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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0:42 AM

貢茶 -【尤物當道】《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 11:30 PM 編輯

【書名】:尤物當道

【作者】:貢茶

【內容簡介】:
 
  尤嫵因相貌出眾,一再被男人惦記,一再被男人欺負,當她決定奮起,反轉欺負男人時,好戲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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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0:43 AM

1.嫁到楊府

  「吉時到,起轎!」

  隨著喜娘的聲音,外面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鞭炮聲。

  轎子被抬起時,尤嫵一個坐不穩,一頭撞在轎板上,差點滾下轎去,她好不容易扶穩了身子,掀起紅蓋頭左瞧右瞧,再放下蓋頭,使勁掐耳朵,掐完再掐掌心,最後無力地攤倒在座位上。

  尤嫵是現代白領,相貌普通,沒談過戀愛。親戚們一再為她介紹對象,不是她嫌人家,就是人家嫌她,沒有一次成功。眼看快要成為剩女了,她自己也著急起來。這一晚第N次相親,對方相貌堂堂,談吐不俗,尤嫵便有些意動,主動留了聯繫方式。不想才回家,介紹人就打來電話,說對方沒看上她,還嫌了幾句。尤嫵有些小鬱悶,臨睡之前喝了幾杯酒,指天劃地,咒罵了幾句老天。不想一覺醒來,便被人扶起穿衣打扮化妝,然後塞上花轎。

  到了這個時刻,尤嫵再遲鈍也已明白過來,自己是穿越到古代成為新嫁娘了。

  嗯,在現代嫁不掉,一到古代,馬上就出嫁了!這是老天的一種補償嗎?尤嫵怔怔出神,隔一會又掀起簾頭,低頭看自己的手,見自己十指纖纖,手掌白嫩滑膩,手背上還有幾個酒窩,不由喃喃道:「哦,還是穿越成美女了。」既然是美人,適才醒來時,屋裡又有僕婦婢女服侍著,看來家世不差,這樣的條件,應該是嫁得如意郎君罷?

  大門口擠滿了看熱鬧和喝彩的人,見花轎出來,都又鼓掌又吶喊。更有人議論紛紛說著話。

  「猜猜新郎是誰?錯,錯,不是今科的進士沈喻南,而是觀文殿學士楊尚寶大人。」

  「倒了!楊大人高齡七十有三了吧?新娘子才十六歲啊,這,這怎麼回事兒?」

  「這事兒不好說啊不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的?就是佞臣當道,忠良倒霉唄!」

  鑼鼓聲雖響,但議論的話語還是傳了幾句進尤嫵的耳中。她一聽,不由大吃一驚,媽呀,不是嫁少年郎,居然是嫁一個七十三歲老翁。這是怎麼回事?

  現在跳下轎子逃跑,會否成功?尤嫵尋思著,忘記扶著轎壁,轎子一轉彎,她「咚」一聲,一頭撞在轎壁上,一時頭痛欲裂,腦中卻湧起原主一些記憶碎片。

  原來當下是東宋朝開寶十六年。當今皇帝生母是嚴太后,且皇帝登位時,多得嚴氏一族之力相助,因對嚴氏一族的人,多有恩待。於是嚴氏一族便橫行霸道,

  為所欲為。今年佛誕節時,嚴太后一位遠房親戚,官至從五品駙馬都尉,名喚嚴三世的,在廟裡見了尤文道的女兒尤嫵一面,回府便茶飯不思,輾轉反側,嚴夫人見狀,只得托人上尤府提親。

  問題是,嚴三世早已娶妻生子,娶的還是世家大族的女兒,斷無為了尤家女兒停妻再娶的道理。因此媒婆上門,口吻雖含糊,尤家還是聽出來了,嚴三世想納尤嫵為貴妾。

  尤文道為當朝從四品諫議大夫,哪兒有把嫡出女兒奉與人作貴妾的道理?一聽媒婆的話,幾乎氣炸了肺,自然令人把媒婆趕出家門,一應禮品也摔了出去,並痛罵幾句嚴三世癡心妄想。

  令尤文道想不到的是,不過數日,他就被御史上折子彈劾,說他結黨營私,心懷前朝云云。到得端午節,朝廷就下旨,把尤文道降為七品縣令,貶至潮州為官,擇日上任。另有口諭,只許他一人上路,不許帶同妻兒出京。

  尤文道心知是嚴三世夥同駙馬作了手腳,只要自己一上任,女兒尤嫵鐵定成為嚴三世的貴妾,因上楊府拜見觀文殿學士楊尚寶,想求個主意。

  楊尚寶雖官至正三品,但面對嚴氏一族,也是毫無辦法可想。但他和尤文道父親是好友,更兼同鄉,自有情誼在,自不能袖手旁觀,因道:「文道啊,為今之計,只能把嫵娘許配出去,待她上了花轎,你再走。」

  尤文道為難道:「嫵娘十歲時,父親便為她作主,擇定了沈家三兒子沈喻南。沈喻南今料已是中了進士,只他母親新喪,尚在守孝,自是沒法迎娶嫵娘過門的。」

  東宋朝首重孝道,若是孝期迎娶,沈喻南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楊尚寶聽得尤文道的話,沉吟半晌道:「除去這個法子,還有另一個法子,那便是讓嫵娘嫁入我楊家。待沈喻南孝期滿了,楊家再寫一紙休書出妻,讓嫵娘改嫁沈喻南。」

  東宋朝立國至今不過五十年,當今開寶皇帝是東宋第三代皇帝,剛過弱冠之年。但楊尚寶卻是開國朝臣之一,歷經三朝。雖不是一品大員,但他三朝為官,自有根基,又甚得皇帝信任,若是尤嫵嫁入楊府,嚴三世再橫,也不敢亂來。

  尤文道不由大喜,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

  楊尚寶也意識到一個問題,尤嫵相貌極美,是天生的尤物,無論是那個孫子娶了她,都不能保證把持得住,且沈喻南也未必能相信尤嫵到時還保有清白。

  尤文道把楊尚寶幾個孫兒在腦中過了一遍,排除幾個未上十五歲的,再排除已娶妻的,就剩下三位適齡人選,但這三位,都是少年風流人物,若是娶了尤嫵,哪兒肯做柳下惠?

  楊尚寶撫鬚尋思良久,抬眼道:「這樣吧,讓嫵娘嫁給我。」

  「光」一聲,尤文道手裡的茶杯一滑,跌在地下,摔成碎片。

  楊尚寶雖老當益壯,但畢竟已七十有三,這樣的高齡納妾納婢的,自無人覺得不妥,但要正經再娶繼室,且是娶年方十六歲的尤嫵,這事兒傳出去,便有點懸乎了。

  楊尚寶雖年老,向來不拘禮節,眼見尤文道失態,不由「哈哈」大笑道:「我老妻故去已整十年,現今再娶,也不算對不住她。只是要委屈嫵娘當個繼室了。」

  讓尤嫵嫁與楊尚寶雖然荒唐,但細想下來,確實只有這個法子最妥當了,尤文道前思後想,低聲道:「只是怕有損老大人的官聲。」

  楊尚寶搖搖頭,笑道:「就這樣辦吧!這幾天就辦喜事,迎嫵娘過門。待三年後你回京述職,沈喻南孝期也滿了,再為他們另辦喜事。」

  尤文道也不再多話,只躬身深深行了一個禮。

  關於楊尚寶要娶尤嫵的原因,楊家人自然知曉,但知曉並不代表他們能接受。首先跳起來的是大房的二兒子楊思明,他怪叫道:「什麼?祖父都七十有三了,居然還要娶妻?傳出去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嗎?想讓尤家小姐嫁入楊家門避禍,可以讓她嫁給我,也可以嫁給三弟四弟,為什麼要嫁給祖父?」

  二房的大兒子楊思義聽得楊尚寶要娶尤嫵為妻,也是瞠目結舌,極為不理解,跟著嚷嚷道:「嫵娘不過十六歲,和我同齡,若是跟祖父拜堂成親,豈不是成了我的祖母?這也是說,我以後見了她,要喊她祖母?」

  三房的大兒子楊思慕最為直接,索性跑到書房,跪在楊尚寶跟前道:「祖父,讓尤嫵嫁給我吧!我定然好好待她,不會讓嚴三世欺上門來。」

  楊尚寶似笑非笑道:「怎麼,你想跟祖父搶女人?」

  「孫兒不敢!」楊思慕聽得楊尚寶的話,背上出了冷汗,只得垂頭喪氣的退下。

  楊尚寶共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兩個女兒遠嫁,並不在京城,五個兒子娶的皆是京城世家大族的小姐。五個兒媳聽得楊尚寶要娶尤嫵為妻,雖則只是權宜之計,但一想尤嫵要在楊家當她們三年的婆婆,

  哪兒肯依?少不得各自攛撮自己的相公,讓他們去勸說楊尚寶。只是楊尚寶五個兒子卻是純孝,聽了楊尚寶的理由,便不再勸說,只默默退下。

  且說尤嫵聽得父親之言,讓她嫁與楊尚寶,卻驚得說不出話來,當晚著貼身侍婢藍月相約沈喻南見面,想解釋幾句。沈喻南依約,在尤府後花園和尤嫵見了一面。不知道沈喻南說了什麼,尤嫵淚流滿面而回,足有兩天神思恍惚。

  眾人只以為她心傷父親被貶潮州,自己又要嫁與楊尚寶避禍,該勸的便勸了,眼見她還是精神不振,也無可奈何。

  到得楊尚寶迎親當天早上,尤嫵一縷香魂早已渺渺歸去,取而代之的,是現代的尤嫵。

  既知曉了原主的遭遇,尤嫵便打消了逃婚的念頭。只默默體會古代婚禮的隆重和繁瑣,心下遺憾,唉,新郎如果是俊俏少年郎就賺了,偏生是一個老頭子。

  待得進了楊府,拜堂完畢,被送入新房,尤嫵才回過神來,滴下眼淚。嗚,爸,媽,我沒有消失,只是嫁到古代了!

  楊尚寶揭起蓋頭時,便見著一張淚臉,只一怔,便溫聲道:「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尤嫵聽得聲音,猛地抬起頭,對上一張笑成菊花狀的老臉,不由微張了嘴,天啊天啊,這古代老頭的聲音和模樣,居然和我家外婆一模一樣。沒錯,不是跟外公一樣,而是跟外婆一樣。



2.艷福不淺 

  紅燭高燒,燭影裡玉人帶淚,嫣紅小唇微啟,說不出的勾人心弦,但楊尚寶畢竟高齡,且一向把尤嫵當孫女看待,倒不覺什麼,只掏了手帕子遞給尤嫵,溫聲道:「擦擦淚罷!」

  尤嫵接過帕子擦淚,那個淚水卻是越擦越多,把臉上的喜妝都擦糊了。外婆去世時,她遠在外地,不及趕回去見最後一面,這件事成了心頭最大的遺憾,沒想到穿越一回,居然見到一個相貌和聲音如此像外婆的人。

  楊尚寶見尤嫵無聲落淚,只以為她擔憂另一件事,便安撫道:「放心罷,嚴氏一族囂張不了多久了。你爹爹或能提前回京也未定。」

  在古代,政治牽連可大可小,小者被降官職,大者甚至會被連累抄家滅族。尤嫵現在擔心的,其實是楊尚寶的安危,聽得他這樣說,便止了淚,低聲道:「我進了楊家,會不會連累楊氏一族?」

  楊尚寶搖搖頭,笑瞇瞇道:「小孩子不用想太多,這事兒有我呢!」

  楊尚寶既然歷經三朝不倒,自有政治敏感度和手段,應該有把握才敢讓自己進楊府避禍罷!尤嫵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記憶碎片,發現原主對政治一無所知,只得作罷。因站起來道:「我服侍老爺安歇罷!」

  楊尚寶「哈」一聲笑了,擺手道:「我安歇在書房,這兒以後就是你自己一人的臥室,早點兒歇著,別想太多。」

  楊尚寶說話時,尤嫵留意了一下,發現他真個老當益壯,這把年紀了,門牙居然還在,說話清晰,並沒有像一般老人那般含糊。

  待楊尚寶走後,藍月推門進來,一把扶住尤嫵道:「小姐沒事罷?」

  尤嫵見了沈喻南一面後,便茶飯不思,病懨懨的,藍月一直擔憂著。及至今早花轎臨門,藍月見尤嫵神態不對勁,便一直擔心到現在。

  尤嫵握了藍月的手,讓她坐在身邊,這才道:「藍月,從現在起,我不再是以前那個嫵娘,而是一個全新的嫵娘,言行舉止想法,會跟以前不同,你不要驚奇。」

  藍月雖覺得尤嫵和前稍有不同,但只以為她遭此大變,性格大變而已,因濕了眼角,只悄悄眨眨眼,待眼角干了,這才道:「小姐長得好看並不是小姐的錯,如今嫁進楊府,楊太爺自能護住小姐,小姐不必憂心。」

  尤嫵點點頭,扶著藍月的手站起身,坐到梳妝台前卸妝,直到這當下,她才看清了自己這俱身子的相貌,一時驚得瞪大了眼。青絲如雲,

  翠眉若柳,眼含秋水,鼻子細巧,紅唇微微嘟起,就是不言不說,也是美麗動人。

  藍月幫尤嫵除下喜冠,一抬頭看向鏡中,見尤嫵瞪著眼,忙安慰道:「小姐病了幾日,容色自然不如以前,略養幾日便好了。」

  好吧,我明白那個什麼嚴三世為什麼非要得到原主不可了!確實是紅顏禍水啊!尤嫵扶額,這樣的相貌,若是沒有靠山,絕對要招惹很多爛桃花。

  藍月見尤嫵不答話,便小心翼翼看她一眼,欲語又止的。

  尤嫵見狀,便道:「藍月,你有話便說罷,我受得住。」

  藍月猶豫一下,這才低聲道:「小姐,沈公子那天說的話,不過是氣話,小姐真不必放在心上。待沈公子孝期滿了,自會上尤府正式提親。」

  那沈喻南究竟跟原主說了什麼,致使原主生無可戀呢?尤嫵使勁回想,腦中卻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一時搖搖頭,小聲道:「他說什麼了?我忘記了呢!」

  「小姐不放在心上最好了。」藍月喜笑顏開,幫尤嫵脫下喜服,扶她到床邊,除了鞋子,服侍著躺下,又悄聲道:「三年很快就過去的,小姐勿要憂心。」

  看這丫頭,卻是一心一意傾向那個沈喻南的。尤嫵打量一下藍月,見藍月容貌雖不如自己,卻也清秀可人,一下便明白了藍月的心意。看來這丫頭暗戀著沈喻南呢!

  但是原主之死肯定和沈喻南脫不開關係。尤嫵嘴角起了一絲冷笑,沈喻南,你其實是一個用言語殺人的兇手呢!想來原主不會願意我嫁給你的。將來見面,我也必然會代原主討一個公道的。

  楊尚寶娶親,來賀的賓客自然不少,有些知曉尤家和嚴家瓜葛的,自然暗暗搖頭,有些不曉得其中原因的,卻是羨慕楊尚寶的艷福。

  楊思明和楊思義卻暗恨,明明我和尤嫵才貌相當,祖父偏不讓我娶尤嫵,非要他自己娶,也不知道祖父怎麼想的?

  楊思慕也百味雜陳,尤家女兒人如其名,就是一個尤物,誰不想娶這樣的?只要娶了她,三年捂下來,也就捂熟了,哪兒還用寫什麼休書,讓她再去嫁沈喻南?祖父自己娶了她,又不能享受,圖什麼呢?

  三兄弟各有心事,一時湊在一處,卻是多喝了幾杯,很快醉倒了。

  新婚第二日早上,尤嫵不用敬茶給長輩,而是等著晚輩敬茶給她。

  自打楊尚寶老妻過世後,掌管楊府家事的,便是大房媳婦郭氏夫人,如今府裡突然多了一個年輕的婆母,她不由頭痛起來。一大早的,她才梳洗完畢,二房的宋氏夫人、三房的朱氏夫人、並四房馬氏夫人及五房羅氏夫人,就先後進了她的院子,只和她討主意道:「大嫂,我們真個要去敬茶請安麼?」

  妯娌多年,郭氏哪兒不知道其它四房的心思,不過是度著尤嫵是嫁進楊府避禍,不情願喊尤嫵一聲婆母,更不情願敬茶,因想她做個出頭鳥。只要大房不去敬茶,她們自然跟隨,事後楊尚寶責怪,她們便會把責任推在大房身上。

  郭氏夫人育有兩個女兒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皆已出嫁,外孫女都已七八歲了,大兒子也娶妻生子了,只有小兒子楊思明尚未娶親,像她這樣做了外婆和祖母的人,居然還要捧茶去喊一個十六歲小姑娘為婆母,自然也不甘心。但東宋朝首重孝道,且尤嫵和楊尚寶是正式拜堂成親的,明面上,尤嫵確是她們長輩,若不敬茶喊婆母,便是失孝。郭氏夫人不想做這個罪人,因道:「如何不去?」

  楊尚寶是起了一個大早,陪同尤嫵到了正廳中,眼見尤嫵小手微顫,知道她緊張,便道:「你是長輩,喜歡了就多說幾句,不喜歡就不說話,不必懼他們。」

  尤嫵聽得楊尚寶的聲音,只覺親切萬分,因應道:「老爺說的是。」

  正說著,外頭已傳來郭氏夫人的聲音道:「媳婦們來給公公婆婆請安了!」

  楊尚寶看看尤嫵,微笑不說話。

  尤嫵會意過來,開口道:「進來罷!」從今天起,要習慣婆母的身份了。

  郭氏等人聽得尤嫵的聲音,都暗地裡撇了撇嘴,咦,真當自己是婆母了,聽聽這聲音,多理直氣壯!

  一行人魚貫進了廳,郭氏率先端了茶捧與楊尚寶,接著從丫頭手裡接過擱了茶杯的碟子,捧到尤嫵跟前,微微福了福,生硬地道:「請用茶!」婆母兩個字,卻在嘴邊來回盤旋,就是叫不出來。

  尤嫵看一眼郭氏,見她年約四十七八,相貌端莊,舉止自有一股大家之氣,要這樣的人屈膝喊自己婆母,確實不易。但郭氏這聲婆母不喊出來,自己以後在楊府的地位便會很微妙。且三年後,自己究竟會否離開楊府還是一個未和數,這當下明確身份地位非常必須。

  郭氏見尤嫵不接自己的茶,另一頭楊尚寶皺眉看著她,只得咬咬牙,面無表情喊道:「婆母,請用茶!」

  另外四房人口見郭氏被逼喊出婆母兩個字,臉色各各不同,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態。

  尤嫵聽得郭氏終於喊出婆母兩個字,這才點點頭,一時待要從碟中端起茶杯,眼睛一掃,眼見郭氏垂著眼,眼角動了動,便縮回手,改回扶在茶碟中,把茶杯連茶碟一同接了過來,左手輕揭茶蓋,尾指在茶杯外輕輕的一撫,感覺到杯麵滾燙,便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也不說破,只小心的端起茶杯,輕呷一口,迅速放下,這才遞了一個荷包給郭氏,溫和道:「辛苦了!」

  郭氏既然率先敬了茶,餘下四房便也跟著敬茶,不再搞小動作。

  二房宋氏的大女兒楊思意跟在大人後頭進廳,一時掃一眼尤嫵,和身邊的一位嬤嬤道:「她也配當我們的祖母?仗著幾分姿色,就坐上高位了?」

  那嬤嬤見楊尚寶在座,怕人聽見楊思意的話,便小聲道,「小姐,她是和太爺正式拜堂的,可不能怠慢。」

  楊思意嘴唇嚅了嚅,隔一會道:「等著瞧罷!想當我們的祖母,總得有些本事才是。」

  五房媳婦敬完茶,便輪到孫輩。大房長孫楊思昌和長孫媳上前敬茶畢,便輪到楊思明。楊思明一進廳,便被尤嫵的艷色所傾倒,一時深吸一口氣,端了茶碟上前,也不待尤嫵來接,便自己端起茶杯擱到尤嫵手上,食指輕輕劃過尤嫵掌腹,眼睛落在尤嫵臉上,低著嗓音道:「祖母請用茶!」

  嘿嘿,祖母,孫兒以後會承歡你膝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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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0:44 AM

3.調戲祖母 

  尤嫵感覺到楊思明手指劃過她掌腹,指甲在她掌心輕撓了一下,小心肝不由輕顫,好小子,膽子這麼大,居然敢調戲祖母!

  楊思明手指觸到尤嫵掌腹,一片滑膩溫軟,只覺心神蕩漾,無奈眾目睽睽之下,不能露出形跡,只得快速縮回手,看著尤嫵呷了茶,遞給他一個荷包,這才退下去。

  楊思明的小動作瞞得過別人,卻是瞞不過一直和他混在一起的楊思義和楊思慕。

  楊思義有些憤憤不平,好你個楊思明,居然眾目睽睽之下偷摸祖母的小手,豈有此理?

  楊思慕也生氣,祖母才進門,楊思明你這廝就覬覦上了,還撫指腹,還撓掌心,豈有此理?

  尤府和楊府雖是世交,但自尤太爺尤太夫人去世後,尤文道之妻季氏夫人不愛出門,也極少上楊府走動,漸漸的,兩家便有些疏遠。且季氏夫人因尤嫵十歲便和沈喻南定了親,只拘著她,極少讓她出門,各府宴請之類,也不帶她出去,因此楊府諸人中,除去楊尚寶見過尤嫵之外,餘者諸人,先前雖聽聞尤嫵的艷名,卻是沒有見過她。

  楊府眾人這會兒藉著敬茶,各各細打量尤嫵,見她今天穿了棗紅色如意紋通袖襖,梳了一個端莊的牡丹髻,當中插一支丹鳳銜珠赤金釵,鬢邊綴幾點小小翠梅鈿,打扮成一副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狀。問題是,這樣老氣的裝扮擱在尤嫵身上,更加映得她膚白如玉,眼含秋水,透出一股異樣風情。一時都暗歎氣,老太爺這不是娶妻,這是娶一個禍水進門了。

  尤嫵見得眾人的神色,略有些感慨,不要說楊思明撓她的手時遮掩得好,少有人看到,就算他不遮掩,難道楊府眾人便會指責他麼?不,他們只會怪楊尚寶迎她這個禍水進府,只會反過來安她一個不守婦道的罪名。

  三房的楊思端一向自負美貌,這會見得尤嫵,小小芳心被打擊得片片粉碎,和四房的楊思晴道:「你說,她是吃什麼東西才長成這樣的?」

  「吃仙藥了!」楊思晴隨口答了一句,又道:「怪不得嚴三世神魂顛倒,誓要得到她呢!要我是男人,我也會動心。」

  「我也是這樣想的。」楊思端吁口氣道:「我倒是明白了,季夫人先前不領她出席宴席,這是對的。若她出現了,還有別人什麼事?」

  郭氏夫人雖無奈喊了尤嫵一聲婆母,但眼見楊尚寶並沒有讓兒子們來敬茶,喊尤嫵母親,心中還是稍感安慰的。尤嫵是因為什麼原因嫁

  進楊府的,大家心知肚明,若因此要全家把她供起來,卻是太過了。

  二房的宋氏夫人並不是原配,而是繼室,在妯娌中間,她常有低人一頭的感覺。因她娘家和郭氏夫人娘家沾親帶故,當初能嫁進楊府當二房的繼室,也多得郭氏夫人之力,因一向以郭氏夫人馬首是瞻。郭氏夫人既然沒有對尤嫵表現出如何,她便也按兵不動,又示意女兒楊思意和兒子楊思義等人老實些,不要做小動作。

  待得眾人敬完茶,一一退下,楊尚寶也自行去了書房,尤嫵便喊住一名老嬤嬤,笑道:「你是谷嬤嬤吧?」

  谷嬤嬤本是得了楊尚寶吩咐的,不敢怠慢尤嫵,只躬身應道:「正是!」

  尤嫵點點頭,笑道:「谷嬤嬤請坐!我初進府,府裡的事兒一應不知,還要請教嬤嬤。」

  谷嬤嬤忙道一聲不敢,這才斜著身子坐在尤嫵下首,笑著把楊府的人事關係一一說與尤嫵知道。

  待谷嬤嬤退下後,尤嫵沉默了好一會。楊府家大業大,牽一髮而動全身,且楊尚寶年老,只待皇帝恩准,便可以榮休,值此之際,卻要早著得罪嚴氏一族的風險,迎自己進門,這件事或者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正尋思,卻見門口一個名喚石竹的丫頭進來稟道:「太夫人,盧太姨娘來了!」

  楊尚寶有兩個女兒並五個兒子,其中三兒子楊重樓和五兒子楊重山卻是庶出,是盧太姨娘所出。

  自打楊尚寶老妻故去後,盧太姨娘頭上去了一座大山,日子卻是自在,且老三楊重樓極為刻苦,早早便考取功名,在諸兄弟中,最快入朝為官,現時雖只是從五品官員,卻是前途無量。有這樣一個兒子,盧太姨娘自然志得意滿,以楊府半個女長輩自居。這會兒卻突然又多了一位主母壓在她頭上,自然要來探虛實。

  尤嫵聽得盧太姨娘來了,便令石竹快請。

  盧太姨娘含笑進來和尤嫵行禮,落座之後,這才笑道:「我們太爺確是好福氣,居然還能娶得太夫人進門。」

  尤嫵今早被各種人喊婆母祖母太夫人,對這稱呼問題,早麻木了,只含笑讓盧太姨娘喝茶,並不接她的話。一時又打量盧太姨娘,見她五十歲出頭,髮髻梳得整整齊齊,眉眼溫婉,看著是一個好性子的,便暗鬆一口氣。

  盧太姨娘見尤嫵不接她的話,便又道:「太夫人若有什麼事兒,只管吩咐。」

  尤嫵見盧太姨娘慇勤,便道:「你只須好好服侍太爺便是。」

  說起這個,盧太姨娘突然落淚,拿出手帕子擦眼淚道:「我老了,不中用了,太爺早不要我服侍了。如今在太爺跟前服侍的,是谷太姨娘和柳太姨娘。」

  尤嫵嚇一跳,哇,楊尚寶這把年紀了,居然還有姨娘為他爭風吃醋?這盧姨娘還哭到自己這個主母跟前來了。

  見尤嫵吃驚,盧太姨娘抽泣幾聲道:「谷太姨娘本是谷嬤嬤的侄女,仗著年輕美貌,總是霸著太爺,太夫人可要為我們作主。」

  倒了,什麼跟什麼哪?尤嫵無語,這怎麼作主啊?

  待盧太姨娘下去了,藍月皺眉道:「小姐,這位太姨娘看模樣似乎很老實,實則不安好心呢!好好的,就挑撥小姐跟另外幾位太姨娘的關係來了。」

  尤嫵不由笑了,待要說話,見石竹進來問道要不要擺中飯,便點點頭,讓藍月去請楊尚寶過來用飯。

  楊尚寶倒是知道盧太姨娘來過,卻不作置評,尤嫵便也不多說。

  到得下午,谷嬤嬤來請示,說各房明早要來請安,不知道會不會擾了尤嫵的清靜。

  尤嫵知道這是眾人試探之語,便笑道:「不須請安了,若有事兒,我再叫人請他們過來。」

  谷嬤嬤一聽,這才鬆了口氣,若是尤嫵要耍長輩威風,讓各房每早來請安,只怕要鬧個人仰馬翻。

  聽得尤嫵不用她們請安,郭氏夫人也鬆了口氣,和宋氏夫人道:「她倒有自知之明。」

  宋氏夫人眼見房裡無人,便湊了上前,悄聲道:「聽聞她本是和沈家兒子定了親的,如今嫁到楊府,沈家能忍得下?」

  郭氏夫人道:「沈家兒子母親新喪,孝期之內卻不能迎娶,她要避禍,自然要和沈家退親,然後再嫁進咱們楊家。」

  宋氏夫人低聲道:「我怎麼聽說,她還沒和沈家退親,只等著嚴氏一族倒了,就讓太爺寫一紙休書與她,她到時再嫁沈家兒子?」

  「你從哪兒聽來的?」郭氏夫人唬一跳,搖頭道:「這不可能。任誰都知道沈家一干人最是要面子,縱是到時嚴氏一族倒了,沈家人哪兒還肯要一個嫁過人的做媳婦?」

  宋氏夫人也不說自己是從哪兒聽到這個消息的,只皺眉道:「哪她和沈家,究竟退親了沒有?若沒有退親就嫁進楊家,到時論起來,只怕太爺也沒面子。」

  郭氏夫人神色也凝重起來,隔一會道:「我晚間跟老爺說說,讓他問問太爺,可不要為了一個女人,把楊家的人全賠進去。」

  至晚,楊重亭聽得郭氏夫人的話,果然去找楊尚寶問了問,得知尤嫵是和沈家退了親才嫁進楊家的,方才放了心。

  到得第三日回門,楊尚寶剛好犯了咳疾,便指派楊思明和楊思義送尤嫵回娘家,自己只在家休養。

  季氏夫人前頭送了尤嫵出嫁,後頭又送走尤文道,直哭了兩天,眼睛全哭腫了,待得尤嫵回門,又是摟著哭了一通。

  尤嫵見季氏夫人只會哭,便知道尤文道因何要在臨走之前把自己送上花轎了。尤家現時人丁單薄,兼季氏夫人懦弱,弟弟妹妹年紀小,一旦尤文道不在家,嚴家隨便拿個因由逼上門來,只怕自己就得乖乖上嚴家為妾。

  「娘,別哭了!」尤嫵少不得勸了幾句。

  季氏夫人一聽尤嫵的話,哭得更厲害了,抽泣道:「是娘對不住你,那日不該讓你去上香。若不去上香,自然不會讓嚴三世瞧見,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娘,我不怪你,這是命。」尤嫵無奈,只得道:「且事情不發生也發生了,哭也沒用。你要哭壞了身子,弟弟妹妹怎麼辦?」

  季氏夫人一聽,方才止了哭,淚水卻還在往下落,拉了尤嫵道:「娘還有一事告訴你,你聽了,可別想不開。」

  「娘,您說,我受得住。」

  季氏夫人擦乾淚,低聲道:「沈家著人來說,讓你把東西還給沈喻南。」



4.龍鳳手鐲  

  「那就還給他!」尤嫵馬上進房翻找,找出一個匣子,揭開了看,見是一副做工精美的龍鳳手鐲,便合上匣子,拿出來遞給季氏夫人,低聲問道:「是這個罷?」

  季氏夫人揭開匣子看了看,點點頭,眼見尤嫵垂頭不語,便安慰道:「憑女兒的才貌,將來自然……」她本來想說將來自然能找一個比沈喻南還要好的夫婿,一下想起尤嫵十歲和沈喻南訂親,這些年一心繫在沈喻南身上,現下無論說什麼,都是刺心之語,便止了話。

  季氏夫人心下難過,不由紅了眼眶,又怕惹尤嫵傷心,只得忍了滿腹的話,叫進一個心腹婆子,囑道:「你且到沈家去一趟,便說那東西當初是沈公子巴巴送上門來的,現在想討回,便自己來拿。」

  待那婆子應了一聲,退下去後,季氏夫人這才轉頭跟尤嫵道:「這副龍鳳鐲子,本是沈喻南自己送來與你的,現下沈家人想拿回去,卻不知道沈喻南是否知情。若是沈喻南來了,你……」

  尤嫵嫁進楊府之前,明面上是和沈家退了親,實則兩家已是約定,待沈喻南孝期滿了,自然會重議婚事,因此沈喻南先頭送與尤嫵作信物的龍鳳鐲子,尤家自然沒有送還。不想尤文道才走了兩日,沈家就來討要鐲子了。說是討要鐲子,其實也是要反悔先前的約定,不再認這頭婚事了。

  季氏夫人怕沈家不認這頭婚事之後,尤嫵會承受不住打擊,因存著希望,希望沈喻南來見尤嫵一面後,能打消念頭,遵照先前的約定。畢竟尤嫵這般的美貌,任是誰家男兒見了,也要砰然心動。季氏夫人所不知道的是,尤嫵出嫁前,已是偷偷和沈喻南見過面了,正是見了那一面,才會香消玉殞。

  一個古代女子被心愛的人退婚,還要追討回信物,肯定痛不欲生。尤嫵只怕被季氏夫人看出不對來,便一直垂著頭,待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穿到此處,不知道爸媽尋不到自己,會何等樣傷心,一時控制不住淚意,眼淚一顆一顆滾落在手背上,濺濕了裙邊。

  季氏夫人見尤嫵流淚,不由手忙腳亂找帕子給她擦淚,一邊道:「或者,還有挽回的餘地呢?」若是沈家不認這頭婚事,沈喻南孝期滿了另娶。尤嫵先頭這麼樣嫁入楊家,成為楊尚寶的繼室,豈不是一場笑話?

  季氏夫人一想到尤嫵的以後,也悲從中來,恨聲道:「沈家想反悔,偏不早說,偏要等你嫁進楊府再說。若是早些說,當著你爹爹的面說清楚,你也不必嫁楊太爺,隨便擇一個年輕子弟嫁了,也好過現下這樣。」

  尤嫵見季氏夫人一通抱怨,卻絲毫沒有解決問題的法子,知道指靠不上她,不由暗搖頭,一時止了淚,喊了藍月進來,吩咐道:「著人準備中飯,讓弟弟陪楊思明楊思義用飯,飯後跟他們說,讓他們先回楊府,明早再來接我回去。」

  藍月一一應了,眼見季氏夫人和尤嫵眼睛都紅紅的,明顯六神無主,有些擔憂,轉向季氏夫人行了一個禮,問道:「夫人,楊家送了禮品過來,咱們總得回禮,可有準備?」

  季氏夫人點頭道:「早備下了,待會著人抬到楊府便是。」

  藍月見她們母女雖傷心,卻沒有忘記禮節,這才放下心來,福了福退下去。

  沈喻南是天擦黑時,靜悄悄到尤家的。不過也是,不管暗地裡尤家沈家如何商議都好,畢竟尤嫵現下是楊家婦,沈喻南上尤家總要掩人耳目,免得傳出流言。

  季氏夫人得知沈喻南來了,作了一番心理掙扎,終是狠下心,讓心腹婆子領了沈喻南進後花園一處涼亭。

  尤嫵提著燈籠,捧著匣子到涼亭時,繁星微淡,月亮已是露出半邊臉。

  沈喻南聽得腳步聲,不由自主站了起來,正好見得尤嫵款款而來,月光灑在她如雲的髮髻上,髻上一朵珊瑚綠松石珠花閃著光,映得尤嫵俏臉生輝,明麗不可方物,一時握了拳,移開眼睛,語調淡淡道:「你來了?」

  藉著燈籠的光亮,尤嫵細打量了沈喻南一眼,見沈喻南身段挺撥,濃眉下一雙眼睛顧盼生輝,卻是一個極其俊俏的少年郎,不由暗歎一聲,怪不得原主深陷其中,原來沈喻南長成這樣。

  沈喻南等了一會,不見尤嫵說話,便自行落座,執了茶壺倒出兩杯茶,自己端了一杯,卻不喝,只淡淡歎氣。

  尤嫵隨手掛好燈籠,坐到沈喻南對面,把匣子放到石桌上,往沈喻南跟前一推,澀聲道:「還你!」

  沈喻南並不接匣子,只低頭喝茶,喝了幾口,方才抬頭道:「我並不知道他們來討信物!」

  「哦?」尤嫵有些驚奇,難道沈喻南要來告訴自己,他願意守約?

  沈喻南看一眼尤嫵,很快又移開眼睛,低聲道:「你十歲便與我訂親,我怎能負你?何況你那日到廟裡上香,本是為我祈福,這才會無意撞見嚴三世的。說起來都怪我沒本事,護不得你。」

  一聽這話,尤嫵那一股為原主不甘不忿的心情,突然消失了大半,柔聲道:「這怎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個嚴三世太過囂張。」

  沈喻南吁了一口氣道:「嫵妹,上回我情急之下,說的話太重了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尤嫵雖想不起對方上回說過什麼,還是嗯了一聲,嘴裡道:「我早忘記了。」

  「這便好。」沈喻南凝視尤嫵,輕輕推了推匣子,道:「嫵妹,這龍鳳鐲子是我母親的遺物,也只有你配得到它,你收起來罷!」

  「那我們的婚事?」尤嫵相信要是原主聽到這等話,肯定會感動得一塌糊塗,但自己可不是原主,對方不過輕飄飄幾句話,並沒有承諾什麼,不能高興得太早。

  「嫵妹,我心裡只有你,你別多想。」沈喻南站了起來,用袖子掩著嘴,痛苦地咳了兩聲,皺眉道:「我身不由已,不能作主自己的事,實在無奈。」

  沈喻南知曉尤嫵是一個心軟的人,聽見自己咳嗽,定然會渾忘一切,只顧關心自己的身體,誰知等了一會,卻沒聽見尤嫵關切的聲音,不由瞥她一眼,見她安然坐著,神態略茫然,一時又暗歎口氣,這等美人,叫自己如何捨得鬆手?

  尤嫵見沈喻南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便知道有下文,果然隔了一會,便聽沈喻南道:「嫵妹,你願意和我同甘共苦麼?」

  尤嫵略略詫異,這廝究竟賣什麼關子呢?嘴裡卻道:「沈大哥何出此言?」

  沈喻南歎口氣道:「祖母和父親商議,說道待我孝期滿了,便要為我另定下一頭婚事。我自然不肯依,只在祖母跟前分辯。祖母氣得病了,我,我卻是不孝!」說著停一停,又接著道:「事後,卻是嬸嬸出來圓場,又代我在祖母跟前賠罪,又說了一個兩全的法子,祖母便鬆了口,只是……」

  哦,重頭戲來了!尤嫵心裡警惕起來,臉上卻不露聲色,問道:「什麼法子呢?」

  沈喻南慚愧地低下頭,痛苦道:「嬸嬸的意思是,待我孝期滿了,迎了呂氏女進門之後,再迎你進門。只是,只是太委屈你了,我怎能答應?若是鬧得不好,說不定將來卻要棄家而走,帶了你遠去。異時,自要你跟我同甘共苦。」

  沈家本是世家大族,數代為官,沈喻南年方十九歲,便高中進士,雖因母親新喪不能赴任,只在家守孝,但憑著沈家的人脈,待得沈喻南孝期滿了,自有大好的前途等著他。這麼樣才貌雙全的

  兒郎,將來卻要娶一位曾嫁過楊尚寶為繼室的女子為正妻,沈家眾人思謀來思謀去,便都勸了沈喻南幾句。

  沈喻南是一個從善而流的人,自然接納別人的意見,但要他放棄尤嫵這樣一個尤物,又實在不甘,這才上演了這一出。按他對尤嫵的瞭解,只要尤嫵聽到這番話,為了他的前途著想,定然會委屈自己,甘願作妾。

  尤嫵聽到這裡,終於明白了沈喻南的意思,一時差點笑了出來,好麼,這男人怎麼當女人是傻子了呢?

  見尤嫵垂頭不語,沈喻南以為她正在作心理掙扎,不由暗喜,又柔聲道:「嫵妹,我總會在祖母跟前為你說好話的。」

  尤嫵終於抬起頭,推了推匣子道:「沈大哥,這匣子你先收回去,免得你們沈家時不時來追討,讓我娘傷心。」

  沈喻南一怔,伸手按在匣子邊上,不讓尤嫵往他那邊推,只傷心道:「嫵妹,你卻是貪戀富貴,不肯和我同甘共苦麼?」

  「沈大哥說哪兒話呢?」尤嫵輕輕一笑,如春花初綻,容色逼人。

  「哪嫵妹的意思是?」沈喻南不信尤嫵會拒絕自己,心下略略詫異。

  尤嫵溫溫柔柔道:「沈大哥,你將來棄家而走,準備走往哪兒呢?我卻是希望去江南瞧一瞧的!聽說那兒山清水秀,四季如春,是一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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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0:45 AM

5.爭風吃醋  

  「好,將來在祖母和父親跟前盡了孝,得他們恩准,總有機會帶你到江南走一趟。」沈喻南見尤嫵並沒有一絲願意為自己犧牲的口吻在內,越法堅定尤嫵不是正妻的好人選,只是此等美人兒,又曾是自己未婚妻,就這樣放棄,實實不甘,因接著哄道:「你且把信物收起來,待我在祖母和父親跟前再好生分辯分辯,總要給你一個說法。」

  尤嫵又差點笑了,這是哄小孩呢?一時之間,心下有些感概,原主若是嫁給這樣的渣男,遲早被吃得渣都不剩。因道:「不,你把信物拿走吧。若為了我,讓你和家裡諸人不和,卻是陷你於不義之地,要惹世人唾罵的,我背不起這個罪名。」

  「嫵妹,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沈喻南哄了半晚,見尤嫵刀槍不入,愣是不肯退步,不肯答應作妾,心頭一股邪火直躥上來,只生生壓住,低了嗓子道:「楊尚寶已是高齡,護不得你幾年的。異日他一伸腿,你怎麼辦?」

  「謝謝沈大哥操心,我的事兒,總還有爹娘作主。」尤嫵不想再和沈喻南糾纏,直接拿起匣子,擱在沈喻南手上道:「沈大哥拿好了,異日再有沈家人來討要信物,我們便少不得要吐他一臉唾沫。」

  「嫵妹……」沈喻南右手接住匣子,左手覆上匣面,正想握住尤嫵的手,不想尤嫵的手縮得快,他一下沒握到,一時正待說話,涼亭外卻突然響起一個男音道:「無恥!」

  沈喻南聽得聲音,不由一驚,轉頭看向涼亭外,月色下,只見一個年輕男子驕傲地站在亭外,不由脫口道:「嚴三世,你怎會在此?」

  「你在此,我怎麼就不能在此?」身穿蛋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步入涼亭一側,對著沈喻南怒目相向。

  尤嫵因嚴三世之故,才無奈嫁進楊府,下意識的,便以為嚴三世是一個惡棍頭子的模樣,這會一瞧,卻見嚴三世長身玉立,俊眉俏眼的,模樣並不亞於沈喻南多少,不由發怔,揉揉眉心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聽得尤嫵的聲音,嚴三世挑起的眉馬上平展了下來,癡癡看向尤嫵,老實答道:「翻牆進來的。」

  天啊,誰來告訴我,這是什麼狀況?尤嫵暗汗。

  沈喻南放下匣子,跨前一步,擋住嚴三世的眼光,怒道:「嚴公子,你私闖民宅,意欲何為?」

  嚴三世不理沈喻南,向左走一步,從沈喻南肩膀看過去,凝視尤嫵道:「尤小姐,你上回在廟裡掉了一朵珠花,我拿來還你。」說著從懷裡摸了摸,摸出一方帕子,層層展開,露出一朵小小珠花,舉了過去。

  沈喻南心裡怒極,側頭看向尤嫵道:「你先回前頭,這裡有我。」

  嚴三世聽得沈喻南的話,他不幹了,大聲道:「你不是和尤小姐退親了麼?尤小姐憑什麼聽你的話?既然不敢娶她,就該一邊去。」

  沈喻南氣沖頭頂,半晚積下的郁氣差點爆發,只百般忍下,開口道:「嚴公子,你待如何?」

  嚴三世看向尤嫵道:「尤小姐,我願休妻再娶,迎你進門當原配,你考慮一下。」

  沈喻南忽然一笑道:「嚴公子莫非忘了,嫵妹現下可是楊大人的繼室,不是待定閨中的姑娘,不是你想娶就能娶的。」

  尤嫵悄悄移步,移出涼亭外,一時貓腰,纖手攏在嘴邊,作吆喝狀道:「喂,你們說半天不渴嗎?是男人的,就打一架,不要光耍嘴皮子。」

  沈喻南和嚴三世同時一怔,正待說話,猛地裡就聽得尤嫵尖聲大叫起來,喊道:「有賊啊,快來人啊!有兩個賊翻牆進來了,快報官府!」

  尤嫵是度著沈喻南愛惜名聲,不想在下人面前丟醜,更不想讓人知曉他還來糾纏自己這個半婚妻,一聽喊聲,必然會跑。至於嚴三世,本來就是翻牆進來的,更不想讓人捉個當場。果然,她才一喊,沈喻南和嚴三世不約而同一跳而起,往圍牆邊跑去。

  季氏夫人不顧世俗眼光,安排尤嫵單獨見沈喻南一面,為的是沈喻南見了尤嫵,能念著舊情,遵守約定,讓尤嫵有一個念想。不想突然聽得園裡進賊的消息,心知壞事,忙忙領人趕到園子裡,只見尤嫵孤仃仃站在涼亭外,並沒有賊的蹤影,忙問道:「賊呢?」

  尤嫵見季氏夫人身後跟了幾個健壯的婆子,也不好多說,只道:「是兩隻貓兒跳牆進來,我以為是賊,嚇壞了,便亂叫起來了。」

  季氏夫人不見沈喻南的影子,心知有異,便揮手讓婆子下去了,這才問道:「沈喻南呢?倒底怎麼回事?」

  尤嫵聽得季氏夫人的聲音,揉揉眼睛,抬頭道:「沈喻南想讓我當妾,我沒答應。」

  「什麼?」季氏夫人跌坐在石凳上,喃喃道:「你爹爹之前是從四品官員,現今雖降為七品,好歹也還有官職在,怎會讓你做別人的妾?沈喻南太過份了。」

  「是啊,沈喻南和嚴三世,其實沒什麼分別。」尤嫵見季氏夫人愁苦地瞧了過來,怕她擔憂,便沒有說嚴三世翻牆進來的事,只悄悄彎下腰,揀起嚴三世落下的珠花,攥在手裡,低聲道:「娘,明兒著人把龍鳳鐲子送回沈家罷!」

  尤嫵表現的越平靜,季氏夫人越是害怕,小聲道:「女兒,你可別想不開,你要有一個好歹,娘也不活了。」

  尤嫵無奈,安慰道:「娘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我還要等著爹爹回來,再為我覓一個佳婿呢!」

  聽得尤嫵的保證,季氏夫人稍稍鬆了一口氣,一下又想及楊尚寶已是高齡,縱要護住尤嫵,也護不得幾年。若是等不及尤文道回來,尤嫵卻突然成了寡婦,那可如何是好?

  季氏夫人想了想,終是道:「女兒,今兒之事,你且告訴楊太爺,讓他拿個主意。你爹爹不在,能幫咱們的,也只有楊太爺了。」

  「娘,嚴氏一族何等囂張,楊太爺因何肯冒著得罪嚴氏一族的風險,娶我過門呢?」尤嫵小聲道:「且楊家的人對楊太爺娶我過門之事,雖略有不滿,卻也沒什麼出格的言行,感覺有些奇怪呢!」

  季氏夫人聞言,清清嗓子道:「當年楊太爺因一事被人誣告和禮王爺勾結,楊府諸人差點被判流放,是你祖父不顧被楊太爺牽連的危險,極力周旋,終是找出證據,證實楊太爺和禮王爺毫無關係,純是別人誣告,楊府眾人這才避過一劫。此件事楊府小一輩的自然不知道,郭氏夫人等人,卻是知之甚詳。如今咱們家有難,你爹爹求上門,楊太爺自然要護著你,以全恩義。」

  「原來還有這一層關係。」尤嫵點點頭,心下暗鬆一口氣,楊家諸人既然是知恩圖報的人,一時半會的,應該也不會十分為難自己。

  季氏夫人又安慰尤嫵道:「我已寫信給你舅舅,待你舅舅接到信,自要上京來照應一二。有你舅舅在,外間有人打點一二,總不會讓人欺上頭來。」

  到得第二日,楊思明和楊思義來接尤嫵回楊府,又進內拜見季氏夫人,轉達楊尚寶的話道:「祖父說了,尤家若有什麼事,只管讓人到楊家報一聲,大家親戚,不必見外。」

  季氏夫人忙道了謝,一時看看楊思明,再看看楊思義,見他兩個皆生得唇紅齒白,不由暗悔,早知道沈家要悔婚,當時就該讓尤嫵嫁與他們中的一人,而不是嫁與楊太爺。

  回到楊府,尤嫵便把沈喻南上尤家的事跟楊尚寶說了,楊尚寶聽了,並沒有動怒,只背著手道:「沈家小兒鼠目寸光,你不嫁他也罷!」

  尤嫵有些不解,便道:「可是我母親百般憂心,就怕……」

  楊尚寶擺擺手,笑道:「放心罷,除去沈家小兒,世間還有大把好男兒。你藉著楊府太夫人的名份,赴宴時,可以盡情相看別府的俊俏少年郎,看中誰,便告訴我,我為你安排。」

  這能行?尤嫵傻了。

  楊尚寶見得尤嫵的神態,不由笑了,撫鬚道:「咱們東宋朝未立國之前,民風彪悍,女子最是潑辣。每年三月桃花節,男女出遊,女子看中誰家俊俏兒郎,便會折了桃花上前示愛,一時成就多少良緣。我那老妻,當年便是折了桃花站到我跟前,這才有後來之事。」

  楊尚寶沉侵在回憶中,隔一會回過神來,笑道:「東宋朝立國,至今不過五十年,卻把舊俗全拋開,只學前朝這些規矩禮儀,忘記人倫,實是……」說著看向尤嫵,溫聲道:「你挑夫婿時,別的還罷了,卻須記住,要挑一個能護住你,不怕嚴氏一族的男子。」

  正說著,外頭有婆子進來稟道:「太爺,太夫人,嚴家公子來訪,想見太爺太夫人一面。」

  「哪個嚴家公子?」尤嫵不由驚疑,莫非嚴三世還敢來楊府鬧騰?

  婆子臉色有些古怪,偷偷看一眼尤嫵,很快又垂下眼,應道:「是嚴府三公子嚴三世。」



6.夫婿人選  

  嚴三世在楊府客廳候了良久,茶過幾遍,才有婆子來道:「嚴公子,我家太爺近日犯了咳疾,太夫人卻是昨夜著了涼,略有不舒服,都不便見客呢!嚴公子若有急事,跟我家三公子說也一樣的。」

  楊思明陪了半天客,心裡直犯嘀咕,尤嫵都嫁進楊家了,嚴三世還敢上門來,真是好狗膽,待得婆子出來回話,便順勢道:「嚴公子有話只管跟我說,我會轉告祖父和祖母的。」

  嚴三世見楊尚寶和尤嫵不肯出來相見,滿腔的說辭便消了大半,待婆子退下去,只剩楊思明在廳裡,便道:「請轉告尤小姐,只要她回心轉意,我便休妻娶她,再設法為她父親周旋,讓她父親早日官復原職。另,請轉告你家祖父,他已七十有三,一旦伸腿,尤家小姐怎麼辦?若要為尤家小姐好,便趕緊的寫了休書,讓尤家小姐嫁入嚴家。此後,嚴家楊家尤家便是親戚,為永世之好。」

  嚴三世走後,楊思明進去見楊尚寶,轉述了嚴三世的話。楊尚寶聽完道:「嚴三世居然是一心想得到嫵娘,不惜說出休妻的話來。但一來,嚴家不一定會讓他休妻。二來,嚴三世妻室的娘家也不是等閒人家,不會坐視女兒被休而不鬧。三來,嚴三世今日為了嫵娘不惜休妻,焉知他日不會為了別的女人休嫵娘。四來,尤文道把嫵娘交在我手上,我便不會讓嫵娘入虎口。」

  楊尚寶這裡說話,郭氏夫人卻緊急召集了幾房妯娌,屏退一眾婆子丫頭,關在屋裡密議。

  見眾人神情凝重,郭氏夫人這才開口道:「嚴三世今日上門說這番話,卻是表明,為了得到太夫人,他不惜使盡手段。但咱們也須知道,太爺為了報恩,不會不顧尤家,更不會讓太夫人落入嚴三世之手。只是,為了一個女人,咱們楊家只怕就要遭滅頂之災哪!」

  三房的朱氏夫人道:「可不是?嚴三世不過使了小小手段,尤文道一下子就由從四品官被貶成七品縣令,若他串通嚴家其它人,一心針對咱們太爺,只怕太爺也……」

  四房的馬氏夫人恨恨道:「總之,太爺是迎了一個禍水進門了!」

  五房的羅氏夫人悠悠道:「太夫人先頭可是和沈家兒子沈喻南訂了親的,沈家都不肯為太夫人出頭,咱們太爺倒偏要擔下這件事,唉!」

  說起沈家,二房的宋氏夫人道:「我倒是聽說,沈喻南還在孝期中,不能迎娶太夫人,尤文道無奈何才求上太爺。但沈家也有表示,要先行退親,待沈喻南孝期滿了,再上尤家提親。異時太爺寫一紙休書與太夫人,再讓太夫人嫁與沈喻南。」

  朱氏夫人接口道:「等沈喻南三年孝期滿了,黃花菜也涼了。」

  不說楊尚寶已七十有三,不定能再活三年,就是楊尚寶能多活幾年,嚴三世就會坐等三年嗎?且要說待嚴氏一族倒了就如何如何等語,不過□。只要太后在一日,嚴氏一族就會活潑一日。況太后不過四十幾歲,總是會比楊尚寶活得長的。

  眾人自是聽明白了朱氏夫人的話,各各皺眉道:「咱們不能坐以待斃,但也不能負了尤家恩義,讓太夫人落入嚴三世之手,這可難辦!」

  郭氏夫人出身世家,又是長子長媳,一向矜持守規矩,不輕易說不該說的話,但想及楊家極可能因尤嫵之故,敗家破業,早拋開了一向看重的規矩,只看看眾人,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為太夫人找一個相貌比沈喻南俊秀,家世能壓住嚴三世的夫婿,及早把太夫人嫁出去,咱們就得救了。」

  宋氏夫人一向緊跟郭氏夫人,聽得她的話,便補充道:「太夫人這等美貌人兒,尋常人家是享受不起的。自然要尋公侯之家的公子。也只有那等人家,才能壓住嚴三世。且太夫人攀上一頭好婚事,於咱們楊家,也有好處。」

  朱氏夫人等人張了嘴,好半晌皆承認郭氏夫人說得沒錯,宋氏夫人說的更沒錯。

  馬氏夫人道:「也就是說,咱們須得為太夫人牽針引線,成就好事?」

  郭氏夫人道:「沒錯,且得太夫人和對方兩情相悅,這才圓滿。」

  宋氏夫人點頭道:「嚴三世虎視眈眈,刻不容緩,咱們須得盡快安排,盡早把太夫人嫁掉,方才有一口安樂茶飯吃。」

  馬氏夫人略有文學,平素愛思考,這會道:「相貌既要壓住沈喻南,家世還要壓住嚴三世,這等的子弟,屈指可數哪!且這樣條件的,多數早早就定下親事了,哪會等到十八歲還沒定親?」

  朱氏夫人因自己小著夫君五歲,極得夫君疼愛,很看好老少配,這會笑道:「也不定要挑十八歲的,只要未上三十歲,總可以考慮。」

  羅氏夫人笑道:「要說未上三十歲的皆可考慮,那位剛從邊關打勝仗歸來,新封了威遠侯的馮晏,今年才二十五歲,方方面面都是合適的人選呢!」

  馮晏的祖父是開國功臣,馮家一向甚得皇帝寵信。況這馮晏立有戰功,又新封侯爺,縱嚴氏一族再囂張,碰上馮家,確然要避讓三分。

  眾人一尋思,雖覺得馮晏無論哪一方面,都能壓過嚴三世,但馮晏這等家世,又焉肯娶一位嫁過人作繼室的女子為正妻呢?

  朱氏夫人卻道:「新科狀元衛正今年二十二歲,和皇后娘家沾親帶故,相貌家世也是不俗,且他妻室三年前臨過門時卻是病亡了,高門大戶的人家聽聞此事,總要避忌些許,小戶人家的卻不敢高攀,倒耽擱了婚事。論起來,他條件不若馮晏,但正因為這樣,反多了把握。」

  眾人眼睛一亮,一時都覺得馮晏是武將,威嚴過甚,不大容易討好,倒是衛正俊俏可人,未語先笑,家世不能算太高,卻也不低,堪堪壓住嚴三世,且他是皇后親戚,有所憑依,嚴氏一族的人也不會去惹他,卻是一個好人選。

  郭氏夫人沉吟半晌,抬頭道:「馮府太夫人下個月生辰,異時馮晏肯定會侍候在側,衛正肯定也會到賀,甚至沈喻南和嚴三世,也會出現。咱們讓太夫人領咱們去赴宴罷!到時混水摸魚,趁亂撮合,總之,要讓嚴三世誤以為馮晏或衛正對太夫人有意,讓他知難而退。」

  朱氏夫人卻憂慮,道:「若是嚴三世到時當眾對太夫人……」

  郭氏夫人道:「那正好讓太夫人哭倒在馮太夫人跟前,求馮太夫人作主。」

  眾人直商議到飯點,這才散了。

  第二日,郭氏夫人便領著人到尤嫵房裡請安,說起馮太夫人壽辰,溫聲跟尤嫵道:「太夫人,馮家雖位高權高,卻待楊家不薄,馮太夫人壽辰,還請太夫人領我們一道赴宴!」

  尤嫵嫁進楊家才幾天,屬新嫁婦,按理不必赴宴,且她想著自己年紀小,跟在郭氏夫人等人身邊,總有些怪怪的,待要開口推托,卻想起楊尚寶說過的話,要擇個夫婿,總得出去走動,坐在府裡的話,夫婿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時便答應了。

  見尤嫵應承,郭氏夫人又嚴肅道:「馮太夫人壽辰上,肯定會有許多誥命夫人到賀,太夫人別的還罷了,這穿著打扮,卻要仔細些。」

  「哦,這個我不大在行,你幫我挑一下衣裳和首飾,看看到時穿戴什麼去赴宴方合適?」尤嫵見郭氏夫人雖年近五十,穿著端雅大方,是一個懂得打扮的,便道:「若是這些衣裳不合適,便另做也使得。」

  郭氏夫人聽聞,便和宋氏夫人檢看一遍尤嫵的衣裳,搖頭道:「太夫人的衣裳都太老氣了。」

  尤嫵略為不好意思,倒是藍月答道:「這些衣裳卻是臨急做的,先頭在尤府穿過的衣裳,自然不好再帶過來穿。」

  郭氏夫人點點頭,尤嫵嫁進楊府當太夫人,自然不好穿得太年輕,衣裳和首飾的式樣皆是老人家的款式,但到馮府赴宴,總要穿得華麗些,艷壓群芳才好。

  朱氏夫人檢看尤嫵的首飾,也嫌款式不夠新,想得一想道:「要另打造首飾,卻怕時間太緊,打造不出來,這樣吧,我把自己的頭面拿過來,到時挑一些借給太夫人佩戴。」

  朱氏夫人娘家是做珠寶生意,她的陪嫁中,便有好些珍品,她既然願意借給尤嫵佩戴,倒比現時急匆匆去打造首飾要合算,眾人因道:「如此甚好!」

  羅氏夫人最近正想做新衣裳,這會轉向郭氏夫人道:「大嫂,我明早約人來量衣做衣裳,太夫人也量一量,到時再讓綢緞鋪的送了新來的料子上楊府,大家挑選一下,各做兩套新衣裳,可使得?」

  郭氏夫人掌著家事,每季都會為府中各人做新衣,但眾人嫌每季新衣不夠替換,想再要新衣的,便要自行用私房錢另做,公中不再出錢。這會為了給尤嫵做新衣,其它人也想沾光各做兩套。相較於幾位夫人每人兩套新衣和楊府的未來,自然是後者為重。郭氏夫人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又道:「既然做新衣,每房的姑娘也各做兩套罷!」

  上馮府赴宴,可不止為了尤嫵的婚事,還有楊府幾位適齡的姑娘,也到了該擇婿的年紀了,一樣得帶出去亮相。

  說起衣裳和首飾,眾夫人特別有共同語言,一時之間,尤嫵的房裡熱鬧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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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0:52 AM

7.艷光照人 

  待郭氏夫人等人下去後,尤嫵托頭沉思良久,這才跟藍月道:「你去打聽一下,這兩日除了嚴三世之外,還有什麼人曾到楊府中?」

  藍月見郭氏夫人等人慇勤,朱氏夫人甚至說道要借首飾給尤嫵佩戴,好參加馮太夫人壽辰,也深覺奇怪,聞言道:「那日敬茶時,她們個個一臉不情願,今日突然這般熱情,只怕有問題呢!」

  尤嫵點點頭,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郭氏夫人等人讓她盛裝參加馮太夫人壽辰,定然另有目的。

  藍月去了半晌回來,小聲道:「小姐,昨日和今日,除了嚴公子,並沒有其它人來訪。我塞給打掃院子的段婆子一個荷包,她倒是告訴我,昨日嚴公子一走,大夫人就讓人召集了各房夫人,關在房裡說話,直說到晌午時,各人才散了。今兒她們又不約而同來房裡請安。」

  「這麼說,她們非讓我赴宴,其實是跟嚴三世來楊府一事有關?」尤嫵站起來推窗,深吸一口氣,抿唇道:「馮太夫人有未婚的孫子沒有?」

  藍月怔一怔道:「馮太夫人孫子輩中,如今只剩下長房大孫子,也就是新封了侯爺的馮晏將軍,未曾婚娶。」

  尤嫵一聽,退往鏡子前,重新審視自己的姿色,忖度那位未曾謀過面的馮侯爺,是否會見了自己一面,就驚為天人,然後不顧自己曾嫁與人作繼室的事實,動心思要迎自己進門當正妻。

  藍月聽尤嫵一問,也醒過神來,低聲道:「馮將軍今年二十五歲,未娶親,但聽說他脾性古怪,不好相處。」說著猶豫一下,又低低道:「小姐,沈公子那兒……」

  尤嫵突然轉過身子,看著藍月道:「沈喻南前晚見過我,說道沈府已看中呂氏女,待他孝期滿了,沈府便會上呂家提親。但他不想負我,希望我到時能跟在呂氏女後面嫁進沈家。」

  「沈公子想讓小姐為妾?」藍月臉色一下變了,嚅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尤嫵輕輕一笑道:「藍月,待沈喻南孝期滿了,你要是想當他的妾,我可以把你送到沈府。」

  藍月一聽,「咚」一聲跪到尤嫵膝前,伏地哭道:「小姐,我錯了!」

  尤嫵拉了藍月起來,皺眉道:「好啦,去洗把臉再進來侍候。」

  藍月聽得尤嫵的口吻,並沒有怪責她的意思,這才鬆了一口氣,擦了眼淚退下去。一時卻又感慨,小姐自打嫁進楊家,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再動不動就哭,說話做事極有主意。一個人遭了大變,果然性情也變了。

  到得第二日,朱氏夫人果然拿了頭面來給尤嫵挑選,又在尤嫵頭上比比劃劃,挑出幾支鑲寶石的簪子在尤嫵頭上比比劃劃,感歎道:「太夫人好膚色,佩戴什麼顏色的簪子都好看。」

  羅氏夫人卻是領了人來給尤嫵量衣,又贊尤嫵的身段,笑道:「憑太夫人這樣的容貌,主子娘娘也當得,偏生這樣……」

  嗯,來了,來試探了!尤嫵不動聲色,只笑不語。

  一會兒,朱氏夫人便支開藍月等人,只朝羅氏夫人使眼色。

  幾位妯娌中,數羅氏夫人口齒最伶俐,眾人便力薦她來當說客。羅氏夫人見得朱氏夫人的眼色,只溜一眼房外,斟酌言詞,這才道:「太夫人想必也知道嚴三世前兒到楊府的事?」

  尤嫵點點頭,歎口氣道:「五嫂有話便說罷,我聽著呢!」

  羅氏定定神道:「尤家對楊家的恩義,不單太爺記著,我們也記著的。但太爺畢竟年高,就怕不能一直護著太夫人。那個嚴三世官職雖不高,背後有駙馬等人撐腰,不容小覷,我們想來想去,卻有一個法子……」說著覷尤嫵的臉色,見她並沒有動怒,而是安靜聽著,心下便定了幾分,接下去道:「按理來說,太夫人自有未婚夫,將來自然要嫁進沈家。但沈喻南現下在孝期中,不能為太夫人排憂,且三年過後,不知道光景如何,心思可會變動,還肯不肯迎太夫人過門?為今之計,太夫人須得另覓佳婿,方能保得下半世平安。」

  尤嫵低了頭,開口道:「我也不想拖累楊家,但我現下既然和太爺拜了堂成了親,便是楊家婦,怎能另覓佳婿?一個不好,名聲盡毀,更會讓人笑話楊家。」

  跟破家敗業相比,被人取笑幾句實在不足掛齒。羅氏心裡腹誹,臉上卻笑得雲淡風輕,道:「太夫人請放心,一切有我們呢!只要太夫人答應,另覓佳婿之事,我們總會安排。」

  尤嫵捧了臉,低聲道:「既這樣,此事便靠幾位家嫂了。只不知道,幾位家嫂可有人選?那人選若是壓不住嚴三世的,一樣是枉然。」

  羅氏沉吟一下道:「馮太夫人壽辰上,自有許多高門大戶的公子哥到賀,太夫人輩份高,自然會留在馮太夫人身邊,到時卻能親自看看那些公子哥的相貌舉止。若有中意的,便……」說著俯到尤嫵耳邊,悄聲道:「太夫人到時特別留意一下新科狀元衛正。再有,就是留意一下威遠侯馮晏。」

  到得馮太夫人壽辰這一天,郭氏夫人等人早早用了中飯,一齊集中到尤嫵院落的正廳中,見尤嫵還沒出來,便囑丫頭去瞧瞧楊思意等人可打扮好了,因凝眉道:「馮太夫人壽辰,到賀的賓客非富即貴,咱們家的小姐可不能太失禮,這穿著打扮,雖沒法壓過別人,也別灰頭土臉的讓人笑話。」

  楊思意和楊意端打扮完畢,很快便趕過來了,郭氏夫人等人見她們打扮的大方秀麗,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便點點頭。

  一時尤嫵打扮好了出來,眾人一看,都呆愣了一下,好吧,美人怎麼裝扮都是艷光照人的。

  一行人到了馮府大門口,馮府家人認出是楊府的馬車,也不敢怠慢,忙忙迎了她們進去。

  馮太夫人今年六十六歲,彎眼細長眼,雖上了年紀,但保養得當,依稀還是瞧得出年輕時是一個美貌佳人。

  尤嫵聽郭氏夫人提過,說馮太爺當年跟著太祖打江山,耽擱了婚事,待東宋立國時,馮太爺年已三十歲,卻還沒娶親。後來迎娶了小他十幾歲的馮太夫人進門,寵愛無比,幾乎捧在手心上。馮太爺去世時,馮太夫人傷心過度,幾乎也跟了去,虧得府裡眾人日夜侍候,這才緩過氣來。

  馮太爺當年寵愛馮太夫人,雖馮太夫人只生育了兩個兒子,他也沒有納妾,因此馮家人丁稍為單薄。現時封侯的馮晏,卻是大房的嫡子。

  馮晏出生時,母親難產而亡,恰好父親也在戰場陣亡,他自小便養在馮太夫人膝下,與馮太夫人感情極好。因著大房只有這個血脈,馮太夫人難免偏重於馮晏,有些疏忽二房諸人,久之久之,二房的人便有閒話出來,馮晏聽了不作一聲。待滿了十六歲,便偷偷出府投軍,在軍營當了一名小兵。馮晏用了九年時間,從一名小兵奮鬥到當上將軍,再打勝仗歸來,得封威遠侯,其中甘辛,不足為外人道。

  馮太夫人見得郭氏夫人一行人進來,走在前頭的是一位絕色的姑娘,這位姑娘梳了桃心髻,綴幾朵珠花,斜插一支赤金纏絲簪子,耳朵上吊著貓眼石墜子,穿了藕荷色葫蘆景妝花褙子,通體打扮素雅大方,但這樣素雅的裝扮在她身上,卻是生生多了幾分風情出來。一時忖度,這應該是楊尚寶新娶的那位絕色繼室了。

  尤嫵一時見過馮太夫人,獻上壽禮,說了幾句吉祥話。馮太夫人卻是聽聞過尤嫵的遭遇,有些憐惜,招手道:「嫵娘坐我這邊罷!」

  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聞言,互視一眼,很好,還沒和馮晏相上,先對了馮太夫人的眼。

  楊思意和楊思端跟在尤嫵身後,眼見眾人眼光全落在尤嫵身上,完全忽略了她們,不由略有不忿,只不好表現出來,只行了禮,便去坐在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身後。

  馮太夫人身邊已是坐了幾位誥命夫人,見得尤嫵一行人進來,自也打量一番,心下瞭然,竊竊私語道:「楊大人新娶這位夫人,原是尤家的女兒,真真人如其名,是一個尤物。」

  「可惜,這樣的美人,命道卻歹,為了避免作妾,不得不當了楊大人的繼室。」

  「此話怎說?」有一個回鄉兩年,最近才回京的誥命夫人不由好奇,多問了幾句。自有人告訴她尤嫵的遭遇,她聽了,不由歎息。

  一時宴席開了,眾人落座,自有丫頭端了桂花水上來給夫人們淨手,淨手完畢,這才絡繹不絕上菜。

  尤嫵因是楊尚寶繼室,輩份較高,卻和馮太夫人坐了同席。她本來不安,眼見得古代的宴席,跟現代上酒樓吃飯也是差不多的程序,這才放下心來,一時偷眼看著馮太夫人的舉止,跟著學了一個十足。

  席間,馮太夫人喝多了幾杯酒,有些不勝酒力,起身道:「我去換衣,大家請便。」

  馮太夫人身後兩個丫頭正要上前扶她,卻聽她道:「你們好好服侍眾位夫人,不必跟著我。」

  郭氏夫人聽得馮太夫人之話,不由朝尤嫵使眼色。尤嫵只一怔,便站起來扶住了馮太夫人,笑道:「我陪太夫人去罷!」

  和馮太夫人同席的,皆是上了年紀的誥命夫人,縱是要巴結馮太夫人,也拉不下面子充當小丫頭的角色去扶她。尤嫵卻不同,她雖是楊尚寶繼室,但年紀小,這會扶了馮太夫子,也沒人覺得礙眼。

  馮太夫人卻是對尤嫵莫名有好感,見她來扶自己,也不推拒,笑道:「有這樣的美人扶著,我倒覺得年輕了幾歲。」

  眾人不由笑了,一時皆奉承幾句。

  尤嫵見馮太夫人性子直爽,卻也生了親近的心。一路扶了她出去,一邊輕聲說笑。

  待繞過園子一側,正要拐彎,突然聽得不遠處傳來喧嘩聲,一個手持弓箭的男子正瞄準著天上一隻飛鳥,眼見馮太夫人和一個美人走近,那男子手一抖,手裡的箭失了準頭,直朝尤嫵射去。



8.曲線玲瓏  

  眾人的驚叫還沒發出來,旁邊另一個持弓箭的男子早瞄準了射出去的那支箭,弓弦一響,箭如流星,也射出了一支箭。

  電光電火間,第二支箭追上第一支箭,狠狠釘在箭尾下面,打偏了第一支箭的準頭,兩支箭「呼」一聲擦著尤嫵的髮髻飛了過去。

  尤嫵呆呆站著,很快腿一軟,整個人向後就倒,「咚」一聲跌在地下,昏了過去。

  「嫵娘,嫵娘……」馮太夫人受驚,酒醒了幾分,喊了尤嫵兩聲,又喝道:「是誰射的箭,要是出人命可該如何是好?」

  數名男子早圍了上來,見得地下躺著的美人曲線玲瓏,眉眼如畫,一時心跳都加速了幾拍,待要移開眼又捨不得,少不得又多看幾眼,又道:「狀元郎學射箭,一見美人就心慌,一下就射偏了。虧得將軍手快,射了另一支箭過來救場。這不是沒射著美人嗎?美人怎麼倒地下了?」

  「美人自然是嚇昏了。」

  一個低沉的嗓音道:「祖母,您沒事兒吧?」待馮太夫人說沒事,他這才喊道:「來人,勺一點冷水灑這美人臉上,很快會醒的。」

  尤嫵倒在地下時,背部被幾顆小石子硌得生痛,知道自己背上的嬌嫩肌膚肯定已青紫了,就是手臂,被地面一擦,肯定也破了皮。這會一聽低沉嗓音男喊馮太夫人祖母,馬上知道這位是馮晏,再一聽他的話,不由暗咒罵,見了美人昏迷,不是該趕緊英雄救美,抱美人回房嗎?居然帶領人圍觀,還要潑冷水?

  還是馮太夫人先行醒悟過來,尤嫵雖是楊尚寶的繼室,但畢竟妙齡,這樣躺在地下被年輕男子圍觀,總歸不妥,因吩咐馮晏道:「快叫幾個婆子來抬了她進廂房。」

  手裡還拿著弓箭的衛正知曉自己那一箭並沒有射中尤嫵,驚魂稍定,這才問馮太夫人道:「敢問太夫人,這是誰家的小姐?」

  「她是尤家小姐。」馮太夫答了一句,抬眼見是衛正,便埋怨道:「狀元郎學射箭,也該找個僻靜的地方,這兒人來人往的,猛然一箭射來,可是差點出人命。」

  衛正臉上紅了紅,笑道:「下回定當注意。」說著去看尤嫵,再次被尤嫵的容色倒傾倒,心下喃喃:好個美貌小姐!

  未等婆子來抬尤嫵,馮晏卻是俯頭瞧了瞧尤嫵,一時抬頭,若無其事道:「不過受驚昏倒,按一按人中就會醒的,若不然,潑一下冷茶也會醒。再要不然,就摑兩個巴掌,也會醒的。」

  尤嫵是想著,憑馮家的權勢,自己想攀上馮晏,難比登天。但自己若在馮府受傷,總多個機會接觸馮太夫人,也有機會接觸馮晏,指不定的,就擺脫嚴三世了。現下裝暈,心思卻還在轉動,不想馮晏提出讓人來摑她巴掌,不由氣壞了,自己不禍害這樣的人,還去禍害誰?

  馮晏說著,卻是從一個下人手中接過一杯殘茶,猛地潑在尤嫵臉上,心下冷哼,在我面前裝昏,這種把戲看得多,看得膩了。

  尤嫵臉上一涼,感覺有幾滴水濺進鼻孔,一下嗅得一陣茶味,不由打個噴嚏,睜開眼來,入眼處,只見馮太夫人擔心地看著她,另一側圍著幾個男子,眼睛在她身上溜來溜去,一時不由羞怒,撐著手坐了起來,見馮太夫人伸出手,便助著馮太夫人的手站了起來。

  「尤小姐沒事我們就走了?」馮晏見尤嫵柳眉微蹙,更加楚楚動人,卻移開了眼睛,心下鄙夷,這個尤家小姐雖美,使的手段一樣不上台盤,須知道我馮晏想娶妻,自然要娶一個光明磊落的,哪兒會娶這樣徒有外表的花瓶?祖母說是辦壽辰,實是讓我相看各家小姐,只今兒看下來,全是庸脂俗粉,這一個美是美,能厚起面皮裝昏迷,躺在地下任人看這許久,也不是一個好的。

  馮晏這杯冷茶一潑,尤嫵更是堅定了心思,長得美貌不是自己的錯,但因為長得美貌就要被各種男人欺負,而不敢去欺負男人禍害男人,這就窩囊了。因抬眼看了看馮晏,見他二十四、五歲年紀,身材挺撥,眉如竹葉,眉下一對眼睛炯炯有神,相貌說不上十分俊俏,但隨意一站,卻是氣勢十足,生生把別的男子比了下去,一時心跳加快,好,禍害這樣的才夠味。

  馮晏說著,抬步欲走,卻見那美人突然抬步,站到他跟前,似乎想說什麼,未及開口,身子突然一軟,朝他懷裡倒了過來。馮宴下意識想要避開,手臂才一動,就發現袖角被美人死死扯住,那美人竟是眾目睽睽之下,假裝昏倒在他懷中了。

  尤嫵感慨,咳,從前看小說,最看不得書裡狠辣女配假昏,然後倒在男主懷裡的戲碼,沒想到自己今日卻是用上了。父親被貶,母親只知道哭,嚴三世步步進逼,沈喻南不懷好意,楊尚寶年老護不得自己,自己不想成為玩物,便只得做一回無恥女配了。

  稍遲一些時間,便有婆子領馮太夫人的吩咐,到前頭去找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說道尤嫵在園子裡跌了一跤,現下在廂房中休息,馮太夫人已請了大夫為她診脈,請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過去瞧瞧。

  郭氏夫人一聽,心知有異,招手讓婆子到僻靜處,悄悄塞給她一個荷包,問道:「嬤嬤還聽說什麼了?」

  園中發生的事,多數人知道了,郭氏夫人縱是這會不知道,待會自然也會知道,那婆子覺著也沒必要瞞郭氏夫人,便道:「你家太夫人和我家太夫人路過園子,恰好衛狀元學射箭,一時失了準頭,那箭便朝你家太夫人心口直射過去。我家將軍眼明手快,也射了一箭,射偏了衛狀元那一箭,兩支箭都從你家太夫人頭上飛了過去。不想你家太夫人受驚過度,跌在地下昏了過去。我家將軍拿茶潑你家太夫人,你家太夫人醒了過來,一爬起來,卻是站不穩,又跌在我家將軍懷裡昏了過去。一時我們上前,這才抬了你家太夫人到廂房,……。」

  待婆子說完,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對視一眼,各各難掩興奮,忙忙走到一邊商議幾句。郭氏夫人道:「我去找太爺,讓太爺趕緊下決定。你去廂房看太夫人,讓她……」說著耳語幾句。

  宋氏夫人聽得連連點頭,趕緊掩了眼裡的喜意,出去喊了一個婆子,讓那婆子領自己到廂房中看尤嫵。

  郭氏夫人這裡深吸一口氣,讓人出去找楊尚寶。

  楊尚寶正和人說話,聽得郭氏夫人有事找他,便走近女眷這邊的席面,見得郭氏夫人在廊下候著,便問道:「何事?」

  「太爺,不得了呢!」郭氏夫人斟酌一番言詞,把尤嫵倒在馮晏懷裡的事說了。

  楊尚寶聽得尤嫵看中馮晏,裝暈倒在他懷裡,怔了怔道:「好,嫵娘好眼光,馮晏確然是一個不錯的。」

  郭氏夫人聽得楊尚寶這樣說,便道:「只是太夫人一廂情願,怕那馮晏不肯呢!」

  楊尚寶一拂袖道:「嫵娘又乖巧又美貌,哪兒配不上他了?」

  郭氏夫人小心翼翼道:「哪公爹想如何?」

  楊尚寶沉吟一會方道:「你放出流言,說道馮晏看中嫵娘,故意在園中射箭,實是為了看嫵娘一眼。待有人傳了流言到我耳邊,我便喝酒,裝醉寫下休書。你拿了休書給嫵娘,讓嫵娘找個荷花池假裝要跳下去。你再讓人攔住她,找人跟馮晏要說法。我就不信如此一攪,馮晏還能獨善其身,不為嫵娘出頭,不出來解釋幾句?只要他出頭,只要他解釋,便越描越黑,不娶嫵娘也得娶。」

  郭氏夫人目瞪口呆,自己從來不知道公爹有這等無恥手段呢!

  楊尚寶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我只怕護不住嫵娘,又累了你們而已。馮晏無妻無妾的,縱使冷遇嫵娘,也比嚴三世和沈喻南要好上數倍。況且嫵娘這等相貌,除了天家,也只得馮府這等人家,才能護得住了。再者,馮府人事簡單,馮太夫人是一個心善的,極好相處,嫵娘不會太受委屈的。」

  八卦總是傳得很快的,更何況此八卦有關男女之事,有關馮晏和艷名遠播的尤嫵。不過片刻功夫,來馮府赴宴的諸夫人和小姐,便聽說馮晏無意間見了尤嫵一面,卻是和嚴三世一樣,深陷其中不能自撥。今兒為了見尤嫵一面,早早埋伏在園子裡云云。

  待馮晏換套衣裳出來,去前頭轉了一圈之後,又有新的八卦出來,說道楊尚寶聽聞他和尤嫵兩情相悅,已是寫下休書,以成全他和尤嫵。馮暈先還當笑話聽聽,並不當真,待得他的貼身小廝飛奔來報,說楊尚寶確實寫了休書,尤嫵看了休書,已是哭著跑到園子裡,喊著他的名字,想跳下荷花池時,他的臉色不由凝重起來,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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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0:53 AM

9.禍水東引  

  「將軍,這全是嚴三世那廝弄出來的好事。」小廝憤慨萬分,用粗口罵了嚴三世兩句,這才道:「那尤家小姐是一個可憐人,害怕被嚴三世弄去作妾,不得不和沈喻南退親,嫁進楊家避禍。不想嚴三世還不放過她,今兒藉機造謠,硬是讓楊大人相信尤小姐和將軍有情。楊大人一時酒醉,卻寫下休書。尤小姐父親已被貶潮州,這下再被休,失了楊大人的屏障,肯定會落入嚴三世之手了。」

  「嚴三世膽子這麼大?敢在馮府造謠,拉我下水,就為了得到美人?」馮晏有點難以相信,瞪眼道:「從何處聽來的謠傳?」

  小廝見馮晏不相信,不由急了,分辯道:「將軍,別的人或者不敢這樣大膽,嚴三世就不同了。那嚴三世先頭在廟裡見了尤小姐一眼,回家便茶飯無心,失魂落魄的。還是他母親看著不妙,這才上尤家提親。那尤家聽說要讓尤小姐作妾,自然不肯。就為了這個,嚴三世送了一萬兩白銀進駙馬府,和駙馬合夥,硬是給尤老爺造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把尤老爺貶到潮州當七品縣令。尤老爺也硬氣,臨走之前,把尤小姐送上花轎,讓她嫁與楊大人作繼室,就是不讓嚴三世得逞。」

  「哦!」馮晏讚賞的點點頭,「尤老爺是一個有骨氣的。」

  小廝也表贊同,接著道:「但是那嚴三世囂張啊,眼見尤小姐嫁進楊家,他居然找上楊家,問楊大人要尤小姐,還口出威嚇之話。楊大人畢竟是三朝元老,自不會受他威嚇。嚴三世卻是不肯罷休,放言說,他總會法子讓楊大人寫下休書,讓尤家把女兒送進嚴家。」

  「所以說,嚴三世今兒就藉機造謠,讓楊大人寫下休書?」馮晏皺眉,「楊大人雖年高,也不是糊塗人,哪兒會問也不問清楚,就這樣寫下休書呢?此事漏洞太多。」

  小廝不由翻白眼道:「楊大人喝醉了嘛!且事實上,楊大人確已寫下休書,尤小姐也確已跑到荷花池,站在荷花壇上,想跳下池尋死。」

  「大膽嚴三世!」馮晏先不去想疑點了,此事總和嚴三世有關,事後得好好收拾這小子才行。

  嚴三世並不知道他已被馮晏惦記上了,只暗暗竊喜,咦,料不到楊尚寶那老頭居然酒醉寫下休書,這下嫵娘沒了去處,怎麼也得答應進嚴府吧!只不過,究竟是誰這般大膽,居然亂說,說我為了得到嫵娘,造謠嫵娘和馮晏有故,這才讓楊老頭寫下休書。過後少不得和馮晏解釋一番,若不然,得罪這小子可不是玩的。

  尤嫵是從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等人那兒得知,想嫁給馮晏的女人太多,偏生馮晏似乎極其討厭女人,挑三揀四,什麼女人到了他跟前,他都能說出缺點。馮太夫人眼見他二十五歲了,妻妾皆無,急得坐立不安,今兒辦壽辰,其實也是想挑孫媳,只要馮晏能看上,她便不計女方出身相貌等。

  尤嫵暗暗忖度,心下懷疑馮晏心態有問題,想著與其禍害別的男人,還不如禍害馮晏呢!但她也沒想到楊尚寶動作會這樣快,居然散播流言,禍水東引,還寫下休書,更讓她假裝要跳荷花池尋死,逼馮晏出來表態。

  站在荷花池邊,尤嫵心下感慨萬端。記得自己以前看書,看到女配為了得到男主,使盡一切手段時,自己一定會恨不得唾女配一臉唾沫,還會第一個跳出來喊打喊殺,讓作者大人狠狠虐女配,絕不能姑息等等。可是現在自己這行為……

  咳,打住打住,都開始了,便不能退卻。總不能坐等破家敗業,拖累楊家,再被嚴三世弄去作妾,那時再掙扎吧?雖說別的男人想欺負自己,自己沒法應付,卻轉而來設計馮晏,這行為有點不正確,但一來,馮晏未婚,無妻無妾,不會禍及其它女人,二來,自己這不是狗急跳牆,無計可施了麼?

  是做一個被男人逼到牆角只有哭泣,束手待斃的善良無用小女人,還是做一個三觀稍稍歪扭,奮起謀劃,為自己爭取空間的彪悍女呢?尤嫵在良心道德與自己的處境中,隨意那麼掙扎了一下,馬上立場堅定,決定做一個彪悍女。

  卻說馮晏氣急敗壞趕到園子裡,遠遠的便見得,一群人圍在荷花池邊,似在勸說什麼,一時停住腳步,突然醒悟過來,自己這樣趕來,只怕越描越黑,鬧得不好,還真落了人口實。他如此一想,正待轉身回去,冷不妨被兩個人攔住,那兩人氣憤萬分道:「祖母,不,尤小姐為了將軍你,現下要跳荷花池了,將軍居然袖手旁觀,太過薄情罷?」

  馮晏見是楊思明和楊思義,也不分辯,哼一聲道:「亂七八糟!」

  郭氏夫人在那頭遠遠看著,見得馮晏的身影進了園子,楊思明和楊思義攔住了他,早已高聲呼喊道:「將軍來了!」

  隨著這一聲喊,圍在荷花壇邊的人「呼」一聲分作兩邊,沖馮晏道:「將軍來勸勸尤小姐罷!」

  啊哈,京城N年沒什麼桃色新聞了,今天赴個無味的壽宴,居然新眼目睹此等事件,回家可有談資了。眾人看著尤嫵的妙曼身姿,再一忖度馮晏遲遲不肯娶親,

  突然的,都有些相信流言。你說,將軍這等正當年的青壯男子,哪有不肯娶妻不肯納妾,不愛女嬌娥的?原來是愛慕尤家小姐,偏尤家小姐早早訂了親,轉個頭又惹了嚴三世,再轉個頭,偏又嫁了楊尚寶作繼室,將軍有緣無份哪!如今好了,人家楊尚寶為了成全有情人,當眾寫下休書。將軍這會攔下尤家小姐,表白表白,正好成就佳話。

  東宋國立國不過五十年,一些地區還存著舊時風俗,每於桃花節,男女互相表白,民風大膽。京城權貴人家雖學前朝規矩禮儀,男女婚事多數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偶然也有大膽的男女傚法舊時風俗,自行戀愛。今日傳出馮晏愛慕尤嫵的流言,眾人非但沒有反感,還感到振奮,有好戲看了哦!

  馮晏心下郁惱,面上卻不顯,嘴角甚至起了笑意,逕直走向荷花壇邊,看著作勢要跳池的尤嫵道:「你想跳池?今兒是我祖母生辰,你是來賀壽的,不添喜便罷,居然還要添憂,還要在馮府跳池?豈有此理?」

  郭氏夫人站在旁邊,作勢攔下尤嫵,不讓她跳池,這會見得馮晏走近說話,語氣不善,忙一把拉住尤嫵,沖馮晏道:「將軍怎麼這等說話呢?」

  馮晏不理郭氏夫人,只看向尤嫵,再次問道:「你想跳池?」

  尤嫵掙開郭氏夫人的手,垂著頭想擠幾顆眼淚,以達到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抗議,擠了好一會,卻沒擠出眼淚來,只得用手捂了臉,微微抽動肩膀,作出暗泣的模樣。

  馮晏一見尤嫵的樣子,眼裡閃過莫名的意味,抬步上了荷花壇,站到尤嫵旁邊,朝郭氏夫人道:「夫人請下去罷,我來勸她便是。」

  郭氏夫人不疑有它,又驚又喜的下了荷花壇。

  尤嫵卻有些疑惑,從指縫裡偷看馮晏一眼。

  馮晏看看尤嫵,突然揚聲道:「尤小姐想跳荷花池?我不攔著,你跳吧!」

  底下圍觀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都靜了下來。

  跳就跳,誰怕誰啊?尤嫵會游泳,心中有底氣,聞言抹抹淚,作勢要跳,卻聽一個聲音喊道:「尤小姐請慢!」

  尤嫵揉了揉眼,努力把眼睛揉得紅紅的,這才看向說話的人,見是那個俊俏狀元郎衛正,便福了福,等著對方說話。

  衛正和馮晏交好,知曉馮晏之前並未見過尤嫵,且以馮晏的性情,必然不會憐香惜玉,因情急開口攔阻,這會兒見尤嫵看向他,倒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

  「衛狀元……」尤嫵柔柔喊了一句,垂下了頭。

  輕風拂面,滿池荷花香,美人風姿楚楚,衛正突然起了一股俠骨柔腸,開口道:「尤小姐不必尋死,衛正願意上尤家提親,迎娶尤小姐進門為妻。」

  「啊,沒聽錯吧?」眾人皆驚。不是說尤小姐和馮將軍有情麼?怎麼又扯上狀元郎了?

  尤嫵一時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抬頭怔怔看著衛正。

  衛正耳朵根微紅,表白道:「尤小姐不畏強權,不甘為妾,我實敬佩。」

  尤嫵一下動了心,瞧,這狀元郎又俊俏,心底又善良,還憐香惜玉,更兼家世可抗住嚴三世,現下答應嫁與他,問題可是解決了呢!

  未等尤嫵開口,另一頭已是響起一個喘乎乎的聲音道:「嫵娘本是我未婚妻,只因我尚在孝期中,未能迎娶,方才……」說話的,正是剛剛趕到的沈喻南。

  沈喻南聽得流言,又知曉楊尚寶寫下休書,也怕尤嫵落入嚴三世之手,忙忙趕來,眼見尤嫵要跳池,圍觀者眾,便想借眾之力打壓嚴三世,保住尤嫵。

  沈喻南的話未能說完,嚴三世也已趕到了,不顧形形□的眼光,上前道:「嫵娘,我是真心的。我願為你,休妻再娶,迎你進門當正妻,永世不負。」



10.暗通款曲  

  「將軍,我……」尤嫵低低喊了一句,聲音九曲迴腸,欲泣非泣,欲訴非訴,暗藏無盡情思。

  眾人精神大振,看來美人的心思,確實是在馮將軍身上哪!

  尤嫵迅速權衡一下,還是認為馮晏比衛正更強硬一些,也更有力量對抗嚴家,而且這樣冷硬的男人,也不容易受傷害,因此決定還是賴著馮晏,暫不改變目標。

  馮晏一聽尤嫵的語調,眼神微閃,嘴角起了冷笑,卻不說話。

  衛正這番表白出來,只以為尤嫵必然感動,一口應承,沒想尤嫵不為所動,卻柔柔媚媚喊了馮晏這一聲,一時不由忖度,尤嫵或者是怕他衛家抗不住嚴家,不想拖累他,這才硬起心腸不理睬。

  沈喻南雖則和尤嫵退了親,但今日又當眾開口承認尤嫵是他未婚妻,一心以為尤嫵必會記著舊情,響應他的話,當眾指責嚴三世,讓眾人評理,不想尤嫵理也不理他,不由暗惱,她這是想攀馮晏這個高枝?真是豬油蒙了心,馮晏是何等人,怎會瞧上你?

  嚴三世上回到楊家,便說願意為了尤嫵休妻再娶,還說會相助尤文道回京城,只以為尤嫵聽得消息,定然屈服。不想等了再等,尤嫵一句話也沒回復。他因懷疑楊思明沒有把他的話帶到尤嫵跟前。今兒當著眾人之面,他再度說出休妻再娶的話,想著尤嫵為了尤文道著想,總要考慮他的話。這下見尤嫵嬌嬌喊馮晏,正眼也不看他一下,不由微怔。

  嚴三世是誓要得到尤嫵的,一時清清嗓子道:「嫵娘,我現下就去寫休書,再上尤家提親。」

  馮晏的堂弟馮景堪堪趕到,恰好聽得嚴三世的話,不由大急,嚴三世為了得到尤嫵,敢借馮晏的名頭造謠,讓楊尚寶酒醉之下寫下休書,分明視馮家如無物。現時這場景,眾人分明以為四男爭一女,馮晏已是身陷其中,這個樣子若是讓嚴三世得了尤嫵,傳出去,豈不是說馮家爭不過嚴家,馮晏不如嚴三世?

  馮景一急之下,便擠上前道:「大哥,祖母前幾日擱了話,你……」

  馮晏一聽,臉色微變,看了尤嫵一眼,再看看底下三個爭著要娶尤嫵的男子,重點看了看嚴三世,鼻孔裡不由哼一聲,謠言都說了,這尤家小姐跟我有情,現下我要是不出手,反讓嚴三世得了手,傳出去有損英名呢!

  馮景見馮晏臉色微動,知道自己說的話起了效果,不由暗鬆一口氣。

  馮景小馮晏三歲,今年二十二歲,卻早已娶妻生子,育有一兒一女。他小時候和馮晏感情不錯,至他爹娘埋怨祖母馮太夫人偏心,致使馮晏出走投軍,還擔心了一陣子。現時馮晏打勝仗歸來,馮家更因他之故,水漲船高,馮景自然極力修復二房和馮晏的關係。又眼見得馮晏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還挑三揀四不肯娶妻,少不得暗地裡叫了一直跟在馮晏身邊的小廝平安問話。

  據平安說,馮晏那會投軍,極是受了一點苦楚,虧得一位副將極力維護。那位副將有一次受傷,軍中來了一個女軍醫,對他悉心照料,傷好後,副將便對那個女軍醫與眾不同。料不到的是,那個女軍醫卻是敵方派來的奸細,她從副將身上得了情報,半夜便逃逸了。事情過後,副將被軍法處置,活活打死。馮晏為副將收了屍,足足三天沒有說一句話。到得馮晏升為將軍時,他最得力的一位手下,為了救一個女人,命喪戰場。此後,馮晏一見年輕女人便拉下臉。

  再兼這一回,馮晏打勝仗回京城,皇帝破例封他為威遠侯,馮府遠親近戚的夫人們,時不時帶女兒到馮府做客,讓小姐們在馮晏近前晃來晃去,花招百出引他注意,他煩膩之下,更是瞧不上那些小姐們。

  馮景瞭解馮晏討厭女人的來龍去脈後,不由歎息,討厭女人歸討厭女人,馮晏已經一把年紀了,總得娶妻生子,延續後代的啊!因和馮太夫人透話,馮太夫人聽得原因,不由也著急,只得放話,只要馮晏喜歡的女人,不論家世相貌,都許他娶進門。雖如此,自打春季折騰到現在,馮晏一個女人也沒瞧中過。

  馮太夫人見馮晏無心娶妻,只得發狠擱話,說待她壽辰過後,馮晏要是再沒瞧中任何女子,她便作主,給馮晏娶了表妹許明珠進門。

  馮晏現下一聽馮景的話,心下再比較一下許明珠跟尤嫵,不由嘀咕,真要娶一個,尤嫵總比許明珠好一點。

  郭氏夫人在旁邊見得衛正表白,心頭竊喜,恨不得代尤嫵應承下來,待聽得尤嫵那聲將軍,知曉尤嫵是想賴上馮晏,不由暗急,馮晏可不比衛正那般心軟,容易擺佈。一個不好,竹籃擔水兩頭空。若如此,楊太爺少不得要推說酒後糊塗,寫的休書不作數。這樣一來,楊家豈不是不能擺脫尤嫵這個禍水?不成,今兒昧了良心說了這些謊話,萬不能功虧一簣。因揚聲道:「適才有流言,說道將軍與我家太夫人有故,這才導致我家太爺寫下休書。如今看將軍的態度,卻是與此事無關的,那倒要問問,究竟是誰造謠的?還敢借用將軍的名義造謠害人?此事涉及將軍,將軍總要查一下。」她說著話,眼睛卻看向嚴三世。

  嚴三世見郭氏夫人看向他,便皺眉道:「造謠之事,卻跟我無關。」

  郭氏夫人冷笑道:「哪跟誰有關呢?難不成我們自己造謠,把太夫人置於這般處境,好讓你順利得到她?」

  圍觀諸人,倒有好些人知道嚴三世為了得到尤嫵,使法子陷害尤文道,使得尤文道被貶官,更逼得尤嫵無奈之下嫁進楊家避禍。若說他為了讓楊尚寶寫休書,造謠生事,也不是不可能。

  馮晏本來半信半疑,這會聽得郭氏夫人的話,反倒相信謠言是嚴三世造的,因暗怒,今日若讓嚴三世得逞,馮家還有面子在?

  尤嫵從馮晏的臉色中,捕捉到一絲轉機,便再接再勵,又柔腸百結喊道:「將軍,我……」

  馮晏臉色一肅,兩片竹葉似的眉毛緩緩挑起,用只有尤嫵才聽得到的聲音道:「你跳下荷花池,我便娶你!」

  尤嫵對上馮晏的眸子,在他的眸子裡看到自己的倒影,只一瞬間就移開眼睛,彎腰屈膝,縱身向荷花池跳下去。

  此一跳,便是烈女,便是不畏強權,便留給眾人一個可敬可佩的背影,便可以消除嚴三世糾纏不休留下的污跡,更可以抹去前未婚夫沈喻南,前夫楊尚寶的影響力。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接著就見尤嫵縱身下跳,水花四濺,不由驚喊道:「不好了,尤小姐跳水了!」

  馮晏站在荷花壇邊,似乎怔了一怔,接著也跳下池子裡,很快托著尤嫵的身子飛身躍上荷花壇,未待眾人看清楚,他已是抱著尤嫵躍過一邊,朝廂房方向走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眾人愣一下之後才反應過來,忽聽旁邊一個夫人嬌羞驚呼道:「衛狀元,你的衣裳呢?」

  衛正抱著手臂,滿臉通紅道:「馮晏強剝了我衣裳,披在尤小姐身上了。」

  「好快的身手,我們都沒瞧清楚。」

  郭氏夫人喃喃道:「太夫人渾身水淋淋,要是給你們看清楚了,還得了?」

  且說馮太夫人不勝酒力,喝瞭解酒湯,躺了一會兒方好些了,才要出去,就見貼身丫頭六彩揭簾進來,福一福道:「太夫人,園子裡熱鬧極了,指不定太夫人很快便能再娶進一房孫媳婦了呢!在此先恭喜太夫人,賀喜太夫人!」

  一聽孫媳婦幾個字,馮太夫人眼睛一亮,酒意全消,問道:「怎麼回事?」

  六彩笑道:「適才有流言說將軍和尤小姐有情意,楊大人恰好酒醉,聽信謠言,就寫了休書,說要成全將軍和尤小姐。尤小姐拿了休書,跑到荷花池跳了下去,將軍眉頭也不皺,跳下池救起尤小姐,隨手強剝了衛狀元的衣裳蓋在尤小姐身上,抱到廂房去了。大夫已幫尤小姐診了脈,說只泡了一下水,並無大礙,喝碗薑湯去去寒氣就行了。現下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圍在廂房外,說道她們家太爺雖然寫了休書,但尤小姐畢竟曾是她們長輩,現下如此,她們總該為尤小姐出頭。因要將軍作一個交代。將軍當眾說,會娶尤小姐進門。」

  「啊!」馮太夫人又驚又喜。驚者,尤嫵前一刻還是楊家太夫人,和她同輩,這一刻突然就恢復回尤小姐,變身為小輩。喜者,卻是馮晏終於願意娶妻了。

  六彩也知道馮太夫人種種憂慮,因道:「將軍一直不肯親近女人。如今難得他肯開口,說要迎娶尤小姐進門,太夫人該高興才是。」

  馮太夫人點頭道:「尤小姐雖曾嫁與楊尚寶為繼室,但楊尚寶年老,她自然還是女兒身,晏兒願意娶她,那便娶就是。」

  這會兒,楊尚寶聽得楊思明稟報,卻是半瞇著眼睛,老臉笑成菊花狀,拍椅背道:「好,馮晏跳下池救起嫵娘,兩人便有肌膚之親,在眾人跟前造成既定事實,這卻是兵不血刃擊退嚴三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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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0:55 AM

11.再生變化 

  事情演變成這樣,實在出乎眾人的意料,但別的人還罷了,沈喻南和嚴三世卻是不甘心的。

  沈喻南和尤嫵訂親六年,一向把尤嫵視為囊中之物,從來不曾想過尤嫵除了他之外,會愛慕別的男人。今兒尤嫵這麼一跳池,馮晏這麼一救,兩人似乎就成了一對有情人,他這個未婚夫成了外人,這當下,不甘不忿之外,還有一股未婚妻被當眾搶走的羞惱在內,一時想也不想,抬腿便去找楊尚寶。

  楊尚寶雖寫下休書,但這張休書未到官府登記,還有挽回的餘地。只要楊尚寶承認適才是酒後糊塗,收回休書,尤嫵便依然是楊尚寶的繼室,別的男人休想染指。

  嚴三世卻是想著,尤嫵在楊尚寶手裡,他便有奪到手的可能,若到了馮晏手裡,只怕無希望。因也一抬腿,去找當今駙馬蘇味道。

  蘇味道聽完嚴三世的話,不由擱了杯沉吟起來。若讓馮晏娶了尤嫵,以馮家的能耐,尤文道必然很快會回京。到那時,尤文道有馮家撐腰,肯定要跟嚴家對上。而自己,也無可避免的要站在嚴家後面,跟馮家對上。總之,馮晏娶尤嫵的話,是打嚴家的臉,是打自己的臉,斷斷不能讓他們成功。

  「那個謠言不是你傳的,那便極可能是楊家的人傳出來的,目的是為了讓尤嫵攀上馮晏,好讓你退卻。」蘇味道抽絲剝繭,分析了一番,搖扇子道:「這個也不難辦。讓楊尚寶承認酒後糊塗,收回休書便是。寧可讓沈喻南娶尤嫵,不可讓馮晏娶尤嫵。」

  「讓楊尚寶收回休書?」嚴三世愣了一愣,絞盡腦汁想了一遍,卻是無計可施,不由苦笑道:「楊尚寶可不好說話,想讓他收回休書,殊不容易。」

  蘇味道合起扇子,敲在嚴三世肩膀上道:「你找尤嫵談一談,答應為她父親周旋,盡快讓她父親回京,官復原職。條件是,讓她繼續當楊尚寶的繼室,待沈喻南三年孝期滿了,自去嫁沈喻南便是。」

  「哪我豈不是白忙一場?」嚴三世舔舔嘴唇,想及自己做這麼多事,最終尤嫵還要嫁沈喻南,而不是嫁自己,哪兒甘心?

  蘇味道笑了笑道:「只要尤嫵不是嫁馮晏,你便還有法子可想。她要是嫁了馮晏,你卻須徹底死心。」

  尤嫵也沒想到自己會這般順利就賴上了馮晏,因心中生了警惕,喝了薑湯之後便斜坐在榻上,把事情前後想了一遍,還是想不透馮晏因何這麼爽快答應娶自己。

  馮晏卻是因尤嫵

  適才跳池時姿勢瀟灑,毫不拖泥水,說跳就跳,自有一股爽利勁兒,心中微微生了一點兒欣賞的意味。這會兒換過衣裳,推開廂房,屏退丫頭,這才對坐在榻上的尤嫵道:「想嫁我,須得答應三個條件。」

  我就知道事情不會這樣簡單啦!尤嫵一聽馮晏提條件,心下反定了下來,笑一笑道:「你說!」

  尤嫵這會換了一套月白色衣裳,頭髮隨便挽了一個纂兒,臉上脂粉不施,看著稚嫩了幾分,這麼一笑,卻如春三月枝頭初綻的花骨朵,馮晏雖煩膩女人,也少不得掃了尤嫵一眼。

  馮晏打量尤嫵,尤嫵也不客氣的打量回去。到了這會,終於承認自己想攀上馮晏另有一個小小心思。相較於沈喻南衛正等人,馮晏年紀略長,不會讓她有啃嫩草的感覺。一想自己靈魂都二十六歲了,還要和十幾二十歲的少年搞在一起,總有一種違和感。而馮晏已經二十五歲了,年齡正合適,比較能接受。

  馮晏對上尤嫵的眼光,見她毫不退縮,便作了一個威嚇的眼神,這才道:「一,婚後好好服侍我祖母,逗她開顏,做一個賢惠孫媳婦。二,不能膩著我,不能打探我的事,不能在我跟前哭。三,一年之內把管家權從二房手中接過來。」

  尤嫵馬上總結了一下,一,馮太夫人是一個隨和的,容易相處,要逗她開顏不難。二,要做一個獨立的女子嘛,這個也不難。三,從二房手中接過管家權,這是要宅斗了?嗯,雖然難點,但這不是有一年時間嘛,可以慢慢來的。

  馮晏見尤嫵沉吟,也不催她,只慢慢喝茶。

  尤嫵想了想,點頭道:「好,我答應。不過,我也有三個條件。」

  「哦?」馮晏不由挑起眉,淡淡看著尤嫵。

  尤嫵不理會馮晏的表情,自顧自道:「一,人前,你須得溫柔體貼,做好一個相公的本份,不讓人笑話我。二,不能冷暴力,有事就和我溝通,大家商量法子。三,不能納妾,不能搞通房搞丫頭搞外遇。」

  馮晏右手本來穩穩端著茶,聽得尤嫵這三個條件,卻微不可察顫了顫,嘴角抽了抽,隔一會道:「什麼叫冷暴力?」

  「就是有事沒事黑著臉,不跟人說話,把家裡氣氛搞得冷冰冰的,就是冷暴力。」尤嫵解釋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道:「你平素跟人相處,也是這樣黑著臉嗎?」

  馮晏本來面無表情,一聽尤嫵的話,一張臉真的黑了起來。

  尤嫵一見,垂了頭弄衣角,低低道:「怪不得你娶不到老婆,女人見了你這樣子,全都嚇跑了呢!」

  「胡說!」馮晏哼了一聲,欲待說什麼,卻止了話。和一個女人鬥嘴作什麼呢?

  尤嫵趕緊拉回正題,端正臉色道:「哪我提的三個條件,你可應承?」

  馮晏慢吞吞道:「第一條和第三條可以答應,第二條麼……,你知道的,我臉黑,要變白比較難。」

  尤嫵見好就收,趕緊道:「沒關係,你慢慢變就行,不用急於一時。」

  申時初,馮府搭起戲台,請來的一幫子名角在台上唱得纏綿悱惻,動人心弦。戲雖不錯,但今日台下一干人卻有些無心戲台,時不時耳語幾句,難掩臉上八卦之色。

  衛正和幾位好友坐在高台一側,耳聽得一位好友問道:「馮晏真個跳下池抱起那位小娘子?他不是最討厭女人麼,這一回也和嚴三世一樣,著迷了?」

  「我覺著,皆因馮太夫人催得緊,又威逼說,今兒她壽辰,各府未婚的小姐們幾乎都到了,馮晏再誰個也瞧不上,她便作主,娶許明珠進門當孫媳婦。馮晏這是怕許明珠進門,索性便和尤小姐攪在一處罷!」

  「許明珠也是美人一個,家世又清白,馮晏為何捨她就尤小姐?尤小姐美是美,惹的是非太多,又曾嫁與楊尚寶為繼室,這……」

  「許明珠柔弱,動不動便掉淚,偏生馮晏最討厭哭喪著臉的女子,許是這個,許明珠便不討馮晏喜歡罷!」

  一眾人討論著,許明珠卻在馮太夫人跟前哭成淚人。

  馮太夫人素知她喜歡馮晏,只是馮晏對她無意,這也沒奈何,因只得安慰道:「別哭了,晏兒是一個冷面冷心的,配不上你。今日來馮府為我駕壽的,可不乏少年俊秀人物,個個不比晏兒差,你……。」

  許明珠聽得馮太夫人如此說,知道事情已經挽不回了,一時掩面哭著奔了出去。

  「小姐,小姐!」許明珠的貼身丫頭紅帕追了出去,好容易追上許明珠,一把攔住道:「小姐光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許明珠的眼淚說來就來,說去就去,一下便止了哭,怔怔問道:「哪你的意思是?」

  紅帕咬咬牙道:「小姐應該找一下衛狀元,讓他……」說著俯在許明珠耳邊說了幾句話。

  馮,衛,許三家皆有姻親關係,論起親戚關係,許明珠要喊馮晏表哥,一樣要喊衛正表哥。許明珠忖度片刻,也認為衛正應該會幫她,便擦乾淚,扶了紅帕的手,一路往戲台的方向而去。

  這當下,沈喻南終於在馮府客房處見到楊尚寶,按著怒火道:「敢問楊大人為何休嫵娘?嫵娘本是我未婚妻,岳父走前也跟我商量過,先讓嫵娘在楊府避禍,待我孝期滿了,便迎嫵娘過門。如今我孝期未滿,大人卻休了嫵娘,這……」

  楊尚寶直截了當道:「嫵娘跟我說,你祖母看中呂氏女,意圖在你孝期滿後,上呂家提親?」

  沈喻南一噎,低聲道:「我和嫵娘訂親已六年,怎會負她?祖母跟前,我定然會據理力爭。」

  「你要爭不過呢?」楊尚寶冷冷看著沈喻南。

  沈喻南仰頭道:「祖母愛惜我,定然會讓步。」

  楊尚寶不以為然,「你祖母居然愛惜你,但她可未必會愛惜孫媳婦,到時為難嫵娘,嫵娘日子一樣難過。」

  沈喻南見說服不了楊尚寶,隔一會道:「楊大人,馮晏雖不怕嚴家,或者也能護得住嫵娘,但馮晏二十五歲了,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平素只愛和俊俏男人混在一處,大人難道沒有疑惑?嫵娘嫁與這樣的人,才是誤了終身。」

  楊尚寶一聽這個,不由皺了眉,好半晌道:「空穴來風,未必可信。」

  楊尚寶的聲音才落,另一側便傳來一個聲音道:「我可以作證!」



12.紅顏禍水

  「衛狀元!」楊尚寶見是衛正,不由一怔,這衛正和馮晏交好,若馮晏真是好男色,他按理該為馮宴掩飾才是,為何來作證?

  衛正緩步進房,看一眼沈喻南道:「馮晏確然不喜女子,但也並不代表他就愛男色。今兒宴會,突起謠傳,說道馮晏和尤小姐有故,這才使楊大人寫下休書。我來作證的是,馮晏和尤小姐之間,清清白白,並無什麼男女之情。還請馮大人收回休書!」

  衛正若是作證馮晏愛好男色,楊尚寶反不會相信,他現下只說馮晏不喜女子,卻使楊尚寶起了疑竇。

  「我願意嫁馮晏!」尤嫵扶著郭氏夫人的手進了房中,當著沈喻南和衛正的面道:「嚴三世不肯罷休,我是不能再留在楊家的,既然現下馮晏答應娶我,我便嫁!」

  郭氏夫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楊尚寶收回休書,再迎尤嫵這個禍水回楊家的。現下既是尤嫵自願嫁馮晏,若婚後發現馮晏真個不喜女人,便怨不得楊家了。

  楊尚寶方面,總歸希望尤嫵能找到一個靠山之外,謀得的,還是一頭好婚事,若不然,就怕對不住尤文道所托,因沉吟不語。

  沈喻南一聽尤嫵的話,不由氣得發抖,用手指點著她道:「嫵娘,原來你是這樣一個貪圖富貴的人!我錯看你了!」

  衛正見尤嫵似是下了決心,只得提醒道:「尤小姐,你想清楚了麼?馮晏他……」以馮晏的性格,指不定這尤小姐會獨守空房呢!

  尤嫵朝楊尚寶福了一福,神態堅決。她嫁了馮晏,一來嚴三世再不敢糾纏,楊家也不用擔驚受怕。二來以馮家的權勢,自也能很快弄尤文道回京城。三來以馮晏的能力,自能護得她周全,再不用擔心淪為玩物。這般一舉數得,相較之下,馮晏究竟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並不是很緊要。

  楊尚寶想得一想,也認為尤嫵嫁了馮晏,好處大於壞處,因點頭道:「嫵娘既然真個和馮晏情投意合,老夫休書又已寫下,自無攔阻的道理。」

  「我不同意!」沈喻南氣紅了眼睛,低聲嚷道:「嫵娘是我未婚妻,我不會讓她嫁與別人。」

  「沈公子,我可是一早和你退了親。所有信物也已退還了,和你早就一清二楚,哪兒還是你未婚妻?」尤嫵一字一句道:「況且,沈公子不是中意呂氏女,打算孝期滿了就要上呂家提親麼?」

  沈喻南見尤嫵不喊他沈大哥,改口喊沈公子,更是生氣,看著尤嫵道:「嫵娘,相信我,馮晏不是良配。你若嫁他,將來會後悔的。」

  尤嫵嘲弄地看看沈喻南道:「沈公子多慮了!」

  「嫵娘,那馮晏二十五歲還不娶妻,自是有問題,你這是何苦?」嚴三世也進了門,看定尤嫵道:「嫵娘既然不肯嫁我,我也不再勉強。過些時會上折子為你爹爹求情,讓你爹爹早日回京。只望嫵娘異日覓得良人,偶然回首,會記得我這個人。」

  「啊?」尤嫵不由怔住了。一切折騰,無非是害怕嚴三世來糾纏,現下嚴三世表明會放手,哪自己還有必要嫁馮晏嗎?

  郭氏夫人也有些不敢相信,顫聲道:「嚴公子此話當真?」

  「我就知道你們不肯相信我的話。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我一直以為憑我的家世相貌,只要願意休妻再娶,嫵娘必然應承婚事。不想嫵娘根本不願意,為此還打算嫁與馮晏,好讓馮家和嚴家對上。」嚴三世說著,苦笑一下道:「嚴家若和馮家對上,便會令太后娘娘和皇上為難,你們懂的……,所以,我放棄了,嫵娘回尤家待嫁罷,也不必避在楊家了。」

  嚴家是太后的娘家,而皇帝最近卻信任馮家,若嚴家和馮家對上,確然會兩敗俱傷。楊尚寶一聽,卻相信了嚴三世的話,點頭道:「嫵娘,既然如此,你和馮晏之事,再好生考慮罷!」

  尤嫵尋思,自己現下推拒馮晏,卻是得罪馮家了。這事兒真是難辦,因為難道:「但是馮晏那兒……」

  楊尚寶歎口氣道:「便說我酒後糊塗,誤聽謠言,誤寫休書,現下跟你賠禮,打算收回休書。」

  ……

  馮太夫人萬萬想不到,說得好好的,到手的孫媳婦突然又飛了,不由生氣道:「楊尚寶怎麼出爾反爾?休書是可以隨便寫,又隨便收回的嗎?」

  六彩忙端上茶道:「太夫人,今兒是你壽辰,且消消氣。向來只有女人纏將軍的,還沒有女人說不要將軍的。這當中,怕有別情。」

  「你去打聽一下。」馮太夫人也起了疑心,想了想道:「會不會是明珠插了一手?」

  「太夫人,確實是表小姐找了衛狀元,讓衛狀元跟楊太爺說了什麼話,楊太爺才突然收回休書的。」一個丫頭揭簾進來,附在馮太夫人耳邊嘀咕了幾句,又道:「適才好多人看見將軍跳下池救起尤小姐,已說他們是一對,轉個頭卻又生變,只怕別人會笑將軍,說將軍被尤小姐耍得團團轉。」

  馮太夫人冷哼一聲,起身道:「楊尚寶呢,我去問問他。」

  正說著,已有人來稟道:「太夫人,楊太爺不勝酒力,兼適才誤寫休書,有些沒臉,已是領了一家大小回府了。」

  嚴三世待楊尚寶領了尤嫵回去,便去尋蘇味道,笑道:「正如駙馬爺所料,楊尚寶果然收回休書了。現下他可是結結實實得罪馮晏了。」

  「好,楊尚寶得罪馮晏,我們正好坐收漁人之利。」蘇味道笑道:「尤嫵是禍水啊,瞧瞧,楊尚寶為她得罪嚴家,得罪了沈家,再得罪馮家,接下來,還不知道會得罪哪家?」

  尤嫵這會坐在轎內,連連打了幾個噴嚏,心內頗為不安,今兒折騰了一出,居然使得嚴三世擱下話,說道不會再糾纏,但擺脫了嚴三世的同時,卻得罪了馮晏,只怕馮晏不會甘休呢!

  「什麼,楊尚寶收回休書,領尤嫵回楊家了?」馮晏聽得消息,果然生氣,把手裡的茶杯摜在案上,「楊尚寶怕得罪嚴家,難道就不怕得罪馮家?尤嫵那個女人既敢惹我,便休想嫁與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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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1:07 AM

13.馮晏出手  

  一番折騰,沒有把尤嫵這個禍水送走,卻是又迎回楊家,郭氏夫人鬱悶得不行,坐在馬車內自語道:「嚴三世固然是明言不再糾纏太夫人了,但馮晏呢?這次落了他這麼大的面子,這不是得罪他了嗎?太爺糊塗啊!」

  郭氏夫人正感歎,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前頭有人發出驚叫聲,她一怔,掀簾探頭一看,只見前面一輛馬車的馬突然受驚,前蹄高高揚起,狂奔向前,車伕卻是控制不住。

  「這是太夫人坐的馬車。」郭氏夫人大急,喊車伕道:「快去幫忙!」

  馮晏手裡一顆小石子彈了出去,便見尤嫵所坐那輛馬車的馬兒受驚狂奔,他低低一笑,策馬趕了過去。眼見尤嫵所坐馬車的車簾翻飛,尤嫵被震得跌出馬車外,他身子一探,手一伸,剛好拉住尤嫵手臂,只一提,就把尤嫵提坐到自己俊馬前邊,用手臂圈住,轉個頭策馬就走。

  郭氏夫人還沒瞧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見一個侍衛拉住了那匹狂馬的韁繩,制服了它,另一位侍衛策馬過來,大聲道:「你家太夫人被馬震出馬車外,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現下已被我家將軍救下來,護送回馮府醫治。」

  馮府中,許明珠聽得楊尚寶收回休書,領了尤嫵等人回去,這才破泣為笑,拉了紅帕道:「不知道衛表哥跟那楊大人說了什麼,那楊大人居然真的收回休書了。」

  紅帕見許明珠不再哭,也極為高興,笑道:「那尤家小姐擺了將軍一道,將軍肯定生氣,再不會理她了。」

  正說著,卻有丫頭尋來,張嘴道:「表小姐,楊大人一家回去時,路上驚馬,那尤小姐跌下馬車,被將軍救了回來,安置在廂房,正叫大夫診脈呢!大夫說,尤小姐腰部受了暗傷,一個月內不能出房,更不能隨便移動,要不然,就會殘廢。太夫人放了話,讓尤小姐在馮府養傷,待傷好了再回楊家。」

  「什麼?」許明珠微張了小嘴,氣憤道:「她自姓尤,嫁的又是楊大人,和馮府無親無故的,憑什麼留她在馮府養傷?」

  紅帕一聽,也深感不對,問那丫頭道:「楊大人一行人告辭回去也好一會兒了,將軍怎麼知曉尤家小姐會墜馬,還特意跑去相救?」

  那丫頭道:「這個也不知道。只知道將軍有事兒出去,半路上就救了尤小姐回來。」

  「就是救了,也該送回楊家呀,怎麼帶回來馮家了?」

  「許是看尤小姐傷重,怕耽擱了看大夫,瞅著馮府比楊府路程近,附近又有醫館,就帶回來馮府了罷!」

  那丫頭解釋了幾句方才走了,這里許明珠臉色越來越白,眼淚串串滴落。

  卻說馮太夫人聽說馮晏突然出府,沒多久就救了尤嫵回來,忙趕過去瞧,待見尤嫵臉色如常,並無受傷的跡象,偏那個大夫口口聲聲說尤嫵不能移動時,只一想,便明白了過來,馮晏這是要強行扣下尤嫵了。要怪,也只能怪楊尚寶,你說,你休書都寫了,幹麼還要收回去?孫兒好容易瞧中一個女子想成親,你偏不讓他如願。要我說,扣的好,扣的妙,等生米煮成熟飯,尤嫵肚子大起來時,看你寫不寫休書?

  另一頭,楊尚寶和郭氏夫人瞧過尤嫵之後,也明白馮晏這是強來了,一時之間不由愕然,衛正說他不喜歡女色,那這行為?

  郭氏夫人眼見又有機會把禍水送出楊家,心眼馬上又活動起來,和楊尚寶道:「太爺,就讓太夫人在馮府養傷罷!」

  楊尚寶便問尤嫵道:「嫵娘,你想留在馮府養傷還是回楊府?若想回楊府,我少不得想法子接你回去。」

  尤嫵適才掉下馬車時,已是嚇了一跳,再一尋思馮晏的行為,也怕自己這會走掉,真會讓楊家得罪馮家。現下才擺脫嚴三家,若又得罪了馮家,不管是尤家也好,楊家也好,都寸步難行。因道:「大夫既然說我不宜移動,我便留在馮府養傷罷!」搞得不好,馮晏真能讓我半身不遂呢!可不能冒這個險。

  楊尚寶尋思得一會,便道:「既這樣,你便在馮家養傷罷!」馮晏若真是不喜女色,尤嫵在馮府養傷也沒什麼。馮晏若是一個喜歡女色的,尤嫵在馮府養傷更佳。

  郭氏夫人怕楊尚寶又改變主意,索性道:「太爺,太夫人既然受傷,單獨留她在馮府,總不大方便。便由兒媳留下來服侍太夫人罷!」

  「如此甚好!」楊尚寶一聽便點頭,有郭氏夫人在,總是放心許多。

  宋氏夫人見郭氏夫人願意留下來服侍尤嫵,她忖度了一下,馮晏交結了許多少年子弟,趁此機會,也幫女兒楊思意留意一番,給她找一個如意郎君。像那個衛狀元,若能讓他成為楊家女婿,比什麼都強。再像那個許明珠,雖然愛哭一點,論家世相貌,也是不俗,若能嫁進楊家,其實也不錯。

  宋氏夫人既有心思,便也開口道:「兒媳也願意留下服侍太夫人,和大嫂作個伴。」

  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可以早點把尤嫵推到馮晏懷裡,早點成事,郭氏夫人聽得宋氏也願意留下,自然高興。

  楊尚寶一聽,撫鬚道:「難得你們有孝心!既這樣,你們就留在這兒服侍嫵娘,待她傷好後,再一道接了你們回去。」

  郭氏夫人:接我們回去就成了,太夫人就不要接了,讓她成為馮家人吧,求求你了太爺!

  宋氏夫人:馮家留太夫人住下,自然會住一輩子,若讓太爺您接走,他們豈不是白費一番功夫?所以哪,到時只接走我和大嫂就行了。

  當下計議已定,楊尚寶便先行回府,留下郭氏夫人宋氏夫人和藍月在馮府服侍尤嫵。

  嚴三世和沈喻南是在楊尚寶告辭回府時,便也告辭回去的,待回了府,便聽得馮晏救了尤嫵回馮府,留尤嫵在馮府養傷,一時不由愕然。

  嚴三世怒道:「好個馮晏,使的好手段。」我苦求死求,都求不到美人,你這樣就強扣了美人在馮府,豈有此理?不成,我得把嫵娘救出馮府,要養傷,頂好在嚴府養。

  沈喻南更怒,萬萬想不到這個馮晏比嚴三世更為無恥霸道。居然強留嫵娘在馮府!嫵娘可是我未婚妻,就是受傷了,也該由我照顧她。我得想法救她出來才是。

  卻說許明珠聽聞馮晏救了尤嫵回來,心下也瞭然,至晚輾轉反側睡不著,只坐起來發怔。

  紅帕聽得動靜,便進房道:「小姐,須得想個法子才是,萬不能讓尤小姐得逞。想那尤小姐和嚴公子沈公子糾纏不清,又是楊大人繼室,哪兒是良配?將軍一時迷惑而已。」

  許明珠讓紅帕坐到床邊,低聲問道:「紅帕,你有法子沒有?」

  紅帕哪兒敢亂出主意?只是搖搖頭。

  許明珠想了一下,低聲道:「那嚴三世不是很想得到尤嫵嗎?我便助他一臂之力,讓他順利得到尤嫵便是。」



14.商議婚事  

  現時掌管馮府內宅家事的,是馮晏的嬸嬸陳氏夫人,她一聽馮晏強留下尤嫵在馮府,不由嗤笑,跟心腹馬婆子道:「倒看不出馮晏會被美色所迷。」

  馮晏是長房嫡孫,如果他娶了親,妻室又能幹的話,二房說不定就得把掌管家事的權力移交到馮晏妻室手上,陳氏夫人想一想都會心口疼。憑什麼啊?大房兩夫妻死得早,馮晏十六歲又投軍,這馮府諸事,哪件不是二房在操持?若到了最後,卻是讓大房坐享其成,這口氣如何順得下?

  馬婆子知曉陳氏夫人的心事,笑道:「先頭卻是聽說,尤家小姐空有美貌,性子卻像她母親,是一個綿軟的。這樣的美人進府,只有供著的份,哪兒會理事?」

  這話陳氏夫人愛聽,一時笑了笑,點頭道:「也是,馮晏既然喜歡這個尤小姐,那便成全他們罷!」

  尤嫵在馮府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起來,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拿釵子在臉上左比右比,尋思著若是劃一道破了相,不知道能不能擺脫現時這種被各種男人覬覦的處境?

  藍月見了尤嫵的動作,不由大驚,猛地上去奪下釵子,帶了哭音道:「小姐,您可不能想不開啊!」

  尤嫵不由笑了,撫了撫藍月的肩膀,低聲道:「我怎會想不開呢?如果我破了相,嚴三世等人居然不會再有心思,但我爹爹,可能就回不來了。」

  藍月猛點頭道:「小姐知道就好!」

  尤嫵現下是後悔不該讓楊尚寶收回休書。她是要嫁一個可以護得住她的人,可不是要尋一個有情人。還得想法子讓馮晏息怒,願意再談婚事,盡早嫁進馮家為是。

  季氏夫人卻是聽聞尤嫵受了傷,一大早就趕過來探望,待進了房裡,見尤嫵好端端的,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了,抱著尤嫵哭道:「我足擔心了一晚,深怕你有一個好歹,幸好無事。」

  尤嫵見季氏夫人神色憔悴,頂著兩個黑眼眶,不由內疚,論起來,自己枉為穿越女了。不能為爹娘解憂也罷了,還累得他們如此。

  季氏夫人見尤嫵並沒有受傷,又問了昨日的事,一下就明白了過來,悄拉住尤嫵道:「楊太爺年老,也護不得你許久。馮將軍雖已二十五歲了,但身邊無妻無妾,你要進了門,就是長房嫡長媳,再要生下一兒半女,腳跟兒就穩當了。可比等著嫁沈喻南要強許多。照我說,楊太爺真不該收回休書。」

  正說著,郭氏夫人揭簾進來,和季氏夫人見過,把手中持的一封書信遞在尤嫵手內道:「這是太爺讓思明拿來的。」

  尤嫵展了書信一看,不由詫異,居然是昨兒寫的那封休書。

  郭氏夫人道:「太爺說,昨兒那種形勢,縱是馮晏肯和太夫人定親,事後追思,誓必要說是太爺和太夫人設局,一旦爭論,太夫人便落了下風。如今是馮晏強留太夫人在馮府中,他總得給太夫人一個說法。現下便持了這封休書去見馮太夫人,讓她作主。」

  尤嫵一下微張了嘴,啊呀,楊太爺太高明了,為了給她謀一個好婚事,真的無所不用其極了。

  季氏夫人見是休書,也訝異不已,一時抹乾了淚,一把拉住尤嫵道:「既如此,現下就去見馮太夫人。娘也好幫你說幾句。要是不給說法,娘就一頭撞死在他們馮家。」

  尤嫵嚇一跳,趕緊小聲安撫幾句,悄悄道:「娘,你虛張聲勢就可以了,可不能真的撞死啊!」

  季氏夫人仰頭道:「這個自然,你弟弟妹妹還在家等我回去呢,怎能真的撞死?」

  一行人護送著尤嫵到馮太夫人處,不遠處一個家丁看見了,忙去稟報馮晏,說道:「將軍,那個摔傷了腰,半殘廢的尤太夫人忍痛出房了。」

  馮晏正擦槍,聽見家丁的話,把手裡的槍一甩,甩到兵器架上,淡淡道:「哦,她不怕真殘廢啊?」

  家丁正要再說,一抬頭見得那邊兩個俏麗身影過來了,忙止了話,退到一邊。

  馮晏順著家丁的視線一看,見是許明珠帶著一個婢女過來,眉尖不由一蹙。

  許明珠款款走近,從紅帕手裡接過籃子,揭開了取出糕點放在案上,柔聲道:「表哥,我聽得你早上沒吃什麼,特意做了糕點給你送過來了。你嘗嘗合不合口味?」

  馮晏拿起筷子,快速挾了兩塊糕點吃了,這才放下筷子道:「好了,你回去吧!」

  許明珠悄悄移近馮晏兩步,呵氣如蘭,嬌俏萬分道:「表哥再吃兩塊嘛!」

  馮晏嗅得許明珠身上一股脂粉香,眉尖又是一蹙,突然一個轉身,大踏步走了。

  「表哥……」許明珠一愣,眼淚不由滴落下來,哽咽道:「我有那麼惹人嫌麼?」

  紅帕收拾好糕點,歎了口氣,俯在許明珠耳邊道:「小姐,府裡的人都傳說將軍不喜女子,我瞧著,似乎也……」

  許明珠是不大相信這種傳聞的,只低聲道:「表哥小時候明明很喜歡我的。」

  且說馮晏回了房,重新洗漱一遍,換了衣裳,正要出去,就見馮太夫人身邊的丫頭六彩進來了,稟道:「將軍,季夫人在太夫人跟前哭鬧,說因將軍強留下尤小姐,外間流言紛紛,要將軍給一個說法呢!」

  馮晏冷笑道:「要什麼說法?」

  六彩偷看馮晏一眼,低聲道:「太夫人讓將軍過去,親自給尤小姐一個交代。」

  馮晏隔著袖子撓了撓手臂,眼神一閃,道:「你跟太夫人說,一切由她作主,我沒意見。」

  馮太夫人待六彩回來,轉述了馮晏的話,不由驚奇。更驚奇的要數季氏夫人等人了,馮晏這麼好說話?該不會有後著吧?

  正說著,丫頭在外傳道:「二夫人來了!」

  陳氏夫人一進房,和眾人見過,便道:「阿晏這是喜歡尤小姐,才會作出此等舉動了,先頭他見了女子都是繞道而行的。」

  馮太夫人見二媳婦陳氏夫人也贊成馮晏跟尤嫵這頭婚事,倒是暗鬆了一口氣。陳氏操持家事多年,若能跟尤嫵和睦,自是幸事。

  郭氏夫人深怕夜長夢多,已是笑道:「太夫人,馮將軍年紀也不小了,我看……」

  馮太夫人一樣怕馮晏變卦,轉而對季氏夫人道:「夫人,嚴三世說的話,不定能作數,就怕他還糾纏不清。夫人要是沒意見,我就請媒婆上尤家提親,下個月迎嫵娘過門,你看這樣可好?」

  答應得太快,會不會輕浮些?季氏夫人作出猶豫的表情,只看著尤嫵。

  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急壞了,這麼好的事,可是快些答應啊!

  季氏夫人嚅一下嘴唇道:「這件事,我總得跟嫵娘的爹爹商量一下,只他不在京城,卻是……」

  馮太夫人忙叫過六彩,吩咐道:「你過去跟將軍說,嫵娘希望出嫁時,是她爹爹親自送嫁呢!」

  季氏夫人這一下喜出望外,有馮家一句話,尤文道回京就有望了。

  眼見馮太夫人是鐵了心要給馮晏娶親,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也定下心來,這才真個商議起婚禮諸事。

  尤嫵假裝羞澀,先行告辭出房,她才出了房門,就見一個丫頭湊過來,小聲道:「尤小姐,我們小姐想見你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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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1:08 AM

15.貪圖美色  

  尤嫵在宴席間,是見過許明珠的,見對方是許明珠身邊的丫頭,心下有數,嘴裡道:「我腰痛,這會已是撐不住了,還得回房歇息一會。待歇息完再和表小姐相見罷!」歇息完咱娘已是和太夫人商議完了,正好回家,才不和什麼表妹見面呢!

  紅帕見尤嫵婉拒和許明珠見面,不由暗暗著急,太夫人已在商議婚事了,若待她們商議完,下了定,小姐就更加束手無策了。因道:「既這樣,我稟過小姐,讓小姐到尤小姐房裡相見可好?」

  這麼急切要相見,究竟搞什麼鬼呢?尤嫵眨眨眼,半個身子靠在藍月身上,懶懶道:「好吧!」

  紅帕見尤嫵答應和許明珠相見,眼睛裡閃過喜意,福了福便下去了。

  尤嫵待紅帕走遠了,站直了身子跟藍月道:「你去找馮將軍身邊的小廝平安,就說許明珠上我房裡鬧騰,要死要活的,還請將軍派人來勸走她。」

  藍月因見這處離尤嫵住的院落地方並不遠,且現下大白天的,倒也不怕尤嫵出事,便應了一聲,就近找了一個婆子,讓婆子領著去找平安。

  尤嫵見天還早,便慢慢走回所住的院落去。待進了院落,卻見兩個守門的婆子和兩個丫頭蹤影皆無,一時不由起了警惕,慢慢轉身,悄無聲息又出了院落,沿原路往馮太夫人院落方向走。才走了一半,就見著馮晏從另一側走近,身後跟著藍月,她這才鬆了口氣。

  馮晏見尤嫵好端端站著,不由皺眉,問道:「不是說明珠在胡鬧麼?」

  此時朝陽初升,馮晏這麼一站,尤嫵不由暗吞口水,喲,這貨帥死了!嘴裡卻道:「是在胡鬧啊!將軍隨我到房裡一瞧便曉得了。」

  這麼快便想著法兒勾引我?馮晏疑惑地看一眼尤嫵,大白天的,邀請我到房裡去,這是?

  尤嫵一瞧馮宴的神態,馬上皺起好看的俏鼻子,冷哼道:「喂,你別想歪了,確實是你表妹在搗鬼,且悄悄到房裡一瞧便知。」

  馮晏這才釋了疑心,轉頭朝尤嫵所住的院落走去。

  一行三人到了院落門前,尤嫵停下腳步,拉住藍月,沖馮晏道:「將軍進去瞧罷!」

  馮晏也不多話,一個閃身進了院落,隔得一會,便聽得裡面傳出一聲尖叫並一聲慘呼。

  尖叫的,是許明珠,慘呼的,是嚴三世。

  藍月至這會,臉色不由變得蒼白,緊緊

  握住尤嫵的手,顫聲道:「小姐,他們這是?」

  尤嫵點點頭道:「許明珠讓嚴三世藏在我房裡,她隨後來捉姦,只是她進去時,我並不在房裡,房裡只有嚴三世一人,偏生房裡陰暗,嚴三世只以為她是我,自然要撲住,這個時候,馮將軍進去了,……哈哈!」

  藍月打個寒顫,蒼白的臉色轉為古怪,喃喃道:「小姐,您笑得好陰險!」

  「好了,這一遭,嚴三世和許明珠都偷雞不著反蝕了一把米,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此後應該都不會再來糾纏我了。咱們準備回家罷!今日的事,不要向人提起。」尤嫵又陰笑一聲,扶了藍月的手往前走。

  藍月再次打個寒顫,心下嘀咕:小姐受過刺激之後,性情果然大變,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不過,這樣也好,如果進了馮府後,能把馮將軍治得死死的,那更好了。

  季氏夫人和馮太夫人之間,一個急於嫁女,一個急於娶孫媳,旁邊郭氏夫人等人又推波助瀾,很快便商談出結果,待尤文道回京,馬上就辦婚事。至於聘禮和嫁妝等,雙方倒不是特別在意。

  這一回,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不再是尤嫵的孫媳,而是化身為保媒的人,兩人皆暗鬆一口氣,楊家終於擺脫尤嫵這個禍水了。

  待出了馮府,尤嫵再三力邀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上尤府坐一坐。

  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心頭鬆快,倒也爽快應下了,一行人很快到了尤家。

  待落了座,尤嫵接過丫頭手中的茶,親捧給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笑道:「夫人請喝茶,喝了這一杯,便揚眉吐氣了!」

  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皆笑了,接過茶喝了,果然感覺揚眉吐氣。你想啊,婆母突然又降為小輩,親手斟茶給你喝,能不揚眉吐氣嗎?

  尤嫵若一直是侄女輩,並沒有嫁進楊家一遭,這會兒捧茶與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兩人,她兩人自然不會生出什麼感歎,但尤嫵既然曾是她們的婆母,這會以小一輩的態度捧上茶來,她們先前敬茶與尤嫵那份屈憋,突然就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份難以描述的舒爽感覺。

  尤嫵待她們接過茶喝了,便笑道:「兩位夫人,我父親現時不在京中,弟妹又小,母親一力難以操持家中諸事,若是馮家來提親,還望兩位夫人過來幫忙操持一二。」

  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肯來尤家,就是表明態度,並不會因為楊尚寶寫了休書,幫尤嫵覓了好婚事,就不再理會了,尤文道不在京城,尤家一些事兒,楊家少不得還要幫忙操持。待尤文道回了京城,尤嫵正式嫁進馮家,楊家才算是功成身退。這會一聽尤嫵的話,郭氏夫人便道:「楊家和尤家是世交,就算咱們不是婆媳了,情份還在,自然要過來幫忙。」

  郭氏夫人這話一出,連季氏夫人也笑了,一時站起來朝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行個禮道:「多謝兩位夫人了!」

  郭氏夫人忙扶起季氏夫人,笑道:「不必多禮!」

  宋氏夫人倒想起一事,沉吟道:「雖則馮太夫人說定了明兒著人來求親,但現下不可不防嚴三世。」

  季氏夫人也心焦這件事,一時道:「我也怕嚴三世不肯罷休呢!」

  藍月在一邊直眨眼,那嚴三世只怕早被馮將軍打成豬頭餅,臥床不起且不敢聲張了,這會應該不會來搗亂的。只是這話,她自然不會說,只拿眼看尤嫵。

  尤嫵卻怕嚴三世賊心不死,隔一會道:「娘,你讓人上馮家說一聲,讓馮將軍派幾位馮府的家將過來護衛一下,以防閒雜人等來騷擾。

  季氏夫人點點頭,正待吩咐人去馮府,卻見婆子進來道:「夫人,馮將軍領了十位家將來了,正在府外求見。」

  季氏夫人一聽大喜,忙道:「快請!」

  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聽說馮晏來了,相視一笑,站起來告辭。

  季氏夫人送了她們出去,直送出二門外。一轉頭見馮晏領著人進來了,便迎了進去。

  馮晏令一同來的十位家將候在外頭,自己跟季氏夫人進了廳室,拱手道:「夫人,來的人是馮府護院,這陣子便讓他們在尤府巡守,待尤老爺回京,再讓他們回馮府。」

  季氏夫人忙道謝,一時見馮晏拿眼看了看尤嫵,猶豫了一下,終是站起來道:「將軍略坐一坐,我去一下就來。」

  待季氏夫人下去了,馮晏便道:「今日嚴三世和明珠的事……」

  尤嫵接口道:「放心,我不會聲張。」

  馮晏點點頭,隔一會似是解釋,艱難道:「我並不是貪圖你的美色。」

  尤嫵:「我也不是貪圖你的美色!」



16.紅唇麻癢  

  九月底,尤文道果然回了京城,官復原職。十月初八日,尤嫵出嫁,婚禮極盡鋪張。花轎過處,眾人議論紛紛:

  「哇,不得了,尤小姐上回嫁楊大人當繼室,這回嫁馮將軍當正室呢!」

  「不是還有一位未婚夫沈喻南麼?」

  「早退婚了。聽說尤小姐怕被嚴三世弄去作妾,不得已嫁進楊家當太夫人時,沈家便正式退了親,追討回信物,不打算遵守婚約。」

  「哪嚴三世呢?不是誓要得到尤小姐不可麼?」

  「咳,嚴三世雖然橫,但一對上馮將軍,可橫不起來。況且嚴三世上回赴宴時,好像喝醉酒掉進茅廁,回府後便生了病,現下還沒好利索。他那位原配妻子翁梅娘,原是翁家嫡出小姐,且翁家原也是世家大族,眼見嚴三世為了尤小姐,再三放言要休妻,這一回卻是怒了,上嚴家交涉。翁梅娘也有志氣,已自行求去,搬回了娘家。嚴三世這會又後悔,著人去求翁梅娘回府,鬧騰得很,哪兒顧得上尤小姐出嫁之事?」

  尤嫵坐在花轎內,聽得外面眾人一些碎語,嘴角不由起了笑意,嚴三世卻是被馮晏修理了幾次,這才不敢到尤家爬牆,上回還摔傷了,估計也死心了。至於沈喻南,既在孝期內,又已和自己退了親,自然沒法子和馮晏爭娶自己了。料來這一回的婚事,應該會順順利利的。

  花轎到馮府時,喜娘上來扶尤嫵下轎,照例是一系列繁瑣的拜堂禮節,待拜完堂,喜娘等人把尤嫵送進新房,她這才鬆了口氣。

  待得喜娘的聲音響了起來,尤嫵還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就覺得眼前一亮,頭上的蓋頭已被揭開了。

  「哇,新娘子真是國色天香,確實美貌!」

  「怪道馮將軍著迷了,哈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

  新房裡站著數位女眷,眼見喜服下的尤嫵艷光照人,不由都「嘖嘖」稱讚。

  待觀禮的女眷下去後,喜娘這才斟上酒來遞在尤嫵和馮晏手中,略福了福便也退了下去。

  尤嫵端著酒杯不動,用眼角去覷馮晏,不料馮晏也正用眼角覷她,兩人眼線一觸,都忙忙移開了。尤嫵隔一會又忍不住再覷一下,見馮晏同樣覷了過來,不由笑了。這一笑,氣氛便鬆快了許多。

  尤嫵見得馮晏一身喜服,俊眉星眼的,且臉上薄薄一層紅暈,看著比平時更加俊美,忍不住道:「喂,你今天真漂亮!」

  馮晏一愣,臉上的紅雲盛開如三月桃花,低著嗓子道:「喝酒!」說著舉杯,腳步便停住了,並不上前。

  尤嫵也不以為意,自行站了起來,步近馮晏,卻見馮晏悄悄後退半步,連耳朵根也紅了起來,不由奇怪,停了腳步,直接問道:「喂,你真的怕女人麼?」

  「胡說!」馮晏動動嘴唇,突然迎向尤嫵,把手穿過她的手臂,拿酒杯碰碰尤嫵的酒杯,示意尤嫵喝。

  已是秋天,有涼風從窗縫吹進來,有些微的涼意。但是馮晏手臂卻又熱又燙,呼吸略略急促,偏眉尖緊蹙,表情古怪。

  尤嫵且不喝酒,仰臉問馮晏道:「你喝了許多酒嗎?」

  馮晏搖搖頭,聲音有不易察覺的輕顫,只道:「喝得不多,阿景幫我擋下了。」

  尤嫵輕輕動了動臂彎,在馮晏臂彎挨擦了一下,見他手臂緊繃了起來,變得僵硬,便慢慢抽出手,看著馮晏道:「你真的不喜歡女子?」

  紅燭高燒,有暗香湧動,跟前美人眼波流轉,呵氣如蘭,只要是男人,都會動心。馮晏看著尤嫵,神色認真,半晌把酒杯放到案台上,挽起了袖子,朝尤嫵伸過手臂,低聲道:「你看!」

  尤嫵朝馮晏手臂上一看,差點驚呼出聲,問道:「怎會這樣?」

  馮晏縮回手臂,放下袖子,垂眼道:「每回有女子近身,嗅得脂粉味,便覺全身奇癢難當,過後一看,必然紅紅腫腫一片。」

  尤嫵愕然,原來這才是馮晏不喜女子的原因啊!

  馮晏見尤嫵沉默,便又道:「上回祖母壽辰,和你靠得極近,卻無不適。不想今兒又……」

  尤嫵打斷馮晏的話,問道:「可有看過大夫?」

  馮晏點點頭,低聲道:「大夫也說不出所以然。」

  「咳,你這是香粉過敏症。」尤嫵扶額。

  「怎麼說?」馮晏眼睛一亮,急急道:「你知道病症?」

  「若是香粉過敏症,只要不接觸香料便是了,卻沒有什麼根治的法子。」尤嫵也放下酒杯,舉袖子嗅了嗅道:「這件喜服,卻是薰了香的,我臉上也塗了香粉,唇上抹了香脂,甚至身上,也是洗過香湯的,怪不得你會過敏。」

  馮晏見尤嫵並沒有因為他手臂上的紅腫大驚小怪,反是找出原因,一下鬆了口氣,一時覺得連脖子也癢了起來,卻忍著不去撓,又舉起了酒杯。

  尤嫵也端起酒杯,把手穿過馮晏手臂,輕輕挨了上去,和馮晏一碰杯,喝盡杯中的酒,且不忙鬆手,卻踮起腳尖,撮起嘴,對準馮晏的嘴唇碰了碰。

  馮晏只覺唇上一溫,既而一熱,再接下來,便是辣辣的,又癢又痛。

  尤嫵早已退後兩步,親眼看著馮晏的嘴唇神奇般的高高腫起,腫成花苞狀,一時樂得不行,捂嘴笑道:「哈哈,你成豬八戒了。」

  美人掩嘴嬌笑,身子輕顫間,胸前暗波湧動,馮晏有些微的失神,只是唇上的癢痛提醒他,不能輕舉妄動,一時苦笑,含糊道:「你欺負我!」

  尤嫵秋波一轉,嬌笑道:「不欺負你欺負誰?」

  馮晏手指按壓著嘴唇,動了動身子,忍著麻癢道:「你再欺負一下試試?」剛才都沒感覺著什麼,嘴唇就腫了,虧了。

  尤嫵見在人前一向板著臉的馮晏這會臉上暗紅,嘴唇高高腫起,低啞著聲音說話,模樣特別可愛,卻也起了玩心,湊了上前,輕輕拉下馮晏的手,用手指點他的嘴唇,嬌嬌問道:「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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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1:08 AM

17.一親芳澤  

  馮晏腫起的嘴唇麻麻癢癢,被尤嫵手指一撫,那份麻癢似乎直達心底,一時想也不想,張開紅腫的嘴唇,緊緊含住了尤嫵的食指。

  尤嫵食指陷在馮晏厚唇間,用力撥了撥,居然撥不出來,一時俏臉生霞,餘下的手指索性屈向下,托在馮晏下巴尖上,輕輕撫擦,眼睛卻凝視馮晏,見馮晏眼神迷離,手掌握成拳,卻不敢摟住她,只吹出的氣息濕熱濕熱。

  一陣陣脂粉香味襲進鼻端,馮晏全身麻癢,連大腿根都開始發緊,卻不捨得鬆開尤嫵的手指,這是他的新婚夜,新婚夜啊,居然只能吮手指,連抱一抱新娘子也不能。

  尤嫵倒是想試試馮晏的過敏症究竟會厲害到什麼程度,因仰起臉,朝馮晏口鼻間吹氣,蓮步半移,緩緩靠近,想偎依上去。

  馮晏猛地吐出尤嫵的手指,後退半步,用袖子半遮了臉,腫著嘴唇,含糊不清道:「我去沐浴!」說著轉身就走。

  尤嫵眼尖,早見馮晏額角現出一塊塊紅色來,轉他一轉身,這才看見,他脖子上早已紅腫一片,連耳朵似乎也厚了一輪,不由發怔,好厲害的香粉過敏症啊!

  眼見馮晏落荒而逃,尤嫵卻是失笑,隔一會便揚聲喊了藍月進來,吩咐道:「叫丫頭提水進來,我要沐浴。今兒身上實在太香了,薰得人難受。」

  藍月應了一聲,出去吩咐了兩個丫頭一聲,轉身進來,幫尤嫵解下喜冠,脫了外衣,又另遞了一對鞋子給她換上,一時欲言又止的。

  尤嫵看一眼藍月,笑道:「有話便說罷!」

  藍月見尤嫵神色如常,並無傷心之態,這才壯起膽子道:「將軍就這樣走了?」

  尤嫵抿嘴一笑道:「他去沐浴。」

  藍月沉默了,這兒是新房,新郎就是要沐浴,也該在新房,由新娘子侍候著沐浴,哪有跑別的地方去沐浴的道理?

  尤嫵見藍月憂慮,待要告訴她實情,突然想起來,藍月是自己貼身丫頭,也是通房丫頭的人選,自己若想一個人霸住馮晏,最好不要給別的女人任何機會,包括藍月。一時便止了話,笑道:「這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別苦著臉。」

  藍月一聽,忙強展了笑顏,給尤嫵捏起背來。

  一時丫頭提進水來,藍月扶尤嫵進了屏風後,幫她找出替換的衣裳,搭在屏風上,眼看著尤嫵自己解了衣帶,除了衣裳,跨進浴桶中,便幫尤嫵把長髮高高挽起來,在頭頂挽了一個圓心髻,這才低頭去幫尤嫵揉脖子。

  尤嫵到現在還是不習慣有人侍候自己沐浴,因吩咐藍月道:「你下去罷,我自己洗就行了。」

  藍月也想出去打聽一下,看看馮晏今晚究竟安歇在哪個地方,便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尤嫵泡在水裡,半閉著眼想心事,一時胡亂洗了洗,正要站起擦身子,卻突然聽得有腳步聲朝屏風後走來,只以為是藍月,也不以為意,待聽得來人停在屏風後沒有進來,不由一驚,問道:「誰?」

  馮晏扶著屏風,嗓音微啞道:「是我!」

  尤嫵心頭一慌,適才穿著衣裳自然放膽調戲人家,現在光著可沒膽量,一時道:「你等會,我穿好衣裳就出來。」

  「我幫你穿吧!」馮晏突然就繞過屏風,站到浴桶前。

  「嗷!」尤嫵這回真的慌了,抱著胸坐在浴桶不敢動,低聲道:「水裡下了香露的,你別過來。」

  馮晏見尤嫵如受驚的小白兔,這才滿意了,退後半步道:「真不要我幫你穿?」說著話,眼睛巡在尤嫵柳眉上,秋波上,小巧的鼻子上,紅潤的嘴唇上,下巴上,一點點移向脖子,再移向鎖骨……。

  不能動,看看總可以吧?馮晏眼睛朝尤嫵鎖骨下瞧去,卻見尤嫵雙手抱胸,擋住了一片春光,不由遺憾,從沒看過呢,以為成親了能看看,誰知還是沒得看。

  尤嫵匆忙間瞥一眼馮晏,見他換了衣裳,嘴唇似乎消了腫,臉上暗紅一片,更添俊美,不由問道:「你身上不癢了?」

  「泡了一個藥浴,好多了!」馮晏說著,早已感覺身上又癢了起來,心知縱使尤嫵沐浴了,這新房中諸多東西是熏了香的,他也不敢久待,因停一停道:「嫵娘,你不能讓我睡書房吧?」

  什麼意思?尤嫵只顧遮著身子,一聽馮晏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紅著臉道:「我可沒這樣說!」

  「哪你該把所有熏香的東西換下去!」馮晏說完話,感覺臉上麻癢起來,顧不得再多說,一個轉身又走了。

  「呃!」尤嫵不由失笑,隔一會沒有聽見馮晏的聲音,確定他出了房,趕緊站起來抹乾身子,穿了衣裳,這才喊道:「藍月!」

  藍月應聲而進,扶尤嫵坐到床邊,拿巾子幫尤嫵抹乾雙腳,低聲道:「小姐該留住將軍才是,怎能……,這是新婚第一天,將軍總得留在房中,若不然,小姐明兒見了人,卻……」

  尤嫵笑道:「將軍怕熏香的味道,你叫兩個丫頭進來,換了床上的被子和枕頭。」

  馮晏全身麻癢,其實心底更是發癢,好容易娶親了,還是千嬌百媚的新娘子,卻碰也不能碰,難受啊!

  小廝平安見馮晏又回來了,瞧了瞧馮晏的臉和脖子,馬上又去吩咐婆子提水過來,待熱水到了,他便關了房門,把一包藥材灑到水裡泡著,待一桶水發出藥味,這才轉向書案上的馮晏道:「將軍,可以泡了!」

  馮晏「嗯」了一聲,站起來脫了衣裳泡進浴湧中,舒服的歎了口氣,見平安遞過一個藥包,便拿了敷在臉上,把頭枕在浴桶邊,待臉上的麻癢勁下去了,這才鬆了口氣。

  平安在旁邊道:「將軍,太夫人可是讓六彩來問了,就怕將軍沒有待在新房中呢!」

  馮晏拿下藥包,眼睛亮亮的,答道:「今晚自然要待在新房。你讓婆子備著熱水,指不定我還要跑回來多泡幾次。」

  馮晏泡完澡,又喝了一杯冷茶,身上的紅腫雖沒完全退下去,但臉部和嘴唇卻是恢復了正常,不再腫得老高,這才吁口氣,整整衣裳,又跑往新房。

  到了新房中,見新房開著窗子透氣,薰過香的床單和枕頭也換了,空氣中不再飄著甜膩的香味,新娘子素顏坐在床邊,不由暗暗雀躍,這下,能一親芳澤了吧?



18.催情物事 

  紅燭高燒,美人秋波流轉,十分勾魂。馮晏放輕腳步,慢慢走近尤嫵。

  馮晏是認為,一旦有女子近身,自己便會全身發癢發腫之事,卻是不宜被外人知曉,以免讓敵人握住他的弱點。就是馮太夫人,也不敢告訴。只是外間皆傳聞他喜男子,不喜女子,為著件事,馮太夫人心急難眠,數次在他跟前落淚,他也想向馮太夫人證實,他其實是喜歡女子的。

  尤嫵仰臉看著馮晏,見他臉上依然一片暗紅,眼睛亮得可怕,不由微微心慌,略低了頭,視線只定在馮晏靴子尖上。

  新房雖收拾過一番,但房裡的香味還未散盡,馮晏覺得耳朵麻癢了起來,好在不嚴重,還可以忍著,一時走近床邊,坐到尤嫵身邊,低聲道:「難為你了!」說著,抵在床沿的大手一寸一寸移近尤嫵的小手,想去觸摸一下。

  尤嫵眼角瞥見了,有些想笑,只抿著嘴,靜觀其變。

  馮晏手掌終於移近尤嫵小手,尾指勾住了尤嫵的尾指,輕輕圈住,接著驚喜,太好了,這麼親密接觸之下,尾指沒有紅腫,沒有紅腫呢!

  尤嫵眼看著自己的尾指被圈住,接著整個手掌被吊起,擱到一個壯實的肩膀上,不得不抬頭,這一抬頭,正好對上馮晏的眼睛,那眼睛幽黑幽黑的,帶著些微的得意,似乎在炫耀,看,我勾到美人了,她一時不由莞爾。

  馮晏半彎過身子,讓尤嫵的手掌擱在自己肩膀上,鼻端早嗅得一陣極淡的幽香,心下一驚,待要縮手,又不捨得,隔了一會,卻發現身上並沒有再度麻癢起來,又有些奇怪了,因再次嗅了嗅,嗅得這幽香和平時嗅得的脂粉香不同,聞之神魂半蕩,忍不住問道:「你塗的什麼香?這回嗅著倒沒什麼不妥。」

  「女兒香。」尤嫵垂了眼,忍著笑答道。

  「哦,名字挺特別的。」馮晏小小聲,很誠懇道:「嫵娘,你以後就專門用這種香料,別的香料不要再用了,好嗎?」

  「好。」尤嫵也小小聲回答,誠懇道:「為了你,我願意只用這種香料。」

  兩人說著話,氣息相聞,臉頰都泛起桃花。馮晏試探著伸過手環在尤嫵腰身上,觸手處,柔軟滑膩,一時心猿意馬,手臂猛的一緊,已是抱住尤嫵放到自己膝蓋上,緊緊摟住,平生第一次貪戀的深吸了一口幽香。

  尤嫵嗓子干干的,身子火燙,小心肝「砰砰」亂跳,極是緊張。

  馮晏捧住尤嫵的臉,緩緩俯下頭,忽然停住了,呢喃道:「嫵娘!」

  尤嫵聽著他的聲音不大對勁,抬頭一看,卻見他兩邊臉頰正以肉眼可見的迅速腫高,不由心驚,低嚷道:「我已換了床單等物,怎麼還會這樣?」

  馮晏指指燃燒的紅燭,有氣無力道:「喜燭有香氣,窗縫的風一吹,香氣飄散,更是厲害。」

  「放下我,快走!」尤嫵見馮晏瞬間腫成豬頭餅,不禁驚慌,掙扎著推馮晏道:「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馮晏溫香軟玉在懷,無奈全身麻癢,臉頰腫起,不由沮喪,只得把尤嫵放回床邊,囑道:「我這病症,不能讓外人知道。若是知道了,以後遇上仇敵,人家只要灑一下香粉,我便危險了。」

  尤嫵點頭道:「我知道,你快走吧!」

  馮晏這一次退出新房外,再沒有回轉。

  本地風俗,新房中的喜燭,是要燃足一晚的。尤嫵心中有數,自行收拾一番便安歇下了。

  那一頭,六彩得知馮晏安歇在書房,並沒有安歇在新房,早已急白了臉,匆匆去跟馮太夫人稟告。

  到得第二日一早,六彩早早便來候在新房外,見得尤嫵出來,只一臉愧疚,低眉垂眼道:「少夫人,太夫人讓我來迎您過去廳中敬茶。」

  尤嫵點點頭,問道:「將軍呢?」

  六彩不忍看尤嫵的表情,低聲道:「將軍在書房,太夫人已著人去請他了。」

  馮太夫人一晚睡不好,只思想要如何安撫尤嫵的情緒,新郎新婚夜不安歇在新房中,傳出去,新娘子顏面何存?

  眼見尤嫵扶著藍月的手進來了,馮太夫人不待她請安,已先噓寒問暖,柔聲道:「嫵娘可習慣?若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只管告訴我。」

  尤嫵忙答了,又請安,一時見得陳氏夫人並幾位女眷進來,待馮太夫人一一介紹,又忙著上前請安。

  一時馮晏進來了,嗅得房中女眷身上皆有脂粉香味,並不敢靠近,只略一行禮,便自行坐到一邊去。

  尤嫵今兒畢竟是新婚第二日,自然不能素顏,臉上薄施了脂粉,因見馮晏坐往一邊,知道他嗅不得香粉味,自然也不靠近,只坐到馮太夫人身邊。

  馮太夫人見馮晏似乎冷淡尤嫵,心下暗暗叫苦,對尤嫵更加親熱。待丫頭端上茶來,尤嫵跪下敬茶時,不由

  熱淚盈眶,恨不得多擱兩個荷包給尤嫵,一時又暗瞪馮晏,臭小子,還不來扶你媳婦起身?

  六彩見馮晏不為所動,只得上前扶起尤嫵,跟馮太夫人一起暗瞪馮晏,將軍啊,眾目睽睽之下,你怎能這樣冷淡新娘子呢?

  眾女眷皆是心思玲瓏之人,只一瞥,便判定馮晏和尤嫵新婚之夜不和諧,致使這會氣氛古怪。

  待得敬完茶,幾位女眷告辭了,馮太夫人便叫住了馮晏道:「阿晏,帶嫵娘在府裡走一走,讓她熟悉一下。」

  馮晏停住了腳步,看一眼尤嫵道:「先回房吧!」

  馮太夫人一聽這話,不由一喜,道:「嫵娘累壞了吧?先回房歇歇也好。」

  尤嫵俏臉一紅,太夫人,大白天的,咱可不興想歪了。

  馮太夫人見尤嫵紅臉,感覺有戲,不由沉吟起來。

  尤嫵回了房,便讓丫頭打了水進來洗臉,洗完才坐到案邊。一時看一眼坐在案台另一邊的馮晏,見他臉上和耳朵皆已消腫,看不出什麼不妥來,只脖子似乎還有一些紅印,便問道:「你可好些了?」

  馮晏點點頭道:「好多了。」

  正說著,藍月端了兩杯茶進來,擺到案上,施禮道:「這是太夫人那邊的六彩姐姐送過來的參茶。」說著退了下去,還貼心的關了房門。

  馮晏不疑有它,端起茶喝了半杯,點頭道:「味道不錯。」

  尤嫵嫌那茶有些燙,吹了吹又放下了,正待說話,一抬頭就見馮晏臉色赤紅,不由嚇一跳,這又是怎麼啦?

  馮晏猛地站起來,沙著嗓子道:「茶有問題,你不要喝。」說著跨步推門,眨眼就走個沒影。

  稍遲些,馮太夫人就得知,馮晏喝了參茶,氣憤之下摔門而去,到書房中泡冷水了。她不由跌坐在椅子上,有些無力,喝了那杯參茶,面對的,又是尤嫵那樣的美人,馮晏居然摔門走了?

  至晚,平安卻是請了一位大夫進府,領著大夫進了書房門。

  過了一會兒,書房中便傳出大夫的聲音,「將軍喝的參茶中,想來是加了催情的物事,若是別人也罷了,將軍卻是喝不得這些東西的。這等東西喝下去,催動體內熱血,偏生將軍全身紅腫未消,這麼一催動,身上麻癢更甚。沒有十天半個月,這身上紅腫是消不下去的。對了,紅腫未消期間,切忌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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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1:09 AM

19.情深款款  

  馮晏一向不近女色,待到年二十五歲才娶妻,娶的還是近來鬧了許多新聞的絕色美人尤嫵,對於他倆的婚事,各府都高度關注著。至尤嫵新婚第二日敬茶時,被馮晏冷落等情景,便傳了出去。以至第二天傍晚,便有人打聽出來,說道馮晏新婚之夜也不在新房中安歇,而是安歇在書房。

  沈喻南聽到傳聞時,又喜又憂,和父親沈學道:「父親,只因我尚在孝期內,不能迎娶嫵娘,才致嫵娘先是嫁與楊尚寶,如今又嫁與馮晏,只他們皆不是良配,卻……」

  沈學官職不高,卻常能見到皇帝,對於尤文道被貶職,很快又調回京城之事,其中詳情,知曉的比別人多些。表面上看,尤文道是被嚴三世和駙馬蘇味道擺了一道,實則上,是嚴太后弄權,隨意升貶朝中官員。再至馮晏出手,尤文道很快被調回京城,這卻是皇帝不滿太后插手朝中之事,借馮晏之手讓尤文道回京,以此警告嚴家和蘇家。

  尤文道能夠這麼快回京,明眼人便看出來了,這一次朝爭,皇帝佔了上風,太后一黨氣焰已是漸消。想來不用隔很久,皇帝必要重用尤文道了。

  沈學也有些後悔,當初不該讓沈喻南去尤家追討回信物的。如今尤嫵嫁了馮晏,尤家和馮家成了姻親,如虎添翼,且又有楊尚寶這個三朝元老支持,沈家只怕討不了好處。

  沈喻南見沈學不語,又斟酌言詞道:「聽聞那馮將軍是一個好男色的,新婚之夜並沒有安歇在新房。尤大人若知道了,必不甘嫵娘就這樣毀了一生。」

  沈學一聽,便沉吟起來。尤文道寧肯被貶官,也不願讓女兒進嚴府為妾,若馮晏是一個喜男色的,他必也不願讓尤嫵在馮府守活寡。在尤嫵嫁了兩次之後,若是沈家願意再次接受尤嫵,尤文道一定會感激涕零,如此的話,沈家尤家楊家聯手,也未必就怕了嚴家,到時朝中將是另一番局面。

  「喻南,你小心查探,若馮晏真是好男色的,自然有跡可尋。再要嫵娘尚對你有心的話,事兒便好辦。」沈學踱步良久,終於道:「尤文道這次回京,皇上已親自召見了兩次,料來過了年,他便會陞官了。若還能做親家,於你將來的前途,也大有益處。」

  沈喻南得了這句話,知道沈學是支持他了,遂笑道:「父親放心,嫵娘對孩兒一片癡心,想來未有改變。況當時嫁馮晏,不過被形勢所逼,且馮晏又冷落於她,想來她只暗中落淚而已。待孩兒尋機會見她一見,安撫一番。」

  沈學道:「她現下畢竟是馮晏妻室,你可不能輕舉妄動。」

  沈喻南點頭道:「孩兒自有安排。定不會給沈家惹禍。」馮晏不是喜歡男色麼?只要安排一番,讓嫵娘當場捉到馮晏和情夫在一起,到時嫵娘傷心,馮晏也不得不和嫵娘和離。不過,馮晏的情夫到底是誰呢?

  尤嫵第三日回門時,季氏夫人見她和馮晏一人騎馬,一人坐轎,一前一後進門,確實沒有新婚夫婦那種甜蜜,再一想及那流言,也打心底憂慮起來,候著尤文道和馮晏說話,她便拉了尤嫵回房,悄悄問道:「嫵娘,馮晏待你可好?」

  尤嫵一聽季氏夫人的話,便知道她聽到流言了,因俯耳道:「娘,好著呢,你別聽外面的人亂傳。將軍只是不習慣在人前和我親密而已。」

  季氏夫人本來還狐疑,一瞧尤嫵滿臉□,眼底眉端全是喜氣,不似作假,那顆心才放回了肚子裡,因道:「外間嚼舌頭的人太多了。」

  尤嫵笑道:「娘,她們是看不得我嫁的好,故意抵毀。」

  季氏夫人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先前把你許配給沈喻南,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如今你嫁了馮晏,羨慕的人更多,都道沈喻南不能跟馮晏相比,嫵娘真是好福氣的。」

  季氏夫人雖懦弱,總是一片慈母心腸,聽得尤嫵說道馮晏待她不錯,一時就喜上眉梢,鬆口氣道:「那會把你許了馮晏,其實是逼於形勢,娘其實心中內疚。你爹爹回京城後,說道雖沒讓嚴三世得逞,但把你許給馮晏,換他回京的機會,總有些賣女求榮的味道,因嗟歎了幾晚。如今馮晏既然待你不錯,我們總能放心了。」

  尤嫵不知不覺就摟在季氏夫人腰上,這家人沒有因女兒貌美,便生出攀龍附鳳的念頭,反因女兒貌美遭了這許多委屈,至現下還一心為女兒著想,實在有情有義。她一時道:「娘,以後都會好起來的,你放心罷!」

  季氏夫人見尤嫵撒嬌,不由撫她的頭,略略感概道:「馮家大房只得馮晏一個兒子,想來馮太夫人是抱孫心切的。待你懷上了,生下兒子來,那時我們方才真正放心呢!」說著略略停頓,終又開口道:「閨房有閨房之樂,馮晏性子太冷,你倒得設設法子,有時燃燃香,紅袖添香,也使得的。」

  尤嫵一聽,想著馮晏一嗅香味,便迅速腫成豬頭餅的樣子,不由「噗」的笑了,搖著季氏夫人的手臂道:「娘放心,憑你女兒這花容月貌,還怕馮晏不動心?」

  季氏夫人一想也是,不由也笑了,卻還是俯在尤嫵耳邊,教導一些新婦之道。

  正說著,卻有婆子進來道:「夫人,沈老爺和沈公子來了,老爺前頭已留了客。」

  沈家和尤家一向交好,且沈喻南和尤嫵定親六年,兩家關係親密,這一回因嚴三世介入,尤嫵不得已和沈喻南退了親,縱中間有許多曲折之處,沈家和尤家總不至反目成仇。且自尤文道回京,沈家多有示好之處。現下沈學帶同沈喻南上尤家拜候,尤文道自然不會怠慢。

  只尤嫵一聽沈喻南來了,卻不由自主微微撇嘴。未婚妻成了別人的妻室,沈喻南怎麼還好意思出現呢?

  既是前頭留客,季氏夫人少不得又出去吩咐廚房多準備幾個菜。

  尤嫵便出去和弟弟妹妹說話,一時喊弟弟尤言道:「去瞧瞧你姐夫在幹什麼?」

  尤言今年十二歲,正是崇拜英雄的時候,聽得馮晏來了,本就興奮,只得多時不見姐姐,卻也思念,因陪在房中說了一會兒話,這下聽得讓他去看馮晏在作什麼,早一溜煙去了。

  好一會兒,尤言才回來,一進房便道:「姐夫和沈大哥在園中賞菊,沈大哥作了一首菊花詩,那詩才寫好,一陣風吹來,把詩稿吹走了,沈大哥去追,一腳滑倒,跌在地下,臉腫了。姐夫很仁義地掏了帕子借給沈大哥擦臉呢!」

  「呃!」尤嫵馬上腦補出一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馮晏使絆子讓沈喻南跌倒在地的情景。

  尤言瞧瞧房中無人,這才悄悄貼到尤嫵耳邊道:「姐姐,我在旁邊瞧得清楚,是姐夫手掌一揚,沈大哥手中的詩稿才飛走的。待沈大哥去追詩稿,姐夫又踢了一塊小石子過去,沈大哥踩了小石子,就滑倒了……」

  我就知道。尤嫵嘴角起了笑,馮晏哪兒是好人?沈喻南今日敢上尤家,是來討苦頭吃咩?

  沈喻南這會拿馮晏的手帕子摀住臉,待丫頭拿了藥膏來塗臉,說道藥膏靈驗,塗了便不會生疤痕,這才吁口氣。一時把手帕子扔在桌子上,一想又叫小丫頭道:「把手帕子送還馮將軍。」堂堂大將軍,堂堂男兒,身上藏一條繡花帕子,像什麼樣子?

  小丫頭去了一會兒,拎著手帕子回來了,小聲道:「沈公子,馮將軍說這條手帕子就送給您了。」

  「什麼?」沈喻南目瞪口呆,第一個反應便是,啊,難道因為我長得太俊秀,馮晏看上我了?要不,怎會送手帕子?對了對了,他一見女人就遠遠避開,適才我跌倒了,他卻靠得極近,「情深款款」看了我一眼。驚悚了!

  沈喻南心頭暗驚,也不等沈學了,先行告辭回家,只回去時,神使鬼差的,卻沒有扔掉那條手帕子,而是拎了回去。

  馮晏聽得沈喻南告辭,這才哼哼,跟平安道:「虧他走得快,若不然,待會定要讓他泡個冷水澡。」

  平安喃喃道:「將軍,您適才送他的手帕子,可是我的。」

  「一條破帕子,值什麼?回頭我賞你十條。」

  平安快要哭了,搓手道:「將軍,那是梅花姐姐親手繡了送我的。」

  馮晏拍拍平安的肩膀,「回頭叫梅花再繡幾條送你。」

  「只怕她知道了這件事,再不肯理我了。」平安沮喪道。

  「哪不要讓她知道,就說手帕子收藏得妥妥的,不捨得拿出來用。讓她再繡一條普通一些的,平時拿著用用。」

  平安很糾結,他不想騙梅花,可是看樣子不騙不行了。

  馮晏也糾結了,梅花都知道要繡帕子討平安歡心,嫵娘為什麼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呢?我成親三天了,一條帕子也沒收到過,問題十分的嚴重啊!



20.艷妝麗人  

  至晚回了馮府,馮晏冒著臉上紅腫的危險,隨尤嫵進了房。

  尤嫵今兒回娘家,也是作了盛裝打扮的,眼見馮晏跟進來,忙讓人打水,先行洗漱一番,到屏風後換了外衣,方才出來坐到案台邊,笑道:「怎麼,不怕我身上的香味了?」

  馮晏見丫頭們不在跟前,並無其它香味,這才鬆口氣道:「你塗的脂粉香味極淡,不靠得太近,還可忍受的。」

  尤嫵見馮晏似乎有話要說,便靜靜等著。

  馮晏候了片刻,見尤嫵一點兒不獻媚討好,不由微微嘀咕,因道:「今兒在尤府見到沈喻南,他跌倒了,我借了一條手帕子給他擦臉。」他在手帕子幾個字上重重咬了音。

  「嗯!」尤嫵眼角覷一下馮晏,這是要警告我還是怎麼的?話說,吃飛醋不是這樣吃的!

  見尤嫵作茫然狀,馮晏再次暗示,「那手帕子繡了梅花,著實清雅。」

  尤嫵恍然大悟道:「沈喻南拿走你的手帕子,你想討回來?」

  馮晏竹葉眉擰了擰,哼哼道:「手帕子是梅花繡的。」

  尤嫵嚇一跳,「你喜歡梅花?」

  「胡說什麼?梅花是平安的心上人。」馮晏有些生氣了,低嚷道:「那帕子,是梅花繡給平安的。」

  尤嫵暗汗,點頭作明白狀道:「好的,我會安排人去拿回手帕子歸還平安。」

  馮晏無語,好一會才道:「你不會繡帕子?」

  尤嫵承繼了原主的記憶,帕子倒是會繡的,一聽馮晏這話,這才真正明白過來,「你想要我繡的帕子?」

  馮晏俊臉瞬間浮上一抹紅,很快又消褪了下去,小聲道:「還要一個荷包。」

  尤嫵忽然就笑了,趴在案上肩膀直抖動,這人真是,想要手帕子直說嘛,拐彎抹角的,太可愛了!

  馮晏略略不好意思,無話找話道:「對了,那天的參茶,你沒有喝吧?」

  「我倒掉了。」尤嫵笑道:「那杯參茶究竟是怎麼回事?」

  美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勾人心的。馮晏心裡癢癢,虧得記住大夫的話,這才沒有妄動,一時有些失神,答道:「參茶擱了催情藥,我折騰了一夜沒睡。」

  尤嫵看著眼前大好一個俊男坐著,且又是自己的相公,也有些心癢癢,脫口就問道:「你折騰誰了?居然折騰了一夜。」話一出口,她的臉馬上紅了,咳,這不是現代,這麼亂耍貧嘴,不知道會引起什麼後果呢?

  馮晏一怔,馬上回過神來,俊臉透出暗紅,看定尤嫵不說話,擱在案上的手掌拱起,五隻手指作螃蟹樣,慢慢爬行到尤嫵小手旁邊,手指擠進尤嫵指縫,夾住了尤嫵的手掌,緩緩吊起,撫到自己臉上。

  尤嫵前世雖相過親,卻沒有正式談過戀愛,這會手指撫上馮晏的俊臉,觸手火燙,再被馮晏凝神看著,小心肝不禁「砰砰」亂跳,俏臉早開出兩朵桃花,一時更是明艷不可方物。

  馮晏看呆了眼,只是記著大夫的話,怕自己一妄動,會功虧一簣,因生生忍著,拿下了尤嫵的小手握著,輕輕揉了揉,只覺柔若無骨,一時百爪撓心,又是難受又是銷魂。

  尤嫵感覺到馮晏的異狀,俏臉更紅,無話找話道:「喂,你娶我過門,真的不是貪美色?」

  馮晏揉著掌中的小手,神魂半蕩,一時便說了真話,「其實,是貪美色的。」

  尤嫵一聽,不由瞪圓了雙眼,便要抽回小手,卻被馮晏緊緊握住,只是抽不回,便哼了一聲。

  馮晏趕緊解釋道:「我是怕娶了不美的妻室,她不敢素顏,硬要塗脂抹粉,若那樣的話,我便永遠不能近著她了。只有你這樣的美人才敢素顏,素顏也這樣美!」

  嗷,這是甜言蜜語了吧?尤嫵心裡甜滋滋的,只是還有些不甘心,問道:「許明珠也是美人,你讓她素顏,她一定肯的。為何你不娶她?」

  說起許明珠,馮晏眉頭一皺,道:「她太愛哭,我不喜歡。我就喜歡你這性子的。對著你,我開心!」

  誰說武將不會說話的?尤嫵心裡樂開了花,決定給點福利,一時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上馮晏的胸口,按了按,挺結實的,便用力戳了戳,飛快摸了一把,這才縮回手來。

  馮晏在作天人交戰,是不管不顧,先親熱了再說,還是要照大夫說的那樣,先忍著?

  尤嫵見馮晏臉紅耳赤的,卻按兵不動,眼角不由覷了他一下。

  美人秋波流轉,叫人心跳加快,馮晏口乾舌燥,不由拉起尤嫵的小手去撫自己的嘴唇。

  尤嫵手掌撫上馮晏的唇,掌心瞬間便一片柔軟濕潤,掌背被馮晏的鼻息拂過,只覺又熱又燙的,一顆心不由亂跳。

  馮晏嘴唇在尤嫵掌腹一觸,心裡沸騰著,正要不管不顧,耳朵突然麻癢起來,身子便僵了僵,慢慢鬆開尤嫵的手,站起來俯躬,貼到她耳邊道:「大夫讓我忍幾天,我,我走啦!」說著一個閃身,打開房門就出去了。

  尤嫵只覺耳邊一熱,正待說話,已不見了馮晏的身影,愕然一下,不由趴到案上笑個不停。

  卻說馮太夫人提心吊膽了半天,就怕尤嫵回娘家向季氏夫人哭訴被馮晏冷待之事,好容易尤嫵和馮晏回來了,便問了丫頭,聽得尤文道和季氏夫人待馮晏極是熱情,這才鬆口氣。因見尤嫵和馮晏回房,心下竊喜,卻又不放心,只讓六彩去打探一番。

  六彩到尤嫵房外時,恰好見馮晏推開門匆匆出來,不由疑惑,眼見房外一個人也沒有,便從門縫外張了張眼,這一張眼不由嚇呆了,不好了,少夫人趴在案上哭得肩膀直抖動呢,定然是將軍冷待了她。

  馮太夫人聽得六彩的稟報,臉色不由陰沉起來。至晚,聽得馮晏果然又是安歇在書房,不由扶頭道:「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接下來兩天,尤嫵卻是躲在房中做針線,先給馮晏繡了一方手帕子,想了想,且不忙做荷包,卻讓藍月喊來六彩,問了馮太夫人鞋子的尺碼,打算給馮太夫人做一對鞋子。

  馮太夫人一聽尤嫵打算給她做鞋,自然高興,一時又歎息,這樣美貌聰慧的孫媳婦,孫兒為何就不動心呢?

  六彩獻計道:「太夫人何不喊平安來問問?這些年一直是平安服侍將軍,將軍的心意,平安想必知道一些。」

  馮太夫人一聽倒也是,便令人喊了平安過來,先是重重拍了拍案台,眼見平安果然腿軟跪下,這才哼道:「平安,阿晏成親多少天了?」

  平安莫名其妙,卻還是答道:「稟太夫人,五天了。」

  「這五天中,阿晏都安歇在哪兒?」

  「書房。」

  「好個奴才,主子新婚,你不勸他去新房,居然任由他安歇在書房。」

  您老要打橫來講,我有什麼辦法?平安心內哀叫一聲,叩頭不說話。

  馮太夫人震嚇一番,這才道:「你可知道,阿晏因何不去新房?」

  平安聽得馮太夫人這樣問,便遵照馮晏先前的吩咐,把曾跟馮景說過的話,再複述一遍,叩頭道:「太夫人,皆因連著兩位副將為女人而死,將軍心內有刺,見著女人便想起副將,這才……」

  「你說,他並不是因為喜好男色,這才……」馮太夫人一時失言,忙忙止了話,卻是大大鬆了口氣,只要不是好男風,其它都好辦。

  待平安下去了,馮太夫人搓著手轉了兩個圈,忽然道:「六彩,你說,上回下的催情藥怎麼沒效果呢?」

  六彩雖已配了管事,也育有一兒一女,但乍一聽這種話,還是紅了臉,好一歇才蚊子聲音答道:「將軍不同常人,或者下的太少了。」

  沒錯,上回怕傷了他身子,只挑了一丁點下去,肯定沒效果的。馮太夫人定定神,吩咐六彩道:「你去請阿晏和嫵娘,讓他們晚間過來這邊用晚飯。」今晚定要玉成好事,然後等著抱曾孫!

  尤嫵聽得讓她晚間過去馮太夫人處一起用飯,不疑有它,收拾一番就過去了。

  馮太夫人見她來了,拉了坐在身邊,一時蹙眉道:「嫵娘,你可是新婚,怎能素著臉呢?六彩,扶嫵娘進去,用我的脂粉給她上妝。」唉,晏兒不理她,她心內有氣,這才故意素顏的罷?這樣不吉利啊!

  尤嫵待要說話,早被六彩攙了起來,半扶半勸拖進房中,悄聲道:「少夫人,太夫人一心向著您的,您就上上妝吧!」

  倒地不起,上吧上吧!尤嫵無奈,只得坐到鏡前,任由六彩給她化了一個艷妝。

  一時馮晏來了,和馮太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一錯眼,就見六彩扶著一個艷妝麗人從房中出來,不由瞪大眼,好傢伙,明知道我嗅不得香粉味,居然弄這樣艷的妝,香粉的味道這麼遠就飄來了。

  馮太夫人見馮晏看著尤嫵,一副驚艷的模樣,不由老懷大慰,看來還是得我老人家出手啊!

  安排座位時,尤嫵沾著馮太夫人坐,就是不肯和馮晏坐一處,馮太夫人微歎,嫵娘心有芥蒂,這不難理解。算啦,待會他們喝了酒,自然就……。這會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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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1:10 AM

21.同床共枕  

  羅帳低垂,美人側臥,曲線玲瓏。馮晏卻不敢細看,只低頭坐在床沿,低聲道:「委屈你了!」

  尤嫵聲音含了笑意,小聲問道:「大夫怎麼說?」

  馮晏喟然長歎,應道:「每晚泡藥澡,服七貼藥,七天內不得吃酒肉,一個月內不得行房。」

  尤嫵聽著聽著,不由伏枕大笑。

  馮晏聽得銀玲似的笑聲,悄悄瞥一眼,又硬生生移開視線,小聲問道:「你還好吧?」

  尤嫵身上雖燥熱,倒不覺十分難耐,答道:「我只喝了小半口,灌了幾杯冷茶,卻是覺得好些了。」說著抬頭瞧一下馮晏,忍不住又笑了,這人喝了一大口,泡了半晚的藥澡,現下全身藥味,接著還有得折騰呢!

  馮晏按了按臉,見臉上不再火燙,這才吁口氣道:「好在只喝了一口,要是一杯下去,想都不敢想那情景。」

  兩人適才一感覺到不對,便起身告辭,一個忙著回房,一個忙著回書房。

  尤嫵灌了幾杯冷茶,又泡了一個澡,躺到床上時方才好些。

  馮晏泡了藥水澡,讓大夫診治過後,卻也怕尤嫵有什麼不妥,忙忙來瞧她。這會見她躺在床上,並無大礙,這才鬆口氣。

  說著話,馮晏見尤嫵翻個身,仰面躺著,一床薄被掩不住風流身段,不由揉揉鼻子,趕緊又移開視線,沉吟道:「嫵娘,我還是安歇在這兒,若不然,祖母肯定還有手段。」

  尤嫵臉一熱,「嗯」了一聲,心下卻偷笑,大夫說一個月不能行房,你就忍著吧!一時又道:「祖母一心為你,你為何不肯告訴她,你嗅不得香粉之事?」

  馮晏默一下道:「若是告訴了,祖母定然會親上加親,讓明珠嫁過來。偏我最不喜歡明珠愛哭。現下告訴也不是不行,就怕節外生枝,又多事了。」

  尤嫵聽得馮晏的語氣,馬上品出味來,她雖是尤文道的女兒,奈何先前與沈喻南定過親,又嫁過楊尚寶,論起來,並不是馮太夫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孫媳婦人選。若是馮太夫人這會得知馮晏只是嗅不得香粉而已,或者另有想法也未定。

  且說馮太夫人眼見馮晏和尤嫵喝了酒,一個跑回新房,一個跑回書房,不由大為沮喪,怎麼這樣呢?待得聽見平安去請大夫,說道馮晏全身燥熱難當,想讓大夫診治,一時又愕然。等大夫走了,她又聽說馮晏跑到新房去見尤嫵,不禁喜上眉頭,呀,肯定是大夫告訴

  那傻小子,這燥熱難當,不須服藥,只須到新房會會美人便成了。

  馮太夫人等呀等,等得六彩來告訴,說道馮晏遣了藍月等人出房,已吹熄了燭火,安歇在新房,心裡一顆石頭終於落了地。

  馮晏這會躺在尤嫵身邊,鼻端嗅得一縷若有若無的幽香,一時又感覺到身上燥熱了起來,只是閉著眼,僵著身子作入睡狀,心頭卻如萬馬奔騰。

  尤嫵本來不覺如何,待馮晏躺到身邊,身子略僵,唇乾舌燥的,一下明白了過來,那小半口酒的威力還在呢!

  馮晏僵得一會兒,聽得動靜,不由睜開眼來,藉著窗外透進的一點微光,見尤嫵坐了起來,不由微低了嗓音問道:「怎麼,睡不著麼?」

  「渴了,要下去喝茶。」尤嫵掀開被子,挪動了一下,從馮晏腳尾處爬出去,想下地穿鞋子。

  馮晏縮回腳,一下坐起,翻身下地,手一伸,已是摟住尤嫵,打橫抱起她,低低道:「我抱你去喝茶!」

  尤嫵嚇一跳,條件反射伸出手摟住馮晏脖子,一時忍不住在他胸口蹭了蹭,卻聽得馮晏心跳得「咚咚」響,再一聽,原來自己一顆小心肝也在砰砰亂跳。

  馮晏摟著尤嫵蹲下,從床邊找到鞋子給她套在足上,手指撫上尤嫵的足踝,觸手滑膩,再加上溫香軟玉在懷,一時幾乎把持不住,只深吸一口氣,這才站了起來。

  尤嫵俏臉火燙,心下也嘀咕那小半口催情酒的厲害,若不是想著大夫囑咐馮晏不能那個,幾乎就想推倒他呢!

  馮晏平時走路大步流星,這會兒,從床邊到案台邊的幾步遠,卻走了好一會還沒走完。他一寸一寸挪動著,嚴肅道:「嫵娘,你看著瘦,其實有些重,我抱不大動。」

  「呃,那你放下我,我自己走。」尤嫵把臉貼在馮晏胸口,含糊道。

  「不,月黑風高的,夜路不好走,還是我抱著安全。」馮晏手臂緊了緊,感覺到尤嫵腰身綿軟,說話時,有似蘭非蘭的幽香襲進鼻端,只覺全身發燙,心跳如狂,嘴裡道:「就快到了,別急!」

  「好難受!」尤嫵感覺到馮晏手臂一緊,兩人身子緊貼在一起,適才那股燥熱更甚,不由罵道:「你家祖母太狠了,我只喝了小半口就成這樣了,要是一杯下去,只怕得當場出醜。」

  馮晏見尤嫵發脾氣,便兩步一跨,把她放到案台邊的椅子上,提了茶壺,倒出茶來湊在尤嫵嘴邊,低聲道:「我代祖母賠個禮如何?」

  「哼!」尤嫵自己接過茶,猛灌了下去,那股燥熱方才消了一些,這才道:「不敢當呢!」

  馮晏聽著尤嫵的聲音似嬌似嗔,還拖了尾音,心裡癢絲絲的,遂低聲道:「敢當的,敢當的,祖母確實過份了。」

  「噗!」尤嫵不由笑了,伸手去戳馮晏的額頭,「小心祖母聽到,要怪你偏幫媳婦的。」

  馮晏被一戳,骨頭幾乎酥了半邊,一伸手捉住尤嫵的手指頭,輕輕捏了捏,只是不捨得鬆開,不知不覺就拿了尤嫵的手指含進嘴裡吮了吮。

  手指尖處癢絲絲,麻酥酥的感覺傳來,尤嫵心跳加劇,一時掙了掙,卻是掙不脫,不由紅漲了臉,低聲道:「放開,我要……」呃,喝太多茶水了,要解手啊!

  那催情藥確實霸道,嫵娘雖只喝了小半口,料著是禁不住的!大夫雖說一個月不能行房,以防紅腫麻癢更甚,可是嫵娘這樣,不解決也不行。馮晏一聽尤嫵的話,心裡的念頭一閃,馬上道:「你想要,就要吧!」說著鬆了尤嫵的手指。

  尤嫵聞言怔了怔,接著再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揉著胸口道:「我要笑死了!」

  馮晏見尤嫵笑成這樣,不由喃喃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尤嫵笑完道:「我要解手!」

  馮晏馬上知道自己適才會錯了意,一時也略略尷尬,賠笑道:「我抱你過去!」說著不待尤嫵回話,一伸手已是抱起尤嫵,三兩步就到了屏風後,把尤嫵放到馬桶旁邊,便退了出去。

  尤嫵蹲到馬桶上,心下尷尬,不由喊了一聲道:「將軍!」

  「嗯!」馮晏在屏風外應了一聲,問道:「怎麼啦?」

  「你捂上耳朵行不行?」尤嫵道。

  「行!」馮晏應了,卻沒有摀住耳朵,待尤嫵又喊了一聲,卻假裝聽不見,一時聽得尤嫵在屏風後的細微聲響,俊臉不由暗紅,待聲音止了,便道:「嫵娘,以後喊我阿晏罷!」

  尤嫵隨口應了,忙著繫上腰帶,才要走回床邊,一時眼前人影一閃,身子騰空,又被馮晏打橫抱了起來。

  馮晏這回動作極快,幾步就把尤嫵抱到床邊坐著,蹲下幫她脫了鞋子,待她縮腳上床,朝裡躺著,也趕緊上床躺著,一邊道:「天不早了,快睡吧!」

  尤嫵一躺上床,卻又全身燥熱,只得揭了被子,扯鬆了領口,閉著眼數綿羊,卻是越數越精神,一顆頭不由在枕頭上輾來輾去,一時又覺得脖子酸,便抬手在脖子後揉搓。

  馮晏仰面躺著,聽得動靜,微微側頭,已是伸手過去幫尤嫵揉脖子,低聲道:「我幫你!」他說著,嗅得尤嫵頸後一股幽香,不由自主便挪近了身子。

  馮晏熱熱的氣息噴在頸後,尤嫵身子微顫,再被馮晏大手一揉,更是難受,忙伸手去撥開他的手,嘀咕道:「你不要越幫越忙!」

  馮晏不捨得縮手,只避開尤嫵的手,去揉尤嫵的肩膀。

  尤嫵肩膀被這麼一揉,不由發出呻吟聲,學武的人知道關節在何處,不輕不重揉起來果然舒服呢!

  馮晏聽得尤嫵的呻吟聲,不由口乾舌燥,心猿意馬,只極力按下心思,另一隻手卻是控制不住,伸過去按在尤嫵腰上,輕輕揉了起來。

  這樣子下去很危險呢!尤嫵向裡挪了挪,翻過身來,伸手撥開馮晏兩隻手,低語道:「不用揉了,睡吧!」

  「那邊的肩膀還沒揉揉。」馮晏伸手過去,想去按住尤嫵右肩,尤嫵覺著不妙,便抬頭捉住馮晏的大手,用力按住。不想馮晏伸過去的手卻是遲疑的,軟綿無力,被尤嫵用力一按,手掌一下落在尤嫵領口處,順著尤嫵的手勢,滑進了她胸口,握住了一團綿軟。

  馮晏只覺全身的熱血全湧了上來,鼻腔一熱,有熱熱粘粘的東西直噴了出來,滴落在床單上。



22.互換帕子  

  「嗷!」尤嫵腦袋「轟」的一聲響,身子瞬間僵硬,張嘴就咬在馮晏手腕上。

  馮晏手腕吃痛,張開的五隻手指一收攏,卻是拈住了一顆硬硬尖尖的小紅豆,一時間,鼻血再次噴濺而出。

  豆腐呢,豆腐呢,讓我一頭撞上去吧!尤嫵這才意識到是自己按著馮晏的手,按進自己胸口的。一時鬆開嘴,又鬆開手,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馮晏緩緩縮回手,輕輕撫了撫,發現牙印不深,低喃道:「謝謝嫵娘口下留情。」

  尤嫵渾身火燙,又羞又窘,早已翻身向裡,貼牆面壁,假裝剛才一點事兒也沒有發生過。

  馮晏見尤嫵一動不動,便慰問道:「牙痛了吧?我手腕太硬,你這樣咬下來,肯定硌牙了。」

  尤嫵一下又想笑,只拚命忍著,一時肩膀直抖動。

  馮晏慌了,小小聲道:「別哭,最多我讓你摸回來。」

  「你說的!」尤嫵一個翻身,壯起天大的膽子,一下跨上馮晏的身子,騎到他腰上,狠狠掀開衣裳,胡亂摸了兩把,見馮晏僵著,也深怕惹了他,又忙忙翻身下去,繼續貼牆面壁,哼哼道:「好了,兩不相欠,睡吧!」

  這樣,怎麼睡得著呢?馮晏連續作了好幾個深呼吸,好容易把體內的燥動壓下去,這才扯起袖角擦乾鼻血。一時見尤嫵沒有動靜,便拈了被角過去給她蓋上,自己往外挪了挪,念叨著從前在某處聽來的佛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尤嫵折騰了一晚,第二日早上卻是睡遲了,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她悄悄撩帳子探半個頭出去瞧了瞧,見馮晏坐在案前看書,聽得她的動靜,便含笑看過來,一時滿臉通紅,又縮回頭去。

  馮晏見尤嫵一探頭,俏臉盛開兩朵桃花,慌慌縮回頭去,不禁想起昨晚手掌觸到那團綿軟,一時忍不住透過帳子去瞧帳中人。

  「阿晏,你先出去吧,我起來梳洗。」尤嫵一抬眼,就見馮晏在帳外看過來,忙扯被子圍住身子。

  馮晏見尤嫵害羞,心頭大好,笑吟吟推門出去。

  稍遲些,那條粘了馮晏鼻血的床單被送到馮太夫人跟前,馮太夫人驗看完畢,自去給祖宗上香祈告,祈告完笑吟吟出來,吩咐廚房給馮晏和尤嫵煲補湯,又囑一眾人小心侍候,再讓六彩去告訴尤嫵,道是每月初一十五兩天過來請安,別的日子只管服侍馮晏,不用跑來跑去。

  待聽得尤嫵和馮晏在側廳中一道用早飯,馮太夫人更是喜上眉梢,想得一想,又讓六彩去瞧瞧。

  六彩去了一會回來道:「太夫人,衛狀元和沈公子來訪,將軍在前頭見他們呢!」

  衛正和馮府沾親帶故,常來馮府走動,這會過來不奇怪,沈喻南卻來作什麼?馮太夫人一怔,問道:「可知道他們此來為了何事?」

  六彩道:「我隱約聽得嚴家幾個字,餘者就不知道了。」

  「難道嚴三世還不肯死心?」馮太夫人不由起了怒意,「這嚴三世不過五品小官兒,若不是仗著駙馬和公主撐腰,怎敢如此?」

  馮晏聽衛正說道這幾日朝中局勢變化萬端,且有御史上折子彈劾楊尚寶尤文道結黨營私,意有所圖,不由也皺了眉。所謂的結黨營私,莫非是指他?他現下掌著京城兵馬,難免招忌。

  衛正提醒道:「那位上折子的御史,其夫人是嚴三世的堂姐。」

  沈喻南深恨嚴三世,一想因為嚴三世之故,致使他失去尤嫵這個未婚妻,遭人笑柄,一時就牙癢癢。因道:「本朝向來文武不和,極少有聯姻。這回馮將軍娶了嫵娘,落在一些人眼中,卻是武將勾結文臣,一旦有人推波助瀾,散播謠言,縱是皇上想按捺下,只怕也要費功夫。」

  衛正點點頭道:「嚴三世固然是另有心思,但若沒有駙馬爺撐腰,焉敢這般大膽?」至於駙馬,自然是太后在給他撐腰。後面這一句,衛正便沒有直接說出來。

  馮晏聽完,淡淡道:「嚴家既然追著不放,給他一個回馬槍便是。」

  待衛正和沈喻南告辭,馮晏這才回到書房,一時把一方手帕子遞給平安道:「沈喻南還了帕子,拿去!」

  平安大喜,馬上接過帕子,正要往懷裡放,一時又不放心,怕帕子弄髒了,便展開瞧了瞧,一瞧不由道:「這不是梅花繡的那方帕子,看,這兒繡的是桃花,不是梅花。」

  馮晏不耐煩細看,奪回道:「想必是拿錯了。下回換回來就是。」

  馮太夫人聽得衛正和沈喻南告辭走了,便讓六彩去給馮晏傳話,說道天氣極好,何不帶尤嫵出府逛逛,買買胭脂水粉之類?

  六彩倒是明白馮太夫人的心思,外間一直有流言,說道馮晏喜男風,現下馮晏已和尤嫵圓房,再帶了尤嫵出去逛逛,他喜好男風的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一聽出去逛逛幾個字,尤嫵雙眼卻是放光,牢牢看著馮晏。

  馮晏一聽胭脂水粉幾個字,卻是打個寒噤,一抬眼見得尤嫵的眼神,心頭又一軟,因點點頭道:「既這樣,便去逛逛罷!」

  「走走,換衣裳去!」尤嫵一興奮,就伸手去拉馮晏,卻聽馮晏輕咳一聲,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側廳中站著兩個丫頭,一時不好意思,只得縮回手,規規矩矩站起來往房裡走。

  兩人很快換了衣裳出門。

  女人逛街,多數是奔著首飾鋪子,胭脂鋪子,再至綢緞鋪子去的。尤嫵一出門,卻是奔著各種小食攤去了。糖公雞,冰糖葫蘆,串串肉,一攤接一攤試了過去。

  馮晏見尤嫵興奮,一邊吃一邊和攤主閒聊,眼見攤主誠惶誠恐,看也不敢看尤嫵,便也由得她去。一時見尤嫵嘴角沾了一點東西,便要抬袖去幫她擦,還及擦上去,見得尤嫵輕輕側頭一笑,如春花初綻,又縮了手,忙去懷裡摸帕子,一摸便摸了那方沈喻南給的帕子出來,看了看又要塞回去,卻聽尤嫵驚訝道:「咦,這不是我的帕子嗎?」

  馮晏舉著帕子的手僵在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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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1:11 AM

23.醋海翻波 

  尤嫵沒有留意到馮晏的異樣,伸手去扯他手裡的帕子,扯了兩扯卻沒扯動,一時秋波流傳,斜睨馮晏一眼,抿嘴一笑,臉頰湊過去了一些,等著馮晏幫她擦嘴角。

  馮晏手一縮,已是把帕子收進懷中,一抬手,手指翻向裡,捏了袖角在尤嫵嘴角隨便一擦,悶悶道:「好啦!」

  尤嫵有些不明所以,笑道:「有帕子怎麼不用?」

  馮晏低哼道:「那帕子有一股屎味,似乎被人擦過屁股,不能用了。」

  尤嫵愕然,眨巴眼睛道:「怎麼回事?既有異味,你還收在懷裡作什麼?」

  馮晏仰頭,作望天狀道:「畢竟是你的帕子,總得問問是誰拿它來亂用的,要是這會丟棄了,就沒了證物。」

  尤嫵更是摸不著頭腦的,才要再問,見馮晏大踏步往前走了,只得止了話跟上。

  馮晏埋頭走了數十步,沒有聽見尤嫵的聲音,忙停下腳步,回頭去看,見尤嫵在後小碎步跑著追他,纖腰一握,款款如弱柳扶風,似乎隨時會摔倒,不由心頭一軟,倒退幾步,待尤嫵追上,便指指不遠處一間酒樓道:「去那裡歇歇腳,吃吃東西罷!」

  尤嫵觀察了馮晏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便不再多想,點點頭,隨馮晏上了酒樓。

  馮晏是這間酒樓的常客,掌櫃見他帶了一位絕色美人上來,馬上猜測出美人的身份,早已親迎出來,把他們迎上三樓雅座,嘴裡連著一堆吉祥話,極盡討好。

  尤嫵有些好奇的四處瞧了瞧,見三樓雅座用屏風隔開,屏風古色古香,上面繪著清明上河圖,便上去細看。

  正看著,就聽見一個聲音喊道:「嫵娘!」

  尤嫵聽得是楊思明的聲音,抬頭一看,笑道:「怎麼是你?」

  楊思明早已上去跟馮晏打招呼,一邊笑道:「祖父今日休沐,我陪著他老人家出來逛逛。」

  聽得楊尚寶在隔壁,尤嫵驚喜,笑道:「呀,太爺也在這兒?」

  馮晏見尤嫵親暱的和楊思明說話,幾乎忘記了還有他存在,不禁憋氣,臉上卻還是如常,站起來道:「嫵娘,楊太爺既然在這兒,咱們該過去見見!」

  楊尚寶見楊思明領著馮晏和尤嫵過來,不由笑著讓他們坐下,又看一眼尤嫵,見尤嫵眉眼生春,臉泛桃花,倒是放下心來,看尤嫵的模樣,關於馮晏冷落她的謠言,自然不足信。

  尤嫵在楊府時,是把楊尚寶當了爺爺看待的,再加上楊尚寶相貌像足了她前世的外婆,更是添了親切,這段時間沒見,不知不覺便有些掛念,這會見了楊尚寶,少不得先問幾句他身體如何,吃睡如何等語。

  待菜上來了,尤嫵又忙著布菜,把綿軟好嚼的菜式擱到楊尚寶跟前,又喊小二上牛肉羹,笑向楊尚寶道:「太爺牙不大好,別的不好多吃,牛肉羹卻得喝一碗。」

  楊思明感慨道:「有嫵娘在,祖父吃的也多一些。」

  馮晏挾了一筷子青菜,味同嚼臘,眼睛斜睨了尤嫵一下,見她毫無所覺,不由憤慨,好麼,一顆心全撲在前夫身上了,居然理也不理我,豈有此理?

  楊尚寶卻察覺到馮晏的異樣,再見他只吃青菜和豆腐,便道:「馮將軍為何不吃肉?」

  尤嫵趕緊代答道:「他昨兒喝多了酒,傷了胃,大夫說道須要養胃,這幾日不能沾酒和肉。」

  楊尚寶一聽便笑道:「我素日不舒服,大夫也是這句話,說道胃和則睡臥安,須得素食養胃才行。」

  「正是呢!太爺可得聽大夫的話。」尤嫵說著,又囑楊思明道:「現下秋天了,夜裡漸冷,你回了府,記得囑婆子每晚端熱水讓太爺泡腳。腳一暖,身子也暖和,這樣便睡得好些。」

  聽得尤嫵吩咐,楊思明自然應下。

  楊尚寶不由慈愛的看一眼尤嫵,笑道:「嫵娘身子弱,平素也該多保養。」

  馮晏見尤嫵和楊尚寶相談甚歡,情狀親密,簡直無視了他這個夫婿,因低頭扒一口白飯,第一次發現,這間酒樓的白飯又粗又糙,難以下嚥。

  楊尚寶卻是有話要對馮晏說的,一時敲敲桌面道:「馮將軍,御史上了折子彈劾我和尤大人勾結武將,居心不良,這個武將,說的當然是你。此事看著是彈劾我們,其實是嚴氏一族要從你手中奪得軍權。但皇上的態度至關重要,你好好想想。」

  隨著皇帝權威日盛,此消彼長,嚴太后的威勢便斂了許多,嚴氏一族在朝中一手遮天的局勢,也漸漸被打破。一旦嚴太后失勢,嚴氏一族的下場也可想而知。當此之時,嚴氏一族只有奪得軍權,才能繼續在朝中鼎立。

  馮晏十六歲投軍,打拼到今日,靠的不僅僅是武勇,一聽楊尚寶的話,自也明白其中關鍵,嚴氏一族和駙馬蘇味道把持京城多處重要職位,但自打他領著兵馬回京,皇帝不單封了他為侯,還令他鎮守京城,職位駕凌在蘇味道之上。這是皇帝要借他之手打壓嚴氏一族和蘇味道,只是嚴氏一族和他們背後的嚴太后,卻不會坐以待斃。

  馮晏沉默一下道:「楊大人,我雖有戰功,未至封侯的功勞,偏皇上封了我為侯。」

  馮晏這句話無頭無尾,楊尚寶卻聽出了意思,一時點點頭。嚴氏一族中,以嚴太后的親弟弟觀西侯嚴懷貞為首,皇帝封馮晏為侯,自然是要讓他跟嚴懷貞對抗。至於御史上折子一事,不過冰山一角,大可置之不理。

  待吃完飯,尤嫵想著出來一趟,總得買點東西回府孝敬馮太夫人,便跟楊尚寶道別,拉了馮晏道:「祖母平素喜歡吃什麼東西?咱們買點回去孝敬她罷!」

  馮晏道:「祖母喜歡甜食。」

  尤嫵一聽,便讓酒樓打包了兩份糕點,一時提在手裡,笑道:「咱們出來這些時候,也該回去了。」

  待馮晏和尤嫵走後,楊思明卻有些憂慮,悄聲道:「祖父,馮晏能鬥得過嚴家嗎?」

  楊尚寶淡淡道:「這要看皇上能不能鬥得過太后。」說完若有所思,隔一會又道:「嚴懷貞居然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駙馬蘇味道同樣不簡單。且看著罷!」

  卻說尤嫵回馮府後,先去見過馮太夫人,獻上糕點,逗得馮太夫人眉開眼笑,心下更是喜愛尤嫵。

  馮晏卻是回了書房,掏出懷裡的手帕子擲到案上,再想一想,又拿起手帕子,展開細看,見上面的刺繡針腳綿密,分明是用了心繡的,心下更不是滋味。

  至晚回房,馮晏坐到案前,清清冷冷開口道:「我的手帕子呢?」

  陰陽怪氣的,不知道是怎麼啦?尤嫵見馮晏板著臉,心下詫異,卻還是拿出繡架,把正在繡的手帕子收尾,咬斷線,取出來展開在燈下看了看,見繡的竹葉青翠欲滴,自感滿意,這才遞到馮晏跟前。

  馮晏接過手帕子,在燈下挑剔地看來看去,心下再三把竹葉跟桃花作比較,雖喜歡竹葉一些,總還是覺得桃花繡的太嬌艷,忍不住便道:「就繡個竹葉,一朵花也沒有?」

  尤嫵見他雞蛋裡挑骨頭,一翻白眼,一把奪過手帕子道:「不要就算了!」

  「誰說我不要?」馮晏一想起尤嫵居然繡了手帕子贈給沈喻南,心下那股醋意便不住翻騰。再一見連竹葉的帕子也要保不住了,哪兒甘心?一伸手又從尤嫵手中奪了回去,嘴裡哼哼道:「一朵花也沒有。」

  尤嫵撫額,憋著氣問道:「你究竟想怎樣?難道你要讓我在竹子上繡上一朵花,而不是竹葉?」

  「哪你又給沈喻南繡桃花?」馮晏脫口而出,話一說完,馬上清咳一聲,眼睛卻斜睨尤嫵,喂,你該給個說法吧?

  尤嫵恍然大悟道:「你今兒懷裡藏著的帕子,是從沈喻南那兒得來的?」

  馮晏不說話,只憤慨,沈喻南,沈喻南,瞧你喊得多順溜!

  尤嫵有些頭痛,原主和沈喻南定親六年,又癡戀沈喻南,給沈喻南繡幾方帕子有什麼稀奇?

  「阿晏,沈喻南這是拿帕子來破壞我們的感情啦!」尤嫵料著這種事情越解釋肯定越糟糕,把心一橫,一個挪步,跨坐上馮晏的膝蓋,雙手捧起馮晏的臉,半瞇起眼睛,緩緩湊過去。

  馮晏滿腔的醋意突然消失得一乾二淨,不知不覺嘟起嘴等待。



24.勾勾纏纏  

  軟玉溫香抱滿懷,氣息相聞,陣陣幽香,馮晏俊臉暗紅,鼻息燙熱,雖沒喝酒,已是半醉。

  尤嫵捧著馮晏的臉,正要湊近他的額角,卻見他微微仰高了臉,不由低頭一瞧,這一瞧差點噴了,一個大男人嘟起嘴,那情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她不由研究了一下,一時承認,她家阿晏嘟嘴雖然滑稽,但唇部線條很性感,極為誘人。

  馮晏嘴巴一嘟,只以為美人芳唇定然會落在上面,不想隔一會還是沒動靜,只感覺到美人在輕顫,一時張開眼,對上一張憋著笑,憋得渾身發顫的俏臉,一愣之下,俊臉赤紅,有些惱羞成怒,卻又不捨得推開尤嫵,哼道:「笑什麼?」

  尤嫵這回「格格」笑出了聲音,撫著胸口道:「我不行了!」因笑著,雙手已是撐在馮晏腿上站了起來,退出馮晏的膝蓋,跑回床邊坐著。

  馮晏繃著大腿不敢動,待尤嫵跑掉,他也趕緊站了起來,背過身子作了幾個深呼吸,按□體的燥動,復又坐回椅子道:「嫵娘,你戲弄我?」

  「不敢!」尤嫵回眸一笑。很好,這人終於忘記手帕子的事了。

  馮晏並沒有忘記手帕子,嘴裡又念叨道:「手帕子……」來啊,再來爬膝蓋,堵嘴唇吧!

  尤嫵才鬆口氣,一聽馮晏又提手帕子,一顆心又吊了起來,似笑非笑,斜睨馮晏道:「你想怎麼樣?」

  見尤嫵秋水眼斜睨著人,風情萬種,馮晏後面的話便說不出來,轉口道:「手帕子繡的竹葉很像真的,特別好看。」

  我會告訴你,那是拿了兩片真的竹葉來描樣,照著它的紋理一針一線繡的麼?尤嫵回眸一笑道:「你喜歡就好!」

  馮晏趕緊點頭,看著尤嫵道:「你知道,這是我收到的第一方手帕子,以前沒有收過別的女人手帕子。」

  尤嫵暗笑,嘴裡道:「你知道,這是我繡的第一方竹葉手帕子,以前沒有繡過竹葉手帕子。」

  馮晏不甘心,又道:「我以前沒有近過女人,以後也只近你一人。」

  尤嫵差點笑出來,忙道:「我嫁了你,就只近你一人,心裡再沒別人。」

  馮晏一聽,這才垂了眼,半晌道:「以後只許對我好!」

  尤嫵輕笑,保證道:「以後只對你一人好!」

  馮晏一見尤嫵輕笑,心裡又癢絲絲起來,一時甩了鞋子,自語道:「咦,入秋了,感覺雙足冰冷冰冷的。」你怕楊尚寶腳冷,一直囑楊思明讓人每晚備熱水給楊尚寶泡腳,現下你家相公也腳冷,總該關心一下吧?

  「我瞧瞧!」尤嫵剛剛保證過對他好,現下是行動的時候了,便跑過去,雙手扶在案上,甩了自己的鞋子,用足尖去點馮晏的腳背,一時感覺不出什麼,便整只腳掌都覆到馮晏腳背上,隔著襪子,還是能感覺到馮晏腳掌熱乎乎的,哪兒有半絲冰冷?因用腳尖戳了馮晏腳背兩下,捅了捅道:「你雙足不是冰冷,而是皮癢欠打。」

  燭光微微,美人扶案,玉足半抬,情景動人。馮晏心頭劇跳,不待尤嫵縮回腳掌,另一隻腳掌已是勾上尤嫵的足踝,勾得緊緊的不肯放,被尤嫵覆著的那隻腳掌卻滑行著繞至尤嫵腳背上,用足趾扯住尤嫵的襪子,一點一點往下褪。

  尤嫵也有異樣的感覺,臉頰蕩起霞紅,拿眼去覷馮晏,正好馮晏抬眼看過來,兩人視線膠了膠,各自心跳加快,很快移開視線,轉瞬又去覷對方,視線再次交纏在一處,漸有纏綿的味道出來,絲絲縷縷地盪開。

  馮晏終於褪下了尤嫵的襪子,一低頭見尤嫵足踝玲瓏,腳掌纖巧,十隻腳趾圓圓潤潤的,指甲蓋粉紅粉紅,忍不住便用腳底去撫尤嫵的足心,又用足趾輕輕撓了撓。

  足心一股酥麻微癢,尤嫵不由嚶寧一聲,腳掌捲曲,想要踏到地下,不想馮晏一伸足,五隻腳趾屈曲,含住她的腳趾,緊緊扣著,夾著她的腳掌緩緩抬高。

  尤嫵雙手扶案,一隻腳掌撐在地下,另一隻腳掌被馮晏吊起,裙裾微揚,有幽香暗轉。

  「嫵娘!」馮晏聲音暗啞,喊了尤嫵一聲。

  「嗯!」雖只是腳掌相對,尤嫵卻覺春心蕩漾,秋波一轉,對上馮晏的視線,腳掌輕輕動了動,在馮晏足心上輕揉,微輾。

  馮晏只覺一隻柔若無骨的小腳掌寸寸撫摸自己的足底,一股燥熱酥麻便從足底漸漸漫向小腿,漫向大腿根,停在某處,一時間又是銷魂又是難受,再次喊道:「嫵娘!」

  尤嫵聽著他這聲音比適才更為暗啞,便停了動作,盈盈看著他,低低回喊道:「晏郎!」

  聲音柔媚如耳語,帶著一股暗示。

  馮晏深吸一口氣,這一回再壓不下心頭的燥動,猛的一扯尤嫵的左足,見尤嫵單足撐不住,驚叫一聲,這才鬆開她的左足,手一伸,撈住尤嫵,只一抱,就把她抱到懷裡。

  一俯頭,堵住了尤嫵的嘴唇。

  馮晏一回過神,就覺嘴唇被一團火燙火燙的柔軟堵得實實的,那火燙從唇邊慢慢延至臉頰,再漫到耳後,從耳後「轟」一聲奔襲到全身,不由自主的,卻戰慄了一下,一時緊緊摟住了馮晏結實的腰部,喉內「嗯」了一聲。

  馮晏嘴唇一觸之下,只覺尤嫵香唇柔嫩,又香又軟,不由自主已是吮了一口,一瞬間大腿繃得緊緊的,手一抄,已是把尤嫵圈在手臂上,用力摟住,唇在尤嫵香唇上輾轉吸吮,神魂顛倒。

  馮晏初嘗香唇滋味,一顆心蕩在半空,唇舌並進猶感不足,只緊摟尤嫵,大手悄悄在她腰部移動,漸漸向上,停在一團柔軟處輕輕揉了揉,只聽懷裡的人呻吟出聲,這下再也無法控制,抱起懷裡的人站了起來,三兩步衝到床邊,把懷中人擱在床邊,用足趾胡亂扯了她的繡花鞋,一時兩人滾上床去。

  燭光雖弱了弱,卻還是映得床前羅帳無風自動,拂起又落下,落下又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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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1:12 AM

25.玲瓏心肝  

  馮晏口乾舌燥,血脈沸騰,心口如有一團火在燒,皮膚灼熱難耐,只原地轉了幾圈,又脫了外衣,「呼」一聲跳進浴桶中泡著,一邊用頭輕叩桶沿,長長歎息。大夫說道一個月不能行房,果然是不能的,衣裳還沒褪盡,全身便發起癢,頭臉紅腫,不得已只得撤回書房泡藥澡。

  馮晏一邊泡藥澡,一邊回思和尤嫵親密時的情景,一時又心癢癢的,隔得一會,便從桶裡跳出來,披了外衣去翻出一本書來,在燈下翻閱,一邊看一邊點頭,從前不解其中含意的,這下倒是恍然大悟:原來女人是這樣的!

  卻說尤嫵待馮晏落荒而逃,卻躺在床上不動,臉蛋兒紅撲撲的想心事,想及馮晏的窘樣,一時又偷偷笑了起來。

  過得幾日,因傳出嚴太后身子抱恙的消息,各府誥命夫人卻是領著小姐到廟裡上香,為太后祈福,更有一些遞牌子進宮探視。

  馮太夫人眼見各府女眷積極,便也不敢落後,只準備了一番,待要領著家裡幾位女眷上廟裡為嚴太后祈福。

  尤嫵倒是從馮晏嘴裡得知,嚴太后並不是真的病了,而是因為皇帝發落了一位嚴氏大臣,太后這是抗議呢!

  待擇得吉日,馮太夫人便領著二媳婦陳氏夫人和孫媳婦尤嫵上龍象寺祈福。

  一行人到得龍象寺,一時主持親迎了出來,見得馮太夫子下轎,略略為難道:「老夫人,這幾日來寺裡的人一撥一撥的,聽聞老夫人要過來,倒是想淨寺,只是別的人還罷了,來的多是各府誥命夫人,卻是不好拒於寺外的,還請老夫人見諒!」

  馮太夫人掃一眼寺內,隱約聽得女客的聲音,便道:「既這樣,便安排一間靜室,我們先抄抄經,待人少些,略清淨再出來禮佛罷!」

  主持見馮太夫人好說話,大大鬆口氣,自領了馮太夫人等人進寺,帶到靜室,又泡了好茶端上,讓小和尚在門外聽使喚,這才退下。

  隔得一會,卻有小和尚在外稟報道:「有一位嚴氏女眷想進來拜見老夫人,不知道老夫人是否方便?」

  馮太夫人一聽,便問道:「是哪位嚴氏女眷?」

  小和尚答道:「是嚴三郎的妻室翁氏。」

  尤嫵聽得是嚴三世的妻子翁梅娘,眉頭輕輕蹙了一下,若有所思。

  馮太夫人一聽是翁梅娘,神色微動,很快恢復正常,點頭道:「既是她,卻是認得的,倒沒相干,請進來罷!」

  一忽兒,小和尚便領了翁梅娘進來。翁梅娘一見馮太夫人,便笑道:「見過老夫人,上回老夫人壽辰,本該親上府賀壽的,那會抱恙,便沒有親去,至將軍娶親,又剛巧青兒不舒服,再次缺席,這廂告個罪了。」說著福了福。

  馮家和嚴家暗地裡如何較勁都好,明面上卻是有來有往的,且這翁梅娘行事向來有章度,並不像嚴氏其她女眷那般惹人嫌,在各府中,人緣是頗佳的。這當下馮太夫人見翁梅娘謙恭,便笑道:「說的哪裡話?我自知你的難處,哪兒會怪你?且你著人送過來的壽禮,卻是親手繡的福壽護腕套,瞧著就知道是用了心思的,用著卻是好,正和人誇你手巧呢!」

  尤嫵見翁梅娘說話溫文有禮,且相貌雖不及自己,但五官秀麗,自有動人之處,想及這樣的人卻再三再四被嚴三世嫌棄,不由暗暗為她歎息一聲。

  翁梅娘一眼就看到尤嫵了,待見過了馮太夫人,便轉向尤嫵,笑道:「馮少夫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尤嫵以己度人,想著嚴三世為了得到自己,還曾揚言要休妻,想來這翁梅娘應該是恨透了自己才是,這會找自己說話,是要幹嗎?一時待要搖頭,回心一想,自己現是馮晏的妻子,且馮太夫人等人在廟裡,翁梅娘縱是恨自己,也不會亂來才是,因抬眼看馮太夫人,見馮太夫人點點頭,便隨在翁梅娘身後,出了靜室,到另一側的抄經房說話。

  待小和尚上了茶退下去,翁梅娘看定尤嫵道:「果然是一位絕色美人。」

  尤嫵看一眼翁梅娘,一時道:「夫人也美貌。」

  翁梅娘垂眼,端起茶杯呷茶,半晌道:「你雖嫁與馮將軍,但嚴三世既然一心要得到你,自不會輕易罷休。」

  尤嫵見翁梅娘端茶杯,便一直警惕著,一心以為翁梅娘會潑她一臉茶水,解恨而去,不想她卻說出這麼一句話,不由怔怔問道:「夫人因何告訴我這些?」

  翁梅娘輕輕一笑道:「我準備和嚴三世和離,自不希望他得償所願。」

  尤嫵心下「咯當」一聲,聽翁梅娘這口吻,似乎嚴三世並不懼馮晏,且還有後著。嘴裡卻道:「我已身為馮家婦,阿晏自會護著我。」

  翁梅娘淡淡一笑,輕聲道:「太后娘娘這回抱恙,進宮探視的人絡繹不絕。皇上為著太后娘娘的病,吃不好,睡不好。」

  翁梅娘這兩句話聽似普通,含義卻極多。尤嫵的臉色刷的白了白,太后畢竟是皇帝的生母,她這麼一病,皇帝為了表孝心,或者再不會動嚴家的人,至少在太后活著時,不會把嚴家連根撥起。這樣一來,馮晏也好,楊尚寶也好,自己父親也好,恐怕會被嚴家打壓。到時嚴三世想得到自己,有的是法子。

  翁梅娘見了尤嫵的神色,知曉她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一時道:「你不單美貌,還有一副玲瓏心肝,嚴三世其實頗有眼光。」

  尤嫵笑了一下,抬眼道:「夫人告訴我這些,應該另有目的罷?」

  翁梅娘放下茶杯,輕輕撫掌,笑道:「跟聰明人說話,果然省事。」

  對方既然不是來為難自己的,那便是來合作的。尤嫵暗鬆一口氣。只聽翁梅娘道:「自嫁與嚴三世,我沒有過上一天快活的日子。至有了孩子,便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不作他想。但嚴三世不顧翁氏一族的臉面,不顧我爹娘的臉面,更不顧我的臉面,三番四次揚言要休掉我,這麼一口氣,我再吞不下了。」翁梅娘說著,垂下眼半晌,方又抬眼道:「只有嚴家徹底倒台,嚴三世沒了憑依,我才有法子把孩子接到身邊撫養。」

  要嚴家徹底倒台,便得嚴太后倒台,要嚴太后倒台,哪兒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嫵沉默一下道:「夫人有什麼妙策?」

  翁梅娘道:「妙策倒是沒有,但嚴家有什麼對策,我總會設法子讓人告訴你。」

  兩人正說著,卻有小丫頭在外揚聲道:「夫人,金城公主來了!」

  這金城公主是當今皇帝的姐姐,駙馬正是和嚴家有密切關係的蘇味道。一聽是她來了,翁梅娘臉色變了變,急急問道:「她到了何處?我們快走吧!」

  小丫頭白著臉進了抄經室,搖手道:「來不及啦!公主突然來到,一聽得馮家的人和夫人在這兒,已讓人來傳了去見呢!」



26.絕色佳人  

  金城公主是嚴太后的大女兒,深得嚴太后喜愛,這回因嚴太后「病」了,也大為心憂,更一心想調解嚴太后和皇帝的矛盾,一時和駙馬蘇味道商議,蘇味道只認為一切矛盾其實源於尤嫵身上。

  若不是尤嫵,尤家楊家馮家不會連成一體打壓嚴家,太后也不會「病倒」。

  金城公主一聽便冷笑道:「不過一個小小女子,收拾掉便是了。」因今日聽得馮太夫人領著尤嫵等人來禮佛,便顧不上讓人通知寺裡淨寺,只忙忙趕來。

  翁梅娘是知道金城公主極有手段和心機的,這當下聽得她要召見自己和尤嫵,眉頭不由打結,當著小丫頭的面又不好說什麼,只半藏半露,悄聲對尤嫵道:「公主是金枝玉葉,深得太后和皇上喜愛,不喜歡別人違逆於她。」

  尤嫵點點頭,待小丫頭扶了翁梅娘出門檻,她抬右手運了運手力,「叭」一聲扇在自己左臉頰上。

  翁梅娘聽得聲響,回頭一瞧,只一愕然,馬上抿嘴一笑,很快斂了笑意,快步向前。

  跟在翁梅娘身邊的小丫頭眼見尤嫵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心下生氣,嘀咕道:「她這跟夫人見面,臉上頂個巴掌印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夫人打了她,真陰險!」

  這樣的美人,又恰好撞在刀口上,若沒有一點點機智,只怕很快會香消玉殞。翁梅娘朝小丫頭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說。

  這當下,金城公主正和馮太夫人說嚴太后的病情,憂慮萬分道:「御醫診治來診治去,皆說母后的病源於那會生育皇上時落下的病根兒,現天氣稍稍變化,便會頭痛,全身酸痛,腿肚子抽筋,飲食無心,睡臥不安。」

  馮太夫人跟著憂慮一番,方道:「臣婦等人聽得太后娘娘身子抱恙,日夜不安,忙忙擇了吉日便來為太后娘娘祈福,只祈求太后娘娘早點好起來呢!」

  她正說著,見兩位小宮女領了翁梅娘和尤嫵進來,尤嫵白嫩的臉上豁然一個鮮紅的掌印,一下止了話,臉上現出怒色來。

  金城公主也一怔,翁梅娘啊翁梅娘,你就是恨她,也不該打臉,應該打那些不能見人的地方才是啊!若是她哭訴,卻是不便護著你了。

  尤嫵眼見上首坐了一位年紀二十五六,穿著打扮雍容華貴,艷光照人的少婦,便知道她是金城公主,一時款款上去拜見,行禮畢便退到馮太夫人身邊。馮太夫人瞥一眼翁梅娘,忍著氣揚聲道:「嫵娘,你臉上這掌印是怎麼回事?若是誰欺負你了,可不能忍著,不說我,就是公主在這兒,也能為你作主的。」

  尤嫵微微苦笑,垂頭道:「適才有蒼蠅粘到臉上,卻是要打蒼蠅,自己揮掌打了一下,不想打重了,臉頰倒有些痛。」

  金城公主見尤嫵沒有藉機告狀,心下稍稍滿意,招手道:「嫵娘過來我瞧瞧!我府上卻有極好的藥,敷到臉上,包保你掌印很快就消了,且比先更白更嫩。」

  尤嫵忙道謝,待要說什麼,卻聽金城公主問道:「你的生辰可是八月初八?」

  尤嫵聽得金城公主問及這個,心下略略詫異,卻知道對方如此問,自然是打聽過的,自己也瞞不得,因答道:「正是。」

  「如此正好呢!」金城公主顯得極高興,笑吟吟道:「因著母后生病,正找八月初八日出生的女子為母后抄經,公主府人數雖不算少,愣只找到七人,嫵娘既然是八月初八日所生,便跟我進公主府住數日,幫著抄經罷!」說著轉向馮太夫人道:「向太夫人借嫵娘幾天,太夫人不會不捨得罷?」

  馮太夫人忙站起道:「能得公主青眼,是嫵娘的福氣,只是嫵娘平日多是學刺繡,讀書卻少,寫的字只怕見不得人。若公主充可,不若老身幫公主另挑一位初八日出生的女子送進公主府可好?」

  金城公主臉一板,皮笑肉不笑道:「是去抄經,不是寫字。老夫人難道不想我母后快點好起來?」

  尤嫵暗歎一口氣,看來金城公主有備而來,若是自己不進公主府,只怕今日便會被扣上不想嚴太后的病好起來的帽子。

  稍晚些,馮晏便得到消息,知曉尤嫵被金城公主帶進公主府,一時大急道:「這麼一來,太后娘娘的病一日未有好轉,嫵娘就一日要留在公主府了?」

  馮太夫人歎口氣道:「皇上年輕,所能倚重的,不過幾個年輕臣子,你正是其中之一。如今金城公主強帶了嫵娘進公主府,你想要嫵娘安好,只怕要稱病幾日了。」

  馮晏臉色陰沉得可怕,踱了幾步道:「我若連嫵娘都護不住,何以護家,何以護國?」

  「你可別亂來!」馮太夫人嚇一跳,撫著心口道:「太后娘娘正病著,你一個輕舉妄動,便落了口實,到時非但救不回嫵娘,只怕還得搭上馮家。」

  「祖母放心,孫兒不是那等魯莽之輩。」馮晏忙安撫馮太夫人,坐到椅子上道:「太后娘娘的病肯不肯好起來,其實全看皇上的態度。」

  「他們是親母子,若過後生了嫌隙,卻是要怪別人的,你可得小心。」馮太夫人道。

  馮晏點頭,站起來道:「我這便遞牌子進宮求見皇上。」

  馮晏進宮時,皇帝宋吉卻是易裝出宮,輕騎快馬進了公主府。

  金城公主把宋吉迎進去,一時眉稍眼角全是笑,皇帝賞臉赴宴,這便證實,她們姐弟感情如常,也證實,皇帝還是看重蘇味道,看重嚴氏一族的。

  宋吉好容易出來一趟,只想鬆快一下,因吩咐金城公主道:「朕今兒是易裝出來,你只和人介紹,說朕是宋三郎便是,可別讓人知道朕身份,拘束著不敢說話,白白壞了興致。」說著又興致勃勃問道:「宴席都有誰?」

  金城公主笑道:「是幾位最近出風頭的才子,詩作皆佳的,還有幾位,卻是才貌雙全的清倌兒,唱曲兒最是好聽。」

  宋吉一聽,正中下懷,點頭道:「宮中悶死人,正要出來品評品評詩作,聽聽曲兒。」

  金城公主捂嘴笑道:「正是知道皇上悶壞了,這才請皇上出來逛逛,解解悶呢!」

  「皇姐有心了!」宋吉也知道因自己和宋太后鬧不和,金城公主夾在中間難受,因道:「皇姐有空多些進宮陪母后,有皇姐在側,母后的病也好得快些。」

  金城公主忙應了,一時就要著人抬步輦過來,卻見宋吉揮手道:「罷了,慢慢兒走進去罷,正好鬆鬆筋骨。」

  姐弟兩人說著話進去,路過抄經房,金城公主停住腳步,笑道:「為著母后的病,我卻是請了高僧祈福,高僧只說讓八位八月初八日出生的妙齡女子抄足一百卷經書,供在佛前誦念,到時再帶進宮供在佛房,自能保母后平安。為此,倒是下了一番功夫,這才湊足八位妙齡女子的。說也奇怪,這八位妙齡女子皆是絕色,坐到抄經房,端端正正抄經時,卻又寶相莊嚴,讓人不敢逼視的。」

  聽得金城公主如此形容,宋吉便起了興趣,笑道:「既是為母后抄經,倒要瞧瞧那經書。」

  是想瞧抄經的人吧?金城公主暗笑,嘴裡卻道:「她們齋戒沐浴,一心一意抄經,倒不好相擾。皇上想瞧瞧經書,便在窗邊悄悄看一眼罷!」

  有意思!宋吉笑看金城公主一眼,跟著她來到窗邊,悄悄捅了窗戶紙往裡一瞧,這一瞧倒有些移不開腳步。八位抄經女果然如

  金城公主所說,皆是絕色美人。其中一位絳霞色衫子,近著窗邊的,生得一雙秋水眼,執筆抬腕,微微抬頭時,姿色卻是壓下了其她七位女子,叫人看呆了眼。

  宋吉雖心癢癢,但他見多了美人,倒有控制力,一時便移開眼,退開兩步,往廳堂方向走。

  金城公主也不失望,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道:「這八位抄經女,不單人美,聲音更是甜潤,誦經時聲音尤其好聽。」

  宋吉微微一笑道:「正要聽聽經去去濁氣,待會兒挑兩位到房裡誦誦經罷!」

  金城公主會意,臉上卻一派正經,問道:「不知道皇上看中哪兩位?」

  宋吉漫不經心道:「就坐在窗邊,穿著絳紅色衫子那位,還有靠壁坐著,穿月白衫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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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2 11:13 AM

27.活色生香  

  許是抄經房絳紅色衫子的姑娘太過美艷,再見到幾位唱曲的清倌兒,宋吉便覺著她們雖清秀,卻寡淡得多,勾不起他的興趣,連帶的,對幾位才子的詩作,也深覺太過平淡,一時略略失望。

  眾人聽金城公主介紹宋吉,說道他是某位親王的親戚,便不放在心上,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皇親國戚,且有金城公主在座,別的皇親國戚再如何尊貴,也不能跟金城公主這位現任皇帝的親姐姐相比,因並不如何巴結,再見宋吉對他們作的詩,一聲誇讚也欠奉,更是嘀咕。

  宋吉記掛著適才抄經房的美人,只喝了幾杯酒,聽了幾首曲,便說道自己倦了,要略作休息。

  金城公主會意,親領著宋吉進了一處安靜的院落,笑道:「皇上可要傳人來侍候?」

  宋吉把玩著案上的玉器,頭也不抬道:「讓人來誦誦經,聽完經也該回去了。」

  金城公主忙出去吩咐,讓人去抄經房領兩位姑娘過來誦經。

  很快的,兩位姑娘便領來了,一位穿著絳紅色衫子,另一位穿著月白色衫子。宋吉一瞧,穿著絳紅色衫子的姑娘並不是他在窗外瞧到那一位,只一怔,就不耐煩的揮袖袍道:「都下去!」一邊對金城公主道:「這紅色衫子的姑娘,並不是適才坐在窗邊那一位。」

  金城公主略作愕然,很快就道:「抄經房內穿絳紅色衫子的,除了這位姑娘,另一位卻是馮晏新娶的夫人尤嫵。因今兒到龍象寺中上香,聽聞尤嫵也是八月初八日出生,便跟馮太夫人借人,把她借進府抄經。」

  宋吉極是失望,拿眼看金城公主一下,似笑非笑道:「皇姐請朕出來赴宴,又特意讓朕去瞧抄經的姑娘,待勾起朕的心思,卻又來告訴朕,那是馮晏的妻室?」

  金城公主和宋吉姐弟感情深厚,聽著他這話雖有責怪的意思,卻也不怵,只笑道:「皇上真瞧上尤嫵了,那也是她的福氣。那馮晏雖是將軍,卻是一個好男色的,尤嫵還是女兒身。」

  外間一直盛傳馮晏好男風,金城公主將信將疑,及至今日領尤嫵進公主府,吩咐有經驗的嬤嬤出來一瞧,那嬤嬤一口斷定,尤嫵還是黃花閨女,金城公主這才信了傳言。本來麼,娶了尤嫵這樣的尤物,居然碰也不碰她,不是有暗疾,就是喜男風了。

  宋吉低頭呷茶,淡淡道:「皇姐,你這是想離間朕和馮晏的君臣關係麼?」

  金城公主不語,半晌道:「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母后又不能護我一世,能護我一世的,是皇上您。我不過想討皇上高興罷了!」

  宋吉一聽,倒是憶起一些事,半晌道:「尤嫵相貌確然很像櫻櫻,看到她,朕也嚇一跳的。」

  櫻櫻是宋吉一位遠房表妹,自小父母雙亡,被嚴太后接進宮撫養,和宋吉自小玩到大,後來諸皇子爭位,櫻櫻卻是為了護著宋吉而死的。這些年來,宋吉每每想起櫻櫻,便有些心痛。金城公主知曉他的心病,之前一直尋找相貌像櫻櫻的女子獻進宮。這一回尋來的八位抄經女,相貌或多或少都有些像櫻櫻,其中最像的,卻是尤嫵。

  見宋吉神色柔和下來,金城公主便道:「尤嫵不單相貌像櫻櫻,連聲音也像的。只她是馮晏的妻室,卻……」

  宋吉擺擺手,擱下茶杯道:「宣尤嫵過來,讓她坐在門檻外,把從前櫻櫻最喜歡的詩集拿與她,讓她誦一遍。」

  尤嫵被領到一處院落門外時,心下疑惑,回心一想,金城公主讓自己進府,不過想讓馮晏著著急而已,估計不會把自己怎麼的,因定下心來,隨來人進了院子。待坐到院落正房門檻外,又有人遞來一本詩集,讓她念一遍時,卻又詫異起來,不過麼,念詩集而已,也沒啥難度,她悄悄張望一下房內,見房內十二扇屏風皆展開了,把屏風後的人遮得嚴嚴實實,便不再張望,翻開詩集念了起來。

  尤嫵低柔的聲音響起時,宋吉神情漸漸恍惚起來,隔一會忽然脫口喊道:「櫻櫻!」

  尤嫵念著念著,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個名字,不由疑惑,一時停了下來,卻見金城公主從屏風後繞出來,走到門檻邊,低聲道:「若是喊你櫻櫻,你便應一聲罷!」

  且說馮晏遞牌子進宮,候了一個多時辰見不著皇帝,只得出宮,一時也不回府,而是直奔公主府,遠遠的,就見公主府大門外停了一輛馬車,有人上了馬車,跟在馬車後護送的四個侍衛,明顯是頂尖高手,不由暗吃驚,馬車內坐的是誰家府裡的人,居然能請動四位頂尖高手護送?他還沒吃驚完,就見離馬車十步距離內,更有數名便衣狀似行人悠閒的走著,其中一個便衣,他卻是認得的。這一下,他卻是猜出來了,怪道他進宮見不著皇帝,原來皇帝到公主府來了。

  馮晏才止步,皇帝的馬車已走遠了,他正怔怔的,就見公主府側門又抬出一頂小轎,四位轎夫穩穩抬著轎子向前走,經過他身邊時,卻是停了停,轎內一人掀簾子瞅了他一眼,忽然喊道:「阿晏!」

  馮晏聽得是尤嫵的聲音,一時躍下馬,喊道:「嫵娘!」

  尤嫵回到馮府,見過馮太夫人,馮太夫人問得金城公主讓她抄經,抄完就送回來,一時大大鬆口氣道:「菩薩保佑,公主沒有為難你就好。」

  待回了房,馮晏遣開眾人,拉了尤嫵問道:「究竟怎麼回事?公主居然肯放你回來。我還以為她要折騰幾日方罷休呢!」

  尤嫵也摸不著頭腦,如實道:「進了公主府,齋戒沐浴後,卻是在抄經房抄經,到得晚上,卻有人來領我去一處清幽的院落,就在正房外、近門檻處擺了一張椅子,讓我坐在椅子上念詩集,每念完一首詩,裡面便有人喊一聲『櫻櫻』,歎息一聲。待我念完詩集,又有人領了我下去,只一會,公主就放話,讓人送我回府。」

  馮晏細細問了當時的情景,再一聽金城公主也在那處院落,一時便明白了,聽尤嫵念詩集的,定然是皇帝了。只是這事兒聽起來怎麼很不對勁呢!



28.一汪春水 

  馮晏臉色沉了下去,一時抬眼,對上尤嫵水汪汪的雙眼,脊背一麻,胸口沸騰的怒氣略消,輕輕歎了口氣。

  尤嫵見馮晏乍陰乍晴,隔得一會,俊臉又起了暗紅,燈下看著,俊俏異常,不由多看幾眼,眼見馮晏垂下頭去,很快又用眼角覷她,嘴角不同起了笑意,在公主府受的閒氣,倒也消失了一些。

  美人唇角含笑,眉梢眼角如流淌著一汪春水,媚色無雙,馮晏只一瞥,就看呆了眼,不知不覺站了起來,挪近了尤嫵,站在她跟前,喃喃喊道:「嫵娘!」右手早伸了出去,牽起尤嫵的袖角,輕輕扯了扯,想把尤嫵扯向自己懷裡。

  馮晏低低啞啞的聲音響起,鼻息拂在額角,尤嫵心尖一顫,有漣漪泛起,卻沒有順著馮晏拉扯的力道站起,反輕輕往回扯,一邊輕笑。

  馮晏見尤嫵含唇嬌笑,心裡癢絲絲的,再也忍不住了,用力一扯,把尤嫵扯離椅子,手臂順勢一轉,已是摟住她腰身,帶到自己懷裡,左手卻捉住了她的右手掌,拉到自己臉頰上,讓她摸自己的臉。

  尤嫵輕輕撫馮晏的臉,調皮地往他唇邊吹了口氣。

  馮晏正待說話,忽然拉住尤嫵的手湊到鼻端嗅了嗅,臉色變了變,很快鬆開尤嫵的手,退後兩步,定定看著尤嫵,嘴唇微動,卻沒說話。

  尤嫵有些疑惑,舉起自己的手掌嗅了嗅,只嗅得一點兒果香味,並沒有香粉味,一時不解,回視馮晏道:「怎麼啦?」

  「是佛果香。此香難得,唯有皇上能用。」馮晏看著尤嫵,聲調平平,無波無折。

  尤嫵一怔,一字一字道:「抄經書時,用的紙便有這種香的味道,抄得一個時辰,不單手掌上沾了這種味道,連袖口也有果香味。回來時,卻是換了衣裳,又洗漱過,不想手掌上還有餘香。」

  馮晏暗地裡鬆口氣,定定看著尤嫵,見她確然一無所知的樣子,因點點頭道:「金城公主陰險多計,以後須得小心了!」

  尤嫵聽馮晏詢問,想及當時情景,能叫金城公主站著侍候的,除去太后,就只有皇帝了。一時脫口道:「莫不成那聽我誦詩的,是皇上?」

  馮晏點點頭,眉頭微皺,半晌道:「你得了誥命夫人的誥封,至今未進宮向皇后娘娘請安。待祖母要進宮探望太后娘娘,你隨她一道進宮,到時向皇后娘娘請安,想法子說及今日上公主府,又在公主安排下誦詩之事。」

  兩人說著話,一時有丫頭進來見過他們兩人,說道馮太夫人請他們過去一道用宵夜。

  因有前兩次之事,馮晏和尤嫵心有餘悸,卻又不能不過去,一時到了馮太夫人處,馮晏遣開丫頭,直接道:「孫兒有一事要稟知祖母。」

  馮太夫人一聽馮晏的話,眼睛馬上去瞄尤嫵腹部,一下又醒悟過來,他們成親還沒一個月,就是有孕,也瞧不出來的。因笑道:「阿晏有事兒便說罷!」

  馮晏斟酌言詞,把自己一嗅到香粉,全身便會發腫發癢的情景說了。未了道:「祖母上兩次下了藥在酒水中,孫兒一喝,卻是全身發癢,因未能和嫵娘……。如今外面流言紛紛,金城公主更是不懷好意,只怕祖母在其中又生誤會。」

  馮太夫人一聽變了臉色,把手中的筷子一摔,氣道:「我是你的誰?我可是你的祖母,養大你的祖母啊!你不能嗅香粉,居然瞞著我,不肯對我明言。這是為何?」

  馮晏低頭道:「我是怕祖母憂心。」

  「你是提防著我吧?」馮太夫人傷心了,喃喃道:「你是我孫兒,我難道會害你不成?」

  馮晏不語,只跪下叩了一個頭。尤嫵見他跪下,忙也跟著跪下叩頭。

  馮太夫人見馮晏叩頭,一時又心疼,彎身去拉他,氣惱道:「還不快起來?大半夜的,地下又沒有鋪錦墊,要是凍著了可不是玩的。」

  馮晏順勢站起來,道:「祖母不惱孫兒就好了。」說著又輕聲道:「孫兒嗅不得香粉之事,就是二叔他們,也是不能告訴的。怕只怕知道的人一多,洩露了出去,將來兩軍對敵,敵方一揮香粉,孫兒便打不得仗了。」

  待馮晏和尤嫵告辭下去,馮太夫人看著桌上的飯菜原封未動,不由苦笑,一時揚聲叫進一個丫頭,讓丫頭另去廚下讓廚娘做幾味菜送到尤嫵房裡。

  馮晏和尤嫵回了房沒多久,便見丫頭送了飯菜進來擺在案上,又輕手輕腳退下去,因一看,全是齋菜,不由嘀咕道:「怎麼又吃齋?」

  「今兒上了龍象寺祈福,得吃三天齋呢!」尤嫵見馮晏不滿,不由解釋了一句。

  馮晏叫苦道:「我都吃了七天齋了,還吃呀?」

  尤嫵暗笑,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馮晏碗裡道:「多吃幾天齋保險些。」

  馮晏低嚷:「我要吃肉!」

  尤嫵臉一紅,又勺了一調匙豆腐羹到馮晏碗裡,低聲道:「等你好了再吃。」

  馮晏注意到尤嫵紅了臉,不由奇怪,覷了她一眼,只尋思,咦,我說要吃肉,她為什麼臉紅呢?莫非這話另有含義?因又嚷道:「嫵娘,我要吃肉!」說著眼睛描一眼尤嫵。

  尤嫵橫馮晏一眼,眉眼如染了□,又嬌又艷,引的馮晏又湊近一些,聲調略低,耳語般道:「我要吃肉!」

  尤嫵發窘,別開頭道:「今兒只能吃齋。」

  卻說季氏夫人聽聞尤嫵被強請到公主府,直擔憂了一晚,待聽得尤嫵已回了馮府,這才鬆口氣,至第二日,卻顧不上避忌,忙忙就上了馮家見尤嫵。

  因是秋季,馮府滿園秋菊盛開,尤嫵便領著季氏夫人賞菊,一邊安慰道:「娘,金城公主並沒有為難我,您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季氏夫人左右瞧瞧,見沒有外人在,一時抱住尤嫵,抹淚道:「我苦命的女兒啊!」

  尤嫵摸不著頭腦,小聲道:「娘,您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季氏夫人鬆開尤嫵,拿帕子擦淚,哽咽道:「金城公主的夫婿蘇駙馬,和那嚴三世是一道的,娘就怕他們又有手段出來。」

  尤嫵低聲道:「阿晏會護著我的,娘只管放心。」

  季氏夫人止了淚道:「金城公主豈是好招惹的?縱是將軍,見了公主也得低頭的。」

  正說著,卻有丫頭來稟道:「少夫人,許府的表小姐過來了。」

  尤嫵心下「咯當」一響,許明珠這時候過來,是來添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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