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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46 PM

隨輕風去 -【奮鬥在新明朝】《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2-10 01:32 PM 編輯

【書名】:奮鬥在新明朝

【作者】:隨清風去

【內容簡介】:
     
       宅男文科生穿越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大明朝,
              
       起點很低,身為粗鄙小衙役,科舉之路是沒指望了,
  
      且看主角如何歡歡樂樂從市井之間走出一條另類風格青雲之路。
  
      順便揭秘大明官場體系的種種規則!!
  
      新增簡介:本書是一本以歷史為準繩、以事實為依據、邏輯嚴密、細節準確的嚴肅作品,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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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53 PM

引子

  光線不是很好的大堂裡,李佑淡定的跪在石地板上,前面幾步的台階上擱置著一方兩頭翹的桌案。視野轉向桌案後,李佑看到個面貌白皙俊逸的青年小生,頭戴烏紗,身著青藍色樣式的圓領袍子,胸前繡著飛禽圖像,神色嚴毅,目光如電直視著自己。   

  穿越了……李佑麻木的想,這分明是一個什麼古代衙門公堂,而他似乎穿越到了一個衙役身上。依照網文穿越慣例當務之急是……     

  「啪!」台上官員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大喝道:「爾這奸猾賤胥!五日一比,期限已到,你一無所獲,分明偷懶耍滑,虛應差事!兩邊與我拉下去重打!」     

  這是在跟誰說話?我怎麼半懂不懂的,李佑呆呆的尚未反應過來,兩邊皂役一聲喝喊,上來把他按在地上,幾根棍棒高高舉起。   

  原來是要打我……劇痛……李佑果斷地昏過去了。   

  佛家曰:一念為九十剎那,一剎那中有九百生滅。昏迷之際,李佑神識深處好一番風起雲湧,虛幻世界裡不知過了多少滄海桑田,最終定格在此時此刻——大明朝景和六年三月十二日。   

  李佑疼醒了,趴在床上默默著進行自我認知。他本是二十一世紀的文科宅男,靈魂穿到這個時空,估計也沒法子回去了,可嘆不會造槍造炮造玻璃造水泥造鋼鐵,唐詩宋詞這時都已經被寫出來了— —幸虧還有納蘭性德詞這個明穿終極大殺器,可是他這個身份有機會去當文抄公麼。   

  思路轉回目前這個時代,同名同姓的李佑是大明朝南直隸蘇州府虛江縣的一名快班衙役,俗稱捕快。今年十七歲,本縣西水鎮人,上有一爹一媽一兄一嫂,下有四歲侄兒一個。今天因為辦案不力挨了一頓板子。   

  他父親乃是縣衙快班上代頭目,先後歷經三任縣官的捕頭,如今年事漸高,以積年所蓄在本鄉買了二十畝田,歸家頤養去也。而這李佑便子承父業,今年留縣城裡充役做了捕快,在衙門附近某巷賃了間巴掌大的院落獨自居住,每月租金一錢銀子。   

  他那哥哥,與人合了夥在西水鎮臨近太湖碼頭處開了家客店。這虛江縣位於蘇州府城之東,瀕臨太湖,水通運河,或許比不得府城,但也是江南繁華之地,縣里七八萬戶人家,客商雲集,舟車往來,所以李佑這哥哥開的客店生意稱得上興隆了——當然,店裡的幾個娼妓粉頭也功不可沒。   

  話說回來,今日衙役弟兄們給李佑打的板子顯然手下留情了,雖然疼,倒還能起身活動。對這個時代街景還有一定好奇心的李佑勉強起得身來,看著鳥籠樣的房間憋氣,院子也大不到哪裡去,一丈多見方。   

  忍痛出得院門到了巷口,入目處一片青磚素瓦,各式房屋牆落星羅密布,樹木枝繁葉茂點綴其里,小河枝枝杈杈流淌其間,空中雨霧濛濛,遠處可見山丘隱隱。仔細看去,沿街多是店鋪,門口大都立有各色招牌,河上扁舟無不載貨,街面人群川流不息,衣式或短襦、或長衣、或袍衫,顏色用料繽紛不一。   

  李佑目眩神迷,前世文科生的文青氣有點發作起來,要吟詩作詞,卻是抄無可抄了。只好長嘆一口氣,念叨兩句「東南形勝,三吳都會」聊以自慰。   

  只聽旁邊冷笑一聲:「鄙俗小子,也敢裝模作樣。」李佑聞聲看過去,卻是幾個穿戴著襴衫唐巾,手持扇子的秀才相公,他們笑完李佑便毫不在意的走過去了。李佑平白被罵,正要生氣,卻被一股潛意識壓了下去——萬惡的封建社會等級意識。   

  似乎還有什麼地方不對……今年是景和六年?李佑驚奇得想道,我好歹也是熟讀明史(其實就是《明朝那些事兒》)的人,明朝什麼時候有過景和這個年號?這是公元幾幾年?!   

  還好是識字的。按著腦裡的印象,李佑尋摸著找到家書舖,問了問店家,以兩錢銀子的價格購得《國朝史略》全本三冊。收銀子的掌櫃奇怪的很——這本書多是科舉士子購買,寫策論參考的到,算是必備書籍。你一個衙役買這書有何用,兩錢銀子節省點夠你吃大半個月白米飯了。   

  《國朝史略》第一冊、第二冊全無用處,都是些前世已知的歷史。而這第三冊,專講崇禎皇帝煤山上弔之後的軍國大事,李佑看的是目瞪口呆:甲申之變崇禎皇帝自掛東南枝後,廢柴南明小朝廷在這個時空強力雄起,用了十年功夫轟殺了「我大清」,並還都北京,繼續天子戍邊;而女真人自廢帝號,退居關外,與大明以遼河為界,至今已經七八十年了。其間還有些開海禁、地丁銀之類新政施行。眼下這個年頭大約是公元十八世紀三四十年代吧……     

  這真是一個似是而非的明朝,很多情況都和記憶裡不一樣了。   

  景和六年春,這是一個美好的年代,經歷戰亂又休養數十年,很多昔年弊事都已革除;這也是一個繼續崩壞的年代,亦有種種痼疾纏綿不絕無法根除。這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年代,大明天朝國庫歲入折合白銀五千八百七十二萬三千一百六十四兩;這也是一個風俗敗壞的年代,四方府縣有德君子無不切齒怒斥民心不古,崇尚奢侈,肆意享樂,淫風熾烈,恬不知恥。   

  李佑只是一個或許能欺壓良善、借事弄權,收原告被告一點好處費,但在士大夫眼中與娼優無異的粗鄙賤役,以本朝制度,他和將來的兒子連進入科考之路的資格都沒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54 PM

第一章 要認清這個世道

又勉強休養一天,睡過一覺後李佑兩世為人的靈魂融合的越發緊密了,雖以前世靈魂為主,但也沾染了今世很多不良習氣。畢竟他從小在胥役圈子里長大,這兒可沒什麼正人君子。常言道,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

  閒話不提,三月十四日清早李佑穿戴整齊,無非是箭袖青布長衣,方形平頂帽,帽上插著幾根鳥毛,身邊佩一把腰刀。都是標準的公差打扮,唯有這腰刀乃是他父親傳給他的,當初也是花了些銀子用上好的料仿製繡春刀式樣打造,既輕便又經用,父親笑稱這叫仿春刀。這很值得炫耀的,別的公差有把鐵尺就不錯了。

  出得家門,左鄰右裡看到李佑,俱都招呼一聲李小官人,問問傷勢。依照制度,李佑這種身份如何當的起官人的稱呼?但這年頭風氣俗濫,大夫敢叫太醫,理頭的人稱待詔,倒茶的都叫博士,什麼相公、老爺更是亂叫一氣,世情大都如此。

  李佑來到縣衙斜對面的班房,裡頭閒坐了五六個同班的捕快,看到李佑紛紛問道:「你那案子查的如何了?」

  李佑花了一秒時間,從記憶裡把這件事挖了出來。原來穿越前,李佑接了樁案子——本縣有個嚴秀才來告官,說是他家娘子要回娘家,出門後走失了,娘家夫家均不見人。知縣大老爺將這人口失蹤案交給李佑查訪,勒令五日一比,限期查案。穿越之日的這頓板子就是因為李佑五日來一無所獲,縣官大怒,所以就賞了李佑大板子以示懲戒。

  李佑拱拱手:「多謝幾位兄長掛念,若無其他事,小弟我再出去訪訪。」

  在記憶裡,李佑那幾天其實沒偷懶,從嚴秀才家到西關外秀才丈人家來來回回走了數遍,問了許多人,只是沒一點線索頭緒。這年頭的上官不跟你講理啊,李佑哀嘆道,大板子挨的好冤枉,本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誰讓差事落在我這裡呢,李佑沒奈何。來到嚴秀才家,找到秀才家的小廝又仔細盤問了一番嚴家娘子的平日情況,直到小廝不耐煩了。

  隨後沿著嚴家娘子回娘家的路進行走訪,連續問了數十人,弄得自己口乾舌燥嗓音嘶啞,眼見得太陽西去還是一點線索也沒有。只好找間茶攤,連喝了幾大碗,只丟給茶博士一個銅板,卻驚得茶博士高呼:「可不敢要官人的錢!」

  李佑正直青春年少,哪裡耐得住性子,案子沒頭緒就是沒頭緒,也不在這裡耗費精神了。他搖頭想道,實在是沒轍,叫我到哪裡去找這個女人,沒準早被拐到外地賣了。且把案子放一邊去,拖著吧,拖到日子久了縣官苦主都沒指望就行了,死活找不到,他們也沒脾氣。

  惰性上來,他還真不管了,連著三日走街串巷,到處閒耍,遇到些老相識聽曲抹牌無所不玩。前世裡挺喜歡越劇、黃梅這些南方戲的,這時代遇到了這些戲的老祖宗,倒是走馬觀花聽了幾齣,可惜好多名士們寫的戲太文縐縐了,聽不懂。

  此外,下象棋贏了幾百文錢,不過學會了馬吊、葉子、雙陸這些時下流行的東西后,把幾百文錢又輸了出去,只賺了個樂子。

  除了沒有電腦,這個時代娛樂還是很豐富的,作為天下最富庶的地區,少不得有吃喝玩樂的項目,李佑暗自感慨,有空發明個撲克牌,賺點銀子花花。他玩的興起,若不是囊中羞澀,秦樓楚館都要闖一闖。其實李佑早在穿越之前被同班的衙役們帶進過些下等土娼的門,花費最便宜的不過夜也就幾十文錢,只是現在融合了前世記憶後,實在看不上那些土娼姿色了。

  說起來虛江縣衙役比起別縣同行待遇還算不錯,每月縣衙發給銀子一兩。但李佑去年攢下的幾兩銀子都被老父親拿走買地了,前些日子又大手筆花了兩錢銀子巨款買那《國朝史略》,玩到目前手頭裡委實只有幾百文的生活費了。

  五日期限又到,這天是三月十七日。李佑來到班房等著知縣升堂。卻見一個皂隸慌慌的跑進來對著他喊:「嚴秀才又來催案子了,知縣大老爺急著傳你上堂!」

  李佑起身走進公堂給知縣跪下等待問話,之前早到了一位書生,個頭不高,長相還算清秀,正是縣學裡一等一的廩膳生員、坊間都說將來要中進士的嚴秀才,號稱虛江第一才子。嚴秀才對著縣官拱拱手,開口道:「縣尊在上,若案子久拖不決,冤屈不得伸理,學生只好去府城另行投狀,老大人休怨我。」

  這知縣姓陳,也是很年輕,被嚴秀才這話說得心裡不爽,誰也不喜歡在上級那裡被打小報告。他面色不愉道:「賢生可曉得,為防亂訴濫訟,我朝是不許越級告狀的。你且回去,本縣必給你一個結果。」嚴秀才拱手告辭了,從頭到尾沒看李佑一眼。

  看著嚴秀才的風采,李佑這個前世文科生心裡其實是很羨慕的,文人士子見官不用像他這樣子磕頭,將來中進士、入翰林那就成了百姓嘴裡的天上文曲星。同時心中也暗喜,這秀才話頭上居然威脅知縣,看來知縣也不會給他好處,案子似乎可以緩緩了。正想著,但見知縣對他呵斥道:「你這狗才!這幾日案子訪得如何?」

  「稟大老爺,實在是一無所獲。」李佑又舔著臉笑道「這酸秀才一點也不懂事,何苦為他辛勞,不如結了案發廣捕文書吧。」他想趁著知縣不爽嚴秀才,把案子胡亂結了,他就沒啥事了。

  「啪!」陳知縣疾言厲色,怒拍驚堂木:「好刁奴!視官法如無物耶?五日又五日,你也是本地老人,一點頭緒也不曾訪得?想必是要偷奸耍滑,糊弄本縣。兩邊給我打十五大板!」

  李佑大驚失色,怎麼看著像是知縣把火氣撒到他頭上。我和你是你一夥的啊,打我有什麼用……

  皂隸看著縣官火大,不敢玩弄虛玄,這下可是有點真打了。直打得李佑皮開肉綻、屁股開花。打完唸著香火情,找了兩個人把李佑抬回家裡,還請了大夫來上藥。

  從小順風順水的李佑委屈的無處可訴,想來想去也是埋怨自己:之前的心態太輕浮了…這不是二十一世紀,這是等級分明、尊卑有別的封建時代,一個縣官來了性子能把你整死而你根本毫無反抗能力的時代!這幾天抱著玩遊戲的心態待人處事,怎麼能有好下場?

  想靠著所謂小聰明偷懶取巧有什麼用處,縣官眼裡你和條狗差不多,他才不管你死活,更不會和你講道理,嚴秀才讓知縣不爽,那也不是你這賤役可以居間挑動的。

  真以為是穿越來的就有優越感啊?心態要擺正啊……前些日子實在是太輕佻了,什麼都不當回事。打的好!現在打醒了總比以後殺頭強。

  思來想去,李佑反省的差不多,又開始犯愁,這案子怎麼辦?尋不出點線索,知縣還是不會放過他的。李佑喊了鄰居,請他跑腿去西水鎮請老父親過來。父親幹了這麼多年公門勾當,總該有法子,請過來學學也好。

  日上三竿時候,李佑父親施施然過來了。幾日不見,李佑差點認不出來父親了,只見他頭頂東坡帽,身上罩著對襟員外袍,團團一個和睦鄉鄰的富家翁扮相,哪裡看得出是做過捕頭的。李父看了看傷勢,搖搖頭道:「不長進的東西,如何犯了縣官?」

  李佑將案子如實講了一遍,愁眉苦臉得說:「知縣大老爺嚴期追比,但委實沒有頭緒,這可如何是好。」

  「這樣簡單的案子還不好辦?我家幾代在公門中掙飯吃,你怎麼一絲本事也沒學得?長著什麼腦子!」李父怒罵。

  李佑極不服氣,父親只聽了一聽就敢說這樣大話?

  李父看著兒子神色,知道他心裡不服,就說:「今天養一養傷,明日隨我走一遭,看我把案子辦了,學著點。」

  一夜無話,到第二日天明。李佑手撫菊花苦笑,穿越來後這些日子,兩頓大板子,就沒個不疼的時候。侍候了父親起床,李佑領著父親重新走一遍嚴娘子回家那段路,李父一路無語。

  一直出了縣城東關,又走了一刻,見一道小河繞城而去,河上無橋,只有個渡頭,三四十歲的中年擺渡人在此守著。「那嚴娘子若要回家,必要擺渡過此河,別無他路。」李佑向父親介紹說。

  李父撚鬚沉吟一番,道:「據我所知,此處只有這於大郎一個擺渡的,已經營生了十幾年了。」

  「兒子問過他了,他說那日根本不曾見得嚴娘子。打聽左右,此人還算忠厚,裡甲也是打了包票的,並非作姦犯科的無賴之徒,想來此案不是他犯的事。」

  李父突然面色一變,露出點狠色,指使李佑說:「你去給我拿下,帶回衙門。」

  「一無實據,二無人證,拿他作甚?。」

  「哪來如此多廢話!你只管去拿下,交與縣官大人即可。」李父厲聲道。

  看來父親發現了什麼我注意不到的破綻,這也太高明了,真是名偵探范兒,不愧是當過十幾年捕頭的人物。李佑佩服的想道。上了渡頭,掏出繩索往於大郎頭上一套,捆住了脖子,抽出腰刀道:「與我走一遭吧。」

  「青天白日!小的犯了何事?」於大郎雖不敢反抗,卻急的不住嚷嚷。

  李悠無言以對,難道說因為我老爹看你不順眼麼。直管抓了繩子,拽著於大郎往縣衙走去。另一邊李父先回住所去了。

  此時恰好知縣在堂上,倒也不用等待了。李佑將於大郎丟到公堂,稟報說:「將嚴娘子走失案嫌犯帶到了。」

  於大郎當然不肯招供,大喊冤屈。那知縣卻不管不顧,打了於大郎三十大板。見還不肯招供,就上了夾棍,皂隸一發力,於大郎劇痛鑽心登時昏過去了。一桶冷水潑醒了於大郎,仍在喊:「小人實在天大冤枉啊!」

  趕緊招了吧,大家早點下班,這些刑具可不是擺著看,李佑看著於大郎想。

  知縣大喝:「你這奸人,死硬不改,本官今日暫不與你計較,給我枷號入獄,嚴加看管,來日再審!」說罷一甩袍袖退堂了,今日有個戶部郎中路過本縣,陳知縣要去接風,哪有空和犯人糾纏。

  李佑看著於大郎慘狀十分不忍,對前來拉人的牢役說:「牢裡看顧一下,不要弄壞了他。」幾個牢役詫異的看了李佑一眼,只道是李佑收了犯人銀錢。

  李佑回家尋著父親問道:「父親你有何證據或者推斷麼,早早呈給縣官了結此案,也省得那於大郎死扛不招,徒受拷打。」

  「為父哪裡有什麼證據,隨便抓得一個丟給縣官罷了。」

  廬山瀑布大汗…李佑非常無語,就要我學著這樣辦案麼……

  「不明白?」李父微微一笑,「你要對縣官有個交待,縣官要對苦主有個交待,交待來交待去,尋不著人就只好自己弄一個人當交待了。這樣你在縣官面前也算辦了事,縣官對苦主也是有話可講,上司考核也可應付了。」

  這…這…這…好黑暗的潛規則啊……太冷血了,這時代辦案難道就是「自由心證」麼,前世的好青年李佑有點接受不了。

  李父又嘆道:「你這板子,挨的也是活該。若是一般苦主,案子也不至於如此嚴苛。但那嚴秀才才名遠播,是得了本省學政大老爺賞識的,且還拜了大老爺為坐師,只等著後年開科中舉罷了。縣官縱是不喜他,那也是士林裡的同行,總要給幾分面子,不打你板子督促一番,如何顯得嚴秀才有面子。我等卑污賤胥也是無奈,你真要不抓個交待回來,那縣官能打死你。而你就成了知縣大老爺的交待了,只道你不用心辦案,罪責全都在你身上。」

  李佑瞠目結舌,這世道…難道要逼我當這種奸鄙小人?我當的來麼?那於大郎太可憐了,可是聽父親這一說,不這麼辦,霉頭就要惹到自己身上,目前已經為此挨了前後二三十板子了。李佑心裡一時糾結如麻。

  又聽李父道:「你若有閒心,也不妨私下裡暗暗察訪,若有真相不妨報與知縣大老爺。也算積了一些陰德,日後見了閻王也好分說。」

  「這豈不又把自己陷進去了?」心思剛轉過彎來,把自己定位為黑暗污濁小衙役的李佑遲疑說:「這樣前後不一,到了知縣大老爺那裡只當你糊弄欺瞞他。若是於大郎受刑不住招了,你又尋出其他真相,縣官自覺出了錯判豈不恨死你。」

  「不會!青天大老爺平反了冤案,那乃是功德無量,萬民稱頌,官聲好評如潮的。到時候,分明是你這無知小胥前番抓錯了人,虧得知縣大老爺賴有神明指點,破你冤案,這樣的功德絕不嫌多。」

  李父說完點點頭,「你且自己好好思量吧,我回家了,再不走天黑前到不了嘍。」

  多麼樸素的小人物辯證法啊…沒有冤案哪來的平反……

  走到門口,李父又轉回來道:「為父還有些話要吩咐你,做這胥役的,到底只是官家的狗腿爪牙,須得心硬手狠,又要會看風頭。你未免綿軟了些。」

  「那為何不讓哥哥接這班?」李佑邊問邊想道,我一堂堂的前世大學生幹這種不能要臉皮的差事本來就不適應。

  「他怕是連你都不如!」

  這夜李佑睡得極不舒坦,一會兒夢見了於大郎被活活打死,一會兒夢見了自己不知犯了什麼事被押上了刑場砍腦殼,混混噩噩一直到天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55 PM

第二章 觀音庵裡斗淫尼

雖然在這個世道不能完全拿二十一世紀的做人標準要求自己,但李佑心裡畢竟還是有一絲天良,決定再去訪一訪。

  他自我安慰道:盡人事聽天命,好歹也是出力了,若實在找不出真相那也沒轍。用這個世界盛行的因果理論解釋,只能說於大郎你上輩子做了什麼錯事,命中該有此劫。

  三月十八日,班上無事,李佑離開縣衙在城東轉來轉去看看有什麼新發現。突然天氣變幻,下起急雨,看不遠處有個支起了頂棚的茶攤,李佑急忙過去避雨。

  「小官人又來了,且請入座。」茶博士慇勤的迎上來。李佑坐定了位置,茶博士奉上茶碗,陪著說話道:「近些日子,小人看得小官人在這街面來去有三五回了吧,公案還是無頭緒麼。」

  李佑暗嘆一聲,一邊與茶博士閒扯一邊漫無目的的望著街景,也不知道這雨何時能停。這茶攤臨著河,河對面有條很不起眼的幽靜小徑,通往何處看不清楚,因為有片樹林子擋著視線。「那是什麼地方?平日裡來來往往的還真沒看到這兒還能通行。」李佑指著小徑問茶博士。

  茶博士抬眼望瞭望,回道:「那不是什麼街巷,極少有人走動的。樹林子後有家觀音庵,供奉著觀世音大士,有個姓田的尼姑在那裡主事,常與附近各家娘子來往的。」

  李佑心頭一動,靈光一閃。嚴秀才家娘子失蹤當日,也是下了急雨,她一個婦道人家避雨必定不肯與男人亂擠的,那離道路不遠的觀音庵倒是個好去處。李佑下意識猛拍大腿,這樁案子的線索要去觀音庵尋找了,可恨自己三番五次的都沒注意到這個地方,白白挨了這麼多板子。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前日聽曲時,同桌的有個湖州販絲的王客商,與他談論女人,喝多了就吹噓自己嫖過城東的尼姑,當時自己卻是不信的,因為沒聽說城東有什麼尼姑,現在看來……

  要去查探,穿這一身公服怕是不妥當。李佑趕緊冒雨回到住所,找出件褐布長衣換下了身上的公服,又隨便找頂帽子包了頭。返回雨中,一口氣奔到那小徑處,顧不得泥濘,沿著走到頭,果然看見個小小的院落。

  李佑上前叩門,沒等多會兒,吱呀一聲門開了。李佑順著門扇看去,只見一個俏尼姑與他對視,大約二三十年紀,生的倒是白嫩嫩的,眼角含春,面上隱隱帶著幾分脂粉痕跡,唯有緇衣寬大略略遮住風流體段,雖不是十分絕色倒也嫵媚入眼。

  以貌取人,這絕對不是什麼正經尼姑!李佑心裡百分之百的肯定,面上卻裝出驚訝之色,倒退兩步,拱手說:「哎呀,驚到了!我原以為是個僧院來避避雨,不想是小師太在此修行。」

  那尼姑確實不是什麼好路數,平常裡也幹些留宿男客的買賣。她看李佑眉清目朗相貌堂堂,更兼身體雄健,心裡早就蕩了好幾圈了,卻把話去拿李佑:「小官人確是來避雨麼?我這小庵不好進得,只好請小官人在門首裡避避吧。」

  李佑心裡算定,笑嘻嘻的對尼姑說:「外頭春寒難忍,如何是好?」

  「小官人莫非想進來麼,你怎的如此不避嫌疑!」那尼姑故作氣惱。

  裝,你接著裝……李佑做出浪蕩樣子,抓住尼姑的手:「還請小師太可憐在下。」

  尼姑甩開手,也不關門,逕自回屋了。李佑自然曉得意思,關了院門,隨著尼姑進了前堂。這屋裡壁上供著觀音大士的畫像,畫像下是供台,各類用品一應俱全。供台之外屋裡卻有一個矮木塌,榻上兩個蒲團,看來是打坐之用。「這裡只有小師太一個人麼?小師太法號如何稱呼?」李佑色迷迷的問道。

  「貧尼俗家姓田,沒甚法號。有個徒弟,此時也不在此。」田尼姑瞟著李佑捏著嬌滴滴的腔調道:「不知小官人又是誰家郎君。」

  李佑編了個姓名,「在下人稱李二郎,湖州人士,來此做點小本生意。聽那同鄉的王兄說這裡供的觀音大士十分靈驗,可有此事麼?」

  田尼姑一聽,心下瞭然,只道是湖州的王客商多嘴說了什麼,聞到腥味來的。心裡思道:這人材比那王官人強了百倍,可少要點銀錢。提起話頭說:「看小官人衣服都被雨水打濕了,且脫將下來烘一烘。」

  好個淫尼!這是來勾引我了…這是來勾引我了…李佑青春年少,正當好色時候,心裡很是癢癢,雖然是個尼姑,但長相還有幾分姿色,比以前那幾個土娼強,不如就從了罷?「這都是為了公事,獻了身才好取得信任,從她嘴裡套出點東西。」李佑另一個潛意識心裡很嚴肅的對自己說。

  待李佑脫了長衣,露出健壯的上半身,惹得那田尼姑情動,忍不住伸手過來摸了幾把。頓時把李佑火頭挑動了起來,反過手抱起田尼姑丟到矮榻上,然後扯下她的緇衣,露出苗條酥軟的身段。一不留神,把尼姑帽兒也晃掉了,現出光禿禿的腦袋,李佑看著很怪異,撿起帽子又給尼姑扣上了。

  田尼姑「吃吃」的笑了幾聲,「官人不喜麼,奴家後堂收了幾個假髮髻,用去拿麼。」

  「沒這空,正事要緊。」

  兩人正是天雷勾地火,王八看綠豆。你貪我愛,你來我往,如膠似漆的大戰了也不知幾百回合,眼看著一個時辰都過去了才云收雨散。這時候,外面的雨也停了。

  做的十分盡興,李佑懶洋洋的倚在榻上,暗自念叨:小爺我穿越了這麼幾天,居然先遇到個風流俏尼姑打了炮。又想起公事,隨口問道:「這附近各家娘子你都認得麼?」

  田尼姑也是渾身舒爽,喘了幾口氣,心裡正琢磨著把這關係弄的長久點。她看李佑是穿布衣的,估計銀錢不豐,但年少體壯,十分可人。聽了李佑問話,卻以為李佑好色浪蕩,想讓她幫襯著勾搭婦女。「官人難道還眼饞別人麼?居然求到貧尼這裡來。」田尼姑調笑反問道。

  李佑一聽面色古怪,這淫尼會錯了意吧...想給我拉皮條?一腦子都是什麼東西,我要談的是正事,我真的只是想打聽打聽線索而已…不過似乎好像大概也不是壞事。頓時李佑好色的念頭佔了上風,試探的問尼姑說:「小師太欲學菩薩救苦救難麼。」

  田尼姑說:「就怕官人有了新歡,留的貧尼獨守空堂。」

  「我只是個小本生意人,在本城沒什麼房產。行事多有不便。師太這裡清靜幽密,我少不得多來叨擾,還能飛到天邊去麼。」李佑答道,說的是很明白了。

  田尼姑抿嘴一笑,「你這死賊,就曉得你看我這頭皮不順眼,總想去找別家有頭髮的娘子。幫襯你有我什麼好處。」

  「這次來虛江,我也是賺了幾個銀子,可奉與菩薩作些香火。」

  「願你心都是真的,我這裡倒是有個好人物,可惜僅有今日讓你受用,以後就沒了。」田尼姑露出點話風說。

  李佑聽得奇怪,「這是何道理?」

  「休管是何道理,若有幾錢銀子,我就送與你個小娘子好好快活一番。」

  李佑失色道:「幾錢銀子忒貴了。」

  田尼姑下了塌,穿戴齊整嗤笑一聲道:「看小官人一表人才,怎麼恁般小氣。我這個娘子包管值你這銀子價,再說我給你佈施肉身沒些個辛苦錢麼!」

  昨天李佑老父親來時,看李佑過得拮據,留了兩個銀角子。李佑摸出一個給了田尼姑說:「可不要教我失望。」

  田尼姑收了這銀子道:「你隨我來。」引著李佑到了後面一間密室,又對李佑說:「勿要告與他人。」

  推開密室的門,李佑向裡瞅了一瞅,登時眼紅耳熱神魂飄蕩。但見密室中一張大床,床上躺著個年輕婦人,雖然披頭散髮卻遮不住那花容月貌。身上沒穿外衣,上身一個小紅內襖,白花花的臂膀都露在外面綁著,下身一條素花紗裙,裡頭沒穿褲子,兩條粉腿若隱若現,足上未著鞋襪,染著蔻丹的金蓮點點俱都捆在了床柱上。那婦人見有男子,柔嫩的身子使勁扭動,怎奈掙不開繩索,嘴裡也不知堵著什麼布,雖嗚嗚做聲卻喊叫不得,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流到耳邊,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好刺激,李佑深深地吸一口氣,忍住心猿意馬。這婦人耳邊有一點淺淺的硃砂痣,完全符合嚴秀才娘子的特徵,看這樣子是被人姦污過了。李佑收回目光轉過頭來,再看那尼姑就覺得索然無味。

  「小官人這銀子付地不虧吧。」田尼姑打趣說:「看來小官人是極中意了,不過你要快活也就今日,明日就沒了。日後見到有情趣的風流娘子我再與你牽線。」

  「為何?」

  田尼姑語焉不詳的解釋道:「明日就有人帶走了。」

  李佑皺皺眉頭,想了一想,說:「方才已經盡興了,現在沒甚體力。待我出去吃的酒足飯飽,午後再回來耍弄。小師太需要我帶什麼酒食麼?」

  那田尼姑卻也不客氣,點了幾樣吃食。

  父親教導過,要心硬手狠。所以就提上褲子不認人罷!

  李佑離開了觀音庵,匆匆趕到縣衙,這知縣大老爺此時不在堂上,聽書辦說在後衙書房裡。

  李佑便向後衙走去,過了中庭到了後衙院門。卻見那賊眉鼠眼、嘴歪齒凸的門子叉腰攔在正中,不許他進去。原來這門子姓趙,曾經與李父有過嫌隙的,但李父身為老捕頭,趙門子也奈何不得。今日見李佑闖將進來,少不得刁難刁難。

  李佑忍著厭惡,拱拱手道:「煩請稟報大老爺,我有要事求見。」

  趙門子打個哈哈,「你能有什麼大事,老爺歇息著呢,見不得你。」說罷活動活動手掌,「若有幾錢門規銀子,我也替你去瞧瞧大老爺。」

  李佑勃然大怒,一是門規錢一般只收外客,衙役吏員見大老爺向來不交門規錢的,這趙門子分明蓄意刁難。二是好不容易老父親接濟了一兩銀子,今天就被那尼姑哄去了一半,還剩個五六錢。這趙門子一開口就要這麼多,能不生氣麼。

  真是火冒三丈,李佑掄圓了胳膊狠狠給了趙門子一個大巴掌,打得趙門子鼻血噴發,眼前金星亂晃。

  趙門子回過神來,扯著李佑嚷嚷起來。這時候出來位黃師爺,乃是知縣上任時候自己帶來的,在衙門裡管著承發房,經手公文往來,是知縣大老爺的心腹,背地裡常被眾人稱作四老爺。何為四老爺?大老爺知縣,二老爺縣丞,三老爺主簿,這師爺就是四老爺了。

  黃師爺問明白了事由,便領著去李佑書房了。

  這間書房頗為雅緻,擺放著些書畫盆景。陳知縣捲著本書斜倚在榻上,漫不經心的翻弄著。

  李佑走上前跪下叩頭。他穿越以來這個時候倒是和知縣距離最近,李佑偷偷打量了幾眼這個打了自己兩頓大板子的父母官,真的是相當年輕啊…..比他也大不了幾歲。古代竟然有這麼年輕的縣官,回想自己前世,縣長縣委書記三十多歲都稱得上非常年輕了,還真沒見過二十幾歲當一把手的,簡直可以稱一聲小陳知縣。

  不過此時知縣大老爺似乎有什麼煩惱,面上帶著幾分憂色。李佑胡思亂想道,這小陳縣官心情不太好,說話可得要小心,免得又是一頓大板子。

  「是何情況?」陳知縣問下話來

  李佑沒有竹筒倒豆子,只是簡單的說在觀音庵發現了嚴娘子,請知縣大老爺下令處斷,其他的就等著陳知縣問吧。

  知縣卻沒有多問,站起身拿起一個白牌,寫了幾句話扔給李佑。「你持牌帶些衙役將那觀音庵裡的人都鎖拿回來。」

  「慢…」黃師爺攔住了李佑,仔細問道:「那嚴娘子什麼狀況?」

  「關在了後院一間密室裡。」

  「別的呢?」

  「被捆著,動彈不得。」

  「還有呢?」

  這師爺真八卦啊,李佑腹誹道,嘴上回答說:「精神頭不太好,眼睛有點哭腫。」

  黃師爺笑罵道:「你個蠢才!我問你那嚴娘子失身了麼?你扯東扯西的作甚!」

  啊?四老爺的興趣真特別,原來就要問這個,你愛聽我就給你詳細道來。李佑趕緊回覆道:「那嚴娘子披頭散髮,衣衫不齊,上面僅穿小衣下面只套著紗裙,裸著兩足兩臂和胸前一片,渾身上下那可真是……」

  咳,咳,黃師爺真是被李佑氣樂了——我問你是為了聽桃色八卦麼!遂吩咐說:「既然如此情況,那不要去太多人,且記得要叫幾個牢婆子去看顧著嚴娘子。此事已經關係到婦人名聲,絕不要廣為宣揚。」

  陳知縣一樣點頭稱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56 PM

第三章 桃色話題人物

李佑得了知縣和黃師爺的吩咐便出去叫了些捕快皂隸,因為老爺說了不要廣為宣揚,所以不敢讓那些嘴巴極大的幫役們去。

  這幫役又叫白役,就是聚集在捕快周圍的無業游民,一邊幫著衙役跑腿辦差,但不從衙門領錢;一邊仗著和公門關係近,辦些事情,收些好處混幾碗飯吃。用二十一世紀的話說,就是臨時工,整個虛江縣一共才十來個捕快,幫役倒是一百多號。

  李佑領著四個衙役和兩個牢婆子直奔城東觀音庵而去,到了那裡叫開門便一擁而入。不多時押出了田尼姑,看見李佑,她面如土色,身體抖得篩糠一般,幾乎走不動路了。

  兩個衙役只好架著田尼姑,也知道這尼姑不是好東西,於是手上捏捏摸摸的不停,沾點不佔白不佔的小便宜。

  又等了一刻,牢婆子把嚴娘子扶了出來,真是風吹弱柳雨後殘花。牢婆子經驗豐富,帶了斗笠面紗等物來,給嚴娘子用上。

  這隊人馬收工回衙,陳知縣便升了堂,只有黃師爺再旁候著充當了臨時書辦,再無他人。先將嚴娘子送到側房休息,就開始提審田尼姑。這尼姑見了官,神色越發慌亂。先打了幾板子,就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原來有個湖州客商王某,與田尼姑是勾搭成奸的老相識了。王客商做些絲綿生意,往來於湖州和虛江,每次到虛江,必與田尼姑盤桓一番。那日二人正在庵內,忽然打起了春雷下起了春雨,然後有個娘子來避雨。王客商見色起意,夥同田尼姑囚了那嚴娘子**一番,自道事情做得隱秘,無人曉得。

  而後這王客商尋了個木箱,想著將這個小娘子裝到箱裡,運到船上拐往他鄉。只是捨不得他那貨物,經營買賣耽擱了這些日子,最後與田尼姑交代明日也就是十九日便要來運人。

  陳知縣氣的面皮發紅,朗朗乾坤下,他的地盤裡竟然有如此不法之徒!且將田尼姑打入牢裡,另派人去捉拿客商王某。

  此時嚴秀才趕了過來,夫妻二人抱作一團哭了一場,公堂內五六人無不感慨。只聽那嚴娘子哭淚雨滂沱,顫聲道:「奴家蒙羞,苟活於世。得幸見得天日,重與夫君相逢,此生已無掛念。即此別過,來世再服侍官人罷。」

  她想要撞柱子自殺了……李佑根據大量戲曲、小說判斷,暗暗挪動腳步,不動聲色的靠向離嚴娘子最近的這根柱子。

  「不要短見!這並非娘子自肯失身,乃他人所過,娘子何錯之有?且與我回家去安心侍奉公婆。」嚴秀才急切拉住自家娘子說。不知怎的沒有拉住,被嚴娘子掙脫開了。

  正如判斷,嚴娘子一頭撞向旁邊木柱,李佑不動聲色橫移一步攔在了當中。嚴娘子只管低頭撞柱,哪裡看得眼前,結果撞進了李佑的懷裡。但這李佑橫移過來時也沒站穩,被嚴娘子用力撞擊後,下意識的抱住了她倒在了地上。

  只見那李佑與嚴娘子在地上滾作一團,四目相對,比近在咫尺還近,一時都呆住了。

  公堂上諸人啞然無聲,這是什麼戲碼…都沒見過這樣的。

  按說出了這種醜事案子,受害小娘子必然要剖明心跡的,說是表演也罷、真心也罷,少不得上演一出以死明志的戲碼。例如撞柱,的確真有敢玩命自殺的,那都要被表彰為節婦,死後說不定上牌坊的。但真死掉的畢竟罕見,更多的是撞破個頭皮假裝昏迷被救,以後就不了了之,算是以死明志過了。

  也怨不得誰,古人就是這個習氣,君不見,當皇帝都是要三辭三讓,大家一起扭捏個過癮才能名正言順的登基麼,和這撞柱的把戲本質一樣。

  這種社會潛規則,眾人都是明白的,所以都沒去攔著,連那嚴秀才沒準也是故意鬆了手的。唯有這李佑,帶著些前世意識,一年輕衝動便鬧出這場烏龍,弄得公堂上下面面相覷,下面該怎麼辦?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嚴秀才,上前拉起了娘子,對知縣點點頭,帶著娘子快步離開了衙門,走的甚是匆忙。他也明白,留下來無論如何都是丟臉,三十六計走為上。

  好一筆糊塗賬,陳知縣搖搖頭,退了堂。

  意識到了什麼的李佑從地上爬起來,尷尬的訕笑幾聲,也趕緊走人了。後面堂上諸人議論紛紛,公推的結論是——李佑蓄意調戲,作救人樣子佔嚴娘子的便宜。一齊笑罵了一句:「真是個好色鬼!公堂之上也敢如此放肆,也不怕知縣大老爺的大板子。」估計那嚴秀才回過味來也會這樣想吧,不然眾人實在無法解釋李佑的行為。

  當夜,湖州客商王某被捉拿歸案。次日知縣叫了四五個知情人審案,王客商頗想抵賴一番,即被上了大刑。

  被叫來充當皂役的李佑親自操持,卻是業務不熟練,不小心夾斷了王某的手指頭掉了下來,沒有達到藕斷絲連骨肉相連的水準,被老皂役鄙視了一下。幾遍大刑下來,王客商受痛不過,也全招了。

  陳知縣拿到口供,刷刷寫了判詞,但被師爺攔住說了幾句話。於是判定:此案涉及婦人名聲,不上解府部(蘇州府、南京刑部)公開行刑。湖州客商王某、虛江城東觀音庵尼姑田某等人犯合夥**人妻並意圖拐賣,罪大惡極,天理難容,判當堂杖斃,裹了蓆子扔到義塚掩埋。王某身邊銀錢二百兩,都賠給嚴秀才,城東觀音庵抄沒入官,以後處理。

  古代刑罰可比二十一世紀狠多了,李佑心下感嘆,放在前世最多關十幾年就出來了。還有,這嚴秀才竟然得了二百兩銀子精神損失費!相當於他十幾年的工資了。

  那邊田尼姑聽到判詞,慌得魂飛魄散,一把抱住了李佑的腿,「小官人救我!」

  陳知縣、黃師爺、兩個衙役同事齊刷刷的用頗為玩味的目光望著李佑。李佑尷尬的要甩開田尼姑,卻被糾纏的死死掙脫不開,他心裡想道,你這尼姑幹了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救你幹什麼,也沒這個能耐。心硬手狠…心硬手狠…

  田尼姑看李佑不管她,絕望的大罵:「你這殺千刀的小賊驢!一點露水情份也沒有麼!我瞎了這雙狗眼,招引得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咒你下面那根狗鞭早早爛掉!」

  有姦情……堂內眾人看李佑的目光愈發有趣,若不是害怕被知縣以咆哮公堂的名義打板子,都會有人仰首大笑了。好個李小官人,連續兩日公堂上都惹出了桃色糾紛,風頭一時無兩,真乃本衙風雲兒。

  李佑耳中聽這淫尼罵的惡毒,大為惱火,又覺得丟了面子,下了死力一腳蹬開。扯什麼情份!小爺我也是給了你幾錢銀子的,彼此互不相欠!

  陳知縣見越鬧越不堪,看在破了案份上,也懶得管李佑這褲襠裡的腌臢事情,摔了牌子下令行刑,早點把兩人犯打死埋了完事。

  而旁邊黃師爺對著李佑若有所思,開口道:「李差役與我到公房一敘,老夫有事相商。」

  李佑有點惴惴不安,難道我這是犯了什麼大錯?這年頭有作風問題這種說法麼,不是聽說都以此為風雅事啊。又想了想,若是真有大錯,以那陳知縣的手段,早就又是一頓大板子賞下來了,看來問題不會太嚴重。挨到黃師爺的公房,李佑揖首道:「老先生喚小的前來,有何見教?」

  黃師爺笑眯眯的拈鬚點點頭說:「李差役年少風流,老夫眼熱的緊哪。」

  李佑作出愧色,「老先生說笑了。」

  黃師爺問道:「李差役世代為胥役,想來在本縣也是人情熟慣的,今老夫有一事相托。」

  其實我不熟...李佑從小在老家西水鎮里長大,直到去年頂替父親進了衙門當公差,這才住到縣城裡,至今超不過半年工夫,哪裡稱得上熟悉。但能趁此機會給黃師爺辦好事情,顯然有利無害,所以就嘴硬的先應承下來。

  「我家東主陳縣尊出自山東大戶人家,自小攻讀詩書,少年驟貴,去年春闈中了二甲進士。」黃師爺緩緩道來:「中了進士後沒有考入翰林(進士入翰林是陞官快車道),便不願留京,選了這虛江知縣的位子。但畢竟年輕,未免有些氣盛……」

  李佑一腦門糊塗,這老先生給我講這些作甚?但糊塗歸糊塗,心裡卻免不了豔羨,出身豪門,儀容俊雅,又是二十多歲的進士,雖然沒能入翰林,但也是他在所有方面只能仰望的存在了。恨不得把酒問蒼天,為何不讓我李佑穿越到陳知縣身上?只能當個小市民終日混跡於市井之間,一輩子都無望躋身士林。

  黃師爺話題一轉,又摸出一小塊銀子塞給李佑道:「前番兩頓板子李差役受累了,這是點湯藥錢,老夫做主給你了。」

  李佑也不推脫,收起銀子拍著胸脯說:「小的是個直爽人,老先生到底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小的赴湯蹈火也要辦成了。」

  原來以本朝制度,戶部在天下設有數百稅課司,專收商稅,虛江縣作為江南重鎮也是設了稅課司的。有個戶部郎中名喚王岳,號終南的,奉命巡查江南各稅課司,前日來到虛江縣。依照官場風氣,作為地方父母官陳知縣要給王郎中接風洗塵,並贈送程儀錢——這都是官場陋規,誰也免不了的。

  那日,陳知縣一如慣例安排了官宴,請了些鄉紳士子名妓陪吃陪喝。但最後結果陳知縣卻與王郎中鬧得很不開心,問題便出在了銀子上。宴會散後,陳知縣贈給王郎中一份程儀,王郎中覺得受了侮辱,沒有收下,兩人不歡而散。

  這王郎中真是清官…李佑想。

  黃師爺嗤笑一聲道:「你道他清廉如水麼?縣尊只贈他五兩程儀,收了才叫人笑話!」

  原來是因為太少…不符合王郎中這天下第二大部(戶部官員一直覺得自己比禮部高,僅次於吏部)五品郎中的身份。

  李佑聽得很無語,那王郎中好歹也是京堂要害部門的五品大老爺,五兩銀子就想打發?難怪王郎中不高興。這陳知縣能有二甲進士出身,應該是個聰明人,怎會做出這般可笑的蠢事情。他這進士出身難道是運氣逆天矇混來的不成?

  其中原因,李佑很是好奇,可惜黃師爺始終不解釋,使人心癢癢。

  「出了這事情,老夫要設法為東家補救一二。」黃師爺繼續說:「打聽得王郎中有項雅好,喜歡寒衣微服入妓家,扮作粗俗狀調笑夜宿,最不耐煩與雅妓棋琴書畫應酬。老夫打算請他在本縣交際一番,怎奈我到此地不久,實在不識途,看李差役風流年少,想必熟悉本地青樓楚館,煩請幫襯幫襯。」

  你懂得…黃師爺用眼神示意。

  用這年頭的分類,這王郎中就是偏重口味啊…李佑哪裡懂得這些青樓門道,他穿越前去過的兩家土娼根本上不的檯面。但話說到這份上,再看他這兩日在公堂上的形象,要說不懂黃師爺也不信啊。不懂也的裝懂了,不就是拉個皮條麼。他心裡拿定了一個主意說:「老先生言重了,一時間不知道哪個合適,待我下去仔細斟酌斟酌,今日必有回報。」

  黃師爺又掏出一個小小的元寶,遞給李佑,「如果有合適的妓家,就定下來,事後必有重謝。」

  話說回來,這陳知縣乃南直隸地方正印父母官,一來只受蘇州府和南京吏部考核;二來那王郎中雖為京官要職,但此次只是來巡查戶部直屬的稅課司,又查不到陳知縣頭上。就算得罪了王郎中,黃師爺至於如此緊張麼?這就與黃師爺為陳知縣進行的另一樁謀劃有關係了。

  李佑得了黃師爺委託出衙門,正思量著此事。冷不防聽到耳邊有人罵道:「小賊驢!不得好死!」今天第二次有人罵他了,轉眼看去,卻是前番被他抓過來的於大郎。

  今日秀才娘子案真相了結,這於大郎自然被陳青天洗冤出獄,再世為人了。被關了這陣子,泥人也逼出了火性,一出來就看見仇人,忍不住痛罵幾句。

  等到李佑拔出腰刀準備教訓教訓,那於大郎便像兔子一樣飛快的溜了。

  看這速度,李佑自認追不上,但你跑得了和尚還能跑的了廟?等小爺我有空去找你,李佑罵罵咧咧的收回了刀,又想起明明是他自己有錯在先,就決定放過這傢伙。

  狗腿子衙役都是這欺軟怕硬的做派,已經成為廣大人民群眾心裡的固定形象了,可嘆李佑就是這光榮的狗腿子中一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56 PM

第四章 不抄枉作穿越人

本朝的繁華地方,必有幫閒這一行業。什麼是幫閒?說透了就是給各家青樓妓館招徠客人的。你要有所需求,熟悉門道的幫閒自然會領你去找對眼的妓女,不管是雅的葷的還是有特殊愛好的,總是盡力讓你滿意的。並幫著說說笑笑、烘托氣氛,從中賺點酒飯錢。

  李佑正好就認識這麼一個幫閒,名喚孫及,是李佑小時候的鄰居,年紀比李佑大個七八歲,讀書不成便在縣城裡討生活,前些日子還和李佑打過葉子牌。

  已經是午飯時候,李佑也顧不得吃,直接來到城南孫及家,叫門卻沒給開,只聽得裡頭有個娘子嬌滴滴的問道:「外頭是哪位官人?」

  這大約是孫及家的娘子了,李佑高聲回答說:「我乃孫兄的好友李佑,你家官人與你提過我麼?今日有些事情找他商議商議。」

  裡頭說道:「原來是李捕快,素來聽我家相公提過的。我家相公出門前有過吩咐,道是去姚興兒那裡去了。」

  姚興兒是本城名妓,傳說涉獵棋琴,能誦詩書,和許多文人士子能唱和往來的,各種官宴上也常被召來助興,真是場面人物。李佑只是聽說過這麼個人,可並不知道在哪裡,又問道:「你可知道姚興兒家在哪裡麼!」

  這問題登時惹惱了裡面的孫娘子,「李官人好不曉事!卻把這等問題來調戲奴家麼,快快走開,休要再言語了。」

  討了好大一個沒趣,李佑悻悻離開,問一個良家女子某妓館在哪裡這種問題似乎是有點不妥當…別人知道了又該說李佑這色鬼調戲良家婦女。

  本縣裡的妓家,多是集中在縣城西北兩條街巷裡,李佑到這附近打聽了一番,便找到了姚興兒家。門面裝飾頗顯闊綽,在門口聽見裡面不知道什麼人在叮叮咚咚彈琴,有個半大丫頭坐在院裡。

  李佑問了兩句,這丫頭就進屋去通報,不一會兒做文士打扮的孫及孫幫閒出來笑道:「李小弟不是被縣官打了兩頓板子嚴令查案麼,怎麼有空來找哥哥。」

  「卻是有正事求到哥哥這裡了!」

  孫及哈哈大笑:「哥哥是做什麼行當的,你難道不知道?我這裡哪有什麼正事。」

  李佑看看左右無人,將黃師爺的交待講了一遍,就是省去了王郎中的身份,只道是黃師爺要招待貴客。

  孫及沉吟一番,道:「我這裡倒是知道幾家,李媚姐、元寶兒、關小桃都是此中好手。」

  李佑琢磨著師爺的意思說:「只管找那最淫浪最會調弄的,不要那些拿腔捏調不爽利的。」

  「那就李媚姐了,說是說不明白,眼見為實,我現在帶你去見見,合意了都好說。」

  李媚姐家離此倒也不遠,順著河走過去有個元生橋,橋頭附近就是她家。見門口掛著一對紅燈籠,孫及回頭對李佑說:「好造化,看來是沒有客人的。」說罷他很熟門熟路的直接推門走進了院子,高喊道:「媚姐兒!出來見客人了。」

  珠簾兩邊一分,閃出個妖妖嬈嬈的小婦人,二十餘歲年紀,身量高挑,肌膚豐滿,柳眉鳳眼勾人魂魄。身上罩著一件寬袖大紅對襟緞子襖,但這襟口卻沒繫住,半遮半掩的露出了裡面抹胸,更兼胸前兩團鼓囊囊的突起顫顫巍巍直戳人心,下面一件綠綢裙,蓮步輕移間露出了尖尖緞面鞋頭。

  小婦人帶著脂粉香氣撲面而來,玉蔥樣的手指捏著小團扇戳孫及,口裡銀鈴般笑道:「孫大相公,好久沒來奴家這裡了,可把奴家想得夜裡睡不著覺呢!」

  李佑看的眼睛有些發直,這女人可真敢穿啊。這年頭不是敢露半個胸脯給人看的唐代,他穿越以來,見到的女子衣服樣式雖然種類不少,但不管盤領還是對襟,領口都很嚴實的,有的甚至是立領,哪裡見過敢露出抹胸的穿法。就這一露,萬種風情便出來了。

  孫及調笑兩句,把李佑介紹給李媚姐說:「這位是你本家,在衙門做捕快的李官人。」

  「哎呀,原來是公差小哥哥,不會是來捉拿奴家的吧。」李媚姐拋個媚眼兒調戲道:「奴家身子弱,經不得蹂躪,官人要好好憐惜喲。」

  李佑嘿嘿一笑,伸手去捉李媚姐,「那姐姐便與我走一遭吧。」

  李媚姐輕輕轉身說:「奴家太怠慢客人了,進屋敘話吧。」順便很自然的避開了李佑的爪子。

  孫及朝李佑遞個眼神,詢問意思,李佑點了點頭。

  三人在前廳坐定,有個頗為秀美的十五六歲少女上來端茶遞水,擺些果食。孫及看著那少女道:「小環兒出落得越發水靈了。」又對李佑說:「此乃李環,與媚姐是嫡親姐妹。」

  李媚姐難得正色對孫及說:「奴家姐妹淪落賤籍,眼看著小環兒也到了出閣年紀,還望孫相公多多看顧,介紹些好恩客。」時下妓女初次接客也叫出閣,有時會弄得和嫁女一般,當然這嫖資也是很貴了。

  「那是那是。」孫及點頭道。

  李佑把黃師爺給他的那小元寶掏出來,放到桌面上,對李媚姐說:「姐姐這幾日不要接其他客人了,有位貴客要來你這裡,這是定金。」

  李媚姐抓住銀子故態復萌道:「難道客人不是小哥哥麼?奴家可失望死了。」

  孫及也幫閒本色,在一旁湊趣說:「李小弟不先驗一驗媚姐兒的貨色麼?好回去如實匯報啊。」

  鬼知道那王郎中什麼心態,李佑想,小心為上,先不要沾惹這人了。與兩人計議一番說定了諸般事項便起身告辭了。

  回去匯報後,黃師爺對李佑的高效提出表揚,並立刻趕往公館拜見王郎中,約定了明日晚上,也就是二十日晚上在李媚姐家裡宴請王郎中。

  次日一天無事,到了黃昏時刻,黃師爺從衙門裡調了大轎,帶著李佑去公館接王郎中。王郎中約莫四旬年紀,面黃須少,客套一番上了轎。抬到李媚姐家裡,黃師爺打發轎伕回去了,只留了李佑候命。

  那王郎中見了李媚姐,身子先就酥了一半,老臉皺紋笑的**花一樣。黃師爺與李佑對視一眼,看來王郎中是很中意了。

  從外麵館子定了上好的席面,在李媚姐家內室擺了一桌,葷素果蔬一應俱全,做得都甚為精細。點了兩根大紅蠟燭,王郎中與李媚姐便在那裡吃酒調笑,李媚姐拿出十分功力,時而嬌痴撒蠻,時而淫行**,將王郎中挑撥的欲仙欲死,黃師爺充當了幫閒角色,坐在旁邊說些個有趣捧場的葷話,這放浪形骸的氛圍極是歡樂。

  李佑被打發在外廳等候,李媚姐怕他無聊生怨,也擺了幾樣酒食,喚出妹妹李環陪著李佑。李環也不知作什麼怪,也沒個陪客的樣兒,只管自己在那裡裝聾作啞。

  李佑一開始也沒在意,只關注著內室諸人,但年少沒耐性,過了一刻便無聊起來。看著裡頭影影綽綽十分熱鬧,而自己這邊冷冷清清,按捺不住,故意沒話找話的去挑撥李環,問問芳齡籍貫愛好之類。

  但那李環厭惡的瞄了一眼李佑,遠遠地坐到邊上去,仍是不言不語不搭理。原來這李環雖然出身娼籍,但自小在姐姐庇護下,沒受過什麼苦頭,還存著點少女心性。唸得些書識得些字,平日裡最傾慕的是文人士子,最愛看的是才子佳人。常常自詡出淤泥而不染,夢想著與衣冠子弟你來我往,委實不願意和李佑這樣的無才無勢的粗俗人物打交道,覺得這是玷污自己。

  見對方這個把自己當狗屎的態度,李佑心裡大怒。他穿越以來心裡始終積壓著股抑鬱氣,因為他這每每被鄙視的身份,讓他這個帶著些現代人優越感的穿越人士很是情何以堪。打個比方,本來是個名牌大學高材生,忽然穿越成了現實裡人人喊打,網上人人喊殺的城管,精神上能不鬱悶麼?

  平時李佑也只能無奈忍著,但此時這股氣卻都被李環激發了出來。被知縣打板子、被師爺當狗腿子也就罷了,誰讓人家是上官,但你這個小婊子也敢平白無故給臉色?更別說小爺我還什麼過分事都沒有做,並沒得罪你。

  李佑想要發作起來,又恐驚擾了內室裡面的好氛圍,惹出些是非來。那黃師爺是知縣老爺的親信,惹得他不痛快,以後自己少不了麻煩。只得記恨在心,忍氣吞聲,自斟自飲,一杯接一杯的灌起悶酒來。

  李環也不在乎,翻了本書照著油燈自顧自的看起來,如果不是怕姐姐出來責怪,早就回到自己閨閣寫幾個字睡覺了。

  李佑這酒吃的急,十來杯酒意就上了頭,醉眼朦朧裡看見李環手裡書卷的封面上有「漱玉詞」的字樣,原來是宋代李清照的詞集,忍不住出言諷刺道:「李易安也是出身詩禮世家,雖然嫁了好幾次,但總是沒當過婊子的,貴府小姐你真是能附庸風雅。」

  李環頓時被這句話氣的滿面通紅,一雙杏核眼憤憤的能噴出火來,恨不得撕碎了李佑,咬牙切齒開口道:「你這無賴白丁曉得什麼詩詞,實在不配談論這些。」說罷,立起身來就要走人。

  李佑醉醺醺的扯著李環的襖子道:「李清照這水平,我隨便寫兩首就能差不多的!」

  李環越發厭惡李佑,簡直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無恥之徒。

  當我不會抄襲詩詞麼,只是穿越以來整日裡混跡市井,沒有合適場合抄襲罷了。帕瓦羅蒂到了農村去唱歌,恐怕只會被人當成鬼哭狼嚎吧。想到這裡,李佑忍不住拿出準備已久的撒手鐧賣弄,也不管場合對不對了,穿越到古代不抄襲幾首簡直就是白來一趟。

  於是李佑藉著酒勁搖頭晃腦念道:「採桑子,咳,誰翻樂府淒涼曲?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瘦盡燈花又一宵。不知何事縈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這個比李清照如何?」

  好詞句!宛如閃電劈進了李環的心裡,愣在當場,渾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可以肯定,這無賴是抄別人的罷,不知道這詞是誰寫的,寫的好迷人。

  李佑剽竊完這首採桑子,震住了對手,有些洋洋得意。眼角發現門口有人,望過去卻見黃師爺、王郎中一臉古怪的瞅著他,像是瞧見了什麼怪物,或者是瞧見牛糞上長出了一朵鮮嫩嫩的花兒。

  原來剛才時候,黃師爺見王郎中和李媚姐之間你儂我愛的戀姦情熱,就很識趣的告別。王郎中將他送到門口,兩人便聽到了李佑嘴裡這首採桑子,詞的好壞先不提,但從李佑嘴裡出來,使人甚感怪異。

  他們可不像李環那般就是個業餘選手,兩人一個是進士一個是舉人,詩詞文章上面那是有真材實料的,可都沒聽說過這首詞。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真想不出李佑能從哪抄的?難道的確是他自己寫的?

  還有就是站在後面的李媚姐,大字不認幾個,更不懂詩詞,但「醒也無聊,醉也無聊」這句卻是聽明白了,覺得就是自己的人生寫照,一時也有點酸酸的。

  李佑頭上刷的冷汗直流,不知怎的有些慌張,酒意醒了七分,小跑著湊到黃師爺跟前問道:「老先生要走麼?小的送你回去。」

  路上黃師爺旁敲側擊的問了幾句,沒問出什麼也就作罷。

  自此,王郎中在李媚姐這裡連續多日流連忘返,前前後後花了十幾兩銀子,每次這銀錢都是李佑送過去的。

  話說回來,李佑剽竊的這首採桑子是另一個時空納蘭性德的作品,但李佑穿越過來後查過,沒發現有這麼個詞人。大約在本時空清廷沒有佔據中原,納蘭性德也就沒機會接受漢化教育,更沒法寫詞出名了。

  總而言之,李佑這抄襲是沒人能發現證據的。在這個等級分明的社會,李佑再一次可惜自己的身份,從自己嘴裡念出來有點白瞎了這些好詩詞,暴殄天物哪。

  李佑剽竊的這首《採桑子》慢慢的傳播開了,先是用了十來天工夫在妓家傳唱。而後慢慢的擴散到文人士子傳誦——看這從妓女傳到士子的傳播渠道,就知道很多讀書人都是什麼德行。

  李佑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小爺我要揚名了,到時候眾人都知道我不是一個平凡胥役了!就是嫌傳的太慢,不知道別人剽竊了詩詞一夜之間全城轟動是怎麼做到的。照這個速度何時才能衝出蘇州,走向全國?

  卻不知這一抄,帶來了許多煩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57 PM

第五章 剽竊的後果

四月初六,與李佑同班的趙捕快拿住一樁案子敲了某財主幾兩銀子,這可真不容易。因為新來的陳知縣一身正氣或者是書生氣,下了死令嚴管胥吏,使得衙役們的灰色收入大大縮水,連幫役看到沒油水都跑了不少。今天趙捕快能搞到幾兩銀子,同僚們覺的務必要大肆慶祝這個好兆頭。

  趙捕快為人豪爽,便請同僚們在酒家聚餐,李佑也去了。眾人拼一張八仙桌,揀定了酒菜,便推杯碰盞熱鬧起來。

  那酒家裡養著幾個唱曲的粉頭,曲子有文雅的有低俗的,看客人點什麼便唱什麼。旁邊包間裡有幾個讀書人,點了些文雅的曲子,聽的這邊衙役們十分不耐煩。忽然粉頭嗓音一轉,唱起了「誰翻樂府淒涼曲」。李佑聽得分明,心裡甚是美滋滋,想著要和同僚們炫耀一番,顯一顯才華。

  待到唱完,包間裡隔著簾子有人問道:「這詞好不淒婉,情真意切堪稱上品,小生我聞所未聞,難道是哪位大才出的新詞麼?」

  過獎過獎,李佑心裡謙虛道。

  粉頭卻道:「是近日本地的新詞,傳來傳去卻不知何人所做,且稱無名氏罷。」

  無名氏…登時李佑的笑容僵在那裡。

  趙捕快評論說:「這詞兒有幾句不大懂,但聽著淒悽慘慘的,不知又是哪個無病呻吟的酸秀才編的。小娘子們都喜歡這個調調。」

  對面的馬捕快瞅著李佑發呆,便招呼一聲:「李小弟!神思不定的想哪家娘子呢。」

  李佑微笑而淡定的說:「剛才這首新詞,其實是我寫的。」

  撲!趙捕快一口酒噴到了對面張捕快臉上,捧腹大笑道:「我知道李小弟心裡想去當才子的,沒料到你竟然想得瘋魔了,這可不好。」又摟著李佑肩膀語重心長說:「我與你父親也是老相識,不算你長輩也是你前輩,聽我好言相勸,不要做這些白日夢了。以你這年紀,就算你去讀書還能有什麼長進。踏踏實實賺些娶妻生子錢罷。沒見我家鄰居那窮秀才,讀了一輩子書也是下頓不接上頓,家裡小娃娃餓的哇哇亂叫。」

  眾人哄笑,齊聲道是。

  無人相信也,在這個圈子裡真是知己難求,李佑鬱悶的多喝了幾碗酒。

  吃完酒席,各自告別,李佑搖搖晃晃的朝自己住所方向而去。嘴裡唸唸叨叨:「詩經三百首…好多勞動人民寫的…全是佚名!漢樂府好多首,勞動人民寫的…還全是佚名!上學時候還納悶呢,這下可都明白了。」

  話語權,向來是掌握在讀書人手裡的,就是青樓妓女,話語權也比李佑強得多。這首採桑子傳唱時,本城幾個才子一見這所謂「作者」的並非同道中人,只是個市井走卒,便都把李佑自動忽略了,是不是真假都懶得分辨。總之,這種連質疑都不質疑的集體無視才是最悲催的…

  悲涼的李佑快到住處時,卻看到父母身邊使喚的小廝,小名義哥的在門口等候著。義哥急忙迎上來:「小少爺趕緊回家看看去吧,老主母覓死覓活的哭鬧呢,老爺叫你回家。」

  啊?李佑酒醒了幾分,踉踉蹌蹌拔腿往西水鎮而去,邊走邊問義哥道:「我父母吵嘴了?」

  「不是。」

  「我哥哥嫂子頂撞母親了?」

  「不是。」

  「家裡衣食無憂,又無人惹她,那是什麼事情至於覓死覓活的哭鬧?」

  義哥也講不清楚,只說是:「老主人和隔壁沈老爺一起吃酒,聽沈老爺說小少爺你寫了個詞,城裡人都說極好的。老主母知道了,就開始哭鬧。」

  這沈老爺便是前文裡沈及沈幫閒的父親,李佑寫詞這事情,沈幫閒是為數不多的幾個知道的人之一,所以他父親同樣知道了也不奇怪。但是自己寫詞和母親哭鬧又有什麼關係,李佑越想越糊塗,一頭霧水的回了家。

  李佑家是三間三進的宅院,在西水鎮這個有著太湖碼頭的繁華商埠裡,不算起眼。進了家門,看見廳堂上母親坐在交椅上抹眼淚,父親、哥哥李佐、嫂子圍作一圈面帶苦笑。

  發現李佑進來,母親朱氏情緒驟然波動,一把抱住了正要給雙親磕頭的李佑大哭:「我的苦命兒啊!為娘我害了你……」

  李佑簡直成了一團漿糊,這這這…是怎麼個情況。

  「十七年前,為娘悔不該貪玩把你摔著了,好心痛。」

  十七年前摔著了一歲不到的我…然後今天突然心疼了,這神經反射弧得有多長…李佑把目光轉向父親。

  父親無奈給李佑解釋了一通。

  原來想當年,李佑出生時候有樁趣事。父母給找了個算命先生,為李佑算了一卦,結果是天上文曲星君下凡,將來要狀元及第。這可太誇張了,父母鄰里都是不信,後來又連續找了兩個算命的,有和尚有道士,算出來的結果都是一樣。

  三口一辭,這下子可全家震驚了,李父連辭去差事改籍的心思都有了,因為衙役後代是不許參加科考的,如果兒子能中狀元,區區一個差事算什麼。但被勸住了,決定看看再說。不過令人失望的是,後來李佑讀書一直沒什麼天份,認得字而已,沒有顯示出一丁點的文才,走科舉路子根本毫無希望。全家才覺得受了騙,一齊大罵這世道的算命先生實在沒有職業道德,連騙人的詞都雷同了。

  直到昨天,知道了李佑寫出一首全城都叫好的詞(母親對兒女的相信是盲目的),李母頓時感覺無上榮光,思維發散起來,想到當年三個算命先生的卦辭,忽然覺得挺有道理,兒子讀書這麼差還能隨便寫出好詩詞,不是星君下凡是什麼。但又為什麼前面十幾年不靈光呢?

  中老年女人鑽牛角尖不是一般可怕,李母終於想起了在李佑半歲時,她抱著小李佑不小心摔了一下,碰到了小嬰兒的腦袋,導致李佑短暫昏迷過。

  一定是這次事故把李佑摔傻了,導致十幾年不開竅,直到今日才恢復了才華。但如今李佑年紀大了讀書也遲了,況且入了公門沒有科舉資格,讀書也是白讀。李母不禁陷入了深深地痛苦和內疚不能自拔——一個李家的狀元被活生生的摔沒了,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風氣裡,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痛苦。

  封建迷信真是要不得…李佑苦惱的安慰著母親。心裡卻是,欲說還休,無語淚雙流。誰剽竊詩詞能剽竊的這麼悲催!先想法子把陷入臆想的母親大人勸好了罷。

  又有幾個本家的宗親聞風而來,七嘴八舌的議論一番便走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58 PM

第六章 人生弱智如初見

至黃昏擺飯,一家人說說笑笑倒也其樂融融。李佑將近日衙門裡的事情與父親講了講,當然沒有講那麼細,拉皮條、逛窯子(雖然只是送銀子去)這種事怎麼好在家人面前說得出口。

  李父點頭道:「縣官你是巴結不上的,小二你能與師爺結好也是極佳。」

  李母和四歲的小侄兒都困頓了,由嫂子送回屋去歇息。這時,李父給了大兒子李佐幾個眼色。

  得到授意的哥哥李佐又拉著李佑喝酒,但李佐為人憨厚又不會說什麼巧話,只好頻頻碰杯灌酒。李佑中午已經喝得半醉,晚上才與哥哥喝了幾杯又醉醺醺的不辨東南西北了。

  這時候,李父忽然制止了李佐,笑眯眯的對李佑說:「小二啊,你可是真的能寫詩詞?」俗話道,酒後有真言,李父堅信這一點。

  已然喝多的李佑被激的拍著桌子叫:「人家都不信,連父親也不相信我了麼!兒子現在就給你來一首。」

  全家除了李佑,唯一會寫字的就是李佐,他趕緊變戲法般摸出一套筆墨紙硯候著,顯然是事先備好的。

  暈頭暈腦的李佑腦子裡冒出納蘭詞裡最出名的一首,也沒多想張口就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李佐寫字寫得很吃力,歪歪扭扭寫完給李佑看了看,醉眼裡見「人生弱智如初見…」等,一堆白字。李佑狂笑,塗塗抹抹的修改一遍,把紙還給臉色燥紅的哥哥,又大笑三聲,便一頭倒在桌子上昏睡過去了。

  我兒杯酒立成新詞,真名士也,奈何生於衙役家,不然又是一個李太白…李父頗覺意外的感慨道,又問李佐:「寫的這是什麼故事?」

  李佐面帶憂慮的說:「似乎是小二被某家小娘子拋棄了,可憐巴巴的,還唸唸不忘。」說完拿著紙張出門找人抄寫去了,這是李父早就吩咐過的。

  忒沒出息!且看為父給你辦一樁好姻緣,李父對著醉的不醒人事的李佑搖搖頭,指揮小廝把李佑拖回屋去。

  又過了不到一個時辰,李佐抱著一捲紙回來對父親道:「小二這詞寫的好像水平不行啊,族學裡的老先生看了這詞竟然哭了,邊哭邊抄,抄完也不願要筆費,想必很差罷。」

  李父坐在堂上,靜靜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及至天明,虛江縣捕快兼李家第一才子李佑宿醉而醒,略覺頭昏眼花。起來喝幾口茶水,在樹蔭環繞的院裡踢打踢打腿腳,此時清風拂面,身子飄飄欲仙。感到舒適些,慢慢回想起那昨夜星辰昨夜風,不回想還好,一回想頓時後悔的要以頭撞牆。

  蒼天!大地!此首《木蘭花令》,是詞中絕品,裝逼利器,怎可輕示於人!李佑本意是要在重大場合隆重推出,以達到一鳴驚人、萬眾仰視、鮮花簇簇、美女投懷的效果。

  昨天那什麼場合?昏黑的小蠟燭下,全家三個成年文盲一個成年半文盲一個四歲小兒…抄詞都抄成了人生弱智如初見…可憐仙家曲,碾於塵泥間。

  「小二啊,既然回家就好好歇一歇,我已經遣義哥兒去衙門為你告假了。」李母出來念叨說。

  李佑給母親問了安,卻納悶的發現父親和哥哥都還在蒙頭大睡,也不打擾他們,信步出門,觀賞觀賞鎮上風物。

  這西水鎮並非山清水秀、靜謐悠然的典型江南小鎮。放眼望去,建築雜亂無章,無論太湖岸還是鎮中河道那真是垃圾密佈,顏色詭異,水面上從爛菜葉子到破木板無所不有。大清早滿街販夫走卒嘈嘈雜雜,碼頭上船隻更是進進出出忙亂不停。看的李佑直搖頭,誰說古代環境一定好?

  街口牆壁上貼著佈告樣式的一張榜文,底下三五人在議論著什麼。李佑隨意走過去,聽到其中一人道:「看到榜文本人差點嚇住,還以為官府又要徵稅征徭役了,聽別人一念,誰知道是這麼個東西。」

  另一人道:「方才我還以為追捕逃犯呢,爺在巡檢司剛太平了幾個月,就怕一出逃犯又要不得安寧。話說,貼這麼一個看不明白的酸東西作甚?李老太爺那二小子發的哪門神經開始吟詩作詞了?」

  還有人道:「我從鎮北過來,看到三四張了,這李家裝什麼神弄什麼鬼呢。」

  李佑抬眼細看,是工工整整的楷書,寫著「人生若只如初見……」落款:縣衙公差李氏小二名佑者四月初六作於家宴,族學塾師宋某不勝惶恐代筆。好標準的落款,就是這開頭職位寒磣了點,哪有太中大夫某某布政使這類的稱呼氣派。

  想想沉睡不起的父親和哥哥,李佑為他們的「樸實」淚流滿面…他們昨晚…

  讀書人是有在牆上亂寫亂畫的習慣,謂之題壁,但一是都在旅遊勝地二是提筆直接寫成。見得誰來用這種大字報,在街頭巷尾,一晚上貼十幾張的,更要命的還是別人代筆的。

  最最最最關鍵的,本朝私人貼大字報一般都是用來罵人吵架告狀的!與風雅一點不相干,跟後世的廁所文學差不多,類似於「誰誰誰是王八蛋」的那種。可憐的千古絕唱《木蘭花令》,被以這般充滿了小農式的俗不可耐想像力的方式流傳出來。雖然似乎打破了讀書人對話語權的禁錮,可也太…

  李佑轉身正欲掩面而走,旁邊卻來了兩個長衫書生,人群自動給他倆讓開。卻聽得個頭略高的那書生嚎啕大哭,對同伴道:「我本北人,勤學苦讀二十載。僥倖中的解元,自覺成才,特來江南拜會群英比試一番,欲借此揚名於江浙。誰知才下得船,在偏街陋巷、販夫走卒之中,就能見到這等詞句。連這衙門賤役都不弱於宋朝晏幾道,江南果然文風鼎盛,今日始知夜郎自大何解矣!吾還有何面目見江南同道!」又道:「就此別過,吾歸家去也,自此終生不來這江南了!」

  李佑很同情的目送這北方書生踉蹌而去,這位解元公,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擊你的…

  無論怎樣,不看過程只看結果的話,李佑的才名開始小小的、零星的、若有若無的、將信將疑的流傳起來,滾動了無數遍的歷史車輪又羞羞答答的向前滾動了一小步。

  虧得他剽竊的詞實在是光芒遮不住的大作,若是一首打油詩,還洋洋得意的張榜賣弄,那恬不知恥四個字將會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印記,他將會成為輿論鄙視嘲笑的對象,沒準幾百年後的笑話集上會有他的一席之地。在這個時代,似乎不存在比爛比丑比噁心,越炒作越吃香的風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59 PM

第七章 報復與反報復(上)

在班房裡,眾捕快對李佑的稱呼不知不覺間,從李小弟變成了李小哥,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再就是身邊聚起了幾個幫役,什麼張三李四王二的,都是父親當年用過的人,後來散了,如今覺得李佑貌似挺有前途的樣子,又貼了上來。

  這日,李佑準備去幾條商業街催一催門攤銀(聽這名字像是保護費,其實這是本朝城裡商舖應當繳納的正規稅種,由縣衙徵收;前面提到的稅課司收的是流通環節中的商品稅)。到縣衙點了卯,就要出去。一個內堂門子出來喊住了李佑,傳話說知縣大老爺召喚他。

  單獨召見這可是縣官上任兩個月以來的第一遭,李佑心裡估計是為了那兩首詞。到了知縣公房裡,又是磕頭叩拜,等候大老爺問話。

  「『人生若只如初見』和『誰翻樂府淒涼曲』這兩首可是你寫的?」一向在下屬面前崇尚板正威嚴的陳知縣,這次臉上也出現了掩不住的好奇神色。

  「正是。」自從被打了兩頓板子,感到言多必失的李佑,在知縣面前向來言簡意賅絕不廢話。

  陳知縣很程序化的勉勵道:「淫詞豔曲都是小道,經義才是…」忽然想起李佑這身份,就算李佑把四書五經研究的滾瓜爛熟又有何用?頓了一頓沒再說什麼就讓李佑退下了。

  縣衙另一處公房裡,黃師爺伏在案上,奮筆疾書:虛江知縣陳公到任以來,重文興教,倡詩書禮義,縣內文風蔚然,教化大開,黎庶爭頌。有胥役李佑者,僅能識字,受陳公之教化,效東吳呂蒙之故事,三日刮目而作詞二首,附近諸縣紛紛傳唱,彰顯我縣文風燦然矣。李佑曾言,若無陳公,如身在漫漫長夜耳。陳公功德可見一斑…

  黃師爺寫的這些,若讓李佑知道必要吐血三升,剽竊了兩首詞,自己還沒享受到多大好處,就先成了知縣大老爺教化有方的政績了。知縣職責簡而化之就是錢糧、教化、刑名、治安四大項,教化這項份量不輕。

  李佑出的衙門,召集幫役走狗,呼六喝四的在街面上走了一圈,收了幾十兩銀子和十幾貫銅錢,當然多收了些腿腳錢是免不了的。有家齊氏綢緞鋪子生意很差,門攤銀一直欠著,李佑便招呼手下從這鋪子裡搶了幾匹緞子充當稅銀。

  將規定數額的銀錢物上交縣衙,中午吃喝一番,幫役們分了點銀錢就如鳥獸散,李佑也回班房打瞌睡去了。

  但沒睡的多久,闖進來個穿紅戴綠的老婆子,不似什麼良家人物。李佑並不認識,只道是來找別人的。

  同在房中的趙捕快笑道:「這不是謝婆子麼,上門攬買賣來了嗎?」

  那老婆子擠出兩絲笑容道:「卻是有一樁好買賣。」又對李佑說:「當面的可是李官人麼?」

  李佑打量兩下,頗覺得這老婆子神似戲文裡的媒婆,心裡嘀咕著難道是要給小爺我說媒的麼。回答道:「我便是了,有何貴幹?」

  老婆子說:「這裡說話不便,煩請李官人移步去旁邊茶鋪子,有樁買賣要與官人說。」

  李佑心裡不悅,這老婆子入得門來到現在都沒介紹自己是誰,未免有些拿大了,你說叫我出去就出去?

  趙捕快過來對李佑耳語道:「這老婆子是做皮肉生意的,喚作謝婆子,極是刁鑽的人。手下養著幾個娼妓,那姚興兒便是她的人。」前章說過,這姚興兒是本城最有名的雅妓,常與文人士子唱和往來,官宴也是必要召她助興,一等一的場面人物。

  原來是個老鴇子,李佑冷哼一聲說:「我懶得動彈,有事快講。」

  謝老鴇也不客套,開口道:「我家女兒姚興兒欣賞李官人寫的詞,我這當媽媽的少不得為女兒操心。今後你寫的詞,三兩一首賣給我女兒罷。」在她想來,李佑這等人吟詩作詞委實一點用處也沒有,寫出來能賣掉換成白花花的銀子才是正理。

  其實,謝老鴇想的倒也不錯,不在讀書人圈子裡混,李佑抄襲詩詞的確沒什麼大用,真不如賣給別人換點錢實惠的多,李佑本人也是不否認這一點的。但是,這謝老鴇有點居高臨下的作派另李佑厭惡,況且三兩一首的價格他也接受不了。此時虛江縣田地均價已經十幾兩銀子了,納蘭性德的精品詞五首才能換一畝地,李佑肚子裡又才有多少貨?

  這老鴇大開口定然有什麼依仗,李佑心裡思量,嘴裡冷笑道:「我聽聞姚興兒的一夜嫖資是十兩紋銀,就出這三兩的價格買詞麼?」

  誰知道那老鴇比李佑還果斷,根本不講價,也冷笑幾聲指著李佑的鼻樑道:「李官人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等著好消息罷。老身言盡於此,後會有期。」說罷扭身出去了。

  趙捕快湊上來憂慮的說:「李小哥,咱們二老爺很迷姚興兒的,與這謝老婆子往來密切。惹了她,你怕是有些麻煩了。」

  這二老爺,自然就是本縣的周縣丞了。縣丞是知縣的佐官,協助處理縣政。本縣陳知縣兩榜進士出身這塊牌子很硬,知府都要提挈他,到任以來施政又勤勉,所以年屆四十的周縣丞的存在感就不是那麼強了。但周縣丞畢竟是八品官員,遠不是不入流的小吏衙役們可以比的。

  報復來的比想像的還快,過了兩天,周縣丞將李佑叫過去,訓斥道:「皇糧國稅乃國庫根本,朝廷用度皆出於此,豈可輕視?爾這刁奴玩忽職守,遺漏貪墨皆有之,上負國恩下愧黎民,還敢在公門行走麼!」

  李佑辯解說:「老爺明察,並未有遺漏貪墨等事項。」

  「這次收稅銀,那齊家緞店的稅銀何在?」周縣丞質問。

  李佑繼續辯解說:「好叫老爺得知,那店裡無錢,小的我只得從店裡拿了幾匹緞子充數,已經上交庫裡了。」

  「大膽刁奴還敢狡辯!那司庫小吏並未見得什麼綢緞,不是你故意遺漏就是貪墨。況且你等數人午時狂吃濫喝分銀而去,沒有貪墨,何來的銀錢?」

  李佑心裡明白,這是周縣丞要把他往死裡整了。不但無中生有,還把多收腿腳錢這種事拿來挑錯,要知道,每個衙役收稅銀都會多收一點,這是社會通行的潛規則,周縣丞連這點都揪住不放了。

  「看你無話可講了罷!本官判你鞭笞三十,革去差役,逐出公門!」

  李佑知道多說無益,也不顧上下尊卑憤恨摔門而去,急忙找黃師爺求援。李佑自覺替他辦了這麼多事情,功勞苦勞都有,相處總有幾分情面,總不該見死不救。怎奈黃師爺不在衙裡,問門子卻說是赴宴去了,道是今日本縣有位姓朱的致仕侍郎老大人路過,陳知縣帶著黃師爺拜會宴請去了。

  有兩個皂役壽命來抓李佑,李佑拱手說:「小弟要出去找尋黃師爺,二位哥哥高抬貴手,緩一緩罷。」二人對視一眼,給李佑一個眼色,並不答話仍裝樣子上前來動手。李佑會意拔腿邊跑,二人緊追慢趕只是追不上,但一直跟在後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8:59 PM

第八章 報復與反報復(下)

縣內建有公館,由縣衙管理,貴人過境都是在這裡歇息,類似於後世招待所。李佑心急,跑到城北公館處,卻見門外一溜的轎子和轎伕,想必都是來拜會老大人的。扭頭一看,兩個皂役哥哥還不緊不慢的跟著,只是到了此處便立定不動了。

  李佑進了大門抓住門子,急切地問道:「小哥兒,我乃衙門公差,有急事尋隨陳知縣到此拜壽的黃師爺,煩請通融通融。」

  門子領著李佑到了前廳後面的儀門,那裡有幾個差役守著,將李佑事情說了一遍。那守門的差役認得李佑,便道:「我與你通報,那師爺見與不見,卻不是小的們做主了。」

  李佑原本打算塞點銀錢給這看門的,誰想他們如此好說話。

  卻說這公館內一處大廳堂內,堂上坐定十幾人吃喝談笑,幾個妓子相陪伴酒,堂下十來個歌妓奏樂助興。各人面前都是上好的席面,水陸珍饈、各色果蔬齊備。

  此時正是酒過數巡、談興正濃的時候,只聽位於首座的老者把酒閒言道:「老夫在蘇州府,便聽說虛江縣裡出了一個有趣的衙役,人雖卑微,卻寫了兩首上品妙詞,老夫聽了後回味無窮,這樣的詞,只有宋代晏小相公可比啊。」品一口酒又道:「陳知縣治下真乃人才興盛、教化有方啊。」

  位於次座的陳知縣連連謙虛道:「老大人言過了,下官當不得。」

  「不知那李小子今日可在縣內?不妨傳過來一會。」老者說。

  一邊陪酒的妓女不知為何卻開口勸道:「一個無禮狂徒,喚來污了尊客的眼。」原來這妓女是姚興兒,她雖然才貌雙全的名聲在外,擔心胸委實不寬,自視也高。買詞不成便覺得在一個小小衙役面前丟了臉,心裡還記恨著李佑。

  老者卻沒理她,只看著陳知縣。

  忽然坐在最下首的黃師爺插話湊趣道:「巧了,這個李差役當真是經不得貴客惦記,此時已在外面候著了。他本是有事情找在下的,卻恰好貴客說起他。」

  話說這邊李佑等了一刻,有差役出來道:「不知怎的,喚我領你進去。」

  李佑便跟著一直往裡走,穿過了兩個走廊,來到一處大廳堂外,上面掛著靜思堂字樣的牌匾。只聽得裡頭歡聲笑語熱鬧得很,另有管弦絲竹不絕於耳,無數小廝侍女從幾個門口不停穿梭進出,李佑知道這必是宴會所在了。

  又有小廝領著李佑進屋去,在角落裡候著。沒等幾分鐘,黃師爺扭頭看到李佑,便對位於首座的朱老大人道:「那李佑已經來了。」說罷衝著李佑招手。

  李佑趕緊上前磕頭道:「小的拜見老大人和各位老爺。」

  老大人微醉,問道:「可是人生若只如初見的雅吏否?」

  李佑謙虛道:「老大人當前,怎敢稱得雅字。」

  說完聽見陪侍一旁的妓女撲哧掩嘴一笑,有些放肆的道:「青皮好狗兒,頗能自知嘛,賞你三兩銀子作首詞罷。」她自持交遊廣闊,李佑區區一個小衙役奈何不得她。

  李佑抬眼看去,那妓女瓜子兒臉,秀目多情,容貌清麗雅緻。聽她說起三兩銀子,語氣尖酸,又見她能坐老大人身旁,便猜測這女子是本城名妓姚興兒。「不識好歹的賤人,膽敢如此戲弄我,你家老鴇又作惡在前,那就怪不得小爺了。」被連番惹得惱火的李佑暗暗切齒。

  那邊陳知縣和黃師爺都有些不悅,打狗還得看主人,姚興兒再有名氣也不過是娼妓之流,此種場合這般言辭委實有些不識好歹了。

  李佑看老大人沒有說話意思,假意問姚興兒道:「這位說話的姐姐可是姚興兒麼,小的慕名久矣,見得面來名不虛傳,願獻詩一首贈與姐姐。」又對老大人說:「此乃鄙俗遊戲之作,恐唐突了老大人。」

  朱老大人擺手道:「不妨。」

  小爺這首抄來的詩能噁心死姚興兒你!李佑緩緩地念道:「二八佳人巧梳妝,洞房夜夜換新郎,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只見筷子紛紛落手,在座的都是本城有名的士紳,一時俱都呆滯片刻,又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反正戲謔的是妓女,笑便笑罷。都沒想到李佑會搞出這麼一篇東西,與「誰翻樂府淒涼曲」和「人生若只如初見」這樣的詞心理落差太大。

  李佑繼續念道:「裝成大家閨閣女,扮做一副好心腸。迎來送往知多少,慣作相思淚兩行。」

  笑聲更大了,這姚興兒慣會吟詩誦詞、鼓琴彈唱,深情款款的樣子,這後四句寫的雖然尖酸但倒也形象。連另外幾個妓女也忍不住偷偷抿嘴一笑,在她們看來,姚興兒是有點做作了,怎奈人家讀書人喜歡這個既風雅又深情的調調。

  姚興兒臉色雪白,幾無人色,她這類型的妓女,十分講究青樓才女的名聲。賣的不是物品,是品牌。在這個本城名士云集的場合,李佑念出這琅琅上口、很有新意的歪詩,還特意點名獻與姚興兒,萬一廣為流傳開來,她這名聲算是毀於一旦了。

  想到這歪詩掛著自己的名頭流行起來的可怕後果,姚興兒痛苦不堪,悔不該為了謝媽媽故意落他的面子,反而把自己賠進去了。越想越悲悽,無顏留在此處了,捂著臉大哭而去。

  朱老大人仕宦多年,見慣風月,姚興兒還不放在他心上,只是對李佑說:「不想聽到如此滑稽的打油詩,倒也有幾分歪才。不過如此欺辱婦道人家,未免有些狹隘了。」

  我可不能給大家這個心胸狹窄的印象,李佑頓時叫屈道:「老大人可不知道,她們害的小人我要被革除差役了,分明是她們有錯在先,怨不得小人報復。」

  陳知縣此時插嘴道:「不得放肆!誰革除你了?」

  李佑添油加醋地說:「昨日姚興兒家的謝老婆子來尋小人,道是要三兩一首買小人的詞,小人雖然不通禮義,但也知道自尊自愛,不願賣詞。這謝老婆子便威脅小人說使喚周縣丞收拾小的,不想今日周縣丞果然尋了個錯把小的革除了,小的便來這裡找知縣大老爺喊冤,倒是無心衝撞了老大人在此。」

  朱老大人從蘇州府就聽說了這兩首詞後很是喜歡,想著雖然李佑身位卑賤,但會寫詩詞也說明是個知道讀書向上的人。今日見到了李佑看他年少英氣,有幾分說不出的灑脫自然,於是心裡就偏向了幾分。

  但朱老大人又決不能因為李佑的一面之詞就抨擊朝廷命官,哪怕是個小小的八品縣丞,斥責李佑道:「小子膽敢私相揣測、妄言上官事非!」又對陳知縣說:「事情還查明白的好,不要冤枉了這樣有趣的衙役。」

  聞絃歌而知雅意,陳知縣避席揖拜道:「下官回去便處置此事。」

  李佑拖著長影,步出公館,想著身後那亭台園林、想著那山珍海味、想著那管弦絲竹,望著血紅般的夕陽喟然道:「吾輩只能與老鴇、妓子相爭乎!不甘於此不甘於此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9:00 PM

第九章 收稅收了小姑娘

 送走朱老大人後,黃師爺將李佑叫過來仔細詢問了一番,安撫道:「你且安心差事,就算沒有老大人發話,我也是保得你的。」

  師爺這話倒不是假的,他陪著東家知縣到任以來,一直使喚李佑辦事。因李佑不似那些老差役奸似鬼、滑如油,他辦事用力,不偷懶耍滑(其實是被兩頓板子打怕了),不謀私利(其實是年輕沒經驗,倒不是不想),讓師爺用的十分順心。以後也還用得到,哪肯讓周縣丞莫名其妙的打發走。

  陳知縣把謝老鴇傳到縣衙,問清事由,判她「弄權生事,掌嘴三十」。便有皂役劈裡啪啦抽了謝老鴇三十大嘴巴子趕了出去。周縣丞對李佑的處置也被撤銷了。

  對於周縣丞本人,陳知縣沒有任何表示。為了衙役老鴇子這樣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去做什麼,畢竟同為朝廷命官,必須要留些體面,官官相護這個規矩可不是平白虛構的。

  話說另一頭,李佑的《贈姚興兒》這首歪詩,以最快的速度流行了起來,比之前的兩首精品詞熱門多了。一時達到了「縣內街頭巷尾,但有人處,便有議論李詩者」的效果。

  這詩淺顯易懂、琅琅上口,深受廣大勞動人民歡迎。調侃諷刺的又是可望不可及的、嫖不起的名妓,充分滿足了底層人民群眾酸葡萄惡趣味心理。甚至產生了「李小衙役求歡被某名妓拒絕後惱羞成怒報復」的流言蜚語。

  卻說姚興兒,以青樓才女形象聞名,然善泳者溺於水,卻被李佑以文才(這個詞值得商榷)重重一擊,形象大毀。這幾日閉門謝客,傳聞每天以淚洗面。這都不算什麼,只要有人氣能東山再起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但最打擊人的是,她那些相好的士人們也都不大登門了。

  正在風頭浪尖上,上門找姚興兒,萬一被那小衙役知道了,再編兩首歪詩傳誦傳誦怎麼辦?大家都是讀書人,那還要不要臉了。再如果姚興兒求你為她寫詩詞、造輿論和那衙役打擂台怎麼辦?贏了很丟人,因為你自降身份和一個市井之徒吵架;但輸了更是丟人。所以還是暫且躲著吧。

  更有惡毒的人想,等過些日子姚興兒必然自降身價,到時候十兩銀子能嫖好幾次了,何苦現在巴巴的送銀子去。

  以前有幾分借勢自驕的謝老鴇和姚興兒事先絕對沒想到,現實如此殘酷,那些能在縣裡呼風喚雨的所謂人脈,簡直就是沙灘樓閣,連一個衙役都奈何不得。

  李佑還惦記著無數網文裡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腦殘情節,輪到自己了一定要斬草除根才能證明自己不是腦殘。怎奈經驗不足,想不出什麼招數,於是找趙捕快商量。

  趙捕快認定李佑有知縣撐腰,有意討好。便給出了個主意,找個無名死屍丟到姚興兒家門口,隨後以查案為由便將謝老鴇和姚興兒一齊抓了,不送大獄自行關押,到時是圓是扁還不由得自己捏搓。

  這招李佑很欣賞…

  怎奈一時間找不到合適屍體,過了幾天另一樁公事差遣下來,李佑便忙得把這事甩到腦後了。因為縣裡這個月安排了捕快們分頭下鄉催討欠稅,有點讓李佑焦頭爛額。

  本朝以前有田畝稅、丁口稅,都是直接收糧的,甲申之變後,朝廷推行攤丁入畝、畝丁合一成了田丁稅,因當時首輔嫌運糧損耗太大,遂定只收銀子。後因一來糧價不定,只收銀錢容易穀賤傷農;二來南北京師每年需糧近千萬石,缺口太大。所以田丁稅又改成了半糧半銀,天下府州縣各有定額。蘇州府的稅賦之重本朝一直是全國第一,其中虛江縣有田地一百七十萬畝,每年負擔的田丁稅額度是十二萬兩白銀和二十萬石糧。

  去年的年景不是很好,虛江縣各村莊裡甲很多欠稅的,這倒不關陳知縣的事情,那時他還沒到任。但今年還收不齊就影響了上司考核啊,陳知縣有點著急,眼看著春花田(江南農田冬季種的油菜麥子之類的)紛紛有了收成,便將如狼似虎的衙役們派遣下鄉去催討去年欠稅,李佑也分到了些任務。

  這日,李佑領上張三李四兩個幫役,徵了艘小船。來到馬頭莊,見了幾個里長糧長,便由其中一人帶著去收稅了。

  第一家,去年田地被大水淹過,收成很差,尚欠五錢銀子七斗糧。這次來倒是補齊了,李佑指揮手下裝船繼續。

  第二家,前些年生了三胞胎,如今都六七歲大了,活幹不了但吃的不少,日子苦巴巴的,欠銀七錢。可憐巴巴的把家裡銀錢都湊齊了還是不夠,又捉摸出一個錢竄子,有個五六百文,一併收了。張三李四直嘀咕,回頭還得找錢鋪換成銀子,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比價。

  第三家,更慘。家裡本有一對老夫妻,一兒一女。兒子去年服役在外,父親得了重病去世,如今家裡只有孤女寡母。卻欠了一兩三錢銀子和兩石糧。只見那老婦人嚎啕大哭道是實在沒有可繳的。帶路的糧長也搖搖頭沒可奈何。

  跟著李佑來的張三李四左顧右看,只見家徒四壁一貧如洗,連搶都不知道搶什麼了。張三走過來對李佑說:「差爺,確實沒有什麼東西抵稅,這家恐怕只能賣兒賣女了。」

  李佑抬眼看了看那靠在屋門口的小姑娘,十二三歲年紀,面黃肌瘦的,瞪著大眼珠子惶惶的望著這邊,心下可憐。

  張三又道:「差爺獨居在縣裡,屋裡無人侍候,不如買下這個,回去也能洗衣做飯。此時買定然便宜的,不宜錯過。」

  李佑心裡一動,前世他也是懶人一個,穿越過來每日子洗衣灑掃有時做飯,覺得甚是麻煩,而他這每月一兩銀子哪夠僱人侍候的。但帶著二十一世紀思想,買賣人口還是有點適應的不能。

  那馬頭莊的糧長也道:「這也是一樁善事啊,這家子人都很勤快,幹活不會偷懶,李官人發發善心罷。」

  張三對老婦人說道:「大嫂,你這女兒五兩銀子賣與李官人如何?」

  李佑想著那老婦人必然會抗拒,誰願意賣兒賣女啊,卻看那婦人過來討價還價道:「懇差爺發善心多給些…」

  最後說定了價格六兩,里長作保,立約二份,是世代為婢的死契。

  李佑近兩個月工資二兩,師爺賞了一些,從家裡拿了一些,做公事潛規則了一些,手頭裡攏共倒是有七兩銀子,付了賣身錢後又只剩生活費了,一時忘了計算養不養得起一個小姑娘。典型的衝動型消費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9:01 PM

第十章 李家宗祠冒青煙

且說李佑把小姑娘領回家裡。這麼長時間習慣一個人了,屋裡突然多一個陌生小姑娘,李佑感覺怪怪的。

  只見李佑靠在椅子上,髒兮兮的小姑娘抱著個小布包坐在牆角小板凳上,兩人大眼對小眼。

  「你叫什麼?」李佑忽然問道。

  小姑娘見李佑開了口,低下頭去回答說:「奴家沒有名字。」

  「那便給你起個名字,看你這般瘦弱,以後喚你小竹罷。」李佑很果斷的說。

  「是,謝老爺。」

  「去院子洗洗臉!收拾利落了。」李佑終於忍不住一個小姑娘蓬頭垢面的形象,指著院子裡的大水缸說。

  「是,老爺。」小竹起身道。

  兩聲老爺叫的李佑骨頭輕了幾兩,開始指派任務道:「老爺我要去衙門辦差。東房裡有米菜,晚上煮飯做菜,等我回來吃。」他這破院子,只有兩間房,西邊的一間充當臥室兼客廳,東邊的是廚房。

  黃昏時候,李佑回來見院落、屋裡都打掃的乾乾淨淨,飯菜都煮好擺放在桌子上,十分滿意。小姑娘洗刷整潔,不顯得那麼邋遢了,大概也熟悉了環境,亦不再怯生生的。

  李佑放下碗筷,小竹慇勤的拿起茶杯倒水遞過來,讓李佑很是安逸。考慮著下次發了工錢給她買身像樣的衣裙,省得渾身如此破爛出去丟他李家的臉。

  添了一張嘴,每月一兩銀子工錢很緊張啊,幸虧家裡時不時給送幾斗米,勉強維持得住。為提高生活質量,要設法賺些銀子了。李佑正胡思亂想間,忽然見小姑娘脫了鞋襪,往他的床上爬去,吃驚的叫道:「做什麼呢?」

  小竹很傻很天真的說:「聽隔壁阿叔講,在城裡當婢女,晚上都要和老爺一起睡覺的…」

  李佑以手撫額,嘆道:「我家沒有這個規矩。」就是有這個規矩,他對這種營養不良的、乾巴巴瘦癟癟的、只有一雙大眼睛能看的豆芽菜也沒有興趣。

  最後,拼了兩張椅子,搭著木板,讓小竹在廚房安歇。李佑的預算支出又多了一筆:需窄床一張,紗帳一套。頭痛,兩項加起來這最差的貨色沒幾錢銀子也買不了。

  實在養不起,就丟回家裡服侍母親去罷…李佑不負責任的想。

  這幾日李佑的徵收欠稅任務完成的不是很好。別的那些個差役都是橫徵暴斂、敲骨吸髓的老手,李佑這種靈魂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新鮮人始終做不慣這樣的事情。

  封建王朝的皇糧國稅,收起來是天經地義的,欠稅後果很嚴重。但欠稅的人家多半都是有什麼悽慘遭遇的人家,李佑總是不落忍,使不出狠毒手段便收不上銀子。

  他能買一個小竹,在別人眼裡是做了善事救了一家,但能買十個一百個小竹麼?就連張三李四兩個幫役都有些怨言,抱怨跟著李佑賺不到什麼好處。

  現實總是讓人無奈,李佑習慣性的想逃避現實,眼不見心不煩。但身負差使,豈能說逃避就逃避?公堂之上陳列的大板子也不是擺設,這是領教過兩次的。

  苦惱之下,李佑找黃師爺訴苦。

  黃師爺聽後嘆道:「胥役之橫暴,路人皆知,故本朝規定無事胥役不得下鄉。但又不得不用耳,不收糧稅,朝廷以何用度。」

  「老先生救我,免掉我這收稅差事如何?」

  黃師爺心生一計,便對李佑道:「李差役是會讀書寫字的罷。」

  李佑簡直想翻白眼,暗道小爺我詩詞傳遍全城了,你還問我這等問題,「自然會得一些。」

  黃師爺撫掌笑道:「妙哉,讀書然後明理,古人誠不欺我。」

  老先生說的什麼糊塗話?李佑莫名所以。

  黃師爺又道:「吾已有主意了,李差役暫且靜候佳音。」

  這句話是懂了,李佑拱拱手退下。

  黃師爺沒有食言,向東家陳知縣稟報導:縣衙差役李佑,感縣尊教化,近日漸讀書明理,長存仁人之心,行差執事大違本心,不堪目睹生民困苦。可免去差役,轉為六房書吏,以全其心,彰其行,並以獎掖知上進者。

  黃師爺這理由真的很政治很玄幻,充分體現了封建社會「人治」的精髓,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白了這意思就一句話:李佑現在也算半個文化人了,還是去當差役有點暴殄天物,不如當文員吧。

  陳知縣判道:準!可擢典史。當然,正式的吏員要報到朝廷的,不過虛江縣此時有個吏員缺額,直接用李佑補上了。

  一報一准間,李佑身份便由衙役成了小吏,這當然是非常可喜的變化。雖然衙役和小吏常並稱為胥吏,但其實不完全是一碼事。衙役是屬於粗人、賤役,市井之流。而小吏怎麼也能算半個文化人,玩筆桿子的,天然就比衙役身份地位高一些,名聲上更比衙役上得了檯面,雖然干的齟齬事情比衙役少不到哪去。

  想當年…也就是漢唐時代,小吏升大官的例子很不稀罕,直到宋代,官吏分流,小吏才成了沉淪下僚的底層人士。

  更何況,陳知縣直接把李佑提拔為典史,那就不是普通書吏了,乃是小吏中的頭目級別了,雖然仍是不入流的、沒有官方級別的吏目。

  陳知縣提拔李佑也有他的原因。上次把朱老大人哄得很高興,使得陳知縣認識到,李佑能寫詩詞雖然對治縣安民沒什麼用,但是官面上迎來送往吹牛打屁的場合,遇到了追求風雅的上司,卻是能派上大用場。

  這也是一項特長,但若是低賤衙役,詞寫得再好那也根本上不了席面。所以陳知縣趁此機會將李佑轉為吏職,順便提拔成典史,以後有需要的場合也能拿得出手了。

  李佑喜從天降,這是典史啊!薪水…以後叫俸祿了,每月制度是米三石,當朝實發米一石、銀二兩,幾乎是捕快的三倍。終於養得起一個小姑娘了,李佑很欣慰。

  他當即去找黃師爺表達感謝,很隱晦的表示師爺孤身在外地多有不便,李家要贊助一些生活費。黃師爺斥責說:「吾欲引你為腹心之人,豈為這幾兩銀子?」

  喜訊傳回西水鎮,李家知道李佑當了典史後,足足買了五兩銀子的香火,燒的宗祠內濃霧滾滾,有鄰里望之曰:「李家宗祠冒青煙矣!」

  就是李佑不知道陳知縣的本意,也不知道他自己肚子裡還有多少詩詞可以抄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9:01 PM

第十一章 歡場得意渡春風

 在虛江縣衙門這個江湖裡,李小弟、李小哥的稱號已經成為了歷史,取而代之的則是李先生、李典史。在趙捕快等一干前同僚羨慕嫉妒恨的目光裡,李佑揮一揮衣袖,帶走幾顆塵土,搬進了縣衙內辦公。

  李佑外表變化暫時有三點,一是原先的青布箭袖長衣變成了青色圓領衫;二是頭戴插翅四方平定巾,扔掉了以前的平頂帽;三是紅布纏腰變成了絲絛細帶。五月五端午節假期時候,特意穿戴整齊回西水鎮遊街誇耀了一番,只是這一身袍袖擺弄龍舟很不便利。

  更可喜的是住所從原先租的小院搬到了縣衙東巷的免費官舍,省下了房租錢,同時婢女小竹也終於擺脫了只有廚房可以睡的命運。

  初入公房的李佑沒甚差事,整日裡游東房、竄西房到處尋人閒聊,順便學習文案章法之類的。大家知他是知縣親自提拔的,對他倒也客氣。

  五月初九,黃昏時刻,散衙回家。李典史有些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自己的一天小吏生活,信步走出縣衙。忽而被一左一右兩人攔住了,定睛一看,俱都認識。左邊這乃是仇人謝老鴇,右邊乃是前文提到過的李媚姐的婢女,名喚月香。

  謝老鴇此時憔悴多了,神色諂媚,身子佝僂的挺不直一般,搶先一步討好的說:「李先生多日不見了,今日可有空麼?我家姚興兒得罪了先生,心裡悔恨不及,今晚設宴賠罪,請先生務必賞光。」

  李佑冷哼一聲道:「誰知你們安得什麼心,別是毒酒一杯抑或暗藏刀兵罷。」

  謝老鴇急得跳腳,發誓賭咒只道:「若有壞心,生生世世為牲畜。」謝老鴇還是有點人脈,打聽到李佑滿世界尋死屍準備栽贓她,哪還坐得住,趕緊要化解了這段恩怨。

  另一邊月香也急了,拉住李佑說:「李先生不要輕信他們!我家姐姐今夜也要宴請先生,還請先生看在數次往來的情分上,且隨奴家一行罷。」不就是當初替王郎中送過兩回嫖資,到她嘴裡也成了數次往來了。

  謝老鴇和月香一人拉住了李佑一邊袖子,就在這縣衙門口拉扯起來。

  這時有頂小轎子抬了過來,停在李佑身邊,轎簾從裡面掀起,露出好一副花容月貌來。細看這女子僅二九年華,卻是端莊沉靜,粉面含威,目光湛然有神,打理的鬢角齊整,頭上一頂珠翠花冠罩住了秀髮。

  李佑心弦一顫,有些著迷。暗道,穿越以來,往來的不是尼姑就是妓家,今日終於有良家青睞了麼?——這就是古代的殘酷現實,哪有那麼多良家婦女小姐丫鬟讓你隨便就能豔遇上手。

  那女子斥責李佑道:「李先生蒙受縣尊擢拔,當勤於公事、務求上進,怎可在這縣衙門口,與花街柳巷之人牽拉攀扯,成何體統!」說罷起轎走人了。

  這、這是誰?從哪裡冒出的女子?憑著什麼斥責我?李佑有些發暈,莫名其妙甩這幾句話為的什麼?

  看得小轎遠去,謝老鴇和月香兩人對視一眼,繼續拉扯起來。最後,李佑甩掉兩人道:「我與那李媚姐有過幾面之緣,今夜先去她那裡會一會罷。」

  謝老鴇滿臉失望,便道:「老身明日再請先生。」在李先生爭奪戰中取勝的月香歡天喜地的帶著李佑走了。

  這李媚姐,請李佑過來自然是有事央求的。左等右等,在家等的正不耐,才見月香領著李佑進了院子。李媚姐一如既往的妖嬈撩人、面如桃花。見得李佑到了,便親親熱熱的貼住了李佑,牽著往內室走去,口裡道:「李先生好久不來,奴家念想得緊,晚上都睡不著。」

  以前來過兩次什麼便宜都沒佔到,今日卻能摩摩擦擦感受著媚姐兒柔軟豐滿的身段,心情十分放鬆的李佑哈哈大笑,「你是不是見到每個人都是這般說辭?我記得聽過兩三回了罷。我也是很睡不著呢!」

  李媚姐揮起粉拳敲打李佑幾下,「李先生比從前變得忒壞了,只會尋奴家身上的不是。」

  「你身上有什麼不是?解開衣襖我查看查看?」李佑調戲說。

  屋內擺設張圓桌擱置些酒菜,李媚姐輕輕一推李佑,順勢坐在旁邊椅子上,斜靠著桌子說:「先生著什麼急,奴家可是備了酒菜謝謝先生。」

  李佑眨眨眼道:「要謝我不用酒菜,有肉即可。不過,我有什麼可謝的?」

  李媚姐回答說:「那姚興兒一夜輕輕鬆鬆十兩,而奴家累死累活只有三兩,奴家心裡不平的很,先生給奴家解了氣,值不得一謝麼。」

  這李媚姐和姚興兒在本縣妓家裡的地位,彷彿武俠中的武當與少林一般,同行相斥,一雅一豔不同流派的兩人互相看不對眼也是有的。當然,這姚興兒的錢賺的的確比李媚姐輕鬆多了。

  一晚上三兩…與我一個月俸祿相當,你還嫌少…李佑「失色」道:「我可沒有帶足三兩銀子,怎生是好!」

  李媚姐倒酒敬上,卻被李佑推開,伸手攬住了她道:「不需金盃銀盞,只要姐姐的口杯喂酒。」

  李媚姐也不扭捏,灌了自己一口酒,將小紅嘴遞過來把酒渡進李佑口中。來回吃了幾口酒,吃的李佑心火上升,按捺不住,便抄手抱起媚姐兒倒在了金漆大床上。

  這可是價值三兩銀子的一夜,不能浪費了,雖然似乎李媚姐沒打算要嫖資。

  兩人一個是月餘不知肉味,龍精虎猛勢大力沉,一個是沙場百戰女將軍,弓馬嫻熟武藝出眾。只見紅紗帳內你征我伐,來來往往大戰數百回合,一個多時辰才鳴金收兵。

  「奴家有事相求于先生。」李媚娘很慵懶的趴在李佑胸懷上說。

  李佑捏捏媚姐兒胸前兩個大肉糰子,口中道:「姐姐忒直接了!剛共度一場良宵便如此直白的要好處,急功近利的露骨,未免傷感情。」

  李媚姐蕩笑道:「哎呀,奴家只講身體不講感情,我的大先生要想講感情還是尋那姚興兒去罷。」

  「姐姐真乃知己也,到底何事?」

  「不難,信手之勞寫兩首詞罷。」

  李佑像是聽笑話道:「媚姐兒你目不識丁,附庸什麼風雅,還是認真的練好十八般武藝七十二絕技罷。」

  李媚姐狠狠掐一掐李佑,「不是給奴家,是給妹妹的。環兒也該出閣了,求先生多多幫襯,能過的清閒自在一些,不要像奴家這樣苦勞。」嗓音越說越低沉,看來心底還是有些羨慕姚興兒的,不必像自己這樣辛苦。

  李佑想起那個逼的他開始剽竊詩詞的「罪魁禍首」,「你那妹妹…眼角在天上…就和姚興兒一個德行。」

  李媚姐緊緊抓住李佑道:「她唸得幾本書,背得幾首詞,不該像奴家這樣辛勞。懇請先生不要與她一般見識,幫這個忙罷。」

  這個忙對李佑來說真不難幫,無非就是寫幾首詩詞。然後以此給李環造勢造輿論,把名聲傳出去、身價抬上來,若成為姚興兒第二那最好了,以後生意就輕鬆許多——這就是李媚姐替李環未來的謀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9:02 PM

第十二章 贏得青樓紅袖招

 雖然李佑和李環不是很對付,心裡還記著李環當初鄙視自己的事情,關鍵是她到現在也沒來示好道歉過,人家姚興兒和謝老鴇還知道上門求饒。

  但挨不住同一個被窩裡的李媚姐軟語央求,只得答應下來。心裡思量道,這抄什麼詞才好?納蘭詞裡寫女人的都是悼亡詞,不合適。那就找幾個寫花花草草的,也能當做典故往女人身上套。

  忽而想起有兩三首寫梅花的,心念一動,冒出個主意來道:「我有個好法子,使得環兒成為名家也未為可知。」

  李媚姐喜得抱住李佑「叭」的親了一口。

  李佑苦笑道:「為了這個法子,明日我要去會一會姚興兒了。佛家曰捨身飼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人在奴家這裡,又想著她作甚?奴家還不夠好麼。」李媚姐裝作醋意大發模樣,遂又翻身上馬,摟著李佑抵死纏綿。

  天亮時刻,李媚姐又故意死纏著李佑弄了一回,搞得李佑腰酸腿軟,腳步虛浮,扶牆而出。

  整整一天,李佑在縣衙裡都是無精打采半死不活樣子,引發流言若干,有說李佑火力不中用的,有說敵軍太強的。

  好容易熬到黃昏,李佑略略打起幾分精神,卻見那謝老鴇果然候在縣衙門口等待了。

  「什麼也不必講了,我與你走。」李佑擺擺手道。

  穿街走巷,進門過戶,謝老鴇一路把李佑領到姚興兒居處。她這裡獨居一座花樓,李佑首次進來,見房中雅靜清幽,植有盆景,羅列些字畫,擺設些棋琴。帳幕錯落有致,小軒窗外幾縷風竹。跟李媚姐那兒堆金砌玉大不相同。

  照例是一桌酒菜,謝老鴇說了幾句笑話就退出去,留著姚興兒和李佑面面相對。那姚興兒不復昔日那綺顏玉貌的神采,呆呆的看著眼前人,不禁又流出兩行眼淚。

  兩人實在不熟,李佑懶得費什麼心思找話。也是餓了,點點頭混不在意的獨自吃喝起來。待到吃的八成飽,抬眼見姚興兒那眼淚不要錢一般湧個沒完,不禁感慨一番她被自己打擊的夠嚴重的。

  又喝兩口酒,李佑抹抹嘴,便起身走人。昨晚被榨的精力全無,今夜實在對眼前美人兒沒有什麼想法。若不是為了心中謀劃,也許來都不會來的。

  姚興兒默默流淚到傷心處,斜身倚在榻上出聲大哭起來。

  顯得我像是個惡霸似的,李佑嘆道,腳步沒停朝外走去。

  謝老鴇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跳了出來,在走廊上倉皇的拉住李佑道:「如何了?如何了?李先生不要著惱…」她不得不緊張,現在姚興兒只剩半條命了,若李佑再去編首歪詩傳出來,那剩下這半條命也要折進去了。

  看著謝老鴇這等做派,李佑索然無味,自己跟這等小人物計較個什麼。也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起能把別人看做是小人物了。

  「你不要慌,拿筆墨來,我要題壁賦詞。」李佑儘可能的以平靜語氣說。

  謝老鴇面如土色,臉上脂粉顫抖著像渣子一樣往下掉。

  李佑心裡暗暗好笑,安慰說:「你且安心,我這可是可憐姚興兒贈詞一首,你若不要那就罷了。」

  「要得要得!」謝老鴇恢復人色飛也似地指派一個婢女捧來筆墨。

  天上月色甚明,李佑就著燈籠和月光,在姚興兒家院門外牆上奮筆疾書,狀甚瀟灑。寫道:西水李佑,見姚興兒寂寞蕭索,悔昔日之無賴,有感而作。詠梅之一,浣溪沙。欲問江梅瘦幾分,只看愁損翠羅裙。麝篝衾冷惜余熏。可耐暮寒長倚竹,便教春好不開門。枇杷花底校書人。之二…

  也不論字好字壞,先抄了這一首,再寫個之二,下面便沒了。

  其實這首詞寫盡女子消瘦哀愁、寂寞無聊的姿態,又兼有校書人字樣,用在現今的姚興兒身上有個七八分應景,李佑倒也不是胡亂選詞剽竊。

  寫完甩筆走了。

  卻沒走多遠,來到元生橋頭李媚姐家,喊李媚姐也拿出筆墨。

  便在此家外牆繼續寫道:西水李佑,偶歷此處,有女倚窗,清幽似照雪梅,有感而作。詠梅之二,眼兒媚。莫把瓊花比澹妝,誰似白霓裳。別樣清幽,自然標格,莫近東牆。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與淒涼。可憐遙夜,冷煙和月,疏影橫窗。

  月華如洗,翩翩高大青衫少年疏影闌珊,袍袖舞動,幾行丑字呵氣而成,李媚姐和李環姐妹看的都有些呆了,不過一個看的人一個看的詞。

  李佑今夜題寫的這兩首詞有景有情,以花喻人以人比花,真是一樁風流趣事。他的想法說出來也簡單,不過湊兩首詞,冠與詠梅一、詠梅二的名頭,一首寫給姚興兒一首寫給李環,造成兩家並列的模樣。姚興兒名頭響亮,那李環也就趁此機會借了勢。

  經此一遭事,在謝老鴇和李媚姐各懷鬼胎的鼓噪下,固然姚興兒恢復了些元氣,李環也得了些好處。但讓李佑始料未及的是,自己在虛江縣青樓楚館這個行當裡的名聲幾日內直上雲霄,江湖人贈號月下郎君,也叫點梅先生。

  本縣所有妓家無論認不認字,懂不懂詩詞,無不盼望李先生夜宿本家,順便再來個月下題詞,那樣自己身價必然要大漲的。這名聲和詞作甚至傳到了蘇州府城裡,有某名妓聲稱願意免費招待李佑三天。要是字再寫的好些,只怕就是十天了。

  什麼叫「典史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這就是了。

  本城一干自詡風流的才子們很是不服氣李佑的名聲,但一來寫的詞實在比不過李佑也沒奈何,跟他比別的更是扯淡,李佑畢竟不是讀書人,憑什麼要會棋琴書畫;二來在市井人民包括妓家的心目中,秀才士子畢竟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但這李佑使人感到親近多了,代入感強啊,八卦起來也更加熱烈,名聲自然就更大。

  李典史忽然想起一個情況,頓時淚流滿面。當初謝老鴇要以每首三兩銀子買他的詞,為了這三兩銀子的價格,鬧的很不愉快,差點差事都丟了。而這李媚姐陪了他一晚上,自己就送了一首詞出去,而這李媚姐的一夜行情也只是三兩…虧了,虧了,心太軟。

  古語道,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反過來說,就是塞翁得馬,安知非禍?

  得意了幾天,李佑很快就悔之不及了。人品,總是守恆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555553 發表於 2014-8-3 09:02 PM

第十三章 多情典史招人怨

卻說這日,李佑回到住所時,發現家裡的小廝義哥在等候,道是父親喊他回家。李佑沒有多想,與小竹說一聲,又去衙門告了假,便往西水鎮而來。

  進了家門,看父親端坐正堂,臉色冰冷,橫眉怒目,哥哥站立一旁噤若寒蟬。

  這又是誰惹了父親?李佑上前磕頭拜見,開口準備安慰父親。

  誰知李父見了李佑,怒氣更甚,破口大罵道:「你個沒長進的畜生,還有臉回家!」

  李佑大驚,「兒子犯了何事?」

  「你堂堂縣衙典史,將清白有用之身,終日眠花宿柳,浪蕩無恥,敗壞門風!」

  李佑無語,當初您老人家當捕頭時候,也不是那麼清白罷,兒子也是有耳聞的…再說哥哥那客店裡還養著幾個妓女…裝什麼清白好人家,平時弄些說辭哄一哄母親罷了。今天真是反常了,李佑想道,必有妖孽啊。

  李父看李佑滿不在乎神色,氣的說不全囫圇話,指著哥哥李佐道:「你與他分說明白!」

  經過哥哥述說,李佑才明白過來。原來父親這些日子在忙著給他找一樁好婚事,找來找去,選定了本鎮一戶關姓殷實人家,雙方家庭各方面條件勉強般配,正好關家也不希望女兒遠嫁他鄉。所以倒也一拍即合,眼瞅著快下聘了。

  那關家小姐卻是個有主見有主意的,要先看看未來夫君什麼品貌,遂坐轎去縣衙門口觀看李佑言行,又打聽了幾次李佑名聲。回家後評價說:「此人輕薄無行,不求上進。雖會寫幾首好詞,徒惹爭風賣俏。除此僅會眠花宿柳,投機取巧而已。嫁與此人,終要受苦,女兒是不同意的。」

  今日早晨,關家就對李父表示,不往下談了。

  李佑眼前閃過那天小轎內的令他心顫的御姐容顏,訓斥他不求上進的美人兒就是關家小姐麼?後悔萬分,這樣的可人兒竟然就錯過了!這年頭經常是盲婚啞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碰個大美女的概率有多大?以後還有這好運氣麼…

  勉強打起精神,李佑安慰父親道:「天下好女子多得是,何必為此一家生氣,還怕兒子找不到好娘子麼。」

  哥哥李佐想起什麼,補充道:「那關家雖不是萬貫家財,但家中也有良田五十畝、合夥店舖三間的,價值約三千兩。聽說都是她家獨生小姐總掌賬目,足不出門卻能井井有條。」

  徹底呆滯,李佑都不為自己辯解了。有錢、美麗、能幹、賢良的妻子,在他名聲橫掃全縣青樓的幾日內錯過了…其實他就在李媚姐家睡了一晚上啊!為何眾人都認為他天天睡花街、宿柳巷…

  惜哉、惜哉,李佑鬱鬱。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回到縣衙李佑便被陳知縣叫過去狠狠訓斥一頓。

  原來他被嚴秀才上書告了。沒錯,就是那個老婆的身段被李佑裡裡外外看了個遍、又與與李佑在公堂上當眾摟抱打滾的本縣著名生員嚴秀才。

  話從前日說起,嚴秀才去府城與一些士子會文,研究一下科考套路,得空拜訪一下學政老師。

  認真上進的秀才很辛苦啊,並非是個秀才就有資格去省會撞大運中舉的。只有過了縣學科考的秀才才有這個資格去參加省試,不然全省幾萬生員一窩蜂都去參加那豈不要亂套。虛江縣便只有四十個名額,縣學生員也就是秀才卻有二三百人。

  雖然蘇州府裡藏龍臥虎,但那嚴秀才倒也不弱於人。卻說嚴秀才有次與府學生員辯論,對方諷刺道:「吾嘗聞虛江縣之才一石,八鬥在胥吏之中,故能寫得人生若只如初見。嚴同學且回去佔了那剩下二斗再來辯討罷!」

  只這一句話,噎住了的心高氣傲的嚴秀才。

  想那嚴秀才,向來傲氣自矜,以此為風骨。不過倒也稱得上滿腹才華,人稱當今虛江縣第一才子。眼瞅著某些市井小人弄些個淫詞豔曲,便騙得滿城的才名,勾得青樓女子爭風吃醋(這點很重要),心中本就是很不爽利。

  前番因為自家娘子留下的芥蒂尚在,今次又被別人借李佑來諷刺導致吃了大憋,是可忍孰不可忍。回縣後便發揮了書生們吵群架的特點,夥同幾個同學,聯名投一紙文書將李佑投訴了。

  曰:「既為吏目,不思國恩,輕廢公事,游手市井。終日招搖於花街,徜徉於柳巷,百姓豎目,輿情洶洶。縣政所施,皆賴於吏,如此薄行,以何率民…」

  知縣官房內,李典史一頭大汗顧不得擦,匆匆看了一遍,抬起頭很麻利的倒打一耙道:「大老爺!國朝太祖有制:生員不許言事。嚴秀才等人妄言縣政,當予懲戒!」

  其實國朝制度荒廢不行的多了去了,例如一應官吏不許嫖妓,也沒見多少人做到了,不說別人,李佑自己就沒做到,雖然不花錢的,算不算嫖還要認證認證。

  陳知縣不理李佑的偏題,厲聲道:「本官念你有一二分小才,擢升重用。但你何為?終日閒遊,百事束手,正所謂屍位素餐耳!嚴生可曾說錯一分?」

  李佑心裡大叫冤屈,提拔成了典史,又沒說分到「吏戶禮兵刑工」六房中的哪一房,那就只好在黃師爺的承發房(辦理公文往來的部門)閒混了。但承發房有黃師爺坐鎮,他哪裡敢和黃師爺並立理事。

  想了想只好厚著臉皮說:「稟告大老爺,屬下不擅文牘公案…所長在於謀議贊劃、臨機處事…吾乃天生郭奉孝,實非種田荀文若也。」

  陳知縣本意是敲打李佑不要太得意忘形,畢竟是黃師爺力薦、自己提拔的人,怕他小人得志出了醜,那樣自己也沒臉面。見李佑給自己臉上貼金,便冷冷一笑,「好個謀議贊劃!本官有樁無頭緒的事情,你且謀劃一番。」

  出難題了,李佑硬著頭皮請道:「請大老爺明示。」

  「本官欲造福一方,重修虛河塘堰,所算需費銀八萬兩。賴朝中諸公相扶,減免今秋錢糧三萬,尚缺五萬,看小子你如何給本官謀劃?」

  這虛河是虛江縣境內一條主要河流,從太湖發源流入吳淞江,乃是水航要道。甲申之變以來,水利年久失修,時常洪澇。但逢雨季,太湖水漫延而下,淤積堵塞,水灌諸鄉。陳知縣上任以來,和黃師爺謀劃興修水利,若成了這將是一項大政績,上司考核很是有利。

  治理的辦法有二,疏通淤積河道或者建造堤壩護住河岸。但疏通淤積河道涉及到百姓豪紳在歷年洪水退後所圈佔的圩田,吃進去的肉誰肯吐出來?清退圩田是一樁天大的吃力事情,所以在黃師爺建議下,選擇了花費更大的修石塘堤壩這個辦法。

  若二十里石塘堤壩能修下來,保幾十年平安,陳知縣的大名在這虛江縣不千古流芳也得百年不朽了。

  上月陳知縣便上奏,要求減免本縣錢糧以興水利。近日戶部批覆回來,只許減免今秋錢糧三萬兩,這樣預計還缺五萬兩白銀。

  這不是小數目,陳知縣為自己的政績工程前景發愁了。正好此時李佑撞上槍口,便順手拿來為難李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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