回的,自然是甄不凡的家。

  那……那跟上吧。春桃無奈。

  賈無雙覺得難受……

  這衣服粘在身上,濕漉漉的本已不適,加上時不時的風,更是吹得人直髮冷。尤其鼻腔喉嚨,刺刺的,殘留著嗆水的感覺,難受之至。

  賈無雙呻吟出聲,終於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個居然又和先前一樣,被人扛在肩上,很不舒服,當下忿恨難當,驀地眼眶有些濕。

  但幾乎是立即的,她眨眨眼硬是把眼淚吞了下去,而後再次閉上眼睛。

  調養生息。

  甄不凡的馬停在寶珍酒樓外,他原本來此找人,被「指引」下,才去了賈無雙所在之地。

  其實這本來不過是賈無雙的一點小手段,這一來麼,是故意讓甄不凡闖個空門,二來,她尚無打算放棄和他做買賣,所以適當吊吊胃口——這類小舉措,譬如小小的等候,稍稍的奔波,往往能使以逸待勞的那方在談判時處在更有利的位置上。

  隱約聽到掌櫃的聲音,知道自個又回到酒樓外,賈無雙暈乎乎地睜開眼,早知會淪落至此,她就不故意外出了……照她原先的想法,很多事還是好商量的。

  只是她真的低估了這個男人把人氣瘋的本事,居然擊碎她引以為傲的忍耐力,逼得她把那石頭扔進河底……

  ……

  ……

  頭暈……

  甄不凡將賈無雙安置在馬鞍前座,動作依舊粗魯。他的衣衫也全數濕透,只是此等蠻漢,全不在意,依舊行動自若。

  反觀賈無雙如今全身疲軟,差點坐都坐不穩,動作粗魯之類已成小事,也懶得再理會何謂男女有別,能利用別浪費,待他上馬往後靠在他前胸,穩住身子,迷糊中的聽到春桃誇張的尖叫聲,也無心搭理,又昏睡了下去……

  ……

  這一睡,醒來時人已在城北甄府。

    ***

  春桃拿著汗巾守在一旁,看起來也是疲倦不堪的樣子,似乎徹夜未眠。

  賈無雙有瞬間腦子空白,望了望這檀色佈局的房間,倒也有幾分品味。她沉靜而緩慢地呼吸著,隨後眼神暗了暗,開口時聲音有些啞:「我還活著?」

  「小姐,什麼話!你……」

  「春桃,」賈無雙輕輕打斷她,「我為何來嶸唐?」

  「那個……」春桃不多的腦細胞拚命打架,談生意?不對,完婚?不對,遊玩?不對……想來想去,咳,覺得像是……像是、那個叫什麼來著……

  「自討苦吃?」相處已久,賈無雙自然清楚春桃心裡在想些什麼,突然想通什麼驀地揚唇一笑,略帶自嘲,「甄公子人呢?」

  「小姐,那人害得你……」怎麼還找他!

  「赴約去了?」還是說她昏睡了個三天三夜之類的?於是又問到,「我昏睡了多久?」

  「一個晚上。至於甄公子……」這個稱呼也是有些不情不願,嘟起嘴,「昨天他把小姐扔在這兒就沒了人影,所以春桃也不清楚!」

  「唔……」賈無雙還是覺得累,闔上眼想理清下思緒,不料這時房門突然被一掌推開——

  甄不凡大咧咧地杵在門口,無形的壓力頓時籠罩了不大的空間,氣勢凌人。

  聽聞他開了口,「還沒醒來?」

  「你……這、」雖然這是他家,但畢竟住著姑娘家……好吧,年紀是大了點,可依舊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這……」

  「春桃,」賈無雙躺在床上淡淡喚到,「扶我起來。」

  春桃遲疑了一下,只能照辦,攙扶著賈無雙坐起來。

  賈無雙輕輕吸了口氣,突然淡淡一笑,微欠了身子,「無雙謝甄公子救命之恩。」

  欸!春桃倏地瞪大了雙眼,昨天大夫來看過,沒說小姐發燒啊……

  庸醫!庸醫!小姐弄成這樣,明明、明明就是那個人所導致,絕不可能道謝的說!

  嗯嗯,絕不可能!

  甄不凡雙眸緊鎖著眼前的女子,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但她此刻的表情柔和,面容略顯憔悴,毫無殺傷力。

  只是感覺上,她……不應該如此……

  這態度和昨日突然逆轉似的截然不同。想不通,於是慢慢的擰緊了眉頭。

  賈無雙也不在意,「若無雙猜想得沒錯,公子是想讓無雙替你解決點小麻煩……」她輕咳兩聲緩解喉嚨的不適,恢復以往自若的淡笑,「為答謝救命之恩,無雙自當盡力。」

  甄不凡反而打住,慢慢將眼前的女子再次看了個仔細,言語中徒生幾分不耐,「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公子多慮了。」賈無雙也不解釋,維持著笑容,「還請公子在大廳稍候,待無雙稍作打理。當然,還望公子屋外留個丫頭候著,為我主僕指路。」

  「……」甄不凡不懂聲色地望著她,望著她甚至稱得上誠懇的模樣,決定靜觀其變,然後一聲不吭又出了門口。

  「小姐!」春桃尾隨甄不凡之後將房門帶上,一回頭急急的喚了句,「你為什麼……」

  「你沒聽見麼?」賈無雙拖著疲倦而酸痛的身軀,開始下床。「報恩。」

  兩個字,意味深長。

  「……」春桃腦子直打結,想了想突然哦了一下,「小姐現在是打算讓那傢伙放鬆警惕,然後殺他個措手不及?」

  賈無雙勾了勾嘴角,也不搭話。

  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

  這邊廂,諾大的大廳空空蕩蕩,除了幾張零落的木椅,無一方擺設。

  甄不凡便坐在高堂上等檀木椅之上,週遭並無一人跟隨伺候。

  只見其表情肅靜,光是坐著,自有一股令人不敢忽視的霸氣。

  甄不凡手緩慢而有節奏地敲打著一旁的置茶小方桌,意外自己的心思居然更多是放在那個女人身上。

  肯定有詐!

  就在這時,大廳門口突然進來幾人,各個風塵僕僕地模樣。

  第一人突然高聲喊了句,「大哥!」便直接甩出一番話來,「在郊區時聽說你和一女為了張桌子起了爭執?」

  「進城門時說是你昨日扔了那女人下河?」另一男子繼續好奇。

  「大哥!經過歡喜街的時候,聽說你昨天搶了個那個女人的嫁妝?」

  「還輕薄了她?」

  「聽說……」

  來者一行四人,各具特色,卻是七嘴八舌如同噪舌女子,你一言我一語接連轟炸。

  「君寶呢?」甄不凡望了望他們四人,只稍一句話,奇妙地令大廳安靜了下來。

  「門口丫頭說,大哥昨天帶了個女人回來?」門口突然傳來帶笑聲音,放眼忘去,正是將賈無雙扔在寶珍酒樓沒了身影的錢君寶。

  「什麼?!」除了甄不凡,其餘四人十分詫異。

  「她不適合你。」甄不凡沒頭沒腦一句話。

  「我知道。」錢君寶聳聳肩,突然揚唇一笑,「她是我邀請回來應徵的……」

  「應徵什麼?」一人好奇。

  「大哥的妻子。」

  「……」

  「……」

  「……」

  「……」四人突然陷入沉默。

  甄不凡猛地一拍桌子,「荒謬!」

  「什麼荒謬?」自錢君寶身後又傳來一個女聲。

  微啞,卻優雅。

  也不知道她來了多久。

  錢君寶聽到聲音,自動讓開,讓出門口的位置。

  賈無雙進了大廳門,行走依舊需要春桃攙扶,見她微微欠身,朝幾人輕輕行了個禮,反客為主地直奔主題,「想來那江二公子人早已到了,不過還望甄公子放心……」

  鳳眼直視他,輕笑,「小人,定不會得志。」



第八章 恩怨難休

  甄府的馬車從來是擺設。

  馬沒上栓,車也嶄新如初。這新是新嘛,卻是鋪滿了灰塵。

  下人稟報,馬伕找不到人,斟酌之下,只能暫時讓李大叔擔當。

  春桃便和李大叔一同來牽馬車,無言地看著眼前忙著清理馬車的下人,處事馬虎,態度惡劣,工作隨便……

  突然有種親自動手的衝動,首先,賈府絕不允許所謂灰塵物品的存在!再者,絕不允許這種兒戲不負責任的工作態度!

  想了想,春桃又突然充滿優越感。因為很明顯,甄府下人的素質,和她們不是一條麻繩上的!

  甄不凡的一眾兄弟,一對長相各異的同胞兄弟張四書、張五經,虎背熊腰的身高七尺大漢劉大,略顯孱弱書生模樣林文昇,此刻皆沉默的看著賈無雙。

  錢君寶看起來年齡最小,如今笑笑行了禮,問了好。

  賈無雙坦然以對,落落大方,面對六個男人也不故作忸怩,隨後她望了望沉穆的大廳,再望了望甄不凡,剛想再不料他已先她一步開了口,哧了一聲,「娶你?做夢!」

  「……」賈無雙雙眼直視他良久,神情未變。

  久到無甚耐性的劉大正欲開腔,賈無雙已是一笑,恢復從前的處事風格,泰然自若地接到,「不知甄公子是指誰做夢?」

  「肯定是……」劉大本欲幫腔,卻徒然頓住,卡住了話。

  這個女人沉穩自如,相貌也稱得上中上之姿——話說他待在大哥身邊很久,雖然還沒摸清楚大哥的具體口味,但這個女人橫看豎看也不至於淪落到「做夢」那個階層……

  ……沉默半晌:不愧是大哥!

  賈無雙一笑,「買賣這事,原本就是你情我願。當然啦,當初答應君寶小弟之際,也未料到甄公子這麼……」不堪。卻是故意一笑,「有性格。」

  說她歷經過生死其實一點也不誇張,自古水火無情,流水噬人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剛才睜開眼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尖叫,然後把甄不凡狠狠揍一頓,但下一刻喉嚨的乾涸刺痛突然制止了她,驀然發現這一切其實是她自個忍耐功夫沒到家。她不得不承認,這次是她沒處理好和這個野蠻男人的關係……

  否則,她絕不會被弄得這般狼狽不堪……

  報仇有很多方式,而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畢竟是安逸太久了啊,她或許應該將忍受底線降得再低一點?

  老女人……

  「大哥扔緊河裡的不會是這個女的吧。」張五經偷偷肘了肘他哥。

  「見過諸位,」聽此話,賈無雙欠了欠身子,「我來自汝安城,姓賈名無雙。」

  賈無雙……

  「這個名字很耳熟……」張五經道,望望眾人,皆有同感。

  「天下無雙賈無雙?!」劉大突然吼了聲。

  「唔……」林文昇突然笑笑,語帶調侃,「我以為是一代妖姬,風華絕世。」以媚取勝呢。

  「我倒是聽說又醜又老……」

  「你小聲點。」張四書小踢了弟弟一腳。

  ……

  無論一眾人說些什麼,賈無雙皆笑而不語。

  突然有些意外,這番話從甄不凡之外的人口中說出來,並沒有他說那般刺激人。

  而由始至終,甄不凡的目光都鎖在她身上。

  再看看大廳,幾人的氣氛因為甄不凡的突然沉默和一個女子的介入而稍稍冷了下來。

  終於,馬車轤轆的車輪聲由遠及近,回頭時,春桃已候在門口。

  賈無雙倒也主動,然而剛朝著春桃行了一步,便見甄不凡皺了眉頭,大步一邁橫擋在她之前,模樣似乎還未想明白,聽見他道:「你究竟打算幹什麼?」

  賈無雙頓住,抬頭笑,「甄公子這般……」隨後不再看他,平視前方,「會讓我誤以為你在怕。」

  「我怕什麼!」

  賈無雙一笑,手輕比,聲線依舊帶著沙啞,「請。」

  完了身後張五經又對身旁三人使了眼神,以不小的聲音偷偷地問,「那你說大哥究竟輕薄了她沒有?」

  劉大哼,「這把年紀還輕個屁,直接上唄!」

  唔……

  有道理。

    ***

  賈無雙在春桃的攙扶下上馬車,錢君寶隨之微微一笑,「無雙姐,我陪你。」便尾隨著,也進了車廂。

  幾個男人騎馬領在前頭,噠噠走了段路程,突然又活躍了起來,只見張五經發了話:「大哥,江二那混小子,你何必和他糾纏?做了他!」

  「沒錯!雖說江老頭在江北一帶有些勢力,但沒必要放在眼底。」

  「不宜操之過急。」林文昇相較之下比較寡言,顯得幾分孱弱,也是唯一形象和馬匹不符的人。

  「江二人賤,但還不至於傷天害理,暫且饒了他。」張四書顯然也贊同林文昇,四人之中,屬他最為穩健。

  「可他不知死活,居然敢和大哥打賭!」張五經一向毛毛躁躁,做事不經大腦。

  「沒事!他待會敢多說一句,我就把他捆起來,扔進嶸唐河餵魚!」劉大以粗魯聞名。

  張五經於是一哼,「何必麻煩?大哥一句話,我直接快馬加鞭過去,讓他沒辦法出現!」

  甄不凡沒理會一群噪舌的兄弟,眼神不經意地又瞄了瞄馬車,腦子裡一直重複著錢君寶說的那番話,想著這個女人居然是君寶找來當他老婆的,便又是覺得荒謬。

  ……

  不過事實證明,他先前的揣測沒錯,君寶果然看不上她。

  倒是那破石頭她真的打算拿來當嫁妝?哼……也不知道為什麼心神有些分散,心思也絲毫不能集中在兄弟們討論的這事上,便是突然夾腳往騎下一踢,馬兒倏地加速,往前奔去。

  待身後幾人跟上,甄不凡忍不住冒出一句,「你們似乎知道她?」

  「哪個她?」張五經神采飛揚,馬當然要高速駕馭才過癮,而後話一出口,立馬反應過來,「賈無雙?老天!大哥你沒聽說過她?」

  「前段時間,我們幾個在外邊跑,走到哪,聽到的都是她招婿的事。」張四經緊隨上來,接下話端。

  「年齡挺大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沒嫁出去。」明明已經加快速度,但林文昇騎著馬,依舊有種老馬慢行的錯覺。只是奇怪他聲音明明不大,卻聽得異常清晰。

  「好像被人退過婚呢!」林大也興沖沖補上一句。

  「退婚?」甄不凡不動聲色的聽著,「什麼時候?」

  「不清楚。」

  「什麼原因?」

  「不知道。」

  「……」

  「賈無雙這個女人這幾年算是憑空出現,在北方一帶的人脈很廣,前些日子聽說她手下有人在做事,似乎是打算打開南方的生意渠道。」張四書說出甄不凡想問的事。

  「而且,這個女人在北方的名聲很響,有『南不凡北無雙』的說法。」

  「切!她算哪根蔥,能和大哥相提並論?!」

  「不知道君寶找回來幹嘛?」

  「君寶不是說了?」

  「嘖,君寶這小子腦子雖然靈,但經驗尚淺,我擔心他被騙!」

  ……

  幾人又是一番討論,隨後張五經突然賤賤的揚唇,「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女人!而且這種老女人缺乏滋潤,嘿嘿,說不定是真的愛慕我們大哥,才不遠千里而來……瞧她看大哥的眼神就不對勁,特含情。」

  「屁!你們看不出來大哥很討厭那個女人嗎?」林大覺得自個這次觀察清楚了,每次大哥一提到那個女人就皺眉頭,因而對自己的結論有把握,充滿自信!

  賈無雙……

  甄不凡,又皺起了眉。

    ***

  車廂內一片安靜。

  久之,錢君寶打破沉默,「無雙姐,改變主意了?」

  「既然女人善變……」賈無雙原本掀起簾子一角,似乎遙望著什麼,如今聽到聲音,放下簾子朝他一笑,接到,「君寶弟又何須多問?」

  「有道理。」隨之從衣襟中摸出一塊玉石,竟是和她昨日扔下河的那塊外表上相差不遠,「給。」

  賈無雙併未接過來,而是望著那塊玉石,「怎麼,你怕我解決不了?」

  「不敢,」而是突然半真半假的笑,「無雙姐似乎不打算輕易放過我們大哥。」

  「此言差矣,」賈無雙輕輕斂目,「我是打算以身相許。」

    ***

  馬車平穩地行駛著。

  幾人明明已經策馬弛遠,而今張五經又掉頭回來,穩住馬,衝著馬車嚷嚷,「君寶,你出來!」

  車內依舊是沉默。

  因為錢君寶察覺無論說些什麼,賈無雙都是二兩撥千金,不正面回答,知道她現在心裡想的已經和先前商定的有所不同,所以也懶得再開口。這回聽到五經小哥的呼喚,突然抿抿唇笑,掀起簾子,身子半探向外邊。

  「換人。」張五經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但顯然錢君寶已經明白過來,兩人交換了個眼神,便各自從所在地躍起,眼看在空中瀟灑一翻騰,已是交換了位置。

  「去吧,大哥找你!」

  隨後張五經也不管李大叔是北方來的高手,逕自踢了他屁股一腳,「讓開!」

  這簾子掀起來剛好被什麼勾住沒掉下來,春桃見李大叔居然乖乖讓了座,看在眼底直賭氣,在賈無雙耳邊嘟囔了一句,「這也叫高手!」

  賈無雙剛好抬眸對上張五經打量的視線,也是一笑,「是啊,還花了我五百兩。」

  李大叔石化……

  見張五經一笑,轉回臉,提起韁繩,也就一自來熟,「無雙大姐,你坐穩了!駕!」

  狠狠一鞭子,馬車提速,春桃徒然後仰,委屈地在車廂內開了口,「小姐,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這邊剛騎上馬的錢君寶,英姿勃勃。

  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些什麼,眼神一暗,隨之揚起個別有意味的笑容——

  大哥,這個麻煩,你先好生應付。

    ***

  馬車停了下來。

  賈無雙出了車廂一看,居然是碼頭。

  甄不凡幾人已早她一步先到,幾匹駿馬栓在碼頭,映日映水,身後視野開闊,江水波光粼粼,別有意境。

  「這是芷湳江。」張五經隨口而答。

  這是嶸唐城往北走,最北邊的地方。乘舟直上,就是太檀城。

  嶸唐河只是芷湳江的一條分支,養育一方水土。

  因芷湳江橫穿此地,所以太檀城以北的地區,當地人都習慣稱為江北。

  江面寬廣,風景優美,因而江面游舟畫舫,自有一番景致。

  碼頭極小,但旁邊已是停著一艘畫舫,規模中等,紅漆黃紋,頗為精緻。

  只是賈無雙不喜歡……水。

  江面風大,甄不凡此時背光而立,衣袂飄飄,被吹得颯颯作響。

  彷彿察覺到她的畏懼,他突然吐出一詞,「怕?」

  賈無雙頓住笑了笑,她不是他,她輸得起。便是以開玩笑的口吻道,「怕呢。怕公子一時興起,以我作餌釣魚。」

  「你?」甄不凡突然嗤了聲。

  「……」賈無雙直覺他應該要說些什麼。

  「你肉太老。」

  忍耐,忍耐力!賈無雙拳頭又握了起來,他果然有把人氣瘋的本事,然後朝船的方向走了兩步,笑容微微有些偏離完美,「那我就放心了。」

  船上有一佳人。

  佳人前一架古箏。

  身後有一眾伴奏者。

  奏出來的音樂悠揚動人。

  而船外風光明媚,景致優美。

  江風徐徐,吹得人神清氣爽。

  但是,春桃暈船。

  小丫頭站在甲板上吐得個天旋地轉。

  賈無雙闔目坐在內廂,一聲不吭。

  甄不凡背手站在船頭,任風吹亂了黑髮。

  不過船上的人大多沒心思聽奏樂。

  張五經拉著他哥,劉大把林文昇叫上,幾人湊在內廂之外,正在商討著什麼。

  「我賭她一定暈船!」

  「我覺得她會忍住!」

  「我無所謂。」

  「我不參加。」

  ……

  「不行!每個人都要下注!」

  他們很吵。

  賈無雙蹙了蹙眉,唇色有點發白。

  說來慚愧,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坐船。

  因此從沒有人來告訴她,坐船會暈……

  好難受……

  「嗯,叫大哥也參加!」

  「怎麼才算贏?」

  林文昇興致缺缺的開口,「說好了,我只賭一個銅板。」

  「那我賭兩個。」

  「草,張四書!你把錢留著嫖妓嗎!」

  「張五經,你嘴巴放乾淨點!別去煩大哥,他肯定懶得理你!」

  「哼,我不信,大哥!」

  張五經一回頭,草,大哥消失了!

  「在人中太陽穴上抹點這個,會好點的。」

  賈無雙聽到聲音,才睜開了點眼。

  接著一個精緻的小瓶子被扔了過來,接住後往源頭一看,錢君寶坐在內廂躺椅之上,一張娃娃臉笑容有如春風和煦,「我這些哥哥,平日就很鬧騰,打擾清休,還望無雙姐見諒。不過看樣子,他們也喜歡無雙姐。」

  「嗯。」賈無雙沒心思理會他,多少有些乏力,「到目的地,還需多久。」

  「不超出半個時辰。」

  「嗯……」

  「無雙姐的小丫頭看樣子自顧不暇,所以還是君寶陪著姐姐吧。」

  「自便。」賈無雙又閉上眼睛,然後從瓶子裡倒出些墨綠色的糊狀物。

  「這東西系由薄荷、香油、桉油、丁香等藥物所提煉,含有異香,寧神祛風,對暈船也有奇效,從前接待的一些北方客人,也有些人會暈船。」

  接著見她似乎有些不便,索性起身上前,笑,「還是讓君寶來幫幫姐姐吧。」

  錢君寶在她眼中,不過是乳臭未乾,因而覺得沒必要避忌。

  唔……他身上倒是有一股好聞的味道……

  涼涼的,很舒服。

  內廂外,一男子背靠廂門,面朝江面,一言不發。

  緊了緊手中的物品,隨之他抿緊了唇,擰了眉,將手中物體朝江面一拋,離開。

  細看之下,那竟是和錢君寶方才增給賈無雙的一模一樣的小瓶子。

  扔了做甚?

  餵魚。

    ***

  果然好轉了點。

  眼看船就要駁岸,賈無雙出了內廂,春桃也由於錢君寶的特別照顧,站得穩身子了。

  軟軟地扶著她家小姐,看著愈行愈近的岸邊,終於有了鬆了口氣的感覺。

  啊,大地啊,娘親!

  「君寶這樣不行啊,破壞規矩。」

  「閒話少說,三個銅板。」

  「嘖,這不還未靠岸嘛!」

  甄不凡無聲無息的站在賈無雙身邊,突然開口,「待會見到江二,你打算如何?」

  賈無雙未料到船的魔力這麼大,她還是有種,呃……蠢蠢欲動的感覺。

  「說話!」甄不凡又是不耐。

  靠岸時,船身驀地一下顛簸——

  賈無雙破功了。

  而且順著船移動的方向,賈無雙全吐在甄不凡的黑衫之上。

  為他添了幾抹別樣的色彩……

  呃……賈無雙頭暈目眩地抬頭,直勾勾地望著臉色極臭的甄不凡。墨黑的眼珠因略顯蒼白的臉色,具有別樣的穿透力。

  她臉上分明寫著:我是無辜的。

  驀地又聽見張五經一聲吼:「我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43 AM

第九章 各懷鬼胎

  「你娘!」張四書因為老弟沒大腦忍不住爆粗,然後狠狠一掌衝他後腦勺拍下去,全然不見了沉穩。

  樂?樂個屁!沒看到大哥的黑臉嗎?真不要命了!

  張五經仍不在狀態中,摸著後腦勺一跳,「草你!張四書!我娘不就你娘!?」然而剛打算擼起袖子開戰,終於意識到什麼,瞥了眼甄不凡之後徒然噤聲,緊接著罵罵咧咧地又吼了句,「娘的!可我贏得一點也不高興!」

  「……」

  沒大腦。

  有毛病。

  甄不凡臉色發黑,陰沉得週遭之人頓時大氣都不敢出,頗有黑雲壓城城欲催的氣勢。

  「抱歉呢……」賈無雙頓了頓,不知怎麼的反而還有種想笑的衝動,因而話說得沒什麼誠意。

  事實上她喉嚨乾澀,頭腦發暈,也沒太多心思應付,想了想他的地盤聽他的,暫且給雙方留點空間……所以只是手背輕輕抵著太陽穴,作勢不舒服的樣子。

  但沒忘記不著痕跡的退開幾步,唔,的確有點噁心……

  甄不凡自然看在眼底,緊了緊拳頭,悶著臉,突然開始一臉嫌惡的脫衣。

  呃……非禮勿視。

  賈無雙闔上眼之前極不小心的看了眼,看到他精壯的身軀,麥色肌膚在陽光水色中,其實還蠻有看頭。

  靠岸吧。

  但偏和她對著幹般,倏地聽見他極為壓抑的聲線,「調頭!」

  什麼?!

  賈無雙因暈船後遺症,感覺像是沒聽清,迷迷糊糊的腦子沒轉過彎來,調頭?

  船調頭?!

  眼見他一邊迅速把髒衣褪下,一邊略帶洩恨地開口,「五經,堵住那傢伙的嘴!」

  「沒問題 !」張五經神經彷彿緊繃著,站得筆直。

  卻又聽得林文昇一旁淡淡地開了口,「大哥,你看。」

  這一看,賈無雙徹底無言。

  對岸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很快將碼頭圍得滴水不漏。

  為首之人長得很黑,那五官遠看和新鮮的狗屎差不了多少,旁邊跟著三人,舉著三面旌旗,其中一面白底黑字,上面寫著甄不凡,再用毛筆大咧咧的劃掉。

  另一面寫著「手下敗將。

  最後一面最威風,紅彤彤地四個大字——大獲全勝。

  賈無雙竟是一點也不覺得他囂張,也不覺得他威風,她僅是有一種強烈的認知,原來江二少爺的腦子是泡在鏹水長大的,而且……

  他會死得很慘。

  果不其然——

  林大是最先吼出來的。

  接下來除了林文昇,其餘人也不等船靠岸,皆衝出船,身手不凡草上飛,掠過江面,直達岸邊。

  儘管有人出來護主,但被林大一掌劈飛,隨後張五經一個飛躍,一腳踢上江二的臉,隨後兩個人猛地衝上前一頓狂揍。

  張四書簌簌幾下解決了旌旗問題,隨後一個人輕而易舉地應付著江二身邊一群狗腿,心想著這次林大五經二人齊上,絕對是貴賓級待遇,吐血優惠價。

  見此情形,賈無雙突然就想這麼暈厥算了。

  她來不是為了和平解決這事而來麼?不是趁此機會先假裝和甄不凡弄好關係,再伺機一了恩怨的嗎?

  然後在她百般忍耐後,親眼看著這群野蠻之輩一臉恣意快意狠意地用拳頭解決著問題?

  那麼她其實是來當見證人的麼?

  賈無雙按了按太陽穴,只覺得天旋地轉……

  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船正在調頭。

  相反,甄不凡根本沒放心思在那上邊,此刻已是褪下污穢衣衫,也不管對方尚待字閨中,坦蕩蕩的□出上半身。

  只見他依舊抓著手中衣衫,慢慢朝她逼近,似乎有所意圖。

  賈無雙微微退了一步,警惕地望著他,他該不會是想把那衣衫扔到自己臉上吧……

  草,這該死的臭男人!

  便是忍不住學了張五經的口頭禪,覺得好容易壓下的火氣,如今又上來了,再想到先前的忍耐都白費,覺得要不要再來個巔峰對決……

  然而他越靠越近,眼看已是付諸行動的當口——

  知道這個男人其實說一不二,賈無雙狠狠地咬了咬牙,然後稍有賭氣地開口,「我定給公子親手縫製一件,雙手呈上還不行麼!」

  「……」甄不凡止住了腳步,似乎在斟酌著她的話,少頃,他站在原地由上至下端倪著賈無雙,慢慢的應話,「兩件。」

  他娘的!賈無雙差點破口大罵,這才是傳說中的吃人不吐骨頭!

  賈無雙抿抿嘴,「一件。」

  甄不凡不再開口,又逼近了一步。

  「兩件就兩件!」

  「三件。」他大爺又改變了主意。

  「……」賈無雙氣得七竅生煙,心裡咒罵了他祖宗十八代,沒關係,她還有春桃!反正她說了,親手縫製一件。

  「都由你親自完成。」

  「……」

  「你是生意人,當明白一諾千金。」

  「……」噢——她頭好暈……

  突然從空間拋下一物體,隨之該物體被狠狠踩上。

  往下一看,江二如今被揍得跟豬頭似的。

  甄不凡突然將手中衣衫一扔,不偏不倚剛好蓋在他的臉上。林文昇輕步上前,不經意的踩過江二的手指頭,聽見他一聲嚎叫。

  唔……

  賈無雙一點也不同情地上這傢伙,一點也不。

  隨後張五經誇張一得瑟,「還是大嫂那玩意最有殺傷力!」

  「你說什麼?」

  「大嫂……」說完了他頓了頓,不知道是不是對君寶那話印象太深,還是說……

  因為大哥和這個女人站在一塊,太具夫妻相?

  大嫂,兩個字居然脫口而出。

    ***

  大嫂……

  全員皆默……張五經才意識到喊錯了,便是哈哈兩聲掩飾的大笑,「錯了錯了,還沒過門呢。」

  完了還略帶曖昧的望著兩個當事人一眼。

  通常單細胞的人直覺準得嚇人,所以張五經已是覺得好事將近,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幼稚,賈無雙心想。

  接著的第一舉措,就是望望甄不凡。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偏偏對方也這麼想,所以兩個人目光剛好對上……相顧無言,又彷彿爭鬥般,誰也不肯先轉移視線,略顯僵持。

  這一對峙,自然無半分含情脈脈。

  火光電石間,賈無雙竟是忍不住在心裡咒罵了這個男人千百遍,一邊感歎著自個的耐性如那浮雲啊流水,捉摸不定。一邊無奈地承認對方是如何的蠻橫無理,又是如何的說一不二,因而硬槓上對她不利,至於嫁給他……

  哼……賈無雙這一哼雖說有氣無力,卻也無比堅定,她還不如孤獨終老!

  倒是張五經這句話,隱隱讓賈無雙形成一個朦朧的念頭,然而一時尚未能捕捉個完全……唔,咽喉處依舊隱隱作痛,加上頭暈難耐,決定將所有的想法先擱到一旁,隨之驀地一下假笑,剛要說話……

  甄不凡竟是又將她從頭到腳一番掃視,所有想法都凝聚成了兩個充滿質疑的字:「大、」微頓,瞄上她雙眼,「嫂?」

  「你……」你去死!

  喉嚨卡著讓她沒能脫口而出,卻只花費了萬分之一個時辰,就在心裡暗下決定——

  這次嫁娶已絕非普通的物質追求!這一次,已經強烈而迅猛地發展成為精神追求!

  她要是不能讓甄不凡十二人大轎求著娶她過門,她賈無雙三字就倒過來寫!

  屆時她要他在全嶸唐城的人面前威風掃地!

  賈無雙一時忘記了自個的年齡應該有的成熟穩重,開口時帶著幾分賭氣輕嚷到:「春桃!」

  張四書剛斟酌著『大嫂』這個稱呼,完了聽到她說話,條件反射地應道,「還在吐。」

  「……」賈無雙手撐額頭,覺得頭暈欲裂……

  啊啊啊——這群人……

  人在他人船上,不得不暫且低頭,「尚需多久?」

  林大不滿地吼了句,決定維護人權,「讓她一次吐個夠!」

  要瘋了……賈無雙手掌推上前額,頭痛難耐地蹙緊眉頭……

  就在此時錢君寶突然無聲無息地繞到她身後,扶住她手臂,支撐住她。

  賈無雙先是微微閃躲,畢竟不習慣與春桃之外的人肢體接觸,但對方力道不大卻不容她輕易避開,側頭一看,看見錢君寶和煦一笑……

  錢君寶先是不著痕跡地觀察了甄不凡的反應,發現對方的臉色又微微擰緊幾分,朝著賈無雙的笑容更添溫柔,「無雙姐,我扶你進去。」

  唔,有些不對勁……

  想了想,賈無雙這會也顧不上其他,點點頭,默許了。

  話說這錢君寶雖然長著一張娃娃臉,身高卻是高出賈無雙半個肩頭,竟是有種小鳥依人的才子佳人之景……

  看明白了,所謂不對勁,是覺得君寶扶著賈無雙的動作味道變了。

  是君寶對賈無雙的稱呼錯了……

  一眾人接著都望向甄不凡,只見他的視線一直焦灼在那二人的背影上,一聲不吭,看不出打的什麼心思。

  就在諸人忙著開動腦筋之際,地上的那傢伙尚留氣息,居然不知死活地扯下蓋在臉上的衣服,咬咬牙繼續嚷嚷,「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

  「草,下手太輕!」張五經又惱了。

  「揍他!」

  隨之和林大二人又是衝上去一番暴打。

  不稍會又聽到林大一聲怒吼,「娘的,大嫂的嘔吐物!」

  「草,還濺我臉上!狠狠揍他!」

  林文昇由始至終皆不動聲色,見林大也不知不覺地默許了賈無雙大嫂的可能性,於是目送君寶扶著她離開,才把目光轉移到甄不凡的身上來,斟酌了片刻,輕輕走近張四書,微微側身,裝作不經意地道:「君寶這次又在打什麼主意?」

  張四書頓了頓,沉默了會,「大哥說了,不准提這事。」

  林文昇揚了揚嘴角,「那就不提。」

  然後輕瞄了眼甄不凡,覺得這次,和之前的碰上的那些事全然不同,無論是人、事還心態。隨之睨了眼地上躺著的那人,「打累了,就讓他曬曬太陽。」

  眼見剛到午時,太陽光火辣辣的直射在船上……

  咳,這才是黑心狼!

  甄不凡打著赤膊,卻不顯半分狼狽,依舊有大哥之風範,片刻後沉聲道:「那丫頭呢?」

  「在後面。」

  「讓她對她家小姐說,三日後交貨。」

  「知道!」張五經一向來如疾風去如閃電,人已躥到春桃身後,戳了戳她,「吐完了沒?」

  「唔……」春桃已不知今昔是何夕,虛弱的攀著護欄,人暈乎乎的。

  張五經也不理,剛想交代,突然歪頭一想,開口道:「大哥!交什麼貨?」

  甄不凡沒答,而是睨了眼奄奄一息的春桃,不經意的睨了內廂一眼,又看了看他們,突然發話,「調頭,駁岸!」

  張五經見大哥如此反覆,摸了摸腦袋瓜,也是察覺到大哥充滿意義的一瞥,這內廂……

  想了想突然樂了,「沒錯!我也覺得船上的東西吃膩了,大哥你果真體諒我們!」

  白癡!

  笨蛋!

  想太多了吧,這又調頭又駁岸的,自然不可能為了體諒你!

  話分兩頭,這邊君寶剛扶著賈無雙坐下,她就直接側躺上床,蹙眉闔上眼,沒想到暈船暈得這麼厲害,真是失策。

  錢君寶也不管情景多麼曖昧,側身在床邊坐下,頗顯親暱。

  接著端詳著賈無雙好些時候,突然開玩笑似:「無雙姐……若是你和大哥撮不成好事,那不妨……」

  他的聲音充滿誘惑,「考慮下君寶好了……」

  「……」

  賈無雙撐開一隻眼,又瞄了他一眼,沉默半晌,閉上眼突然笑笑,「孩子,你太小……」聲音已逐顯微弱。

  這樣……

  錢君寶瞇瞇眼望著翻了個身預備入睡的賈無雙,睨到不知什麼時候抱胸背倚在門邊的林文昇,揚揚唇,慢悠悠站起來直視他,錢君寶笑得無邪,「有事嗎,文昇哥?」

  林文昇直視他片刻,隨之也裝傻般地揚唇一笑,「沒什麼,叫你一起用膳。」

  「來了。」錢君寶笑著起身,走近他。

  林文昇姿勢不變,卻是待他靠近時勾勾嘴角,「這次不遠千里給大哥找妻子,辛苦了。」

  「唔……大哥的妻子,」錢君寶望望他,笑容依舊溫暖,「怎麼我這麼說過嗎?」

  接著他走出船艙,「大哥說過,我喜歡的,都會讓給我的吧。」

  那麼,他改變主意了。



第十章 恐防有詐

  或許是先一天太過疲倦,這一躺下毫無知覺,醒來時人居然已經躺在床上,週遭四平八穩的,不搖晃也沒有風……

  一種久違的幸福感覺油然而生。

  啊,為何她眼底飽含淚水?因為她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為何她愛得如此深沉?因為她腳下站得好平穩!

  然而……

  隔了一天後勁才上來,整個身子疲軟不堪,稍稍挪了挪身子欲轉換姿勢,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加之整個後背都汗濕了黏糊糊的很是難受,才軟軟地喚了句,「春桃……」

  「她還活著。」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黑影頓時籠罩了整個空間,同時應答。

  又是這個混賬男人……

  賈無雙直覺蹙起眉頭,晦氣!為什麼她剛起來就得面對他?但還是吸了口氣道:「公子有何貴幹?」

  她畢竟是老鳥,笑容還是擠出來了,聲音也尚且平靜。

  「看你是否活著。」

  「……」

  不知為何,他的話總能輕易刺激她的痛處……賈無雙深深吸口氣,免得讓自個聲音聽起來太過咬牙切齒,「不勞操心!」

  「嗯……」他再次將她打量了個仔細,只見香汗微濕的髮絲緊貼在她臉上,一雙眼睛依舊具有洞察人心般的穿透力,倒是微微犯惱的模樣為她的虛弱添了三分生氣,看久了……唔,還算順眼……

  於是收回視線,補了句,「記得,一諾千金。」

  「甄公子……」賈無雙又是咬牙,突然意識到自個若能面不改色忍受他,估計從此走遍天下都不怕。假笑,輕哼了聲,「那真是勞煩提醒了,放心……該還的,定不會欠著你!」

  便是一語雙關。

  「嗯。」甄不凡也不知有沒有聽懂,點點頭,又望了她一眼,沒再搭話,轉身離開。

  賈無雙閉上眼睛牢牢記住他的模樣——

  混賬傢伙!

    ***

  甄不凡還算有點人性,那日之後也沒再來煩著她,讓她稍有空間好生修養。反正沒有趕她走,也沒催她交貨。

  反倒是補品什麼的沒餓著她,人參啊鹿茸之類的名貴藥材,每日煲好給她當白開水喝……

  其實吧,她大可以甩兩張銀票在他臉上,然後揮揮袖子不帶走一根稻草。

  但賈無雙還記得那日在船上發的狠誓——這個男人實在是太欠教訓!

  人活一輩子為了嘛?吃、喝、玩、樂……最主要還是得為尊嚴出一口氣!所以賈無雙義不容辭地留了下來。

  為了偉大的復仇大計。

  沒多久發現這甄府管理錯漏百出,沒有個管事的,沒有賬房先生,進出賬之類的,大概是林文昇和張四書在打理,一個簡單的倉庫,一把鎖,裡邊堆著金銀珠寶,感覺上誰都可以進去拿錢……

  整個甄府,大致就十來個丫頭小廝每日在府內閒逛,幹活既不認真也不賣力。

  見著她這個客人也沒什麼好態度,偏偏甄府又大得嚇人,庭院裡荒草連連無人打理,有時找個丫頭問路,對方也摸摸頭腦一臉茫然的樣子,看得賈無雙心裡直冒火,這雖然不關她的事,但在她的認知裡,錢不是捨不得花,但一定要花的值!

  就這水平甄不凡居然能坐穩嶸唐城首富的位置,賈無雙突然懷疑自個是不是真的有點孤陋寡聞……

  話說回來,要說這甄府唯一一處錢花得值的地方,就是廚師,那菜式還真是花樣百出,食材上天入地,口味走南闖北,有很多菜名她根本聽都沒聽過。

  賈無雙想了想,他日離去之際,一定得想個辦法把廚師給挖走,讓他們空餘恨!空悲切!

  但甄府的事還真輪不到她管,所以儘管看不過眼,賈無雙也只得睜隻眼閉只眼,然後還真的開始縫製做給甄不凡的衣衫。

  順帶仔細思量下有什麼辦法,能迅速而便捷地達到讓甄不凡威風掃地、顏面無存的境地。

  春桃就乖乖的站在一旁,不敢錯過賈無雙的一針一線。

  看著小姐熟稔的穿針走線,小丫頭不禁由衷感歎,以前小姐靠這手藝吃過飯呢!

  哼哼,不是她吹!某年小姐答應給城西一個富家夫人繡塊手帕,那手藝真的能媲美汝安城最好的繡娘,尤其是那牡丹花嬌翠欲滴,針黹水平出神入化、爐火純青!

  因而她對小姐的景仰有如嬰兒的口水綿綿不絕,又如誤吃巴豆爆發後一發不可收拾!

  啊!小姐!

  崇拜你!

  然後春桃歪著腦袋一臉好奇的問,「小姐,這鷹怎麼怪怪的?」

  「嗯。」賈無雙咬下線頭,滿意地看著黑色衣衫微笑,「禿鷹。」

    ***

  賈無雙不做則已,一做速度驚人,轉眼已經是第二件,這兩天那幾個大男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整個甄府,就只剩下些丫頭,零零散散的,她吩咐什麼倒也照著做,雖然吧,做得並非太好……

  就連錢君寶也不見了人影。

  賈無雙這次心血來潮,決定繡隻老虎,反正慢工出細活,她不急。

  然後想著既然是讓姓甄的改變主意主動開口娶她,以目前的發展趨勢,是不大可能的,便是一邊繡一邊問春桃,「春桃,你說男人喜歡怎麼樣的女人?」

  「嗄……」春桃愣了愣,突然緊張起來,這、這是小姐第一次詢問她耶!好像還頗為認真,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答得很小心,「年輕……貌美?」

  賈無雙停了停手中的活,突然一笑,「我不年輕了……」

  「啊?」春桃頓時有些慌,連連擺手,「小、小姐……」

  「還有呢?」賈無雙繼續手中的針線。

  「還有……」

  「做飯成麼?」

  「當然!」

  「那行,」賈無雙放下手中的針線,「拜師去。」

  唔……小姐又打什麼主意?想了想望了望擱在桌面上的半成品,這隻老虎也怪怪的……像、像……

  貓!?

    ***

  這日傍晚,門外突然響起了雜亂卻又帶著節奏的馬蹄聲。

  隨之是接二連三的「吁——」聲,加上馬的嘶叫聲。

  是甄不凡一眾人回來了。

  依舊風塵僕僕。

  剛進門,桌面上堆著一桌有別於平日的菜餚。

  恰逢賈無雙從門簾後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菜,見她淡雅一笑,無絲毫油煙味,聞得她笑道:「回來了?辛苦,今日我給大伙弄了幾個小菜,來嘗嘗。」

  「……」

  「……」

  「……」

  沒有人出聲。

  倒是走在最後的錢君寶輕輕揚唇,別有深意的笑。

  眼見他剛邁出一步,甄不凡已是長腿一跨,在圓桌旁坐下。

  「慢!」張五經突然大吼出聲,隨之掏出一隻銀針,橫置在甄不凡眼前,一臉嚴肅地半瞇眼睛,慢慢地道:「恐防有詐!」

    ***

  賈無雙眉頭輕輕一挑,嘴角依舊維持著微笑,便是自個在桌子旁坐下——

  形成了兩強對峙的詭異場面。

  接著她拿起筷子,左手輕擼著右手袖口,輕輕夾起一道菜,送入口中,細嚼慢咽。

  張五經睨著她,話說這兩天隨著大哥外出洽談生意,特地留了個心眼,八卦了關於她的消息。才發現從前認知面這般狹隘,原來她是個真正的狠角色!

  最毒婦人心,她突然大獻慇勤一定有所圖謀!

  哼哼,這次大哥一定會稱讚他明察秋毫,觀察入微!

  唔……

  張五經瞇瞇眼看著她把口中的菜全部咀嚼下肚,才趕緊比了比旁邊最喜歡的酒釀丸子,「那你再試試這個!」

  張四書直接翻了個白眼,覺得和某人同一個娘胎出來很丟臉,直接從後邊小踹了某人一腳。

  這頭錢君寶已經笑著坐下,直接搭話,「無雙姐,辛苦了呢。」

  賈無雙現今人已經清醒,算是恢復從前的洞察力,瞄了眼錢君寶,看出來那日船上錢君寶態度突變的原因了——

  只道這傢伙話音曖昧,卻偏偏藏著挑釁,想必,其實是想撥弄他旁邊坐著的那只禿鷹。

  這麼一想就不再把錢君寶的話當一回事,而是繼續走賢妻良母路線,突然瞥見了什麼,微微起身,隨之給甄不凡碗裡夾了老大一塊肥肉。

  嗯,是肥肉。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

  「……」

  在場有幾人被賈無雙突如其來的舉止震撼到了。

  怎麼這種寒暄場面,看起來這麼彆扭?

  賈無雙比了比他的碗,坐下了,又笑,「請慢用。」

  「……」

  「……」

  甄不凡不動聲色的睨著碗裡,然後突然舉筷夾起肉,面不改色地送進口裡,大口咀嚼。

  片刻後他突然也站起來,夾起一雞爪,隨意一筷子,就瞥見那爪子準確地飛進了賈無雙的碗裡!

  碗因力的作用稍稍晃動了下,已見春桃倒抽一口氣。

  算是明白張五經的用心,她也好想拿根銀針出來!

  而說到這張五經,這傢伙心裡特不是滋味,大、大哥居然給人夾菜!?

  草!他跟了大哥十多年,大哥從未給他夾過菜!

  別說雞爪子,就連雞屁股都沒一個!

  「甄公子你太客氣。」賈無雙臉上那笑容可謂甜得膩人。然後又站起來把裝飾用的雞腦袋夾入他碗裡。

  剛想收回手,甄不凡倏地左手拿起一筷子鉗夾住她的筷子,將其壓制在碗中,然後抬頭,慢慢地睨著她。

  無奈中,賈無雙只得維持著左手擼右手袖子,微微傾身的動作……

  笑容驀地有兩分僵硬……

  兩人大眼對小眼。

  賈無雙稍稍用力,卻無奈對方是能只手馭馬的蠻漢,根本就是螻蟻撼大樹。

  只見甄不凡右手又拿起筷子,居然從碗中夾起雞腦袋,送到她嘴邊……眼裡居然多了幾分調侃,但表情卻是慣性使然嚴肅如常,「不客氣,你吃。」

  「……」頂你個肺呀!

  賈無雙笑容險些掛不住,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尤其這筷子還是他方才用過的!

  這廂張五經又怨念了,居然還親、手、喂!?兄弟他突然抱臉,心裡一聲嚎叫:不活了不活了!白活了!

  「無雙姐,你偏心呢。」錢君寶突然長歎口氣,接著用手掌托著腦袋,面色沮喪,卻神帶興奮。另一隻手拿著筷子,在空蕩蕩的碗裡戳啊戳的,弄出瓷器碰撞的聲響。

  聞言,賈無雙頓時鬆開袖口,空出一手,試圖將甄不凡的右手朝錢君寶的方向撥,一邊說道:「那君寶小弟先用。」

  然而甄不凡還真是鐵打的臂膀,紋絲不動。

  忍!百忍成鋼!

  賈無雙想通了便倏地鬆開筷子,兩手空空就兩手空空罷,然後回歸原處坐下,又是假笑,「甄公子突然間轉性,讓我好不習慣呢。」

  甄不凡輕輕嗯了一聲,忽略她言語中的諷刺,突然左手一撥,眼見她遺留下的兩隻筷子倏地飛了出去——

  「咻——」

  插入了賈無雙的髮髻之中。

  ……

  「啊噗……」張五經大笑一聲,但心裡邊又糾結,因而面容扭曲。

  春桃狠狠地瞪了張五經一眼,然後趕緊幫她小姐把筷子□。

  賈無雙擱置桌下的手是握了又緊,緊了又握……

  隨之合掌『啪啪』拍了兩下,看似自若地撥開散落的劉海,道:「公子好身手。」

  「嗯……」甄不凡已是放下夾著的雞頭,然後夾了點小菜,送入口中。

  掩飾起那嘴角,不自覺揚起的笑容。

    ***

  林文昇見戲已經演得差不多了,也是走上來就坐。

  隨之張四書拉扯了下還在演練面部表情的張五經,和林大交換了個眼色,都各就各位了。

  當然,賈無雙左右兩旁的位置空了下來。

  聽見林大一聲吼:「怎麼沒有酒?」然後雙手搓了搓大腿,又站起來,「我去拿酒!」

  春桃幫她家小姐換了旁邊一雙筷子,然後只敢偷偷的瞪坐在對面的甄不凡。

  席間一直沒有人說話,林文昇自顧自的夾著菜。

  張四書只是吃著花生米,而張五經時不時望望他無比尊敬的大哥。

  這群蠻漢,小姐忙活了一個下午弄出來的大餐,這些人居然連一句多謝稱讚之詞都沒有!

  直到林大左右開弓,捧了兩罈酒出來,才聽見錢君寶幽幽的開了口,「酒啊酒,今晚我得和你共度良宵!」

  言語中,自然又有幾分故作傷心。

  春桃當真覺得這甄府的下人們是擺設,因為那林大怎麼看也算是半個掌權的,自己去拿酒就算了,如今又自個跑去拿碗,五六個大碗疊在一起拿進來,一字排開,汩汩地倒了個滿。

  還在鄙視著甄府下人的辦事效率,見她家小姐突然動手拿了一碗,然後站起來,衝著甄不凡一比,然後一聲不吭,就咕嚕咕嚕一喝見底。

  在座幾個男子神色各異。

  剛見賈無雙把碗一放,林大就愣兮兮地又給她添了個滿。

  便是瞧得甄不凡也站了起來,隨手就拿起一個碗,眼直勾勾地盯著賈無雙,大口大口一乾而盡。

  哼哼,春桃一點也不擔心。

  話說小姐喝酒的本事可不是蓋的,曾經單槍匹馬,一人盡挑一桌,還真沒見她醉過!

  況且小姐說過了,對比之下,北方的酒比南方的更為香醇,酒勁也更大些,因而等著看眾人的好戲。

  小姐!你揚眉吐氣的機會終於等到了!

  看見甄不凡乾了,賈無雙勾勾唇,和春桃想的一樣,喝酒她當真沒輸過,許多生意都是酒席間談就,因而這功夫,也算是她的一大制勝法寶。

  於是乎,又拿起碗,頗具豪氣又不失優雅地再度喝了一碗。

  臉不紅,心不跳。

  甄不凡半瞇了瞇眼,拿起桌面另一碗,仰頭喝盡,以酒論英雄。

  就這麼,一來二往。

  兩罈酒很快就拼完了。

  張五經不得不對賈無雙刮目相看,任何敢和大哥拼酒的傢伙,他一律致以最高的敬意!頓時也來了興致,大吼,「酒窖內還有三壇虞山老窖!」

  聞之賈無雙卻突然頓了頓,因為拼至後來,甄不凡彷彿與她對著幹般,她一碗他兩碗,臭男人!

  三壇老窖也很快拿了出來。

  甄不凡直接拿起一壇,睨了她一眼,然後咕嚕咕嚕又往下灌。

  說實話能喝酒是她的天賦,因而還真沒醉過,不知道自己的底限在哪裡,掂量了下自個現在的狀況,咬咬牙,既然是她挑起來的——喝!

  一壇又一壇。

  賈無雙腳步已是有些浮了。頭也開始慢慢地發暈,尤其是雙頰,像是抹了厚厚的胭脂,紅彤彤的,卻是給她一向白皙的臉蛋,添了些別樣的風采。

  就連春桃,也禁不住開始擔心。

  只見她家小姐突然離開位置,略顯踉蹌地繞過桌子,直接去了甄不凡的面前。

  「小……」想制止,已是來不及了。

  賈無雙突然朝他嫣然一笑,然後揪住他衣襟,右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倏地斂了笑,凶巴巴地嚷嚷:「你!等著,我先去茅房!」

  「……」

  「啊噗——」

  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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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45 AM

第十一章 無雙醉酒

  隨之賈無雙就放開了他,抓了抓後頸,模樣看起來有點茫。

  接著她就朝著正門『婀娜多姿』地走了出去。

  林文昇也是端起一杯水酒,送至唇邊,側頭瞄了眼甄不凡,見而今,大哥眼眉間竟是前所未有的放鬆,甚至帶笑,才略有所思地,將視線慢慢移向錢君寶,暗暗打量。

  錢君寶置若無睹,宛若看好戲般,目光未離開賈無雙。

  就在此時,甄不凡又是灌了一大口酒,開口時聲調沉穩,「走錯了。」無絲毫醉酒的跡象。

  錯了?

  賈無雙走得專心,突然瞇瞇眼,發現自個已是走出大廳,便是往庭院內四處張望了下,才突然輕笑出聲,「沒走錯。我回家上茅房……」

  「回家?」

  話音剛落,這旁張五經瞠目結舌地發現站在對面的大哥神不知鬼不覺地……

  不見了……

  轉瞬間,甄不凡人已是擋在賈無雙面前,無聲無息。

  「沒錯……」賈無雙瞇眼笑笑而答,卻因突然擋在跟前的一堵牆蹙起了眉頭,戳了戳他厚實的肩頭,「讓開。」

  甄不凡因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微微沉默了一會,「哪上都一樣。」

  「……」賈無雙歪頭想了想,「好像是……」於是笑笑,轉了身……

  剛轉身又停了下來,唔,不對啊!她有些茫然的回想著為何她要選擇回家,想啊想的,眉頭都皺到一塊去了……

  啊,想到了!

  賈無雙便是突然回頭重重地嗤了一聲,「一樣?」

  無懼對方高大的身軀,逼人的氣勢,抬頭直視著他,雙眼突然迸發出一些惱意,「你們那茅房,又臭又髒又噁心,怎麼可能一樣!」

  「你們這群傢伙……哼……」便是從甄不凡開始一路指點過去,「你們!使用時都是站著的,眼睛一閉,呼吸一屏,就忍過去了!你們……」又從排最後的林大開始,一路再指點過來,「有沒有考慮過我和春桃的感受……啊!?」

  賈無雙驀地打了個酒嗝,這酒一罈接著一壇灌,還真灌到她酒量底線上去了。

  一群男人臉部肌肉隱隱抽搐,張五經忿忿不平,決定伸冤,「我們也有蹲著的需求!」

  張四書抓起一把筷子簌簌直接扔向他,完了吼了句,「你娘,這種事不需要告訴她!」

  張五經瞥了他一眼,「切,誰不知道你便秘!」

  「你找死!」張四書的穩重蕩然無存,撲過去扭打成一團。

  「呵呵呵……」賈無雙聳聳肩笑,「他們在打架……」然後無辜的偏偏頭歎氣,摀住胸口,涼涼地說著,「我好怕。」便是醉眼朦朧地睨著甄不凡,彷彿打發著糾纏不休的小叫花,「讓開讓開,我要逃跑……」

  甄不凡單手一擺,「你還欠我?」

  賈無雙想了想,雙手一攤,完了還拍了他手掌一下,笑,「先欠著。」

  甄不凡不廢話,直接沖林大吩咐,「關門。」本店恕不賒賬。

  關門?賈無雙頓時笑得宛如春花綻放,「不用麻煩了,我出去後會讓春桃幫你們把門帶上。」

  「……」

  這頭春桃忍不住喊:「小姐,他是關門不讓你走!」

  不讓她走?「哼……」賈無雙突然站住,深吸一口氣,猛地提起長長的羅裙!拔腿就跑!邊挑釁地開口,「我就要走!」

  「……」甄不凡感覺眼眉跳了三下。

  便是看著這個穿著鵝黃色羅衫的女子,從他跟前出發,繞著院子跑了一圈——

  又氣喘吁吁地跑回他身邊……

  眾人寒……這個女人真的有二十七了麼……

  這頭賈無雙提著裙擺驀地抬頭又看見甄不凡,倒抽一口氣——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沉默半晌,賈無雙突然蹲了下來,縮成一團。但蹲穩了之後偷偷伸出一隻腳,輕輕踢了踢他的鞋,完了又縮回來,接著就抱著膝頭,一臉鬱悶受傷的模樣。

  甄不凡也說不清心裡的感受,十分複雜,只是覺得嘴角會不自覺的想揚起來……卻依舊是憋著一張臉,嚴肅的,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目光緊緊跟隨著賈無雙,看著她,頓了頓,想起她剛才一直灌酒並沒有吃什麼東西,於是開口,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口吻沉聲道:「去吃飯。」

  賈無雙抱著膝頭,輕輕地搖了搖頭。

  甄不凡的眉頭便是立馬擰了起來,然而下一句話未說出口,賈無雙已是悶悶地開口:「我來這,不是來吃飯的……」

  「那你來幹什麼?」

  「來自討苦吃。」

  「你……」

  賈無雙突然輕笑出聲,接著抬頭抬眸,在大廳的燭光中,一臉篤定地望著他瞇瞇眼,「你想知道?」

  見他沉默,賈無雙把這輩子最甜的笑容都給他了,偷偷地朝他勾了勾手,輕輕眨眼,小聲地說,「來……」

  甄不凡慢慢的轉了個頭,發現大廳裡一對兄弟架早就不打了,其餘人也都豎著耳朵,一臉八卦的樣子。

  甄不凡不愧是這群人的大哥,眼眉都未挑一下,而是不動聲色地再次交代,「林大,關門。」

  「哦!」林大剛一應下,又覺得不對勁,林文昇已是笑笑,「大哥是讓我們關上門,隨便吃。」

  林大雖說不情願,但還是磨磨蹭蹭地去關門。

  春桃突然在一旁低著頭喃喃低語,「小姐喝醉了酒,怎麼這麼……」

  頓時收住了話。

  眾人不約而同的在心裡吐出一個詞:幼稚。

  錢君寶則不然,他單手拖腮,將筷子輕含在口中,笑瞇瞇地冒出一句,「無雙姐真可愛。」

  林文昇突然一筷子飛出手,險險掠過錢君寶的臉頰,刺入他身後的木柱中。

  氣氛微微有些僵。

  張四書趕緊放下和張五經的私人恩怨,走近林文昇身邊,眼神示意他不可為。

  林文昇便是輕輕揚唇,「有蒼蠅。」

  錢君寶方才險些被傷也面不改色,只是笑道:「有勞。」

    ***

  外邊一輪圓月,晚風徐徐。

  待門被關上,甄不凡望著賈無雙,見她依舊笑著衝他招手,呼吸也莫名其妙的屏住了。然後,弓身,朝她靠近。

  「我是來……」她果真不再隱瞞,月光下雙眼朦朧,幽幽紅唇在他耳邊口吐蘭馨,「嫁人的……」嫁人。

  甄不凡不自覺聯想到她是來嫁給他的……

  恢復直立姿勢後,身子稍稍有些僵硬,便是維持這個動作良久未變。

  然而賈無雙卻是不耐煩了,在一旁面帶委屈,「我……快憋不住了……」

  「我知道。」他突然道。

  然後想了想,突然將手伸給她。

  賈無雙一醉神智全無,也不管對方是否和他有深仇大恨,芊芊素手搭上他的。

  然而也許是因為酒水的問題,她的體溫偏高,手的溫度熨燙的,一直燙到了他的心。

    ***

  這人一站起來,賈無雙顫顫地抱怨了下,「腳好麻……」便又是委屈地癟癟嘴,突然蹙眉嚷嚷,「來不及了!」就甩開他的手掌,提著裙擺死命的跑——通往茅廁的方向。

  瞥見她一邊跑,一邊「嘶嘶」地倒抽著氣,完了還跺跺腳,「好麻……還是好麻……」

  甄不凡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眼前,才默默地走到院子裡的一棵大樹下,沉默半晌,突然用力捶了樹幹一下,震得樹葉簌簌——才發現,掩飾的,是他隱忍的笑容。

  待笑夠了,突然沉聲喚到:「五經。」

  「到!」這張五經可謂時刻準備著,猛地推開門,人瞬間來到他眼前,「大哥你說!」

  「明日把茅房清理下。」難怪……他蹙眉,難怪很早之前就覺得使用不舒暢。

  這之後麼,甄不凡交待春桃好好照顧她家小姐已經是閒話,值得一提的是,喝醉的人,他畢竟會醒。

  即便是賈無雙,也終歸逃不脫這個命運……

  無雙大姐醒來的時候,整個天都紅彤彤的,竟是次日的傍晚時分。

  倏地自床上坐起,週遭空無一人,晚霞映著窗戶,屋內有點昏暗,腦袋依舊昏沉。

  稍稍挪了挪身子,錦衾跌落肩頭,驚覺身上衣不蔽體,幾近半裸……

  賈無雙揪緊了被單,強令自個冷靜,片刻之後,逐漸清醒,昨夜記憶,便如墨滲宣紙,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首先憶起醉酒之後體溫一直偏高,運動完了更是火上澆油,解決了生理需求之後,她就嚷嚷著「好熱、好熱」欲褪下衣衫。

  無奈之下,春桃只得把客房的門關得死死的,再用汗巾濕水,給她擦拭身子,伺候了一個晚上。嗯,所以她衣不蔽體可以解釋。

  這事的再之前……拼酒……

  拼酒的再然後……還是拼酒……

  拼完酒的再之後……

  嗷嗚!

  賈無雙驀地心裡一聲哀號!卻是咬緊了牙,忍住了沒叫出聲響,稍嫌僵硬地維持同一姿勢,怔怔的望著幔帳,神情有點放空。久之,再透過幔帳望向窗外——她的心,在滴血……

  心境宛若這血色殘陽,是何等淒涼。

  為何她醉酒之後居然會像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活蹦亂跳的,還一臉傻笑……

  丟臉,好丟臉……

  居然讓這群傢伙,看到她最傻的一幕,不行!斷不能讓這件事傳回汝安城!

  最後一抹餘暉也消失在天際,整個屋內都昏暗了下來,幽黑而靜謐。

  然而此刻的幽靜並不能沉澱賈無雙內心的澎湃,才緩緩神,尚屬平靜地喚了一聲,「春桃……」

  等了等沒有人應。又是坐了許久,賈無雙才收拾下心情,面無表情地下床。

  就此事她總有種尚未完結的不祥預感……

  換好衣服,發現架上盆裡的水還有些溫度,汗巾搭放在一旁,心想著春桃說不定是因什麼事出去了一下,但通常用剩的水無論出於什麼原因,春桃都不會留著,因而可以放心使用。便是在黑暗中擦拭了下臉,又順了順頭髮。

  「咕……」肚子叫了。

  這人稍稍活動了下,就發現胃餓得很難受,昨夜空腹飲酒,今日滴食未進。儘管沒有人,賈無雙還是尷尬了一下,然而肚子和面子……

  想了想,決定選擇前者。

  拉開門,望了望幽白的月,月色朦朧清幽,給眼前的路鋪了層極其淡白的銀輝。

  話說趁著那些人不在的日子,賈無雙已經把甄府行了個遍,也大致摸清了格局方位,只是她甚少在夜晚走動……唔,昨日是例外……總之她的意思是,天黑了,居然連個點燈的都沒有。

  偏偏甄府別的不怎麼樣,就是地方大,週遭黑漆漆的一片,庭院裡的假山小榭、花草樹木也變得張牙舞爪、猙獰嚇人。

  然賈無雙生平不做虧心事,倒無甚害怕,只是走了老長一段,才發現居然失去了方向,大概是先前長廊分岔處就選錯了路。再一望眼前,悠悠長廊,皆不知通往何處。想了想轉身回望,月兒不知何時藏住了臉,所有的一切都被隱在夜色之中。

  周圍很是安靜……

  肚子卻很吵……

  賈無雙感到幾分沮喪,還在想著走哪條道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

  倏地一驚,人望後張望,然而幾番回頭,總覺得有個身影如影隨形,卻始終不見人影……

  才屏住呼吸,神經緊繃著,力求鎮定地問了句,「誰?」

  「我。」

  聞聲賈無雙猛地回頭,對方卻彷彿故意的,貼得她太近,致使她條件反射往後一退,南方的羅裙,裙擺往往拖地,講求搖曳多姿,竟是一腳踏上裙擺,一個不穩,向身後倒去。

  那身影突然大發慈悲,拉了她一把,卻並不打算扶她。

  無奈賈無雙借力擺脫摔倒命運,為求站穩,只得雙手摟住了這個高大身影的腰。

  一抱抱滿懷,「……」賈無雙無語。

  「沒用。」對方又是發話。

  奶奶個熊!賈無雙氣死自己尚未老化、又過於靈敏的神經,居然主動摟住他!二來她恨死眼前這個混球,在心裡狠狠罵了他三百回合。

  緊接著迅速鬆開雙臂,然而就在離開他的那瞬間,肚子又「咕——」富有情緒化的叫了一聲……

  噢!!

  好想死!!

  賈無雙離開他,抬眸望了他一眼,黑暗中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心想這混球男人反正也看不見她,索性光明正大地翻了個白眼,瞪了他一眼,然後不打算和他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我也沒吃。」他突然開口道。

  完了他朝另一個方向走了兩步。

  這算什麼?邀請她?

  哼,賈無雙假笑,「不……」

  「他們吃完了。」

  「沒關係……」她吃得不多。

  然而他像是猜到她的話,「是吃『完』了。」

  「那……」再做。

  「我家廚師很有個性。」

  「……」

  「今晚不喝酒。」這句話,言語中竟是有幾分笑意。

  「……」

  他也便不再說話,慢慢的走。月兒再次露臉,淡淡的白輝鍍在他身上。

  「咕——」

  肚子……

  面子……

  肚子……

  面子……

  好吧,肚子。

  賈無雙決定裝傻,笑,「甄公子是打算邀我一起用膳麼?」

  甄不凡不理她。

  賈無雙握了握拳,安慰自己,這個傢伙一定是上天給她的一大考驗!錯不了!

  於是賈無雙吸口氣,為了肚子忍辱負重,又是假笑,「甄公子沉默得好,沉默是金啊。」



第十二章 激將之術

  賈無雙一邊扒著飯,一邊裝作不經意的瞥瞥身旁的男人,就低下頭來特別認真的吃,悲哀的發現自個好像挺窩囊。

  不過天大地大不如填飽肚子事大,窮鬼色鬼不比廳中餓死鬼,當初為了填飽肚子,她風吹日曬雨淋,也是這麼熬出頭的。

  所以報仇洩恨的事,咱不急,悠著點來。

  便是時不時暗自打量他所住這別院:大,簡潔,甚至空蕩。

  待感到飽意,慢慢嚥下最後一口飯,賈無雙這才放下筷子,微微露出個滿意的笑容,心想果然,甄府的廚師是個人才啊。

  完了一抬眸,發現甄不凡早就沒動筷子,而是坐得筆挺,一雙在黑夜中倍顯深邃的眼眸,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賈無雙與他對視一眼,感覺哪不對勁,移開視線。

  這南方處處是水,而今在屋內也能聽到附近淙淙的溪水聲,或許正是因為這些流水,時不時的徐徐清風,給炎炎夏日的夜晚帶來清涼。

  估計習慣了笑臉對人,因而賈無雙朝甄不凡微微一笑之後,才起身道,「我能四處看看麼?」

  甄不凡已是沒搭理她,而是突然動了筷子,埋頭吃飯。

  毛病。賈無雙暗自瞪了他一眼,然後提了提裙擺,發現她還不大不習慣穿過長裙擺的裙子走路。

  餐桌設在偏廳,過去就是書房了。

  「甄公子的書房果真不凡!」賈無雙嘖嘖稱奇,「一本書都沒有!」

  便是隨性的摸著空蕩蕩的書架,書桌也空空如也,僅得文房四寶擺設之上。除此之外唯一稱得上有書香的地方,就是正堂之上一個「真」字。

  賈無雙突然想到了什麼,一個人的書房居然能這麼乾淨……微微昂頭衝著隔壁喊,「你該不會是不識字吧。」

  又特地安靜下來聽他的反應,唔,估計八九不離十。

  嘖,南方最有錢的人居然不識字,賈無雙瞬間心裡平衡了。

  挑挑眉,多少知道他一秘密,於是笑笑推開旁邊那間的房門,然而剛走一步,身子突然被人往後一推,後背就緊靠在門邊——甄不凡高大的身軀徒然壓下,逼得她很近,氣氛頓時有幾分曖昧。

  撞鬼了,這麼快?他穿牆過來的麼……

  賈無雙試圖掙脫,卻是徒勞無功。

  不料他竟是主動開口,聲音帶著幾分特殊的低沉,「女人進男人的房間,通常是想引誘他。」

  「……」引、引你個頭!儘管不想,賈無雙身子還是不受控制地僵硬了。

  其實被他抱也抱過,扛也扛過,應該很習慣了才對,怎麼會像現在這樣,處處感受到他隨性散發的那種致命威脅感……咬咬牙擠出笑臉,「我有自知之明……」

  「嗯?」聲線居然帶著幾分懶散,目光依舊鎖著她。

  「我太老!」賈無雙倏地用力,這次居然成功脫離他的束縛,於是趕緊提起裙擺走,又是一個踉蹌,穩住穩住,退到庭院之中。

  呼呼,明明只有偏廳點著燭火,這邊隔得老遠根本就是黑暗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但她居然覺得他其實一直在看著她的臉……

  不行!她也覺得自己太窩囊,一直被迫妥協在他的「淫威」之下,想了想她是不是得回去多學幾年武藝,再捲土重來報仇雪恨?

  唔……賈無雙又略有遲疑,二十七歲才起步骨頭會不會太硬?

  「不會。」他也慢慢的從黑暗中走到月光之下。

  不會什麼?不會太老,還是不會太……硬……見鬼!賈無雙感到自個莫名其妙的臉紅,好吧,有時途徑弟弟弟媳的房間,的確覺得隔音效果不好……

  「客氣。」賈無雙假笑,自然不會比你老!

  「不客氣,我特指昨夜……」

  賈無雙倏地漲紅臉,格殺勿論,格殺勿論!「謝謝甄公子款待,若沒別的事,那我就先告辭了。」

  「嗯……」甄不凡也不理她,往一旁走開,邊走邊道,「今天院子比昨夜小,應該不累……」

  「甄公子說的什麼,無雙聽不懂……」賈無雙笑容自個都覺得假。

  嗷嗚,昨夜的慘劇歷歷在目,她的心好比天空掛的這輪孤月,淒淒慘慘慼慼。

  事到如今,只有裝傻到底!

  「今日甄府的茅房,五經都吩咐清理過了。」

  「什麼?」賈無雙貫徹這一理論,「雖然不曉緣由,但張二公子辦事,自然妥當……」

  「還有不滿,你儘管提。」

  「哪裡話,對甄公子宣洩不滿,等於不要自己小命。」

  聽出她的調侃,甄不凡不動聲色,「廚房老李今日說了,他不考慮換地方。」

  「……」娘的,連甄府的廚師也是老狐狸,這些日子明明和她有說有笑,居然背後打小報告!不管,一律裝傻,「哦,那都怪春桃太善良,說是李大廚白頭髮一大把,都百年歸老的人了,還得負責一大家子的伙食,怕他太累,就多嘴問了一句。」

  「李大廚不過三十。」

  「是麼?瞧這操勞操的,還真沒看出來。」

  甄不凡一直背對著她,突然揚了揚唇,「那……嫁人?」

  「當……」賈無雙差點被口水嗆到,怎麼突然提這個?!

  「當初為何會被退婚?」

  說起來真是一把火,賈無雙握了握拳頭,那傢伙曾經說過要排除萬難,娶她過門,結果跑得人影都沒了,枉她還真的曾經對他有點意思。

  「甄公子不也被逃過婚?」賈無雙難免語言稍稍對沖。

  「這麼說來——」他突然轉過身來,這次借由月光賈無雙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往日嚴肅的臉竟是感覺放鬆,錯覺嗎?「你我同命相憐?」

  呸!「哪裡哪裡,甄公子您太謙虛,明明是公子你比較可憐。」

  「嗯?」甄不凡盯著她,發現她果然不學乖,還在挑釁他。她不知道不能對一個男人說可憐兩個字麼?

  「因為連我這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也不想嫁給你了呀。」賈無雙借由夜色,掩去眼底的算計。

  「……」

  見他沉默,賈無雙也不管,突然間覺得自信源源不斷的回歸滿滿,自顧自的笑笑,「甄公子有辦法讓我嫁給你麼……啊,錯了,」她的笑容,在月光下份外迷人,一雙鳳目直接對上他的視線,眼眸儘是說不完的挑釁,「我是說,甄公子有本事讓我賈無雙心甘情願嫁給你麼?」

  分明就是一個受不得激的男人。

  甄不凡默不作聲。

  少頃這蠻漢像是突然之間開竅,「讓你心甘情願嫁我?」揚揚嘴角一嗤,「緣何不是你讓我心甘情願娶你?」

  賈無雙又是挑眉,意外這男人居然還剩下點大腦,已是接話:「有道理,」隨之輕輕癟嘴,耍嘴皮子功夫她一向反應靈敏,「那還真得請教一下,怎樣的女子,會讓公子心甘情願迎娶?」

  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甄不凡先前氣勢逼人,以武壓人,稍肆影響了她大腦正常發揮,如今他態度放鬆,最關鍵是肯與她言語溝通,自然信心回籠,頭腦清醒。

  不可否認,她如今還有一絲絲棋逢對手的亢奮感,當然免不了能手刃仇人的期待。

  甄不凡蹙了蹙眉,隨之逼近她一步,「怎麼,我說出來,你就能做到?」

  「錯了,」賈無雙瞇瞇眼笑,「是不再做到。」

  甄不凡頓時沉默,緊望著她,「再重複一次。」語氣卻是明擺的威脅。

  「……」老毛病又犯了吧。不過這次賈無雙學乖了,笑得那真叫一個春光洋溢,「公子何須動怒?這對你我並沒有影響。」又是換上玩笑口吻,「否則不明所以的人,真以為你欲娶我。」

  甄不凡稍頓,「你那幾點甄夫要求……」輕嗤,「不難。」

  賈無雙順手撫摸著一旁茂盛的枝葉,「吾等女流之輩的閒雜之事……料不到甄公子也閒情知曉。」果然無聊。

  隨之笑笑望望四周,覺得乾站著也沒意思,索性順著一條小道,飯後運動去。

  甄不凡睨了她一眼,隔著段距離跟上她,突然又發話,「你如此張揚,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哦?」賈無雙故意不接話,笑。

  甄不凡走了兩步,「我以為我已全部符合。」

  「呵呵……」賈無雙挑挑眉,輕笑,「見過甄公子的器宇軒昂,標準不同,之前的條件自然就做不得準了。」她偏不信自個直覺錯誤,說他受不得激就是受不了。

  「譬如?」

  「譬如對方有把女人扔進河裡的癖好……」賈無雙頓了頓,突然側身回頭一笑,「說到這,上次的事……再次謝過公子救命之恩。」

  「女人,」他輕哼了一聲,「果然心眼小。」

  「尤其是老女人。」賈無雙抿唇回過身來,又暗自握了握拳,「所以啊,擇夫附加條件,一定得識水性……」

  「不難。」

  「很難呢。打算讓他背上等身的大石頭,咕嚕咕嚕沉下去。」完了又是回眸一笑,「當然,玩笑話。」

  甄不凡斂了斂眉,突然又冒出一句,「我沒有那種癖好。」

  「什麼?」賈無雙裝傻。

  「把女人扔進河裡。」

  「哦,」賈無雙表情還真像是現在才聽明白,「放心,我不是說公子你把我扔進河那件事。就算是吧,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一定也記不得多久。」

  記不得才怪,甄不凡沉默,而後又接話,「你還是醉酒的時候比較可人。」

  「……」賈無雙停了停腳步,又是接著假笑,「這天一黑,我也會假裝其實甄公子識書知理。」

  甄不凡停在原地,突然一字一句說出她的名字,「賈、無、雙。」像是慢慢咀嚼。

  賈無雙藉著月光走在小道之中,「公子直喚女子閨名,恐有不妥……」然而話音剛落,他人竟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她前面——有道是人嚇人嚇死人,她心「怦怦」狂跳三下,一聲尖叫卡在咽喉處。

  接著甄不凡也懶得管她,竟又是扛起了她,大跨步前進。

  同樣的動作,在夜色之中充滿了……暴力的味道,賈無雙肚子抵著他肩頭,碰撞生疼,咬了咬牙,又瀕臨失控。只得揪緊了他的衣衫先保持平衡,深呼吸穩住情緒,隨後補充的大聲宣佈,「公子你這趟即便是刀山火海!我定也陪你去闖!只要你放我下來!!」

  甄不凡站住了,停頓了片刻,說了句,「你走得太慢。」

  隨之突然手臂用力將她從肩頭卸下,卻只是換了個姿勢,將她橫抱在手中,不待她習慣新姿勢,人使出輕功,朝前疾速飛奔。

  姿勢問題……

  賈無雙無奈的環住了他頸部,以求平衡感。感覺到涼風襲面,其實很是舒適。但同時他熱熱的呼吸也吐在她的臉上,和著一種特殊的男人體香,反倒弄得她心情不爽。

  在他懷中她問,「去哪?」

  甄不凡懶得回答。不多會出了空地他自咽喉一聲長嘯,突然遠處烈馬嘶鳴,馬蹄聲由遠及近。

  他就這般摟著她,騰空而起,「啪」一聲悶響,他坐上馬鞍,將她側坐在馬鞍之上。

  頓時一種疾奔的顛簸感徒然令賈無雙不安,甄不凡,還真放開不得。

  娘的,王八!

    ***

  奔馳了好一會。賈無雙因為怕摔姿勢都有些僵硬,臀腰背直發麻。

  不料竟是上了山。

  黑夜之中的山中密林顯得特別猙獰,尤其是伸出小道上的樹枝,總有種即將撞上的錯覺。

  隨後馬終於在山上的一個小土坡邊停了下來。

  賈無雙被半拎著下馬,差點癱坐在地,望了望這個光禿禿的小土坡,直面空中明月,摸不透甄不凡的意思。

  此時已入夜,原本清幽的月色變得明晰剔透,洋洋灑灑地鋪在這片山頭上,伴著夏日蟲鳴,頗有意境。

  隨即甄不凡順著小土坡繼續上前,賈無雙原本無力,但見他又是停下腳步側過身來看她,知道他在等她,怕他做出更神經的事來,只得捏捏大腿揉揉腰,跟上前。

  料不到土坡之下是一灣幽潭,月光鋪灑之上,朦朦一層,時有微風柔柔拂過,微波輕泛,反倒倍顯清幽和靜謐。

  然而賈無雙頓時沒有了賞月的心情,突然有些沮喪地耷拉下頭,接著抬眸瞪他一眼——她不過就是言語上刺激了他一下,用不著跋山涉水地跑來這裡扔她下水吧。

  這個高度扔下去會死人的吧……

  賈無雙微微有些腳軟,軟軟地開口,「我沒有第二個選擇?」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甄不凡突然毫無掩飾地勾唇一笑,或許是月光的魔力,他緊抿薄唇劃出弧度的側臉,居然也有著幾分魅惑人心的致命吸引力……

  看得賈無雙有幾分生氣,因為自己居然有瞬間失神。

  甄不凡目不轉睛的望著她,相對她些些的紊亂,他的呼吸沉穩的,也是緩慢的,免得驚了這天地間的寧靜。

  「小心眼的女人。」他語調像是認真,又似責備,還帶調侃……然而話音剛落,他竟突然向前,無絲毫遲疑,縱身自坡前跳下。

  一月。

  一土坡。

  一灣幽潭。

  一個女人。

  一個男人。

  一個吃驚的女人。

  一個縱身躍下嘴角帶笑的男人。

  噗通!

  打破所有寧靜。

  只為她那四個字——心甘情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46 AM

第十三章 水中偷香

  賈無雙生平第一次明白什麼是傻眼的滋味……

  ……

  總也得去探個究竟吧,然而衝到邊沿,發現這土坡距離幽潭是真有點高度,加上她對水多少恐懼……想想反正荒山野嶺的也沒人,於是儀態全無的趴在土坡的邊沿上,探出腦袋,往下張望。

  只見那水潭,自他衝撞下去的當口泛開圈圈波瀾,終歸是水深罷,一層一層擴開,再一層一層歸於平緩,慢慢的又是一潭深水,了無痕跡。

  那麼,他……人呢?

  該不會是撞上什麼石塊之類的,就直接暈菜了吧……

  「喂……」試探的喚了一句,沒得到半點回應。

  「甄公子……」聲調提升了,卻還是無人應答。

  「喂!甄不凡!」賈無雙只得大聲的吼了一聲,這兒環山,引起陣陣回聲。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賈無雙覺得思緒有點亂,有一刻覺得他其實罪不至死,又覺得少了親手報仇的快感,再望望黑壓壓的群山密林,發現她根本不知道自個身處何地,說不定就走不回去了,一時又有點動怒。

  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甄不凡!」賈無雙動了怒氣,趴在土坡上朝下喊。但她悲哀的發現,這個姿勢看起來一點氣勢都沒有……

  混球!賈無雙回頭瞄了眼那些匹馬,心想著乾脆騎上馬一走了之,反正它可以作證她並非殺人兇手,其實是甄不凡那混賬自個腦子進水,主動跳下去的!

  但顯然,那馬缺少和她的共同語言,超脫六界之外,悠然自得的啃著草。

  「……」和它主人真是一個德性!

  沒辦法,發現甄不凡進水已經老長一段時間,久到她覺得那傢伙真的是歇菜了。於是又拖著酸痛的身子,提著裙子往下走。

  無奈繡花鞋底太平,土坡上沙石不少,剛才上坡不覺得,一下坡就滑得厲害,「啊啊……」賈無雙穩住身子,心想此時她的姿勢肯定特別狼狽……

  臭男人,你運氣好的就趕緊憋死!

  憋不死你她就整死你!

  潭邊的泥軟軟的,及膝的野草很是茂盛,沾著重重的水汽。

  賈無雙繞過小土坡,來到水潭邊,望著水面已是趨於平靜,映得月兒亮幽幽的,還蠻漂亮。然而一時也看不清水潭的全貌,便也不敢再往前走,只能在旁邊折一條長長的蘆葦,然後打了打水面,「甄不凡!」

  還是沒有回應,話說以賈無雙的認知,人是不可以不呼吸的,在水底呢,又是不能呼吸,這憋氣的極限究竟是多久她心裡根本沒底,終於是有點慌了,當然啦,她否認慌張中包括擔心他生死這一點。

  接下來聲調多了幾分急躁,「甄不凡!你還活著沒?死你也吱一聲!婆婆媽媽還是不是個男人?」

  這一吼還真有點效果,就在此時,水底終於有了動靜。

  賈無雙發誓她那僅存的興奮一定是來自於,原來她今晚還可以回去在床鋪上睡覺!

  接著咕嚕咕嚕的,有了冒泡的聲音,卻能明顯感覺到下面的掙扎。

  賈無雙所有的擔心都變成了好奇心,他在下面幹什麼?

  又是過了一會,水面的動靜越來越大,賈無雙又朝前面探了幾分,料不到,突然一個黑色的東西從水底冒出來——

  媽呀!

  賈無雙嚇了老大一跳,往後一退卻是腳下一滑,跌坐在地。再定睛一看,竟是顆大石頭!那石頭僅僅是冒出下水面,又「噗通」跌沉了下了水底。

  這頭她還驚魂未定,那頭甄不凡又是浮出水面,嚇得她抽一口氣,「嗝!」打起嗝來……

  瞧得甄不凡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居然能在浮在水面上,維持同一姿勢,卻不下沉。

  娘的,賈無雙惡狠狠的在心裡咒罵,這有什麼了不起,鴨子水面上也很鎮定,實際上腳掌不也是胡亂折騰?

  嗝!

  「你剛剛在幹嘛?嗝。」

  「找石頭。」

  「找來幹嘛!」

  「你說的。」

  「我說什麼了?嗝!」話音剛落,卻是突然想起自個的話——打算讓他背上等身的大石頭,咕嚕咕嚕沉下去……

  有病!因為一句話她就得跟他吹了一晚上西北風,跑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看他跳水?

  賈無雙火冒三丈,素手一指,「你!游過來!」

  甄不凡這次倒挺配合,居然就慢慢游向岸邊。

  「再過來一點!」賈無雙這頭頤使氣指,另一頭在野草高度的掩飾下脫下鞋子。

  甄不凡想想索性靠岸,然而雙手剛抵在岸邊,賈無雙就是一繡花鞋朝他腦門上狠狠拍了下去!

  娘的,老虎不發威,你把她當病貓!

  看什麼看!

  完了不解恨,賈無雙又啪啪拍了兩下,瞪他!

  「嗝!」

  「……」甄不凡難得的幾分失語,估計也未料到居然有人敢在老虎頭上動土,竟是靜止不動的給一個從北方來的一點功夫不懂的女流之輩,用一隻繡花鞋在腦門上連拍了三下,而且力道不輕……

  賈大姐估計也是被氣糊塗了,完全未料到後果……

  果不其然,對方突然反應過來,就是一掌扣住她手腕!

  「嗝!」賈無雙頓時清楚認知自個的處境——他、他還在水裡!

  撤!

  ……

  來不及了。

  賈無雙就被他猛的一下拽進水中,又是嗆了一大口水。

  然而這次甄不凡尾隨之後,只讓她喝了一口水,就抱住了她,這岸邊水深較淺,因為他已能踩在水底。然而即便是他的身高,也僅能露出胸膛以上的部位,估計對她還是沒頂。

  不過……他雙手環住的,卻是賈無雙的臀下大腿根那個部位……

  濕水後她的衣衫緊貼著身子,身材玲瓏有致。

  紅唇微張,星眸半瞇,發稍濕水,貼在臉上……

  在月光下居然美得這般……撩人心扉……

  而冰涼的水刺激了賈無雙所有的感官,嗆水之後狠狠咳了幾聲,嗝也不打了。

  卻是聽到甄不凡的聲音,「在嶸唐城,沒人敢動我……」

  賈無雙因為又被嗆水腦血上湧,又是一掌朝他腦門拍去,「我就敢動!」

  「……」甄不凡沉默半晌,其實是想把她壓在水底再教訓一次,但竟是……

  捨不得。

  他意外自己的心思,太快了……

  快到,他根本阻止不了。

  他沒再說第二句話,而是一雙鷹目鎖著她沾著水珠的鵝蛋臉,這模樣……還不錯……

  賈無雙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慢慢下滑。

  慢慢浸入水中。

  很明顯是因為他箍著她的手臂稍有鬆開,然後直到她慢慢的和他平視……

  聽見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充滿了誘惑,「顯然你已有背負後果的覺悟……」

  不待賈無雙反應,就是狠狠的攫住她的雙唇!

  賈無雙懵了。

  頓時全身僵硬無法動彈,只能睜大眼睛,感受他被水浸泡過涼冰冰的唇輾轉下慢慢升溫……

  娘的,無雙大姐暴起了,突然拼盡全力的推開他,然後狠狠的朝他腦袋拍下去,雙手打開往後一倒,「你還是淹死我吧!」話音落。

  首先,是想當然的沉默。

  再來,甄不凡或許還留戀在賈無雙那柔軟雙唇之上。

  因此,他的手臂依舊維持著先前的姿勢,沒讓她倒下去。

  不過,這一拍還是拍出了他一點的火氣。

  接著,賈無雙第二次試圖後仰,並吼到:「放開我!」

  然後,他如是說到:「悉隨尊便。」

  果然,鬆開了雙臂。

  最後,賈無雙又咕嚕咕嚕沉下去。

  事情到這兒,顯然並未完結。

  淹死我吧當然只是賈無雙一時負氣所說的話,真沉入水底面對窒息的痛苦,還是激發了她的求生意識,因而腳下亂蹬了幾下,就把甄不凡當救命稻草般抓得死死的。

  四肢亂纏上甄不凡,重重喘著氣,更顯狼狽。

  甄不凡這回拿喬,竟是故意冷著一張臉說到,「放開。」

  女人善變,賈無雙決定證明自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深吸一口氣,火大的吼,「就不放!」

  雖說人要臉樹要皮,但她清楚記得一條真理:樹不要皮將必死,人不要臉則無敵。

  所以除了能忍,還得臉皮厚!

  因此賈無雙一雙手扒得還算緊,兩人在月色深潭之中,相視而擁。

  這風吹草兒翩翩,是道不盡的夏夜風情,但二人緊緊相擁,卻是數不盡的……

  詭異啊。

  然後甄不凡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從她的眼睛順著臉頰下滑,移到她朱唇上去……

  賈無雙在那視線下「唰」地紅了臉,掩飾情緒般的大吼,「上岸!」

  「嗯?」居然還是這般口氣?

  甄大哥明顯處於優勢,劍眉一挑,威脅意味極重。

  賈無雙頓了頓,泡在水裡非常不舒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疑心過重,總覺得這水底會有什麼東西會突然冒出來咬人,想了想覺得窩火,但她是一個負責任的主子,既然把人家春桃從千里之外帶了過來,總得活著把人家送回去,免得後世落下一個罵名。

  所以思詢來又思詢去,決定妥協……

  擠出笑臉,尚屬柔軟的喚了句,「甄公子……」

  甄不凡睨著她,眼裡儘是不以為然,「你方才動手的時候,語調不是這樣的。」

  賈無雙其實想連同他的肉一塊揪著,只得繼續維持著笑容,「方纔甄公子不也報了仇麼,扯平。」

  「報仇?」他挑眉。

  「不然?」用那種過分的力道撞過來,不是報仇是什麼?賈無雙眨眨眼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無辜什麼都不懂,「甄公子的牙齒很堅硬呢。」

  所以她嘴巴到現在還很痛……

  「……」甄不凡望著她,雙手再次扶上她的腰,鉗制住的,然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開口,「我是親。」

  「……」賈無雙呶呶嘴,想說些什麼,然而嘗試好幾次聲音依舊卡在喉嚨裡,死男人,胡說八道什麼!然而面對甄不凡灼熱的視線,只感覺臉似火燒,再三調整呼吸,才能擠出幾個字,有幾分急躁,「你親我作甚?」

  「我以為我已經表示得很清楚。」

  「不懂。」她是真不懂……倒是他把她拖進水裡的路線很清楚。

  他頓了頓開口,「你年紀已經不輕了。」

  而他,也是。

  之前讓她溺水之事她必定記在心中,所以他選擇相較高的地方跳下,只為稍稍解她心中怨氣……

  不過,世上總有些事是事與願違。

  轟——!

  賈無雙一聽這話,果然怒火沖天,當即狠狠踢他一腳試圖解恨,然而水中浮力太大,碰到甄不凡的時候已經是不痛不癢,便是揪緊了他衣襟,湊上去,衝他脖子咬了下去。

  直到咬到一絲絲血腥,她才鬆口,這傢伙皮還真硬,咬到她嘴巴酸。

  還怨念著,賈無雙突然狠狠的打了個噴嚏,雖說夏天氣溫偏高,但畢竟濕了身又有風,索性合著鼻涕在他衣襟上揉了揉,然後就逕自生著悶氣。

  甄不凡臉色未變,「我說的是事實。」又是雙手並用,再次將她橫抱胸前,然後在水中前進,一步一步上岸。

  事實……

  極怒之後她竟是極靜。

  突然覺得疲憊,索性一聲不吭,心裡仍是委屈。

  她也不是沒想過嫁人,不是沒想過依靠別人,她相處的那些個夫人,口頭雖說抱怨自個相公這兒不好那兒不足,又說著養兒操心,勞心勞力,但個個又都是心甘如飴。

  說什麼她不理解她不懂,她不也把弟弟當兒子一樣撫養成人!?

  說什麼她不明白為一個人牽腸掛肚的滋味,又有誰知道她惦念了爹爹多少年頭?

  好吧,即便她年紀一大把了依舊不懂什麼是愛情,但她們又何必時不時在她面前故意擺現?想起來真是不爽,有些女人,甚至樣樣都不如她,緣何對比之下,還是覺得有所落差?

  如今好容易收拾心情下定決心,想找個男人嫁了,卻偏偏遇上這麼個混賬男人……想罷一時悲從心來,微微紅了眼眶,卻是面無表情的,只有透明的鼻水偶爾會打擾她的平靜——狠狠抹去。

  甄不凡也是沉默,走上岸後卻未立即把她放下來,像是察覺到了些不妥,他樣子看似有所思考,才平白冒出一句話,「今夜未打算拖你下水。」

  「嗯,是我的錯。」賈無雙應得很是迅速。

  「你方才是不是為我擔心?」

  「沒有。」賈無雙稍有遲疑,隨之揚揚嘴角,「你死與我何干?錯了,你若死了,我或許就回不去了。」

  「我聽到你呼喚我。」

  「所以?」

  「你不再叫我甄公子……」

  「甄不凡……」賈無雙哼了一聲,「你只是運氣,才姓甄。」

  因她已完全鬆開了手,他微微調整了姿勢,抱得她更妥穩些,隨之突然開口,「你可以從我姓。」

  「可笑!我無雙二字名副其實,何須『甄』姓相輔?」

  又是良久的沉默,他說,「我娶你。」

  「……」

  「讓你心甘情願。」

  「……」

  接著他又看了她一眼,慢慢低下頭……

  「阿嚏!」

  緊張關頭,賈無雙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當即用上他的話吼,「做夢!你做夢!」

  「我要回家!」



第十四章 君寶示愛

  這幽潭之水可謂透心涼,賈無雙已是覺得有些冷,加上嗆水弄得鼻頭癢癢,因而接二連三噴嚏不斷。

  賈無雙一直被他抱著,索性直接抓過甄不凡的衣襟,擦擦鼻水,管他三七二十一。

  甄不凡倒也難得沒跟她計較這些,又召喚來他那匹黑頭駿馬,而且這次還先把賈無雙放上去,然後才一躍而上,坐在馬鞍的前半部分。接著他讓賈無雙從身後環抱著他,就意圖而言,似乎是想幫她擋擋風。

  隨後馬就跑了起來,賈無雙想著從馬背上掉下去後果指不定比溺水還嚴重,因而抱得還算紮實,就是覺得他也濕漉漉的,不大舒服。

  還這麼想著,他突然空出一手,扣住她環在他腰間的雙手,壓在他腹部上,唔……怕她萬一迷糊的睡了摔下去?

  天知道。

  果然回到甄府的時候,賈無雙已是半昏睡狀態了,雖然他擋去了很多風,但風這種東西還真是無孔不入,尤其是馬背顛簸,滋味很不好受。只想著要春桃準備一桶熱水,沐浴提神。

  又想想這回也不知道跟著甄不凡出去了多久,那丫頭平白沒了她蹤影,恐怕擔心得要死。

  果然,剛到甄府門口,就看見亮著火把,人影憧憧,驀地聽到一聲大吼,「回來了!」

  一個小丫頭就不怕死的從大門衝了出來,甄不凡蹙眉,「吁——」一聲牽了馬韁,駿馬揚足,姿勢瀟灑俊逸,避開了她。

  然而這苦了後座的賈無雙,只見她先是往後一仰,隨之順著馬足落地,頭便是狠狠撞上甄不凡如鐵打般的後背——

  「哎呦……」頓時七暈八眩的,痛……想揉揉吧,偏偏雙手又被甄不凡摁著……

  他娘的,原來這才是甄不凡的真正用意!

  沒什麼精神安撫哭的稀里嘩啦的春桃,甄不凡也顯然不打算應付他一票兄弟,就是感覺錢君寶那傢伙的眼神高深莫測,嘴角的笑不知道想表達什麼意思。

  反正又是折騰了一個時辰,賈無雙昏睡之前對春桃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收拾一下,我們明日回家……」

  害得人家小丫頭情緒徒然從大悲到大喜,興奮得整夜難眠。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不安穩,第二日賈無雙很早就起來了,頭有點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春桃沒在旁,也看不出是什麼時辰。

  摸摸自個前額覺得滾燙,心想著自己肯定是水土不服加上濕衣吹風,恐怕感染了風寒……

  隨之春桃輕推門而入,估計是因為昨夜哭的悲慼,眼眶浮腫,還頂著厚厚的黑眼圈……

  「小姐,你醒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其實也沒什麼東西,春桃心想。聲音帶著解脫的興奮。期待著小姐發號施令,班師回家。

  賈無雙又摸了摸額頭,想起身,全身都是軟綿綿的,索性放棄又躺在床上,覺得自個和甄不凡真是八字對沖,不然怎麼會打從她踏上嶸唐城開始,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我再睡會。」賈無雙突然堅定了回家的信念,不想再節外生枝,想著就這麼再躺一下,睡醒了走人。

  但隨之趕上前想攙扶她的春桃,雖說是晚了一步,卻是碰上她滾燙的手,臉色大變,「哎呀好燙,我去叫大夫!」人就咻一聲跑了出去。

  賈無雙來不及阻止,只得闔目養神,不多感覺到進來了一個人,還未反應過來,直接一雙大手覆上她的前額,開口時言語中透著擔憂,「無雙姐怎麼這般不懂得照顧自己?」

  是錢君寶……

  賈無雙才睜開眼,瞄了他一眼,望著他粉嫩的臉上毫無掩飾的關懷,呶呶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錢君寶這個傢伙有些不對勁,原本覺得他只是故意以示親暱,以刺激他大哥,但後來又覺得不全是,他的心思並非這麼單純……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錢君寶的臉上呈現的,是不符合他年紀的成熟與……算計……

  興許是她直覺過人,這些日子並不想與他過多接觸,身有排斥。

  她從前也是憑借這種直覺,來選擇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之前看錢君寶還好,但到了嶸唐之後,明明他對她也還不錯,但感覺越來越不妥……又說不上究竟是哪裡怪。

  好吧,更奇怪的是,這種感覺並不針對甄不凡。

  「我昨夜不在,但聽說是大哥昨日把無雙姐帶了出去?」

  昨夜的記憶頓時統統回籠,賈無雙卻是無力的閉上了眼,「君寶弟有心,我只需稍作歇息……」言下之意已有逐客之意。

  「大哥怎麼這般不懂憐香惜玉……」錢君寶置若惘聞,而是順著她前額突然往後撫摸,對上視線,暖暖一笑,百般親暱。

  若說上一次肢體接觸是因為替她塗藥,那麼這次賈無雙想不出任何理由……

  正欲掙脫,門外又是有了聲響,順著聲音望去,居然是甄不凡一臉黑青的站在門口。

  身外還跟著那幾個傢伙。

  賈無雙併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他,索性闔上了眼睛。

  錢君寶也不管,先是抿唇一笑,隨後目光帶著堅毅的對上甄不凡的視線,無絲毫畏縮的喚到:「大哥……」

  甄不凡往屋內行了一步,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賈無雙身上,緊抿薄唇,一言不發。

  林文昇不動聲色的靠上門邊,立在甄不凡身後,也是嘴角含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君寶,我若沒記錯的,那個是你找回來的大嫂……」

  張五經以往一向狀況之外,如今看見錢君寶坐在賈無雙躺著的床邊,擰著嚷了句,「草,君寶,你這不合規矩!」

  「無雙姐的確是我從汝安城說服過來的……」他頓了頓,「只是她現在不願意了,之前的約定自然就不算數了。」

  「不算數?」張五經瞪大眼,還有這種事?

  林文昇揚揚嘴角,「即便是,也不該由你來代言。」

  錢君寶笑笑,不做聲的望著甄不凡,像是用眼神提醒他曾經說過的——

  把他所喜歡的讓給他。

  這群男人真吵,賈無雙揪了揪眉,朝裡床翻了個身。

  「不算數?」是甄不凡宏厚的嗓音,突然一嗤,「扔出去。」

  扔出去?!賈無雙驀地睜大眼,猛地掀開被子,正欲起身。

  錢君寶壓了壓她的身子,制止了她的動作,望著甄不凡,「這個時候,你不該這麼對一個病女子。」

  完了甄不凡沒理會,使了個眼色。

  林文昇看明白後表情盡顯意外,遲疑了半晌,眨眨眼再確認了一下,甄不凡輕輕頷首。

  他才繼續暗示了劉大——

  兩人就這麼,一同把錢君寶從窗口處拋了出去……

  欸?張五經大大的吃了一驚,從他有印象以來,大哥是最遷就的就是君寶,甚至未對他說過半句重話……

  剛好見到甄不凡弓身欲抱起賈無雙,眼睛一亮,「大哥!你脖子上有牙齒印!」

  女人的牙齒印!

  甄不凡沒吭聲,而是把賈無雙抱了起來,下巴抵了抵她額頭,一個細微動作,引人無限遐思……

  大嫂!

  果然就是你了,大嫂!

  完了甄不凡抱著裝死的賈無雙走出去,張五經又瞥到了什麼,順手就拿起屋裡桌面上擱著的衣衫,語調高亢,「嘿,好傢伙,居然繡了隻貓!」

  又拿起旁邊的一件研究了半晌,「怎麼……這鷹怪怪的?」

  林文昇只稍瞄了一眼,見多識廣的答曰:

  「禿鷹。」

  好傢伙!張五經心想,大嫂不愧是大嫂,有前途!

  賈無雙原本就頭暈,如今被他折騰來折騰去,更加是雪上加霜,恨得咬牙切齒,卻只能有氣無力的開口,「甄不凡,你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他低頭睨了她一眼,「什麼?」

  賈無雙白了他一眼,「其實我是個人……」而不是碼頭上那種搬卸來搬卸去的貨物!

  「……」甄不凡望著她,又是沉默。

  賈無雙閉上眼睛,「所以我兩條腿是可以行走的,無須你代勞。」

  「你不重。」他腳步未停。

  「……」所以呢?她忿忿的想,她要是又老又重……「帶我去哪?」

  「看大夫。」

  「春桃去叫喚了。」

  「所以四書去了找她。」

  「什麼……」

  「府內有大夫。」他表情依舊是認真的,「病好了,我再親你。」

    ***

  話分兩頭。

  張五經在房間裡撥弄了兩下,就出了客房。而林文昇卻是默默地走到窗戶旁,望向窗外。

  錢君寶看似在地上坐了一小會,如今才從地上爬起來,悠然自得的拍了拍衣衫,也是察覺到林文昇的視線,回頭衝他一笑,那笑容和煦依舊,看似毫不介意。

  林文昇知道,他方才算是動真格的把錢君寶扔出去,心裡也明白,以那小子的身手,想躲開其實不難。但他卻是乖乖的不抵擋,表面上,像是小鬧怡情的一種表現方式。

  只是,林文昇卻不這麼認為……他不得不承認,他其實看不透那個傢伙。

  他和四書五經還有劉大,他們四個的命,都是大哥救下來的,十來歲跟著大哥打拼,如今也有十來個年頭。

  至於錢君寶,他年紀最小,加入得也最晚。

  依舊記得那個冬天,錢君寶赤 裸著雙腳,穿得破破爛爛,一副乞兒打扮地跟在大哥的身後,見到他們也不怕生,露出看似純真的笑容,還有一雙看透世俗的眼睛。

  那個時候起他就覺得不妥,長期和形形□的人相處,絕不相信那樣笑容,會出現在一個乞兒的臉上——無絲毫畏怯,也不是初生牛犢的蠻氣,笑容中反而總藏著幾分意味深長。

  錢君寶學東西很快,武功也是幾個人中進步最大的,只是他不懂大哥對錢君寶的信任,為何會來得這般……不和常理。

  很多生意,大哥不由分說的交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全權打理,甚至對他們說出「君寶想要的,全給他」這樣的話來。

  即便是給大哥提了醒,他也只是泰然的說著不准再提這樣的話。

  想不明白……

  至於五經和劉大太過一條筋,只當錢君寶是個單純同時有點小聰明的孩子,毫無防備。

  四書雖然也隱隱覺得不妥,但相處幾年,錢君寶確實沒做出什麼過分的事,因而也只是讓他不要疑心太重。

  唯一讓幾個兄弟偶有抱怨的,是錢君寶常常會勾引「未來嫂子」,有些女人都無一例外的選擇了逃婚,外邊傳聞是因為大哥猙獰可怕,但事實上,那些女人皆是受不了錢君寶的引誘。

  然而大哥是默許的,或許錢君寶說得對,若用花言巧語就能引誘的女人,娶回來也是一種錯誤。

  於是一次次的逃婚,讓大哥單身至今。

  別的不說,單從錢君寶能在之後擺脫各女子的糾纏這事來看,這種手段,絕非心思單純的人所能作為,不得不讓人心有提防。

  所以這次錢君寶突然千里迢迢把賈無雙從汝安城找來,其目的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因為尚未弄清楚整件事,所以他沒有表態。直到上次在船上,看見錢君寶又一次故伎重演,才惑上加惑……

  賈無雙,不是他找來的麼?為何……

  話說回來,林文昇也是揚唇一笑,方才大哥居然令他們把錢君寶扔出去……

  這事估計連錢君寶自己都沒有料到,因為在動手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了錢君寶臉色有一瞬的改變……

  再來就是這個賈無雙,也摸不透到底是個什麼角色,尋常看起來是十足的精明女人,但有時就一不小心的忘記掉她的實際年齡……不過能令到大哥對她這般特殊對待,恐怕也如傳聞中的那般,不是個簡單角色……

  見錢君寶不知何時離開窗外空地,林文昇斂了斂神,也是出了客房,順著蹤跡跟上前。

  果然,錢君寶像是料到甄不凡的意圖,直接上了南苑李大夫那兒。

  賈無雙被甄不凡抱在懷裡,李大夫正在給她把脈。

  錢君寶朝甄不凡微微一笑行禮,隨後語帶嬌嗔地道,「無雙姐這般,君寶好生心疼呢。」

  明明是女子撒嬌的口吻,錢君寶做來卻是不偏不倚,恰到好處的撥弄人心。

  「……」賈無雙有片刻無言。

  錢君寶也不管,直接走近他二人,試圖握住賈無雙的另一隻手,卻是被甄不凡不留痕跡的奪回。他也不在意,逕自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輕笑道,「不如姐姐病好,就嫁給君寶,讓君寶好生照顧你。」

  「她太老,不適合你。」甄不凡抿唇望著李大夫。

  「唔,」賈無雙竟也不生氣,不自覺的挪了挪身子,尋找最舒適的位置,閉著眼睛道,「他說的是事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47 AM

第十五章 密謀逃婚

  賈無雙開始養病,坦白說,是留在甄府養病。

  春桃很是委屈,空歡喜了一場。只是小姐的病畢竟是意外,因而就癟癟嘴認命,陪在小姐身邊,陪在她身邊亂折騰。

  賈無雙可謂甄府最閒的那個人,感染風寒的這些日子,整天都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偶爾會下床胡亂走動一番,或許加上些逆反心理,整個人索性慵懶了起來。

  至於甄不凡一行人,這兩天又不知去了哪裡,估計還是洽談生意之類的,看來坊間傳聞他們總是成群結黨並非毫無根據。

  倒是甄府的茅房清理乾淨了很多,即便他不在的日子,也每日有人定期清理,這才發現他先前那番話……原來並非僅僅是出言戲謔。

  只是,甄府幾個門口皆有人看守著,臉上毫無遮掩,就是擺明了一副她不能外出的樣子,之前隨行而來的李大叔,像是因為無法盡職,內疚導致跑了……在她看來,應該是甄不凡是鐵了心不讓她離開。

  唔……賈無雙又想了想他那晚說的話……

  ——我娶你。

  ——讓你心甘情願。

  ……

  加上他將君寶扔出去時那幾個人臉上掩蓋不住的吃驚,看來甄不凡是破了先例。

  綜合以上幾點,賈無雙思來想去,得出的結論是甄不凡說娶她……

  應該是認真的……

  不,他確實是認真的。

  唔……

  賈無雙慢慢咀嚼著口中的嘉應子,剛喝了藥,口還是很苦。挑了挑眉,才慢慢睜開眼,望著一旁直打瞌睡的春桃,這段日子這小丫頭也老跟著活受罪,突然揚揚嘴角,發現事情並未想像中的糟糕。

  因為,甄不凡要娶她呢。

  這……

  真是再好不過了。

  再好不過的復仇方式。

  她先前怎麼就那麼傻,說出鬥氣的話呢?

  看來這年紀大了……賈無雙瞇了瞇眼睛,又合上,把核吐出來……年紀大了,腦子真的不大好使。

  慢慢開口,「春桃。」

  「啊……小姐!」春桃猛地點了下腦袋,揉了揉眼睛,強打起精神。

  「待會我寫封信,你下午去城南天禧商號那跑一趟,替我把信給那兒的老闆。」

  「哦,好。」春桃眨眨眼,「天禧商號?欸?小姐你什麼時候認識那的老闆?」

  不認識,只是都身為北方商家,應該能攀個交情。

  賈無雙又送了顆嘉應子入口,「還有,你稍微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

  賈無雙笑了笑,「好事。」

    ***

  和天禧商號的老闆之間的溝通,比想像中的順利……

  賈無雙坐在庭院裡的石桌旁,樹蔭剛好遮住了頂,享受著時不時徐徐的風,就揚了揚嘴角,又看了次手中的回信。

  「無雙姐。」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叫喚,賈無雙回頭一看,見是錢君寶,便不慌不忙的收好信,「哦,是你。」

  「看什麼呢?」

  「價目單。」賈無雙笑笑,「讓春桃去問了問,瞭解下北方商品在嶸唐城的大致價格。」

  錢君寶笑而不語,目光卻未離開她。

  賈無雙睨了他一眼,「在笑什麼?」

  「只是意外姐姐仍願意和我說話。就不怕我誤會自個還有希望?」

  「唔……」賈無雙挑了顆紅色小果送進口中,「君寶弟多大歲數了?」

  「確切的不記得了,但確實是比姐姐小了些歲數,」而後他又笑,「所以君寶什麼都依姐姐的……」

  「唷……」放屁比說話好聽,賈無雙望望他暖暖的笑容,「你找上我的時候,算盤不是這麼撥的。」

  「無雙姐這段時間受委屈了。」他左右其它。

  「是委屈了。」賈無雙總覺得錢君寶在暗示著什麼。這些日子從他們幾個人的相處之中,不是沒出來他在幾人之間,其實處在種相對孤立的位置。但他彷彿對這種處境甘之如飴,悠然自得……

  唔,賈無雙又挑了個紅果子,揚了揚,「很甜,你不嘗嘗?」

  錢君寶點了點頭,卻沒有任何舉止,只是帶笑的眼眉,像是等待著她……喂?

  賈無雙挑了挑眉,「這次沒跟你大哥出去?」

  「哦……」他笑笑,「是回來了。」

  「……」回來了?

  果然,下一刻彷彿應證他的說法,賈無雙的手臂倏地被一把拉住,隨之人就被拖離石凳,撞入一個堅硬的胸膛。

  又是他!

  賈無雙先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過因這兩天準備充足,所以心情大悅,就懶得與他計較,反倒借勢主動倚進他胸膛幾分,好整以暇地開口,「反正咱倆年紀也大了,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接著抬頭側望了他一眼,「我考慮清楚了,甄公子什麼時候準備迎娶我過門?」

  「哇……」張五經被女人的反覆無常嚇到了。

  林文昇暗了暗眼神,沒吭聲。

  見甄不凡一時沒有回應,她呶呶嘴,「要是甄公子不願意,我就不在府上打擾了。」

  「我娶。」他抿了抿嘴,擲地有聲。

  「那就八月初二吧,宜嫁娶。」

  他低頭望了她一眼,「隨你。」

  賈無雙就覆上他的手,然後輕輕的拍了拍,語帶勸說,「那以後就別再這麼粗暴了,免得我不再心甘情願。」

  「……」

  「來來,笑一個。」

  倒是錢君寶從石凳上站起來,笑笑道,「恭喜大哥,恭喜無雙姐。」

  雖然還沒能進入狀態,但張五經還是嘿嘿的嚷嚷起來,「什麼無雙姐,叫大嫂!」不免又讚歎起自個的直覺,果然很準。

  「我累了,先回房歇息下。」錢君寶笑笑,然後轉身,和林文昇對視了一眼。隨之挑眉,嗯,是時候去天禧商號那逛逛了。

  甄不凡瞇了瞇眼睛,鬆了鬆施加在她手臂上的力道,「你是個奇怪的女人。」

  賈無雙便從石桌上捏了個紅果子,也不管週遭有人在,送到甄不凡嘴邊,笑著說,「來,張嘴,啊——」

    ***

  這事就這麼拍了板,定了。

  如果讓春桃用一個詞來形容她家小姐和甄不凡此時的處境,這個詞還是非「詭異」莫屬。

  婚姻大事,通常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符合「男想娶,女願嫁」的狀態,便能一拍即合,成就好事。

  然而她賈無雙和甄不凡皆已無雙親在上,也無媒妁牽線,加上當事人態度反反覆覆,先是女方先是說嫁,又嚷嚷不嫁,最後當眾再提嫁娶……這甄不凡居然也跟著瞎折騰,莫名其妙的一掃前面的譏諷,爽快答應婚事。

  一切的一切,都看起來詭異萬分,讓整個局勢充滿變數,隨時都有翻盤的可能。

  但說到賈無雙麼,自從和天禧商號的老闆溝通過之後,整個人就放鬆了下來,甚至還真著手準備起成親所需……

  甄不凡就是一副局外人的樣子,該忙的該奔波的,依舊馬不停蹄。

  就是這待嫁新娘居然得親自包辦會場佈置,裡裡外外忙活,甚至自個奔波去買彩禮……不得不再感歎一句,這個女子,天下——無雙……

    ***

  「真的嫁啊……」春桃一邊陪著賈無雙選布料,一邊忍不住又詢問了一次。

  賈無雙但笑不語,繼續對比著手中的布料。北方的布匹在材質上,的確更為結實些,但在色彩,手感以至輕重這方面,又都不如南方的。真有許多值得學習借鑒的手藝。

  「連個裡外張羅的喜婆都沒有……」春桃手裡掂量著一塊布,又是喃喃的抱怨。

  賈無雙泰然自若,從兩塊布匹裡挑了自己更喜歡的,遞給老闆結賬。

  對方卻是擺擺手直稱不用,又是帶著諂媚地道:「夫人今兒個您還看中哪些,我明日就喚人送到府上!還有,恭喜夫人大喜!」

  瞎眼的東西!春桃忿然,「什麼夫人!我家小姐還沒嫁呢!」吼完了依舊一肚子怨氣。

  對方也是委屈,前兩天甄府來人,把整條街上的商家都交代了,這嫁沒嫁不就是十天之後的事麼……

  而且眼前的……小姐,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像是位夫人啊……

  賈無雙便是把手中的布匹放下,又指了指剛才對比的那匹布,然後笑道,「那連同這匹一同送過來吧,謝過了。」

  然後就轉身出了這店舖,一出來,又瞥見候著四個牛高馬大的傢伙……嘖,賈無雙輕蹙了眉頭,雖然談成婚事之後,甄不凡允許她外出,卻是不知從哪找來這幾個傢伙,四人都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跟進跟出。真是礙手礙腳,煩不勝煩。

  賈無雙想了想,突然笑了笑,對著領頭那人道,「王大山……」

  「在!夫人請說。」

  「我買了點東西,你和那幾位兄弟……幫幫我吧。」

  「是!」

  賈無雙原本買的東西並不多,接下來就不同了,大蒜黃瓜大米,加上布匹胭脂水粉,髮釵玉飾古玩,字畫泥人大餅,一路走下來,四個大兄弟全身都掛滿了。賈無雙領在前頭慢慢的走,一路行過那絕對是引人注目,便是回頭莞爾一笑,然後望著王大山慢悠悠的道,「兄弟,我現在若是撒腿就跑,你們是拎著東西追,還是扔掉東西追?」

  「……」

  「若是扔掉東西,我就停下來,這珍玩什麼的損失是否你們賠償?」

  「……」

  「兄弟你臉色不大好呢。」賈無雙輕輕一笑,「春桃,買夠了,別興奮了,咱回去。」小丫頭掩飾的功夫還是不到家,表情太外露了呢。

  回到甄府,賈無雙望望他們四人,笑道,「這些東西都拿回去吧,別再埋怨我了,散了吧,今兒個我也累了。」

  便是拋下幾個一臉無言的傢伙,笑笑回了房間。

    ***

  大婚之日前第七天,賈無雙給了甄不凡一份名單,說是聚齊這些賓客,是成婚的唯一要求。他瞄都沒瞄一眼,說了好。

  再花了一日,賈無雙將欠甄不凡的三件衣衫完工,最後一件是給他的特別禮物。

  又過了兩日,賈無雙將自個成親那日穿的喜衣縫製完畢。

  眼看離大婚之日還有三天,賈無雙開始著手給甄府佈置紅色。

  再把迎親隊伍的聘請之類事宜交代了下去,才發現自個人已在甄府,這些步驟完全可免。

  轉眼只剩下一日,又寫了封信交給春桃,讓她帶去給天禧商號的大老闆。

  這時間如水逝啊,眼看到了大婚之即。

  說實話,這娶親的事,甄府做過不止一次,可是每次到頭都是一場空,因為新娘子跑人了……

  雖說第一次看到這麼熱情的新娘子,從頭到尾一手包辦,感覺上應該沒問題才對,但想了想,又覺得事情沒有表面這麼簡單……

  可能因為先前的婚事,都是關起門來一切從簡,如今居然從下午時分開始,就陸陸續續有賓客到場,害得甄府的下人們,一下子無所適從了起來……

  張四書和林文昇相互對視了一眼,雙眼中飽含千言萬語。

  因為今日來的賓客,很多都是商界商譽不好之輩,還有很多烏合之眾,要不就是東家和西家有恩怨的,甲商和乙商有利益衝突,或者擺明對著幹的某某和某某……

  這些人,根本連招呼都完全沒有興致……

  不論賈無雙把這些人具在一起是何居心,總之一定不是打著好主意。

  甄不凡顯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穿上了大紅的新衣,預備做新郎官——今日擋他者亡。

  況且吧,他今夜已令八人嚴嚴實實的守在新娘房的四周,就是以防她逃婚。

  總之讓她插翅難飛。

  接著他便是站在喧鬧嘈雜的大廳內,等待新娘子的到來。

  這婚宴擺了七桌,現場已是有人吵鬧了起來,但甄不凡不動如山的站在大廳正中,沉默的等待。方纔已是喚了喜婆去領人,然而過了好些時候了,人尚未到。

  現場愈發鬧得厲害,鬥酒的,猜拳的,還有人叫囂的對罵中……

  甄不凡站在大廳前台,身後大紅的「囍」字襯托他有些陰沉的臉色,氣氛益發的緊繃了起來。

  越來越沒有當新郎喜悅的樣子。

  終於來了媒婆,支支吾吾的說是沒找到人。

  然而現場很鬧,片刻間甄不凡僅是面無表情。

  完了過了會,又來了個小廝,說君寶少爺也沒了人影。

  甄不凡這才有了動靜,慢慢的走到大廳正中,突然連同滿桌的酒菜一同舉起,接著從大廳的這端,一直扔到七張桌子的最後一張那端……

  酒菜四濺,眾人閃躲。

  全場,鴉雀無聲。



【第二部 出手不凡】

第十六章 後會有期

  全部人眼睜睜的望著如今在地上骨碌碌的轉著圈的圓桌,神情皆是一瞬間的呆滯。

  一時間沒有人敢打破沉默,而後甄不凡順著一張張不在狀況中的臉張望過去,然後慢慢的走到大廳中央。

  只見他凝著一張臉,一字一句的道,「稍等。」

  而後就穿過大廳,走出廳中大門,一行四人快步跟上。

  便聽見甄不凡冷冷的開口,「五經,快馬通知柳大人,封城。」

  「哦!」張五經原本一直在給林文昇使眼色,想知道大哥緣何發這麼大的火,因而神經一直經泵,因而甄不凡一聲令下,留不敢遲疑,也不敢問緣由,快速離開,只知道大哥這次是真的很生氣。

  後果很嚴重。

  「劉大,帶人在府內以及週遭繼續找。」

  「找……」劉大摸摸腦袋,一臉茫然……

  「逃妻。」隱隱聽得他話中的咬牙切齒。

  「哦……好!」劉大也連忙領令下去。

  「四書,問清楚看守她的人,這些日子她去過哪些地方,做過什麼。」

  「嗯!」張四書點點頭,就使出輕功,一躍不見。

  林文昇沉默的跟在甄不凡身後,又是走了一段路,見大哥沒再開口,思了片刻,突然開口,「今夜不見了君寶。」

  「他不會走。」

  「大哥……」林文昇又是沉默,其實他最意外的是大哥方纔的舉止,明顯……動了怒。

  甄不凡已是稍稍冷靜了下來,然而臉色依舊維持著先前的面無表情,又走了兩步,他開口,「我知道她不會乖乖的嫁。」所以這些日子,他以靜制動,隨便她怎麼攪合。總之今夜無論她算盤裡打的是什麼主意,他都可以接受,除了逃婚!

  甄不凡也是意外自己的心思,這些日子他看起來波瀾不興,卻只有他心裡知道自己內心的澎湃,一日日臨近,他竟是一天天更為期待……

  念及此,他又握緊了拳頭。

  林文昇又默了半晌,「大哥現在去哪?」

  甄不凡繼續前進,而後慢慢的道,「每次有人逃婚,君寶在哪?」

  林文昇抿抿唇,「沉思閣。」

  ……

  甄不凡站在沉思閣下往二樓望去,沒有點燈。

  瞇了瞇眼睛,今夜賈無雙不可能憑一己之力逃跑,尤其還帶上了春桃,除非有人幫忙……

  錯了,是除非君寶幫忙。

    ***

  話分兩頭。

  賈無雙醒過來的時候,春桃還昏睡在旁,自個身上換了一身男裝,躺在一張簡單的木板床上……

  記憶慢慢湧入大腦,她之前明明還在整理行李,之後……她……倏地坐起來,推了推一旁的丫頭,對方還是沉睡得像豬一樣,沒有絲毫反應。

  賈無雙畢竟也活了好些年頭,加上身上並沒有繩索綁縛,穩了穩思緒,決定先弄清楚現身的狀況,便是下了床,屋子裡很是幽暗,只有月光透過窗戶投射進來,灑了一屋子靜謐。

  賈無雙走到窗前往外張望,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錢君寶背手站在月色下,銀色光輝幽幽的籠罩著他,平日白淨的膚色,而今看起來幾分透明,著實是個美男子。

  只是他原本靜穆的神色,在她瞥見他的那一瞬換上了明朗,便是柔柔的笑了起來。

  賈無雙知道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然而還未說話,錢君寶已是開口,「你那些份量迷藥,並不能助你逃婚。」

  「唔,然後?」賈無雙懶得出去,也不想問究竟身在何處,就站在窗口,也學著他一同仰望著天空,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和甄不凡一起時絕對享受不到的寧靜。

  「只是想阻止你在那些人面前挑釁大哥。」他笑笑回身,「一來你不可能成功,二來你即便成功,也絕對逃不出去。」

  賈無雙頓了頓,「唔,我不懂君寶小弟在說什麼。」

  今夜她原本是打算先去大廳,若是賓客來得不符她名單所示,她即可光明正大的悔婚。

  若是來對了人,反正甄不凡也習慣她不按常理出招,就暫不拜堂,直接招呼「客人」,再藉故挑撥一些人起爭執,她有信心,以她手中掌握的資料,讓他們大打出手不是難事。加上今日的賓客大多是性格蠻狠之輩,湊熱鬧的,愛管閒事的,被擾了興致,肯定也會湊上一腿,這種事通常是一發不可收拾,局面就會失控,肯定各打各的一片混亂,甄不凡就不得不管。

  屆時她見機行事,用足量的迷藥放倒他,便能以妻子的身份,扶他回房歇息。

  餘下的像林文昇張五經這類,自然得幫著安撫雜亂的賓客,不會有太多心思顧及她。

  這個時候,也肯定有人會走,大門自然不會管得太嚴,那麼她和春桃再換上男裝,混在賓客之中,定能順利逃脫……

  這事後的事,新郎當眾暈倒,加上新娘忿然逃婚,而且還是被一個老女人逃婚……

  嗯哼,甄不凡豈不丟盡了臉?

  至於之後嘛……前些日子天禧商號的老闆有商隊回北方,就順帶讓他帶了信回去給傅曉生,現在傅曉生應該在路途上,她只要在約定之時到達約定地點,就能和春桃順利回到汝安城,這嶸唐城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甄不凡即便是報復,也只會在南方的生意上給她打壓,但她生意涉及極廣,也並非一定要打出賈記的名號,況且天禧的老闆,也與她簽定了協議,所以這次嶸唐之行,並非一無所獲……

  但是……

  錢君寶……

  賈無雙默默的念著他的名字,笑笑,「我倒是真的想知道你的確切歲數。」

  「歲數證明不了什麼,我先前也以為無雙姐很成熟。」

  賈無雙笑容稍稍打住,而後又是笑,「是啊,春桃也被我的反覆弄瘋了。」

  「這次是君寶的錯。」

  「怎麼說?」

  「無雙姐先前的行程,並非嶸唐。」

  「無所謂了,」賈無雙將視線慢慢的從月兒移向錢君寶,「只是我現在也不懂君寶小弟的意思……」

  「無雙姐快逃吧。」他笑笑,「我想現在大哥應該很生氣。」

  「為何要逃?」

  「不逃……」錢君寶朝著她慢慢走進兩步,「無雙姐這輩子……就逃不掉了。」

  賈無雙望著他,月光下他那張臉,笑容無邪得如初生孩童。

  她又看了看,估算了下現在的大概時間,低頭一想先前讓天禧商號老闆找的馬車應該已經候在城門外,便是說,「春桃還未醒。」

  「無礙。」他從袖口拿起一樣東西,「你只需給她聞聞就行了。」

    ***

  那屋外不遠處,停著三匹馬,春桃上馬的時候,簡直快哭了出來。

  錢君寶又安撫道,「不怕,這是我特地挑選的,性子極其溫順,只要你不刻意傷它,握緊韁繩,擔保路上無礙。」

  賈無雙一言不發的上了馬,三人行在路上,這條路極為偏僻,四周皆無什麼人煙,能感覺到春桃的害怕,慢慢的又行了幾步,才上了石子鋪就的道上,然而週遭感覺味道有些不對。

  但凡城門入夜後皆會關閉,這次慢慢行近,幾個人就遠遠的叫停。

  只是感覺,和往常有些許不同,應該是神色不同,透著幾分嚴謹。

  錢君寶笑笑,快馬上前,顯然是認識的,又在那人耳邊說了些話,就被放了行。

  一出了城,果然有一輛馬車在城外候著,錢君寶也不驚訝,直接下了馬,望著賈無雙,「那無雙姐保重,放心,明日就可到駱花崗。」

  「……」駱花崗……是她和傅曉生約好的地方。「你呢?」

  「大哥應該在找我吧。」他笑笑,隨之跨身上馬,「後會有期。」

  「……」

  賈無雙上了馬車,斂了斂眉,後會……有期?

    ***

  賈無雙坐在馬車上越想越不對勁,多少有些心神不寧,然而人已經在回家的路上,掉頭無非是回去送死,這次他要是再把她扔進水裡,估計就打算撈上來屍體,所以這走得還是義無反顧。

  只是……賈無雙回頭望了望已被淹沒在身後那片黑暗之中的嶸唐城,腦內突然浮現了甄不凡的臉。

  想起當時把喜服連同那三件新衣一併交給他的時候,他嘴角突然展露的那抹淡淡的笑容……

  甩甩頭,趕緊想像他得知她逃婚時,氣惱的模樣,反倒是模糊了他的臉,生氣?怒極反笑?還是習以為常、毫無反應?

  唔,其實她還蠻想見識下那群亂七八糟的人共聚一堂的情形,肯定是精彩萬分,估計見不著新娘也會鬧騰,想來也是讓甄不凡頭痛了,因而她抽了抽嘴角。

  憑良心講,他那張臉其實還能看,可惜性格讓人不敢恭維,便是立馬想起他當時把她扔下水的情景,嘖,這次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

  於是回頭,看著又昏昏欲睡的春桃,揚唇笑笑,然後闔目養神去也。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

  至於這甄府的情景……

  那些賓客被平白晾在大廳裡,甄府幾個當家的,居然無一人來招呼他們,只有一群狀況外的甄府下人,盡量閃縮至一旁,裝作自個不存在。

  所以這些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畢竟甄不凡是個不能得罪的主,若是突然又回來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廳……

  ……

  直到其中一人吼了句,「吃!」

  一眾人又各自動了筷子,打的依舊打,鬧的繼續鬧,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張四書找到看守的那八個人的時候,他們都被點了穴道,解穴後再一詢問,都稱未看清點他們穴道之人的臉。他蹙了蹙眉頭,有這種本事的人,在甄府就他們幾個,除去今夜在大廳的,僅餘一人……

  劉大便是帶著人在府內繼續找。而張五經從衙門趕回來的時候,剛好迎面碰上錢君寶。也沒想太多,劈頭就嚷嚷,「你去哪了?」

  錢君寶笑笑,「我先去找大哥。」

  甄不凡在沉思閣。

  依舊沒有點燈。

  然而空氣中彷彿彌留著方才大廳內帶吵雜,像是閉上眼再睜開,就能看見滿眼的紅色,只是不再有喜慶的味道。

  甄不凡站在閣樓的窗戶邊,也是背手而站,然而高大的身軀卻擋住了月光,僅餘一層光影順著他的身型勾勒出簡單的輪廓。

  林文昇也默不吭聲的候在一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宏厚而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你覺得她如何?」

  林文昇頓了頓,「大哥想我們如何稱呼她?」

  他沒有做聲。

  「若是大嫂,她就是好。」

  「如何好?」

  林文昇突的勾了抹笑,「或許她太老。」

  甄不凡又是沉默了一會,凝著一張臉道,「年輕的不好,」又是頓了頓,「沒有她好。」

  「……」林文昇輕輕頷首,已心有明瞭。

  又聞閣樓下邊有了聲音,已是猜出來者身份。

  果不其然,上樓梯的,正是今夜連同新娘一並不見蹤影的錢君寶。他上樓後也不驚訝,笑了笑,「緣何不點燈?」就走到一旁,拿出火引,點燃了油燈。

  霎時間,燭光輕晃,閣樓人影搖曳。

  「她呢?」甄不凡依舊背對著他,聲音聽不出喜怒。

  「走了。」

  只見徒然一股氣流,那燈火頓時滅了去。甄不凡在黑暗中慢慢轉身,「你明知道,她不行。」

  錢君寶直直對上他雙眼,「她早前聯繫了天禧的老闆,意圖嶸唐和大觀那條運線,相信不久就會有所動靜,一個在這種情況下還顧著生意,考慮利益的女人,加上她早已策謀逃婚,我想不出她留下的理由。」

  「人是你找回來的。」林文昇突然開口。

  「所以我把她送了回去。」錢君寶頓了頓,「今日她所找的賓客,是什麼人大哥心裡清楚,而她居然也知道。南方各類商戶,大小瑣事她恐怕心中早已有底,這點怕且很多人都做不到。再說,她下有一弟,卻是家內的絕對掌權者,我不覺得她和大哥相配……」

  「然而你還是把她找了回來。」林文昇抱胸靠著圓桌,慢慢的道。

  錢君寶笑了笑,「我們和浣紗城的生意一直談不妥,那段日子我打聽到有一幫人也在疏通渠道,正是她手下的人。」

  「賈無雙的生意,涉及繁雜,難成氣候。」

  「那是之前,近年她的名聲已漸漸有了影響力。而且,浣紗城的布匹在江南江北一帶頗具影響,若是打開了北方這通道,得益可想而知。別忘了,她的另一目的,聯姻。」

  「你是說,你只是調虎離山?」林文昇似笑非笑,「那而今呢?」

  「和浣紗城主的合作……」錢君寶再次點燃了燈,燭光下曉得魅惑,「已經談妥。」

  「她人在何處?」

  錢君寶抿抿唇,「不知大哥再娶,她會否回來喝杯喜酒?」

  林文昇也是一笑,「大哥應該派人看著你才對。」

  「收拾行裝。」

  林文昇一挑眉,望著甄不凡。

  「北上。」

  「……」

  甄不凡慢慢的睨著錢君寶,「沒有下次。」

  氣勢逼人。

    ***

  於是在一天之後。

  春桃遙望遠方,喃喃地道,「傅師爺怎麼還不來?」

  賈無雙坐在大廳的方桌旁,給自個斟了杯茶,突然肩頭被輕輕一拍,一抬頭,正是傅曉生。定了定神,故作不知。

  眼見傅曉生便繞到春桃身後,突然湊近她耳邊,「春桃姐!」

  嚇得春桃一哆嗦,回頭就追著他叫打。

  小鬧了一會,傅曉生深深的打量了賈無雙一番,就在旁坐下,銜笑道,「對了,你不在的時候,有人來說親。」

  春桃頓住,驚得瞪大眼睛,「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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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48 AM

第十七章 如影隨形

  馬車通過汝安城城門的時候,賈無雙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興許是因為長途跋涉的疲憊以及放鬆後精神的頹靡,直到春桃一掃疲態興奮的跳下了馬車,然後握著一群丫頭的手亂蹦達的時候,賈無雙終於找到了回家的感覺。

  唔……

  確實累了。

  賈府每個人都挺能幹活,用賈無雙的話來說,不花閒錢養閒人。因而一回到府內,就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賈無雙從前也是挨過苦日子的人,所以平日裡體諒下面的,為她積累了人心。這次回來,幾乎個個臉上都把興奮洋溢,著實給足了她面子。

  也不得不說說傅曉生的本事,在她不在的日子裡,將生意照料得妥妥當當,因此又稍稍給了她當閒人的感受……

  果然吶,還是有些空虛。

  不過在歷經過甄不凡那非人折磨後,她嫁人的興致已有所減低。然而有人登門求親,且對方還是個條件不差,至少風評比甄不凡好上許多的男人……但見無妨。

  只是,這見歸見,定不會再登門拜見。

  一次經歷足以證明,人哪,還是站在自個的地盤上好。因而也不管是不是會給對方留下老姑娘扮俏的印象,賈無雙讓傅曉生傳了個話,說先把人送過來看看。

  惹得一眾丫頭小廝聽了直冒冷汗。

  總而言之,賈無雙又回歸先前的悠哉日子。

  今日和這家的夫人打打牌,明日和那家的小姐喝點茶,後天和城西商人聽聽小曲,有事沒事的滿汝安城閒逛,嫁人的事也懶得再提,順帶把嶸唐城過的那兩個多月,權當作夢一場。

  話說生意分淡旺兩季,經營自然也有盈虧。

  賈無雙畢竟是生意人,儘管一切都已經步入軌道,城南的分號還是出了點問題。

  前些日子,有人在一開舖的時候,就把鋪內的布匹統統買下,並下了訂單,預買三百布匹,說是五天之後來提貨。

  分號掌櫃見有大客,衡量營運力之下欣然答應。

  事情就在這出來意外。

  不曉得為何,第一日散客驟多,一經登門大多滿載而歸,一日下來,存貨已是少了大半。

  分號掌櫃一定神,讓布坊連夜趕工,然而第二天客人有增無減,然而貨在架上,總不能把客人拒之門外……晚上進倉庫一點算,掌櫃感覺事有蹊蹺,當即在第三天控制布匹買賣,並聯繫其他分號先暫調存貨。然而就在當晚,先是其他分號皆告之遇上客人大增之事,所有分鋪的存貨皆所剩無幾,再來是布坊回話,說原料不足。

  次日,就莫名有了賈記經營不善的傳聞。許多人登門都說聽了「賈記就快結業,貨匹減價」這一謠言而來。

  掌櫃的疲於應付,畢竟已經涉及到賈記聲譽問題,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

  只是,賈無雙得知事情前後,瞭解全盤局勢的時候,離交貨期限,眼看只差一日。

    ***

  「此事絕對是有人刻意為之。」

  這日傍晚,賈府大廳聚集了各分號的管事者,只見一人憤慨言之。

  賈無雙默不作聲地聽著眾人議論,又是聽見城西分號掌櫃的說,「這事怪我,這麼大的單子,沒留個心眼,出了事以為自己能擺平,沒及時請示。」

  賈無雙輕輕一笑,「宋掌櫃無需自責,這事換了我也會這麼做,你處理並無不妥。」畢竟是她放權下去。用人不疑這個道理,她懂。

  便是站起來,望了傅曉生一眼,問到,「這些日子,汝安城可有一些有實力的外地商人流入?」

  傅曉生搖了搖頭,「並無聽說。即便有,也只是小筆買賣,不足為懼。」

  「哦?」賈無雙微微揚起嘴角,「這就奇怪了……」她望著面前的人,神色並無慌張,「若是和我有所宿怨,為何不趁我外出之時下手?既是選在我回來之後,緣何先前又察覺不到半點動靜?」

  她斂了雙眸,笑容帶著些玩味,其實她在汝安城,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從來就是吃百家飯,若是將矛頭指向她,並不會撼動到那些真正大樹。

  因而真正的商家,大多願意和她合作,反而能拓開些商業渠道。

  更何況今日之前,她還以為自個人際不錯呢……

  不過這事擺明了針對她而來,一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唔,但凡商家最看重的就是商譽……賈無雙又開了聲,「當務之急,是確保後天能準時交貨。宋掌櫃,你可否和金、陳兩家布莊聯繫過?」

  「如今城內的紡布用的棉花,都是由懷安縣供應,只是上個月天降驟雨,導致產量有所減少。不過前些日子我問過布坊,應付五百匹是沒有問題的,加上點算過倉庫裡的布匹,確認足以應付,我才敢接下這樁生意。沒想到才幾日的工夫,各分號需求竟令得棉料所剩無幾!」

  城北的蔡掌櫃突的蹙了眉頭,插了話,「難怪我們分號的生意突飛猛進,七八天下來,日均售十餘匹,加上這兩天……草,原是有人故意安排!」

  「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如此財大氣粗?」

  「也不曉得是什麼目的!」

  「這還不明顯麼?對方是想讓我們賈記名譽掃地!」

  「……」

  一縱人又喧鬧了起來,賈無雙沒有搭話,而是輕輕望著傅曉生又問道,「傅師爺,城中近日……可有人出售布匹?」

  傅曉生捻了捻鬍子末端,呶呶嘴,「我先前也這般認為,畢竟這麼多布匹存放也是個問題。所以我料想是有人想從中大撈一筆,其實也做了賠錢的準備,只是午前我已差人出去打聽過,尚未有人有所行動。」

  賈無雙低頭若有所思,隨之靠近傅曉生,附耳於他,「你暗中查查售出布匹的去向。」

  傅曉生點點頭,示意先行一步。

  「那麼……」賈無雙順了順裙擺又繞回座位坐下,思了一思,慢悠悠的道,「明日各位大哥在城裡發出公告,說由於先前大雨,棉料質量略遜從前,深表歉意。因而本月所購布匹,全新者可全額退款,登記名字,新貨至免費贈送一匹。已使用者憑余料登記名字,新貨同樣贈送一匹。而且,因布質問題,所有布匹停售,所有訂單未出貨者暫停交接,新貨至,承諾返還十分一貨款,或多贈等款布匹。」

  她又是一思,「對了……這些日子成交的都是小額生意,若有人攜大量布匹登門,記得留住那人,我去會會。」說罷環視了一圈眾人,淡然一笑,「都明白了?」

  在座幾人面面相覷,琢磨了下她話中的意思……沒錯!這倒是不失為光明正大推延交貨期的好辦法……

  只是……這平白被人咬了口,真是心有不甘!

  又有一人道,「若是對方說不介意,一定要提貨呢?」

  賈無雙一笑,「不可,此乃原則。」

  品一口茶,賈無雙揚揚嘴角,倒沒有太多心痛。反正她正想引入南方的絲綢……免費贈送,也不失為一個推廣的途徑。

  倒是……賈無雙微微蹙眉,倒是那人真是衝她而來,此計不行定會再謀一計,她在明敵在暗,看來以後得多多堤防。

  不過賈無雙也不知為何,心裡竟是隱隱有些興奮。

  而她最想不通的事是,為何那人故意留了五日給她?夜長夢多,事情拖得越久越容易變故的道理,對方應該明白才是,怎麼……

  不過,他不是說了五日之後提貨麼?

  說不定可以一會……

  罷,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

  眾人便按照賈無雙的說法進行,先是眾掌櫃停止布匹售賣,發出聲明,再對退貨的人記名登記。

  約摸一個早上,賈記的聲明就已經口耳相傳,眾人皆知了。然而事情果然像賈無雙猜測的那樣,退貨的人並非太多。

  傅曉生也是按照賈無雙的吩咐,在汝安城展開秘密搜尋,畢竟大量布匹,不可能在一日之間消失,然而令他感到納悶的是……以他在汝安城布下的眼線,居然真沒找到。

  那些布匹竟真能在眼皮底下無影無蹤。

  這下更是覺得對方來頭不少,思量之下,覺得明日之事不會這麼簡單,趕緊回去和賈無雙商量個萬全對策。

  然而這當口能有什麼對策?無非是以靜制動,以逸待勞。

  賈無雙早早就收拾了心情睡下,第二日果然起了個大早,洗一洗弄一弄,就去了當初簽了協議的分號坐鎮。

  不知是意外還是巧合,應景般的,店舖裡僅有小貓三兩隻,退貨的人也不多。

  約摸是掌櫃的及雜工都沒有開口,弄得氣氛除了沉默還稍嫌壓抑,偶爾一陣風門前刮過,甚至刮出了蕭條的味道。

  春桃見她家小姐很淡定,也就放鬆了,以前從茶樓的說書人那聽過,高手過招前都是這樣子的!

  店舖沒生意,賈無雙就這麼待著也無聊,恰好傅曉生也在,就讓春桃備了棋盤,悠然的下起棋來。

  時間就在棋子落棋盤一種穩穩當當的聲音中,悄然逝去。

  突然聽得門外有了嘈雜聲,熙熙攘攘的,然後就有群好事的人,飛奔著從店舖前的街道上過去,明擺著就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春桃也心癢難耐,不過小姐還是拿著白子細細的思量,只得乖乖地侯在她身邊。眼睛卻是一個勁地望外瞄,好奇得要命。

  然後那嘈雜之聲越靠越近,還有木板車特有的隆隆之聲,而且感覺得出那隊伍很是龐大。

  那站在門邊張望的小廝突然一聲吼,「掌櫃的,是那天那位客人!」

  賈無雙這才瞇眼望了望外邊,然後回身「吧嗒」一聲放下一子,突然笑了笑,「傅師爺,你輸了。」

  傅曉生不在意的瞥了眼棋盤,隨後望著她,「你那盤棋,尚未定輸贏。」

  賈無雙理了理衣衫站起來,這才步向門外邊,然而剛站定門口,才發現……

  事情遠遠出乎她的意料。

  那隊伍浩浩蕩蕩的如今拖了大半條街,身後的板車上成捆地堆著布匹,數量之多,以一車五十布匹來算,那後面十餘輛車,粗略估算也至少五六百匹。恐怕,這些日子從她這兒售出去的都在這木板車之上了。

  週遭聚滿了看熱鬧的人,男女老少,個個臉上都寫著「期待」二字。

  想汝安城可謂事事太平,日子過得也就是波瀾不興。這兩年唯一的大事恐怕就是賈無雙的那場甄夫記,如今也算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聞到了熱鬧的味道,自然喜慶洋洋的,呼朋喚友前來。

  賈記各類分號遍佈全城,但賣布的最有名的是城南那間。

  這隊伍自大北門進來,一路走得是昂首闊步,只差沒有敲鑼打鼓,充分調動了群眾的八卦精神。

  有好事人偷偷問了布匹是運去那兒,那些人也不隱瞞,直報賈記名號。

  想想也是,這兩天賈記的布莊,還真沒歇停過,一會說是要關門大吉,一會說是大減價,一會有布也不讓買了,結果買了又得拿去退貨了……你說這不是吃飽事沒事幹,瞎折騰麼?

  再瞄了眼隊伍的頭——為首之人看似文弱,感覺也走得優雅,但所幸隊伍行進速度並不慢。

  眼看快到賈記城南分號的時候,眾人居然就這麼緊張起來了。

  沒辦法,大伙都缺少看熱鬧的經驗。

  「停——」為首之人輕輕揚了揚手,老長的隊伍就這麼停了下來。

  然而城南這條街道不寬,平日僅能並行兩輛馬車,所以若干落在後邊的人看不到熱鬧,就往兩邊是店舖裡擠,那些商家也不介意,也是好奇得要死。

  想來汝安城大小商戶有誰不認識賈無雙?這兒說的認識,是真的有過交情那種,賈無雙幾年前還在誰誰的店舖裡幹過活呢!

  至於後面那些人擠不進的,就往屋頂爬,結果人們紛紛效仿,很快就把賈記那分號圍得個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這種陣仗春桃先前在她家小姐被扔進河那次領教過,只是當時河邊地方寬敞,所以沒這次這麼嚇人……尤其上次她勉強算是看熱鬧的,這次是被人看的,感覺突然有點呼吸困難。

  但是……春桃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最前面的那個人,怎麼那麼眼熟啊?

  是林文昇。

  賈無雙覺得自己腦子突然被雷劈了。

  居然是林文昇?!

  那甄不凡呢?他該不會也來了吧!

  但在眾人面前,賈無雙還是穩住了情緒,但笑容稍稍有些扭曲,她明明都回來了……

  林文昇淡笑著上前一步,然後從袖口掏出一張單據,然後突然挑挑眉,頓了一頓,再望了望賈無雙,輕輕的喚了句,「嫂子……」

  轟!人群沸騰了。

  「說話了說話了!」

  「說什麼?」

  「沒聽清,什麼子什麼的。」

  「嫂……子?」

  ……

  「喂喂,前面了,他到底說了什麼?」

  「啊啊,我聽到了,他叫她嫂子!」

  「什麼?嫂子?賈無雙嫁了?」

  「什麼?」

  「嫁了,賈無雙嫁了!」有人扯著喉嚨喊。

  ……

  賈無雙嘴角隱隱有些抽搐,「我恐怕……還沒嫁給你大哥。」

  林文昇聽了當沒聽見,然後像是想到什麼,比了比身後的布匹,「哦,對了,先退貨。嫂子昨日那個聲明算數吧……」

  ……

  「哦哦,別吵別吵,賈無雙說還沒嫁,那個男的要退貨!!」

  「賈無雙嫁出去後,他們要退貨啦!!!」又是剛才的人,奮力的進行著現場直播。

  ……

  「傅師爺,旁邊那兩位辛苦了,你去請他們喝杯水茶。」賈無雙眼眉直挑,然後磨磨牙開口。

  回頭望著林文昇,吸氣消氣,然後假笑,「自然算數。」

  「一共是七百二十一匹。」

  「嗯……」賈無雙心想好你個甄不凡,居然這麼狠,她居然平白要送他七百二十一匹綢緞,這混賬!!「宋掌櫃,先驗過貨,再把錢都算給林公子。」

  「對了……」林文昇又挑了挑眉,「既然嫂子在——」

  便是突然從屋頂之外飛進兩個身影,定在她面前。

  「就把這些日子和嫂子各分號簽下的單據,都解決了吧……」便又是從袖口掏出一大疊。

  什麼?賈無雙心一驚。

  劉大和張五經……

  草!甄不凡還沒出場!



第十八章 不凡登場

  賈無雙握緊了雙拳,掐到手指泛白,然後開始狠狠咒罵姓甄的那個混蛋,從他的頭髮一直數落到腳。

  春桃見她突然沉默,不安地輕輕拉扯了她一下。

  「你們大哥呢?」 賈無雙沒理會,語氣微微帶沖。

  「嫂子是想念大哥了麼?」

  想念個鬼!縮頭烏龜!居然派一群小弟來攪局!

  發洩完後,像是突然感受到春桃的擔心,她深吸一口氣,就開始強迫自己冷靜。然後迅速理清整個局勢,試圖找出解決辦法,最後瞇瞇眼,微微軟了語氣問到,「林公子另外的單據,也是今日到期麼?」

  「哦……」林文昇笑了笑,「只是擔心嫂子到時也沒法交貨。」

  唔……

  賈無雙望著林文昇,然後又瞄了眼那兩人,再呼吸淡化了一些衝動情緒,發現掃除一開始知道是他們這夥人時的激動……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大多來自於對甄不凡的牴觸情緒,那傢伙不在更好。

  這麼一想賈無雙更加冷靜了些,他們就是想刺激她,才故意引誘這麼多人前來看熱鬧,不能著了他們的道。因而再開口時語調已歸於平穩,「私以為,林公子是相信我們賈記,才簽下這麼多的單……」接著驀然一笑,「既然簽下了,公子就按白紙黑字上寫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然後賈無雙望了一眼一臉擔心的宋掌櫃,眼帶安撫,這才又看向林文昇,「他們辦事,我自然放心。」

  一句話簡簡單單,就安撫了幾顆不安的心。

  眾人也是圍在旁邊,豎起耳朵聽她說話。

  「宋掌櫃,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賈無雙睨了那三人一眼,又和傅曉生默契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傅曉生見宋掌櫃也許是惹了這麼大的麻煩心中有愧,面有慼慼,突然湊近他開了口,「宋掌櫃年長於咱們賈老闆,經驗也豐富於她,自然還得跟您學習不是?」

  賈無雙其實就站在一旁,明明是聽見了卻僅微微一笑,像是默認。

  「嫂子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林文昇稍稍一頓,眼眉一斂似是思考,接著勾勾唇角,看向那宋掌櫃,「請——」

  看得出宋掌櫃心有感動,見他突然掛上做生意慣性的笑臉,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這位公子,小號本月售出的有問題布匹,絕無七百二十一匹。」

  「哦?」

  「那綿料為上月所進,小號有個習慣,每匹布的最裡端,都編了號,方便登記入賬,本月的布匹登記在帳的僅有兩百零九匹,其餘的,皆是上個月所紡織,質量是絕無問題的。」

  「哦?」

  「若是不相信,客官可以隨意拿上一匹,看看最裡端的小角,是否有個小記號?」

  「這麼神奇?」張五經就真湊過去拿起一匹翻了翻,「在哪?」

  掌櫃的便是上前指引。

  「草,還真的有!」張五經聳聳肩。

  「只是……」宋掌櫃突然望著他們,「客官這頭和我們達成協議,那頭又特地讓人收購我們的布匹——不知……」他特地說得大聲,「客官……用意?」

  「哦,只是道聽途說你們賈記就快關門大吉,以防萬一罷了。」林文昇也不急,像是一點也不意外,「最主要的原因,我想嫂子應該清楚——」便又將視線對上了賈無雙。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家小姐與那甄公子,根本就沒拜堂!」春桃見他一口一句嫂子,急了,回來時還聽說有人和小姐提親呢!

  「是麼?」林文昇淺笑,「可那日佳苑之中,我們幾個可是親耳聽聞嫂子說要嫁給大哥。這不……」林文昇突然比了比身後幾車布匹,突然換了說辭,「此乃聘禮。」

  「……」賈無雙又瞇了眼睛。

  「定金已付,餘下的貨款,待會就送到。」

  張五經大大咧咧的一笑,「大嫂,我看你還是從了吧!」

  不稍會劉大突然揚了揚唇,聲如洪鐘,「來了!」

  原本就不寬的街道,本是擠滿了人,而今硬生生的讓出一條道來,便又是一條隊伍,自街那邊緩緩步入。

  馬蹄聲穩健地踏在地上,為首之人,身子英挺,一身黑衫黑斗篷,長長的繫在肩頭,隨著馬步平緩前行,風吹斗篷動,頗具英姿。那天生攜帶的壓迫感,讓人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目光卻又是移開不得。

  然而那男子,鷹眸冷凝,仿似自遠處就鎖定了一個目標,不偏不倚,冷銳而犀利。

  慢慢的,隨著他人的靠近,眾人也是辨清楚他目光緊鎖何處——

  分明就是賈無雙!

  張四書也是白馬一騎,悠悠的跟在他後側。

  再後面,不再是布匹,擔的抬的,一箱箱一盒盒,聲勢浩蕩,令眾人嘩然。

  即便是傅曉生,也摸了摸小鬍子,然後偷瞄了賈無雙一眼,算是明白了這些人的用意,也大致猜到這件事的起因。

  只是,已經到談婚論嫁的階段了麼?

  傅曉生揚了揚唇,敏銳的察覺到賈無雙的神經在一瞬間緊繃,看來,是碰上對手了啊。

  賈無雙一聲不吭的望著甄不凡靠近,只感覺全身都處於備戰狀態。

  然後握緊了拳頭,告訴自己如今是在自個的地盤上,無須懼他,接著擠出了一笑,依舊不語,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那馬匹剛好走到所有人的前頭,彷彿有自主意思,就止了步。

  從街道走進布莊,有兩個階梯,因此賈無雙立在之上,原本是有點居高臨下的味道,然而駿馬一匹,氣場當即轉換,尤其賈無雙身子原本就顯嬌小,相較之下,那黑馬黑衫黑斗篷,連眼睛也黑得不見底的男人,其氣勢足壓千軍。

  黑什麼黑,賈無雙暗暗的想,不過就是一塊炭!

  甄不凡也是不語,一言不發的望著賈無雙,倒也看不出太過迫切的情緒,只是賈無雙卻在那視線中感受到了絲絲的灼熱,煨得她竟不得已移開視線,掃過他薄唇之時,不自覺的又想起那日的吻,頓覺有些口乾舌燥,神經更為緊繃。

  他真的追到汝安來了!

  她回來也有些日子,原本以為……這輩子都無需再與他再相見!

  然後甄不凡自上而下睨著她,駿馬像是察覺到什麼,在原地微微地移著步子,聽見他沉聲:「好久不見……」

  然後就在她驀地抬高頭又對上視線之際,喚著她的名字——

  「賈無雙。」

    ***

  「賈無雙。」

  一語罷,二人沉默,相視無言。

  一直對望到……賈無雙脖子有點酸……估計是神經緊繃所致。

  她微微低頭,橫了一眼那匹涉水千里卻不顯疲態的駿馬,做出決定,當即抬頭衝他揚揚嘴角,道,「不如不見。」隨之打了個眼色給傅曉生,乾淨利索地轉身進了店內。

  咳……人不見了……

  氣氛在這瞬間略顯凝結。

  甄不凡擰了眉頭,聲音以夾著幾分威脅,「出來。」

  話音落,騎下駿馬頓時顯得有些焦躁,約摸水土氣候之不同,對它情緒有所影響。

  傅曉生清清嗓子,知道是時候上場,一個側步,橫擋在店門前,眼眉夾帶著興味微微一笑,拱拱手,「在下傅曉生,見過諸位。」隨後像是篤定對方不會應話,緊接著自來熟的笑道,「雖說初次相見,但還是有個不請之請,可以讓傅某——做個明白人麼?」

  當初賈無雙只說接人,沒想到居然背後遺漏了這麼精彩的故事。

  他竟來不及參與其中,可惜啊可惜。

  「你是什麼身份?」張五經見竟然有個男人出面替賈無雙說話,語氣帶沖。

  傅曉生習慣性摸摸鬍子,「閒雜人等。」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之輩,悠悠又道,「但剛好和我家姑娘……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大嫂——交情匪淺,關係親密,感情非同一般……喲呵!!」他驀地側身一避,閃過迎面襲來的暗器,故作驚訝的瞪大眼睛,「來硬的?」緊接著朝店內退了一步,摸摸胸口道了句怕怕,就直嚷嚷,「宋掌櫃,關門!」

  張五經見此人言行輕佻,很是不爽,就打算前去教訓一番。

  林文昇看出這傢伙並非普通角色,示意張五經稍安勿躁,隨之望著甄不凡等待指示。

  而甄不凡的視線由始至終皆停駐在某處,不明所以之人,甚至有種那灼灼目光能穿透門牆的錯覺。

  然後甄不凡才慢慢睨向傅曉生,一番打量,斂了斂因她臨陣脫逃產生的不悅,聲調帶著絕對,「下聘。」

  兩個字,驚石破穹般,眾人嘩然,喧囂難定。

  「唷,用賈府的東西,娶賈府的女人,公子是否太無誠意?」傅曉生倒也不是真的關門放狗,而是望了望他後面一堆堆的東西,聳聳肩,「我家姑娘,恐怕不大樂意。」

  「什麼你家你家的,大嫂嫁過來,就是甄家的人!」不能動拳頭已是不滿,自然得在口舌上逞快,宣洩不滿。

  「這由始至終,我們家姑娘,皆未點頭。」傅曉生偏與他作對,一口一個我們家,又摸著鬍子嬉皮笑臉,「想來不會咬人的狗,平日裡總得汪汪吠上兩句叫的歡。」

  「你是個什麼東西?!」張五經明顯怒了,瞄一眼劉大,眼看就要擼袖子。

  「你倒是打,回頭我讓我們家姑娘給我療傷去……」話音剛落,傅曉生又是一個側身,然而這次出手之人顯然沒有給他閃躲的餘地,一條細痕劃過他臉頰——

  再對上,甄不凡鷹眸冷凝。

  傅曉生摸了摸臉頰的傷口,然後稍斂了嬉戲之意,才細細打量了一番甄不凡,後者自是無絲毫退讓。

  傅曉生勾勾嘴角,識趣地瞇瞇眼睛,頓時耷拉下臉朝店內喊,「無雙姑娘,你家相公打人了!」

  有時男人比女人更講直覺,尤其見人見多了,直覺自然就准,只稍一眼——傅曉生當即決定,這個男人……還是留給賈無雙自個應付。

  只是,鋪內回答他的卻是沉默。

  傅曉生身子後傾,向店內望了望,然後站直了無言地望望甄不凡,微微一怔。

  驀地挑了挑眉,樂了!衝著甄不凡感慨般輕輕晃頭,「你厲害!」

  因為,賈姑娘從後門跑了。

  料不到認識她這麼久,居然還留著這麼一手。

  然後望了望眼前男子眼中徒然凝聚的怒意,無雙姑娘,你還是自求多福罷。

    ***

  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況,她只是個女子。

  人大都聚在前面看熱鬧,所以走的時候,無人留意她們。

  賈無雙抿著唇趕路,之所以決定離開,也是一番深思熟慮,一來她不習慣在眾人面前表演,二來她非常不喜歡這種趕鴨子上架的滋味,三來嘛,對方很明顯人多勢眾。

  嘖,憑什麼把地方弄得像是他的地盤?

  這混賬財大氣粗,以本傷人,加上他處處顯露的執著,絕對是個棘手的對象,也不知傅曉生能應付多久,蹙了蹙眉,覺得回賈府不妥,頓時停了腳步。

  春桃原本緊跟在賈無雙身後,時不時再回頭望望,她這一停,一個不留神撞上,摸摸頭,趕緊去瞧小姐有無大礙。

  老實說,春桃心裡有點擔心,那個甄公子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後,小姐卻臨時脫逃,這事情肯定還有下文,而且這次還真把宋掌櫃弄得慌了神,唔……心裡頓時彌繞著種不祥的預感。

  不知道小姐有無對策……

  「春桃,你待會回去一趟,告訴我弟我在外邊小住,無需擔心。之後你收拾幾件細軟去蓼花山別苑,我會和你聯繫。小心點,別讓人發現了。」

  「那小姐呢?」

  「無需操心。」賈無雙頓了頓,「我得先去會一個人,你在不方便。」

  賈無雙便提起羅裙,偏向虎山行,朝著城中最繁華的方向走去。

    ***

  汝安城在北方,是數一數二的商貿之城,人人衣食無憂。

  因為城之富裕,怕為官不廉,因而特許官由民推,再由商委會投票表決,這已成了汝安城的潛規則,因而幾許春秋,汝安城一派安樂,偷摸搶騙這類壞事極少發生,一些流浪至此的乞丐也真能實現快活似神仙。

  這吃飽喝足,身邊有幾個散錢,自然也會找找樂子,聽聽小曲,或找個美人兒陪酒作樂一番,這城中的煙花樓,就是上上之選。煙花樓名字引人百般遐思,卻定下賣藝不賣身的死規矩,居然也每日快哉樂哉的一片喧嘩,穩居汝安城中屹立不倒。

  煙花樓的老鴇,人稱蔣三娘。

  說起這蔣三娘也是個傳奇人物,據說此人嫁過三次,相公死了一個,跑了一個,還休了一個,五年前突然帶著一群美人開了煙花樓,幾年的送來迎去,已深諳男人心理,號稱沒有她擺不平的男人。

  但誰也不知道,煙花樓的老鴇蔣三娘,和賈無雙乃閨中密交。這煙花樓,賈無雙也算半個老闆,女人那套禮數,大多系蔣三娘所教。

  只是她二人平日極少相見,畢竟各有各忙,也對聲名不好。

  賈無雙此行,正是欲再向她取經。畢竟甄不凡那蠻漢,錢多力氣大,偏偏腦子還不差,加上林文昇張四書也是會思考的傢伙,還有個摸不清底細的錢君寶。

  拐了幾個彎,鬼鬼祟祟的從後門進了煙花樓。

  這段日子,她就待在這兒,不信他找得到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49 AM

第十九章 狹路相逢

  煙花樓後院看門的那個小廝認得賈無雙,偷偷摸摸的打量了她一番,就放了人進來。

  時間剛至午時,尚未到煙花樓的營業時間,因而後院前樓都顯得有些冷清,護院小廝之類的,零零散散,這會兒大多在休息。

  煙花樓通常傍晚時分才開始迎客,或許,只有夜的黑,才能襯托出煙花的絢爛。

  賈無雙也挺長一段時間沒來過這,後院翻了新,也換了幾張新面孔,但這些人即便是看見賈無雙,也只當她是新來的姑娘,沒往心裡去。

  煙花樓的規模在城中數一數二,兩大閣樓並立,樓與樓之間軒廊相接,但凡大的節日,在兩樓之間燃放煙花,人站在軒廊之中,煙花迷炫之下,別有意味。

  而今有三兩位姑娘,或手持銅鏡細細梳妝,或輕搖圓葵扇闔目養神,坐在軒廊長座之上,舉手投足間頗具豐姿,倒也不失為一方景致。

  蔣三娘棲身的地方是最裡邊的小閣樓,從外邊看並不打眼,賈無雙猜想這當口她應該在樓裡張羅,也懶得去找人,索性留待她房內守株待兔。

  倒也順利,一直到三娘臥房竟是無人阻攔。

  那房間極大,除了圓桌軟榻,餘下的地方整齊地列著貨架,朱紅色貨架由上至下各四層,上堆著各類胭脂水粉,再從頭釵,前墜,耳環,項鏈,手鐲,一款款分類列放,再過去牆上是仿布坊所建,綾羅綢緞各式各樣的布匹林林總總整齊排列,不像是個閨房,倒像個儲物室。

  賈無雙心忖三娘也忒大膽了些,但多得汝安城安盛繁華,加上這小閣樓也確實難引賊人注意,反正這麼些年安然無恙,倒也有理可循。

  這些從前賈無雙就見識過,裡邊一些還是由她所提供,因此沒擺太多心思在上邊。

  再一瞥那軟榻,覺得也是累了,摸摸肚子也不覺得餓,決意先斬後奏,先睡上一覺再說。便拍了拍外衫,上床歇息去了。

  一覺起來,窗外泛紅,賈無雙覺得有些熱,摸了摸後頸,汗濕了衣襟。

  但閣樓之外已是喧囂嘈雜了起來,沸沸揚揚的感覺,不禁揚了揚唇笑,自然清楚外邊是怎樣一番場景。

  隨之想沐浴換身衣衫,還是先上前樓去找找蔣三娘。

  剛穿好鞋,門外已有了聲響,事有湊巧罷,推門而入的人果真是久久未見的閨中密友。

  三娘見著她先是微微一怔,隨之拂拂袖口讓旁邊的丫頭退下,就進屋又關上了門,然後悠悠一笑,開口還是那套,「哎呦!什麼風把我們賈老闆給吹來了?」

  蔣三娘眼波含媚,眼角泛春,右眼下方一點勾魂痣,柳葉眉,櫻桃唇。笑一笑,春風生,走兩步,水蛇腰招搖,極盡風騷。

  賈無雙心情莫名的興奮起來,暗忖這來煙花樓聽小曲的男人,有哪個不是想會會蔣三娘的風情?

  賈無雙搖搖頭笑,「這不,掛念你了麼。」

  「說得比唱得好聽,」蔣三娘嗔了她一眼,百媚生,而後直接走到貨架旁,隨意的挑著首飾,「早兩日聽說你那布莊都快關門了,正想上門問問你有沒意願轉行,就自個送上門了。」她回頭似笑非笑的望著賈無雙,「放心,三娘我保證不虧待你!」

  賈無雙揚唇一笑,「那就拜託蔣嬤嬤多照顧了。」

  「那是,那是,跟著我保你把男人治得服服帖帖,還甄什麼親事,選什麼夫啊!」

  聽到此話賈無雙又想起自個惹上的麻煩事,雙眸微微一暗,「還真想見識見識純粹的男人和女人的相處之道。」

  「行啊!」蔣三娘也不問理由,「三娘我現在給你挑件衣服,你沐個浴,再抹個胭脂什麼的,今晚就讓你以純粹女人的身份,讓你接客去!」

  「哦?什麼貨色?」賈無雙挑挑眉。

  「非富即貴。」

  「喲!」賈無雙揚唇,從床邊到蔣三娘身邊站定,「這汝安城還有什麼非富即貴的客人是我沒見過的?」

  「那不同,你談的是實實在在的生意,銀子去銀子回,所以要一筆一筆的摳。今兒個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美人一笑千黃金。」蔣三娘突然拿起一隻耳環在她臉邊比了比。

  賈無雙聳聳肩,「得了,真讓人認出來,以後還讓不讓我和城裡那群夫人小姐們混了?」女人啊,終歸是小心眼。

  蔣三娘笑了笑,「遇上煩心事了?」

  「你這些年,就沒碰上過蠻橫不講理動手動腳的?」

  「有啊,扔出去,拒絕往來戶。」

  「人家要是功夫好,應付不來呢?」

  「那就得看看他的目的。」

  「譬如……」賈無雙睨了她一眼,「看中你蔣嬤嬤的姿色?」

  「若是看中我家姑娘,就想辦法刁難。若是看中我,我會直接讓他去死,」蔣三娘笑笑,「愛我蔣三娘,怎麼也得做到這番地步。」

  賈無雙瞇瞇眼,突然想起那日甄不凡從那懸崖上跳水的瘋狂舉徑,「若不肯?」

  「羞辱他,當眾羞辱他!」蔣三娘微微一聲輕嗤,「他若是個男人,逼得他無地自容,灰溜溜的走。若臉皮真那麼厚,我自然就無需客氣,讓他知道我蔣三娘並非良善之輩。」

  賈無雙抿抿唇,果然……她太善良?

  「若他也肯呢?」

  蔣三娘望著她突然笑得風情萬種,「無雙,那男人既肯為你去死,你說什麼,他還能不做什麼?」

  「……」賈無雙頓了頓,隨性拿起一隻金釵,插在她髮髻之上,然後面容平靜的道,「我從未說有男人肯為我死。」接著望了望蔣三娘興味的眼神,「況且,有些男人,他不一定什麼都聽你的。」

  蔣三娘又是笑,「煙花樓有幾種姑娘,一種口蜜腹劍,哄一哄,騙一騙,讓他乖乖掏錢。一種是高高在上,不說話擺姿態,吊著他的胃口,讓他心癢難耐。一種是平易近人,聽男人說點什麼,抱怨點什麼,簡簡單單的陪著他就好。一種是吹捧奉承,說什麼都衝著讓他高興……當然這些,之前也都告訴過你。但聽來的,和感受到當真不同。倒是先前你不肯陪我上桌,最近你不也想男人了麼?是該多學點了……」

  賈無雙從前出入這些地方,皆行得正坐得正,加上當時為勢所逼,後來和蔣三娘合開煙花樓已是大膽之至,她如今在汝安城也是個人物,當真要下台,恐怕影響不好……

  這女人!賈無雙忍不住稍稍瞪了她一眼,自從休了第三任相公,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天天唯恐天下不亂,盡攪合。

  「沒事,今夜我親自給你上妝,再戴個面紗。保證沒人能認出你。」

  「三姑娘,你的保證,在我眼中,不值錢。」賈無雙笑笑,她沒必要為了甄不凡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

  「嘖,我們家姑娘都賣藝不賣身,你也不吃虧,更何況,待會那客人,是關外來的,你不去打聽下你想要的訊息?指不定就是一樁生意。」

  關外?賈無雙挑眉,隨之微微窘了,她當真有欲知的訊息……

  完了望著笑得像狐狸一樣的蔣三娘勾勾嘴角,「待會你把我整張臉都蒙起來,我就考慮下。」

    ***

  賈無雙偷掐了一下蔣三娘肉肉的臀部,這女人,居然給她來了個大濃妝,尤其燭火通明之下,像喝醉了酒似的。

  不過蔣三娘說話算話,紗巾給她半遮面,輕輕地跟在她身後,直冒黑線。

  這不怪她!怪只怪她一提到生意,就頭腦發熱,說起來,這也算是一種癖好吧……

  「你說,賈無雙藏到哪去了?」

  驀地聽到自個的名字,賈無雙心中一驚,而後穩了穩情緒,裝過不經意的與那人擦肩而過。

  「不知道,但你不知道她從南方來的那個夫婿,懸賞一千兩找她麼?」

  「一千兩?」

  「是啊,現在滿城風雨,人人都希望成為那個發橫財的人。」

  「她夫婿什麼來頭?」

  「誰知道?指不定花的還是賈無雙自個的銀子……」

  「……」

  ……

  漸行漸遠,已是聽不見了,蔣三娘見她頓住腳步,也停下來等她,而後勾唇一笑,「放心,你在我這兒,比埋地三尺還安全。」

  是麼?

  賈無雙有種不詳的預感,不對勁,哪……不對勁?

  她蹙著眉頭想著,卻一直沒捕捉到,直到坐在那餐桌上招呼客人也沒響應。蔣三娘說些什麼她沒聽進去,直到突然有人開口喚她,「雙雙姑娘!」

  蔣三娘猛給她打眼色。

  眼色……

  賈無雙頓時拍案而起,今日進門時,門口那小廝看著她的眼色……就像是看著一堆堆的銀子啊!!

  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已經晚了,煙花樓內突然喧鬧不止。

  突然自門口衝進一個人,賈無雙看清楚後驀地往後走,不料那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衝了上前,席捲而來一種催城之勢,居然又扛起了她!!

  賈無雙狠命地捶了他兩下,驀地一吼,「甄不凡,你敢不敢為我去死?」

  「……」

  沉默。

  還是沉默。

  他突然道,「這有何難?」

  人就帶著她從三層樓的高度……

  一躍而下。



第二十章 爭鋒相對

  賈無雙未料到會這樣,只感覺身子一瞬間懸空。

  剛剛入夜,日頭的悶熱尚未全部褪去,甄不凡扛著她跳出軒樓之時,熱浪襲面,吹拂著面紗摩挲著臉頰。緊接著身子便呈現失重狀態,她明明有些驚慌,卻在懸空的剎那間喪失害怕的感覺……

  下墜。

  甄不凡又怎會輕易尋死,自然是在有把握的情況下才做出的決定——著地時站得穩健,但也令她承受了一定衝擊,視為懲罰。

  賈無雙仍被抱著,腳懸掛在外,他手臂的力道將她扎扎實實的束縛在肩頭,身子卻太過硬朗,磕得她生疼。

  她屏息著,拳頭握得老緊。過了一會,才微微吸口氣,感覺到那薄紗的觸感略微阻隔了呼吸,某些知覺才慢慢回歸……

  她以一種並非太雅的姿勢看了看週遭。

  很多人在看著她,或許是隔著面紗,或許是夜太黑,大多是一種揣測及疑惑,之於賈無雙,卻更像一種窺探。

  臨空時她察覺到三娘的神色頗顯驚訝,那模樣更多是意外她的行徑,因為三娘看透了她,看出她方才第一個念頭就是……逃。

  賈無雙突然悲慨了。

  她在這地方土生土長,活了將近三十個年頭,她在大多人的眼中精明幹練、處變不驚,她從來是值得信任的,她說的話,在很某部分人中極具影響力,她怎麼會……

  這般狼狽?

  賈無雙感受著腹部傳來的疼痛感,感受他充滿威脅感的氣息,感受他如今將她當貨物樣扛著的姿勢……

  一種受辱的感覺油然而生。只是在這種悲憤之下,她不得不承認在方才在店裡看見他的那瞬間,除了驚訝,還有一絲絲……慌張。

  所以她來不及考慮,甚至在問題沒有解決的時候,就這麼落荒而逃。

  賈無雙突然意外了,她怎麼會不戰就選擇了失敗?

  蹙了蹙眉頭,是因為……甄不凡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從這個男人的那鞭子開始,他就擺出一種惟我獨尊的霸氣,不將她看在眼底,或許是他眼眸中的不屑激怒了她,她的求勝欲以及自尊都受到了威脅。

  然後他說她太老。

  所謂的痛處,正是自己在意的、明知的,又不欲承認的那部分事實。

  其實她平日可以掩飾這部分的情緒,因為對那部分人,她依舊存在某部分優勢,譬如她能幹,譬如她斂財的能力,或者同時握知對方的痛處。

  然而甄不凡不同,在他眼中,他看不見其它,僅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他眼中的她。

  憑什麼?!她當時手中的那破玉,明明是他某部分面子,明明應該是她掌握著談判的主動權,結果卻相悖而馳?憑什麼?

  所以她被激怒了,頓失理智與他對峙。

  但終歸是錯估了他,他還能以武力解決問題,扔她下水……

  他完完全全脫離她對男人的某種設定。

  以最快最深刻的方式,讓你難以忽視的記住了這樣一個角色。

  而到後來,他跳崖的突兀舉止和唐突的吻,又讓她徒生種霧裡看花的迷糊感,越來越無法理智地分析這個人物……

  還有最後的逃婚。雖然結局和她設想的一樣,但過程遠遠偏離她的預想,當中的錯亂,讓她心中一直彌繞著不安和不確定感。

  她早已習慣凡事在事前打算,預測人們的反應及事態走向,所幸準備充分,結局通常八九不離十。凡事有了底氣,自然處事從容,然而從錢君寶出現在甄選會上開始,她的那個錯誤的決定,就一直在挑戰她的分析力。

  這個男人,你無法去揣測他下一步會怎麼走,尤其是在種種紛爭之後,他居然不遠千里上門下聘……居然是下聘?!她猜不透他背後的緣由,也理不清看見他那瞬錯綜複雜的心緒,所以她亂了,慌了,逃了……

  就在剛才,她情急下問了三娘那句話,無非是想拖延一下時間,然而他說「這有何難」,就帶著她一塊跳下……

  她突然發現,甄不凡的做法之所以偏離她的預想,是因為他不在乎。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說,也不在乎她是否生氣,是否害怕,由始至終他只要他想要的結果,所以就理所當然的,用他的方式,把他的意願加諸在她身上。

  哪怕是那次懸崖跳水,也不過是他自以為是的一種體現。

  某種程度上,他恐怕已經認定,他吃定了她!

  賈無雙驀地揚揚嘴角,她要向一個這樣的男人認輸麼?還是說屈服在他的武力財力之下?他當真就什麼都不在乎?

  再吸了一口氣,賈無雙突然平平淡淡輕輕柔柔的開了口,「放開我。」

  他原是一言不發扛著她前行,或許是察覺到她異於以往的口氣,突然側臉看了看她,依舊沒吱聲。

  只是賈無雙從他此刻的力道,微擰的眉頭,緊敏的薄唇中,都能感覺到他尚未斂去的怒意。

  他在生氣……哼,賈無雙心中冷哼,他有什麼可氣?因為在煙花樓找到她的麼?

  三娘說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去死,自然會聽這個女人的話。

  那麼,什麼情況下,男人肯為女人去死?

  愛麼?

  唔……如果說,這個男人要帶著女方一起死呢?

  平白的怒意又湧上心頭,為何她得陪著他?

  賈無雙握著拳頭抑制下火氣,見他不搭話,繼續用一種平淡的口吻道,「還是說,只有君寶小弟才能救我?」

  甄不凡驀地止住腳步,「你想都別想!」

  「那麼,放下我。」她話一句比一句輕,無絲毫火氣。

  甄不凡沉默片刻,終是做出決定,慢慢的放下了她,然而賈無雙在著地的第一瞬間,揚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紗巾遮掩她半邊臉,杏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語調心平氣和,「你這樣我不舒服。」巴掌甩下去那一刻,她能感受到他徒生的火氣,只是她要賭,便是迅速接到下一句,「沒有下次。」

  甄不凡望著她。

  鷹眸半瞇,絲毫不掩飾他的不悅,只見他緩慢地朝她逼近一步,氣勢凌人。驀地一字一字地道,「若有,又如何?」

  「……」賈無雙見他僅向前一步,反倒微微鬆了口氣,也真想過他會動粗,畢竟那一巴掌她甩得不輕,加上……唔,如果後半句算是威脅……但他此刻明顯在壓抑自己,證明,他有了「在乎」的東西。

  在乎什麼?在乎她去勾搭錢君寶?因為她已經老得配不上他的小弟?

  賈無雙頓了頓,又是輕輕悠悠勾唇一笑,「不知道。」她挑眉望著他,「只是煙花樓我都敢進了。」

  「我會拆了它。」他的眼神告訴她,這並非是玩笑話。

  混賬。賈無雙反覆的提醒著自己冷靜,輸人不輸陣,她不能再這麼下去,「那就再弄間杏花樓。」

  他倏地一步上前,與她幾乎肌膚相貼,鷹眼緊鎖著她,言帶威脅,「你敢。」

  有何不敢?賈無雙卻是改變作戰方式,微微退了一步,在週遭的燭火中星眼半瞇,明確告知面紗之下她依舊在笑,「不敢。」

  甄不凡自然聽出了她不同於以往的挑釁,突然一手扯下她的面紗——在身後煙花樓通明的燭火下,她俏容麗顏,星眸若璨,紅唇如火。

  接著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他人已直接履上,堵住她雙唇。

  她居然忘了這招!

  正欲掙扎——賈無雙突然想起上次咬破他唇角也無濟於事,索性以退為進,閉上眼睛不掙扎不反抗,由得他為所欲為。

  只是見鬼的,那煙花樓上二三樓居然有好事者鼓掌叫好,賈無雙忍了一會……

  狼嚎的依舊鬼叫……

  盜色的繼續偷香……

  忍無可忍!賈無雙驀地雙掌推開他,猛的又是一掌拍下。

  他不痛不癢的樣子,大拇指慢慢的抹了抹嘴角,篤定似的,「這才像你。」

  明明脾氣就不好。

  賈無雙握了握微微泛麻的右手,真可笑,打人的是她,感覺到疼痛卻是她自己!感覺這次他故意不閃不躲,莫名的又是氣,氣自己居然被他猜中了行徑。

  警告自己不能再輕易被他牽著情緒走……

  賈無雙望了他一眼,突然湊身上前,雙手捧住他的臉,極盡挑逗地舔了舔他的唇,甄不凡意料不及,微微一怔,不料她已不讓他享受,雙手改捧為捏,捏著他雙頰的肉驀地狠狠一擰!!

  這姿勢絕對滑稽……

  驀地聽到二三樓一陣爆笑。

  已是聽見賈無雙刻意溫柔的聲音,「喲,我還以為,只捏得到一層皮。」

  甄不凡遂又欲扛起賈無雙,不料此刻突然飛來一白衣人,一劍挑來。甄不凡徒手一擋,迅速將賈無雙攔在身後。

  那白衣人見兩人分開,顯然已達成目的,突然向後一個飛躍翻身,穩穩著地,卻是面向街那邊。隨後街道上一輛朱紅色馬車自右街款款拐入,慢慢悠悠行至煙花樓下,車伕叫停。

  旁邊一隨從翻身下馬,走到馬車旁,掀開簾子,沉聲喚到,「公子,到了。」

  又等了會,車廂內才有了動靜,一人探出身來,定睛一看——

  好一個玉面郎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01:50 AM

第二十一章 羽化成仙

  白衣男子的出場,緩了甄不凡的怒氣。

  局面微微呈現一種對峙。

  賈無雙略有不爽,通常是她將人往身後撥,如今卻是被人藏在身後,便是小踢了一下甄不凡的腿肚,然後又繞回他前邊。

  已是打定主意不再逃。

  甄不凡被踢一腳不痛不癢,不動聲色的將那白衣男子打量了一番,已是不將其放在眼底,隨即眼光瞥到賈無雙的後腦勺,想起她方纔的舉止,居然捏他……微微震撼到了,想來童年至今,從未有人以這種方式以示親暱……再望著她時,眼底竟莫名閃過一絲暖意。

  不聲不響的伸出手突然捏了賈無雙臉頰一下,卻是控制了力道,沒有弄疼她。

  賈無雙原本還在揣測那男子的身份,如今突然被襲,回頭就是一瞪,蹙起眉頭,然眉宇間不自覺顯現女子嬌態,心忖怎會有男子這般小氣記仇?

  再一想不對勁,他的『報復』,其力道更像是……調戲……

  賈無雙為這個用詞白了自己一眼,覺得自個想太多,接著往前走了一步,欲離他遠些。

  甄不凡也是跨了一步,執意和她保持著伸手可及的距離。

  賈無雙假假一笑,就朝著左邊邁了一步,甄不凡跟上,自有幾分從容不迫。

  這男人……

  賈無雙力保優雅的再朝左邊移了兩步,甄不凡頗有亦步亦趨的味道。

  你走,我跟。

  你退,我進。

  如此往來……

  馬車上的男子突然開了口,喚了句,「賈小姐。」

  賈無雙頓住,往前一瞥,身子就在下一刻被拉扯進了甄不凡的懷中。

  甄不凡明顯不欲她與那男子有所牽扯,略顯強勢的帶著她轉身,往後走。

  大概是打了眼色,先前拔劍相向的白衣人,一個翻身,再次舉劍,擋在他二人面前。隨後身後傳來一陣悠悠的男中音,「若在下沒有看錯,賈小姐似乎不情願跟你走。」

  甄不凡沒有搭理,而是面無表情的睨了橫在面前的男子,驀地勾了勾唇,「憑他?」

  未免可笑。

  便在此時,又是一個身影翻身而來,落地時,張五經甩了甩頭,也夾著幾分瀟灑的味道,見他一臉挑釁的挑挑眉,望著那白衣人,「你又是什麼玩意?」

  隨後林文昇慢慢步入,言帶調侃,「嫂子,好久不見。」

  久個屁!

  賈無雙推了推甄不凡,無奈對方鐵臂神力,無法撼動,又是聽到林文昇接話,「嫂子方才好主動,親熱戲碼瞧得兄弟幾個大開眼界,佩服佩服。」

  賈無雙也是受不得激,驀地勾唇一笑,「林老弟也想親身體驗一番麼?」

  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之前錢君寶出現在甄夫會上,她連洞房花燭這類話都敢說出口。

  卻真換來林文昇一陣語塞,不料箍在腰間的力道驀地加強,聽見甄不凡略帶威脅的話語,「夠了。」

  在煙花樓找到人,原本就是不爽,尤其她還濃妝艷抹,裝扮得花枝招展。

  賈無雙抓住他壓在腹間的手掌往外掰,秉持「笑臉相迎」的新作戰方式,笑得一臉虛偽,「怎麼會夠?甄公子如此閒情逸致,來煙花樓品酒賞美人,又何必讓我掃了你的興?」

  甄不凡臉逼近她幾分,眼神警告她莫要裝傻,「我明明來找你。」

  「找我?」賈無雙忽略他方才炙熱眼神連同那句話帶給心中的震撼,依舊笑,「那我豈不真得在煙花樓掛個牌?」

  「賈無雙。」他又是瞇起眼睛。

  而後……

  「賈小姐,」完全被二人忽視的那馬車內的白衣男子,也不知在何時下了馬車,背手而立,一小廝在旁邊給他輕輕撲著扇子,又是悠悠的打斷他們,言語已有幾分不耐煩,「若在下沒有記錯,不是賈小姐說欲見在下的麼?」

  她欲見?賈無雙挑眉望了望這個男子,「你是柳一歡?」

  「料不到賈小姐,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其他男子摟摟抱抱,原本我家僕回報你進了煙花樓,還持著幾分懷疑。只是我柳一歡一向是寬宏大量之人,所以也不介意來此會會你,然而……」他輕輕的拂了拂髮絲,「汝安城嫁不出去的女子,都若你這般不甘寂寞麼?」

  「……」賈無雙沉默了一會,「柳公子是來說親?」

  「原本是,現在還得再考慮一下。」柳一歡一副施恩之狀,顯然是不悅先前被她忽略,一舉一止中,故作風騷。

  浪費了這般好相貌。

  賈無雙心裡冷笑了一番,她原本就知道一把年紀沒成親的男人,不會是什麼好貨色,料不到……

  是這麼不好的貨色。

  只是賈無雙覺得奇怪,這類話自柳一歡口中說出,並不會惹她生氣,笑容自然和煦不少,「方纔見到柳公子,還在想公子的相貌身姿怎麼單身至今,如今公子一開口,我就毫不意外了。」

  「怎麼說?」

  「公子……很獨特。」

  柳一歡慢慢的點了點頭,頗有認可的味道,「無須意外,是世上太多庸脂俗粉。」

  賈無雙挑眉,「神了奇了,你確定你聽得懂人話?」

  「什麼意思?」

  「說你已羽化成仙……」話音一落,賈無雙不待對方回應,就突然勾勾唇,戳了戳甄不凡,笑得千嬌百媚,「那個,原本我的名單上,你排在他之後。」

  「什麼名單?」

  「備選相公。」賈無雙無視甄不凡驀地一沉的臉色,眨了眨眼睛,「仙之後人、妖、鬼剔除,再往下……」篤定的點了點頭,「你就是獸。」

  「哈哈哈,獸!」張五經一聽噗一聲笑出聲來,而後餘光瞥見甄不凡鐵青的臉色,驀地止了笑,一臉正經地指著那拔劍的白衣男子一吼,「管你什麼玩意,看著就不順眼!」

  奔上前去就喊打。

  此時甄不凡無暇理兄弟,雙眼緊盯著賈無雙,突然慢慢放開了她,驀地改握她的手心,走向柳一歡。

  賈無雙能感覺到他熨燙的手心溫度,緊貼著她的。

  燙得臉頰有些發熱,不舒服……

  隨著他二人朝柳一歡逼近,甄不凡慢慢沉聲道:「仍需考慮?」

  話音一落,那實心紅木馬車車廂應聲而塌!卻不知他究竟是何時出的手。

  柳一歡蹙起眉頭,回頭已見他那忠誠下屬已經被按在地上來打,眉頭揪得更緊,一旁小廝在旁邊猛撲扇子,聽見他道,「我來與你談恰婚事,豈料你如此待客之道!」

  賈無雙欲掙脫出手,無暇兼顧。

  柳一歡不甘又被忽視,聲調頓揚,「這馬車爾等需賠償於我。」

  甄不凡握著賈無雙力道不大,弄不疼她,卻不容她掙脫,見她堅持不懈中,聲線不變,「放開你不難……」

  賈無雙抬眸。

  他言語中竟是多了幾分極少出現的調侃,「只是我不捨。」

  見鬼……

  林文昇今夜第二次語塞。

  賈無雙猛地沖甄不凡一踢,「有本事你別憑蠻力。」

  他不理,稍會聽到他開口,「這傢伙你如何解決?」語氣中居然含著幾分不滿,添了三分壓抑。

  賈無雙見他語帶責難,一時沒想太多,「仙獸殊途,你何必與他溝通?況且我與你並不熟識。」

  「豈有此理!」柳一歡見二人一再無視他,氣得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仍是力持風度,「你二人欲將我所置何處?」

  「還是你想如馬車一般下場?」甄不凡語氣憑添威力,那小廝的扇子差點握不穩。

  而後,他慢慢睨向賈無雙。

  「獸……麼……」

  賈無雙頓了頓,不明所以幾分緊張。

  他附耳於她,吐字清晰,「便可直接將你拆吞入腹。」

    ***

  轟!賈無雙顧不上『微笑政策』,直接吼了句,「拆、拆拆、拆你個頭!」

  見鬼的,她幹嘛結巴?

  甄不凡一言不發的睨著她,突然開口道了一句,「嫁給我。」

  轟!二度被雷劈……

  賈無雙發現心臟並非想像中那般鐵壁銅牆,果不其然維持緊張,其實她不是第一次和他討論嫁娶問題,只是當他像現在這般……誠懇,還真是嚇著了她……

  咬咬牙,硬聲道,「嫁個鬼,不嫁!」順帶抬頭「堅毅」地瞪了他一眼,宣告立場。

  「你已經老了……」此時此刻,甄不凡居然不知死活大煞風景的重提舊話……

  嗡!賈無雙更是火冒三丈,一掌就是揮了下去。

  然而甄不凡就勢一擋,扣住她手腕自然而然將她拉入懷中,嘴角銜笑。今夜他不知哪根神經出了毛病,再開口平白冒出一句,「所以配我剛好……」

  「……」

  賈無雙被他強勢的摟著……深呼吸,接著衝他的小腿猛踢,但甄不凡依舊站如松,立如山,摟著她,鍥而不捨的繼續道,「嫁給我。」

  「不嫁!」賈無雙是真的惱他的性格,事事強硬,偏又奈他不何,最終還是氣壞了自己。

  「以後我打不還手。」甄不凡畢竟是個生意人,將賈無雙壓在懷中,終於開起了條件。

  「……」嘖,這也算條件?

  「錢歸你管。」

  「……」賈無雙承認一瞬間動了心,他畢竟是個移動金庫。

  「甄府由得你擺佈,物品你隨意更換。」

  這不算什麼。

  「南方的市場,我絕對可助你一臂之力。」

  「……」

  「基本上南方大多有名的商戶,我都很熟悉。」

  沉默。

  「嫁我。」他此句聲調宛若催眠般,低沉中帶著幾分誘惑,且在不知不覺中,力道放鬆下來,然而賈無雙在他懷中,竟因斟酌一時忘了掙扎。

  賈無雙覺得自個老窘,一談起條件就習慣性的權衡利弊,蹙眉想了一想,驀地發現他的條件……有點詭異,姑且不論這婚嫁之事成功與否,只是條件反射的問到,「你又得到什麼?」

  定有不妥……

  他就這般目光灼灼的望著她,毫不猶豫的道——

  「你。」

  「……」賈無雙倏地失了冷靜,聲調驟升,「你、你你個頭!」

  「不止,還有你的身。」

  「……」賈無雙雙頰驀地漲紅,覺得渾身上下的毛細孔都彆扭,頭皮一陣發麻,而後一個呼吸,越想越不對勁,又是踹了他一腳,「想得美!」

  賈無雙不識情愛,也從未有男子對她表示過愛戀,除去青梅竹馬那一抹清清淡淡尚未成型的曖昧,更多的時候,她孤身一人。

  如今有個男人居然死不要臉說出這種傷風敗俗的話來,儘管很多時候對這個男子恨得咬牙切齒,再整理起來,整個思緒都亂了。更何況,她還待在他的懷中,聞著他的氣息,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臂彎。

  見鬼!賈無雙再次掙扎了起來。

  「你已經心動。」他近乎一種篤定的道。

  「哼……」賈無雙假假揚唇,「你自視過高。」

  「夠了……」他也是揚揚唇。

  什麼夠了?賈無雙又是升起不詳的預感,而後他倏地點了她穴道,接著一把抱起她,告訴她一個悲痛的事實,「你我先成婚,餘下的再商量。」

  「你……」賈無雙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冷靜,感覺頭髮都快燒了起來。

  甄不凡倏地又點了她啞穴,表情似笑非笑般,故意道,「這樣好麼?娘子。」

  混賬!

  她不嫁!

    ***

  「大哥這樣……可是逼婚?」

  林文昇挑挑眉,「你有意見?」

  「怎麼敢?」然後瞄著前面僱用的,此時正敲鑼打鼓大肆宣揚的人,覺得大哥算是處心積慮了……

  那日大嫂突然逃離婚禮,逃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尤其請了那一群三濫貨色,整個大廳亂哄哄的喧鬧不堪。

  大哥回至大廳,只當著全部人的面說了一句:今夜之事不欲再提。

  竟震得全場鴉雀無聲。

  想到這張五經心中不免得意,南方的消息仍封得緊,足以證明大哥魄力。

  隨後就馬不停蹄一路趕至北方,原本以為在到達那日,大哥就會上演一場全武行,要不也會把大嫂抓起來一番愛的懲處,結果大哥居然按兵不動,實在讓人費解。

  想不到大哥開始安排他們幾人在汝安城附近走動,勘察地形且摸清此地的人脈網絡,一直拖拉了好些日子,佈置策劃,才在五日前發起總攻。

  想大哥早已僱用了幾個一流大廚,隨時備戰,連食材也己準備妥當,蓄勢待發。今日浩浩蕩蕩的隊伍,林文昇是先頭部隊,先立個威,再加上大哥制後,原本就打算逼得大嫂下不了台。

  但不愧是大哥的女人,身邊的人也小有兩把刷子,並未慌了陣腳,倒是他自個被那個長著小鬍子的男人氣得不輕,因為這些日子的打聽,依舊摸不清底細。

  只是,還是給大嫂給跑了。

  大哥的怒意藏都藏不住,只是他當機立斷,一聲令下,一千銀子找一個人的消息,就直接讓在場的人帶回去。

  只需一瞬間,便是舉城皆知,然而大嫂也有點本事,下午反轉了整個汝安城,居然還是沒把人找出來。

  不過那又如何,大哥想要的人,如何逃得掉?

  汝安城最大的空地處,很快就架起了數百張桌子,聲勢之浩大,空前絕後。

  尤其在架勢,不過是一個外鄉人所為,說起來便成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今日一整日,所有汝安城的百姓,話題除了賈無雙,就是賈無雙,談論她招惹回來的外來夫婿,談論這女婿為情一擲千金,尤其那堆在馬車上的種種「嫁妝」,全數讓人白拿。

  說到後來,傳得那真是……

  沒有一句聽起來像真的。

  更甚者,說這不過是賈無雙為了面子花錢僱人弄出的一場戲。

  ……

  然而云云者眾多,怕是無人能理解賈無雙此刻悲涼且悲憤的心情。

  蔣三娘原本還尚有良心的在前邊攔了攔,然而瞥見甄不凡見到她這般人間絕色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眼眉都沒挑一下,已多了幾分認同感,隨後甄不凡一句,「你奈何不了我。」

  便是乖乖的讓了道。

  如今賈無雙便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動的坐著給人梳頭上妝。

  驀地升起一種強烈的直覺,她這次,恐怕是逃不掉了……



第二十二章 洞房花燭

  北方不若南方的山水綿延,進入汝安城時,途徑之處,一片廣袤之景。

  甄不凡此時背手而立,站在屋頂之上,街道繁華,此時熙熙攘攘的擺起了流水席,一干人等,將早預備好的紅綢燈籠掛上,是夜點燈,轉瞬間,用紅色裝飾了整個街道。

  熱鬧非凡。

  只是甄不凡心中異常的平靜,默默的將視線投往不遠處的廂房之中,燭影搖曳,時有影子自紙窗上穿梭往返,那裡邊——

  有他的新娘。

  而後慢慢的,慢慢的,自心田處湧起一種陌生的感動,軟化嘴角的弧度,牽起抹輕輕的笑容。

  賈無雙。

  輕輕的念一次她的名字。

  再慢慢咀嚼。

  連名字也與他這般相稱,舉天之下,恐怕只得她一人。

  她現在應該正用眼神警告喜娘吧,她此時定是怨念不止,忿忿的在心中咒罵著他吧,驀地加深唇邊那抹笑容,逼迫她麼?

  有何不可?

  他看得出她並非無動於衷,便先成親罷,他和她有一輩子時間糾纏不休。

  她一定不知道,她微微惱怒時眼眸中流溢的光彩,是怎麼的吸引他。

  二十七歲如她,平日裡連走路的步伐大小都精明算計過的女子,也是這般受不得激。

  這一點,竟是與他如此相似。

  回想起她說的那句他激不得,也不盡全然,其實更多緣由,來自她。

  只是忘了告訴她罷了。

  娶妻之於他,從來就是可有可無的事。

  幾個兄弟給他談妥了婚事,他娶無妨。君寶從中作梗婚事作罷,他不痛不癢。

  女人,從來是麻煩的代名詞。

  然而,那次酒樓初見,她坐在那桌椅之中,悠然自得的銜著笑容,直勾勾的對上他的視線,竟是在一瞬間清楚記住她的臉。

  後來知曉,笑容不過是她習慣性的掩飾。

  突然容不得她的挑釁。

  才會一絲一些耿耿於懷。又或許,是因為從未有女人會如此大膽。

  只是尚未來得及遺忘她的臉龐,她竟是故意把他和江二那混小子的賭注握在手中,試圖牽制他……

  豈能讓她如意?

  但她原來也不過是一介女子,摟在懷中的時候,感覺不到絲毫重量。看來這些年歲的痕跡,並未體現在她的重量之上。

  還有她偶爾展露的柔柔弱弱的神態,挑眉挑釁的樣子,酒醉可愛的模樣……一絲一點滲透他的心,居然這般輕易扭轉了他的決定。

  娶她。

  娶了她。

  他向來是果斷自理的人,只是更多時候處事全憑直覺,喜怒只在片刻之間。

  她不算頂美,性格也不是太好,最近也越來越喜歡動粗,明明介意的要命,卻裝出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樣……

  只是,他居然都……

  喜歡。

  從嶸唐城一路北上,他在馬背上想究竟是什麼驅使他做這件事,一想再想,再多的理由,都抵不上她的一顰一笑。

  今夜,天羅地網,你該如何逃?

    ***

  甄不凡一身紅長衫,看起來也是收拾過的,遠遠望去,氣宇軒昂的樣子。

  空地上桌椅羅列,人都坐得滿滿的,沸沸揚揚。

  鼓聲嗩吶,吹吹打打,連原本靜謐的夜空,似乎也沾染上喜慶的紅。

  縱觀這喜宴聲勢之浩大,恐怕汝安城方圓百里,從無人能及。

  賈無雙頭蓋紅綢,被喜娘背著入場,眾人觀之而歎,目送其慢慢進場。

  甄不凡目光穿過喜娘,落在她那身紅衣以上,紅巾掩面,讓人不禁遐想那蓋頭下究竟是何等佳人。

  但與此同時,蓋頭也掩去了賈無雙對外的視線接觸。沸騰聲不絕於耳,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身子依舊不能動,話也說不出口,所有情緒只有緊要的牙關能稍微發洩出來。

  蓋頭隨風飄動時,透過隱隱的空隙處,看到地面上各點燭光將往來人群、桌椅的影子拉得老長,交錯縱橫……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被趕鴨子上架的忿恨,不能自主的氣悶,突如其來的婚嫁,最終只化作不安。

  她當真要嫁給這個傢伙麼?若不當真,她還能有什麼選擇?

  喜娘停了下來,她被動的著地,然後在瞬間感受身旁添了一個身影,連帶著體溫,明明還隔了段距離,卻是覺得灼人。

  賈無雙驀地有幾分緊張,免不了持續惱怒,持續悲憤,聽到有誰高喊著「新娘子來了」,「拜堂了拜堂了……」還有個什麼人在亢奮的胡亂說著什麼,說著什麼百年好合,永結同心……說著說著,耳邊竟驀地傳來喜娘高亢帶著喜慶的聲音——

  「一拜天地——」

  誰?誰在後面壓她的背?

  「二拜高堂——」

  不,她高堂已逝!

  「夫妻對拜——」

  她不要這麼被動的成為他的妻!不!

  「禮畢!恭喜二位喜結連枝,祝二位早生貴子!送入洞房——」

  便見甄不凡突然一把橫抱起他的新娘,腳步穩健的邁開步子,背朝大眾,瀟然離去。

  新娘子居然一聲不吭,怕且是嬌羞得說不出話來了。

  此景此情,會場定是萬分熱鬧,感覺一瞬間整個場子都沸騰了起來,嘩然喧囂,議論紛紛。

  彷彿似夢一場般,這樣的婚禮,正可謂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賈家的大姑娘,就這麼嫁出去了麼?」

  「太假了。」

  「那新郎不怒而威,倒不像是會被賈無雙壓制的樣子。」

  「怪了,賈無雙先前不是在招上門女婿麼?這個男人可是入贅?」

  「入贅?不可能啦,我聽說人家在南方是首富,家裡有錢得不得,你也不看看這排場!說不定人家家中隨隨便便一件擺設,換的錢就足以砸死你!」

  「賈無雙豈不是撿了個寶?」

  「話不是這麼說,娶了賈無雙那婆娘,還不是如虎添翼?」

  「也是,話說回來,這一南一北的,賈無雙若是跟著夫婿走,她那萬貫家財,都會交給她弟弟麼?」

  「她弟弟成不了大氣候,不說不覺得,今夜居然沒有賈府的人,真奇怪。」

  「是哦……」

  ……

  人群除了不停的議論,更多的將目光移到餐桌之上,菜餚堆滿桌,道道都叫的出名堂,再商討個幾句,注意力就完全被牽扯了過去。

  反正也鬧不得洞房,心中勉強還是道句恭喜啦,因為汝安城最有生意手段的大齡姑娘,真把自己賣出去啦!

    ***

  新房門猛的被踢開。

  紅燭因風勢搖曳,忽明忽暗,慢慢歸於全燃狀態,映亮著整間房。

  甄不凡莫名的有幾分衝動,很想……

  見見她。

  折騰了一個晚上,明明她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卻是第一次這般渴望她。

  懷中的她安靜極了。

  安靜得有些不對勁,甄不凡才稍稍覺得今夜的強勢,是不是多少有些過分。

  稍肆反省。

  反省之後……

  不後悔。

  一點都不後悔。

  反而心中有些癢癢的,難耐……

  甄不凡將她放在床邊坐下,伸手——卻是止住,按捺住掀開頭巾的衝動,思詢片刻一反常態的正襟危坐的靠在她身邊坐下。

  兩人便這般並肩坐著,瞧得那紅燭一點一點的被消耗,微微吹入的風,拉得他二人的影子在床頭之上,搖搖晃晃。

  他微微朝著她貼近了幾分,驀地沉聲打破沉默,道,「你已是我妻。」

  喉嚨有點擠,身子有點熱。

  甄不凡想了想,正常程序,就是……

  該生娃娃所必經的那個步驟。

  他突地又問,「我們怎麼開始?」

  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默。

  「是麼?交給我麼?」甄不凡自問自答,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有些緊張。只是臉部依舊是面無表情,聲調平穩,眼神剛毅得宛若上戰場殺敵。

  「那我開始了。」

  甄不凡動手倏地扯下她紅頭巾。

  賈無雙正吧嗒吧嗒掉著眼淚,淚濕了紅妝,無聲又無息。

  甄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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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12:34 PM

第二十三章 糾纏不休

  甄不凡下一刻突然全身僵硬,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只是所有的聲音都被鎖在喉嚨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然而賈無雙掉淚掉得專心,即便是蓋頭被拉扯開,也沒抬頭瞄他一眼,反倒或許是紅燭的火光刺激了她淚腺,一滴一滴接二連三的自眼角滑落,吧嗒吧嗒的滴在她紅衣之上。

  忘了有多久沒掉過眼淚,這個東西從她背負起養家餬口的重擔之時,早已和她絕緣,多苦多累她都咬牙忍了下來,想來即便是跌落水中面臨死亡威脅的那一刻,她依舊沒想著用眼淚來宣洩她的害怕。

  但現在……在「禮畢」之後甄不凡把她抱起來的那瞬間,她沒由來的開始心慌,止不住眼角的濡濕……直到他突然踢開了新房的門,訣別她多年的眼淚,彷彿突然間找到了宣洩口,奪眶而出。

  不明所以的委屈,讓心裡憋得難受,一直以來她都一個人承受著所有的苦累酸痛,不過也想找個男人小鳥依人一下,但成親這個晚上,她連句話都不能說,動也沒法動,就這麼成了別人的娘子了……

  賈無雙越想越委屈,混賬東西。

  反觀甄不凡,他差點忘了女人還有眼淚這種東西。

  也從未想過……她會哭……

  心裡破天荒的有點慌張,這種陌生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焦躁不已,望著她如今梨花帶淚的模樣,驀地一聲大吼,「你——」該死的,聲音被莫名的卡住,微微一頓調整情緒,「你閉嘴!」

  賈無雙怔了怔,眼淚掉得更凶,閉個屁,她嘴根本沒法用。

  甄不凡眉頭擰得老緊,極其排斥此刻心中遮掩不住的慌,竟是這麼看不得她的眼淚,思詢之下……

  ——又把頭巾蓋回她頭上。

  ……

  完了又仔仔細細調整了下角度,直到遮住她全部臉,阻隔自己的視線。

  才把雙手擱在膝頭上,重重的吁了一口氣。

  他娘的!

  維持同一姿勢沒多久,甄不凡忍不住心中咒罵,不是說眼不見未淨麼?怎麼心裡一點也不清淨?心裡滿滿填斥著身旁女子的倩影,聽著她與往常不同的吸氣聲,一直讓他坐立不安……

  驀地從床邊站起來,臉色繃得老緊的繞著桌子走了一圈……才又猛地坐下,想了想……又倏地起身,咬咬牙……再坐下。

  隨後握住拳,蹙緊眉……起身!又是坐下。

  慢慢吸氣,咬牙,感覺到紅巾之下她似乎並未間斷的眼淚……

  「你——」聲調驀地沉了下來,夾帶著明顯的不自在,「別哭了。」

  說完了甄不凡自個又先發起火來,氣自己居然被一個女人的眼淚牽著情緒走!

  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冷著臉開口,「你哭也改變不了事實,現在全汝安城的人都知道你賈無雙嫁給了我甄不凡!」

  說完了蹙眉望了她一眼,發現面對的竟是一塊……頭巾……

  居然是頭巾!頓時又火冒三丈,動手猛地拉扯下那礙眼的紅頭巾,然而淚眼婆娑的小臉,又重現江湖……

  甄不凡沒由來的一陣心疼,想起方才自個演繹的一番獨角戲,情緒極端複雜,索性伸手幫她抹去淚痕,卻忘了避忌……她臉上的胭脂……

  原本我見猶憐一張臉,瞬間萬變,滑稽非常……

  所以……

  甄不凡沒忍住,笑了。

  賈無雙聽此笑聲,感覺一股氣從腳底直飆頭頂,簡直直衝雲霄,氣煞了自己。

  然而她全身被限——兩人又是一番沉默的對望。

  看著她此刻說不上是滑稽還是可愛的臉,甄不凡突然軟了神色,不聲不響的解了她兩個穴道。

  賈無雙徒然放鬆。

  大概因為一直固定著同一姿勢,放鬆後覺得四肢發軟,吸口氣其實想說些什麼,但一個人氣極之時,原來真是說不出一句話。

  轉念一想自個居然在他面前掉眼淚……

  豈不是示弱的表現?

  握了握拳頭,猛地一把拽過一旁的頭巾——蓋在自己臉上。

  嗷,她不見人了!

  「……」甄不凡片刻無言,自然去搶,賈無雙不依。

  兩人你爭我奪。

  其實甄不凡的力道只用及千百分之一,否則賈無雙又憑甚與他僵持?只是爭奪之下也是委屈,驀地咬牙嚷了句,「放開!」偏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甄不凡微微一頓,怕她再哭,鬆開了手……

  於是賈無雙便這般,連人帶布的,一個後仰倒在床上……

  頭上的首飾磕得後腦勺刺刺的痛——

  「啊———————」

  賈無雙這一怒吼,終於嘗試到什麼叫使勁吃奶的力氣……

  眼眶又是泛紅。

  甄不凡沉默,心忖女人果然是麻煩的生物,神色因背對燭光而被隱藏,然而目光灼灼卻是毋庸置疑。

  已見賈無雙狠狠的拉扯住一旁的被子,將自己整個人裹了起來,不叫疼也不發火,僅一言不發地蜷縮在一起。

  沉默之後……

  必要時甄不凡也可以死不要臉,突然不溫不火的叫喚了句,「娘子……」

  「……」賈無雙是真的覺得好悲哀好悲哀。

  然而聽他喚一句娘子,心裡突然一咯登,眼淚又是簌簌的流。

  甄不凡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從她的動作猜出她此刻的舉止,輕輕的拉扯了一下被子,聲音終於真正軟化,「你別哭了。」

  哭得他心裡直犯堵。

  賈無雙還是沒有理他。

  下一刻感覺他突然離開了床鋪,賈無雙已不想再去揣測,也沒有力氣逃跑,而是一個人默默的掉眼淚。

  不稍會,她感覺身子突然連同被子一起被扶了起來。

  賈無雙沒有反抗。

  又感覺到被子向外被拉扯,直到露出她的臉……

  閃爍的燭光讓她覺得刺眼,但來不及反應,一個溫熱的觸感突然觸碰到臉頰。

  側頭一看,甄不凡不知什麼時候端來了一盆水,大概是一早準備好的罷,此刻他居然……用汗巾蘸水為她拭臉……發神經。

  賈無雙又是呶呶嘴想說些什麼,終歸還是沉默。

  卻也微微後退想閃躲,但甄不凡豈容她掙脫?左手臂牢牢的隔著被子摟著她,右手持汗巾為她……卸妝。

  賈無雙眼淚照流不誤,但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勁,是一種刻意收斂力道後的溫柔。

  還有他的氣息,緩慢富有節奏的吐在她的臉上,讓整個屋子的空間,突然小了起來。

  清洗汗巾的水聲,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賈無雙眼皮卻是直打架,宣洩情緒之後不知為何異常的疲倦,甚至有些坐不穩,向著敵人的方向倒去……睡意入襲,朦朧之中,她感覺自己應該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只得又強打起精神思考了一下,卻怎麼也抵擋不住周公的召喚,終於闔上了雙眼。

  一夜,竟是好眠。

  第二日,賈無雙隱約有了意識,覺得自個像是躺在火爐旁,額頭一直往外滲汗,想伸手抹抹汗珠,卻是被什麼鉗制住了行動,才驀地驚醒。

  驚壞了自己——

  她竟是躺在……甄不凡的懷中?!

  隨後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別亂動,我現在很衝動。」

    ***

  賈無雙所有情緒在一瞬間消失殆盡,沖、衝動是什麼意思?

  想來她雖無實戰經驗,但這個年齡的女人該知曉的,全都知曉。一個男人對女人有衝動……還、還能是什麼事?

  轟!臉在一瞬間漲紅,昨夜迷迷糊糊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遺漏,如今那種感覺還在,思緒卻已清晰,沒錯,翻……翻雲覆雨正是男女成親後必經階段,學術上還有另一名詞,叫……洞房。

  望了望甄不凡的胸膛……

  賈無雙突然放輕呼吸,乖乖的,一動也不敢動。

  因為這個時候,動用蠻力根本就是以卵擊石……賈無雙頭皮發麻的想。

  她的力道不及甄不凡的百分之一,說不定還會激起他的征服欲,但他說得對,眾目睽睽之下拜堂成親,指不定官府不會受理……

  賈無雙越想越多,只是……

  為什麼這麼熱?

  兩個人都不知道什麼的時候放輕了呼吸,但被子還蓋在他們身上,甄不凡的體溫也不知為何偏高,持續的沉默,以及這房子的密不透風,讓賈無雙全身肌膚都滲出一層薄汗。

  好熱,好想動。

  賈無雙決定還是不在言語上刺激他,卻察覺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擱在他的胸口處,身子基本是依偎在他懷中,頭也枕在他肩胛處……這種狀況也不好,極輕、極輕的挪回右手,感覺他胸口因呼吸此起彼伏,唔……稍有避諱的蟄伏了一下,見他沒過多的反應,繼續……

  下一刻!

  甄不凡突然扣住她的手腕,賈無雙剎那間有被雷劈中的感覺,不知哪來的力道倏地縮回手,抬手就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怒道,「不是說了別亂動嗎!」

  「……」

  「……」

  賈無雙稍微抬頭望了他一眼。

  「……」

  「……」

  甄不凡微微低頭望了她一眼。

  「……」

  「……」

  因為姿勢的問題,賈大姐這一巴掌甩得不順手,所以力道一般,對甄不凡不造成傷害,但後者沉默之後卻一陣莫名的……委屈。

  昨夜一回頭就發現她睡著了,見她眼角還余留著淚水,眉頭也微微蹙起,略顯不適的模樣,想他一個大男人,就動手幫她取下頭飾,再幫她把外衣褪下。

  怕她再爬起來哭,沒有再打擾她,只是她怎麼也是他的妻子,就把她攬進懷裡試圖入睡,原本也小睡了一會,但半夜……

  她居然一直往他懷裡蹭……

  就這麼蹭他蹭到欲火焚身……

  他沒有化身為禽獸,已經是他忍耐力過人,想來洞房花燭夜,被兩根蠟燭搖曳過去就算了……她居然還打他……

  甄不凡是越想越火大,猛地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感覺她在瞬間渾身僵硬……心裡頓時有種解恨的快感,而且無法否認,清晨起來,抱著她的感覺,還真是痛,並快樂著。

  目光也是不自覺的放柔,然後小雞啄米似的,在她鼻子上啄了一下。

  又在她眉心親了一下。

  再來是前額,最後才回到嘴唇。

  賈無雙不知道為何覺得全身發麻,欲推開他的手抵在他胸膛之上,似拒非拒,有些窘迫的想著為何他這麼強硬的一個人,嘴唇偏這般柔軟,然後一時忘了自己究竟該如何反應……

  不對……應該不對,賈無雙好容易找到空隙,「喂……」

  他的舌卻是趁機長驅直入,輾轉纏綿。

  隨後他的手,覆在她胸前突起之上,撫摸之下,改換姿勢欲侵入她衣襟之中……

  然而探入並非太順利,賈無雙雖然已經迷迷糊糊,但手卻下意識的揪住衣襟。

  甄不凡便是一手突然伸向她腦後,微微用力一壓,將她壓向自己,靈舌遊走,另一手趁此時機,揪住她衣襟一拉——

  哦哦,一不小心用力過度,「嘶啦」一聲……裂了。

  正因這撕裂聲,甄不凡的情緒似乎找到出口,動作突然激情澎湃了起來。輕咬了一番她下唇,然後沿著下巴一路向下,然後在她鎖骨處伸舌一舔。

  惹得賈無雙不知所措的輕喘,卻……不知為何並不排斥,意識有些模糊,趕緊咬牙喚了他一聲,「甄……不凡……」

  「嗯?」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手也並未閒著,順著撕裂的口子又是用力,爽快的被分解著,被子此刻也因他過大的動作,被蹂躪至床鋪一邊角落。

  「停……」

  甄不凡聽此輕咬了她一口,然後真停了下來……

  褪去衣衫,露出胸膛。

  甄不凡突然一笑,「好了,我們繼續。」

  結果,賈無雙又熱了很久。



第二十四章 詭異相處

  有人敲門的時候,賈無雙立馬驚醒。

  睜眼瞥見面前甄不凡那張輪廓分明的臉,猛地嚇了一大跳,噗通噗通心跳加速,不明所以的驚魂未定。

  隨後記憶回籠,臉兒驀地漲紅,一時間百感交集,所有情緒卻無從說起,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和他,和諧了……

  接著,對面的男人也有了動靜,睜開眼睛,幽黑的眼珠似蘊含千言萬語,更處處顯示他此刻的好心情,而後他眼勾勾的望著她,道了句,「早。」

  賈無雙突然間面無表情,揪緊胸前的被子,在避免走光的情況下極度冷靜的擠出一個字,「早。」

  兩個人於是在這個夏天,這個晚霞映紅天的傍晚,相互間道了句……

  早。

  「……」

  「……」

  早個屁。

  門外咚咚又響起試探的敲門聲,而後傳來張五經的聲音,「大哥,你小舅子上門要人了!」

  接著他疑似和人交談般,又道,「沒反應?我草,大嫂的需求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大哥不是精盡人亡了吧。」

  賈無雙和甄不凡相互望了一眼,突然間都黑了臉,異口同聲的開了口——

  「滾!」

  「滾!」

    ***

  賈元寶聽到大姐和人成親的消息之時,正在午膳,一口濃湯「噗——」一聲噴了對面妻子兒子一臉。

  趕緊偕同一家大小,去事發現場要人。

  見到大姐的時候,其雙頰嫣紅,滿面春光,雖然眼神帶怒,卻同時含情脈脈,矛盾得來又恰到好處,一看就是一副被人拆吞入腹的樣子。

  趕緊後知後覺的瞄了眼新任姐夫,也算是相貌堂堂,英挺威武。

  但這個姐夫的目光,由始至終都落在姐姐的身上,瞄都沒瞄他一眼,頓時升起一種強烈的被人忽視的感覺,忿忿的想著為何大姐的婚事,他這個賈家的唯一男丁卻無緣參加?

  至於賈無雙,這個時候除了甄不凡,她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她弟弟。畢竟在賈元寶面前,她一向是極其權威的存在,如今被人強迫成親,就像在這個弟弟面前被別人敲了一記悶棍……

  還有就是甄不凡!一想到他,賈無雙雙頰又是微微發燙……方才門外聽到呼喚,他躺了會居然就毫不避忌的起來著衫,害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不小心瞥到他的……臀部線條……

  見鬼了,如今那影像一直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還有,他的視線被火烤過麼?怎麼煨人?

  賈無雙又扯了扯衣角,不曉得為什麼總有種肉體被曝露在他視線之下的錯覺,新衣在昨夜就已準備好,顏色大紅大紫的,像是一直提醒著她已為□的事實……

  天還灰濛濛的有點可視度,週遭已經開始點燈。

  見到弟弟賈無雙併未停下腳步,走在庭院之間,覺得此景此情異常熟悉,一時也辨認不出這房子究竟是誰的,居然出借給甄不凡?

  那就是和她作對!

  「姐……」賈元寶也是迎了上來。弟媳眨著好奇的眼睛,抱著兒子來來去去的在她和甄不凡二人之間張望。

  賈無雙臉色雖似含春,實則無甚表情,突然接話,「我們回去。」

  話音剛落,甄不凡突然有了動作,前跨一步,右臂自然而然的攬在賈無雙的腰間,側垂頭看著她,卻是喊了句,「小舅子。」

  我在這裡……賈元寶突然很想吶喊,其實他還在懷疑甄不凡究竟有沒有看到他的模樣。又是自然而然的回應道,「姐……」驚覺自個已是想叫眼前男子一聲姐夫,卻在賈無雙殺人的警告目光之下,乖乖的噤了聲。

  賈無雙覺得那手燙人,頓時全身都不自在,自然想拍掉他的手,然而甄不凡手像是長在她腰間,一動也不動,已是聽到他開口,「小舅子登門,自當款待。五經,晚膳準備好了?」

  張五經一直眼帶曖昧的探視大哥大嫂的細微動作,如今反應過來突然伸手摸了摸身邊女子抱著那小孩的胖臉,「已吩咐加菜了。」眼睛瞥見什麼,又逗弄了一下笑道,「這小傢伙的牙齒真小。」

  那小娃午膳未吃飽,突然面無表情的一口咬住張五經的手指,猛地聽到一聲慘叫以及賈元寶夫人的責備聲,「財財,放口,這樣不對!」

  搞得張五經一邊抽回手指一邊擺手,「沒事……」

  賈元寶夫人已是換上嚴肅的聲音,「叔叔的手指太髒了!」

  「……」草哦,人家現在上茅廁都有洗手的說……

  晚膳極為豐盛,琳琅擺了滿桌。

  這頓也算是甄賈兩府的人,第一次這麼齊人共膳。

  甄不凡執意要和賈無雙併肩齊坐,本來還分神看了看席間,但用不了多久,目光又回到了賈無雙的身上。

  「想吃什麼?」他突然開口道。

  雖然人都坐下,但兩個當家的都沒開口說用膳,所以眾人皆未動筷。

  甄不凡這句話……對象也太有針對性了點……問題是,他的語氣並不溫柔,甚至稱得上硬朗。

  詭異的夫妻,詭異的相處模式……

  賈無雙果然是餓了。昨夜無甚東西下肚,加上今日體能消耗,所以甩甩頭甩開甄不凡的……某些線條,「水。」

  甄不凡瞄了眼一旁的丫環,「水。」然後就給賈無雙夾了塊肉。

  桌子很大,大大小小堆了二十餘碟菜。

  賈無雙突然瞄了眼對面最邊邊的一盤香爆茄子,甄不凡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自然沒有錯過她眼神的遊走,明知她故意刁難,面不改色的使了個眼色,讓人給端了過來。

  「……」也是察覺到他與以往的不同,賈無雙當即蹙起了眉頭,神色不變的道,「我不吃這個。」

  「端走。」

  賈無雙又瞄了眼烤乳豬,「骨頭太多。」

  「讓我來!」張五經用被咬傷的手拍拍胸口站起來,「上刀!」丫頭奉上菜刀一把,見其簌簌幾下,骨肉分離。

  「魚太腥。」

  「撤走。」

  「姜太辣。」

  「挑走。」

  「骨頭太硬。」

  「喂狗。」

  如此往復,賈無雙終於無語。

  而甄不凡突然在她碗裡又夾了塊雞胸肉,稱得上嚴肅認真的道,「以形補形。」

  「唔……」

  賈無雙本未反應過來,筷子夾起雞胸肉時,腦子裡猛地「叮」一聲,倏地被氣得不顧場合的拍案而起,「你才以形補形!你全身上下都要以形補形!」

  「我哪裡需要補?」

  「你哪裡都需要補!」

  「不需要。」

  「都需要。」

  「賈無雙!」

  「甄不凡!」

  「你是不大。」

  「你的才小!」

  ……

  ……

  眾人寒,詭異的夫妻,詭異的相處模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12:37 PM

第二十五章 冤冤相報

  然賈無雙此話一出,全場一片寂靜。

  而後兩位當事人相視一眼,在甄不凡灼灼視線之中,賈無雙突然面染紅霞,自泛尷尬之色,就拿起筷子夾起碗中雞肉忿忿的送入口中。

  甄不凡也是一言不發,只是緊繃的面部線條看得出他此刻也是生著悶氣。

  只是在場人的目光,都開始非常不自覺的,不經意的,不小心的往賈無雙……胸部瞄去,好像……份量的確一般……

  至於……眾人眼神又滑過甄不凡的臉,該不該往下?

  「咳!」賈元寶自詡君子,莫名其妙的清清嗓子,隨之和他夫人對視了一眼,最後都把目光放在兒子身上。

  慶幸他們夫妻關係和諧融洽,彼此付出恰到好處,滿足供求關係。

  賈無雙自然察覺到這種打量的目光,愈發氣悶。

  已見甄不凡突然一筷子飛出去,直衝眼睛斜視得最厲害的張五經而去,他坐在位置上險險後仰避開,但隨即又是一疾風馳過,其座下圓凳一腳失去平衡,可憐的張五經便無端承受了這突來的懲罰,跌坐在地。

  在場無人發笑,僅得賈元寶單手伸出試圖欲攙扶之狀,也是被扼殺在賈無雙警告的目光之中。

  張五經委屈的抿抿唇,拍拍屁股自認倒霉,只見元寶夫人懷中小娃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宛若銀鈴清脆。

  賈無雙依舊一言未發,只覺口中雞肉淡而無味,加上腹中空空難耐,又是悶火中燒,一見這突發狀況,倏然將咬過一口的雞肉扔進甄不凡的碗裡——心忖她雖然餓,但她餓得有骨氣,偏不與他同桌共食!

  便是將筷子「啪」的擺下,站立起來,面無表情衝著小弟道,「走了。」

  甄不凡這次倒是坐穩在位置之上,僅在賈無雙走出大廳之際道了句,「是該回去收拾行囊,過兩日隨我回嶸唐。」

  賈無雙本已背對他,突然頓住瞇瞇眼兒一笑,回頭驀地斂了所有表情,「呸!」

  然而一回頭——

  甄不凡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她面前!

  「我草!」賈無雙猛地被嚇了一跳,大吸一口氣,突然間情緒崩潰,「有毛病!」直接衝上去拳打腳踢。

  甄不凡倒也遵守先前的話,並未予以抵抗且任其發洩,唯有緊繃神經宣告他此刻也是心中不爽。

  不久他突然扣住賈無雙一雙手,稍稍制止她的動作,視線隨之對上林文昇,後者心領神會的往口中送了一口肉,細嚼慢咽一番,才站起來,揚揚唇笑,「諸位,咱們把這個空間,留給我們這對新婚燕爾的夫妻……意下如何?」

  「好!」張五經第一個響應。

  「沒有異議!」

  賈元寶望了望他夫人,只見她淡定自如地道,「打是情罵是愛,大姐談情說愛,是不便打擾。」隨後抱著被點了笑穴般的兒子率先離開現場。

  賈元寶想了想嫁出去的姐姐等於潑出去的油,雖然路滑得小心行走,總比得罪夫人在刀尖上過日子的好,趕緊當作什麼都看不見,尾隨其後。

  惱得賈無雙怒瞪其背影,大斥一聲,「賈元寶!」真是白養活了他這麼多年。

  賈元寶一得瑟,趕緊跑,倒是張五經臨走前端了盤花生米,聊勝於無。

  不一會場子就空了下來,人一走,彷彿所有的情緒都找到發洩口,甄不凡聲音也頗是不悅,「我是大是小,你自己心裡清楚!」

  賈無雙臉一紅,見已無人在旁,聲線頓時上揚,「我若是不夠,你方才又緣何緊握著不放!?」

  「……」甄不凡怔了怔,「你大可讓我早日習慣。」

  「我呸!你、你……」賈無雙不知是氣是羞,「你這個色鬼!」

  甄不凡一挑眉,「你方才也足夠歡愉。」

  「歡愉個屁!我痛得要命!」

  甄不凡微微一頓,蹙眉,「你之後神色尚可,現在還疼痛?」

  「……」真要命,賈無雙發誓她一點也不想和他在這兒討論這個問題,驀地板起一張臉,「與你無關。」

  「哼,」他一聲輕嗤,「你我已拜堂成親,且具夫妻之實,行就周公之禮。」

  「那又如何?我並非自願!」賈無雙氣得口不擇言,又是踹他一腳,「你不過憑借蠻力,算什麼本事?放開我!」

  甄不凡瞇起眼睛,怒意徒生,「並非自願?先前分明是你自登嶸唐,招惹上我,怪誰怨誰?」

  「那是我瞎了狗眼!之後我分明與你了無瓜葛,你卻死皮賴臉,用這等蠻橫手段逼我成親!怪你怨你!捨你取誰?」

  「了無瓜葛?」甄不凡性格一向我行我素,唯我獨尊,方纔之事關係男人臉面,已被下了面子,而今一句了無瓜葛突令他怒火中燒,聲調驟升,「賈無雙,你已是我妻,此事恐怕由不得你!」

  「你若捆縛雙手,莫以武力相向,你又如何能奈何我?」

  「你眼中,我僅是武力相向?」

  「不然?」賈無雙直視他雙目。

  甄不凡眼睛半瞇,似壓抑情緒,「當真了無瓜葛?」

  明擺著的威脅,卻只助燃了賈無雙腹中怒火,「了無瓜葛!」

  「賈無雙,好!我便依你!」

  說罷甄不凡突然甩開她雙手,右掌握拳,衝著旁邊木柱狠狠一擊,只見那柱子驀地攔腰折斷,好在層樓尚穩,沒崩塌下來。

  甄不凡便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是了無瓜葛,休書自當奉上!」驀地轉身,忿然離去。

  整個場景突如其來,賈無雙好半晌沒回過神來,也未回頭望他一眼,只是怔怔站在原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只是覺得全身疲憊不堪,而且……

  眼睛不明所以有些濕潤……

  好餓。

  賈元寶還是良心未泯,多少有些不放心大姐,尤其尚未摸清對方底細,離開不遠,又是灰溜溜折回,潛在一旁觀望局勢,先前倒真有點打情罵俏的味道,這後來也不知怎麼就發展至此,也是不在狀況之中。

  窺得大姐神色竟浮現一絲受傷落寞,正欲上前勸慰,夫人不知何時帶著兒子也站在一旁,突然伸手阻止了他,聽見他夫人突然淡淡開口,「大姐和這新姐夫,明顯一個是大女人,一個是大男人,若無一方退讓,即便一起,久之也必將兩強相撞,兩敗俱傷罷了。」

  賈元寶覺得也有道理,然後總不能任之大姐在那廳中不理,再一回頭,大姐竟已朝他二人走來,僅面相而言,辨不出她此刻的情緒。

  聽見她有些冷漠的道,「回家。」

    ***

  話分兩頭。

  兩人勢如水火這般分開,甄不凡自然在盛怒之中,來不及多想,一句休書自當奉上也是脫口而出,然而忿然走出用膳大廳之後,才想起這屋子為他所買,走的人,也應該是她才對。

  興許潛意識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甄不凡還是打住火上澆油的念頭,也不管東南西北,逕直前行。

  這別院並非太大,沿著路走,不稍會就看到了閒在一旁的林文昇,劉大及張五經三人。

  唯張四書不在,此人已先行趕回嶸唐。

  甄不凡全身緊繃,臉上大大寫著誰招惹我誰倒霉,而後大跨步走近他三人。

  此刻早已入夜,雖說點著燈,也不過昏黃朦朧的感覺。

  張五經難得腦子快過嘴巴,一瞥見甄不凡鐵青的臉色,原本興高采烈的表情當即收斂得乾乾淨淨,極為識趣的噤聲不語。

  劉大卻突然冒出一句,「嫂子捏……唔……」

  甄不凡眼睛方才一瞇,張五經就把握在手中的花生米塞進劉大口中,然後諂媚的笑了笑,「嘿嘿,大哥嘿嘿嘿……」

  甄不凡只覺得看什麼都不順眼,硬聲道,「五經,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就回嶸唐。」

  「哦……」張五經不敢問緣由,隨之拖著劉大就離開暴風圈。

  林文昇倒是沒動,也已從甄不凡的臉色中看出端倪,不稍一會,甄不凡先行開口,「你替我寫封休書。」

  林文昇眉一挑,休書?事態很嚴重。只是……這年頭凡事靠嘴皮溝通,都忘了甄大公子原來不識字。隨即正經八百的搖了搖頭,「大哥,休書這類敏感的東西,還是大哥您親自來的好,免得大嫂她……不認賬……」

  那她若是認了……察覺心中竟有所軟化,甄不凡驀地握了握拳頭,約摸是心裡還生著悶氣,心中甩甩頭突然走向一旁,背對著林文昇,像是不欲他探見神情,自喉嚨裡憋出一句,「你寫,我抄一份!」

  林文昇嘴角當即就揚了起來,然而聲調卻依舊是平穩,「也行……」

  「不行!」甄不凡想到自己寫出來慘不忍睹的那些字,覺得面子過不去 ,又自己先否決這一決定。

  「那?」林文昇意料之中,站在他身後,神情正經,眼眉卻是帶笑。

  「不寫了!」甄不凡像是找到個極好的借口,面子事關重大,語氣理直氣壯。

  林文昇沒發表意見,卻是突然銜笑問了一句,「大哥,寫休書是指……明日路上沒有大嫂隨行麼?」

  「……」甄不凡全身又是緊繃在一起,頓了頓,才又道,「我說不寫了!」

  「明白了。」大嫂也得隨行。

  甄不凡吸口氣,稍稍壓下點火氣,沉默了半晌,「你說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女人的心思不好猜。」林文昇突然話鋒一轉,「但我看得出,大嫂心中還是有你……」

  「哼!」甄不凡雖哧了一聲,神經卻微微放鬆,「她說要與我了無瓜葛!」

  「大哥還記得李淳麼?」

  「李淳?」

  「他先前好酒,偏偏每次喝完都一身紅疹,李夫人常常當著我們的面威脅他,要是再喝就要帶孩子卷包袱回娘家。」

  「唔。」甄不凡一應,以示想起來了。

  林文昇笑笑,「然而,哪次李淳酒後,李夫人不是跟前跟後無微不至的招呼?大哥說,這是何理?」

  「……」像是意識到什麼,甄不凡沒再發話。

  「女人啊,口是心非。若大嫂口中是『非』,心裡頭麼,就是『是』了。」

  「哼!」

  林文昇倒真覺得好笑,原本盛怒之中的鐵漢子,如今像是找著了發洩口,三不五時一句哼,皆情緒十足。今日索性送佛送到西,決意點個通透,「只是李淳清醒的時候,對李夫人也是體貼周到。其實女人簡單,你對她好,她就對你好。」

  「她要什麼,我都給得起。」甄不凡平白冒出一句,難得的配合。

  「這個麼……大哥,就我所知,大嫂好像尚未伸手問你要過什麼。」

  「有!」甄不凡臉色又是一沉,「她要我走!」

  「咳……」林文昇一聲輕咳,「這就奇怪了,女人要男人走,是她覺得這個男人不好。所以……」他不著痕跡退了一步,「大嫂難道是覺得大哥對她不夠好?」

  「哪裡不好!」甄不凡總覺得已經退讓不少,然而話一出口,又是想到些什麼,突而一陣沉默……

  他不過就是強硬了一點。

  「恕文昇之言,今日也算是大哥大嫂新婚第一日,你又是休書,又是收拾行囊的,還把她一人留在身後,恐怕……」

  總之,大嫂看起來就不像是不記仇的人……

  甄不凡知道說出去的話等於潑出去的水,總不能收回來,但不可否認他又有點後悔,才一股怨氣無處發作,累及無辜的柱子,這回被林文昇一番提點,腦子也多少有點清醒,畢竟這次成婚,她的確缺乏了一點點主動性。

  「那……」甄不凡裝似不經意的問到。

  林文昇頓了頓,笑,「大哥不會寫休書,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的確。」甄不凡突而回頭瞥向方才來之時的方向,突然想起她昨夜的眼淚,蹙了蹙眉,就先於意識邁開步子,回去了。

  然而,回去之時,賈無雙已經不見了人影。

    ***

  「蔣三娘,你給我出來!」

  賈無雙氣得也顧不上煙花樓是什麼地方,堂而皇之從大門口進入,隨後當著一眾人的面,直呼蔣三娘的名號。

  蔣三娘媚態十足的從樓上款款而下,「來了來了,瞧你那腮幫子,鼓得跟蛤蟆似的,來來,跟姐姐我一起去泡湯。」隨後又將手上事宜交代身旁的人,一路走過來,一路和客官點頭問好,禮儀周到。

  然而在場的人,自然都把注意力投放在最近在汝安城出盡風頭的賈無雙身上,這不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然而看見蔣三娘之後,賈無雙憋著一口氣,卻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此刻也顧不得儀態,直接瞪了兩眼探視目光太過分的路人。

  蔣三娘和賈無雙閨蜜關係並未公開,然而這會也懶得再理會,三娘直接挽起賈無雙的手臂,態度親密的往裡樓走去,那有個活水池,也是煙花樓姑娘閒著沒事,放鬆身心的好去處。

  「瞧你的氣樣,甄不凡那傢伙昨夜沒服侍好你?」遣退服侍的丫頭,蔣三娘眼波一泛,侃道。

  「去你的!昨夜為何袖手旁觀?依你的能力,自然不至於眼巴巴看著我被迫嫁給他!」

  「來來,先脫衣服。」蔣三娘笑笑沒理會,動手去剝她的衣服。

  「少毛手毛腳!」賈無雙蹙了蹙眉頭。

  蔣三娘搖搖頭還是笑,賈無雙這個女人,平日礙於壓力,又仗著幾個小聰明,總裝出大家閨秀知書識禮的樣子,對於人生大小事宜,都設計得妥妥當當。

  想來甄不凡恐怕是她人生中的意外,一個怎麼也料不到的劫,所以這女人才亂了陣腳,恢復初識她那會不服輸的小丫頭模樣。

  時間如梭啊……蔣三娘突然感慨,曾經回首感歎年華不在,但無雙終於也嫁出去了呢……

  「嘖,瞧你身上這斑斑點點,真夠嗆的。」

  賈無雙驀地脹紅了臉,「你閉嘴!」然後神色突然黯了幾分,「人家剛才說了,休書奉上!」

  「休書?」蔣三娘剛解開腰帶,突然瞪大了眼睛,「你家那位確定不是吃飽了閒著沒事,尋你開心?」隨後又想起了什麼悠悠一笑,「該不會他吃完了,覺得不合胃口吧。」

  「他敢!」而後潛入水池之中,憋著口氣道,「我看也像,嫌這小那小的……」

  蔣三娘一笑,雖然是事實,但還是憋在心裡頭的好,而後也入了水池,舒服的歎了一句,「那他的呢?得嗆回去!免得長了他的威風……」

  賈無雙眼睛突然斜著瞥了眼蔣三娘看起來軟綿綿卻形態飽滿的一對,恰好對上蔣三娘自信的雙眸,眨巴眨巴的,「有事?」

  賈無雙癟癟嘴又對比了下自己的,裝沒事,才意識到蔣三娘上一句究竟問的是什麼……

  興許是水溫的問題,賈無雙雙頰的嫣紅一直未曾褪去,突然把整個頭都侵入水中,憋了老大一口氣,才冒上來重重的吐出這口怨氣,突然換上波瀾不興的臉,「他的不小。」

  完了又作握拳狀,「我決定了,在他休了我之前,休了他!」

  蔣三娘一樂,「行啊,這個我有經驗。」



第二十六章 峰迴路轉

  想來賈無雙也是被氣得不輕,說完那話,揪著湯池邊擱著備用的浴巾,遮住重要部位就站了起來,決意說幹就幹。

  蔣三娘倒是老神在在,甚至闔上眼睛,嘴角銜笑,「馬上?」

  賈無雙癟癟嘴,「難不成坐等人家把休書扔在我臉上?」

  「不急。況且人家要是放個話說你死要面子什麼的,指不定丟臉的還是你。我聽說吧,他被逃婚好幾次,都不痛不癢……男人啊,要是不把你擱心口上,你唱啊跳的,又與他何干?」

  「心裡不舒服?」蔣三娘雙手捧起點水灑在脖子上,悠悠的舒了口氣,「你啊,也別太憋氣,那個男人若是不在意你,何必千里迢迢跑來這娶你當老婆?實話說了吧,他比你有錢,比你有權,加上你年紀也不小了,也並非風華絕貌傾國傾城,他死命折騰又是何苦?我還記得你問他肯不肯為你去死,他不也跳下去了?」

  賈無雙蹙眉,覺得三娘態度有變,「你方才……可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該認清楚自己的優勢。而他對你的感覺,就是你的優勢。」

  賈無雙頓了頓,又伏入水中,捋水搓了搓手臂,「三娘,我從未問過你,但今日卻好奇當初谷方為何會捨你而去……」谷方為何突然留書出走,不見蹤影,一直是謎。別的不說,至少三娘的模樣艷絕汝安方圓百里,怎麼會有男人捨得……那時她第三任夫君,休夫之時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三娘大腿拖了九條街。

  蔣三娘幽幽望了她一眼,突然眼底一暗,嘴角揚諷,「想知道?哼……我就說嘛,怎會有男人既不嫖賭,又不貪杯,進出體貼入微且深知我意,到頭來……」她頓了頓,「還不是跟個男人跑了,我還送到城西,揮手告別。」

  「谷方他……」

  「龍陽之癖。」蔣三娘笑了笑,「想不到吧,相比之下,我還不如像你待字閨中,不用被折騰得身心疲憊……」

  「女人,早說了男人要哄要騙,要對他好點。你說得對,甄不凡是個蠻漢,但這樣的男人有個好處,他至少不會騙你,你不覺得,把個蠻獅馴得服服帖帖,很有成就感麼?屆時你若還是惱他煩他,那就再休了他,包管你比現在痛快百倍。」

  賈無雙若有所思,聯想起之前她說過的話,倒也覺得在理,再一思詢,又有遲疑。

  「那日我在閣樓上看得清楚,你不過對他假笑,他就失了神,你要是再摸他一把,說兩句好話,我保證你讓他走東,他絕不往西。」

  「他說了,了無瓜葛。」

  蔣三娘挑眉,「這話是甄不凡說的?」

  「我說的。」

  賈無雙看了看身上的斑駁印記,突然吸了口氣,憋氣潛入水中——沒錯,總不能讓他吃乾抹盡就拍拍屁股走人!

    ***

  賈無雙還是花了一個晚上給自己做心裡建設。

  譬如凡事先忍,百忍成金。

  譬如笑靨如花,笑臉迎人。

  總之,先採取退讓政策,一切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他日揚眉吐氣做準備!

  先讓三娘派人把春桃接了回來,畢竟貼身事宜有個丫環伺候更為順手。接著讓人去查了查甄不凡此刻的行蹤,免得他真的一走了之。最後還是一再對自己強調個「忍」字,畢竟待會得先低頭……

  然而賈無雙一想到甄不凡待會將會有的嘲諷表情或者不屑情緒,她就止不住一陣頭皮發麻,心中天人交戰,糾纏不已。

  過了些時候,春桃急匆匆的從門口奔入,算是從接她的那人口中得知自個主子已被迫完婚的消息,然而話未說上一句,門口又衝入一人稟告,說是甄不凡人已經到了煙花樓所處大街的街頭。

  賈無雙拍案而起,不想讓決定的事情一再改變,隨手掏了件東西,趕緊率領著春桃一干人出門應戰。

  果然,街那頭,是甄不凡浩浩蕩蕩的隊伍。

  兩邊還是依照慣例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而賈無雙也領著幾個丫頭小廝,一步一步的朝著街中心靠近。

  至於蔣三娘,依舊是置身事外,站在煙花樓的閣樓上觀戰。

  兩人終於面對面在街道中間站定,一男一女,直面相對,目光也是緊鎖著對方。

  只不過……兩個人此刻的心境皆是百般複雜,一來就歷經了洞房花燭,雲翻雨覆,甜蜜痛楚,歷歷在目;二來就是那場爭鬧,傷心狠話,猶如在耳;三者是雙方放的狠話,了無瓜葛,奉上休書;四便是再教育之後所作的決定……

  沉默。

  沉默。

  再沉默。

  大街兩旁的人,皆頂著大太陽,時不時抹一把汗,這唱戲,究竟什麼時候開始?

  賈無雙思考著該如何打破這該死的沉默,又不想就這麼便宜了他,等待中一滴汗珠滲出額頭,慢慢下滑,便想著偷偷掏出手帕擦一擦,然而那頭甄不凡的手也有所意圖——

  ……休書……

  「慢!」賈無雙脫口而出。

  「慢!」與此同時,甄不凡也是沉著臉,憋出一個字。

  「……」

  「……」

  兩人沉默對望——

  「你先說。」

  「你先說。」

  異口同聲。

  「我說你先說。」

  「我說你先說。」

  「說了你先說。」

  「說了你先說。」

  「停!」「停!」

  兩人又是忍不住同時叫了停。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互瞪了一眼,又都停止了不說話。隨後甄不凡出其不意從懷中掏出一盒胭脂,有點生硬的塞進賈無雙的懷中,「這是胭脂,活血養顏。」

  「……」賈無雙抬頭望了他一眼,就勢掏出懷中的紗巾,「這是手帕,蒙面遮羞。」

  「……」

  「……」

  「你剛剛要說什麼?」甄不凡硬聲道,像是探出點端倪。

  賈無雙眨眨眼,「你流汗了。」

  「天熱。」

  「是啊。」

  「……」

  「你又想說什麼?」賈無雙抬頭看他。

  「你也流汗了。」

  「天熱……」

  「……」甄不凡手裡拽著手帕,突然伸向她的臉,拭了拭,「那你也擦擦。」

  賈無雙比了比手中的胭脂,「這個你也試試?」

  甄不凡嫌惡的瞄了一眼,然後望著她,突然話鋒一轉,「你昨夜又留在煙花樓?」

  「關……」賈無雙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憋下來,「關於這個……」抬頭望著他擠出一個微笑,「昨夜三娘做惡夢,我來作陪。」

  「……」甄不凡自然不信,然而想起林文昇的「好心建議」,頓了頓,「休書我不會寫。」

  「唔……」賈無雙抬眸。

  「我是說我『不會』寫。」是上面的字!

  「你強調過兩次了。」

  「……」

  「……」

  賈無雙低頭看了看胭脂,「那就別寫了……不過我不喜歡這個顏色。」

  甄不凡瞄了一眼,想起了林文昇強調的問題,「那就別抹了,你這樣就很好看。」

  要死。

  賈無雙嗔了他一眼,然後突然想起蔣三娘的甜言蜜語政策,「別這麼說,你也挺英俊非凡。」

  要命。

  「……」

  「……」

    ***

  話一出兩人又是詭異的安靜,賈無雙一時不想面對,只得把視線撇開,孰料一眾人的臉皆像是冬天裡啃了冰似的,瞅著就讓人難受。

  再瞇眼一想不對勁啊,怎麼稱讚了他,心裡比自個聽到刺激的話更憋,長期下去一定會憋成內傷,便是又望了一眼甄不凡……

  那傢伙臉皮果然夠厚,居然一直盯著她,那視線煨得她臉微微發燙,再想了想懷中的胭脂盒也來得真……不懷好意,當即堆起笑臉點點頭,說,「你還是先等等……」

  說完也不等他回應,回頭提著裙擺就走,決定再回煙花樓,讓三娘指點迷津。

  甄不凡並未阻止賈無雙離開的腳步。

  反覆回味著「你也挺英俊非凡」這句話,而後看著賈無雙有幾分落荒而逃的背影,驀地勾了勾嘴角,耳邊突然傳來林文昇的聲音,「有甜頭?」

  見沒回應,林文昇也不介意,自顧自的開口,語帶調侃,「看來大嫂已發現了大哥的好。」

  甄不凡完全無視週遭的人的視線,輕輕側臉瞥了眼林文昇,還是沒搭話。

  「只是……」林文昇視線突然遠眺,鎖住閣樓上的蔣三娘,「姑且不論其他,大哥不覺得今日大嫂態度有變?」

  是有點。但甄不凡過程忽略,結局至上,手裡摩挲著那手帕,「那又如何?」

  「大嫂身後明顯有人指點,想必覺得不對勁,回頭討教去了。」

  討教麼……甄不凡便也順著林文昇的視線,望向煙花樓閣樓之上,瞥了眼隔岸觀火的蔣三娘,全不在意,而後邁步向前,也是朝著煙花樓靠近。

  隔得太遠,蔣三娘雖未聽清楚賈無雙那二人的對話,但瞥著賈無雙調頭往回走,笑容也未收斂過,想平日賈無雙也是汝安城遠近聞名的精明人,怎麼遇著了愛情,腦子被豬啃了。

  隨後敏感的察覺到一抹打量的視線,低頭下望,又覺得那探視並非來自甄不凡,歪頭思了思詢,懶得理會。

  不一會,已是聽到賈無雙上樓的腳步聲,那女人進來先是給自己斟了杯茶,一飲而盡後長長吐了口氣,「不對,那小子哪裡英俊非凡了!」

  「你稱讚他了?」三娘笑笑應話。

  賈無雙略嫌生硬的點了點頭,其實談生意這東西,也是迎來送去、好話說盡的,早應習慣了才是,怎麼對像一換,說什麼都彆扭……

  抬頭一見旁邊還擠著幾個花姑娘,此刻都抿嘴笑著呢,便不想再多問,而是隨意擺弄起手中胭脂盒,突然意識到事情的關鍵,「不對……休書呢?」瞇瞇眼,難不成他根本就沒準備?為什麼?

  唔……賈無雙想了想答案,又看了看蔣三娘,反覆琢磨著她昨夜的話,蹙了蹙眉,突然站起來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我大概明白了。」

  完了瞄了一眼手中的胭脂,嘖,這破玩意該不會就是他的道歉禮物吧,還搭上了她一條手帕。

  「明白什麼?」

  賈無雙整理了一下思緒,抿嘴,點了點頭,「我應該明白了。」

  「嗯?」

  賈無雙將胭脂盒在桌面上一轉悠,「我是該明白了。」明白三娘說的所謂優勢,是什麼玩意。

  「你……」三娘深呼吸,決意忍,而後話題一轉,「這麼一說,你此刻把你家男人晾在下邊曬太陽,恐有不妥。」

  了不起再補他一句忍耐力非凡……賈無雙覺得自己好像醍醐灌頂,開了竅,而後又是端起桌面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是有不妥。」

  就慢悠悠的走到閣樓邊,見那甄不凡剛一腳踏入煙花樓,便是喚了聲,「喂……」

  甄不凡抬頭望了她一眼,止住腳步,「有事?」

  賈無雙頓了頓,調節了下情緒,「煙花樓這地方,我既然在,你就別把腳踏進來了。」

  甄不凡勾勾唇,「你下來。」

  「天氣雖然熱,但陽光還不錯。」賈無雙瞇著眼睛看了看天,還有天底下一群人。

  「那……」

  「……逛逛?」

  「你先等等。」

  賈無雙雙手倚在圍欄之上,「等……」什麼?

  然而「什麼」兩個字尚未出口,甄不凡人已是一躥而上,站在她面前——

  沉聲道,「可以走了。」

  草。賈無雙無言瞪他,告訴自己還是早日習慣為上。不過隔空喊話和對面交談,在心境上是真的有所差異,吸口氣,微不可覺的點了點頭。

  甄不凡前跨兩步,並肩與她站立,瞄都沒瞄一眼蔣三娘。

  兩人就這麼肩並肩下了樓,也沒和蔣三娘打招呼,害她多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心想她怎麼也是艷名遠播之人,抿著唇一回頭竟直面碰上一人胸膛——

  「哇!」

  蔣三娘嚇了老大一跳,抬頭見林文昇慢條斯理的點頭一笑,「在下林文昇,見過蔣……」也是斟酌了用詞,「姑娘。」

  見鬼。

    ***

  賈無雙就和甄不凡在汝安城最繁華的街道上,漫步了。

  一路上兩人未找到話題開口,便是一路沉默。

  路邊攤很是繁雜,貨攤上的東西林林種種,然而奇妙的是,無論吆喝聲、交談聲、小孩啼哭聲、爭執吵鬧聲,什麼雞飛狗跳的,在二人途經之後都異常安靜。

  皆停下來觀看這對舉城皆知,遠近聞名的夫妻。

  說實話,賈無雙也沒啥想要的,時不時瞄一眼走在身側的甄不凡,望望日頭陽光還是猛烈,便覺得自己吃飽了撐著,做出這等建議,想擦擦汗,又記起到那手帕還抓在他手裡。

  然而下一刻甄不凡像是深知她意,突然伸手又幫了她拭汗。

  賈無雙突然就尷尬了,餘光瞥見一個老太太牽著個小屁孩,鼻涕還隨風晃啊蕩……

  「有勞。」賈無雙刻意不去瞄一眾圍觀者。

  「客氣。」

  賈無雙收回視線,試探性質的道了句,「不是今日回嶸唐?」

  「等你。」就順手拿起一支髮釵,在她面前一比,「喜歡麼?」

  這眼光……賈無雙笑笑,「我倒是喜歡前面豐記那顆鎮店之寶,深海夜明珠。」

  「還有其他麼?」

  「這條街每間店舖不都有鎮店之寶?」

  「那明日就讓五經都給你送去。」

  「……」賈無雙聳聳肩,「你這是把我推上刀尖呢。」那麼多鎮店之寶。

  兩人對視一眼,甄不凡突然笑了笑,瞧得賈無雙還是有些尷尬。

  並肩又是行了段路。

  「我說,」賈無雙流連攤位之上的玩意時,狀似不經意的突然問到,「甄不凡你是不是挺喜歡我?」

  甄不凡頓了頓,目光也遊走在那些玩意之中,「你說是,那就是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10-3 12:38 PM

第二十七章 甜蜜時分

  賈無雙先是被自己的問題嚇了一跳,隨後又被甄不凡的答案嚇了一跳,眨眨眼,恍了會神,才隨手拿起一個小泥人,「我可什麼都沒說。」

  甄不凡未作反應,兩人便繼續沉默。

  過了一會,賈無雙又多少心有不甘,手將那泥人的鼻子嘴巴重新捏了個形狀,道,「若我說不是……」

  甄不凡這才睨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敲了一記她前額,「說謊。」

  賈無雙怔了一會,唔了一聲,情緒驀地被小販有些尷尬的聲音介入,「賈姑娘,泥人捏壞了要陪的……」

  「知道了!」賈無雙側臉瞄了甄不凡一眼,頗是理所當然的開口,「給錢。」

  隨後拿著小泥人率先離開。

  怎麼會這樣……賈無雙背過身時想。

  有些納悶自個緊張的情緒,方纔那個問題有點複雜,約摸是一時頭腦發熱才問的罷,然而她又再次想起甄不凡的答案,唔……綜上所述,他其實是在說他喜歡她吧……

  他喜歡她……

  賈無雙又想了想三娘所謂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幾大症狀,譬如肯花錢,譬如談論嫁娶,譬如眼光含情、目光追隨……

  賈無雙便又出其不意的回頭瞄了一眼,料不到竟真對上甄不凡的視線,怔了一怔,當即活見鬼的一臉驚嚇狀,回過頭來提起裙擺,拔腿就跑。

  太可怕,她方才居然心跳噗通噗通猛加速!

  倒也無怪乎賈無雙這戀愛談得如此反覆無常彆扭無比……因為她二十七年空窗期,見慣了別人出雙入對、兒女成群,一時無法相信居然有男人對她動情。

  甄不凡拋下銀兩,望著賈無雙的背影突然嗤了一聲:和他比速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當即一個飛身,一個飛躍擋在她面前,賈無雙已是剎車不及衝入他懷中——

  這一衝,就沒機會再離開。

  甄不凡將她摟得緊緊的,同樣的問題返還給她,言帶調侃,「你呢,是不是也挺喜歡我?」

  賈無雙直覺的想予以否認,然而腦子裡又浮現三娘的提點,微微泛窘的想著是不是該說點什麼讓他偷著樂一下?思來想去的只覺得錯綜複雜——

  硬著頭皮,「大概吧。」

  「那就等於是了。」

  「……」

  「有多喜歡?」甄不凡直勾勾的望著她。他直來直往慣了,倒也一直未曾直視自個對她的感覺,只憑一己所欲一往直前,直到方才聽到她的問話,一直彌繞在他面前的一層薄霧散去,終於找到這段日子所作所為的原因——是喜歡她罷。

  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麼說不得。

  而且,她此刻有些彆扭、雙頰泛紅的模樣很是可愛,讓人心癢難耐。

  賈無雙蹙了眉頭,「這個問題我沒問。」

  「你可以答。」

  「不答。」

  「是麼,」他竟頗為爽快沒追問到底,隨後也像是摸出了些什麼訣竅……偏是一副正正經經的模樣,「所以,感情深摯已無法言喻?」

  呸!「你才愛我愛得要死!」賈無雙直接哼了一聲,「你還跳懸崖跳水跳了樓!」

  甄不凡頓時勾勾唇,突然沉聲喚她,「賈無雙。」

  一句叫喚讓賈無雙無端一身雞皮疙瘩,「有話就說。」有屁別脫褲子趕緊放。

  「有什麼特別想要的麼?」

  「沒有。」

  「有就開口。我們拜了堂成了親,你已是我妻。」

  「……」賈無雙將泥人的小棍子在手心裡來迴旋轉,在他懷裡沒有掙扎,輕輕吐了一口氣,語氣也平緩了許多,「因為喜歡,所以娶我?」

  甄不凡見她難得安分的與他對談,又是揚唇笑了笑,「你有異議?」

  「唔,」賈無雙從他懷中輕輕掙開,先是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泥娃娃,才抬頭望了望他,語調異常平穩,「不敢呢……你蠻橫不講理,暴力會動粗,三句不順發脾氣,還常常凝眉又冷目。」

  甄不凡沉默半晌,「我從未對女人動粗。」

  賈無雙輕揚嘴角一笑,「敢情我活了這麼久,原來一直錯誤認識自個的性別?」

  甄不凡低頭對上她的視線,目不斜視,「不至於。雖然小,倒也剛剛好。」

  「……」意識到他話中的意思,賈無雙乾咳一聲,這種曖昧的話卻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果真是他才幹得出的事情,還是忽略為好。便是佯裝鎮定的眨眨眼,「喝一杯?」

  「只一杯?」

  「盡興。」她突然頗有意興,灌醉他。

  並肩走了兩步,賈無雙又是開口,「你先前的承諾可都算數?」

  「自然。」

  「那我就放心了。」賈無雙悠哉止住腳步,慢他半身,隨後提起裙擺,衝他的小腿肚一腳踢了過去,隨後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衫,見他站住轉身,直接將泥人塞進他手中,挑挑眉,「拿著。」

  就沒瞄他一眼,越過他前行。

  他果真也由得她,驀地聽到他開口,「我說,你頭髮該盤起來了。」

  「唔……」

  「畢竟是有夫之婦,嫁了人的。」

  嘖,賈無雙歪頭想了想,所以,他們現在已經認可這段婚姻了?

  探了探自個心境……怪哉。

    ***

  天還亮著,兩人在汝安城某條街道的酒樓裡,進了間雅閣,開始拼酒。

  賈無雙吸取教訓,灌酒當然是他三杯她半杯,偶爾說個話,又不知不覺灌他半壇。甄不凡倒也無所謂,然而總是在舉杯一飲而盡之後的空隙,一雙鷹目炯炯鎖住她,似是含情脈脈,讓不大的空間氣溫驟升,熨紅了雙頰。

  然而空閒之時還是覺得不能這麼善罷甘休,總該拿個綵頭討個威風,報個小仇什麼的,總覺得有種處於劣勢的滋味在心頭。

  不過平和相處倒也未嘗不可……

  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些什麼,像是沒什麼說了,就什麼都不說,直接灌他,然而他某杯酒下肚,突然開了腔,「一個女人撐起一口家,累吧。」

  賈無雙某條神經突然被觸動,頭皮突然一陣發麻,輕輕笑了笑,「不累,現在看到銀子就特別滿足。」

  甄不凡又是端起酒杯一口乾盡,「早上出門的時候,收到你弟托人給我的一張條,上面只有兩個字。」

  賈無雙微微抬顎,也是喝了一杯,「哪兩個字?」

  「姐夫。」甄不凡這兩個字,說得特別輕。

  賈無雙難得的紅了點眼眶,姑且不論這聲「姐夫」叫得恰不恰當,元寶表明立場,大概是不希望他二人如此收場……還是將情緒掩飾得極好,嘴角帶笑,「那小子,以前我弟妹不理他,他還急得在家裡團團轉,六神無主的樣子……」

  甄不凡望著她,又是喚她,「賈無雙,」隨後放平穩酒杯,「以後你的家人,我也會一併照顧。」

  「……」賈無雙一時無言,只能望著他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向自己。

  他說,「還有我們將來的兒女。」

  頓了頓,一派的沉穩,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還有你。」



第二十八章 相處之道

  賈無雙面對甄不凡突然而來的感性,一時間只得沉默以對,然而沉下心來,竟從心底湧上一股暖流……他說他要照顧他們將來的兒女……還有她……

  可是,他和她真的有未來麼?摸摸心頭很是迷惘,賈無雙驀地幾分感慨地揚揚嘴角,抬頭望望他,順帶望進他眼底的誠懇,而後感受著心中那揮之不去的溫熱感,輕輕的戲謔道,「你醉了。」

  甄不凡依舊看著她,突然連同她的手掌一起,奪過她手中的酒杯,薄唇對準她淺印在酒杯邊沿的唇紅又是小酌一口,空氣中頓時瀰漫著曖昧的氣流,聽見他如烈酒般醇厚的嗓音,「賈無雙,人們總是說……」便是緩緩地放下酒杯,緩緩地道,「酒後……會亂性。」

  「……」賈無雙只能怔怔望著他,竟是移開不得視線。

  甄不凡彷彿真如醉酒,驀地勾唇一笑,「你的臉,紅了。」

  賈無雙頓時反應過來,急忙站起身來,別開視線,掩飾的笑笑,「顯然是酒勁上來了,那麼你我今日……到此作罷。」

  甄不凡自然不肯作罷,倏地以排山倒海之勢傾身向前,攫獲她的紅唇,哺以烈酒。

  那情形,一個退,一個進,一個躲之,一個擒之……避無可退者,把心一橫,往前反攻,只道二唇短兵交接,天雷地火,纏繞得轟轟烈烈。

  如此往來,好容易找到呼吸,兩人偃旗息鼓,暫且收兵,然賈無雙一雙鳳目似醉非醉往上一勾,頓時勾動甄不凡心扉,也顧不得場所,竟將她壓在酒桌之上,雙手鉗制著她兩手腕,轉眼又是精彩萬分的第二回合……

  眼見甄不凡呼吸益發急促,動作也回復本性頓顯粗魯,簾外竟傳來小二吆喝,下一刻那聲響靠近,看來是端菜上來了。

  甄不凡心裡一聲悶哼,反觀賈無雙,已是紅唇微腫,雲鬢凌亂,衣襟大開——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簾子被掀起一角之時,甄不凡攜人飛向橫樑,免得娘子春光外洩。

  進門的小二望著一桌狼藉,眨巴眨巴眼,頓時懵了——號稱南方最有錢的男人,和北方最有錢的女人,那勞什子「南不凡北無雙」,居然吃霸王餐,跑了!!

  或許小二震驚表情太過滑稽,賈無雙突然輕笑出聲,甄不凡卻沒讓來人瞥見一絲不道德場景,將她衣襟合一合、收一收,扔下白銀一錠,就「咻」一聲從窗口處,真的溜了。

  甄不凡抱著一人依舊身輕如燕,決定喝完了酒,亂性去也。

    ***

  賈無雙手持鮮花一朵,心境頗為複雜,覺得她和甄不凡的恩怨糾紛,正走向一條不歸路。

  想想覺得不對勁,不解事情怎麼發展成這地步……

  不過稍微改變態度,得到的回應倒也尚屬滿意,就是覺得他體溫過高,冬天還好,大熱天真是烘得人難耐。

  驀地扯了一片花瓣,捻在手中,據說今日一早張五經和劉大也收拾了行裝回去了,唯剩甄不凡和林文昇二人,但聽張五經的意思,他大哥其實比較傾向於林文昇先回去……

  顯然,某人被某女人牽絆住了……

  今日甄不凡說是舊友相聚,原本說是帶上她,然而天太熱她並不大想出門,索性拒絕。

  而且,她聽說此人在甄不凡初到汝安城之時……幫過他大忙。

  顯然,也曾和她站在對立面上,不見也罷。

  「甄不凡……賈無雙、甄不凡、賈無雙……甄不凡……」賈無雙一邊扯著花瓣一邊無意識的念叨著兩個名字,覺得在大清晨醒來在甄不凡的懷裡,並看到他那張徒然放大的臉龐,真是太可怕了……

  況且,她偶爾定下心來,會發現報仇這個念頭它居然躲起來了,唔,更可怕,因為她突然模糊了自己的目的。

  「無雙姑娘——」

  突然插入的聲音,令賈無雙迅速回神。側頭一瞥,看見傅曉生那張笑得□的臉,輕輕「唔」了一聲,回了句,「喲,傅師爺——」

  「新婚萬吉啊無雙姑娘——」傅曉生依舊笑瞇瞇的沒個正經樣子。

  一見到傅曉生,賈無雙立馬回想起來,這市區的別院,從前正是這個風流師爺的狗窩……頓時瞇瞇眼,算是明白何謂窩內反。

  懶得直視他,賈無雙手持鮮花慢慢走,開腔,「話說吧,傅師爺這院子,賺了多少銀子?」

  「瞧瞧,」傅曉生故作一嗔,卻不顯娘娘腔,「雙雙姐你才剛嫁人,就心疼起相公的銀袋啦?咱倆是什麼關係,還會騙大哥不成?」

  賈無雙瞄了他一眼,和這滑頭相處這麼多年,會不清楚他的心思?眉頭一挑,「你不過忖著甄不凡走了,你賴在這兒還能謀個看家費……」

  「哪的話!」隨之眼珠一轉,「當然啦,價格好商量。」

  「是哪的話,就客氣點,五五分了吧。」賈無雙突然笑了笑,「否則我就把這改建成和尚廟。」再把從他那些相好那聽回來的,他屁股上有幾顆痣,敲鑼打鼓滴,宣傳至街曉巷聞。

  「真黑。不過天高皇帝遠,你走了……我改回來不就成了?」傅曉生這話藏著試探,坦白說,賈無雙若真要走,他不留,卻也不捨。

  「誰說我要走?」賈無雙說罷也是一頓,隨之勾了勾唇,是啊,生育之地,豈是說走就走?然而她心裡清楚,甄不凡定不會為她留下。

  手裡依舊拽的花瓣又是一瓣下地,心中之詞已換:

  『走』,抑或『留』?

  傅曉生自然知曉她心思,揚揚嘴一笑,沒再搭話。

  賈無雙卻是察覺什麼,又開口道,「像傅師爺這般好事之徒,怎麼未到我『婚宴』上一遊?看來,是去哪裡風流快活了呢……」

  傅曉生也是明白人,稍稍正了臉色,「浣紗城。」所有渠道全部封閉,感覺事態有變,就快馬去了,畢竟這婚宴,惟恐變數,繞開了無雙娘家人,事若成了,肯定會再補一桌,到時再道賀喜也無所區別。

  賈無雙淺淺一笑,「顯然華城主還沒答應送幾匹絲綢給你。」

  「唔唔,倒是浣紗城一抓是一把的美人兒啊。」

  「那定是咱們傅師爺無暇顧及華美人,沒伺候好人家。」想來華清風男生女貌,倒也是地方一絕。

  「嘖,我說是可惜無雙姐姐你已名花有主,否則你犧牲下色相,這事也成了。」

  賈無雙瞥了瞥手心花朵餘下的三片花瓣,隨性將手中花兒一扔,「說吧,什麼事難住了咱們傅師爺?」

  「唔,打聽到三個字……」

  「說。」

  「錢君寶。」

  賈無雙驀地斂了斂笑,突然揚聲喚了句一旁大樹底下打瞌睡的春桃。

  小丫頭剛一得瑟,她毫不猶豫的交代道,「收拾行囊,今日下午,趕赴浣紗城。」

  居然讓夫家的小弟把生意給搶了,讓她臉往哪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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