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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09:30 PM     標題: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kikia1234 於 2010-8-31 07:20 AM 編輯

【小說書名】:小仙有毒
【小說作者】:豆子惹的禍
【內容簡介】:

一個快樂的修真故事——
  用毒的高手,未必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溫樂陽就挺厚道,一天到晚笑呵呵的,能不毒就不毒。
  當他無意中發現,修真並不是傳說的時候,一副波瀾壯闊、在平凡中處處湧動著神奇的瑰麗畫卷,已經悄然展開在他的眼前。
  溫樂陽的遭遇前無古人,即便是真正的劍仙,也看不出他是修煉者。
  所以,溫樂陽的出現,嚴重擾亂了修真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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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人未必都是壞人,壞人更不一定都是敵人。
  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是,溫樂陽是個樂觀、天真、厚道的青年。

【小說封面】: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09:40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一章 十年

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

  千年傳承的歌謠,唱得是天下絕對不能惹的三個勢力。

  川西九頂山溫家,擅使毒,據說溫家的辣椒醬都是鶴頂紅做的,而溫家人施毒的手段更是匪夷所思,明朝年間曾經有一夥朝廷皇綱都敢搶的巨盜,無意中惹到了溫家,結果偌大一座山寨,不僅所有人死於非命,甚至野草樹木都一夜枯萎,之後整整十年,山上都是光禿禿的一片,從此九頂山溫家得了個溫不草的毒名。

  蜀中七娘山下,有一支青苗氏族,擅巫蠱拜天魔,性格孤僻行事乖張,恩怨分明睚眥必報,路過這裡的路人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和這些苗人有所接觸,否則說不定被人家不知不覺留下根頭髮或者指甲,幾年以後家破人亡,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哪個動作得罪了那些苗人。

  川南烏鴉嶺駱家精通操屍之術,和烏鴉嶺結仇的人,當然不是死不了,而是死後就連屍骨也不會被放過,被人家拿來作提線木偶,一千年也休想安寧,更別想轉世投胎,只能當活死人。

  這三股隱匿在蜀地的勢力一向自行其事,算不上江湖幫派,也不理會正邪紛爭,極少主動去招惹別人,其他的勢力自然也不願意來得罪他們。

  斗轉星移,轉眼千年。

  三家自古傳承至今,也漸漸入世,而世間還記住『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這句歌謠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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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惠風和暢,紅杏出牆。

  從三月十九開始,一向寧靜的川西九頂山溫家村突然熱鬧了起來,十年一度的溫家大考即將開始,所有在外的直系子弟都趕了回來。

  外人看來,這裡不過是個大山深處的偏僻村落,可又有誰知道,就是這個小村子,早在千年之前就以毒名威震天下,無論正邪都避之如蛇蠍,溫不草。

  溫樂陽是個純潔少年,正一邊嚼著胡蘿蔔一邊上山,他也是溫不草的直系弟子,十六歲,正在縣城讀書,此刻也匆匆趕回山裡。看上去只是一個的山村少年,身板還稍稍有些瘦弱,長相一般,但是透著純良敦厚,看上去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只是眼睛亮亮的,讓人感覺很真誠。

  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停在村口,大貨小客、轎車雙排、還有一輛三輪車,不知道是『溫不草』的哪位子嗣強悍的把它騎上了山。

  溫家村的幾位老人站在村口哈哈大笑,回來的所有未婚的溫家子弟,無論男女大小一律派紅包,紅包裡裝的不是人民幣,而是一打薄薄的金葉子,沉甸甸的手感很好。

  溫樂陽一進村,立刻就被年幼的弟弟妹妹圍住,他用變戲法的動作從背包裡拎出碩大的一包糖果,這些零食不怎麼貴,不過在地處大山深處的小山村裡輕易見不到,溫樂陽每次回家都會記得給弟弟妹妹帶上一大堆。

  看著一群弟弟妹妹歡呼雀躍,溫樂陽也滿臉開心的笑著,露出了一嘴整齊潔白的牙齒,從兜裡摸出了一根胡蘿蔔塞進嘴裡,他從小就這一個嗜好:胡蘿蔔。

  幾個長輩呵呵笑著對望一眼,這群離開村子的半大小子裡,也只有溫樂陽有這份心思,總掛記著家裡的娃娃。

  現在的溫家後生們比著祖先們還要辛苦一些,除了泡藥酒、練功之外,他們還得去縣城裡唸書,畢竟是科技時代,溫家早已悄然入世,幹什麼的都有,溫樂陽有個叫溫吞海的大伯都當上縣長了,不過後來因為丈母娘太多,又被革職開除,現在在山上一心一意的跟著大爺爺煉藥。

  隨後七天裡每天晚上溫家村都大擺酒宴,全族一起暢飲歡笑,天天炒雞蛋燉羊肉,吃的男女老少一起流鼻血。

  第八天,三月二十六。

  在第一線曙光剛剛染紅天邊積雲的同時,一聲悠遠飄揚的鐘聲,緩緩送進了所有人的耳中,寧靜的山村轉眼甦醒,所有溫家的後人無論老少個個表情肅穆,但是目光中卻掩飾不住的喜悅和激動,悄無聲息的匯聚到一起,幾百人浩浩蕩蕩走向村後的青石坪。

  溫家村的村長兼家長,溫老太爺早已等候在石屏上,溫樂陽的大伯,因為丈母娘門而落馬的前任縣長溫吞海,恭恭敬敬的站在老爺子跟前。

  溫樂陽既緊張又興奮,很想吃一棵胡蘿蔔。

  溫老爺子目光掃過眾人,眼神中流露出了幾許和藹與神色,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慈祥老人,不過老人不慈祥的時候,彈彈手指就能毒死一個養雞場。倒是溫家現存的另外兩位老人,溫二爺和溫三爺好像更有些陰森的氣勢,就像隨時準備詐屍的死人一樣,直挺挺的站在溫老爺子身後,眼皮下垂沒有一絲表情。

  輕輕咳嗽了一聲之後,溫老爺子底氣十足的聲音響徹石坪:「三月二六,是我們溫家子弟十年大考的日子,老規矩,所有三十歲以下的弟子都可以參加,今年大考通過的弟子,正式繼承祖先衣缽,成為我九頂山溫家的內室弟子。」說話的時候,老頭子一雙眼睛都笑得瞇了起來。

  十年大考是溫家自古傳承下來的族規,也是溫氏少年弟子躍龍門的機會,只有通過大考才能繼承祖先留下的精奇秘術,成為溫家的核心成員,不過誰都知道這大考極難通過。

  等老爺子說完了,大伯溫吞海踏上一步沉聲喝道:「所有十二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弟子都可參考,有什麼手段儘管向我來使,施毒試藥,只要能難住我,就算通過!」他話說的輕鬆,溫家子弟卻沒有一個人敢稍稍放鬆,上兩次大考這位前縣長也是這麼說的,結果溫家二十年沒有出現過入室弟子。

  溫吞海是三十年前通過大考的弟子,從那天起,就成為溫不草族內,除了三位老爺子之外唯一的主事人。

  大約百人左右的溫家年輕弟子,按照年齡順序由大到小整整齊齊的排成隊列,一個接一個的走到溫吞海跟前,溫樂陽排在隊尾,老實巴交的一點也不明顯,他是個純潔少年,正純潔的排著隊,等待著純潔的考試。

  第一個弟子躬身施禮,人還沒站起來,一條通體純白如玉,雙目漆黑的怪蛇猛地從他袖口中竄出,咻的一聲撲向溫吞海,溫吞海壓根來眼皮都不抬,小蛇激射到他面前的時候,竟發出了一聲彷彿猴啼的驚叫,漆黑的眼珠閃爍出恐懼的光芒,鱗片都乍起來,在半空中詭異的扭轉身體,掉頭就跑,所過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漆黑的印記,那個弟子叫了聲:「小白!」顧不得正在考試,轉身就追了下去。

  溫吞海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淘汰!把雜種蛇當寶貝,惹人笑話!小白……哼,你當你叫溫小新嗎!」

  第二個弟子依舊躬身施禮,一層閃爍著妖冶綠色的苔蘚悄無聲息的蔓延而過,轉眼間就從地上長到了溫吞海的身上,那個弟子一見又驚又喜,急忙手忙腳亂的取出解藥,不料溫吞海又是一聲冷哼,狠狠一跺腳,彷彿要鑽進他皮膚裡去的那些苔蘚瞬間枯黃,像麩皮一樣嘩嘩掉落:「淘汰!蘚毒入藥有些奇效,你拿來直接傷敵以為另闢蹊徑,其實是貽笑大方狗屁不如,你的毒苔爬上身體的時候,人家有的是時間一刀子捅死你!」

  第三個弟子舉著個藥丸子,溫吞海問都不問,直接把藥丸子扔進了嘴裡大嚼,嚥下後撇撇嘴巴:「淘汰!黑狐耳、苔鹽、相思豆,三種材料本來是不錯的,但是煉製的火候不夠,比例不對,更差了最關鍵的草莓葉,呸,讓人反胃!」

  第四個……

  前面所有參考的弟子,無一不是滿臉羞愧的敗下陣去,等到天黑的時候,終於輪到溫樂陽了,他手裡也拿著一顆小藥丸,白色的,看上去純潔的要命。

  溫吞海還是那副誰也看不上的表情,連問也不問直接拿起藥丸扔進嘴裡,嚼了幾下之後,臉上終於顯出了一絲錯愕的表情,精光四溢的眸子猛然收縮,好像冰針一般的目光狠狠刺進溫樂陽的眼中:「混蛋,這是旺仔小饅頭!滾!」

  溫樂陽在家族裡一直是個老實少年,一天到晚都是樂呵呵的,兄弟姐妹們之間拿他開玩笑,他也跟著哈哈大笑,從來不和大家計較,所以人緣很不錯。

  其他的溫氏子弟全都樂了,誰也沒想到平時愛吃胡蘿蔔的溫樂陽,還這麼有搞笑天分,有些機靈的少年已經暗暗後悔了,早知道自己苦心修煉的本事原來那麼不濟事,與其被大伯羞辱了一翻,還不如也弄個旺仔小饅頭惡搞一下來的開心。

  溫樂陽苦著臉對他大伯搖搖頭,沒滾:「不是小饅頭,是小饅頭口味的,是藥。這個藥現在覺不到,到了那個時候……」

  溫吞海不耐煩的揮揮手:「滾蛋,下一個!」

  …….

  溫樂陽身後沒有幾個人了,雖然參考的年齡規定是十二歲以上,但是溫家弟子十二歲才剛剛接觸毒功的要訣,沒有幾年的錘煉根本不會有什麼建樹,像溫樂陽這樣十六歲就來參加大考的弟子,已經算是年少的了。

  和前兩次一樣,這一屆溫家十年考,依舊沒有弟子能夠達到標準。

  溫老爺子歎了口氣:「年輕弟子回去認真練功,十年後再來參考,年紀稍大的弟子也不用灰心,你們總歸是我溫家的中流砥柱,這份家業,遲早還是要交到你們的肩膀上!」老頭子的話雖然這樣說,但是神色之間也充斥著掩飾不住的沮喪,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之後,揮手讓大家散去。

  溫二爺爺和溫三爺爺對望了一眼,兩道陰狠冰冷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蕩起了一層冷冰冰的失望。

  這天晚上,溫家村裡沒什麼動靜,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怎麼好,畢竟溫家已經三十年沒有人能通過大考了,只有幾個年輕氣盛的弟子覺得大伯考校的太嚴格,湊在一起憤憤不平的小聲議論著。家家戶戶都早早的熄了燈,黑夜中的小山村,在略帶壓抑的氣氛裡陷入了夢鄉。

  子夜時分,突然一聲炸雷般的怒吼轟天而起,大伯溫吞海嗷嗷怒嘯著,飛腳踹開了溫樂陽家的大門,一把把溫樂陽揪出了被窩,氣急敗壞的罵道:「小王八蛋,你給老子的是什麼藥!」

  溫樂陽睡眼惺忪的看著大伯,愣了片刻之後突然想起了是怎麼回事,純潔的驚喜道:「藥起效了?」

  溫樂陽的爸爸披著衣服跑過來,錯愕問道:「大哥,咋了?」

  「你別管!」溫吞海拎起自己的侄子就走:「走,跟我見大家長去!」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章 拓斜
溫老爺子似乎根本沒睡,衣著整齊的坐在大屋裡,笑吟吟的望著溫樂陽:「小子,你今天大考時給你大伯試的是什麼藥?」

  溫二爺和溫三爺坐在另一側,依舊直挺挺的,冷颼颼的目光在溫樂陽身上來歲巡梭,就像兩條毒蛇在考慮食物的味道。

  溫樂陽突然覺得有些緊張,急忙跪下先向三位爺爺行禮,然後才恭恭敬敬的回答:「那是旺仔小饅頭……」

  溫吞海在一旁沒好氣的罵道:「別提你那旺仔小饅頭了,直接說什麼藥!」

  溫樂陽趕忙點頭:「是旺……那個口味的,我自己給起了個名字叫洩陽丹,效果和壯陽藥正好相反,服用以後其他事情都不妨礙,就是那個事情做不了了,是用赤蠍尾調母雞血,和烏頭草灰,在冰玉缽裡煉炒,最後再用生薑粉去腥……」

  溫老爺子根本沒聽他絮絮叨叨的說配方,驚訝的看了一眼一臉沮喪的溫吞海,突然爆發出一陣連野狗都要望風而逃的哈哈狂笑,老頭子一邊抹眼淚一邊笑得渾身發顫,手指頭哆哆嗦嗦的指著溫吞海:「這種藥,給你用正合適,哈哈哈,讓你那麼多丈母娘,好好的縣長都被人家擄下來了,哈哈哈哈哈!」

  溫吞海訕訕的笑道:「今天晚上跟俺那婆娘……結果怎麼也不行,三位阿爹都知道,咱們從小泡藥酒,身體幾乎百毒不侵,而且那事也是老而彌堅。」溫家的孩子從一出生一直到十二歲,每天早上都要在父母調製的藥酒裡浸泡上半個時辰。

  溫老爺子一臉得意,頻頻點頭,溫樂陽的目光裡也透出一絲興奮,他還不知道原來從小泡藥酒還有這種功效,不過隨即,他又純潔的臉紅了。

  溫吞海看了自己的大侄子一眼,眼神中不僅沒了怒氣,反而多了幾分欣賞,繼續解釋道:「今天大考裡,後生們給我練的那些門道,不論是毒丸毒散,我都知道是什麼材料,心裡有數就憑著這些東西,肯定不會耽誤那個事,想來想去,也只有樂陽的藥。嘿嘿,還真是這小子,不錯不錯,能讓我都著了道,的確不錯。不過溫樂陽,你這個藥,應該有解吧?」說著,溫吞海緊張的吞了口唾沫。

  溫樂陽趕忙點頭:「有解,有解,三十六天之後就會失效,如果等不及的話,只要憋尿二十四的小時,洩陽丹的藥效也會消失。」

  溫老爺子可不像溫吞海那麼在意這個藥的解法,而是饒有興趣的問溫樂陽:「小子,我溫家毒名威震天下,傳給你們的要訣裡,也都是用毒施毒的手段,你怎麼不像其他後生那樣以毒應考,卻弄了個效用古怪的藥來?」

  溫樂陽呵呵訕笑,這是他突發奇想的東西,初衷就是覺得網站上那些迷情藥太猖狂,嘴裡吶吶的說:「這藥給女孩子隨身攜帶,遇到可疑的人就給來上一顆……這個藥算不上毒,我不該拿它來應考。」他的回答很純潔,但是跑題了,一直從赤道跑到了西伯利亞。溫樂陽一邊說著,一邊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根胡蘿蔔,正要往嘴裡送突然省起自己正在三位爺爺和大伯跟前,趕忙把胡蘿蔔收了起來。

  難為他了,從被窩裡被揪出來也隨身帶著胡蘿蔔。

  溫三爺爺突然陰測測開口了:「咱們姓溫的以毒煉世,那些沒點見識的外人都以為毒就是一碰就死的東西,其實毒分五行陰陽,修毒的人和修道的人沒什麼區別,碰一碰就死人的是毒藥,吃一口就忘記煩惱的何嘗又不是毒藥!」

  溫老爺子呵呵笑著:「洩陽丹讓你大伯著了道,而且你煉毒入藥,在性理上合了咱們溫家的傳世之學。」

  幸福就在毫無準備的時候出現了,溫樂陽再純潔,也明白了話裡的意思,猛地站起來,兩眼放光的盯著老爺子,激動的連眼皮子都在抽筋。

  溫老爺子哈哈大笑,沒看身子怎麼動,人卻已經到了溫樂陽的跟前,蒼老乾枯的手掌輕輕拍著他的肩膀:「今天起,你就是溫家的內堂弟子,也是拓斜宗門人!」

  溫樂陽心裡又驚又喜,但是乍聽見『拓斜門人』這個陌生的名字,又不由的呆立當地,雙眼迷茫的望向溫老爺子:「破鞋門人?大爺爺,這個名字……」

  大伯溫吞海一巴掌拍在了他後腦勺上,罵道:「什麼破鞋,咱們溫家不搞破鞋!是拓斜!」

  「拖鞋門人?」

  「嗯,拓斜門人!」

  隨後老頭子根本不看時辰,在大屋裡擺上了香爐和牌位,給溫樂陽辦了個入教儀式,溫樂陽對著那只上寫『拓斜師祖之位』的靈牌恭恭敬敬的磕頭,禮成。

  溫樂陽再次站直了身體的時候,三個老頭子和大伯再看待他的眼神都和原來不一樣了,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欣慰和親切,讓溫樂陽四肢百骸都軟的不行。

  「大爺爺,咱們拖…拖鞋宗……」牌位上是彎彎曲曲的古篆,也不知道流傳了幾千幾百年,反正溫樂陽是一個字都不認得

  「拓斜宗!」溫老太爺終於聽出了溫樂陽發音的古怪,笑罵著更正:「小子,記住了,是拓斜宗!」說著,老頭子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派始建西漢年間,傳承至今,已經兩千餘年多年,我們的祖師爺爺是得窺天機的奇人,本名拓斜。」

  溫樂陽心說咱們溫家的祖師爺不應該姓溫嘛。

  「古時蜀地本來一片蠻荒,後來咱們師祖爺行至此處,移山填沼,撒土沃野,斬妖處孽教化蠻夷……」說著說著,溫大老爺看見溫樂陽的那副稀奇古怪的表情,自己也訕訕的笑了,這番話別說溫樂陽,就連他自己也不信,不過當初他爹就是那麼教他的。

  溫大老爺咳嗽了兩聲,又扯回了正文:「祖師爺在西漢年間行至蜀地,收下了三個弟子,十二歲前,三個弟子所學的技業完全相同,每天泡藥酒,練技擊。到了十二歲時候,就分開各自修煉,彼此不許見面,師祖言明,十年後將考校他們的技藝,從中選出一個真正繼承衣缽的弟子。」

  溫樂陽點點頭,他們溫家弟子就是這樣,從出生一直到十二歲,每天雷打不動都要泡上一早晨藥酒,隨後再跟著長輩練拳,長到少年時體格都異常強壯,不知道生病是什麼滋味的。十二歲之後就拿著本毒經自己去練習,大人們根本不予過問,再加上十年大考,看來這些都是從『拓斜祖宗』那裡傳下來的。

  溫大老爺沒理會溫樂陽在想什麼,慢慢的給他講著門宗往事,這些事情雖然算不上機密,但是也只有通過十年大考列為門宗弟子的人才有資格知道。

  十年之後,三個師兄弟學有所成回來拜見師傅,拓斜自然大喜,狠狠的褒獎了一番,定下第二天進行考試,不料當天夜裡突然風雷大作,一個又一個彷彿要撕裂天地的驚雷砸了下來,等風雷過後,三位師兄弟發現,老師沒了。

  至於拓斜失蹤到底是天譴、雷遁、飛昇、還是不小心成了避雷針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師父是沒了,哥仨彼此間一印證功法,這才發現三個人學的本領各不相同,差異極大。大師兄姓溫,學的是毒術;二師兄是個苗人,練得是巫蠱;小師弟性駱,學的是操屍控屍的秘技。

  聽到這裡溫樂陽終於再也忍不住,插嘴問道:「是我們溫家、蜀中七娘山的青苗,川南烏鴉嶺駱家!」

  溫大老爺笑呵呵的點頭,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不怎麼把溫樂陽隨便插話當回事:「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的祖上,就是那三個師兄弟。拓斜祖師引雷而遁……」

  溫樂陽注意到其他那兩位爺爺和大伯溫吞海一起撇嘴,引雷而遁,吹吧。

  反正老師是以很另類的方式飛昇了,三個師兄弟都覺得自己才是正統,又不敢違背老師的意願動手爭個高低,最終三個師兄弟約定,誰先找到師傅的下落,誰就為大。

  師父自然是沒找到,三個師兄弟也分道揚鑣各自修煉,雖然到最後誰也沒能得道成仙,但是也都開枝散葉自成一派,雄踞蜀地,沒什麼人敢招惹。十年大考也成為三家共同的規矩,連日子都一樣:師祖遭雷劈紀念日。所有通過大考的弟子都以拓斜門人自居。

  師兄弟曾今的約定也變成了祖宗遺訓,成了三家後世通過大考的弟子與生俱來但又毫無意義的任務。

  溫樂陽的目光中泛著興奮,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大爺爺,我們溫家的功法是修天之術?」和家裡大多數弟子一樣,他以為溫家曾經是一個江湖門派,祖先的毒功一直傳承至今,根本就沒想過原來川西溫家還有這麼一個類似於修真門宗的背景,當然,是不是修真誰也說不好,總之最後那個雷來的很詭異。

  溫老爺子吸溜了一口茶水,有些心虛的回答:「那是當然!咱們師祖爺爺是以法通天的奇人,傳下來的秘術自然是修天的辦法!」

  噗嗤一聲,一直死氣沉沉的二爺爺和三爺爺對望了一眼,都笑了。

  「不過嘛……」溫老爺子咳嗽了一聲,訕訕的繼續說:「這兩千多年裡倒也沒聽說過溫、苗、駱三家裡有人成仙成聖,但是祖宗留下的功法肯定沒問題,想來要不就是咱們功夫練得不到家,要不就是沒有祖師爺那種頓悟天機的大智慧。」

  噗嗤,另外兩個老頭子又樂了。

  溫大老爺氣的一拍桌子,回頭指著自己的兩個老兄弟:「你們樂什麼樂,當初咱爹就是這麼跟咱說的!」

  溫三老爺看了溫樂陽一眼,淡淡的說:「修天成聖這種事情,想想也就行了,不用太惦記著,不過多用些功總是沒錯的,從明天開始,你就跟你大伯開始練功吧。」

  溫二爺爺也開口了,聲音冰冷的就像凍在萬年玄冰銀針:「你給我聽好,無論是拓斜宗的身份,還是你日後接觸的秘術,現在還決不准向旁人洩露半個字!否則按照祖宗的規矩,你連個全屍都休想剩下!」

  溫吞海也從一旁小聲補充:「再過幾年等你技藝有成,大家長會給你出一道題目,通過之後才能算是正式出師,到了那時才能算是真正的拓斜門人。」

  溫樂陽心頭凜然,趕忙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許下了純潔的誓言。隨即興高采烈的吃著胡蘿蔔回家睡覺去了,他爸也不來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溫家上下和睦,但是規矩森嚴,大家長和兒子說的話,就連親爹也不能過問。

  在村長大屋的對話讓他渾身的毛孔都歡快的開闔收縮,溫家內室弟子、拓斜門人、還有修天望道的傳說,讓溫樂陽在一瞬間找到了自己的夢想。

  溫樂陽走後,溫老爺子的大屋很快沉寂下來,三個老頭子默默的對坐著,大伯溫吞海垂手肅立在一旁,半晌沒有人說話,只有溫三太爺偶爾咳嗽兩聲,他早年煉製毒物的時候不慎傷了手太陰肺經,落下了個咳嗽的頑疾,一輩子也沒治好。

  終於,溫老太爺開口了,望著他的兩個兄弟:「你們看這孩子怎麼樣?」

  溫二爺似乎連大哥的話都不屑搭理,只有溫老三回答:「傻。比山裡那兩個強點有限……」

  溫大爺爺笑了笑沒說什麼,轉頭望向溫吞海,目光裡也有徵詢之意,溫吞海略想了一會,才回答:「在他們這撥孩子裡,樂陽的資質不算最好,但是為人厚道,在兄弟姐妹裡一向是個老好人,另外這孩子的心思,也有可取之處!」

  溫老太爺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讚賞的神色:「他的心思,怎麼說?」

  溫吞海搖頭苦笑著:「洩陽丹這個東西看著好像兒戲,實際對男人來說,可絕對是個陰毒的玩意,當然他個給我試藥不會心存惡念,最多也就是個獻寶加玩笑,不過在大考裡能棄毒不用,別出機杼以藥應題,這樣的心思在他那個年紀,也算是不錯了,嘿!」

  溫老太爺興奮的一拍桌子:「吞海說的好!我看中這小子的就是這兩點,一來他品行純良,對自己家人從不計較,從小就不和其他的孩子爭搶,挨了欺負也不當回事;二來就是他這份心思,要論起用毒的本事,應考的弟子裡比他強的不在少數,他絕難脫穎而出,與其如此,倒不如另闢蹊徑。管它是甜的鹹的,管它是傷身還是傷神,只要能拿下對方的,就是真毒!」

  溫老三輕輕哼了一聲:「心地好有個屁用,資質又不行……嘿。」說著停頓了片刻,抬起頭望向了屋外的天空。

  一片片厚重的黑雲正從遠方奔騰而至,璀璨的星空月夜被大片大片的吞沒,剛剛還繁星閃爍的夏夜轉眼間充滿風雨催城的壓抑。

  「這片風雨,就憑這個孩子?」溫老三的聲音很低,彷彿在喃喃自語。

  溫大老爺沒聽見他說什麼,突然對著溫吞海問了句毫不相干的話:「老九和老十三,現在怎麼樣?」

  溫吞海自信的笑了一下:「您放心,九弟和十三弟進境一直不錯,如果不耍陰謀詭計,他們兩個聯手,我都沒把握對付的了。」

  溫老太爺微微點頭,卻沒來由的歎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這兩個孩子身體沒的說,只可惜腦子不好使,不過……這樣也好。另外,那件事情怎麼樣了,他們有什麼動靜?」

  溫吞海搖了搖頭:「估計還不到日子。」

  溫大老爺苦笑了一下:「這個也急不來的,慢慢來吧……吞海,那個洩陽丹,你是真的沒吃出來?」

  溫吞海嘿了一聲:「要是劇毒,不外是物性相乘,毒上加毒,再怎麼厲害我心裡也能掂量個大概,洩陽丹這種功效的缺德玩意,連聽都沒聽說過,我壓根就沒往那頭想,到了晚上才知道……」

  二老爺的眼神中,極為難得的掠過了一絲笑意:「那你是忍上三十六天,還是整整憋尿十二個時辰?」

  溫吞海猶豫了一會,咬牙切齒道:「憋尿!」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章 藥酒
通過十年大考對於溫家弟子意味什麼?

  可以任意調用家族人手,任何溫姓弟子不得違抗。

  可以任意調用家族財富,吩咐一句,自有負責銀錢的弟子把人民幣裝到包袱裡送過來。

  溫家傳世兩千多年,普通的直系子弟就有幾百人,人人都是有身份證的生化武器,積累下來的財富更是不計其數,說上一句富可敵國一點不過分。

  現在溫樂陽的地位,在家族中僅次於三位當家的大家長和大伯溫吞海,不過他暫時沒機會享受這些,他現在麻煩大了。

  第二天清早,溫樂陽興沖沖的跑到大伯家,溫吞海一臉幸災樂禍的指著一口蒸騰著裊裊熱氣的大缸:「進去!以後每天早上都來泡藥酒!」

  「又要泡?」

  「少廢話,如此安排自有深意!」溫吞海語氣威嚴,目光之中卻掩飾不住大仇得報的痛快。根本不等溫樂陽脫光衣服,抬起一腳踢在那個純潔的屁股上,溫樂陽直接飛進了大缸。

  藥酒滾燙,倏地包圍全身,溫樂陽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舒服的呻吟了一聲,他就在大伯的吩咐下,靜靜的坐在大缸裡,等待著藥效進入身體,按照他十二歲前的經驗,在藥酒之中浸泡上一個小時,身體裡會升騰起一股燥熱,像只小耗子一樣在四肢百骸到處亂鑽,讓人又麻又癢,隨後就會被家長從缸裡撈出來,沿著身上七處奇穴按摩,那只滾燙的小耗子就會漸漸消散,換而身體火燙,精神百倍,山上山下瘋跑上一整天也不覺得疲勞委頓。

  不過泡著泡著,溫樂陽覺得不對勁了,藥效通過週身的皮膚緩緩進入了身體,但是這次不是小耗子,而是小刀子,也不是一隻,是千萬隻。

  溫樂陽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好像有無數把小刀子在自出亂戳亂割,還是那種又鈍又殘,長滿鐵銹的刀子。開始時候的舒適已經蕩然無存,在缸裡每一秒鐘都變成了一個時辰那麼漫長,他咬著牙強忍了半晌,終於堅持不住,顫抖著痛哼了一聲,睜開眼睛望向站在院子裡的大伯:「大伯,那個洩陽丹,只要憋尿一天就能破解,我沒騙您……」

  溫吞海一愣,啐罵著笑道:「少廢話,老子可沒功夫消遣你,要是撐不住就滾出來,這藥酒天下只有拓斜宗的弟子才泡得,別人就算想碰上一滴也沒機緣!」

  溫樂陽重重點頭,咬住嘴唇不再說話,看表情竟然是要跟這一缸藥酒拚命,他平時在兄弟姐妹中就是老好人一個,但是犯起性子執拗起來,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溫吞海笑了笑也沒在意,這時候他婆娘從屋裡喊:「當家的,吃早飯了。」

  溫吞海答應了一聲,又對著溫樂陽囑咐道:「小子,撐不住的時候就出來啊!」說完邁步進屋,不久之後,屋子裡傳出怒喝:「怎麼都是粥,老子今天不喝水,不喝粥,總之什麼也不喝……」

  半晌之後,溫吞海又在屋子裡招呼溫樂陽:「小子,時間夠長了,出來吧。」

  院子裡寂靜無聲。

  溫吞海端著個碗一臉納悶的走回院子,倏然驚呼了一聲,一隻飯碗掛起淒厲的破空聲,一路呼嘯著從溫吞海手中飛出砸向大缸,轟然炸碎的巨響裡,碩大的缸子竟被一隻普普通通的飯碗撞得片片粉碎,滿缸的藥酒要像爆炸一樣沖天而起,濺得四散紛飛,落在地面上之後立刻冒起了裹著焦糊惡臭的灰煙,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這一缸藥酒的毒性何其猛烈。

  溫樂陽的身子都軟了,不知何時已經昏厥,猶自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溫吞海氣的直跺腳,伸手掰開了他的嘴巴塞進去一顆藥丸,隨即回頭對著他婆娘怒吼:「快拿竹針來!」

  ……

  溫家的解毒竹針比著繡花針略粗半分,針身中空,溫吞海十指如風,快的根本看不清動作,片刻後三十六枚湛清碧綠的竹針就插滿了溫樂陽全身,隨後又從中空的針管裡注入各色藥粉,溫樂陽終於呻吟了一聲,眼皮顫抖著撩起,目光中卻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得意:「大伯,泡的夠久了吧……」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打了個來回,要不是溫吞海身負溫家真傳,這條命就算徹底交代了。

  溫吞海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怒罵道:「久個屁!這藥酒不是泡的越久越好,泡過藥酒之後必須立刻練功,否則劇毒燒傷經脈,救活了也是廢人一個!初學者抵受不住痛苦的時候就得趕緊爬出來!」

  「啊?」溫樂陽充滿感情的驚呼了一聲:「那您不早告訴我?」

  溫吞海一邊忙活著拔竹針一邊啐道:「老子一直讓你忍不住就爬出來,你他媽的當老子說話是放屁!」

  「那現在……」

  「要是不練功,不久之後你就是廢人一個,除了放屁之外,什麼也幹不了!」

  溫樂陽這才大叫一聲,像觸電一樣從地上跳起來:「那趕緊練功吧!練…什麼功?」聽了大伯的話,他現在覺得自己的皮膚肌肉血管統統發緊,好像過不了多久就要崩裂了一樣。

  溫吞海也不再廢話,直接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丟給他:「照著這個拳經,練!」

  泡的太久,劇毒加身,溫樂陽這次也知道了事情的可怕後果,把前前後後不過十幾頁的小冊子接過來,二話不說擺了個架勢直接開打,第一招,就把臉狠狠的戧在了地上。

  第二招,後背重重著地,剛巧地上有一塊石頭子正隔在他尾骨上,溫樂陽慘叫一聲,掙扎著爬起來又翻看拳經的第三招,苦笑著望向大伯:「大伯,這書……印錯了吧?」

  溫樂陽的資質,在溫家子弟中不算最好的,但是從小被藥酒錘煉身體,練功的時候也格外用力,打下的基礎還算結實,拳腳上無論是應變還是力量都已經有了些造詣,但是按照這本拳譜,根本一招也練不下去。

  簡單的說,這本拳經上的每一招,都是在教人怎麼往地上摔,怎麼摔得狠。

  比如第一招,要求身子前傾,同時步伐倒踩九宮要向後甩開;第二招則是全身貫力右拳,重重錘擊地面,但是雙腳要奮力上跳。

  到了後面的動作更加匪夷所思,溫樂陽看了兩眼,覺得自己如果不抽羊角風,很難完成那麼複雜的動作。特別是最後幾頁上記載的招式,根本不用練,看上一眼就知道有問題,技擊之道講究的是全身協調,可是那幾招裡要求雙手雙腳乃至肩膀膝頭各個關節都自行其事,各忙各的,左肩畫圓右肩上下聳動、左掌勢如太極右拳黑虎掏心、左腿一字馬右膝圈起老樹盤根……

  溫吞海看他『死到臨頭』了還這麼多廢話,也是一臉的著急,罵道:「張開你的狗眼看看,那書是印的嗎,是前人手書!」

  溫家大伯關鍵時刻,說了個冷笑話。

  溫樂陽哦了一聲,知道拳法沒錯,當然,這個沒錯是大伯沒給錯,對於拳經內容是否有錯,他持謹慎的保留態度。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章 錯拳
溫樂陽像個腦癱患者一樣,吃力的把自己摔來摔去,在溫吞海的指點下,只悶頭練習第一招,每一個動作他都必須灌注全力,從根本上保證了每一個跟斗都摔得無比慘烈。

  溫樂陽一用力,立刻被按照拳經要求扭動的關節分解成既糾結扭曲,又截然相反的力量,隨即就是身體和地面的無間接觸,不過每次這樣用力一摔之後,身體裡那千萬把小刀子就彷彿減少了一些,換而成為一股冷冰冰的感覺,積澱在小腹之中。

  這一摔,就是整整兩天。等到身體裡的鈍刀盡數消散,溫樂陽渾身烏青,臉腫的比臉盆還大,要不是他從小基礎紮實,早把自己摔死了。

  溫樂陽指著自己的小腹,對溫吞海驚訝喊道:「大伯,丹田里冰冷冷的一坨,是……真氣?」他此刻又驚又喜,這兩天裡摔的苦不堪言,渾身上下每一寸都像被一群大象踩過,但是真要積攢下什麼先天後天真元,還是磚頭那麼大的一塊,這也太速成了,溫樂陽幾乎從心裡稱讚,先祖的修天神術,果然名不虛傳。

  溫吞海嘿嘿笑了幾聲:「大侄子啊,這個事情是這樣,本來呢,泡過藥酒之後,按拳經修習,不僅可以練成日後煉製高深毒方的身手,還能煉化藥酒中的毒力為自己所用,不過你浸泡的時間太長,我施針用藥,解掉了其中最要命的一部分毒力,所以藥酒隨著拳功煉化入體的功效已經不在了,這麼說你明白不?」

  溫樂陽純潔而絕望的搖頭。

  「就是說,你這兩天的跟頭,除了解毒之外,基本上是白摔了。」

  「那肚子裡冰冷一坨的是什麼?」

  溫吞海沒說話,指了指後院的茅廁。

  溫樂陽一捂肚子,呻吟著跑向了那裡,嘴裡還大喊著:「大伯你受累給我送點紙來……」

  隨著那一坨冰冷傾瀉而出,溫樂陽的心裡冰涼冰涼的,自己這兩天裡,把全村老少後半輩子的跟頭基本都摔完了,現在看來,的確是白摔了。

  溫樂陽捂著肚子從茅廁出來,從嗓子眼到肚臍眼都感覺涼颼颼的一片,苦笑著問:「大伯,這套拳法……」

  溫吞海不等他說完就笑著打斷了他:「小子,咱們溫家人的毒,可不光是為了毒別人,也為毒咱們自己!」說著,突然姿勢古怪的翻身躍起,大頭朝下右掌輕飄飄的印在地面上。

  一層湛清碧綠的顏色,立刻在地面上蕩漾開來,一閃即滅。

  大伯隨手拿起一塊石片翻開了土地,綠色掌力所過之處,下面的蚯蚓都變成了枯黑色硬邦邦的肉棍。

  溫樂陽吃力的吞了口唾沫。

  溫吞海的目光中含著一絲得意,顯然對自己這一掌非常滿意:「咱們溫家祖傳的錯拳,將藥酒裡的毒力與經脈融合,以此強筋建骨不說,拳力所到之處,經脈中積攢的毒力也隨之爆發!無論是你以後煉毒還是打架,都離不開這套錯拳!」

  溫樂陽這才知道,這套教人把身子向地上砸的拳法叫做錯拳。

  隨後每天裡,溫樂陽又和十二歲以前一樣,每天早上都赤身裸體的鑽進大缸浸泡藥酒,也不再逞能,一俟身體無法承受劇毒侵蝕就爬出來,在大伯的指點下,按著拳經苦練。溫樂陽少年心性,對自己有股子狠勁和韌勁,每天咬著牙在大伯院子裡夯地。

  溫家三位老太爺時不時過來看看,隨後招呼著大伯溫勝海,爺四個在院子裡支起桌子打麻將。

  有次溫樂陽有幸目睹了溫老爺子和大伯溫吞海不運毒力,單單以錯拳對練拆招,活脫脫兩個打了雞血的瘋子一樣,頭手腳肘膝甚至屁股、後背、牙齒都成了攻敵的所在,一個人全身上下各處都暴風驟雨般向著對方瘋狂打去,而且每一處攻擊都是勁力沛然,足以分金裂石,兩個人拆招,比著十個八個武林好手打的還要熱鬧。

  溫樂陽這才知道,把其他的都拋開,光這套拳法在實戰中,就能把一個人變成一大堆人,標準的單人群毆術。

  溫樂陽也漸漸明白了拳經鍛煉的竅門,這套拳法把身體中的力量扭曲,在勁力流轉中,把侵入的劇毒流轉經脈,最終積累沉澱。

  對付敵人的時候,一拳打出的同時,劇毒也會隨之散佈出去。

  除此之外,拳經還在著重訓練兩點,其一是平衡,其二就是分心,要完成招式,必須把心思分散到四肢百骸各個關節,拳腳肩肘都得各自指揮,絕不能依照身體的協調性去讓他自己運動,否則就會摔得極慘。

  又或者說,平衡就是為了分心。

  溫吞海給他解釋過:「溫家煉毒秘技到了高深之處,手腳身體都得用上,上百種藥物同時淬煉,光鍋子就得十幾個,不練成這套拳法,認你三頭六臂武功通天也做不來!」

  隨著拳法越來越純熟,跟頭越摔越少,泡藥酒之後打拳,煉化毒力的效果也漸漸顯露,溫樂陽每天都神采奕奕精神百倍,身體筋骨都變得異常結實,墩布桿抽在身上,連一道白印都留不下。

  溫樂陽眼看著自己的身體一天天變得結實起來喜不自勝,每次練拳之後都會站在院子裡自我陶醉一會。

  這天溫吞海正蹲在院子裡,正溜著碗邊吸溜滾燙的棒子面粥,看到溫樂陽一臉沒出息,笑著罵道:「這才到哪,就把你美成這樣。」

  溫樂陽笑嘻嘻的搖頭:「現在當然還不行,但是每天泡藥酒練拳,身體越來越強,幾天幾個月是不行,幾年幾十年以後身體早晚堅若鋼鐵。」

  溫吞海沒理他,直到把一碗稀粥吸溜干,才舒坦的長歎了一口氣:「經脈就好像一個膠皮口袋,對普通的毒力承載有限,錯拳既可以把毒力存放在經脈裡,也可以把這個口袋撐大一些,但是總歸會有個極限,一旦超過了這個極限,經脈破碎,劇毒就會腐蝕你的內臟,到時候就直接裹上布條去埃及展覽吧!說不定還能買個好價錢……給我來根胡蘿蔔。」

  爺倆蹲在院子裡,嘎崩嘎崩的嚼著胡蘿蔔:「現在泡藥酒,只是給你的身體打個基礎。當你錯拳十三式盡數練成的時候,經脈對毒素的承載也就到了極限。」

  溫樂陽哦了一聲,失望之情溢滿,成為魔鬼肌肉人的夢想落空,隨即又多了點擔心:「不會提前爆了吧?」

  溫吞海笑罵:「怎麼選了你這麼個笨蛋當入室弟子!有時傻氣沖天,偶爾略顯聰明,但歸根結底還是傻氣沖天!」

  溫樂陽舉著半根胡蘿蔔,表演了一下傻氣沖天。

  「錯拳十三式講究的是循序漸進,你練不好第一招,就休想去練第二招,體質也隨之改變,到了最後一式練成的時候,這個基礎就打到剛剛好!咱們溫家歷代這麼多入室弟子,還沒聽說過誰沒練成第十三招,就被藥酒毒死的。」

  浸泡藥酒練習錯拳,只是為了日後修煉高深毒功打好基礎,在錯拳連成之時,人的經脈對藥酒中毒素的承受能力也達到了極限,日後想要有所突破,練功的人就必須按照自己的體制來煉製毒方,尋找適合自己的毒素,以毒入體再慢慢化解進一步強化經脈。這個修煉,只能以身試毒,不斷的嘗試來找到自己身體最能適應的毒力,旁人是幫不上忙的,歷代都有許多溫家入室弟子,窮其一生直到終老,也無法找出自己身體適應的五行毒素,最終無法再有進境。

  溫樂陽恍然大悟,嘿嘿笑著露出一嘴整齊的牙齒。

  除了練習錯拳,溫樂陽就跟隨著大伯或者大爺爺,開始系統學習煉製毒藥和施放毒藥的法門,溫家人將毒分做五行,有相生、有相剋,每一類劇毒的配置和施放只有一個模糊的規律,並沒有統一的嚴格程序,想要發揮最大的毒力,只能按照五行沖生,自己在摸索中慢慢實踐。

  溫家普通弟子在十二歲之後,抱著本毒經煉製毒藥,就像照著菜譜炒菜,只要份量對了,味道總會差不太多;而現在溫樂陽學習的,就像在按部就班的學習物理知識,至於以後能不能造出原子彈,就得看他的領悟和機遇了。

  前者是照貓畫虎雖然簡便實用,但是卻沒有什麼發展前途;後者則是理論應用到實踐,一旦開竅入門,就踏入了全新的層次。

  直到兩年之後,溫樂陽終於練下了拳經裡的最後一招。這時候他已經十八歲了,個子不算太高,大抵差一些一米八的樣子,身板也不算太魁梧,但是很結實,臉上的那股淳厚依舊未變,一眼望上去,就是個山間長大的樸實青年。

  溫吞海大喜過望,帶著他去見溫家三老。

  看著溫樂陽抓耳撓腮喜不自勝的沒出息樣,溫大老爺失聲笑道:「笨小子,兩年才練成拳經有什麼可歡喜的,咱們溫家子弟自由錘煉的身體武功,就是給這套拳法打基礎,你問問你大伯練了多久就學會了這套拳法?」

  「二十個月。」

  溫樂陽驚訝的吐了吐舌頭。

  溫三老爺沉著老臉哼了一聲,指了指院子裡的一棵大槐樹:「去打上幾拳我看看。」

  溫樂陽皺著眉頭:「這棵樹已經四百多年了……」

  「讓你打你就打,哪那麼多廢話!」

  溫樂陽剛忙答應著,凝神屏氣片刻,遽然怒喝一聲高高躍起,身體上每一個關節都在詭異的抽搐著拳腳如風,像只怪鳥一樣圍著那棵足有兩抱粗的大樹飛快的打轉,交擊聲爆豆般響成一片,每一擊之下,一層黑色隨之蔓延,片刻後滲入巨木。在煉製適合自己五行之毒的入體前,錯拳中迸發出的毒力就是普通的黑色。溫吞海修煉的木行的毒力,所以是是妖冶的綠色。

  一層枯黃的樹葉在片刻後,隨著清風飄落在地。溫樂陽現在的錯拳,也就能砸出這些枯葉,想要讓這麼粗的一棵大樹在幾拳裡盡數枯萎,他還差得遠。

  三個老頭子交換了一個還算滿意的眼神。

  片刻後溫樂陽打完收工,忐忑不安的望著四位長輩。

  溫老太爺不置可否,呵呵笑著直接吩咐溫吞海:「明天你帶他進山!」說著,站起來跑到床邊,從床底下掏了半天,終於勾出來一個四四方方的紅木盒子,笑著問溫樂陽:「知道裡面是什麼嗎?」

  溫樂陽忍住了『骨灰盒』的答案,搖了搖頭,溫勝海見到盒子卻大喜,一巴掌把自己大侄子按跪在地上:「還不趕快謝謝你大爺爺!」

  木頭盒子裡,端端正正的擺著一隻通身漆黑的玉鼎。

  溫樂陽眼睛一亮,驚喜歡呼:「墨玉香鼎!」

  香鼎是溫家弟子在熟悉不過的家什,在鼎內點燃特製的草藥之後,就會將周圍的毒蟲引來,一場廝殺之後,毒性最厲害的蟲子會流連鼎內不肯離去,用來誘捕毒蟲最方便不過。但是普通弟子的香鼎,大都是石頭或者青銅鑄成的,揮發草藥的效力有限,難以引來毒性奇特的蟲獸,即便偶爾引來,那些怪蟲也不會在鼎內太做流連,轉一圈也就走了。

  黑玉香鼎則不同,一旦灼燒草藥,普通的蟲子根本不敢來,只有性子激烈身居奇毒的異蟲才會被吸引而至,和普通香鼎比起來,前者是捕熊的機關,後者只能算是老鼠夾子。

  溫老爺子把木盒遞給溫樂陽:「咱們拓斜門人,一輩子避不開和這些毒蟲打交道,這個香鼎就交給你了,遲早能用得上!」

  溫樂陽大喜磕頭,溫吞海在一旁略帶不忿的笑道:「大爹爹,他這個鼎子比我的還要好些!」

  溫老爺子斜忒了他一眼:「那你問問樂陽,他要是肯和你換,我也不管。」

  溫吞海還沒開口,溫樂陽已經怪叫一聲,雙手牢牢抱住墨玉香鼎撒腿就跑,嘴裡一個勁的喊:「不換不換不換!」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09:58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五章 叔叔
「碩鼠?什麼意思?」溫樂陽嚼著一根胡蘿蔔,一臉納悶的問道。他背著個書包,第二天就跟著大伯離開村子,走入深山之中,山嶺中人跡罕至,根本沒有道路可循,不過溫家的入室子弟在練過錯拳之後,身手靈活腳步輕捷,山裡雖然崎嶇難行,但是對他們叔侄來說,和平坦大陸也根本沒什麼區別。

  大伯一路走著,一邊和溫樂陽說起了自己當年修習溫家藥術的往事。

  溫吞海拿捏著悲苦的調子,搖頭晃腦的唱到:「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詩經是溫家弟子自幼必學的功課。

  大伯哼哼嘰嘰的一直把整篇《碩鼠》唱完,才足足的歎了口氣,隨後一扳臉孔,對著溫樂陽正色說:「咱們拓斜門人想要出師,都要完成長輩的一道題目,才可以對外人抱上拓斜的字號。當初大爺爺給我的考題就是《碩鼠》。」

  溫樂陽呵呵笑著:「以詩經為題煉方,這個題目有意思?」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著,破鞋這個字號,能不用的時候盡量還是別用了。

  溫吞海冷笑著看了他一眼:「古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反正這個考試的題目五花八門,到時候夠你想的!」

  溫樂陽吐了吐舌頭,隨即又笑了:「那您當年做得是……耗子藥?」

  溫吞海和自己這個侄子在兩年裡朝夕相處,知道這小子時而聰明過人,時而傻氣沖天,搖頭笑道:「《碩鼠》為題就做老鼠藥,那要是《木瓜》為題呢,就做豐胸乳?哪有那麼簡單,我要是弄包耗子藥回去,早就被你大爺爺打死了!要想完成題目,得先解題,《碩鼠》唱的不是鼠,是苦!所以我給自己做的方子起名巫山!」溫吞海對自己當初應題的方子極為得意,說到這裡故意停住,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的大侄子。

  溫樂陽立刻追問:「巫山?跟碩鼠,跟苦有什麼關係?」不單單是湊趣,他心裡對大伯、溫老爺子的本事佩服的五體投地,一聽到大伯說起得意往事,也來了興趣。

  溫吞海緊走了幾步,翻過一座山脊,吊足了侄子的胃口,這才不慌不忙的答道:「這個方子,取得是『除卻巫山不是雲』之意,我採集了七十四位藥材,六類蟲豸,試驗了幾十次,最後煉製了六天六夜,終於給我煉成了巫山!這位方子入口無味,可是片刻後,那股芬芳甜蜜直接衝到骨髓裡,天下間就再難找到這麼甜的回味了!服過巫山的人,即便再吃蜂蜜,都會覺得苦澀到了極點,根本無法下嚥,就算閉著眼睛咬牙吞下,胃囊也會覺得苦澀難當,再把吃掉的東西吐出來!」

  溫樂陽嚇了一跳:「什麼都吃不下,不是餓死了?」

  溫吞海冷笑了一聲:「沒有解藥的話,人就會活活把自己餓死!」

  溫樂陽吸了一口冷氣,這位『巫山』的方子,聽著意境綿綿,吃著回味甘甜,實際上比鴆酒要毒上一千倍,和『巫山』一比,自己那旺仔小饅頭口味的洩陽丹,真成了小孩子的玩意。

  溫吞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種題目,考的是心境和心性,當初我煉成巫山之後,雖然解得還算可以,但是大家長說我心性偏暗,不宜統領全族,所以沒把大家長的位子傳給我。」

  溫樂陽愕然抬頭,傻乎乎的望著自己大伯,不知道他為什麼跟自己說這些,更不知道是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溫吞海卻豁達的笑了,伸手給了溫樂陽一個爆栗:「想到哪去了,我的意思是,現在你用不著想著以方入題,心境的事情,不是能夠造作的來的!」

  溫吞海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毒分五行,草木鳥獸蟲豸,各自都是什麼屬性,它們的哪一部分能夠入方,不同的材料合成會有什麼效果,煉製的時候要用什麼火候,這些東西就算窮一生時光也未必能記得全,更多的是要靠悟性了!這次帶你進山,就是為了讓你學些咱們溫家先祖留下的真本事!好好用些心思,等三兩年後眼界自然開闊,到時候大爺爺點出題目,你心裡自然會有解,要是解得好,你也能跟三位太爺爺打麻將了,哈哈!」

  溫樂陽豁然,腳下緊跑幾步,和大伯並肩而行:「我得先在這大山裡歷練,學些管用的本事,煉出適合自己的毒方,等過上兩年大爺爺會給我點下題目,過了考試之後,就算出師?」

  溫吞海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想要煉出適合自己的體性,繼續用錯拳煉毒入體的毒方可不容易,帶慢慢來。」

  「那這兩年,我都跟著您學?」

  溫吞海哈哈大笑:「小子,我可沒那麼多功夫,咱們溫家在外面太多的事情要辦,就為了你個小兔崽子我已經耽誤了兩年,帶你進山自然會有人教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沒走幾步,溫樂陽又滿臉疑問的望向大伯:「您是說,這幾年裡要我學習先祖留下的心得?」

  溫吞海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問了也沒用。」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溫樂陽吭哧了半天,憋得臉都紅了,最後才斯斯艾艾的說:「列為祖先裡也沒有人悟出修天的法門……照著他們留下來的心得本領學習,我看未必……未必能成仙吧。」他自從知道了家裡竟然還有修仙背景之後,就對這件事始終念念不忘,這倒不怪他,只要是少年人,誰不想一步登仙,在天上繞世界亂飛。

  大伯腳底下一趔趄,直接揮手給了溫樂陽後腦勺一下:「那個木頭腦袋裡想得都是什麼東西!溫家兩千年裡不知道出了多少驚世奇才,把毒經毒功發揮到極致最終也沒能悟道,就連當年溫辣子祖先最後也沒成功,你趁早絕了這個念頭,好好琢磨怎麼配出適合自己身體的毒方是正經!這個修天得道,嘿嘿,在我看來就是個美夢罷了,偶爾做一做倒是無妨,成天想著可就會耽誤功課了!」

  溫樂陽一愣:「溫辣子祖先?」

  大伯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只顧低頭趕路,似乎不想跟他在這個話題上討論下去。

  溫樂陽捏出根胡蘿蔔,一邊啃著一邊開始哼哼『隱形的翅膀』。

  隱形的翅膀讓夢恆久比天長,留一個願望讓自己想像……

  溫吞海哈哈大笑,抬腿給了他屁股一腳。

  叔侄倆嘴上說笑著,腳下毫不停頓,也看不見他們發力狂奔,就在連山碧野中蹦蹦跳跳一路的小跑著,沒過多少時候,身影就徹底被大山吞沒。

  九頂山深處,都是大片的原始森林,沒有一絲科技文明的痕跡,溫吞海叔侄一路上談談說說,渴了就接飲些山泉,不知不覺已經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溫樂陽幫著他大伯毒倒了些野味,一個原縣長一個高中輟學生,爺倆架起篝火燒烤著國家保護動物,吃的滿嘴流油。

  吃過了烤肉,大伯把手裡的骨頭棒子一扔,對著溫樂陽笑道:「小子,把你的墨玉香鼎拿出來,我先教你香鼎的用法!」

  溫樂陽大喜,他早就想試試寶貝香鼎的本事,趕忙從包袱裡小心翼翼的取出香鼎和一束草藥,片刻後草藥點燃,一縷熏人欲醉的幽香轉眼瀰漫,叔侄二人三兩下爬上大樹,藉著不遠處篝火的餘光,瞪大了眼睛等待著毒蟲異獸。

  溫吞海隱藏在不遠處,還不忘提醒溫樂陽:「普通的毒蟲,都害怕這個鼎子散出來的香氣,只有厲害的蟲子才敢來,耐心點,這附近要是沒什麼厲害東西,有可能一夜都沒動靜」。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破空聲絞碎了山夜的寂靜,有什麼東西正高速飛奔而至,溫樂陽在樹上興奮的睜大了眼睛,不過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聽動靜來的絕對不是什麼蟲子,倒像是頭犀牛,要真是個大塊頭,一屁股坐在香鼎上,那寶貝非碎了不可。

  撲稜撲稜連成一片的腳步聲漸漸清晰,倏地溫樂陽眼前一花,旋即瞳孔放大,不敢置信的盯著身下的空地。

  撲進林子裡的,是兩個彪形大漢。

  兩人臉上的表情癡癡呆呆的,跑進來之後立刻歡呼一聲,根本不理會墨玉香鼎,而是撲向了篝火上爺倆吃剩下的烤肉,也不嫌燙嘴,搶過來烤肉張口大嚼。

  溫樂陽第一次使用墨玉香鼎,沒誘來毒蟲,卻引來了兩位傻大爺。

  兩個大漢臉上髒的根本就看不出年紀,頭髮鬍子亂糟糟的糾結在一起,守著火堆你爭我搶,一會功夫就把剩下的烤肉吃的精光,在樹上的溫樂陽突然哎喲一聲驚呼,這時候才想起來,他和大伯烤在火上的獵物是被溫家劇毒毒翻的,他們都泡過藥酒,身體早已對這種毒素免疫,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卻足以致命。

  溫樂陽就像只怪鳥一樣,從樹冠上衝起,向著兩個大漢手中骨頭棒子撲去:「肉裡有毒,不能亂吃!」

  「有人搶肉!」兩條大漢彼此對望了一眼,同時發出了震天價般的大吼。溫樂陽還沒撲近,兩個人已經一左一右,劈頭蓋臉的向著他打了過來。

  拳腳肘膝肩一起發動,無數道勁力破空的聲音,從他們的身體四周響起,每一擊都蘊含巨力,溫樂陽心中驚駭欲絕,這倆個怪人打法是正宗的溫家錯拳,而且造詣比著自己要深厚的多,好像比起大伯來也不遑多讓,他剛剛撲過去,已經被兩個人『群毆』了不知到少下狠的,生生被人家給打飛了,要不是從小泡藥酒,這兩年裡身子又強悍了太多,恐怕現在溫樂陽就該穿越了。

  好在兩個大漢沒有在拳勁裡加入毒力,要不現在溫樂陽就黑非洲了。

  溫樂陽根本招架不住,嘴裡慌慌張張的大喊:「別打別打,肉是我的,我是溫家……」他的話還沒說完,兩個怪人突然驚叫起來。

  「老七,肉是人家的!」大漢甲怪叫。

  「老十一,快跑!」大漢乙轉頭就跑。

  「老八,等我」大漢甲跟著前面的怪人就跑

  「老三,把肉拿著!」大漢乙又喊。

  「老十四,我吃飽了,跑吧!」大漢甲看著火堆上剩下的骨頭架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跑了。

  閉著眼睛聽,還以為搶肉的是一群人。

  溫樂陽躺在地上,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似的,在聽到兩個怪人彼此的稱呼之後,腦漿子也開始疼了。

  大伯溫吞海這時候才哈哈大笑著從樹上跳下來,對著兩個傻漢子叫道:「老九,老十三,別跑,大哥來看你們了!」

  溫樂陽很想吐口血來表達一下自己對兩位大漢在數學造詣上的敬仰。

  兩個傻子突然看到溫吞海跳下來,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大聲歡呼,哈哈大笑著撲了上來,四隻油膩骯髒的大手一起伸出來牢牢抱住他又叫又跳。

  大伯絲毫不以為意,就任由兩個傻漢子抱著,目光中充滿了慈愛的神色,回過頭對著溫樂陽笑道:「小子,快來見見你九叔和十三叔。」

  溫樂陽晃悠著爬起來,兩個傻子看到他爬起來,哎喲一聲又想跑,溫吞海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他們倆:「不用跑不用跑,他的肉就是烤給你們吃的!」

  兩個傻子同時長出了一口氣,肩並肩站在一起,對著溫樂陽鞠躬,一起喊道:

  「九叔!」

  「十三叔!」

  隨即兩個漢子納悶的對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問道:「是九叔還是十三叔?」

  「是你九叔,是我十三叔,因為咱倆的歲數不一樣。」另一個漢子解釋道。

  「哦!」第一個漢子恍然大悟。

  ……

  溫樂陽打來了清水,仔細看著眼前兩個對著他嘻嘻媚笑的怪人:「九叔?十三叔?」隨即又望向了大伯:「他們……是我的九叔和十三叔?他們會錯拳,也是溫家的內室弟子?」

  溫樂陽根本就沒見過這兩個怪人。

  溫吞海給兩個怪人梳洗,兩人笑嘻嘻的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任由他擺弄:「老九和老十三的腦子不好。」說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另外兩個人也一起傻笑著伸出手,學著溫吞海用一根手指頂了頂自己的太陽穴。

  「他們哥倆筋骨出奇,身體的資質在我們這一代人中絕無僅有,但是不諳世事,雖然沒辦法煉出適合自己的方子來進一步修行,不過你大爺爺還是把他們兄弟列入門牆,授以錯拳,平時沒什麼事的時候,就放任這他們倆在大山裡玩耍。以後你練拳的時候,盡可向這兩位叔叔請教,他們根據錯拳自創的花樣,連我都應付不來!」

  溫樂陽一邊聽著,也一邊幫著大伯給自己的九叔和十四叔梳洗,兩個傻漢子極有禮貌的對著他咧嘴而笑:「謝謝七叔(十九叔)!」

  這兩位的數字概念,實在混亂到了極點。

  溫吞海拍著兩個兩個怪人的肩膀,指著溫樂陽:「他是你們的侄子,不是叔叔,以後你們就叫他可他樂陽!」

  溫樂陽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慌張望向自己的大伯:「大伯,以後不是這兩位叔叔教我吧!」

  溫吞海啐罵:「放屁,他們哥倆不懂毒方,教你的另有旁人!」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的兩位傻叔叔衝著他嘻嘻哈哈的笑道:「太陽別怕,老妖精教你!」

  沒用多長時間,溫九和溫十三就梳洗乾淨,踢掉鬍鬚後,兩個人的長相都是儀表堂堂,只不過目光中透著呆滯,咧嘴一笑之下更是傻氣沖天。

  溫吞海一臉愛惜的看著自己兩個兄弟,呵呵笑道:「這才像話,你們等著,等我再我下山說什麼也幫你們一人帶回一個媳婦來!」

  溫九和溫十三對望大樂:「老大,媳婦好吃不?」

  四個人正說笑著,溫吞海突然伸手一拍腦門:「媽的,差點把正事忘了!」說著,直接把自己的兩個傻兄弟扔上了樹,低聲囑咐道:「誰也不許動!」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誰動誰是王八蛋!」

  兩個人被扔進樹冠中剛想動彈,一聽見後半句,立刻就像個泥塑一樣,各自抱著一個大樹枝一動也不動。

  溫吞海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墨玉香鼎,對著溫樂陽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叔侄倆也輕輕的爬上了樹,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音。

  正是子夜時分,周圍一片寂靜,溫樂陽這時候才注意到,林間的蟲鳴鴉啼不知什麼時候都已經消失了,只有一陣極其輕微的,好像燒灼紙張的嗤嗤聲,若有若無的從不遠處傳來,正有什麼東西向著他們的方向緩緩游來。

  溫吞海輕輕拍了一下溫樂陽,伸手指了一個方向,溫樂陽引目望去,在西北方向上,茂盛的荒草正異常詭異的向著兩旁倒伏,一條細線由遠而近蔓延過來。

  溫樂陽最近兩年進步了太多,目光比著原來也銳利的許多,即便在黑夜中,也能隱約的看到遠處,近處的景物更是清晰。

  那條細線速度極慢,好像行走一段時間就要趴伏一會,幾十米的距離足足走了將近兩個小時,兩個怪人還抱著樹枝,依舊保持著上樹時候的表情,看來是真不想當王八蛋。

  溫吞海好像已經知道了來的是什麼東西,斜忒了一眼自己的大侄子,輕輕笑道:「好小子,命不錯啊!」

  溫樂陽又緊張又驚喜,在褲腿上狠狠抹了下手心裡的汗水。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六章 隱秘
細線終於游進了林間的空地,一股若有若無的焦糊氣味隨之升騰,溫樂陽瞇著眼睛,終於看清了來的是什麼東西。

  一條不過小手指長短小爬蟲,身上稀稀疏疏的長著幾棵倒刺,全身暗紅無比肥胖,看上去就像一隻剛從紅漆罐裡爬出來的、笨頭笨腦營養過剩的毛毛蟲。

  在蟲子的身後,留下了一條焦糊的黑線,無論草木還是山石,都彷彿被火鉗子燙過似的。

  毛毛蟲圍著香鼎轉了幾圈,身子猛的一彈就跳入鼎內,彷彿歡愉之極的吱吱叫了幾聲,就再沒有動靜了。

  又過了半晌,溫吞海呵呵笑道:「成了!」隨後縱身跳下大樹,伸手拿起香鼎,先打開看了看確認沒事,才遞給溫樂陽:「小子,知道這是什麼嗎?」

  溫樂陽捧著香鼎搖頭,那條來時陣仗頗大的毛毛蟲已經蜷縮成一團,舒舒服服的躺在鼎內,一動不動,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已經死了。想要伸手去碰碰,卻又不敢,能被香鼎吸引來的蟲子,身體中的毒性即便是溫家弟子也不敢輕易碰觸。

  溫吞海哈哈大笑:「沒出息,放心吧,這種蟲子叫做佛燈蟲,不用看它路上把草木都燒焦了,其實沒有多大毒性!」。

  溫樂陽一臉的納悶:「毒性不大?」

  溫吞喊點點頭,依舊是一臉的笑容:「這是幼蟲,等它作繭成碟,變成了『佛燈引』之後便不得了了,那是天下最厲害的火毒!把手伸進去!」

  兩位趴在樹杈上的傻叔叔,也眨巴著眼睛一臉好奇的望向地面,但是除此之外誰也不肯先動,望著香鼎的眼睛裡好像都快伸出小手來了。

  溫樂陽不明白為什麼大伯要他這樣做,不過還是戰戰兢兢的把手伸進香鼎,那條肥胖的小蟲子突然繃直了身體,一下子竄上了他的手掌心,肥胖的身子不停蠕動著滾來滾去,好像在玩耍一樣,溫樂陽只覺得自己的手心裡一團火燙,身子一抖就像把手抽出來,他大伯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子:「別動!不能動!」

  『佛燈蟲』在溫樂陽的手心裡玩了一會,好像是疲倦了,又搖頭擺尾的跳下來,繼續蜷縮在香鼎裡,開始睡覺。

  溫吞海這才把他的手抽了出來:「小子,以後每天都跟他玩一會,切記,在它主動離開之前,手掌絕不可離開香鼎!」

  溫樂陽抽出手掌,藉著月光一看,一條火紅色的細線,正沿著血脈向肩膀緩緩蔓延,掌心上有無數個極細的小洞,都是蟲子身上的硬毛扎的。

  溫樂陽這下子驚得非同小可,火紅色的細線一旦蔓延到胸口,就是神仙也救不活,趕忙手忙腳亂的從懷中取出溫家用來拔毒的藥粉塗在掌心,另一隻手五指如輪,在中毒的手臂脈下三寸處不停的按掀,毒線很快就停止蔓延,緩緩的倒了回來,片刻後,幾滴殷紅到極點的血液,從他掌心的傷口中擠了出來。

  自從他開始浸泡劇毒藥酒,練習錯拳以來,蠍子蜈蚣一類的毒蟲從來都繞著他走,有一次一隻通身火紅、將近三寸長的一頭大蜈蚣被他追的走投無路,回頭咬了他一口,結果蜈蚣翻身而死,他自己一點事都沒有。

  這只佛燈蟲,雖然在溫家內室弟子眼中算不上奇毒之物,但是在普通人看來,絕對是中者無救,這種蟲子五行屬火,生性頑皮,最喜歡和童男玩耍,但是一般人被它玩一個死一個。

  溫吞海看著他熟練的給自己拔毒,神色中掠過了一絲滿意:「以後有時間就陪它玩上一會,等有一天,他肯沿著你的手臂離開香鼎,就說明它已認主,以後你就可以把它帶在身上了,要是機緣巧合它能破繭成蝶變成佛燈引,嘿,小子那你的福分就大了!」

  溫樂陽先是喜滋滋的點頭,隨即又有些納悶的問道:「機緣巧合?」

  佛燈蟲身負五行中的火行,化做成蟲佛燈引以後,身體中的火毒之性暴增,是天下一等一的毒物,但是根據溫家先人的記載,這種蟲子大都在結繭之後,不等化蝶就死在了繭子了,具體因為什麼讓它們夭折卻誰也不知道。

  溫樂陽吐了吐舌頭,既然大伯都不知道,他就更不用費腦子了,不過一想到蟲子認主,還是一條胖嘟嘟的蟲子,心裡也覺得有趣,姓溫的自幼就和毒蟲打交道,一般來說蟲子毒性越大,長相就越猙獰古怪,像這麼憨態可掬的還真不多見。

  溫吞海囑咐完了自己的侄子,突然伸手一指溫十三大喊:「十三,你動了,你是王八蛋!」

  溫十三怪叫一聲從樹上跳下來:「我沒動!」

  「沒動你怎麼跳下來的?!」溫吞海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對溫樂陽狡黠的擠擠眼睛,小聲說:「以後他們兩兄弟要纏得你不行,就用這招。」

  溫樂陽苦笑:「我可不敢說叔叔是王八蛋。」說完愣了一下,又急忙補充道:「也不敢說伯伯是王八蛋!」

  溫吞海啐了口唾沫:「睡覺睡覺,誰不睡覺誰是王八蛋!」

  溫十三被大伯坑了,氣鼓鼓的不肯睡覺,從懷裡掏出了個提線木偶,看來是他從小就喜愛的玩具。不過他手裡的玩具,比著一般的提線木偶要複雜的太多了,密密麻麻的數不清又多少道控繩,溫十三嫻熟的擺弄了幾下,木偶就好像是個活人一樣,全身上下的關節都靈活異常。

  溫九也被吸引了過來,大喊了一句:「岳不群,你這個卑鄙小人,還我獨立團上下五百口的命來!」也擺弄著一個提線木偶咿咿呀呀的衝了過來。

  溫十三毫不示弱:「看你家道爺祖傳的達摩神拳!」

  哥倆嘻嘻哈哈的讓木偶打架,大呼小叫聲嚇得方圓幾里的烏鴉都呱呱亂叫……

  溫樂陽就跟著大伯一路走進深山,兩個傻叔叔就陪在他們身旁,不時大驚小怪的笑鬧一翻,溫九和溫十三心思單純,就和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樣,特別是跟在親人身邊,更加來了精神,看到什麼都要好奇的鬧上一會,和溫樂陽也很快就混熟了。

  溫吞海沒有一絲的不耐煩,相反,望向他們的目光裡還頗有些戀戀不捨,時不時的就會囑咐自己兩個傻兄弟:「將來樂陽要是被人欺負了,你們做叔叔的可不能不管!」

  「誰要是敢欺負我們太陽,我把他腸子打出來!」

  這兩兄弟根本記不住樂陽,成天太陽太陽的喊著溫樂陽,他早就習慣了。

  大山連綿,奇峰重重溫樂陽早就不認得路了,只記得他們是一路向西,不停的翻山越嶺,有空的時候就把手伸到香鼎中,陪著佛燈蟲玩上一會,隨後再呲牙咧嘴的拔毒,直到三天之後,大伯指著不遠處一片紅葉林:「樂陽,到了!」

  周圍青山一片,春綠盎然,在萬頃碧綠中,那一小片紅色林子好像跳脫的火焰,異常醒目。

  溫樂陽苦笑著:「大伯,現在總該告訴我了這是哪了吧!」

  不等溫吞海說話,溫九就湊了過來,拉著溫樂陽的手:「太陽,我知道,這裡是老妖精的家!」

  溫十三也跟著用力點頭,煞有介事的說:「沒錯,老妖精一家子好多人,天天吃肉!你去了,也有肉吃!」

  兩個人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聽不出男女的沙啞聲音傳來:「你們兩個來了,也有肉吃,怎麼不來!」

  溫九和溫十三彷彿見了鬼一樣,各自怪叫一聲躲到了溫吞海的背後,溫九還極有義氣的提醒了一聲:「太陽快跑,老妖精來了!」

  輕健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身穿長袍、滿頭白髮、臉上密密麻麻全是皺紋的老太婆,顫顫巍巍的從遠處走來,卻沒過多少工夫,就到了溫樂陽等人的面前。

  溫吞海急忙對著溫樂陽喊道:「快來見過咱們溫家的長輩!」

  溫樂陽直接跪倒,一個頭磕在了地上:「溫樂陽見過……姑奶奶……」話音未落,溫樂陽覺得眼前一黑,緊跟著全身的皮膚就像被冷水拔過的牛皮一樣遽然緊縮,狠狠的扒在了自己的骨肉上,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溫吞海趕忙扶住自己的侄子:「小子眼睛瞎了,這是你四爺爺,趕緊重新磕頭!」隨即又向那個老頭子說:「四爹爹,這個孩子從來就有些糊塗,您別……」

  溫家村子裡的三位家長,年紀都在八十歲上下,不過平時保養的極好,看上去也就六十有餘,但是眼前這位四爺爺,看著恐怕得有一百多歲,臉上的皺紋最淺的也有半寸深,老的根本就看不出性別了。

  溫樂陽也從沒聽說過自己還有一位四爺爺,喊他叫姑奶奶,純屬被倆叔叔誤導,一般妖怪是男的,妖精是女的。

  溫四老爺的冷哼就像一根冰針一樣,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狠狠扎進了溫樂陽的耳鼓深處。

  溫樂陽疼得渾身發抖,在大伯的攙扶下又勉強磕了個頭:「見過四爺爺,孫兒溫樂陽無理,四爺爺見諒。」

  溫四老爺這才輕輕一揮手:「這就是咱們溫家今次通過大考的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了!」溫樂陽只覺得渾身上下猛地一鬆,那種抽筋噬骨的劇痛已經倏然消退。

  溫吞海一臉媚笑,先對著四老頭鞠了個躬才開口:「四爹,您可別這麼說,處久了您就知道,這個娃娃也還有些可取之處!您看是您跟他說,還是我說?」

  溫四老爺不耐煩的一揮袖子,示意溫吞海去說,森冷的目光開始上下打量溫九和溫十三,兩個傻漢子平時不唸咒語根本就不肯停歇半刻,現在在老頭子比毒蛇還冷的眼光下,竟然不敢稍動,老實巴交的就站在原地。

  溫樂陽心裡叫苦,看來自己這兩年都要跟著這位四爺爺吃肉了。

  溫吞海根本不理會他一臉苦相,先指了指那片紅葉林,隨後朗聲說道:「紅葉林中,就是我拓斜宗的重地:生老病死坊。」

  溫樂陽覺得腦子有點抽筋,這次進山,先是遇到了兩個以前都不知道的傻叔叔,又見到了根本不曾聽說的四爺爺,最後又出來了一個溫家重地生老病死坊。

  每個勢力,無論是家族還是門派或者組織,都會有自己的秘密,溫家師承『拓斜』,盤踞九頂山兩千年,一度被天下視為禁地,自然也不會例外。

  生老病死坊,就是溫家最大的秘密。

  生字號:存放各種典籍,包括溫不草歷代先人收集和總結的心得、萬物萬行的五行屬性、毒方藥方以及民間奇術奇方,總之五花八門,一個人就算學上幾百年也別想學完。

  老字號:存放著歷代溫姓大家長屍體,這些人活著的時候都毒功卓絕,身體裡積累了大量的毒素,死後屍體不腐不蠹,扔在水裡毒死魚、埋在土裡不長草、遇火便化成腐魂蝕骨的毒煙,為了環保,都被收集到老字坊中。

  病字號:飼養著大量的毒物。

  死字號:溫家培養力量與高手的秘密基地。

  溫家屹立兩千年不倒,而且毒功日漸精進,很大程度上憑的就是這座坊子。

  這位溫四老爺就是生老病死坊的主人,沒有他的同意,即便是溫大老爺也不能向其他人洩露坊中的事情。

  溫四老爺面無表情的等溫吞海說完,又用主婦挑選白菜的目光看了看溫樂陽,才緩緩的對著他豎起了兩根手指頭:「兩年,生老病死坊只容你兩年,坊內典籍也任你瀏覽,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我,有事離坊也不用和我打招呼,不過只有兩年,能學成什麼樣和我無關,要是兩年之後你還賴在坊中不走,那就一輩子也不用走了。」

  溫吞海皺了皺眉頭:「四爹爹,兩年是不是太短了,坊子裡的典籍那麼多……」

  溫四老爺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僵硬的搖搖頭:「這種貨色,十年百年又如何。」

  溫樂陽的臉憋得通紅,不過還是恭恭敬敬的問道:「那坊裡有什麼規矩,還請四爺爺示下。」

  溫四爺的目光裡閃出了一絲不屑:「規矩不多,一會再跟你說,至於其他的都沒什麼限制,你要是覺得自己有本事能把這座坊子燒了,也大可放把火試試。」說完不再看溫樂陽一眼,而轉頭望向了溫吞海,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怎樣了?」

  溫吞海搖搖頭,看了一眼身旁滿臉迷茫的溫樂陽,沒出聲。

  溫四老爺竟然歎了口氣,這是溫樂陽自從見到他以後,聽到的從他口中唯一有些感情的聲音。

  溫四老爺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紅色的四方小盒隨手拋給了溫吞海:「這個東西你帶在身上吧,萬事都加個小心,不要勉強!」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向著紅葉林走去。

  大伯接到盒子,趕忙踏上一步,輕輕一推溫樂陽的後背:「你這次來就是在生字號裡學習前人的典籍,如果有所領悟自然能提上一個境界,對你尋找配置適合自己體性的毒方大有好處,就算領悟不了,多記下幾個毒方,以後也受用不盡。四爹爹這個人面冷心熱,相處一段你就知道了,趕快跟上去,好好用功兩年也能學到不少東西,兩年以後我來接你!」

  溫九和溫十三也跟著跳過來,伸手拉住了溫樂陽的袖子,一臉認真的問:「太陽,我們哥倆回頭找你來玩?」說著,又神秘兮兮的對著他說:「我們教你玩提線木偶打架。」

  溫樂陽笑著點頭,隨即邁開大步向著四爺爺追去,大伯溫吞海望著他的背影,嘴巴微微動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什麼,不過最終搖搖頭,伸手拍著自己的兩個傻兄弟:「來,大哥再陪你們在山裡玩上幾天!」

  溫九和溫十三大聲歡呼…...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七章 丫頭
紅葉林並不算太大,在四個方向上,分別有一排排木房櫛比鱗次,整整齊齊的排列著,把林子正中央的幾間大屋圍攏起來。

  木屋裡有些人進出,林子裡也有人走動,不過都是一副冰冷到了極點的表情,對溫樂陽純潔的微笑視而不見,就連溫四老爺他們也不搭理,不知道是拿自己當空氣還是拿他們當空氣。

  溫四老爺絲毫不以為意,負手走在前面,頭也不回的對他說道:「如果沒有我的同意,沒有人能在這林子裡走上七步。」

  溫樂陽嚇了一跳,趕忙回憶自己已經走了幾步。

  溫四老爺哼了一聲:「不用數了,你進來的時候,我早就給你施了解毒的藥物,自然無礙,兩年裡隨時出入大可放心,不過你要是帶人進來,最好先告訴我一聲!」

  溫樂陽愣了一下,跟在他身後躬身說道:「四爺爺放心,我不會帶人進來。」

  溫四老爺彷彿笑了一下:「我就是提前打個招呼,不用多心。」

  溫樂陽正想說不敢,突然頭頂上的樹葉嘩啦一響,一個人影靈活無比的向他撲來,溫樂陽猝然遇襲,兩年的苦練立刻見了效果,身體本能向前一衝,隨後俯身拍地,雙腳如剪向著偷襲之人追襲而去!

  彭!

  一身悶響,溫樂陽和對方同時哼了一聲,一起向後踉蹌退去,同時又是一聲嘶吼,另一個人四腳著地,好像猛獸一樣向他矯捷撲來,臉上的表情猙獰恐怖,一雙森白的牙齒竟然瞄住了他的咽喉,一口咬下!

  溫樂陽心中驚駭到了極點,他可從未想過一個人居然能像狼一樣撲擊,雙肩同時用力,手足猛蹬,和第二個偷襲者又硬碰硬的撞了一記!

  溫四老爺此時一聲叱喝,那兩個偷襲之人瞬間停滯身形,並肩退到了一旁。溫樂陽站穩之後才看清楚,兩個人裡,一個像猴子般躬身彎腰,兩手垂在腳踝附近不停的晃動;另一個人則像狼一樣趴伏,鼻子不停的抽動著,好像在嗅著生人的味道。

  溫樂陽活動了一下被撞得酸疼的肩膀,略帶駭然的問道:「死字號?」

  溫四老爺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感情:「這大山裡,有些有靈性的畜生,喪子之後偷來嬰兒豢養,他們一個是我從老猿身邊搶來,另一個則是從狼窩裡救出來的,和你一樣只能算是坊子裡的客人。」說著,老頭子的目光溫柔的望向兩個怪人,柔聲說道:「過來見過禮,以後都不是外人了。」

  兩個怪人溫順而吃力的點點頭,嘴裡嗚嗚有聲,跑到溫樂陽身旁蹭了幾下示好,溫樂陽心裡有些惻然,束手束腳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用怕,拍拍肩膀摸摸腦袋都可以,以後他們不會再對付你。」溫四老爺的聲音很清淡:「算你識相,沒在錯拳裡融進毒力。」

  溫樂陽憨厚的笑了笑。

  「現在死字坊裡沒有人,老字坊和病字坊不許你踏進一步,記不住也沒關係,等沒了眼珠自然就記住了。另外,在紅葉林中,決不許使用點燃香鼎。」

  溫樂陽答應了一聲,心裡卻驚疑不定,死字坊裡,沒有人?

  吱呀一聲,林子裡的一間木屋房門聲響,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對著兩個怪人招呼道:「阿猿、老狼,快來吃飯!」

  兩個怪人各自叫了一聲,撒腿如風跑進了屋子裡。

  小姑娘清麗的目光轉動,看到了溫四老爺和身後一臉茫然的溫樂陽,小臉上立刻浮現起歡喜的神色:「爺爺,您回來了,真好,這麼快!」

  溫樂陽只覺得眼前一亮,整個人都彷彿被小姑娘那種發自真心的笑容感染,臉上也不由自主的現出笑意。

  溫四老爺卻依舊不冷不熱的答應了一聲,回頭對著溫樂陽說:「這是丫頭,除了功課上的事情,其他的不要來煩我,都問她好了。十三年前,我從……」

  溫樂陽略帶緊張的吞了口口水,真害怕眼前的少女突然作出一個長頸鹿或者熊瞎子的動作。

  「是我從河中撿來的棄兒,她從小在坊子裡長大,特別是生字坊她熟悉得緊,你要找什麼書就告訴她吧。」說完,溫四老爺不再理會他們,邁步進了林子中央最大的一間木屋,匡噹一聲,木門緊緊關死。

  小姑娘有些怯生生的看著溫樂陽,溫樂陽也在打量著她。

  十三歲的孩子,自幼生長在山林間,臉上還掛滿稚嫩,但是眼睛裡忽閃的純潔讓溫樂陽心裡感覺到一陣舒適的清涼。

  和眼前這個孩子相比,溫樂陽覺得自己積攢了十八年的純潔,也只能拿來餵狗了。

  溫樂陽伸出一隻手,對著小姑娘笑道:「我叫溫樂陽。」

  小女孩雙眼迷茫的看著伸到眼前的那隻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揪著自己的辮子,她還在襁褓中被父母裝進木盆拋棄在河水中,兩天之後當溫四老爺撈起她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氣,被救活以後就跟在溫四老爺的身邊,別說走出大山,就連紅葉林也很少出去,外面世界的禮儀知識完全不懂。

  溫樂陽拿起了她的小手放進自己的手裡,握了握,笑道:「這是握手,人和人見面,就要握手表示親切,我叫溫樂陽,你叫什麼?胡蘿蔔吃不?」

  溫樂陽手一晃,一根彎彎曲曲的胡蘿蔔就出現在她手裡。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裡透出了興奮的神采,用力點頭記下了溫樂陽的話:「爺爺叫我丫頭,我就叫丫頭。」

  溫四爺的聲音突然從木屋中傳來:「你以後弄毒物的時候離丫頭遠點,她可沒練過溫家的功夫!她有個名字,叫……小易,溫小易!」

  溫樂陽偷著撇了撇嘴巴,一聽就是現起的名字,不過還能聽得過去,爺爺輩的就是強,起得名字比自己那位爹可強多了。

  「溫小易……」小姑娘仔細的念了幾遍自己的名字,小臉上儘是興奮,拉著溫樂陽:「溫樂陽,去吃飯!」

  幾碟青紅相間的小菜,一盤臘肉,一碗稀粥,吃的溫樂陽讚不絕口,溫小易的臉被他誇讚的紅撲撲的,一個勁的跟他添粥。

  吃過飯後,小易拉著溫樂陽,給他指點四處,反正就是那麼幾排房子,生字坊在東,老字坊在南,病字坊在西,死字坊在北,沒什麼可轉的。整個生老病死坊裡,除了溫樂陽之外好像只有三個人有些生機:溫小易、狼孩、猿孩,其他人包括溫四老爺在內,活脫脫的都是行屍走肉。

  據小易說,溫四老爺根本沒教過那兩個怪人功夫,只是施診用藥,抹去了他們自幼積累下的一些獸性,溫樂陽暗中咋舌,自己的體質他還是清楚的,但以力量而論,尋常的十幾條壯漢根本靠不上前,兩個沒接受過任何訓練的獸孩竟然跟他撞了個旗鼓相當。

  溫樂陽正跟著小易在木屋之間轉,背囊裡突然傳來了吱吱的叫聲,這個聲音他這幾天再熟悉不過了,每次佛燈蟲睡飽了就會喊他,趕忙讓小易遠遠躲開,把香鼎取出來伸進手,和小傢伙玩上一會。

  小易聽話遠遠的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卻有些不甘心的惦著腳尖使勁伸著脖子向鼎子裡看,眨著大眼睛琢磨了一會,笑道:「溫樂陽,香鼎裡面的是不是佛燈蟲?」

  溫樂陽大奇,小丫頭跟著溫老妖精長大,認識墨玉香鼎不足為奇,但是她現在的角度,無論如何也看不見鼎子裡正在自己手心上打滾撒驕的佛燈蟲。

  小易看了溫樂陽的表情後,更加神氣的解釋:「賴在墨玉香鼎裡不肯出來,又要人陪它玩耍的,只有佛燈蟲,溫樂陽,我說的對不對?」

  溫樂陽笑呵呵的點頭:「四爺爺教了你不少東西,以後我在坊子裡你可得幫我教我。」

  小易卻搖了搖頭:「爺爺才不肯教我們呢,我從小就在林子裡長大,每天除了照顧爺爺和阿猿、老狼之外就是在些屋子裡看書,墨玉香鼎啊、佛燈蟲啊,都是我自己從書裡看來的!」

  小丫頭子從襁褓之中就被溫四老爺帶來紅葉林,從小喝著山間百獸的奶水長大,天資聰穎冰雪智慧,三歲起就開始識字,到了四歲的時候已經閱讀無礙,溫四老爺恪守門規不肯授藝,但是生字坊裡的書就隨便這個孩子去翻看。

  溫四老爺一輩子無妻無子,獨守生老病死坊幾十年,性格乖張孤僻,但是從心裡卻著實喜歡這個小姑娘,在她看書的時候,有意把入門基礎的典籍擺在她最容易夠到的地方,溫小易就在四老爺的刻意安排下,一路由淺至深,其中大多數都是毒性和藥理。到了現在十三歲,真看過了坊間不少書。

  外面的世界,溫小易一概不知,一副小小的心思裡,除了照顧爺爺就是看書,心無旁騖之下閱讀的速度極快,雖然不能說是過目不忘,但是一本書看下來,裡面的記載也能記下個大概。而且小孩子看書挑挑揀揀,那些真正深奧複雜的功法,她只看過引章就放回原處,倒是各種蟲草屬性、有趣的偏方雜記,都拿來當故事一樣細細瀏覽。

  溫樂陽開始的時候還不信,可是兩三天後就知道自己遇到小仙女了,十幾間大屋裡的典籍,溫小易都能如數家珍,每一本書放在那裡,大概是什麼內容,她全都一清二楚。至於平時在生字坊裡整理書籍的那些溫姓子弟,都是木頭臉孔,三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屁,每天只是曬晾書籍或者抄錄殘本,根本不管溫樂陽。

  生字坊中的書籍主要分四個大類。

  一是天下萬物的五行屬性、藥性藥理。可以理解成材料基礎學。

  二是各種藥物間屬性相沖、相乘的原理和煉製的辦法。可以理解成生物化學。

  三是其他各派從修真到邪術的典籍和溫氏前人對於他們的總結。

  四是各種民間奇術奇方,其中許多就連溫家的祖先也說不出道理,但確然有效。

  其中前兩項是溫樂陽主要要修習的內容,僅這兩項的書籍就何止千冊。

  按道理,這樣的典籍應該一邊學,一邊試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但是溫樂陽僅有短短兩年時間,後來他執拗的性子上來,乾脆選了個最笨的辦法,死記硬背!也不理會方子中的原理,更談不上舉一反三,反正書上怎麼說的他就怎麼記。

  溫樂陽的腦筋算不上絕頂聰明,但是在同齡人中相比,他的心地要單純了許多,一旦鑽進去就像個傻子一樣,每天睜眼就鑽進書庫裡,睡覺做夢的時候都在喃喃背誦,溫小易每天照顧四老爺之外,就來幫他背書。

  現在溫樂陽除了吃飯、睡覺、給四老爺請安之外只做四件事:練拳、背書、哄蟲子、啃胡蘿蔔。

  每次他陪著佛燈蟲玩耍的時候,都會給溫小易講外面的世界,講自己看過的蹩腳電視劇,講自己以前練功的趣事,這點時間,就是每天溫小易最快樂的期盼。

  四老爺大概從沒想到過還有這種笨蛋辦法,無論是當初他們兄弟幾個,還是溫吞海在坊子裡修習的時候,都是先花上一點時間從前人對拓斜煉方的總結中,找出最適合自己的煉方方向,然後開始專攻一科,按照古法,每個人的命理不同,命屬也不同,五行之中必會有所偏重,所以他們在煉方修身中,會選擇與自己命理五行相生相輔的藥材和方術。從沒聽說過還有人像溫樂陽一樣,進門不問三七二十一,拿起來就背,背完了就換一本。

  溫樂陽現在天天背書,根本談不上理解,更沒有什麼問題,除了遇到生僻字之外,就沒有什麼事情去麻煩四老爺。但問題是,一般溫樂陽不認識的字,四老爺也不認識。

  所以溫四老爺經常被這小子搞得很被動。

  在進入紅葉林十幾天的時候,香鼎裡的佛燈蟲突然變得有些暴躁,一反常態不肯再睡覺,也不跟溫樂陽玩耍,一刻不停的在鼎子裡打轉,有好幾次都要爬出香鼎,最終又跳了回去,好像既想跑出去又捨不得香鼎,不過好在幾天以後,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又老實了下來,溫樂陽也沒怎麼在意。

  一般每隔十天半個月左右,四老爺都會強行把溫樂陽趕出林子,讓他帶著溫小易和另外兩個從小被野獸撫養大的漢子去山間玩上一天,溫樂陽逆來順受慣了,也不反抗,反正出去玩就高高興興的玩,回來背書就昏天黑地的背。

  溫樂陽的兩位傻叔叔也經常扯著大嗓門在林子外面喊他去玩,溫樂陽把手上的活計一丟,就領著兩位叔叔滿山亂跑,到了晚上再烤上一頓半生不熟的保護動物。

  溫樂陽自從開始背書以來,每隔上一個月,都會遞給溫四老爺一份筆記,上面記載的內容不多,全部都是他在背書過程中發現的重複內容,溫樂陽現在主攻的就是溫家前人總結的丹方物性,這些溫家前輩把一輩子總結的經驗全部記錄成冊,其中彼此重複的記載極多,他把自己遇到的大段的重複都做了一個簡單的記錄,以後再有人看這些心得的時候,大可略過這些重複的部分不看。

  溫四老爺從來也不多說什麼,一直對溫樂陽保持著0度保鮮狀態,不過漸漸的,隨著他送上來的筆記越來越多,四老爺在望向的目光裡,已經少了那份從不遮掩的蔑視。

  在一片紅葉林中,除了溫樂陽、小易和兩個被野獸養大的漢子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沒有一絲生氣,每天行屍走肉一樣的過活,連走路都不會發出哪怕一點點聲音,溫樂陽沒事找事和人家搭訕了幾次,在碰了一鼻子灰之後也就踏實了,不再試圖找別人說什麼。

  六個月後,由初春入深夏,這天溫樂陽唸唸叨叨的背書,小易百無聊賴的坐在他身邊用野草編著草環,突然哎喲一聲,甜脆的笑著問:「溫樂陽,你怎麼罵街了?」

  溫樂陽背書背的頭昏腦脹,先是一愣:「我罵什麼了?」隨即一醒,仔細看看手裡的小冊子笑道:「不是我罵的,是寫書的先人在罵街。」

  溫樂陽手裡握著的,也不知道是溫家第幾代先祖在晚年摘抄的毒功心得,不過看紙張和墨跡應該不算太古老,大抵距離現在幾百年前的樣子。基本上他已經背完了,這本冊子大部分都和其他典籍差不多,記錄了一下自己試驗出的物性與毒方,和自己修煉毒功的經驗與疑問,也有許多和其他人的心得重複的地方,偏偏到了最後幾頁的時候,突然蹦出了一句話:「狗屁,讀書之人狗屁不如,背書之人有如狗屁!」

  小易一看之下就來了興趣,笑著湊過來:「哎喲,祖先罵你有如狗屁呢。這本冊子我以前只是翻了翻,沒看的太仔細。」

  在先人的髒話之下,還有幾行小字:

  若馭毒攻敵,則坊中任取一冊,牢記足矣。

  欲窺天機,溫列祖無一引仙而遁,未得道而立傳,詠背何益而為?

  蠢笨如豬,與豬子豬孫共勉!溫辣子

  小易眨著大眼睛,吐了吐舌頭咯咯笑著:「溫辣子祖先急眼了。」

  溫樂陽苦笑著捏了捏眉頭,隱隱覺得溫辣子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不過看來這位祖宗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他跟著大伯剛剛進山的時候就問過差不多的話。

  要是為了對付敵人,坊子裡這麼多前人總結的毒方,隨便學會一本就足夠了。

  但是如果想實現拓斜門人的崇高理想:把自己煉成一個走到哪都招雷劈的修天者,那這些典籍壓除了一點參考和借鑒價值外,也就沒什麼用處了。就好像上百個高考落榜生給一個高三學生做輔導老師一樣。

  溫家的列祖列宗這兩千多年裡,沒有一個修行得道的,最高成就也就是活到九十九。典籍裡的修煉方法、毒方配置基本上和飯後百步走屬於一個檔次的。不過讓溫家比較欣慰的是,苗不交和烏鴉嶺的駱家功法,看來也都是飯後百步走。

  正發呆的時候,突然佛燈蟲又忽忽的喊他,溫樂陽隨手把溫辣子的筆記遞給小易,解下墨玉香鼎,把手伸進去陪蟲子玩耍。

  「我看看辣子祖宗還罵什麼了,」小易笑吟吟的接過冊子,繼續向後翻看,她和溫樂陽相處了半年,知道佛燈蟲不會在玩耍的時候從鼎子裡跑出來,也就不再躲避了:「哎喲,可真夠亂的。」

  在最後幾頁裡,隨處都是塗抹的痕跡,好好的書本被毛筆畫成了大花臉,每行之間只偶爾露出幾個字,勉強的連貫起來,當年溫辣子在寫這些東西的時候,不是苦惱之極塗塗改改,就是帕金森了。

  「不破不……立……毒脈成……」溫小易努力的辨認著凌亂的字跡,默默的詠讀著溫辣子留下的心得,越開越投入,那雙挺秀的眉毛,已經結成了一個可愛的問號。

  溫樂陽也把腦袋湊過去,手上一邊和佛燈蟲玩耍嬉戲,一邊和小丫頭一起讀書。

  半晌之後,兩個少年同時長出了一口氣,彼此對望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駭然與不可置信。

  溫辣子怒罵之後,在自己的筆記中潦草凌亂的記錄下了自己想要以溫家毒功為基礎,藉以修煉成通天之術的辦法:先自斷經脈,將經脈中積累的毒素散入身體,在劇毒腐蝕身體之前,以錯拳歸攏毒素,重新塑造毒脈,將劇毒直接煉入皮肉之中!

  溫樂陽剛想說什麼,突然表情一愣,佛燈蟲這次在他手心上打滾之後,並沒有跳回到香鼎裡,而是拱著肥胖的身體,一寸一寸沿著他的手臂,爬出了香鼎,正蜷縮在他的臂彎之間,仰著自己的胖腦袋搖晃著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09:59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八章 認主
「等有一天,他肯沿著你的手臂離開香鼎,就說明它已認主……」大伯溫吞海當初說過的話,在溫樂陽的心中滑過。

  佛燈蟲突然認主讓溫樂陽慌了手腳,一下子把溫辣子的筆記丟到了九霄雲外。

  溫小易早就從典籍中知道佛燈蟲認主的典故,跳起來拍手笑道:「溫樂陽,佛燈蟲認你做主人了!」

  佛燈蟲聽到小易的聲音,似乎像被激怒了,肥胖的遽然緊繃,閃電般向著她激射而去!溫樂陽哎喲一聲,這種身負奇毒的蟲子尊為蟲王,大都性子暴戾,雖然以它的毒性還傷不到自己,但是溫小易不過是個普通女孩,被它身上的硬毛刺一下就會立刻身亡,連救治的機會都沒有。

  佛燈蟲的速度極快,等溫樂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粘到了小易白皙的小臂上,溫樂陽勃然大怒,出拳如風,向著這幾個月來一直和自己玩耍嬉戲的小蟲子就砸了下去,蟲子再重要,比著冰雪可愛的小易也只能算個屁。

  小易臉色煞白,看著胳膊上的蟲子不知所措。

  眼看溫樂陽的拳頭就在把蟲子打成稀爛,突然身後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乍起,把他的身子猛向後掀起,溫樂陽不明所以,大喝一聲雙手抱膝,在身子騰空的瞬間,像個皮球一樣向著偷襲自己的敵人就撞了下去,錯拳中的古怪招式已經變成了他的本能,只要遇襲想也不用想,自然有辦法應對。

  一聲這幾個月裡讓他再熟悉不過的冷哼。

  溫樂陽趕忙打開身體,努力扭動雙腿,在強大的慣性下硬生生改變了方向,扎手紮腳的摔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倉皇的大喊:「四爺爺,快救小易!」

  溫四老爺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老臉,語氣裡沒有一絲感情:「慌什麼,溫吞海沒跟你說過,佛燈蟲認主之後會和主人心意相通,你的朋友親人,就是它的朋友親人?」

  溫樂陽愣愣的爬起來,再看小易,正笑顏如花的逗弄著自己手臂上肥肥胖胖的佛燈蟲。

  佛燈蟲身上的那幾根硬毛此刻都軟綿綿的塌下來,裹在自己肥胖的肚子上,正在那只蓮藕般白嫩的手臂上,賣力的翻滾著。

  溫樂陽看到小易沒事,從心裡長出了一口大氣,趕上伸手把蟲子接了過來,一臉不放心的對小易說:「小心小心,被它傷到了可不得了。」

  說完又走到溫四老爺跟前,斯斯艾艾半天才開口:「四爺爺,這個蟲子我也不會養,送……送給您……」溫樂陽從小心地厚道,尤其對親人朋友,在他看來最好的東西就是應該獻給長輩,其實他心裡萬分捨不得,佛燈蟲彷彿也知道這小子正在把它送人,趴在他手心裡悲慼戚的一動也不動。

  溫四老爺的目光深處,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小子,這蟲子對於煉毒人來說,是夢寐以求的至寶,先不說能不能變成佛燈引,就只是幼蟲,無論是煉方、防身還是用來吸引其他珍惜毒物,都會有說不盡的好處。你剛才差點把它打死,現在又想把它送人?」

  溫樂陽伸出一根手指,心疼的撫摸著手心裡的佛燈蟲,胖蟲子立刻伸出腦袋,在他的指尖不停蹭著,顯得異常親熱:「我還以為它會傷了小易……現在,您是長輩,那個,應該的……」

  溫四老爺哼了一聲,一抖袖子扭頭走了:「彫蟲小技,你自己留著玩吧!你要是喜歡,可以給它起個名字,這種蟲子心思通靈,知道你叫它!」

  溫樂陽大喜,對著四老爺的背影大聲說道:「謝謝四爺爺!」

  結果換回來一聲剛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的冷哼。

  小易一臉的欣喜加好奇,把小臉湊到溫樂陽的手心裡,反覆的端詳著佛燈蟲:「溫樂陽,它這麼熱,像個火爐,就叫火爐好不好?」

  溫樂陽伸出另一隻手在小易的挺秀的小鼻子上一刮:「不行,它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叫『我服了』!」

  小易蹙著眉頭:「我服了?怎麼起個這麼古怪的名字,一點也不好聽!」

  「以後我和別人打架,打不過的時候就喊我服了……」一邊說著,溫樂陽一邊逗弄著佛燈蟲,不停叫道:「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

  小丫頭心思單純,但一點不傻,腦子裡立刻就勾勒出一副畫面:俊秀少年溫樂陽像跳舞一樣,和一個滿臉橫肉的反面角色打架,眼看不敵的時候突然收手苦著臉大喊:我服了!反面角色滿臉獰笑,不料一條火紅色的靈蟲從溫樂陽身上如電激射而至……最後正義戰勝了邪惡,宇宙英雄樂陽·奧特曼·溫高舉靈蟲仰天長笑。

  佛燈蟲果然心思通主,一聽見『我服了』,就立刻昂起大腦袋,忽忽叫上兩聲來呼應,逗得溫樂陽和小丫頭哈哈大笑。

  『我服了』在溫樂陽身上爬了一圈,彷彿在找一個棲身之所,溫小易提醒道:「別動別動,佛燈蟲認主之後就會在你的身體上找個地方。」

  溫樂陽想像了一下身體上能夠藏蟲子的地方,立刻湧起了一個無比可怕的念頭,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覺得胸口上先是一疼,旋即又一麻,解開衣服一看,『我服了』竟然硬生生的擠進了他胸口的肌肉裡,看上去好像一道暗紅色的胎記,用手摸過,蟲子和胸肌之間沒有一絲突兀和縫隙,就好像天生如此一樣。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摸出了一根胡蘿蔔塞進嘴裡:「幸虧我是個男的……」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伸手一拍腦門,俯身拾起溫辣子留下的筆記,步履匆匆的去找溫四老爺,他突然想起來,大伯帶著進山的時候,曾經跟他提到了這位溫辣子先祖。

  四老爺正坐在自己的大屋裡,臉色陰沉的坐著,彷彿在想著什麼事情,看到溫樂陽急匆匆的捧著本先人典籍進來,臉上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他以為這小子又來問生僻字了。

  「四老爺,這位祖先……」溫樂陽恭恭敬敬的把那本筆記遞上去,翻開的正是溫辣子罵人的那一頁,心說也別光我自己挨罵不是。

  溫四老爺略一打量就合上了筆記拋還給他:「看過也就算了,這位先祖本來天賦異稟,資質驚人,十三歲通過十年大考,十個月通曉錯拳,四年後融會貫通歷代祖先留下的功法心得,算得上是我們溫家兩千年中的第一人!隨後開始下山遊歷,不過這位先祖的心性有些怪異,和咱們溫家的隱世族訓頗有相悖。」

  說著,溫四老爺停頓了一下,微微閉上了眼睛,彷彿也在咀嚼著當年溫辣子的狂妄:「當時正值元明亂世,天下刀兵四起,江湖中也是群雄爭霸,世間有四大奇門風頭正勁,結果咱們這位先祖竟毫無道理的挑上門去,在六年中連敗冀北南宮的陰陽符、嶺南端木的奇門遁、山東葛氏的機關術和郴州銅門的神雷破,那時候他才不過二十幾歲!人家問他為何如此,他把脖子一梗,答道:不試,安知毒術幾何?」

  四老爺的言語間,也漸漸升起了一股得意之情。

  溫樂陽聽得眉飛色舞,急忙追問道:「那後來呢?」世家弟子都這個毛病,一聽到祖先的光輝事跡就跟著激動。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就為了練手,單槍匹馬連敗世間四大世家的絕技,雖然說是沒事找事,但是這份能耐,這份豪氣,足以給後人留下一抹驚艷的痕跡。

  「後來?後來他又回來了,留下了一句:不得擾我,就開始閉關。把屁股後面的一個爛攤子全都丟給了當時的大家長,就他那一番作為,在以後幾十年裡,著實給咱們溫家惹下了不少腥風血雨,不過到最後四大奇門沒了,咱們溫家依舊屹立在九頂山!直到三十年後,這位祖先突然出關。」

  溫樂陽知道已經到了戲肉,摸出根胡蘿蔔,當著四老爺的面不敢吃,就緊緊的攥在手裡,眼睛彷彿斯里蘭卡黑寶石一樣,閃爍著明亮而憧憬的光彩。

  四老爺臉上的密密麻麻的皺紋都收縮了一下,擠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當時家裡人看到他出關,都歡喜鼓舞,以為從此溫家又能多出幾樣驚世毒方,卻誰也沒想到……你猜他閉關幾十年在幹什麼?他就一直在練那十三式錯拳!」

  溫樂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十個月就已經通曉錯拳了?」

  四老爺點點頭:「在幾十年裡,這位祖先就不停的在練錯拳,把吃飯睡覺拉屎撓癢癢每一個動作都融合進了錯拳,等出關的時候,他已經忘了怎麼走路,怎麼握手,全身上下無時無刻不在打著錯拳!」

  溫辣子在幾十年中,把錯拳全部融進了自己身體的本能動作,出關之後哈哈大笑,嘴裡胡言亂語,全是些別人聽不懂的胡言亂語,最後猛地大吼了一聲:「不試,安知修天不可為?」隨即全身都想起了爆豆般的悶響,竟然一寸寸崩斷了自己的經脈!

  溫家人平時煉毒,劇毒就積累化入經脈,此刻溫辣子經脈寸斷,劇毒立刻迸發,轉眼燒爛了他的五臟六腑。

  溫辣子的身體詭異的震盪著,似乎還想要舉手投足打上一套錯拳,不過最終黯然長歎了一聲,圓睜著雙眼摔倒在地,死不瞑目!

  溫辣子這一輩子跌宕起伏,而溫四老爺講述的語氣平淡的近乎冰冷,鮮明對比下,讓整個大屋裡都蕩漾著詭異的氣息。

  溫四老爺撇了一眼溫樂陽手上捧著的典籍,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筆記你看看也就算了,不用當真。」說完就轉過頭去,閉上了眼睛。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九章 狂人
溫樂陽有些失神的走出大屋,小易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接過他手裡的胡蘿蔔咬了一口:「爺爺怎麼說?」

  溫樂陽搖搖頭,大概把這位溫辣子的生平說了一遍,隨即捧著先人的筆記,開始仔細研讀起來,以前他都是在機械的背誦,壓根就沒仔細看,更沒有琢磨字裡行間的見解。

  小易對這位奇人先祖也充滿好奇,湊過還散發著山花香氛的小腦袋,和他一起認真的閱讀著筆記。

  隨後十幾天裡,溫樂陽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看溫辣子的筆記。筆記不過是本薄薄的小冊子,而且是用毛筆寫成,字大行疏,加在一起也沒有多少字,溫樂陽前半年都在低頭背書,思維上已經形成了習慣,不知不覺的,就把這本書基本背了下來。

  不知在翻看了多少遍之後,溫樂陽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把筆記合上,側頭看著小易笑了,露出一拍光潔整齊的牙齒:「基本明白了。」

  小丫頭使勁伸了個懶腰,撇撇嘴巴:「我早就明白了,哪用看這麼久!這位先祖比你可強多了,他老人家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已經名揚天下了。」

  溫樂陽哭笑不得:「我哪敢和祖先比,他十三歲的時候就通過了十年大考,我十三歲的時候差點沒考上初中。」

  溫小易咯咯笑了。

  溫樂陽也跟著笑了一會:「依我看,溫辣子祖先,在剛剛回家的時候也沒打算閉關,只是想留下自己對毒功毒術的心得,不過後來改變主意了。他老人家天資縱橫心高氣傲,不想再和前人一樣,要從溫家毒功上悟出一條通天大道。」

  溫樂陽倒是很理解這位溫辣子的心境,倒不是說他好高騖遠不自量力,而是修天這個題目,對於少年人來說實在太有吸引力了,特別是像溫辣子這樣少年得志,年紀輕輕就已經名揚天下,以一人之力挑了四大家族,似乎塵世間的武技功法對他已經沒有了什麼吸引力,而溫家又從祖先那裡口口相傳留下了一個修天背景,溫辣子要是不想著更高的突破,那反倒奇怪了。

  別說溫辣子了,就連溫樂陽的心裡也有這個念頭。

  小丫頭聳了聳肩膀:「哪有那麼容易。」溫、苗、駱三家都以功法可通天自居,結果這麼多年裡沒有一個成功的。

  溫樂陽笑著搖頭:「所以咱們這位先祖,把自己給修死了。」說完又覺得自己這麼說對先祖是大大的不敬,趕緊伸手合十向著老天拜了拜。

  小易有樣學樣,跟著念叨了兩句祖先莫怪,這才繼續說道:「可惜他老人家悟出的功法實在太……太嚇人了,要先崩斷經脈,再用錯拳勁力把散出來的毒素重新聚攏,重新鍛造毒脈。經脈一斷那就是廢人一個了。而且以前積累在其中的劇毒也會散入身體。」

  『我服了』探頭探腦的從溫樂陽的胸襟裡爬出來,看著兩個少年一副無聊的樣子,晃悠了一圈又鑽了回去。

  溫樂陽點點頭:「所以他用了幾十年,把錯拳變成自己的本能,想得就是崩斷經脈之後,在劇毒爆發之前這麼個空子裡打出錯拳,化解劇毒。所謂的鍛造毒脈,其實就是把劇毒直接煉入血脈皮肉髮膚當中去,他老人這麼想不無道理,經脈只是個緩衝,毒力積累在其中,發揮的力量終歸有限,要是直接把劇毒煉入身體髮膚的話,那才是真正的煉毒入體……」

  說著,溫樂陽沉吟了片刻,彷彿在措辭,最終咬著牙說出了四個字:「肉體成聖!」

  小易看著溫樂陽愣愣出神,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你可別走火入魔了,我看過不少書,說那些修天之士都是要先築基啊、引起入體啊什麼的,修煉的都是元氣和心神。」

  溫樂陽的基礎一般,但是為人也有些小聰明,要真是個傻子也不可能通過十年大考,早跟著兩個傻叔叔算算術去了。溫辣子這本筆記雖然記載的不算詳細,但是仔細推敲一陣之後,溫樂陽也把他當初的想法推測了個八九不離十。

  溫樂陽這才回過神來,呵呵笑道:「咱們溫家的毒功可不能這麼練,以毒築基,那是找死,所以溫辣子祖先才會另闢蹊徑,那些道士講究的是由內而外,他老人家要由外而內。他老人家如果真的能在自斷經脈、毒素爆發腐蝕身體之前,用錯拳把劇毒重新歸攏,恐怕真的能肉身成聖也說不定!」

  溫小易看他越來越認真,生怕他也跟著這套自殺功法學下去,搖著頭認真的說:「不對,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了,咱們溫家人的經脈一斷,劇毒立刻散入身體,根本來不及以錯拳歸攏毒力;經脈斷裂後,全身都沒有力氣,變成了廢人一個,連筷子都拿不起來,更甭說打錯拳了,就連溫辣子那樣把錯拳連成了本能反應,照樣還是沒辦法趕上劇毒腐蝕身體的速度。」小丫頭看著溫樂陽捧著溫辣子留下的《不完全自殺手冊》似乎躍躍欲試,情急之下對祖先的稱呼也不再客氣。

  溫樂陽有些無奈的點點頭,片刻好好像又看到了希望:「如果像我這樣,經脈中積累的毒素不多,就算經脈斷了,劇毒也不會馬上把我毒死,只要能練上錯拳,應該來得及歸攏劇……」

  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擠進了他的耳鼓深處,四老爺背著手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癡人說夢,以你現在的修為,根本感覺不到經脈的存在,更毋論自斷經脈;等你找到適合自己的毒方,功力大進能夠自斷經脈的時候,經脈中積累的劇毒也足以在彈指間把你變成一灘爛肉。如果是外力,我一掌擊碎你的經脈,那你身上的五臟六腑也都會被打得稀爛。那位溫辣子先祖留下的功法,以後不許再提。」

  『我服了』似乎對四老爺有點不服,爬到溫樂陽的肩膀上,對著老頭子忽忽大叫,耀武揚威,嚇得溫樂陽趕緊一把把它攥在了手心裡。

  就在這時候,紅葉林中傳來了一陣輕捷但有些紛亂的腳步聲,幾十個漢子面色凝重,步履匆匆的走進了林子,每兩人抬著一隻籐條編成的擔架,擔架從頭到腳蒙著厚重的黑布。為首的是一個猥瑣的中年男人,看上去瘦小枯乾賊眉鼠眼,怎麼看怎麼像黃鼠狼成精,放在火車站絕對是反扒民警的重點目標。

  溫樂陽已經在林子裡住了半年,幾乎從沒有見什麼人進來過,在愣了片刻之後壓低了聲音問小易:「是死字號的人?」

  溫小易也知道出了大事,臉色蒼白的躲在溫樂陽身後,低聲回答:「是,你來之前一個月他們就離開林子了……」

  溫四老爺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伸手衝著那群人指了指自己的大屋。

  猥瑣男人對著身後的人一揮手:「抬進去!」

  彭的一聲,房門關閉……

  半個小時之後,那扇黑色的木門在吱呀聲中再次打開,四老爺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溫樂陽進來。」

  溫樂陽根本就沒走遠,聽到招呼趕忙答應著快步跑進了大屋裡,剛一邁過門檻,一股粘稠的惡臭一下子把他整個人都包裹住,從鼻子、耳朵、眼睛甚至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一起往身體裡鑽。

  那些精壯漢子束手站在大屋一側,擔架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地上,黑布都已經被揭開,露出了擔架上的『人』。

  除了一顆頭顱之外,躺在擔架上的人整個身體都已經乾癟塌陷,身體裡的血肉骨骼已經被徹底抽乾,剩下一層光澤飽滿的人皮。

  偏偏每一顆人頭除了沒有頭髮之外,都完完整整,表情也都是微笑而滿足,就好像正在酣暢的熟睡中做著美夢。

  溫樂陽緩緩的調節呼吸,努力壓下怪異屍體帶來的驚駭和被臭氣翻騰的五臟六腑,走到溫四老爺跟前,老老實實的低下頭等待吩咐。

  溫四老爺的目光根本沒看他,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我有事出去幾天,不在的時候,坊子裡的事情由你做主。」

  溫樂陽嚇了一跳,想拒絕又不敢,急忙跟在四爺爺身後:「這個……坊子裡那麼多長輩……」除了新回來的死字號之外,紅葉林裡平時都會有近百人,分別負責生、老、病三個字號,不過溫樂陽來了半年,也只和溫小易和四老爺說過話。

  生老病死坊雖然隸屬溫家,但是和山腰上溫家村的氣氛截然不同,溫家村裡上上下下都是本家,平日裡天天見面,無論長幼彼此都是相親相愛,可是坊子裡的人,不知道是不會說話還是不屑說話,除了溫小易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理會他,就算溫樂陽樂呵呵的跟人家打招呼,對方也只當他是空氣,沒直接從他身體裡穿過去就算客氣了。

  「溫家內室弟子就是生老病死坊的主人,我不在的時候自然你來管。」溫四老爺,猶豫了一下,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個打火機大小的紅玉做的盒子,遞給了溫樂陽:「這個東西給你保管,如果我三個月之內還沒回來,你就把它交給你大爺爺。」

  說完四老爺站起來,不再理會他,大步走出了屋子,死字號的人也跟在身後。

  溫樂陽趕忙小心翼翼的把紅玉盒放進了懷裡,臉色惴惴不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亦步亦趨的跟在眾人身後。他以前從未見過這個東西,剛剛擺在四老爺桌子上,看樣子應該是這群死字號的人帶回來的。

  另外紅玉盒子下,還壓著一張報紙,一行醒目的大標題上:峨眉山深處驚現神秘古洞。不過溫樂陽不及細看,就跟著四老爺跑出了屋子。

  溫四老爺走到林子邊緣,突然站住了腳步:「剛才在屋子裡,你怎麼不用些清風散?」清風散是溫家弟隨身常備的藥物,可以驅除惡臭清心潤肺,還有些解毒的功效。

  溫樂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得記住那股氣味。」

  溫四老爺的臉上,極為難得的露出了一絲微笑,點點頭再次邁步,一群死字號的人緊緊跟在了他的身後。

  「回去吧,記住三個月。期間如果我沒回來,不許你離開林子半步!」聲音傳來的時候,溫四老爺已經領人消失在林外。

  四爺爺走了,生老病死坊暫時交給自己了?

  溫樂陽試著小聲喊了句:「來人!」

  沒人理他,片刻後,突然一雙冰冷的小手從身後抓住了他的胳膊。溫樂江回頭一看,小易臉色煞白,已經站立不穩了,長長的睫毛不停顫抖著,清澈的目光中蘊含著痛苦的神色。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章 當家
溫樂陽哎喲一聲,手指微屈飛快的把一抹綠色的藥粉抹在小易的鼻下,又從懷裡掏出一枚解毒丹的塞進了小丫頭的嘴裡。這種藥丸是溫家祖傳秘製,可解百毒,以前叫做百消丹,到了最近十幾年就不用這個名字了……

  屋子裡那些古怪屍體散發的惡臭普通人根本受不了,剛才開門關門的時候,一些惡臭的毒氣洩露出來,溫樂陽和死字號自然無妨,但是溫小易從小沒泡過藥酒更沒練過毒功,只少許嗅到了一點就受不了了,好在她中毒不深。

  小丫頭只覺得一股清涼從鼻端直透心肺,猛地打了個寒顫,片刻前的眩暈和噁心就消失無形,揚起小臉滿眼崇拜的望著溫樂陽:「你那藥丸子難吃死了!」

  溫樂陽伸手塞給她一根胡蘿蔔:「快吃兩口,就不苦了。」

  溫小易興高采烈的把胡蘿蔔送進了嘴裡,整齊潔白的牙齒一咬,卡卡脆響:「剛才那是什麼味道,臭的要死!到底什麼事情,把爺爺都給驚動了?」

  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裡,閃爍著無限的八卦,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八卦。

  不論年齡。

  溫樂陽把剛才屋子裡的情形給她講了一遍,紅玉盒子的事情也沒有隱瞞,最後還加了個總結:「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們死字號的人,我看那些頭一定不輕,否則也不用兩個人來抬著,你要是不想再吃藥丸子就離大屋遠點,四爺爺沒吩咐那些屍體該怎麼辦,我也不能處理掉……想什麼呢?你不吃給我。」說著從小丫頭手裡把那半截胡蘿蔔拿了回來塞進嘴裡。

  溫小易壓根沒聽他嘮叨,而是皺著秀氣的眉毛,低頭沉思了一會:「這些人都中了巫術,叫青頭寡。中巫的人會被抽乾身體,只剩下頭顱,頭髮脫落頭皮上一片青綠,但是整個人都會變得異常沉重,一顆頭足有幾百斤重!是七娘山的巫術。」

  溫樂陽大吃了一驚,溫不草和苗不交同宗同源,都是屹立兩千年的強悍家族,如果真的是那群青苗,不論是四爺爺、死字號還是溫家,這次真的遇到強敵了。

  溫小易倒是一臉的不在乎,看著他緊張的表情咯咯笑道:「溫樂陽別害怕,咱們紅葉林和大山裡都有爺爺親手佈置的陷阱,誰要是到九頂山裡來搗亂,就是找死!」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這些事情他現在根本管不了,純屬閒吃蘿蔔淡操心,乾脆就不想了,在紅葉林裡溜躂了一圈,適應了一下生老病死坊主的感覺,除了溫小易顛顛的跟在他身後之外,還是沒人搭理他,小伙子最後還是訕訕的跑回到生坊裡,純潔地背書去了。

  林子裡的人根本不需要他來管什麼,行屍的繼續行屍,走肉的繼續走肉。

  過了兩天溫樂陽終於忘了自己是坊主這回事,至於其他人,似乎乾脆就沒想起來過,夏天到了末尾,天黑的越來越早,不久前晚上八點天邊還有餘暉,現在七點剛過不久山裡就完全黑了下來。

  溫樂陽吃過晚飯,打著飽嗝又摸出了一根胡蘿蔔,愜意的靠在竹椅上正要開始大嚼,突然身邊的那兩個被野獸養大的漢子同時跳了起來。

  溫樂陽嚇了一跳,舉著胡蘿蔔:「你們也要?」

  溫小易也停下了筷子,一臉詫異的望著兩人:「老狼,阿猿,快坐下吃飯!」

  兩個人根本不理會小丫頭,老狼的鼻子不停抽動著,一次又一次把空氣抽進鼻子裡,仔細的嗅著;阿猿那雙發灰的眸子已經深深的收縮,變成了一條精光盎然的細線,警覺的望著四周。

  片刻後,兩個被野獸撫養大的人同時淒厲長嗥,奮起身形像凶狠的獵豹一樣衝出了屋子。

  「小易留在屋子裡別出來!」溫樂陽留下一句話,也撒開雙腿跑了出去,緊緊跟在兩個人身後。

  紛亂嘈雜的獸嚎鴉啼從四面八方傳來,附近的幾座山嶺都在一瞬間亂成一片,有什麼東西把山林裡的鳥獸全部驚動了!

  一聲一聲比秋雷還要沉悶千萬倍的嘶吼,從遠方炸響,一下子把百獸的咆哮全部壓了下去,山嶺中的千萬秀木隨著悶吼一起搖晃,嘩啦啦的樹葉震盪聲竟然響徹了天空!

  兩個野獸漢子表情凶悍,奔跑敏捷,從屋子裡竄出來後更像離弦的利箭,身上的衣衫獵獵破空,轉眼間阿猿竄上了平時自己棲息的大樹,躲在枝葉中再也不敢稍動,老狼則鑽進了自己的小屋,把腦袋塞進厚厚的乾草裡,只露個屁股在外面,溫樂陽嘴裡就一口血,不知道該噴向誰……

  溫小易也不聽話,跟著他們跑出了屋子,聽到四周的暴亂響聲,小臉嚇得煞白,緊緊抓著溫樂陽的胳膊:「有敵人嗎?」

  溫樂陽把小丫頭擋在身後苦笑:「這哪是敵人來犯,這是妖怪巡山……」

  坊子裡其他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各自呆在屋子裡,連探個頭的人都沒有。

  溫樂陽深深呼吸,努力讓自己鎮靜一些,高聲大喊:「所有人都出來!四爺爺說過,他不在,坊子裡的事情我做主。」

  「我聽見了!」溫小易很給面子,很捧場。

  其他人這才紛紛走出房間,目光呆滯的看著他,臉上一絲兒表情都沒有。別說現在他們身臨其境,就是看個電影,也應該適當的張張嘴巴瞇瞇眼睛來配合一下氣氛嘛。

  溫樂陽也不說廢話,直接開門見山:「情況異常的很,各位和我一起在林子裡巡視,防止敵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老字號裡的老頭子顫顫巍巍的說:「我白天只看屍體,晚上睡覺。」

  這個老頭子叫溫樹林,是老字號裡的老人,成天跟屍體打交道,要是往路邊一躺,遇到熱心人一定會把他給埋了。

  其他幾個人也跟著開口了。

  「我只負責打掃屋子。」

  「我只負責抄方子。」

  「我只負責整理書籍。」

  ……

  溫樂陽被氣樂了,目光炯炯的瞪著眼前這群腦門上寫著『不關我事』的人:「四爺爺不在,生老病死坊是我溫家重地,絕不容一個外人潛入,雖然林子邊緣有他老人家布下的劇毒禁制,可是……」

  溫樹林端了端肩膀:「不是我們不管,是我們管不了,我們都是普通人。」

  溫小易從身後拽了拽他的衣服:「他們都和我一樣,不會毒功和武術,坊子裡只有死字號的人會功夫。」

  生老病死坊的事情,沒有四老爺的吩咐,他平時一句也不問,反正將來早晚有一天全都會知道,他也不心急,小易自然也不敢主動跟他說。不過他可沒想到,他以為個個身懷絕技的這些老傢伙,全都是普通人。

  溫樂陽傻眼了:「那萬一敵人進來怎麼辦?」

  所有人的目光和手指都齊刷刷的指向溫樂陽:「你上!」

  溫樂陽看著各自散去的人,也只能囑咐一句:「把燈都熄了……」眼前突然一黑,不知從哪裡飄來一片厚烏雲,原本清朗的星空月夜瞬間變成了漆黑一片。

  旋即一抹幽綠色的光芒緩緩亮起,在天空中悠悠飄蕩,從正南方向不徐不疾的向著紅葉林飛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01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一章 禁制
「引魂燈!」

  小易瞇著秀氣的大眼睛,盯著天空中那一盞詭異的綠色。

  溫樂陽百忙之中摸出了兩根胡蘿蔔,分給小丫頭一根:「什麼東西?」

  小易舉著胡蘿蔔氣的直跺腳:「你怎麼什麼也不知道,這是引魂燈,烏鴉嶺的人用它來引屍指路!爺爺去對付七娘山的苗子,烏鴉嶺的人趁機上來了,怎麼辦?!」烏鴉嶺的人,養死屍、煉死屍、操控死屍,憑的既不是山宗道法也不是南疆巫術,而是拓斜傳承下來的詭異方法,在世人的眼中是百分百的邪法。

  「不過……」溫小易停頓了一下,望著天空裡墨汁一樣的烏雲,在眉心中皺起了一個可愛的問號:「烏鴉嶺的人怎麼敢在這時候放引魂燈呢?」

  溫樂陽好整以暇的咬下一截胡蘿蔔:「他們連這裡都敢來,還有什麼不敢幹的!」

  溫小易撇了撇嘴巴,先小聲嘀咕了一句『不學無術』,然後加快語速給他解釋:「烏鴉嶺的引魂燈,和苗不交的本命蠱一樣,都是用心血釋放的,引魂燈最怕雨水,一旦被澆熄了放燈的人會被反噬重傷。」

  溫樂陽笑了,下雨天不能放風箏。

  溫小易略帶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

  剛才還滿臉焦急恨不得上樹的溫樂陽現在彷彿變了個人,一臉穩重而篤定的微笑,香甜的嚼著胡蘿蔔。

  「你有辦法對付?」

  溫樂陽被小丫頭一句話打回了原形,撇著嘴巴苦笑搖頭:「不能跑也不能躲,還怕個屁!」說著神色又鄭重了起來:「你快躲回屋,除非我喊你,否則聽到什麼動靜也別出來。」

  小易堅決的搖搖頭:「還是跟著你安全些。」

  吱吱呀呀,剛才和溫樂陽說話的那個老頭子溫樹林又步履蹣跚的走出來,手裡扛著一個長條形的包裹:「這個給你們,可能有用!」說完把包袱往小易懷裡一塞,又回去了。他回去可比出來走的快多了。

  溫樂江和小丫頭無限憧憬的打開包裹一看,一隻長滿了鐵銹的長柄鳥銃。喇叭口的。在把手上還繫著幾個小皮口袋,分別裝著鐵砂、火藥、火石火捻,這種東西極其古老,製造年代要追溯的晚清,操作複雜不說,射程也很短,打乒乓球輸急眼了可以派上用場,如果打的是網球就沒什麼用了,除非對方是個近網型選手。

  溫小易很聰明,鼓搗了一會就明白了鳥銃的用法,先往槍口裡塞上鐵砂子和火藥,把紙捻從槍膛中串出來,最後打了幾下火石點燃,槍口朝天的嘟囔著:「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轟的一聲,一蓬黑煙冒了起來,溫小易手腳發顫開始在原地轉圈。

  別說,老東西的質量就是好,這麼多年了還能用。

  引魂燈閃爍著幽綠色的光芒,在漆黑一團的夜空裡異常醒目,不久之後就已經飄到了紅葉林的上空。

  溫樂陽和溫小易迎著『引魂燈』飄來的方向,走到了紅葉林的南方。

  溫樂陽瞇起眼睛望著半空,低聲對吩咐小易:「幫我上膛!」引魂燈是一個綠色的燈籠,在他們頭頂大約二十米左右靜靜懸浮。

  溫小易手腳麻利,很快就鐵砂子、火藥和紙捻裝好,遞給溫樂陽:「太高了吧,恐怕打不到。」

  「試試吧!」溫樂陽瞄準,隨即發現鳥銃壓根沒準星,他倒是的確沒見過喇叭口的槍還有準星的。

  轟然巨響,濃濃的黑煙瀰漫,遽然半空中一聲淒厲的慘號,一個碩大的人影隨著槍聲重重摔在了地上,溫樂陽一把把小易掩在身後快步後退,隨手把火銃扔到一旁,兩手的食指和尾指微微在袖口上一扣,已經挑起了一抹劇毒。溫家人彈指的脆響,對於一般人來說就是閻羅的狂笑。

  阿猿捂著千瘡百孔的屁股,幽怨的看了兩個人一眼,跳著腳跑了。

  溫樂陽滿臉歉意,對著阿猿一瘸一拐的背影解釋著:「那個槍,一打一大片……」引魂燈依舊懸在半空,綠色的火焰彷彿更加妖嬈了些。

  窒悶的空氣裡多了些腐臭的味道。紅葉林所在的山腳下也隱隱迴盪起悶響。

  小易又跑過去撿起了鳥銃,和溫樂陽比起來,小丫頭對大喇叭好像更有信心:「屍煞應該也進不了林子,爺爺的禁制,不光是對付活人的。」

  兩千多年裡,溫、苗、駱三家之間雖然沒有直接的衝突,但是也都是把對方當成假想敵,四老爺在林子邊緣的布下的禁制中自然也有對付屍煞的手段。

  一層層的腥風跌宕咆哮,粘稠鹹腥的惡臭驚濤駭浪般一刻不停的撲上紅葉林,山下的密林中一條粗大的黑線飛撲而至,兩邊的樹木都在不甘的哀號中折斷,十幾分鐘的功夫,一條粗大到駭人聽聞的巨蟒從山下竄進了林子。蛇身比最大號的磨盤還大,一路游弋過來,稍微細一些的小樹都被它巨大的身體碾成碾成了碎木。

  黑雲中萬道紫弧掠過,旋即整片天空都被葉脈般的閃電割碎,沉悶的雷聲開始滾滾激盪,與大蛇轟轟然碾過山林的聲音混在一起,煌煌天威,徹底炸碎了大山的沉寂!

  暴雨將至!

  溫樂陽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蟒蛇,估計一個人站著走進蛇肚子裡都不帶卡嗓子眼的,小易哎喲一聲,驚駭下大喇叭無意中對準了溫樂陽的腦袋:「駱家的人怎麼還會引蛇?」

  溫樂陽趕緊向一旁跳開,就算鳥銃的力量小,走火以後想要製造個溫大麻子還不成問題。

  更讓他們意外的是,誰也沒想到自己家的後院裡還藏著這麼個大傢伙,一個鄉鎮級的肉聯廠都不夠它三天的飯量。

  就在巨蟒撲進林子的瞬間,周圍的樹木猛地像篩糠一樣顫抖起來,千萬片紅葉從枝頭剝離,婉轉曼妙的飄落而下,原本別具風情的紅葉林,在轉眼間變得淒迷如夢,千萬片紅葉交織落索,一場紅雨在林中漸漸瀰漫,直到遮掩住空氣,遮掩住視線,遮掩住呼吸。

  溫樂陽和小易都被突如其來的美景驚呆了。

  極美與死亡,只有一葉之隔。

  紅葉在空中流轉,彷彿還在回頭望著她曾經棲息過的枝頭,終於匯聚成百丈紅簾,飄舞而落。

  可是地上卻沒有一片紅葉。

  所有的紅葉,都彷彿長了眼睛,用最完美的舞姿,最後輕輕貼合在巨蟒身上。

  每一片紅葉貼合,大蛇的身子都會痛苦的顫動,繼而昂昂慘叫,奮力掙扎。

  沒過多少時候,幾十米長的巨蟒除了頭眼之外,整個身體都被紅葉一層又一層的包裹起來,濃稠的黑汁在從巨蟒身上不停湧出,蔓延過紅葉的縫隙濺射在地面上,揚起了絲絲縷縷的灰煙。

  紅葉中蘊有腐蝕的劇毒,這樣的攻擊別說只是一條蛇,就算進來的是個變形金剛遲早也會變成一團鐵疙瘩。

  溫樂陽興奮的瞪大雙眼,樹只是普通的紅葉樟,溫四老爺就算再閒得沒事幹,也不可能把每片葉子都刷上毒藥,這樹一到冬天就落葉,工作重複率太高。

  毒是下在樹根上的。

  溫小易也眉飛色舞一臉驕傲的對著他說:「爺爺說過,這劑方子叫軟紅十丈!」

  這個名字說明四老爺是個古典浪漫主義者,心思比臉上的皺紋還要細膩。

  大蛇不甘的掙動,每次抖動中,都會有大塊大塊的灰白色的碎肉從身體上剝落,在令人牙酸反胃的吱吱聲裡跳動幾下,慢慢化成黑水。

  『軟紅十丈』無論是活人死人都受不了,不出片刻就會被紅葉中的劇毒腐蝕成一灘黑水,不過四老爺顯然沒想到闖進來林子的竟然會是這麼一個大傢伙,雖然身體早已經千瘡百孔,但是還能爬。

  一邊痛苦的掙扎著,巨蟒一邊高昂蛇頭對著半空上的引魂燈,根本無視溫樂陽和小易。

  眼看著即將被腐蝕殆盡的時候,大蛇突然一跳,在萬千紅葉的包裹下,就像一條憤怒的紅龍激射而起!

  巨蟒的身體沒竄起多遠,猛地一僵,就從半空中重重的跌落,紅葉重重包裹之下,蛇身已經變得坑坑窪窪,到處是臉盆般大小的洞子,就算真是輛火車傷成這樣現在也該死了。

  天空中的閃電又復織連成片,剎那照亮天空。

  巨蟒的身體轟然落地,早就被劇毒腐蝕不堪的身體剛一接觸地面,就被摔得四散崩碎,林間的空地上,到處都是散碎的鱗片與碎肉。

  溫樂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喃喃的低聲歎謂:「軟紅十丈!」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根胡蘿蔔,一撅兩斷,遞給了溫小易一半。

  一場葉雨之後,枝頭依舊掛著無數紅葉,有四老爺的『軟紅十丈』,再來幾條這種大蛇也都一起收拾了。

  小丫頭扛著大喇叭伸手去接胡蘿蔔,溫樂陽那邊卻沒撒手,他正盯著巨蟒的腦袋,有些發愣……

  巨蟒來的時候聲勢浩大,隨即紅葉紛飛惡獸翻滾,天空中層層閃電浩浩焦雷,現在巨蟒終於被『軟紅十丈』殺死,剛剛還在狂怒沸騰的天地突然安靜下來,所有的聲音都隨著巨蟒伏誅而瞬間消失。溫樂陽這時才發現,那條蟒蛇不對勁。

  它沒有眼睛。

  茶杯口大小的眼眶裡根本沒有眼珠,只是一對深邃的黑窟窿,一些飽受驚嚇的蛆蟲正拱著肥胖的身子,吃力的從裡面爬出來。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二章 陰褫
溫小易的目力比著從小藥酒涮胡蘿蔔的溫樂陽差遠了,瞇著大眼睛看了半天才明白那些白花花的東西是什麼,驚叫一聲,連想都沒想,端著大喇叭向著蛇頭就放了一槍。

  一蓬鐵砂一下子把巨大的蛇頭打成了爛泥。

  溫樂陽驚訝的低呼:「怎麼可能!」鳥銃的力量有限,剛才打在阿猿的屁股上他都沒受什麼傷,眼前原本應該最堅硬的蛇頭,就像個豆腐一樣被遠遠一槍打開了花。

  天空中的引魂燈、眼眶裡的蛆蟲、腐朽不堪的腦袋。

  溫樂陽把手裡的胡蘿蔔送進了嘴裡,恍然大悟的笑了:「這條蛇早就死了!烏鴉嶺的引魂燈連蛇屍都能引來,小……咦?」他一回頭卻找不到溫小易了。

  小丫頭正橫端著大喇叭,口眼歪斜躺在地上,這把槍的射程有限,後座力可實打實的。

  溫樂陽趕忙把小丫頭扶起來,溫小易的小手扶住自己的胸口,臉色煞白:「這槍,正著打比反著打差遠了。」剛才她那一下摔的不輕,後腦勺直接砸地上了

  溫樂陽用手裡的半截胡蘿蔔先指了指半空中靜靜懸浮的引魂燈,又指了一下地面上已經摔得四分五裂的大蛇:「外面的人用引魂燈把這條蛇屍引進來,幸虧四爺爺的『軟紅十丈』,要不還真沒法對付了!不過……」

  溫小易以前一直在生字坊裡唸書,理論基礎比溫樂陽強多了,遲疑著搖搖頭:「烏鴉嶺的人不是妖精,控屍有自己的一套法門,只有條件特殊的屍體他們才能控制,而且只能是人屍,要是連人帶獸隨便什麼屍體都能控制,地球早就姓駱了。」地球這個詞,是溫樂陽來了以後她才學會的。

  溫樂陽的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夜裡顯得異常明亮:「我說呢,這麼大的蛇屍,要是從烏鴉嶺一路爬到九頂山,早上《馬斌讀報》了,駱家的人不會驅趕蛇屍,那這條大蛇就是……早就死在九頂山裡的,那也不會被引魂燈引來啊。」不管什麼蛇,活到那麼大肯定會有靈性,再加上動物本來靈覺就被人要強,死的時候給自己找一個至陰不腐的洞穴並不稀奇。

  溫樂陽在功夫的領悟上,比著家裡那些自由天資卓越的前輩差遠了,但是他腦子不算笨,和同齡人比起來多少還有點小聰明,真缺心眼的人也搞不出洩陽丹,這件事情本來就不合情理,仔細想想就有許多可疑的地方。

  溫樂陽一邊咯吱咯吱嚼著胡蘿蔔,一邊出神的小聲嘀咕:「駱家人不會驅趕死蛇,那這條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蛇是怎麼來的?」

  「自己爬來的唄。」小丫頭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有多冷。

  溫樂陽一本正經的搖頭:「那引魂燈不是用來引蛇的,是用來幹什麼用的?」

  溫小易的腦細胞一半負責記住那些自己看過的典籍,一半負責想著照顧四老爺和其他幾個人的起居飲食,現在又分出來幾個研究地球火箭胡蘿蔔,邏輯分析上根本沒人管,小臉上都是不耐煩:「也許是烏鴉嶺駱家悟出了引死蛇的辦法也說不定,等爺爺回來問問不就得了。要下雨了,快進屋,爺爺的軟紅十丈在,不信還有人敢進來!」

  溫樂陽想不出答案,只好點點頭:「那個蛇頭我得罩起來不能讓雨水澆了,等四爺爺回來……咦!」他說著半截,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地面上比麵包車都小不了多少的巨蟒頭顱。

  一條一尺長短、通體純黑的白瞳小蛇正從巨蟒嘴巴的縫隙中緩緩游出,在小蛇頸下,對稱長著一對醜陋的肉瘤,乍看上去就像兩隻畸形的翅膀。

  漫天黑雲就壓在紅葉林上,窒悶的空氣在壓抑到極點的剎那,終於被一聲金屬斷裂般清脆刺耳的驚雷擊碎,同時炸起的弧光像鋒銳的剃刀,將天空一揮兩斷,瓢潑大雨轟然而至!

  藉著閃電劃起的刺眼強光,溫樂陽愕然發現,小黑蛇也一樣沒有眼睛,只是在眼睛的位置上,有兩點乳白色的鱗片。

  黑蛇從巨蟒的嘴裡爬出來,在傾盆的雨水中舒展著身體,看上去就像伸了個懶腰,隨即直立起身體,小小的腦袋四處擺動,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暴雨帶來的隆隆聲中,半空中的『引魂燈』在萬分的不甘中被澆熄,林子之外遽然傳出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溫樂陽心說:活該,讓你下雨天放風箏!

  剛才還鬧著要回屋的溫小易此刻居然沒有任何聲息了,溫樂陽納悶的回過頭,小丫頭的表情無比僵硬,望著黑色小蛇的目光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恐懼,不知是因為夜雨的寒冷還是害怕,小丫頭潔白整齊的牙齒微微打顫,用極低的聲音對溫樂陽說:「千萬別動!」

  溫樂陽沒動,但是紅葉林卻動了。

  整整一片林子,在暴雨驟然降臨的同時,就像突然被刺激到的章魚一樣猛地收縮,壓抑的顫抖片刻之後,轟然爆發出堪比神雷的巨響,所有的紅葉在瞬間崩離枝頭!

  不再是妖嬈滑落,更不是翩翩舞蹈,每一片紅葉都掛起淒厲的破空聲,從四面八方呼嘯旋轉飛斬向黑色小蛇!在滂沱如瀑的大雨被紅葉旋起萬道水痕,綺麗的色彩與凜冽的水光剎那填滿了溫樂陽的雙瞳!

  整座紅葉林,所有紅樟葉,都爆發出摧毀天地的氣勢,挾著暴戾的殺氣攻向黑色的無眼蛇。

  再不是軟紅十丈,滿目赤蓮煉獄!

  溫樂陽和小易都不知道,這座紅葉林積累了溫家生老病死坊歷代不知道多少祖先的心血,看上去風情萬種的無邊紅葉蘊藏了根本無法破解的瀰漫殺機,紅葉林本身就是守衛生老病死坊的禁制。

  溫四老爺做的不過是根據自己個人愛好,選了一種毒素加在了葉子上。

  紅葉林就像一條魚,歷代的坊主就是廚師,根據自己的習慣和性格,在烹魚的過程中加入不同的作料,不過到了最後不管怎麼做,都是一條魚,不會變成一根胡蘿蔔。

  心狠手辣的坊主會在樹間中上腐肉蝕骨的毒藥,中毒者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慢慢變成一灘爛肉,在痛苦中死去;厚道一些的坊主也許會種上烈性麻藥,闖入之人全身麻痺,然後再被死字號割斷喉嚨。

  溫小易在紅葉林爆發的時候,拉起溫樂陽就往最近的屋子裡跑,另一隻手還牢牢的握著大喇叭。

  溫樂陽也不是個傻子,眼看著整個紅葉林的禁制都爆發了,比大蟒出現的時候更猛烈了不知道多少倍,撒腿在後面掩護著,跟著小丫頭撞開了木門就跑進了最近的木屋。

  剛一進屋,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兩個人被大雨澆濕的衣服和頭髮上立刻泛起了一層白霜。

  一直老實巴交蜷伏在溫樂陽胸口的『我服了』,是至陽的蟲子,很不喜歡眼前的寒冷,肥胖的身體不安分的扭動著,溫樂陽伸手拍了拍胸口安撫住蟲子,突然哎喲一聲,苦著臉跪在地上,衝著黑暗的大屋裡不停的磕頭:「驚擾祖先了!」

  正南面的房子,是老字號的所在,每一間屋子裡都陳列著一具溫家先祖不腐不蠹的屍體,一個看上去面色安詳的老人,靜靜的躺在床上,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一樣,除了皮膚微微乾澀,和常人沒有一點區別。

  這裡本來是溫四老爺給他規定的禁地,結果驚駭中糊里糊塗的跟著小丫頭就跑進來了,現在再跑出去也晚了。

  屋子的每個角落裡都堆滿了一種淺灰色的植物,溫樂陽認得,這些都是取自青海湖深處的冰心藻,時時刻刻綻放著催人的寒氣,老字號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換新藻到停放屍體的房間裡,夏天最熱的幾天裡,溫小易也偷過一點放在溫樂陽的屋子裡。

  溫小易也跟著他跪在地上胡亂磕了幾個頭,兄妹倆這才站起來,從門縫裡小心翼翼的張望著外面的情形。

  紅葉激射,炸碎一蓬蓬的雨水。

  小蛇卻悠然自得,在萬道比刀鋒還要寒冷的紅葉中若無其事的游弋著,看似無意的搖擺著身體,卻在刻不容緩的瞬間,從紅葉的縫隙中穿越而過。

  小蛇無論向哪個方向移動,額頭上的兩片白鱗卻始終對著溫樂陽藏身的大屋。

  紅葉快,如箭矢離弦;小蛇慢,似蝸牛搬家(原諒我的比喻吧)。

  一快一慢的鮮明對比,把整個空間都詭異的撕裂成兩半,好像紅葉雨小蛇在各自的空間中,根本無法影響對方的動作與存在。

  落空的紅葉像刀子一樣,深深插入泥土中。小蛇依舊緩緩的游著,似乎漫無目的。

  溫樂陽咋舌望向小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聽說過陰褫嗎?」

  溫樂陽很誠懇的搖頭,為自己的理論基礎汗顏無比。

  溫小易也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哆裡哆嗦的抱著肩膀,這屋子裡的確太冷了,溫樂陽伸手把小丫頭抱在了懷裡,少年人的胸膛雖然不夠寬闊,但是足夠溫暖……因為他胸口有個『我服了』牌小火爐。

  溫小易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一邊扒著門縫看外面的情形,一邊解釋:「蒼乾桀之,浩水墨之。滌宇罪之,不死僵之。眼而無珠,翔而無羽。龍而不儀,陰褫何為。」

  溫樂陽沉默了一會,說了三個字:「真深奧。」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三章 祖宗
溫小易嘰的笑出了聲,回過頭狡黠的看了溫樂陽一眼,才帶著滿臉得意解釋道:「是說這個東西屠戮生靈無惡不作,纍纍惡行連大海都被染黑了。老天降下懲罰,不讓他死,讓它有眼無珠不能視物,有翅膀卻畸形無法飛翔。它本來是龍卻不肯慧行天下,最後只能落得這樣的下場,這種東西叫做陰褫。」

  溫小易說完停頓片刻,看到外面的陰褫依舊在和紅葉糾纏,暫時好像沒什麼危險,才繼續說:「據說這東西本來是老天懲罰的惡龍,其實就是個傳說吧,爺爺也說過,世界上沒有龍,還有記載說……」

  溫樂陽趕忙提醒:「說白話!」

  「這種東西性子狡猾,最喜歡藏在屍體中,它能控制屍體,體型越小就越厲害。我看過的書裡記載的最小的陰褫也有尺半,這條看來還要更厲害!」

  溫樂陽心裡苦笑,把整個紅葉林的禁制都發動起來的東西,能不厲害嗎?

  小易抓起溫樂陽的兩條胳膊,像圍圍巾那樣把自己包裹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門外,輕輕笑道:「陰褫快不行了!」

  禁制的發動已經到了末尾,鋪天蓋地的紅葉尖嘯激射,叫做陰褫的黑色小蛇也沒有了剛才的從容,小小的身體連續被紅葉擊中,紅葉一沾到它的身體就會立刻變黑枯萎,而陰褫的動作也顯得越發吃力。

  可是那雙好像眼睛的白色鱗片,依舊對著溫樂陽和小易藏身的老字號大屋。

  溫小易跳了起來,抄起大喇叭又開始裝火藥:「等它過來再補上一槍,不信他不死!」

  溫樂陽苦笑著搖頭:「剛被大雨澆過,這槍響不了……小心!」

  正說著半截,溫樂陽突然驚呼了一聲,不算太魁偉的身體像一隻怪鳥一樣,姿勢笨拙卻迅疾無比向小易撲去!

  那位在床板上躺著的,不知道是溫樂陽的幾輩祖宗,已經悄無聲息的從木床上站起來,正顫巍巍的走到了小易身後。

  小易哎喲一聲,被溫樂陽撲到在地,這才看到身後的情形,驚駭欲絕的喊道:「是……詐屍!」說完把頭鑽進了他懷裡,再也不敢向外瞧一眼,『我服了』突然看到自己的地盤上多出了一顆秀氣的小腦袋,好奇的迎了上去。

  『溫祖宗』根本不看滾成一團的兩個少年,僵硬遲緩的走到門口,吱呀一聲拉開了木門,迎著陰褫而去。

  溫樂陽手忙腳亂的拉起小丫頭,快步走到門口。

  暴雨依舊,紅葉盡數落地,剛剛的漫天淒迷已經變成遍地殘紅,紅葉林中一片落索,讓人心胸窒悶的蕭條。

  陰褫委頓的趴伏在地,好像沒有了一絲力氣,看到『溫祖宗』從木屋中走出來,吃力的咧了一下嘴巴,溫樂陽覺得自己頭髮根都立起來了,陰褫那一咧嘴,竟然好像一個笑容。

  蛇會笑?

  溫樂陽一邊小心翼翼的跟著前面動作呆滯的先人屍體,一邊扯開嗓子大喊:「溫樹林,快出來!」

  外面亂成了一鍋粥,生老病死坊裡除了溫樂陽和小易之外沒有一個人出來看一眼,也不知道是在床底下瑟瑟發抖還是心安理得的睡覺。

  老頭子溫樹林披著件雨衣,打著手電戰戰兢兢的從房門後探出頭向外看了一眼,猛地一聲尖叫,兩眼一翻,順著門邊就癱了。

  溫樂陽兩步跳到跟前,把一抹清心散彈入了溫樹林的鼻孔了,老頭子打了個激靈張開了眼睛:「你八輩祖宗……」

  「你怎麼罵人呢。」

  溫樹林很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坊主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乍屍了,不可能……」話還沒說完,兩眼一翻又昏過去了。

  溫樂陽算了算,果然是自己的八輩祖宗。

  嗒。

  一聲輕響。

  溫小易懊惱的晃了晃大喇叭,再扣扳機還是空槍:「一下雨就打不響了!」

  溫樂陽嚇得差點跟老頭子一起暈過去,扔下懷裡的老頭就跑到了小丫頭身旁,急赤白臉的吼道:「八輩祖宗不能打!」

  溫小易也是又急又氣,指著陰褫叫到:「你別罵人!我打的是陰褫,這東西成精了,能引誘人屍!」

  陰褫正勉強的抬著頭,呼呼的低聲吐氣,『八輩祖宗』閉著眼睛側頭傾聽,正遲疑著一步一步循著聲音的方向向著小蛇走去。

  溫小易把大喇叭倒提著就要跳過去:「不能讓他們碰到一起,快砸死……」

  溫樂陽伸手從小易手裡搶過了大喇叭,吐氣開聲,用盡全力向著陰褫砸了下去,按照長幼順序,先救祖宗再救溫樹林;依舊按照長幼順序,自己在就不能讓溫小易動手。

  陰褫『望』著碩大的槍托向著自己狠狠砸來,想要躲可是身體裡已經沒有了一絲力量。

  轟然一聲悶響!

  槍托四散紛飛,重重把小黑色砸進了泥土裡,只剩下一顆小小的腦袋露在地面上,痛苦的搖擺著。

  與此同時黑煙爆起瀰漫,溫樂陽已經倒在了血泊中,右半邊身子裡被嵌入了無數鐵砂鉛彈,一股股鮮血迅速的從衣衫下湧出,隨即被冷雨衝散。大喇叭走火了。

  「永遠不要把槍口對著自己。」溫樂陽忘了這是哪部電影裡哪個帥哥說過的經典名言,這句廢話居然也有應驗的時候。

  溫小易哇的哭了出來,伸手想要去扶又不敢,跌坐在地上徹底慌了手腳。猶豫了片刻之後,才收斂了哭聲,戰戰兢兢的伸出手,不料溫樂陽突然一動,咬著牙搖頭:「別碰…我渾身…毒……」

  溫小易哇的一聲,又哭了,一邊咬著牙繼續伸出手一邊使勁搖頭語無倫次:「你可別死……我不怕…我害怕……」

  陰褫到底有多厲害,誰也不知道,如果沒有精心準備的話,恐怕溫不草的四位老當家也對付不來,在它對付了整個紅葉林的禁制之後,已經是強弩之末,溫樂陽那一棍子,成了壓死這頭瞎眼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蛇頭在掙扎了一會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八輩祖宗彷彿愣了一下,咕咚一聲摔倒在地,一動也不動。

  溫樂陽渾身顫抖著,先把身上平時帶著的那些毒藥都收斂到藥囊裡,才在小易的攙扶下,呲牙咧嘴的站起來,好在鳥銃年代久遠威力有限,而且走火的角度稍偏,他的身體被錯拳和藥酒煉製的也足夠結實,大部分鐵砂都射在了他的右臂右腿上,幾粒嵌入胸膛的也沒有射入太深。

  溫小易用盡全身的力氣扶住他,兩個人踉踉蹌蹌的邁著步子:「你死不了吧?」

  溫樂陽疼得呲牙咧嘴,不過還算清楚自己的傷勢,疼痛難忍但是並沒有傷及內臟,一時半時倒死不了:「養一段就好,死不…….」

  話還沒說完,溫樂陽突然爆發出一聲震耳的慘號!

  陰褫看上去已經死透了,但是兩個少年經過它身邊的時候,突然暴起已經爛成稀泥的身體,狠狠一口咬在了溫樂陽的左大腿上。細小的牙齒咬在皮肉上,而溫樂陽卻感覺好像有無數把最大號的鋸齒鋼刀,同時從四面八方狠狠切進了身體。

  溫樂陽一把推開小易,他害怕陰褫還有能力再傷人,本能的一俯身,伸手如電一把把小蛇從自己的腿上扯了下來。

  啵。

  蛇的身體被扯成兩半,蛇頭牢牢釘在腿上,從頸下都被扯斷。

  再直起腰的時候,他的傷口都彷彿要炸裂了一樣,疼得悶哼一聲差點暈倒。

  被陰褫咬過的大腿上,迅速的升騰起一股冷到極點的劇痛,彷彿所有的血液都變成了鋒利的冰渣,一點點的侵蝕著自己的身體,同時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猛烈的開闔,收縮吞吐中透出一股連他自己都無法忍受的惡臭,屍臭!

  現在溫樂陽半邊身子裡都是鐵砂,動一動都是錐心的劇痛,根本就沒辦法用錯拳化解毒力。

  像溫樂陽這樣練過錯拳的內室弟子,普通的毒素早就免疫了,但是陰褫不是凡物,現在中毒的別說是他,就算是溫吞海、溫大爺爺來了,也得重傷倒伏。

  溫樂陽迅速扯開褲腿,一把扯下還緊緊咬在小腿上的蛇頭,旋即慘叫一聲,整個身體都疼的抽搐成一團,被咬中的傷口肉眼可見的塌陷下去,一條灰色的細線隨著血脈,半寸半寸的向上爬去。

  小易抓住他的腿,噘起小嘴就向著傷口洗去,溫樂陽暴喝一聲:「滾!」另一條腿輕輕一彈,把小姑娘踹翻在泥水中。

  溫樂陽勉強給自己吃了顆『百消丹』,不過好像用處不大,陰褫的屍毒太強,要想解毒單憑藥丸遠遠不夠。

  溫小易哭得泣不成聲,扯開稚嫩嗓子嘶啞的呼喊著,叫人來幫忙。

  溫樂陽身上不停的冒出血漿,旋即又被大雨衝散。

  坊子裡依舊死氣沉沉,沒有一個人探出頭來看上一眼,任憑小姑娘已經沙啞的哭聲,被冰冷的雨水砸落。

  山間的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在瘋狂的傾瀉之後毫無徵兆的突然收斂,但是沉甸甸的墨雲依舊壓在枝頭,彷彿在冰冷的沉默中,醞釀著下一次狂怒的爆發。

  暴雨一停歇,佛燈蟲『我服了』立刻怪叫了一聲,從溫樂陽的胸口閃電般的竄出,在他的身體上迅速的遊走,嘴裡不停的忽忽大叫,聲音悲切惶急,似乎在喊著小易想辦法救人。

  佛燈蟲是至陽火行的毒蟲,天性怕雨,在暴雨中無論如何也不敢出來,現在雨水一停立刻跑了出來。

  溫樂陽勉強對著小易擠出了一個微笑,剛要開口安慰幾句,遽然一陣刺耳的笛聲,從林外嘯叫而起,好像地獄中惡鬼的哭號,好像被凌遲慘死的山魈在臨終前的長嗥!

  旋即一聲聲嘹亮的鐵哨四起,從山腳下傳來,在呼應著笛聲。

  紅葉林的禁制,已經隨著死蚺和陰褫,消耗殆盡!

  林子裡上百號人,除了早已經被死蛇嚇破了膽子的老狼和阿猿,竟沒有一個人有禦敵之力。

  溫樂陽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在聽到笛聲之後,猛地坐了起來,咬著牙奮力說道:「扶我,回屋。」

  小易慌亂的答應了一聲,扶起溫樂陽,兩個少年踉踉蹌蹌的進入了屋子,突然小丫頭舉得後頸一麻,回過頭望著自己身邊正捻著銀針的溫樂陽,臉上抹過了一絲悲慟的神色之後,緩緩的昏倒在地。

  溫樂陽的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表情,臉上的皮肉在劇毒和劇痛的撕扯下不停的抽搐著,用半邊身子掙扎著取了些東西,又爬出了自己的小木屋。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05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四章 飛劍
  暴雨中,一條模糊的血跡,從木屋門口一直蔓延到紅葉林邊緣,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斜靠在樹下。

  一抹異香隨風飄散。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年輕而輕佻的聲音略顯意外的咦了一聲。

  溫樂陽勉強把眼皮撐開,幾十條人影全身都包裹在黑布中,只露出一雙雙精光盎然的眼睛,宛若幽靈般戒備的踏進紅葉林。為首的一個人手裡拎著根笛子,頭巾箍住了長髮,穿著一件長袍,背後還背了柄長劍,面容沒有遮擋,但是在黑暗中卻看不太清楚,正望著他。

  溫樂陽嘿嘿笑了,斷斷續續的問道:「你這是個什麼造型?」

  對方彷彿笑了一下:「你的造型也比較誇張呢,這是怎麼回事,溫家的禁制呢?」說著,伸出笛子,指了指滿地敗落,被暴雨打成紅泥的紅葉和光禿禿的樹林。

  黑衣人紛紛圍攏上來。

  聽語氣這夥人似乎和釋放引魂燈,引來陰褫的不是一路。溫樂陽心裡微微一愣,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現在連眼皮都抽筋了,想做個表情比舔自己胳膊肘還難:「你們是誰?」

  那個人一點也不嫌棄溫樂陽身上不停散發的惡臭,笑吟吟的蹲了下來:「你中毒了?難道是你引發的禁制?」說著一揮手,聚攏在他周圍的其他人立刻散開,小心的在紅葉林中搜索著。

  天空中的烏雲悄無聲息的散開了一些,一抹月色穿透陰霾的縫隙,清涼的灑落。溫樂陽這才看清楚眼前的敵人,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明明是一個成年人的身材,但是卻長著一張娃娃般的臉,皮膚細嫩的彈指可破,唇紅齒白眉黑目明,帶著一臉天真的微笑,眼角眉梢上還掛著幾分凜然的正氣。

  娃娃臉繼續笑著,聲音聽上去無比誠懇:「對不起,是我來晚了片刻,否則就能先你破掉這裡的禁制,你也不用被劇毒折磨了。」一邊說著,一邊充滿惋惜的搖搖頭:「可是你又是誰呢?」

  冰渣般亂衝亂撞的屍毒,已經漸漸蔓延過了腰際,溫樂陽的兩條腿和小腹都彷彿被千萬隻最暴戾的毒蜂拚命攢刺,痛苦的哼了一聲,扔咬著牙:「這片紅葉林?就憑你們這些人?」

  娃娃臉哈哈大笑,語氣開心而誠懇,但是其中卻隱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狂妄:「不是我們這些人,而是我自己,他們都是些普通人。」

  就這些普通人,腳步比狸貓還輕,動作比靈猴還敏捷,幾米高的大樹一躍而上,要撒腿跑起來,估計連狗都追不上他們,溫樂陽努力調整了一下姿勢:「他們要是普通人,那你是什麼人?」

  突然一聲悶哼響起,一個黑衣人攀在大樹上,仔細觀察了周圍的情形之後,從樹上躍下,雙腳剛剛接觸地面,猛地摔倒在地,全身都不自然的抖成了一團,從喉嚨裡發出卡卡的聲音。

  立刻有兩個同伴伏地身體,就像獵食的黑貓,迅速的去接應,剛跑了兩步倏然也悄無聲息的摔倒在地!

  溫樂陽澀聲的笑了起來:「看來紅葉林的禁制還沒完。」笑了沒兩聲,就變成了痛苦嘶啞的低咳聲。

  娃娃臉臉色一變,低喝了一句什麼,眾人正要歸攏隊形,猛地驚呼聲連連響起接二連三的有人摔倒,終於有人低聲驚呼:「地面上有東西!」

  一層悉悉索索的響聲,就像細密的潮水,從黑衣人周圍傳來,敗落在泥水中的紅葉簌簌抖動,正有什麼東西成群結隊的從紅葉之下爬過。

  娃娃臉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在厲聲長嘯中,身體根本不見用力,就輕輕的飄蕩起來,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張黃紙符,雙手不停比劃著詭異的手勢,倏地爆喝了一聲:疾!

  黃紙符冒起一蓬青煙,轉眼自燃成三寸飛灰,旋即一陣濃稠的狂風毫無徵兆平地而起!

  狂風驟起,遍地殘紅隨風而舞炸向天空,遠遠望去宛如煙花般燦爛,彷彿火焰燒紅了所有人的眼眸!

  溫樂陽都忘記了疼痛驚詫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眼前的一切,這個娃娃臉竟然燒了張符,引來了陣大風。現在他總算有點明白了,人家嘴裡的『他們都是普通人』,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不是普通人。

  狂風炸碎地上的層層紅葉,紅葉之下,五彩斑斕的蜘蛛、幽藍色的小蛇、銅銹色的蠍子、渾身瀰漫著血紋的蜈蚣,大片的青頭螞蟻……密密麻麻模樣古怪的毒物,都低著頭牢牢把自己的身體固定在地面上,抵禦著狂風的吹拂。散在紅葉林中的黑衣人這才猛地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無數蟲豸蛇蠍之間。

  片刻後,風過無痕,漫天紅葉徐徐飄落,地面上的毒蟲再次張牙舞爪,也不再掩飾身形,嗖嗖的破空聲疊疊激盪而起,向著黑衣人飛躍電射!

  一陣陣慘呼聲,不停從紅葉林中響起,一次又一次,接連不息的劃破秋夜暴雨後的寂靜,一群黑衣人手腳雖然靈活,但是根本無法抵禦潮水般的毒蟲,往往慘叫剛剛響起,就像正在報曉時突然被扭斷了脖子的雄雞,悶嚎半聲就再沒了動靜。

  無數斑斕的毒蟲大軍,從老字號的木屋中洶湧而來,現在已經漫向了紅葉林邊緣,層層疊疊的擠在一起,向著紅葉林邊緣衝去,所有擋在途中的黑衣人,都來不及躲避就中毒而亡。

  娃娃臉臉色鐵青,剛剛的誠懇、正氣和隱約的狂妄盡數被狠戾的表情取代,目光在狹長的眼中不停的閃爍,身體也在緩緩下降,似乎他也不能在空中飄太長時間。遲早會落在無數的毒物之間。

  溫樂陽吃力的望著他,身前無數毒蟲逼近,體內劇毒已經功過了腹部漸漸向著胸膛彙集,眼神中卻蘊含著一絲笑意。

  雨夜裡先是巨大的蛇屍闖入,隨後陰褫作祟,現在回想過來,自己帶著溫小易手忙腳亂,其實幹的事情全是添亂的活,蛇屍和陰褫幾乎都是被紅葉林的禁制擊斃的,唯一有點價值的也就是自己最後那一槍托,結果自殘了一槍外加被陰褫咬了一口,當時如果自己躲在房間裡吃胡蘿蔔,倒應該什麼事情都沒有。

  溫樂陽自己心裡有數,現在自己中毒已深,就算是四位爺爺齊至外加八輩祖宗復生,也再也阻不住身體中的劇毒,只等屍毒入腦,兩腿一蹬就一了百了,光榮夭折。

  現在在臨死之前,總算阻住了這批神秘的敵人,許三多他爹曾經說過:要做有意義的事兒。

  眼看著氣力不濟就要落在地上,猛地娃娃臉眼光一亮,瞪著溫樂陽尖聲叫道:「是你!」隨即雙手一引,背在身後的長劍發出一聲震耳的長吟,淬礪的光芒沖天而起,隨著娃娃臉的手勢在半空中盤旋片刻,遽然扎入地面,一挑一引之間從他腳下的泥土中挖出了一隻墨玉香鼎!

  飛劍橫引,蕩著墨玉香鼎,狠狠砸向依靠在樹幹上的溫樂陽!

  溫樂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把墨玉香鼎點燃,然後潛埋在泥土中,鼎口用紅葉草草的掩蓋了一下。

  在他初入生老病死坊的時候,就被四老爺嚴令禁止在林子裡使用香鼎,病字號中飼養了無數毒蟲,依靠的是藥物設下的禁制,為了不影響蟲蛇的毒性,這些禁制裡並沒有能夠殺傷蟲命的藥物,而是溫家人依靠兩千年傳承的經驗,配製出散發著讓蟲子恐懼的氣味的草藥,一旦點燃香鼎,蟲子在香氣的引誘下,就會拚命衝破禁制。

  能夠被生老病死坊飼養的蟲蛇,都是極度凶戾的毒物,那些擋在路中的黑衣人都被無情的撕咬。

  只可惜,紅葉散盡,娃娃臉竟然發現了潛埋的香鼎。

  更讓溫樂陽想不到的是,對方竟然能夠放出飛劍,挖出香鼎。

  溫樂陽連眨眼都費勁,只能眼看著墨玉香鼎撞向自己。

  辟啪一聲脆響!

  墨玉香鼎狠狠的撞碎了溫樂陽的胸口,一道碎片閃過,豁翻了溫樂陽的面頰。

  潮水般的毒蟲突然大亂,紛紛調轉身體,衝向了滿身灑滿香灰與碎片的溫樂陽,佛燈蟲忽忽怪叫著就要衝向無數張牙舞爪的怪蟲。

  溫樂陽身子猛地一躬,用盡全身的力量把『我服了』牢牢的攥在了手心裡,不讓它去和其他的蟲子拚命。

  『我服了』被他抓在手裡,立刻放軟了身體,生怕身上乍起的硬毛扎傷主人,哀哀的低鳴了一聲,整個身體都舒展開來,用最大的面積貼緊溫樂陽的皮膚,一顆小小的腦袋淒淒的在他手心中摩擦著。

  溫樂陽看不見,小小的一滴清露,從佛燈蟲那對火紅的眼中滴落!

  陰褫的屍毒,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了一條明顯的灰帶,沿著血脈已經侵入了脖頸間的大動脈,片刻後即將入腦。

  無數毒蟲爬上了他的身體,放口大咬,不過彈指間溫樂陽已經已經被蟄了千百下!

  溫樂陽這下算是明白了毒性相生和相剋,各種毒性的蟲子咬過自己,有些凌烈的劇毒在身體中甫一觸碰立刻炸起一陣宛若抽離骨髓的劇痛,隨即各自消散無形;有些本來不算太厲害的毒素,通過血液與其他毒物的口涎一接觸就融合到一起,彙集成一把燒紅的刀子,順著他的血脈一路割裂開來!

  這堂教學課,有點太生動的過分了吧。溫樂陽暗歎了一聲:「可惜還差一個。」隨即閉目等死。

  等了半天,還沒死。

  他自己不知道,屍毒沿著血脈留下的灰帶在千百毒蟲撕咬的時候,遽然像一條被激怒的蛇,猛地乍起身體,一條灰帶在突然擴大幾倍之後劇烈又劇烈收縮,竟然從他的脖頸上縮回了幾寸。

  毒蟲只對香鼎中散發出來的異香感興趣,在香鼎炸碎的時候,都湧上了溫樂陽的身體,但是片刻後香氣就隨著鼎碎而蕩然無存,蟲子們失去了目標,蟄人這事雖然挺有成就感,但是蟄久了就沒勁了,在凌亂了一陣之後,各自散入了紅葉林中。

  痛則痛到了極點,但是死,一時還死不了。

  溫樂陽覺得自己人品還不錯,毒蟲爬了一身,居然饒過了自己的臉,否則現在整個臉蛋子一定又黑有腫,有資格挑戰非洲大臉先生的桂冠。

  娃娃臉引著飛劍還匣,小心翼翼的避開毒蟲落在地上,意外的發現溫樂陽竟然還有呼吸,笑吟吟的走到他身旁:「你還沒死?」

  溫樂陽努力了半晌,才勉強把眼皮撐開了一條縫隙:「你還沒死。」娃娃臉突然嚇了一跳,溫樂陽的那一絲冰冷的目光,竟然投射著一股血汪汪的赤紅。

  娃娃臉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臉上閃過了一絲郝然,看上去天真無比:「我看你身上一定有克制毒物的寶貝,你把它送給我吧。」說著目光中透出了誠懇的期盼:「你現在一定疼的很,我救不了你,但是我可以殺了你啊,這下就解脫了,所以你把寶貝送給我吧。」

  溫樂陽想笑,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擠出那份笑容:「自己來拿啊,反正我也動不了。」

  娃娃臉搖頭:「你們用毒的人,心眼都是髒的,我可不敢碰你……」

  「放你媽的屁!」溫樂陽不知道哪來的氣力,突然破口大罵:「老子在自己家的樹林裡休息,是你他媽的殺上門來,還敢說我心眼髒,老子只恨沒讓蟲子們咬死你,你究竟是誰!」

  娃娃臉無辜的眨了一下眼睛,原本柔和的目光猛地再度凌厲起來,轉瞬充滿了怨毒,死死盯著溫樂陽:「我是第一次下山辦事,你害死了師父給我的所有手下,就算燒了林子回去,也難逃責罵。」

  「燒你全家。」溫樂陽哆哆嗦嗦的說出了四個字,拼老命撐開眼皮,一眨不眨的和娃娃臉對視,絲毫不肯退讓半分!

  娃娃臉又笑了,眼睛彎彎的瞇起來,隱藏了其中無限的惡毒。

  溫樂陽突然歎了口氣,張了張嘴巴,又猶豫了片刻,才顫抖著說:「我,服了。」

  我!服!了!

  娃娃臉微微一愣,似乎想笑又似乎想說什麼,遽然天空中一道紫弧劃破蒼穹,冷風初起,剛剛已經散開的烏雲又濃濃的堆積在一起。

  爆裂的天雷隨之炸起!徹底湮滅了娃娃臉的聲音。

  雷鳴之下,一抹暗紅色的閃電激越而起,用華麗的弧度蕩漾出死亡的笑紋,娃娃臉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就被佛燈蟲滿載著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憤懣,狠狠的擊中了右眼!

  娃娃臉甚至都來不及閉上眼睛。

  一蓬比鋼針還要鋒銳的毒刺,擊碎了他的笑容。

  蒼蒼龍吟,璀璨的飛劍從娃娃臉的身後激射而出!

  只一個呼吸間,娃娃臉的腦漿就被熾烈的火毒燒成了黑色的豆腐,手中的劍訣還沒捏完,就已經無力的垂落。

  飛劍在半空中失去了主人的指引,像眉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飛,猛地從從空中斜斜刺出一道綻裂的閃電,狠狠砸中飛劍,一蓬絢麗的火花四射,轉瞬間湮滅在黑暗中。

  溫樂陽盯著眼前的一切,眼中綻出了明亮的笑意,心裡默默的念叨著:「你還真不是普通人兒。」

  佛燈蟲把抖落了粘在硬毛上的汁液,笨拙的爬到了溫樂陽的臉上,在他的面頰上親熱的摩挲著!

  與此同時,一陣破鑼般的喊聲從紅葉林外響了起來:「小太陽,快出來!老六不行了!」

  另外還有一個虛弱的聲音,在暴雨聲中斷斷續續附和著:「小太陽……我……要死了。」

  兩個傻叔叔,溫九和溫十三。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五章 親人
屍毒不同世間的五行毒素,漫過胸口沒事,但是絕不能入腦,否則神仙無救。當然,現在就算神仙來了,也沒法子為他拔出早已蔓入骨血的屍毒,溫樂陽現在懷疑,自己的骨頭可能已經變成了灰黑色。

  身體中其他的毒素彼此糾結,漸漸匯聚成一條新的毒流,卻沒有一路侵蝕進入心臟,而是隨著血液一路奔騰,開始與屍毒接觸、碰撞。絲絲縷縷的陰褫屍毒,也像活了一樣,紛紛從灰帶中剝離而出,和他身體中的百毒拚命糾纏,溫樂陽的骨髓時而冰針攢刺,時而烈火燒灼,如果不是惦記著紅葉林外兩個傻叔叔,早就昏死過去幾回了。

  敵人三番兩次闖入紅樹林,溫樂陽都快爆炸了,生老病死坊中的人們也不曾出來看一眼,現在毒蟲四處亂跑,病字號的人卻坐不住了,吹著竹哨,手裡都拿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樹枝,開始歸攏毒蟲。

  溫小易也踉踉蹌蹌的從木屋中走了出來,溫樂陽怕傷到她,在銀針上下的麻藥份量極輕,小丫頭舉目四顧,終於發現了溫樂陽,哭著就撲了過來。

  幾個生老病死坊裡的人似乎良心發現,也跟著小易跑過來扶起了溫樂陽,眼神裡沒有一絲憐憫。

  溫樂陽卻伸手指著林外,努力不讓自己昏厥過去:「去,兩個叔叔……」

  溫九和溫十三兩個人的聲音已經沉寂了半晌,不知道有沒有事。

  在身體中無數種劇毒在不停的撕扯著,而他的精神卻比著剛才略略健旺了許多,溫樂陽暗暗歎了口氣,知道這是迴光返照。

  毒力相生相剋,中醫也有以毒攻毒的講究,但是侵入他身體的劇毒實在太霸道了,就好像一個花盆裡可以都蛐蛐,但是絕容納布下二虎相鬥。溫樂陽現在就是花盆。

  電閃雷鳴,暴雨又至。

  冰冷的雨水砸在佛燈蟲的身上,小蟲子的身體不停的顫抖著,它最怕雨水,可是卻不肯離開主人的臉龐。

  溫樂陽催促著扶著他的人走出紅葉林。

  一個老頭子搖搖頭:「坊主不在的時候,誰也不能踏出紅葉林一步。」

  溫樂陽氣急敗壞的罵道:「四爺爺不在,我就是坊主,扶我出去!」他對幾個爺爺都敬若天神,但是畢竟是個現代社會的少年,在家訓和叔叔的安危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那些老頭子都不再說話,只是緩緩搖頭,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衝到溫樂陽身邊,把其他人用力推開,架起溫樂陽就向外走。

  溫樂陽心裡又疼又暖,正用盡全身的力氣架住他,每一步都隨時可能會摔倒的正是溫小易。

  幾個老頭子看著兩人離開紅葉林,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其他人又恢復了行屍走肉的表情,紛紛跟著老頭子們回去了。

  溫樂陽心裡苦笑,自己家族裡的生老病死坊,究竟是一個什麼地方?這些人之間竟然沒有一絲人情味道。

  「九叔,十三叔他……怎麼了?」溫樂陽的聲音顫抖,因為劇痛也因為恐懼,自己這兩個叔叔天真爛漫毫無心機,說句傻的可愛雖然肉麻但是一點也不過分。

  溫九看了他一眼,突然跳起來哈哈大笑:「小太陽上當啦!」

  溫十三也翻身坐起來,手舞足蹈,傻笑和奸計得逞的狡猾同時出現在臉上,看得溫小易直起雞皮疙瘩。

  溫九用力拍著溫十三的肩膀,一個勁的催促著:「快拿出來,快拿出來!」

  溫十三使勁的點頭,伸出滿是泥水的巴掌從自己懷裡使勁的掏著,兩個傻子只顧自己忙著,根本沒注意溫樂陽現在已經身受重傷。

  悉悉索索的響聲裡,溫十三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不知從哪撿來的破塑料袋,溫九則手忙腳亂的幫他遮擋著雨水。

  塑料袋裡是一個錫紙包,溫十三小心翼翼的把它遞給溫樂陽:「小太陽,我們費了好大勁才留給你的,你快嘗嘗!」說著努力的吞了口口水。

  溫九也跟著吞了口口水,隨後忙不迭的點頭,一臉期盼的望著溫樂陽,就像個孩子把最好的東西留給親人的模樣。

  溫樂陽身上劇痛難忍,遇到兩個傻子捉弄本來氣的想要大罵,此刻看到兩個叔叔的表情,胸口猛地一窒,那句到了嘴邊的惡語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錫紙包上的那個標誌,他在縣城讀書的時候再也熟悉不過了,打開包裝,果然是半塊巧克力,不過形狀已經變形的不成樣子,天氣炎熱,這半塊巧克力被兄弟倆捂在懷裡,不知融化了多少次。

  哥倆神色焦急,一個勁的催促著他趕快品嚐。

  直到溫樂陽把巧克力放進嘴巴裡,作出了一個驚訝讚歎的表情之後,哥倆才一起長出了一口氣,隨即好像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好事一樣心滿意足的手舞足蹈。

  劇痛撕扯,劇毒蔓延,溫樂陽的心頭卻是暖洋洋的一片,突然笑著回頭望向小易,努力的做了一個鬼臉:「小丫頭,你猜怎麼著?」

  小易的淚水和雨水混成了一片,哭著搖頭。

  溫樂陽笑瞇瞇的說:「我現在,經脈斷了,身體裡無數種毒素在打大仗,咱們病字號裡毒蟲的毒素都已經結成一夥,正在跟陰褫屍毒拚命呢,可惜看不見,否則一定很熱鬧啊。你才誰會贏?呵呵,當然是咱們病字號的毒更厲害些……」

  他的毒功有限,根本感覺不到經脈的存在,但是在身體中的陰褫屍毒,其他無數種毒素糾結起來的毒流不停相抗的時候,突然他整個身體一軟,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隨即感覺又有一股毒力在體內蔓延,加入了百毒爭霸。

  略一思索溫樂陽就明白了,自己的經脈在劇毒衝突中,被寸寸擊碎,自己泡毒酒積累下的毒力四散溢出。

  無數中毒素相互衝突,情況像極了高手以內力逼入體內,經脈承載不住強大的衝擊,斷碎不足為奇。

  溫樂陽深深的看了小易一樣,似乎想要把她的樣子牢牢記在心中,略帶遺憾的說:「可惜,要是能練錯拳,沒準真能完成溫辣子祖先的遺願呢。」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想要伸手去自己的懷裡取什麼東西,可是一隻沒受傷的左手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

  溫小易他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小紅玉盒子,四老爺在出生老病死坊之前交給他保管的東西。

  溫樂陽呵呵,把盒子塞進小易的手裡,笑了笑:「三個月之內,如果四老爺沒回來……不好,你別等了,紅葉林現在沒有禁止了,一會你就讓兩位叔叔帶你去找溫家村,把它交給大爺爺,如果大爺爺不在的話,給其他兩位爺爺或者大伯都可以。」

  溫樂陽說完,喘息了一會,又望向兩位傻叔叔,隨著他們一起哈哈大笑:「香甜的很,我愛吃!」

  說完身子一軟,連著身邊扶著他的溫小易一起摔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溫九和溫十三驚訝的愣住,彼此對望了一眼,扎手紮腳的去扶他,直到這時溫九才一捏鼻子,驚叫道:「怎麼這麼臭!」

  溫十三嘿嘿傻笑:「那個東西太好吃了,好吃的他拉褲了。」

  「拉褲也不用暈倒啊!你也拉過褲子,沒看你暈倒過!」

  「我沒他那麼臭,他是把自己給臭暈的!」

  溫小易搖不醒溫樂陽,聽著兩個傻子胡言亂語,尖叫著跳了起來,抓著兩個人的衣服,可是怒罵衝出嘴巴,卻變成了嚎啕大哭

  天空中驚雷激盪,和著小姑娘的哭號:「救他,救他!他快死了!」

  卡嚓,一聲清脆的響聲。

  紅玉盒在溫樂陽的胸口,被墨玉香鼎擊中,就已經產生了無數道裂璺,現在溫小易心情激動中小手緊握,盒子突然碎裂了,九顆湛清碧綠的青豆溜溜打著轉,從盒子裡滾入她的手心。

  小丫頭突然停止了哭聲,雙眼愣愣的望著在這些綻放著隱約光華的青色豆子,猛地歡呼了一聲,對著溫樂陽又哭又笑的喊:「你怎麼不告訴我,你身上還帶著歸一草的果子。」

  溫樂陽沒辦法回答了,四老爺讓他保管的東西,他根本不敢看一眼,就算看過了,也不知道這九顆青色的豆子是什麼。

  歸一草分作九支,成熟時輪流開花,每支花開一月,等九支花開遍之後,每一支上都會結出一顆果實,九枚果子無論看、聞還是品嚐都一模一樣,但是其中八枚含有劇毒,別說是溫家的人,就是溫家的大象誤食之後也得蹬腿,而另一枚則飽蘊著天下至陰之性,是天下煉毒、煉方、煉丹者夢寐以求的至寶。

  不過因為這九顆果實根本無法分辨,真的入藥煉方,有九分之八的可能是含有根本無法化解的劇毒,如果一股腦拿來煉製毒藥倒是可以,可是沒有一個人捨得那麼做,白白糟蹋了那枚至陰屬性的寶貝果子

  除此之外,歸一果還有一個可以用逆天來形容的效用,九隻果實用來封住七竅、肛、臍的話,可鎮住男身,鋼針入腦、劇毒攻心,只要有一口氣在,一百天之內也死不了。」

  溫小易不敢再耽擱,直接招呼兩位傻叔叔撬開溫樂陽的嘴巴,扒光了他的衣服,九顆翠綠的果實分別填入了他的臍門、肛內和鼻孔、耳洞、嘴巴。最後小易輕輕的掀開了溫樂陽的眼皮,把剩下的兩顆青豆塞了進去。看的溫九和溫十三直嘬牙花子。

  九顆歸一果剛剛擺好,立刻從溫樂陽的七竅和肛臍,同時綻放出一抹氤氳的光華,九顆果子瞬間乾癟了下去,各自滲出了一滴乳白色的液體,融進了他的身體。

  溫樂陽渾身氤氳的惡臭,遽然消散,換而一股讓人心曠神怡的清甜香氣。

  『我服了』身體顫抖,無力的從溫樂陽臉上上跌落,小小的身體在泥水中吃力的掙扎著,似乎想要躲避暴雨的侵襲,又似乎想要爬回到主人身上。

  小易輕輕把它捻進手心裡,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悲慼卻沒有減淡一分,歸一果能吊命卻沒法救命,百天之後溫樂陽甦醒之日,也就是他喪命之日,小丫頭不會毒功毒法,但是看得書比溫家村全村人加起來還要多,就憑著溫樂陽身體裡的陰褫屍毒、佛燈火毒和百蟲之毒,現在他的骨髓裡都已經是劇毒,就算是溫辣子復生,也只搖頭歎氣的份。

  小丫頭皺起挺秀的雙眉,也不顧冰冷的暴雨滂沱,仔細的回憶著自己看過的典籍,拚命想找出一種方法來救溫樂陽。

  兩個傻叔叔蹲在一旁看了一會,覺得索然無味,溫九翻了翻那個裝著巧克力的塑料兜,哭喪著臉:「這小子都給吃了,也沒給咱們剩點。」

  溫十三則把溫樂陽的褲子翻來覆去的看:「好像不是拉褲啊。」

  溫小易用盡心思,卻什麼都想到,腦子裡漸漸變成了一團亂麻,各種各樣的古方亂七八糟的出現眼前,終於再也支持不住了,淺淺哼了一聲,就摔倒在滿地的泥濘中。

  兩個傻子聽到聲音,回頭一看驚呼了一聲,各自抱起兩個少年,招呼了一聲:「他們要死了!找老妖精去。」撒腿就跑。

  跑了幾步之後,溫九站住了腳步,愣愣的問他傻兄弟:「老妖精在哪?」

  溫十三痛苦的搔了搔腦袋:「前幾天看到他出山了。坐著車走了,本田。」

  溫九鄭重的搖搖頭:「是現代。」

  溫十三傻乎乎的咧嘴笑了,隨即側著腦袋,把耳朵對準了身後的小易:「小丫頭你說啥?」

  溫小易不過是個普通人,經歷今晚這這麼多的事情已經心力交瘁,在她小小的心肝中,最後一個念頭就是救溫樂陽的性命,即便在昏迷中全部精神也都被這個念頭佔據,嘴裡不停的念叨著:「讓溫樂陽打錯拳,錯拳……」呢喃了幾聲之後再也沒有生息了。

  溫十三小心翼翼的把小易放在地上,還雙手合十拜了幾拜,才湊到溫九身旁,表情莊嚴肅穆:「我看這個小丫頭死了。」

  溫九的臉上悲慼戚的,連說了兩個成語:「人死燈滅,入土為安。」

  溫十三張嘴就接了下去:「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溫九愣了片刻,對著十三挑起了一根大拇指,讚道:「好文采!」

  文學青年溫十三羞澀的點點頭,伸手拍了拍溫九背上的溫樂陽:「小丫頭死了,最後想看小太陽打錯拳,小太陽的錯拳打得比咱們好嗎?我看也稀鬆平常。」

  「小丫頭不識貨,就喜歡看蹩腳的錯拳,要是咱們老大死的話,一定會在臨死之前說句:「讓溫十一打錯拳給我看!」溫九一邊說著,回頭把溫樂陽小心的放在地上,伸手扶著他的手腳抖動了幾下,看樣子是想扶著溫樂陽打錯拳。

  溫十三也湊過來幫忙,按著錯拳的招式,扶著溫樂陽亂七八糟的比劃,同時滿臉納悶的問:「溫十一,是你還是我?」

  「我知道了!」溫九突然扔掉了手中溫樂陽的胳膊,一臉歡喜的湊到他傻兄弟跟前,小聲的嘀咕起來,一邊說著,一邊賊眼忒忒的望著溫樂陽。

  片刻後,兩個傻子哈哈大笑,就把兩個少年丟在暴雨中,手舞足蹈的跑開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06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六章 木偶
小易吃力的睜開了眼睛,腦子裡依舊是一片混亂,眼前一片人影亂晃,耳朵裡是呼呼的破空聲和嘻嘻哈哈的笑聲,片刻之後小丫頭才想起來昏迷前的情形,霍的跳了起來。

  天色已經大亮,溫樂陽就在他面前,正手舞足蹈,拳腳霍霍。

  小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了半晌終於驚呼了一聲,跌坐在地上。溫樂陽的雙目緊閉,臉上還掛著詭異的微笑。

  「哎喲!」兩聲驚叫同時想起,溫九和溫十三像兩隻樹袋熊緊緊抱在一起,各自側著頭,一臉驚恐的望著小易:「詐屍了!」

  溫樂陽的身體一軟,無力的摔倒在地。小易這才注意到,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每一個關節上都捆縛著細細的紅籐,這種紅籐是九頂山的特產,粗細和圓珠筆芯差不多,但是極其堅韌,兩個壯小伙子用盡全力也撕扯不斷。

  溫十三的臉煞白,抱著他哥哥小聲問道:「怎麼……怎麼辦,黑狗血還是燒紙錢?」

  溫九也和他一樣嚇得不輕:「這山裡沒有黑狗,黑……黑狗熊成不?」

  溫小易先跑到溫樂陽跟前,探了探鼻息尚在,這才踏實了一點,瞪著兩個傻叔叔問:「怎麼回事?」

  兩個傻子同時尖叫了一聲,一起跪在地上,滿臉的悲切:「這就是錯拳啊,你饒了我們吧。」

  小易嚇得趕緊也跪了下來:「你們別……你們幹什麼!」

  兩個傻叔叔哭喪著臉一起挪動膝蓋,想要躲開小丫頭跪著的方向:「您老人家臨死前想看溫樂陽耍錯拳,不帶這麼玩的,耍了錯拳你還不依。」

  小丫頭哪敢受兩個長輩的大禮,也急急忙忙的挪動膝蓋調整方向:「溫樂陽能打錯拳?真的是錯拳?」

  「貨真價實的錯拳,我們哥倆研究了兩天!」

  三個人追逐著跪著轉了幾圈,小女孩覺得頭昏腦脹,渾身乏力,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昏迷了快三天,先支持不住了,哎喲一聲跌倒在地上,依然不敢置信的問:「真的?」

  兩個傻叔叔的臉上看到小丫頭摔倒,都顯出了一絲失望的神色,似乎覺得這麼跪著轉圈很好玩,溫九先跳起來:「我們耍給你……你老人家看!老八,上!」說著跑到樹後,溫樂陽身上綁著的長籐都通過一根極粗大的枝椏繞到樹後,溫九用力拉動長籐,溫樂陽手歪腳斜的站了起來。

  溫十三答應了一聲,也跳起來,並肩站在溫樂陽身旁,嘴裡呼喝著:「一、二、三,開始!」隨即呼的一拳打出。

  溫九立刻開始忙活起來,就像只大猴子,在無數根長籐間跳來跳去,一隻手牢牢抓住幾條最關鍵的籐子,另一隻手飛快的在其他的籐子之間迅速拉扯,快的幾乎看不清動作。

  溫樂陽立刻動了起來,手舞足蹈拳腳呼呼做聲,和身邊的溫十三動作一致,只是偶爾有時候,動作上會有些偏差,每到這時溫十三就會大叫一聲:「快記下快記下,這裡不對。」

  溫九手忙腳亂的答應著:「不對也別說出來,她看不出來。」

  溫十三跟著打了一會錯拳,再也忍不住,跳回到大樹後:「咱倆一起來,我也玩會。」哥倆一起嘻嘻哈哈的看著拽籐子,溫樂陽的動作一下子快了許多。

  小丫頭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溫九看見自己的絕技連鬼都鎮住了,一時忘記了害怕,把手裡的籐子往傻兄弟手裡一塞,跳到小易跟前得意的說:「這個你不懂,以前我們哥倆就玩過這個!」說著一把扯去了自己的上衣。

  小易大吃了一驚。在溫九身上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傷痕。

  溫十三一邊忙活著,一邊探出腦袋嘻嘻笑道:「我身上也有,大山裡冬天不好玩,我們就耍木偶,有時候他當木偶,有時候我當木偶。」

  這兩個傻叔叔不識數,腦子裡的念頭天真燦爛,但是在武學上天資縱橫,恐怕比著當年那位溫辣子都不遑多讓,可惜他們生在了溫家這種以奇術為主、武學為輔的世家,沒法子煉製適合自己的毒方,在功力上再難以突破,如果他們生在以武立世的大派中,很可能成就一身蓋世武功。

  兩個人在大山裡跑了十幾二十年,無聊的時候最喜歡玩提線木偶,不知道兩個人中的誰突發奇想,要拿自己當木偶,哥倆一起研究了很久,在自己身上試了無數次,找出了全身關節移動的關鍵,竟然真的試驗出那活人當木偶的法門,哥倆這一身傷痕就是摸索木偶戲的時候留下的。

  也只有傻子才能忍住那份痛苦,為了玩研究出這麼個嚇人的玩意。

  哥倆的這個本事,連大伯溫吞海都不知道。

  溫小易腳步顫抖的走到溫樂陽跟前,仔細看才發現,有的長籐只是把關節捆縛住,有的長籐卻細細的傳進了溫樂陽的身體,還有些血跡上位凝固。

  溫樂陽身上的鐵砂,有不少已經被兩個傻叔叔取出來了,但是有些靠近關節的位置,鐵砂還留在了傷口裡。

  溫九湊過來小心翼翼的解釋道:「這些傷口靠近關節,要是開刀取鐵砂的話,就沒辦法串籐子了。」

  雖然不知道溫辣子留下來的那套自殺式的功法能不能最終保住溫樂陽的性命,至少對於小易來說,總算保留了一線希望,小丫頭長長的睫毛不停的顫抖,終於哇的一聲,一把抱住溫九,在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溫九渾身上下一絲力氣也不敢使,無力的低頭看了小易一眼,顫抖著和她商量:「你吃了我,就饒了我兄弟吧。」

  十三也哇哇大哭的跑了出來:「吃我吧,饒了我哥哥吧。」

  溫樂陽失去了控制,在原地轉了半個圈子,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小易費盡唇舌,才讓哥倆相信自己是人不是鬼,又休養了兩天之後,才漸漸恢復了精神。她本想帶著三人回紅葉林,但是沒想到僅僅幾天之後,原本早已在暴雨中落索的枝頭上,又長出了蓬勃的紅葉,溫九和溫十三不是坊子裡的人,貿然進入紅葉林恐怕會立刻引發禁制,最後只得作罷,就在紅葉林旁邊的樹林裡搭了幾個簡陋的棚子。

  溫九和溫十三每天都鼓足精神,把溫樂陽耍的虎虎生風,小易偶爾會回到紅葉林裡看一看,除此之外就成天守在他們身旁,負責給他們做飯,吃的兩個傻叔叔天天眉花眼笑。

  後來哥倆突發奇想,想要在溫樂陽的臉上串籐子,讓他和他們幾個能坐在一起吃飯,要不是小易拚命了,溫樂陽就毀容了。

  在十幾天的時候,溫樂陽身上殘存的鐵砂,竟然慢慢被皮肉擠了出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也慢慢癒合,那條灰白的毒線也漸漸變淺,就像一道冰雪的印記正在慢慢融化。小易看到溫辣子的辦法竟然有效,做夢都會把自己笑醒。佛燈蟲一直跟在小易身邊,每次小易在半夜發笑,它都會爬起來,搖頭晃腦的看看四周。

  溫九和溫十三玩木偶時間一長,就覺得無聊了,要不是小易用美食誘惑,哥倆早就跑了。當然他們也沒閒著,又想出了新玩意,一個人操縱人偶溫樂陽,另一個人大戰人偶。開始的時候還好,可是一個月之後,上去打架的那位就會哇哇怪叫著呲牙咧嘴的敗退:「這小子身子太硬,打人忒疼。」

  籐子的磨損也越來越快,開始十幾天才磨爛了需要更換,漸漸每隔三四天就得更換一次,尤其是需要扎入身體的長籐,到了後來用鋼錐牽引都難以刺入。

  三個月轉眼而過,大山中由深夏進入初冬,四老爺自從上次離開紅葉林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就連死字號的一群高手,也沒有一個人回來。小易憂心忡忡,坊子裡的其他人依舊面無表情的過活。

  歸一果吊命的百日之期,終於臨近了,溫樂陽身上的毒線早已消失不見,那些毒蟲和火藥造成的傷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只是在臉頰上被香鼎碎片豁上的地方,由顴骨斜飛到眉角的傷口,留下了一條紅疤。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七章 封山
小易面色低沉,溫九百無聊賴的拉扯著紅籐,溫十三站在提線人偶跟前,皺著眉頭:「咋還不醒呢?」

  溫九探出頭望著小易:「小丫頭,你是不是記錯日子了?我算著也就過了二十多天。」

  溫十三不等小易回答,就搶著搖頭:「不可能,都快下雪了,最少也得大半年了。不信你跟我算,第一天小太陽昏迷,第二天咱倆采籐子,綁木偶,第三天……哎喲!」他正說著,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魁偉的身子直挺挺的向後摔倒,倒在地上之後,一隻手還牢牢指著溫樂陽:「睜眼……睜眼了!」

  溫樂陽睜著眼睛,正努力把眼前的一片虛影還原對焦。

  小丫頭立刻竄到溫樂陽身邊,大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著他,嘴唇動了動,想要說話卻有不知該說什麼。

  啪啪兩聲脆響。

  溫樂陽突然伸手抽了自己兩記耳光,同時怒喝:「誰打我?」

  溫九一把扔掉了籐子,跳著腳哈哈大笑,一把拉起了自己的傻兄弟:「小太陽醒了!醒了!!」

  長籐失去了牽引,溫樂陽就覺得自己身體一軟,腳下踉蹌著就要摔倒,不過很快腰腹用力又站穩了,使勁晃了晃腦袋,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小易,咧開嘴巴露出一個笑容:「小丫頭……哎喲!」突然兩腿緊夾緊,雙手摀住要害,蹦著藏到了一棵大樹後。

  兩個傻叔叔嘻嘻哈哈的跳過來,手腳麻利技術嫻熟,很快把溫樂陽身上無數亂籐清除乾淨。

  小易愣愣望著溫樂陽,大大的眸子漸漸變紅,盈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你怎麼……現在才醒。」

  溫樂陽不明白她指的是自己多睡了幾天,皺著眉喃喃答道:「前幾天就偶爾回復知覺了,可是腦子裡一片混沌,總是不停的睡下去。」

  溫九一反常態,突然寬容的笑了笑,正色的說:「你得好好謝謝小丫頭!這二十多天裡……」

  溫十三表示反對:「大半年!」

  「……小丫頭每天給你擦身子,還幫你按摩肌肉。」

  小易哇的一聲,徹底哭了出來,伸出小手跑到樹後,一把抱住了溫樂陽,死活也不肯撒開了。佛燈蟲不知何時爬到了溫樂陽的肩膀上,努力的伸展著身體,不停的翻滾著,恨不得把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貼在他身上才甘心。

  溫樂陽已經漸漸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雖然還不知道之後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但是也能想到這段時間裡小女孩一定吃了不少苦頭,趕緊伸手攬住小易,柔聲的安慰著:「你看,能不能給我來件衣服咱再哭。」

  小易噗嗤一聲破涕為笑:「了不起嗎,屁股上兩塊黑,難看死了!」說著放開了他,從棚子裡撿了兩件從紅葉林中帶出來的衣服,扔給了溫樂陽

  「在縣城騎自行車騎的……」溫樂陽有些無力的回答,迅速的穿好了褲子,繫腰帶的時候剛一用力,啪的一聲,一條上好的牛皮腰帶,竟然斷成了十幾截。

  小易咯咯笑著:「你倒是小點勁啊,你的身體呢,現在還有什麼不妥沒?」

  溫樂陽活動了活動身體,神色古怪的搖搖頭沒說話,自己的身體好像比著原來沉重了些,具體來說,不是他變胖了,更像是地心對他的引力增加了似的。

  溫樂陽準備了一下,突然甩開雙腳跑了幾步,小易在旁邊一聲驚叫,只覺得眼前掠過了一條黑影,隨即哎喲一聲,溫樂陽已經狠狠的撞上了山壁,大小不一的石塊正簌簌的掉落。

  這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舉手投足中,都變得沉重了,可是一旦動起來的話,就會蕩起強大的慣性,掄胳膊就好像帶著一個幾十斤重的鐵拳套,跑步的時候就像背了個大石磨,但是自己的力量又能夠完全控制的住。

  「小易,快跟我說說怎麼回事?」溫樂陽一邊說著,出手如電,全力一拳向著身邊的一碗口粗的挺秀樹木擊去。在他受傷以前,全力一拳之下,這樣的樹木就算不會折斷,也會木屑紛飛搖晃不已,如果以錯拳相擊,加入毒力之下這種粗細的樹木大半會在不久之後枯萎而死。

  彭的悶響,如中敗革,樹木紋絲不動。而溫樂陽卻驚訝的跳起來又驚又喜的瞪著自己的拳頭,精湛的目光閃爍著,先看了看地上的亂籐,才望向小易:「溫辣子祖先……煉毒入體?」語氣中猶豫與驚喜裹在了一起,腔調說不出的古怪。

  小易點點頭,有些疑惑的望著那棵樹,把樹打得巋然不動還驚喜成這樣,是一件挺挑戰極限的事情。

  溫樂陽哈哈大笑,指著那棵樹對小丫頭說:「小易,聽我的,上去給它一拳!」

  小易也不多問,脆聲答應,小小拳頭用力砸向了那顆樹。

  噗!

  煙塵四起!

  小易的拳頭甫一碰到樹木,遽然暴起了一蓬粉末,好好的一棵樹木,盡數化作齏粉,漫天飛揚!

  四個人一起拚命咳嗽。

  小易哇哇尖叫著,使勁抓住了溫樂陽的手:「溫樂陽,你怎麼……變戲法?!」

  溫樂陽心情舒暢到極點,爽朗的笑聲穿透山林遠遠的蕩漾開去,遠山有狼,喝應。

  原來以錯拳發力,身體中積攢的毒力隨之爆發,但是勁是勁,毒是毒,彼此涇渭分明,而現在隨隨便便的一拳,身體中的毒力和拳頭上的勁力融合一處,劇毒化作勁力,一棵小樹就生生被打成了麵粉。

  小易笑吟吟的摸出了一根胡蘿蔔,把暴雨夜溫樂陽昏迷之後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時而咯咯脆笑,時而淚珠成串,兩個傻叔叔各自取出了隨身攜帶的提線木偶,隨著小易的描述,不時擺出各種場景,看得溫樂陽哭笑不得。

  總算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兩個傻叔叔在一邊長出了一口氣累得夠嗆,手裡的木偶要想跟上說話的速度,沒點專業水平還真不行。

  「當年溫辣子祖宗解決不了的問題,都被咱們給解決了,就算他能找到歸一果吊住性命,也只能陷入百日長睡沒辦法稍動,又上哪去找兩個會耍人偶、精通錯拳的大英雄!」小丫頭看著溫樂陽不僅性命無虞,而且還因禍得福,歡喜中對兩位叔叔也改了稱呼,在她那副小小的心肝裡,這個世上除了爺爺之外,就只要溫樂陽是對她最好的人,救了溫樂陽小命的人,說是救世主都不過分,不過她不知道這個詞罷了。

  兩位大英雄手舞足蹈,得意萬分,突然溫九皺起了眉毛,對自己的傻兄弟問道:「小太陽現在把毒都練進身體裡去了,那他現在不是變成毒太陽了?」

  溫十三二話不說,直接拿起溫樂陽的手舔了舔,咂摸了一下滋味:「鹹的,沒毒!」

  溫九把嘴巴湊到溫十三耳旁:「那咱倆也自斷經脈吧,以後……」

  溫十三面有難色:「經脈在哪?」

  溫小易趕忙打斷了兩個傻叔叔的胡思亂想:「可別,歸一果是靈草,比千年的人參、靈芝還難找,沒有歸一果,自斷經脈只有死路一條。」

  溫氏兄弟表情堅定,不為所動。

  溫樂陽嘿嘿笑著:「不好,你們要是也學會了這個本事,以後遇到野味一拳打過去,化成粉末可就沒法吃了。」

  兩個傻子恍然大悟,對望了一眼,齊聲低喝:「好險啊!」

  溫樂陽笑了一會,感覺著自己的身體,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在緩緩的開闔、收縮,有序的吐納著週遭的空氣。

  當毛孔收縮全身就會略微產生那種沉甸甸的感覺,特別是溫樂陽在用力的時候,那種皮膚遽然縮緊的感覺尤為強烈,隨著毛孔閉合,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變得堅硬而沉重。

  當毛孔開闔,他的身子就會猛地輕盈起來,周圍的景象也隨之清晰明亮,遠處迎風翻騰的紅葉,身邊躲在石下安睡的小蟲……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中,可是一切又都與他無關。自己就好像置身於世外,自然是自然,他是他,自然就在他身旁,卻和他是完全格格不入的兩個個體。

  天下的修天功法,無論真假售價,正版盜版,都是由內而外,築基練氣,將自己溶於自然溶於環境,追求所謂的天人如一。

  可是溫樂陽現在,是由外而內,在悉心感受中,發現自己不僅沒融入自然,反而乾乾淨淨的從周圍的景象中剝離了出來。溫辣子留下的修煉方法,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行得通,更不知道在成功之後該怎麼繼續修煉,溫樂陽現在就正站在一條根本從未有人走過的道路上,似乎天道在望,實際卻兩眼一抹黑。

  溫樂陽眼下顧不上這些,在瞭解了事情的經過之後,立刻帶著小易返回紅葉林,林子裡一切如舊,除了死字號空無一人之外,其他三個字號的人仍舊冷冰冰的,看到他回來,既沒有意外更沒有驚喜,只有兩個被野獸撫養大的漢子歡喜的跳出來,和他親熱了一番。

  算起來,四老爺已經離開紅葉林三個半月了,當時曾經明言,如果他三個月不回就讓溫樂陽帶著紅玉盒返回溫家村。

  現在紅玉盒碎了,豆子也被他用了,溫樂陽還是帶上了些自己用熟了的藥物,立刻離開大山返回溫家村,小易有些猶豫,但是後來聽說四老爺有可能會在村子裡,也跟著他離開了生老病死坊。

  在臨走前,溫樹林一瘸一拐的追上來,遞給了小易一個長條包袱,小丫頭打開一看縱聲歡呼,老頭子這幾個月又把大喇叭給修好了。

  兩個傻叔叔也鬧著要回家去看老大,跟著溫樂陽同路而行。

  兩天之後,溫樂陽四個人風塵僕僕,一人叼著一根胡蘿蔔,雄赳赳氣昂昂的踏上了九頂山的小路。

  溫樂陽剛走了幾步,突然皺著眉頭站住了腳步。他醒來之後,對周圍的事物比著以前要敏感了許多。

  兩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從路旁緩緩走出,微笑著攔在了他們身前,雙目中精光湛然,臉色紅潤健康,皮膚宛若嬰兒般新嫩白皙,雖然不是娃娃臉,身後也沒背負著長劍,但是眼角眉梢上的神態,都像極了雨夜強攻生老病死坊最後被『我服了』蟄死的那個年輕人。

  兩個年輕人攔住他們,客客氣氣的笑著問:「閣下性溫?」

  溫十三納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哥哥:「他們是劫道的?」

  溫樂陽挑起了眉毛,笑著反問:「怎麼了?這裡不能走了?」他身體結實粗壯,長相樸實眼光明亮,就是個普普通通山村青年,不過臉上那一道暗紅色的傷疤,沖淡了幾分純良,添加了一抹粗獷。

  兩個年輕人的眼神中,都閃過了一抹裹含著輕蔑的狂妄。讓溫樂陽再熟悉不過的狂妄之色。

  四個人裡兩個傻乎乎的,一個小丫頭,一個身體壯實看著也是傻頭傻腦的。

  左邊的青年依舊微笑著:「這上面是溫家村,只有姓溫的人才能上去。」

  溫樂陽按住了兩個傻叔叔,語氣中也不再客氣:「溫家什麼時候要找別人來看門!你們是誰。」

  兩個年輕人對望了一眼,都綻開笑容,居然側身讓開了道路,先前說話的那個人再次開口:「這幾天裡像你這麼說的可不止一兩個,你們肯定也是姓溫的,快上山吧,別跟他們一樣,非要打得頭破血流才狼狽萬分的上去。」

  語氣溫柔,一片誠懇,但是那一絲輕蔑無論如何也抹不掉。

  溫樂陽知道山上出事了,不想跟這兩人糾纏,哼了一聲邁步就走,沒想到兩個傻叔叔突然爆喝了一聲:「打!」

  兩個傻叔叔閃電般衝了出去,兩個年輕人連臉上的笑容還沒來的斂去,就被溫九和溫十三劃起的黑影包裹住!

  彭彭彭彭!

  悶鈍的拳肉交擊聲連珠炮似的響起來,一瞬間兩個傻叔叔把溫家的錯拳發揮到極致,拳肘肩臂頭腳膝腿,甚至後背屁股,不知道連續多少下重擊,如水銀瀉地一氣呵成,片刻功夫,兩個年輕人就嗷嗷慘叫著重重摔倒了七八米之外,嘴巴裡鮮血直流,各自吐出了幾顆牙齒,原本英俊的面容沒了門牙的襯托,一下子變得可笑起來。

  溫九啐了一口唾沫:「不是劫道的!」拉起兄弟昂首挺胸,大步上山。也不知道他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

  溫樂陽哭笑不得,如果單純以拳法排行,不算他自己的話,自然是溫家四位老爺子,其次是大伯溫吞海,再排下來就應該算是這兩位傻叔叔了,村子裡的其他長輩和這兩位一比,拳法根本就不在一條水平線上。

  在他剛進山的時候,曾經因為烤肉門事件,被這兩位老大痛揍過一頓,以自己當時的造詣,只有挨打的份。

  兩個年輕人奉命封山,這幾天裡遇到的都是些溫家的小腳色,現在對上溫九和溫十三,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就被口眼歪斜的砸飛出去老遠。不過挨了這麼多下重擊還沒被打死,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兩個年輕人摔倒在地,氣的哇哇怪叫,掙扎了幾下都沒爬起來,乾脆就躺在地上厲聲叫罵:「賊齒(賊子)而敢!」說著同時雙手手腕相對,食指和中指牢牢併攏捏出劍訣!

  龍吟蒼然,兩抹璀璨的光滑從他們的腰際劃出!

  溫樂陽怒喝一聲,早已經蓄足的勢子猛烈撲出,全身蘊力的時候所有的皮膚都倏然緊縮,牢牢的把住肌肉筋骨,變得沉重的身體蕩起巨大的慣性,整個人就像一陣狂怒的暴風!

  剛剛脫殼而出的短小飛劍搖搖晃晃的掉在了地上,兩個年輕人疼得身體在地上一跳一跳,他們只覺得眼前一花,一股暴戾的氣勢有如實質的撲來,隨後鐵鉗般的雙手,牢牢攥住了哥倆捏著劍訣的四根手指。

  溫樂陽顴上那道暗紅色的疤,在陽光下閃爍著妖冶而狂妄的光芒。

  兩位傻叔叔歡呼著撒腿就跑,把毫無反應的飛劍撿了回來,迎著太陽仔細端詳著,溫九一臉納悶:「你說它們咋飛的?」

  溫十三搖搖頭,直接翻了個白眼。

  溫九轉了轉眼珠,嘿嘿笑道:「估計裡面有東西,咱砸開看看!」說著俯身抄起了石頭,溫十三有樣學樣,舉起了塊更大的石頭。

  兩個年輕人一聽,眼睛裡憤怒的快要噴出火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那雙鋼鉗似的鐵手。

  溫樂陽看兩人的表情心裡一動。

  飛劍鋒利,足以分金裂石,但是再好的寶劍,也禁不住從正面狠砸,幾下之後,劍身上就出現了龜裂,飛劍似乎知道自己命運危急,開始不安的抖動起來,兩位傻叔叔看到有反應,更來了精神,舉起的石頭上又加了幾分力氣,終於叮叮噹噹的連串脆響,晶瑩璀璨的小劍變成了幾十塊碎片。

  每一塊碎片上,都映出兩個傻叔叔既失望又新鮮的表情,乍一看過去,好像馬賽克似的。

  修道者的飛劍中,都會和主人心意相通,主人也會身受重傷功力大退,和手指折斷這樣的皮外傷比起來,要嚴重的多。

  兩個年輕人臉色迅速黯淡,身體像篩糠一樣猛烈顫抖,溫樂陽哼了一聲放開了雙手,那幾根手指都不自然的扭曲在一起,指骨不知碎成了幾截。

  這兩個人和偷襲紅葉林的那個娃娃臉一樣,都會指引飛劍,會一些法術,但是體質上和普通人幾乎沒什麼差別,如果撇開飛劍,比著那些習武的高手也強不出多少。別的不說,如果是大伯溫吞海,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能夠躲開佛燈蟲的偷襲。

  溫樂陽又翻了翻一個人的口袋,從裡面翻出了一隻手機,熟練的撥了一個號碼。

  大山深處沒有信號,也沒有充電的地方,溫樂陽這次進山沒帶手機。

  大伯略帶虛弱的聲音,從電話那端響了起來,聽到溫樂陽的聲音,只說了句:「老實在紅葉林裡待著!」就掛斷了,一向外粗內細的溫吞海居然沒有反應過來,問一句溫樂陽從哪來的手機,怎麼會有信號打出來。

  溫樂陽臉色鐵青,伸手把小易背了起來,快步上山。

  溫九和溫十三跟在他身後,手裡還拿著石頭,賊眼忒忒的盯著溫樂陽放手機的口袋,看來很有砸開看看的慾望。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07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八章 報仇
遽然一聲慘叫,像把淒厲的刀子劃破了山村的寧靜,溫樂斌已經躺在了血泊中,精光盎然的飛劍在半空中耀武揚威的盤旋半周,才被一個年輕道人收回。

  大伯溫吞海臉色鐵青,揮了揮手,立刻兩個溫家少年躍了出去,把重傷的溫樂斌抬了回來。

  溫樂斌是溫家第三代弟子中的老大,算起來也是溫樂陽的大哥,雖然沒能通過十年大考,但是一身毒功在溫家村裡也算得上佼佼者。

  溫樂斌滿眼不甘的望向大伯,溫吞海歎了一口氣,五指如輪舞動,迅速的按住了他傷口周圍的幾個大穴,如泉噴湧的鮮血立刻減緩了下來。

  四天裡,已經連輸十三場了。除了他自己之外,溫家村中的精英高手幾乎全部敗下陣來,死了七個,重傷六個。

  對面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白面,留著黑色長髯的老道,微笑著望向了溫吞海:「把人交出來吧,溫不草的名頭雖然響亮,也不過是俗世中人,輸給我們並不丟人,何必還要死撐呢。」他的語氣真摯而誠懇。

  溫吞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踏出了幾步站在石屏中央,淡淡的說:「哪位道長不吝賜教。」

  數百名溫家老幼齊齊的爆發出一聲歡呼,本來已經黯淡了的目光再次被希望點亮,大伯溫吞海終於要出手了!

  長髯老道呵呵一笑,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回頭隨便點選了一個年輕道士,嘴裡輕輕的囑咐:「留下他的性命,我還有事要問他。」

  溫吞海不屑的笑了笑,平心靜氣,收斂心神。這群道士的拳腳功夫一般,每一場拚鬥都是溫家子弟大佔上風,但是眼看就要取勝的時候,對方突然放出飛劍或者施展法術,一下子重創他們,溫不草的弟子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這群道士,絕不是普通的江湖門道。他們的許多手段,只有在傳說中才會存在。

  三位大家長在幾個月前就離開了九頂山,溫吞海當家作主,卻面臨著溫家自從開山立派以來兩千年未遇的危機,現在除了自己,溫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有實力和對方抗衡。

  小道士走進場中,稽首施禮:「鼎陽宮,玉機子求教。」說完雙手虛推,擺了個門戶,年輕的臉上瞬間綻放出飽滿的光澤,在陽光照耀之下,充滿了凜然正氣。

  溫吞海哈哈一笑:「暗箭傷人的玩意,還擺什麼姿勢,直接放你的飛劍不就得了!」說完,遽然長嘯一聲,抬腳跨步。

  兩個人原本相隔著七八米的距離,溫吞海一步就跨到了玉機子跟前,呼的一拳直衝面門!

  玉機子大驚失色,他們自從上山以來一直連勝,溫家上來挑戰的人雖然有些實力,但是水平大致差不多,他還以為溫吞海的實力和其他人差不太多,哪知道就是個眨眼的空子,人家的拳頭就只能用斗眼才能看清楚了。

  慌忙裡玉機子單手迎上想要裹住溫吞海的拳頭,不料手掌和拳頭剛剛接觸,遽然一股鑽心的疼痛就從掌心傳來。

  拳頭穿透手掌,沒有停留半分,狠狠擊中了小道士的肩膀!

  玉機子重重的倒摔飛起,嘴裡長聲怒嘯,另外一隻手捏住劍訣就要施放飛劍,腰間的飛劍剛剛震動而起,突然腳腕子上一緊,溫吞海已經伸手抓住了他的腳踝,又把他拉回到自己懷裡,輕輕一抱。

  小道士哇的一口鮮血仰天噴出!

  在這一抱中,溫吞海全身上下所有的關節,蕩起了如潮水般的攻擊,從上到下一共七十三下重擊,盡數打在了小道士的身上!

  飛劍剛剛飛起,就歪歪斜斜的滑落,玉機子已經變成了一灘爛泥倒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之後,俊秀白皙的臉蛋變得紅黑斑斕,身體跳了幾下,在沒有一絲動靜。

  溫吞海長笑了一聲,伸手指了指面色突變的黑鬚老道。他自己心裡有數,這場看似勝的簡單,其實是因為對方猝不及防之下,還沒來得及放出飛劍,下一場人家就有了防備,恐怕想要獲勝也不會那麼輕鬆。

  溫家上下放聲歡呼!

  歡呼聲剛剛響起,就被從天而降的淬礪光華斬斷,兩柄飛劍同時從那群道士中沖天而起,帶著淒厲的嘯叫,狠狠劃向溫吞海!

  溫吞海沒想到對方剛輸了一場就突然不要臉了,大喝一聲,在地面上彭彭彭彭彭連擊五拳,旋即高高躍起,把錯拳積年累月訓練出的靈活發揮到極致,像個瘋子一樣手舞足蹈,穿梭在兩柄飛劍之間,每一次都在刻不容緩之間躲開飛劍加身的噩運,有幾次飛劍已經劃破了他的衣襟,只要躲避的稍慢,身上立刻就多出了一排透明窟窿。

  漫天劍光舞動,溫吞海的身形不停穿梭,向著那群道士迅速的靠了上去。

  黑鬚道人惋惜的搖了搖頭,就在溫吞海眼看著就要衝進道士身邊的時候,突然喝了一聲:「疾!」一道暗紅色赤煉光芒好無徵兆的從半空中閃出!

  溫吞海雖然看上去手忙腳亂,但是對付兩柄飛劍,在短時間內還不致落敗,一直分出了一份心思準備著對方再度偷襲,不過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黑鬚老道的飛劍一直隱藏在空中,猝不及防之間只來得及避開胸口的要害,狠狠的罵了一聲,魁梧的身子就從半空中跌落。

  好像紅色蜻蜓般的短劍,深深的嵌入了溫吞海的肩胛骨上,另外兩支飛劍嗡嗡低鳴,如影隨形的追噬!

  溫家眾人齊聲怒喝,各自展開身形就要撲上去拚命,溫吞海眼看著無論如何也無法躲開那兩柄飛劍,心裡暗歎了一聲。

  突然眼前猛地一黑,耳邊傳來了一聲驚呼:「大伯!」

  一個熟悉的身影如箭激射,挾著凜冽的風聲撲向半空,迎向那兩柄毒蛇般追魂噬骨的飛劍!

  溫樂陽剛剛進入村子,正看到溫吞海危在旦夕,怒喝了一聲騰空而起,自從甦醒了之後,錯拳將陰褫的屍毒、佛燈蟲的火毒、病字號的百蟲之毒和經脈中積累的藥酒毒力盡數融合,煉進了他的身體中,發力之下身體就會變得沉重一些,而隨之因為慣性蕩起的勢子也強大而狂妄,速度更是比著原先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灰色的人影,伸手就抓向那兩隻飛劍。

  一聲悶響。

  溫吞海重重摔落在地!

  兩聲輕吟。

  一對精光湛然的銀色飛劍已經被溫樂陽抓在了手裡,像毒蛇一樣不甘的掙扎著!

  黑鬚道士臉色驟變,手捏劍訣,溫吞海慘叫了一聲,剛剛跌落在地的身體猛地跳了起來,嵌入他肩胛的蜻蜓紅劍狠狠拔出,飛回到主人的手裡。

  在黑鬚道人身後,兩個年輕的道士臉色蒼白,不停捏出劍訣,想要把飛劍引回手中。

  溫樂陽只覺得手中好像握了兩塊燒紅了的烙鐵,一陣陣刀子般的勁氣從掌心切入身體,自己手臂上的皮膚也越縮越緊,片刻後,那兩股銳力就被他身體遽然緊繃的力量絞碎。

  兩個傻叔叔嘻嘻哈哈的跑上來,各自掄起了手裡的石頭。

  兩個年輕道士身體猛顫,嘴裡不停的哀號:「不要!」

  叮叮噹噹的脆響,片刻後又是一地馬賽克。

  溫樂陽顧不上敵人,俯身扶起了大伯,直到此刻在他身後還背著個溫小易。

  現在溫吞海中劍的半邊身體都已經無法動彈,紅色小劍一插一拔,無數道凌厲的火燙劍氣在他的身體中四處亂游痛苦無比,他卻恍然不覺,瞪著一雙大眼像看怪物看著溫樂陽:「你……你他媽的真是你?」

  溫樂陽嘿嘿憨笑,點頭忙道:「是我是我。」

  呼啦一聲,溫家老幼都圍攏了過來,手忙腳亂的給溫吞海止血包紮傷口,對面的黑鬚老道朗聲喝問:「何方道友駕臨?鼎陽宮玉靈子有禮了,無量壽……福!」

  赤手捉住飛劍,普通人看來沒什麼稀奇,就和空手接鏢差不多,但是修煉之人都明白,飛劍在劍訣的指引下,蘊含了一股先天之力,別說是普通人,就是大塊的石頭也休想困住飛劍。他們來之前早就調查的一清二楚,溫家雖然是隱世的強族,但歸根結底也只是普通人家,溫樂陽一出現就捉住了他兩位師弟的飛劍,黑鬚老道自然而然把他也當成了修真者。

  最後一個『福』字,宛若驚雷般,炸響在幾乎凝滯的空氣中,周圍的鴉雀猝然受驚,紛紛驚叫著四處亂飛。

  溫樂陽雙目如電,狠狠的瞪向對方!

  黑鬚老道突然哎喲一聲驚叫,在對上溫樂陽目光的瞬間,突然跳著腳踉踉蹌蹌的摔退了幾步。

  在他身後的十幾個道士紛紛高聲慘叫。

  溫樂陽心裡大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會這招『眼毒』。

  大伯哈哈大笑,剛笑了兩聲就變成了咳嗽:「小子你可別犯傻,是老子剛才布下的青癬!」

  仔細分辨才能看出來,在剛才溫吞海剛才他一連五拳重擊地面的位置,一層暗黑顏色,已經蔓延到了那群道士腳下,剛才所有人都在關注著空中凶險萬分的拚鬥,誰也沒注意腳下已經被溫吞海布下了奇毒。

  溫樂陽嘿嘿訕笑了兩聲:「我說我也沒那麼厲害,真正厲害的還是大伯您啊!」說著,討好的對著溫吞海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溫吞海唾罵:「這些道士,不是一般人!要沒有飛劍和符,早死三回了!小子,還不快上!」

  一群道人這才真正知道了溫不草的手段,只片刻之間,身上就長出了青紅色的暗癬,幾個修為稍差的小道士一邊伸手在身上亂抓,一邊殺豬般的哀號起來。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緩緩搖搖頭:「大伯放心,他們走不了!」

  為首的黑鬚道人出手如電,當先放出紅色的小劍在自己人周圍巡梭,防止溫家偷襲,隨即從懷裡取出十幾張紙符,嘴裡一邊唸唸有詞,一邊強忍著鑽入骨髓的麻癢,迅速的遊走在手下人之間,給每個人的身上都貼上了一張紙符,隨即低喝一聲:「淨身神符,百毒退避,疾!」

  一蓬黑煙從每個人身上繚繞而起,已經長到了臉上的毒癬瞬間枯萎,迅速的消失了。

  一個口齒伶俐的溫家子弟跑到溫樂陽身旁,迅速的說著這群敵人的來歷。

  四天前,這群自稱是鼎陽宮的道士突然上山,說是他們門下的一位師弟在百日前死在了大山裡,是溫不草下的毒手,這群道士就是來要兇手的。

  不過這些老道行事古怪,並沒有直接喊打喊殺,而是揚言要擊敗不服之人,直到溫家交人為止。

  溫樂陽略帶詫異的看了一眼對面的道士。

  溫吞海冷笑了一聲:「什麼師弟遇害,沒見過這麼報仇的,這群老道古里古怪,肯定有什麼圖謀!」

  溫樂陽搔了搔後腦勺,低聲對著溫吞海說:「在百日之前,我倒是真的在紅葉林殺了個會飛劍的小子,他正帶人想要攻入生老病死坊,也和這群人一樣,會放飛劍。」

  溫吞海驚異的看了他一眼,微微考慮了片刻,低聲喝令:「溫家長幼聽命!」

  「護送內室弟子溫樂陽下山……」溫吞海還沒說完,溫樂陽就手忙腳亂的摀住了他的嘴巴:「大伯大伯,讓我試試!」

  溫吞海死乞白賴的甩開了溫樂陽的手:「胡鬧,已經錯過攻敵良機,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迎上了溫樂陽充滿自信的笑容。

  「大伯,您知道咱家有位先祖叫做溫辣子不?他老人家留下的那套自斷經脈的功法,讓我在機緣巧合的時候學到了。」

  溫吞海一臉的愕然,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個電熨斗:「大白天的你說什麼胡話!」

  溫樂陽呵呵一笑,按了按身旁小易的額頭,緩緩的走進場中。

  黑鬚老道伸手收了飛劍,臉色肅然:「閣下是什麼人?」

  溫樂陽看了看一群又道貌岸然的道士,突然撲哧樂了:「淨完身了?」

  黑鬚老道玉靈子道骨仙風的微笑著,似乎根本不在乎這樣的俗世玩笑,彬彬有禮的說:「閣下說笑了,溫不草傷人在先,荼毒人間,鼎陽宮才出手懲治,還請道友作壁上觀,鼎陽宮自火真人坐下三百修徒同感大德。」

  溫樂陽沒說話,只是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玉靈子不慍不火,客氣中帶著幾分清高:「百日之前,我的師弟途徑九頂山,被溫家人無辜殘害,索性我那師弟還有幾分修為,一絲元神逃回了鼎陽宮,師尊這才命令我們下山。」

  溫樂陽淡淡的問:「你師弟長的什麼樣?」

  玉靈子一揮手,一張相片在空中慢慢盤旋飛至,溫樂陽伸手捉住照片,心裡很羨慕這招賭神絕技。

  照片上,死在了紅葉林中的娃娃臉正唇紅齒白的笑著,笑意中含著幾分羞赧,目光清澈明亮。

  黑鬚老道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閣下曾經在大山裡見過我的師弟?」

  溫樂陽剛要說話,照片中的娃娃臉陡然表情猙獰了起來,一滿含笑意的眼睛瞬間被怨毒與仇恨充滿,好像要掙脫照片的桎梏衝出來擇人而噬!旋即一絲青色的火焰燃起,一張照片頓時的化作青煙。

  黑鬚玉靈子怒嘯了一聲:「原來是你就是兇手!」話音未落,溫樂陽突然覺得眼皮猛跳,蜻蜓般的紅色小劍帶著輕輕的翁鳴,從空氣裡遽然鑽出,直叮他的心口!

  溫樂陽愕然,修真的人果然不好騙。

  同理,修真的人非常會騙人。

  剛才明明看見黑鬚老道已經把飛劍收入了懷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又被放了出來,等自己發現的時候赤劍已經到了眼前,百忙之中錯拳本能反應,整個身體就像擰麻花一樣斜扭著向旁一閃,同時右手五指如輪,飛快的彈向紅色小劍的劍身。

  在其他的溫家人眼中,天空中只是乍起了一道赤芒,只能勉強看到火紅小劍的影子,可是煉了屍毒與百毒入體的溫樂陽卻能清清楚楚看清楚小劍的動作與方向。

  叮叮叮叮叮

  清脆的敲擊聲連成一片,悠揚清遠,溫樂陽右手的每根手指的指尖,都輕輕在紅劍上敲擊了一下,就好像無所事事的時候,用五指無聊的敲擊桌子。

  連擊之後,溫樂陽如遭雷亟,驚叫了一聲就摔在地上,臉孔被憋得通紅,顴骨上的那道傷疤彷彿活了一樣,透出了凶戾的光芒。黑鬚玉靈子的臉上掛起了一痕冷笑,他的飛劍不是凡品,名曰『火尾』,是自己在無意中得來的,就連他的師尊對這把劍都讚不絕口。像溫樂陽這樣在自己御劍時,以血肉之軀強襲飛劍,和把手送進鍘刀裡沒啥區別。

  不料小劍在被敲擊之下,開始在天空中歪歪斜斜搖頭晃腦的亂飛。黑鬚玉靈子連捏劍訣指引,小劍根本就不予理會,就想喝醉了一樣漫天亂轉。一會從道士的身邊掠過,引來幾聲驚呼;一會從溫家人頭頂飛旋,招來一片叫罵。

  玉靈子大驚失色,慌慌忙忙的跑進場中,不停的變換手勢,跟隨著小劍原地轉圈,想要引回自己的寶貝,

  溫九看得興致昂然,回頭對自己的傻兄弟說:「飛劍好像不停使喚了。」

  溫十三憨憨的傻笑著沒說話。

  正忙活的不亦樂呼的玉靈子聽到傻子的風言風語,目光中閃過了幾分殺氣,突然一個有些奇怪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這是為什麼呢?」玉靈子大駭,回頭一看溫樂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笑呵呵的爬起來了,正用那只本來應該已經殘廢掉的右手,指著半空中的『醉劍』。

  仍然和以前一樣,當外勁入體的時候,溫樂陽全身的毛孔都猛烈閉合,緊緊箍住身體,一股股強韌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剿殺攻入身體的勁力。

  溫樂陽現在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感覺,毛孔緊縮中,都會有一種充滿了力量的喜悅。

  玉靈子顧不上自己的飛劍,一言不發握拳直衝敵人,拳未至,溫樂陽的衣襟已隨勁風獵獵。

  溫樂陽舉拳相迎!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十九章 奇葩
途中虎虎生風,蕩著隱隱風雷的雙拳,在交擊的瞬間,遽然沒有發出一絲生息。

  溫樂陽表情凝重,玉靈子紋絲不動,要不是半空裡的紅劍還在嗖嗖亂飛,整個空間都好像被突然定格凝固了一樣,所有觀戰的人都不自覺的屏住呼吸。

  鴉雀無聲……

  直到大家再也憋不住胸腔中那一口悶氣的時候,連串壓抑到極點、彷彿擠爆了空氣的悶鈍響聲才緩緩響起,從兩人的拳間一直遠遠傳向無盡山林。

  玉靈子遽然長聲慘叫,直挺挺的跳了兩下後摔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嚎打滾,先前拚鬥中灑落的血跡和著泥土裹滿了全身,一直正氣凜然波瀾不驚的表情,被抽搐皮肉撕扯成猙獰淒厲。

  他出拳相擊的整條右臂,肉眼可見的萎縮,一層層灰白和漆黑光芒交替蕩漾,迅速腐蝕著皮肉、血脈、骨骼!

  片刻之後,一條臂膀已經變成了一截焦黑的骨頭。玉靈子也深深的昏迷了過去。

  半空中的紅劍也隨著哀鳴了一聲,歪歪斜斜的掉在了地上。

  一直擠在溫樂陽胸口的『我服了』突然歡呼了一聲,奮起身形撲到了紅劍的劍身上,貪婪的滾動著身體,『火尾』似乎狠狠的一跳,最終無力的跌落。

  一群道士全部大驚失色,玉靈子一直是他們敬若天人的大師兄,修為比著他們高深了太多,誰也沒想到,先是名劍火尾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醉劍,隨後大師兄莫名其妙的變成了獨臂大俠,剛才在他們眼中還是傻瓜一樣的山村青年,現在竟然變得讓他們不寒而慄!

  十幾把飛劍同時升上天空!

  道士們同時手捏劍訣,要引動飛劍殺敵救人,遽然眼前一花,剛才還傻乎乎站在空地上,一臉納悶著看蟲子推倒飛劍的鄉下少年,已經化成了一條灰黑色的影子,像鬼魅一樣欺進了身邊!

  慘呼聲此起彼伏,幾分鐘之後,天上的飛劍叮叮噹噹的跌落在地。

  所有的道士都弓著身子,痛苦的把雙手裹在懷裡,臉上掛滿了豆大的汗珠。和山下那兩個同門一樣,他們都被溫樂陽扭斷了捏劍訣的手指頭。

  溫家老幼又驚又喜的望著眼前的情形,半晌之後,才猛地爆發出一聲歡呼,溫吞海不顧傷口疼痛,放聲大笑,等把自己疼抽筋了以後才止住笑聲,回頭喊了聲:「溫一半呢?這群道士交給你了!」

  剛剛暴起的歡呼聲戛然而止,各自面帶恐懼的騰開了一條道路。一個人禿頭上頂著零零碎碎的幾根長髮、佝僂著身體,只有成年人一半高的小瘦子,一瘸一拐的獰笑著走了出來。

  溫樂陽略帶同情的看了一眼道士們。

  溫一半自幼得了一種怪病,只有一半身子隨著年齡的增長髮育了起來,身體的營養都被健全的半支奪走,另一半早就已經枯萎,就疲軟無力的掛在他身上,如果不是溫家的藥石之術一直吊著性命,他根本長不大。

  溫一半專職負責刑法和審訊,在他手裡從沒有問不出來的話,就連溫家人自己,也不願意提起溫一半這個名字。甚至大人都不敢用他的名字來嚇唬不聽話的孩子。

  十幾個壯漢走上來,手腳麻利的扒光了這群道士的衣服,生怕他們還帶著什麼符咒法器,在小易的指點下,有人弄來了一大盆豬血,把所有的飛劍、繳獲來的符咒和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股腦的泡了進去。

  『我服了』也發洩完了『蟲欲』,心滿意足的從『火尾』上晃晃悠悠的爬回到溫樂陽胸口,開始睡大覺,名劍『火尾』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原本夾雜在劍身上有些絲絲的火紋,此刻已經消失不見。

  溫吞海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看著搖頭晃腦的佛燈蟲笑罵:「小東西,還懂得回氣!」

  溫樂陽愕然:「大伯,啥叫回氣?」

  溫吞海一臉的淫褻,猥瑣的低聲笑著:「完事之後,小睡片刻,靜臥吐息,醒來精神昂然,渾身都是力氣啊!」

  溫樂陽立刻開始純潔的傻笑。

  小易就壓根沒聽懂溫吞海的話,搖搖頭:「我看它是在吃東西!」

  溫吞海不怎麼在意佛燈蟲,反而笑瞇瞇的望向溫小易:「小丫頭,你是誰?」

  溫樂陽趕忙從旁邊給介紹了一番,小丫頭早就聽說過這位大伯,乖巧的跪在地上磕了個頭,脆生的說:「小易見過大伯了!」

  溫吞海看了一眼小易身後的包袱:「溫樹林的大喇叭?這東西還能用?」

  小易興奮的點點頭:「就是後座力太大!」

  溫吞海哈哈大笑:「乖囡,一會送你件見面禮,你跟著四爺爺這麼多年一定見過不少好東西,可別笑話我是鄉下人就成了。」說著又望向溫樂陽,五指嫻熟的舞動了一輪,就是溫樂陽擊向名劍『火尾』的動作:「你是怎麼把那柄劍弄成……醉劍的?」

  溫樂陽苦笑著搖頭:「你也知道,那就是咱家錯拳的招式,想不到還能克制飛劍。」

  溫吞海沉吟了一會,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下次我也試試。」他看不清『火尾』的來路,但是那些普通飛劍的蹤跡還逃不過他的目光,要是真能用這個辦法對付飛劍,以後遇到這樣的敵人也不用那麼手忙腳亂了。

  溫樂陽趕忙提醒:「好像會有劍氣反噬,您得小心。」

  溫吞海不置可否,揮了揮手:「抬上我,回去再說!」溫九和溫十三笑嘻嘻的抬起自己的老大。

  溫樂陽回到大伯的屋子裡,把自己在紅葉林裡的遭遇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隨後小易把溫樂陽重傷昏迷被歸一果吊住性命,一直到百日之後醒來的事情也都如實相告。兩個傻叔叔一臉得意,不停用木偶來配戲。

  大伯一路臉色變幻,不管怎麼變,反正嘴巴是一直沒閉上,溫九幾次一邊耍著木偶一邊向他的嘴巴裡探頭探腦,百忙之中伸出手一指,對著自己的傻兄弟說:「看,小舌頭錘兒。」

  溫吞海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對著小易認真的點點頭:「小丫頭,謝謝你救了我大侄子。」

  小易那張俊美的小臉一下子紅了,扭捏著搖頭:「要不是他帶著歸一果,要不是兩位叔叔會堪比神技的木偶線術,我……我其實什麼也沒幹。」

  溫樂陽伸出手,輕輕的撫了撫小丫頭的劉海兒,他和小女孩相處了大半年,感激的話已經不用再多說了,在他心裡,小丫頭已經成了自己至親之人:「大伯,那個歸一果,是四老爺讓我轉交給……」

  溫吞海搖搖手打斷了他:「是祖先顯靈,坊子裡的人在幾年前無意中發現了山裡有一株歸一草,從那天開始,四老爺就把死字號的人佈置了下去,咱們溫家以毒煉世,這樣的寶貝出現在自家後院,那是勢在必得,不過在後來果子快成熟的幾個月裡,我聽說出了些事情,又引來了其他的高手,這種世間的奇異寶貝,總會引人覬覦。」

  溫樂陽用力點頭:「是,死字號裡的人中了青頭寡,另外那天夜裡還有引魂燈來攻生老病死坊。」

  溫吞海略帶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行啊小子,剛才光顧著驚奇你的機遇了,都沒注意,你這趟生老病死坊還真沒少長見識,認識了不少東西。」

  溫樂陽趕緊搖頭:「不是我,都是小易告訴我的,包括歸一果,她在坊子裡,讀了十幾年的書,見識著實了不起啊!」

  溫吞海意外的望向小丫頭,眼神中除了親切之外,又裹進了幾分重視,開口就問:「陰褫的屍毒,還叫什麼?」

  小易想也不想:「還叫死毒,毒分生死,生毒包涵所有的五行之毒,咱們溫家修習的就是生毒,所有屍體上蘊成的毒素是死毒,和溫家的所學不符。」

  說完之後,小丫頭愣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呵呵笑道:「謝謝大伯指點!」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那些典籍我都是打發時間才拿來看的,水過地皮濕,大都是只記下了,沒忘心裡去……」

  溫十三瞪著眼睛發呆:「老大指點你什麼了?」

  溫九則望向大伯:「老大你也指點指點我吧。」

  小易咯咯脆聲笑著望向溫樂陽:「你先被陰褫咬到了,身中死毒無藥可救,後來又被病字號的毒蟲蟄了不知道多少下,五行生毒入體,劇毒糾結生死相沖,這才讓你又多活了一會,最後被歸一草吊住性命,又被錯拳直接煉毒入體。」

  其實溫樂陽收益的遠遠不止如此,生死相濟劇毒糾纏,最後被錯拳煉進身體中的劇毒,要比單獨一種五行毒素的效果來的好得多,溫樂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給自己的身體打下了一個極好的基礎。

  如果是被佛燈引這種單行的至烈毒蟲咬傷,然後再有溫樂陽的那一番奇遇,最好的結果也就是他的體制恰巧和毒素相同,錯拳煉毒入體,把他的身體改造成某一種五行屬性之強的身體,但是以後的發展,也有限的很,可是生毒與死毒糾結,隨著錯拳融進了他的骨骼皮肉,從根本上就抹去了他自己身體的五行屬性,可以說,現在的溫樂陽,是混沌之體,以後的成就簡直不可限量。

  只不過,以後怎麼繼續修煉,對他來說是個大問題。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總要花點心思找到螃蟹的肉在哪裡,弄明白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

  「那以後呢,怎麼辦?」溫樂陽現在最關心這個問題。

  溫吞海沉吟了一會,鄭重的搖搖頭:「這件事情,從未有前人做過,恐怕就是咱們那位溫辣子復生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去走,你最近先不要煉毒入體了,等四位爹爹回來,咱們在一起商量。」

  這時候木門輕輕一想,溫一半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低聲說:「都問完了。」聲音就像夜梟在熟睡時突然被扔進了油鍋的慘叫,沙啞而尖銳混合在一起,讓人聽著不寒而慄。

  小易有些驚訝:「這麼快就問完了?都問什麼了?」

  溫一半咧開嘴,向著小易做了一個比集裝箱砸腳面還痛苦的笑容:「什麼都問了。」

  小易低低的驚呼了一聲,咕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臉煞白。

  溫十三不服氣的跳起來,跑到溫一半跟前:「那我問你,那個帶著倆玻璃片的小老道,她媽姓什麼,她爸是幹什麼的?」

  溫一半不緊不慢的回答:「他媽姓趙,他爹是長途車司機,十七年前出車禍死了。」

  溫九咚的一聲跳到地上,撒腿就往外跑:「我去問問是不是真的!」

  溫吞海也不管兩個傻兄弟胡鬧,問溫一半:「他們是怎麼回事?」

  溫一半站著似乎很累,也不打招呼,逕自找了把椅子坐下:「鼎陽宮是個修真門派,上下一共三百人,掌門人叫火陽真人,另外還有九個師兄弟,上咱們溫家的這些人都是他們的徒弟。那個還剩一條胳膊的玉靈子是他們的大師兄。他們先前說的倒是實話,的確有個師弟死在了大山裡,這些人都有些古怪的門道,能在臨死前送信回門派,火陽老道這才派他們來九頂山。」

  溫樂陽皺著眉想要追問,溫吞海一擺手制止了他:「不用問。」

  果然溫一半對著溫樂陽投來一個不屑的眼神:「不過在下山之前,火陽老道吩咐,要他們拖些時間,慢刀子割肉,不用著急把溫家村蕩平。具體為什麼玉靈子也不知道,似乎是要引什麼人出來。等你們抓來鼎陽宮的頭頭以後,我倒是可以再幫著你問問。」

  「至於那個先前死在大山裡的鼎陽宮弟子,」溫一半果然充滿了專業素質,壓根就不用問,自己把逼供問來的重點一條一條的擺了出來:「在幾個月前就奉師命,帶著一群人進了九頂山區,玉靈子不知道他來幹什麼,不過這個師弟,深得掌門的賞識,為人聰明的很。」

  溫一半說完了之後,閉著眼睛又想了想,彷彿在思考自己漏下了什麼:「哦,玉靈子還說,現在的修者,無論正邪大抵分成兩種,一種是山宗,隱匿深山一心修行,極少會和世間發生什麼牽扯;另一種是世宗,隱入世間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做掩護,默默修行。他們算是山宗的。」

  這時候溫九跑了回來,一臉驚愕的大聲嚷嚷:「他說的都對,那小子他媽果然姓趙!」

  溫一半冷笑了一聲站起來問眾人:「還有什麼要問的?」

  溫樂陽點點頭:「有,你怎麼讓他們這麼快開口的?」

  溫一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要是有一天你能落在我手裡,自然就知道了。」說完轉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溫樂陽渾身汗毛倒豎,趕緊摸出根胡蘿蔔吃。

  溫吞海皺著眉頭,又詳細的問了一遍暴雨之夜的情形,甚至引魂燈的顏色、巨蟒屍體的腐爛程度這些細節都沒放過。

  溫樂陽一樣一樣的如實回答,最後搖著頭說:「我覺得,那個娃娃臉小子和放引魂燈的駱家,不是一撥人。」

  溫吞海看了他一眼:「誰告訴你放引魂燈的就是駱家?」

  溫樂陽滿臉詫異:「不是說引魂燈是駱家的獨門秘技……」

  溫吞海哼了一聲:「駱家的人,會蠢到在雷雨天放引魂燈?」

  溫樂陽徹底暈了,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磕磕巴巴的問道:「您…您是說,除了駱家還有引……」

  大伯乾脆之極的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引魂燈、陰褫還有鼎陽宮的娃娃臉,這些事情纏在一起亂七八糟……」

  溫樂陽插口:「還有死字號的人中了青頭寡,是苗不交的巫術。」

  溫吞海瞪了他一眼:「第一,青頭寡的事情,四爹爹自然會有主張,不用你操心;第二,放引魂燈被暴雨澆熄了的笨蛋不足畏懼,早晚有找到他的時候。倒是鼎陽宮的道士們……」說著,大伯的眼中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隱憂。

  一個山宗的修真門派,打著報仇的旗號來九頂山,又不正經報仇,搞得跟比武招親似的,那個娃娃臉奉師命去紅葉林,又有什麼圖謀。

  溫樂陽臉色鄭重:「大伯,我想去鼎陽宮查查。」

  這句話要是讓不知底細的修真者聽見,早就笑得滿地找扁桃體去了。無論是避世的山宗,還是入世的世宗,比著普通人,即便溫不草這樣一個傳承有序的奇術世家,修真者都會把自己所在的領域當成高高在上的存在,就好像他們是人,普通人是猴子。

  現在一個猴子家族因為有人來轉了一圈,所以一隻猴子要潛入人類世界去打探消息,看樣子似乎還想抓幾個人回來。不過他們似乎還不知道,這個主動請纓要勇闖人類世界的溫樂陽,是一支猴子界的奇葩。

  溫吞海依舊搖頭:「還有比鼎陽宮更急的事情,等你去辦。」

  溫樂陽微微愣住了片刻,隨即就反應了過來,目光中充滿了驚駭:「四位爺爺?」

  溫吞海終於緩緩的點頭,臉上的戲謔一掃而光,換而幾分擔憂和幾分沉重交織的表情:「村子裡的三位爹爹和四爺爺領著死字號,已經下山將近四個月,按道理早就該回來了。」

  溫樂陽身體一動,好像要竄起來,不過立刻又穩住了身體:「四位爺爺去了哪裡?什麼事情?」

  「今年春天,峨眉山連降暴雨,斬雁峰上山體滑坡,一群被困在峰頂的遊客意外發現了一個巖洞。」溫吞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緩緩的開始講述起事情的經過。

  因為山體滑坡,一個被隱藏在斬雁峰山頂的古洞暴露了出來,洞中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兩壁上還有些線條模糊的壁畫,幾個膽大的遊客往深處走了一段,可是出來之後,像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雙眼不停的流眼淚,漸漸的從清淚變成了紅淚,在不久之後,又先後變成了醬紫,最終眼淚變成了青黑色。

  溫樂陽驚駭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丫頭:「是……咱們溫家的斑斕水!」斑斕水不是溫家祖先發明的毒方,而是傳承自師祖拓斜,其中配置這個毒方的幾位重要的材料早就無處尋覓了。放眼天下,除了溫家之人,沒有一個人會配置、能釋放這種本來不應屬於人間的奇毒!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09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章 峨眉
因為死了人,峨眉山神秘山洞的事情很快被媒體曝光,溫家的人才得知此事。後來有專家去看過,宣佈這個山洞裡的空氣中蘊含著大量砷化物,已經封鎖了,同時主流媒體也紛紛忠告市民,不要見個洞就鑽……

  溫吞海有些疲憊的點點頭:「這些遊客很快就死了,症狀和咱們溫家從祖先傳承下來的奇毒斑斕水一模一樣,溫樂陽,你再看看這個,家裡的弟子花高價弄來的,是一個遊客臨死前拍到的壁畫。」

  溫樂陽只看了一眼,蹭的一聲就跳起來:「錯拳,第一式!」

  事關重大,溫家四位老爺子聯袂下山趕往峨眉山斬雁峰,幾位老當家分析,這個山洞年代久遠,很可能會和祖師爺拓斜有關,峨眉山是靈秀之地,藏龍臥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帶上了戰鬥力最強悍的死字號所有的高手。

  溫吞海的精神漸漸萎頓了下去,畢竟身負重傷:「峨眉山和九頂山,坐車的話不過來去兩天的功夫,四位爹爹已經去了快四個月,電話早就打不通了,我守著村子無法離開,先後派了幾撥弟子去尋找,都沒有一點消息。」

  溫樂陽已經站了起來:「我現在就去峨眉山斬雁峰。可是……鼎陽宮那邊,您現在自己在村子裡……」

  大伯豪邁的一笑:「你以為只有紅葉林裡有禁制?不過因為現在咱們溫家和外面的聯繫漸漸多了,大爹爹怕誤傷無辜,才封了禁制,否則豈容幾個牛鼻子上山耀武揚威!家裡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你一離開,我立刻封山。」

  小易也跟著溫樂陽站起來,小手死死的拉住他,一雙大眼睛裡都是期盼。

  溫樂陽趕忙搖頭:「你不會毒功……」話還沒說完,小易從背後的包袱裡取出大喇嘛,手腳麻利的裝填火藥,片刻就完事了,昂首道:「不怕,我有它!」一個小丫頭表情堅決的抱著根比她小不了多少的老式鳥銃,看上去說不出的可笑。

  溫吞海也在一旁說:「小易懂得多,帶在身邊是個好幫手,峨眉山藏龍臥虎,憑著小易的見識,能免去不少麻煩。」他這純屬私心偏向,溫樂陽是他從小看著長大、頭兩年朝夕相處的晚輩,更是身負了溫家傳承的入室弟子,小易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見過一面的小丫頭,只要能對自己的侄子有一點幫助的人,他都會慫恿溫樂陽帶在身邊。

  要是四老爺在這,早動手打溫吞海了。

  溫樂陽猶豫了片刻,才艱難的點點頭,暗下決心要是真有危險,就算拼了小命不要,也不能讓小易受一點傷害。

  溫吞海要是知道他那死心眼裡存了這個念頭,一準得把小易留下來。

  小丫頭縱聲歡呼,兩個傻叔叔各自邁上一步,把溫樂陽緊緊夾在了中間,表情堅決。

  溫吞海一拍床板怒道:「這次溫樂陽去辦正事!」

  兩個傻叔叔立刻就想撒潑,溫樂陽剛忙打圓場,四位爺爺都失蹤了,大伯現在又身受重傷,溫家村裡沒有幾個壓陣的好手他也確實不放心,勸說了半天,溫九和溫十三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留在村子裡保護老大。

  溫樂陽又被大伯囑咐了幾句,商定第二天一早就啟程奔赴峨眉山,這才出來去探望父母、長輩和交好的兄弟姐妹,剛剛才在村子裡大敗一群會法術的道士,現在他人氣極高,走到哪都是和藹的笑臉和欽佩的眼神。特別是他的父母,笑得幾乎何不攏嘴巴,在溫家人眼裡,成為內室弟子學有所成,比兒子當城管大隊長還威風。

  第二天一早,溫樂陽帶著小易,在父親淳淳叮囑和母親的淚眼摩挲中下山。小丫頭心思爛漫,從村子旁邊採集了一把冬紅草,溫樂陽春天進入生老病死坊,學習了半年,又昏迷了將近四個月,現在已經是隆冬時節,山上萬青枯萎,只有這種冬紅草,還執著的綻放著一縷色彩。

  走到山腳下兩個人坐上了開往峨眉山的長途大巴。

  ……

  峨眉天下秀,山氣勢巍峨,雄踞千里,大巴直抵峨眉山腳,按著大伯提供給他的詳細地圖,溫樂陽帶著小丫頭按圖索驥直奔斬雁峰,漸漸偏離了大路,現在的溫樂陽,無論精神還是體力,比著昏迷前都大大的上了一個台階,山間崎嶇根本不在話下。

  小丫頭自從進山開始,就沒從溫樂陽後背上下來過。

  溫樂陽惦記著四位爺爺,自持筋骨結實目光銳利,連晚上都不休息,一進山就開始趕路。一天後滿目儘是莽莽冬山,萬木都在嚴寒中凋零,但是遠遠望去,卻給靈秀的山勢平添了幾分蒼涼的壯美。

  溫樂陽感覺好還好,小丫頭最先受不了了,兩個人在一處平緩的山坡上架起了一堆篝火,稍事休息。

  小易是第一次出遠門,雖然疲勞心情也極好,加上她知道的又多,在生字號裡最喜歡看的就是這些類似遊記的記載,嘴巴就沒閒著,不停的講峨眉山裡流傳的傳說,從確實存在過的江湖門派到虛無縹緲的劍俠飛仙,林林總總。

  溫樂陽心情有些凝重,不過也不忍打擾小丫頭的興致,就由著她又說又笑,時不時也會附和上幾句。

  突然,一聲極其輕微的枯枝斷裂聲,從不遠處傳來,溫樂陽心裡一緊,臉上表情如常,不動聲色的略微調整了方向,面對著聲音的來源,把小易全部掩在了身後。

  很快一聲佛號打斷了小易清脆的笑聲。輕捷的步履聲傳來,一個邋裡邋遢的胖大和尚大步走來。

  小易哎喲一聲,還以為遇到了強盜,伸手就要解背後負著的大喇叭。

  和尚大約四十幾歲的樣子,脖子上掛著一串鴿子蛋大小的佛珠,黑黝黝的看不出是什麼材料。個子比著溫樂陽足足高上一頭,僧袍下鼓鼓囊囊的全是肥肉,但是偏偏長著一雙小手小腳,看上去就像個圓規被套在了蘋果裡,五官也好像出生時被他爹捏了一把,一張銀盆大臉上,鼻子眼睛嘴巴都擠在了中間。長成這樣,還能擠出一臉的嚴肅,的確是一件挺超越自我的事兒。

  胖和尚看到溫樂陽先是一愣,隨即兩眼放光,像座大山一樣快步壓了過來,圍著他轉了兩圈之後,突然歡呼一聲,開始哈哈大笑,一肚子肥肉都跟著一顫一顫的聲勢驚人,溫樂陽現在耳音很好,幾乎都聽見了驚濤拍岸的聲音。

  小易躲在溫樂陽身後小聲的說:「看和尚的鞋。」胖和尚腳上的布鞋不知道穿了多久,千瘡百孔早就爛的不像樣子,十根腳趾有一半都漏在外面。

  大和尚笑了一會,伸出手使勁拍了拍溫樂陽的肩膀:「小施主,緣分啊!」

  溫樂陽拚命抑制住下毒的慾望,溫不草的肩膀,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拍的,有點納悶的跟著笑:「大師,啥緣分?」

  「小施主骨骼清奇,神光外蘊,精氣內斂,不是緣分是什麼,快磕頭拜師!」和尚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了半天,竟然掏出了厚厚的一打百元大鈔,死乞白賴往溫樂陽手裡塞:「這是師父送你的見面禮兒!」

  溫樂陽攥著鈔票哭笑不得,他是拓斜傳人,當然不能再拜師傅,就算他什麼都不是,也不可能拜個盲流當老師,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衣袂震風的聲音又從遠處傳來,片刻後一個與和尚同樣高大的老道跑了上來。

  胖大和尚似乎早就認識這個老道,一見之下勃然大怒,身子一橫就把溫樂陽擋在了身後,甕聲甕氣的喝罵:「牛鼻子,到哪都陰魂不散,你敢跟老衲搶徒弟?」

  溫樂陽想起來一個搶師太的笑話。

  老道本來沒注意溫樂陽,聽到和尚一喊,微微愣神,仔細看了看這個小子,也跟和尚一樣面露狂喜之色,大笑著對溫樂陽說:「這位小兄弟,別上了和尚的當,快拜貧道為師,師父教你長生不老、點石成金!」說著高高躍起身形,伸出大手就向和尚的光頭用力箍下去:「禿驢,別擋著道爺!」

  和尚嘴笨,有些不善言辭,氣的抬起小手掄拳照著老道的臉就是一拳,彭然悶響中,兩個人同時擊中對方,各自退開了幾步,拼了個半斤八兩。

  和尚頭頂一個火辣辣的掌印子,老道左眼一個烏青的黑圓圈。

  老道的年紀跟和尚相仿,形象比著和尚可光鮮多了,面如紫玉,蜂腰猿背,頭上帶著紫玉冠,一根湛清碧綠的玉簪從中穿過簪住了長髮,身上穿著皂青道袍,隨風蕩起一陣陣水紋,一看就是高級貨。

  小易又在溫樂陽身後說:「看老道的鞋。」

  雖然都是破鞋,但是老道的破鞋還是不如和尚破,只露了一個大腳趾在外面。

  老道長臉一紅,努力的想把腳趾頭縮回到鞋子裡,一下子仙風道骨隨風飄散,只剩下了遍地感歎號。

  老道終歸來晚了一步,看著溫樂陽手裡攥著那麼厚一疊鈔票,心裡有點著急,生怕一塊好材料跟著和尚跑了,伸手也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紅的似乎要升騰起火焰來的方形玉珮,一把塞進了溫樂陽手裡:「小兄弟,這才是稀世珍寶,遠遠不是那些金銀俗物能比得了的!」

  溫樂陽剛接過來,小易突然驚奇的咦了一聲,伸手把玉珮拿走,瞇起靈秀的大眼睛,迎著陽光仔細觀看這塊玉珮。

  溫樂陽趕忙把小易拉到了身旁,深山之中藏龍臥虎,特別是峨眉山這種靈秀之地,剛才這對出家人伸手換了一招,雖然算不上多麼了不起,但是一身功底還是極為牢固的。

  小易看了一會,把玉珮捂在手心裡開始猛搓,老道結結巴巴的慌忙阻止:「你……你你幹什麼,快放下,別毀了仙家的寶貝!」但是似乎礙於男女有別,雖然急得團團轉,但是始終沒對小易伸一個手指頭。

  溫樂陽心裡不由對這個道士高看了一眼。

  小易挫了幾下玉珮,抬起手撇著嘴吧對溫樂陽說:「假的!」原本白皙稚嫩的手心上,現在染了一大片紅顏料。

  溫樂陽心裡一動,趕緊低頭看手裡的鈔票…… 都是一個編號的。

  兩個出家人,一個拿假鈔,一個拿假玉,而且還是絲毫沒有職業道德的假鈔和假玉,在第一回合成功的打成了平手。

  溫小易哭笑不得的瞪著他們倆:「見面禮?仙家寶物?你們要臉嗎?」

  和尚的目光淡淡望向遠方:「身外之物,如何能入法眼,望道修仙,豈能俗物牽絆。」

  老道比和尚聰明,關鍵時刻不裝大瓣兒蒜,狠狠的一咬牙,又從懷裡掏出來一塊小小的方牌,往溫樂陽手裡一塞:「這個給你,真正的好寶貝!」

  溫樂陽只覺得觸手一陣森冷,同時耳邊隱隱傳來一陣淒厲的嘶號,低頭一看老道送給自己的東西,是一塊似石似玉的四方牌子,和手機電池大小差不多,古樸而詭異的花紋中,包裹著一個彎彎曲曲的古篆。

  小易抓著溫樂陽的手明顯一緊,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聲說:「這是烏鴉嶺的招魂印!老道……是烏鴉嶺駱家的人?」

  溫樂陽搖搖頭,輕輕掂量著手裡的招魂印,雖然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做什麼用的,但肯定不是駱家作出來當成商務禮品的。老道如果真的是烏鴉嶺上下來的,也不會拿著這個東西隨便送人。

  招魂印和胡蘿蔔還是有區別的。

  和尚咦了一聲,顧不上擺造型,也湊過小圓腦袋來看招魂印,片刻後恍然大悟,跟著摸了摸自己的懷裡,好像後悔不跌的狠拍大腿。

  老道看溫樂陽低頭不語,眼光賊亮滿臉得意:「這是為師的見面禮,你小心收好,可不能給別人瞧見,這件東西……」

  溫樂陽抬頭,語氣也客氣了許多:「請問道長怎麼稱呼?」

  老道欣喜無比,勉強作出一副沉穩的樣子,笑著微微頷首:「為師道號稽非,一身道法神魔莫測,三尺清鋒衛道除魔,六枚靈錢乾坤帷幄,九張仙符……」

  和尚拿不出什麼好東西,眼看著自己先發現的寶貝徒弟跟了別人,本來垂頭喪氣,現在聽見老道自吹自擂,氣的伸手向著旁邊的小樹舉拳就打,卡嚓一聲,茶杯口粗細的小樹被一拳打成了兩截。

  小易嚇得一吐舌頭:「大師又怎麼稱呼?」

  和尚仔細看了看小丫頭,目光漸漸明亮,不過片刻後又黯淡了下去,搖著頭甕聲甕氣的回答:「小丫頭資質也不錯,眉眼靈秀目光清透,可惜老衲這一身通天修行,傳男不傳女,女娃子,你造化不夠啊!」

  溫樂陽服氣了,兩個出家人看著不對付,吹牛可都是跟一個師傅學的。

  小易咯咯笑著搖頭:「我才不要你做師傅,和尚到底叫什麼?」

  「老衲水鏡禪師。」和尚長的粗俗,滿臉肥油,但是名號還挺雅致。

  溫樂陽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招魂印問稽非老道:「道長,這是什麼東西?」

  「這個……」老道正在輕撫長髯的手一僵,目光閃爍著回答:「這…這是雷雨令!能呼風喚雨接引天雷,是咱們……咱們那個門派的至寶,你好好收起來,等以後道法大成,這塊牌子自然有用。」

  突然和尚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

  老道猛地神色大變,魁偉的身體高高躍起,拳腳揮舞,向著和尚潑風般的打去,嘴裡厲聲喝罵:「禿驢快滾,壞了道爺的好事,道爺扒了你的狗皮!」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一章 屍印
和尚早有防備,用和自己臃腫身材毫不相稱的靈活步伐,迅捷的閃避著,根本不和老道廝打,大笑著對溫樂陽說:「小施主別上了他的惡當,這東西是他騙來的,可不是什麼雷雨令……」

  老道氣急敗壞:「混蛋禿驢,你已經分走了自己那份,現在又來給我找麻煩,每次都是這樣……」

  水鏡和尚猛地爆喝一聲,不再一味躲避,出拳抬腿和老道拳腳如風在樹林裡對打了一番,兩個人的拳腳中都蘊足了力量,一時間樹林裡枯枝雨落,樹幹搖曳,在悶鈍的卡卡聲中不停的晃動著。

  小丫頭奇道:「這倆人到底是一夥的,還是仇人?」兩個人互相拆台,拳腳相加,看樣子似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聽他們說話,好像還經常一起合夥幹什麼壞事。

  一會功夫之後,兩個人各自踉蹌著後退,看樣子半斤八兩誰也奈何不了誰,水鏡和尚狠狠的啐罵:「明明是我先遇到這塊好苗子,牛鼻子你橫插一腳跟我來搶!」

  老道也不服:「收徒弟各憑本事,你兩手空空拿不出件像樣的東西能怪誰,再說當初兩件東西,你我各取其一,那盞燈籠明眼人一看就不是凡物,現在怎麼拿不出來了!」

  和尚大罵:「放屁!那個燈籠還不是被你給糟蹋了!要不是你……佛爺都不稀的說你,手底下見真章吧!」水鏡嘴笨,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乾脆一甩袖子拉開架勢準備好好打一架。

  老道也不甘示弱:「我糟蹋了燈籠?要不是老子救你,你早就讓暴雨澆成爛泥了!」

  溫樂陽心裡一凜,望向小易的目光中充滿了詢問,用口型比劃了兩個字:燈籠。

  小易把腦袋湊過來,劉海上的頭髮蹭的溫樂陽臉頰癢癢的:「烏鴉嶺上過了十年大考的內室弟子,會隨身帶著三件東西,引魂燈、招魂印、定魂針。」

  一抹凌厲從溫樂陽的眸子裡一閃而過。溫吞海給他說過,暴雨之夜釋放引魂燈進紅葉林的,不會是駱家的人。溫樂陽雖然暫時顧不上追查這件事,可是碰到了線索又怎麼可能錯過。

  和尚和老道彼此誰也不服誰,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各自拉開了架勢。

  水鏡和尚珍而重之的從懷中取出一盞金光四色的小磬拖在手心裡,伸出比女孩子還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歎。

  叮。

  一縷悠揚清遠的脆響隨風飄揚,旋即炫燦的金色光芒從小磬之中綻放,把大和尚層層籠罩,剛才還邋遢可笑的和尚在金光映襯下,轉眼寶相莊嚴,讓人不敢直視!

  稽非老道面露不屑:「還是這一套!好徒弟看為師怎麼降妖除魔!」說著雙手掌心相對,用力旋轉了半周,一柄銀色的小劍迎風而起,在半空中好像一條蛇一樣,迅速的游弋著,盡情的釋放著森然的冰冷氣息。

  溫樂陽心裡一驚,他一直以為這兩個人多半是騙子,但是拳腳功夫不錯,壓根沒想到他倆竟然真的會法術,趕忙把小易藏在身後。

  和尚哼了一聲,對著溫樂陽說:「不用害怕,貧僧用腦袋擔保,不會傷到你。」

  稽非老道也隨聲附和:「徒弟放心,禿驢雖然本領不行,但是人品還過得去,不會爛傷無辜,安心看戲吧!」說著,又微微沉吟了一下,有些惋惜的看著周圍的樹木說:「禿驢,這裡山勢不錯林木挺秀,咱們兩個人的法寶都威力巨大,萬一控制不好倒毀了峨眉的景致,不如收了寶貝,咱倆赤手空拳先打上一場?」

  和尚琢磨了琢磨,一點頭,甕聲甕氣的說了聲:「依你!」隨即就手一翻就收起了小磬。

  老道立刻喜上眉梢,哈哈大笑著喊了聲:「禿驢上當了,招啊!」天上不斷盤旋的小劍嗖的一聲,向著老實水鏡的光頭上就削了下去。

  和尚氣的哇哇怪叫,但是兩手空空對付不了飛劍,大袖子摀住腦袋撒腿就在林子裡亂跑,一身肥肉嘩嘩亂顫,手忙腳亂的躲避著飛劍,不過他始終不往溫樂陽四個人身邊跑,怕誤傷了他們。

  老道也沒有什麼殺心,只是有意戲弄,不停的指揮著飛劍在水鏡身旁亂削亂剁,沒有真的往要害上招呼,否則八個和尚現在也成了篩子了。

  沒過多少時候,水鏡和尚那身髒到不能再髒的僧袍就變成了布條,露出了一個大紅色的布兜兜,可惜他身形跳躍的太快,看不清是兜兜上的刺繡是鴛鴦戲水還是長命百歲。

  小易噗嗤一聲就樂了,開始大聲起哄。

  飛劍也好,道法也罷,溫樂陽完全不懂門道,更看不出來好壞,感覺上只是覺得這個稽非老道的飛劍,比著不久前上溫家鬧事的那群道士要更靈活,似乎氣勢也更加森然了些,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對付得了。

  兩個出家人從這邊鬧著,不遠處又傳來了腳步聲,溫樂陽苦笑著回頭看了小易一眼,這附近都是連綿的荒涼冬山,連路都沒有一條,本來應該人跡罕至,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接二連三的遇到人,不過能上來的人,肯定都不是遊客或者香客。

  小易沒理他,清澈的眸子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興致勃勃的在看老道刀削和尚,她的耳力目力都比溫樂陽差的太遠,壓根就沒聽見遠處輕輕的腳步聲。

  不久之後,一個人影一搖三晃的走了上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溫樂陽看到來人之後,心裡還是大大的餓吃了一驚。

  而小易卻咦的驚呼出來,隨即兩眼放光,搖晃著溫樂陽的手臂:「太可愛了!」

  上山的是個充其量也就兩三歲小胖墩,穿著一身中式的團花棉襖,圓滾滾的腦袋上帶著一定氈帽,還架著一副圓片墨鏡,看樣子路還沒走利索,一路上磕磕絆絆,好幾次都險些要摔跟頭,走幾步就得站住了找找平衡,然後在繼續走。

  在他身後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阿蛋阿蛋,你小心摔跤。」聲音裡雖然充滿關懷,但是卻掩飾不住一絲冷笑的味道,好像這個女孩子在像誰示威。

  阿蛋走上來,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看到溫樂陽手裡捧著的『雷雨令』,肥嘟嘟的身子一下子定住了。

  老道跟和尚打了一輩子架,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揚眉吐氣過,正在大顯神威,聽到那個女孩子的笑聲,手裡不由得頓了一頓。做賊心虛的抻長了脖子,往下面望去。

  一抹嫣紅好像跳脫的火焰,在山下幾個縱躍,轉眼之間說話的女孩子就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溫樂陽只覺得整片林子都被映襯的一紅!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二章 同學
紅色衣褲完美的包裹在女孩子的身體上,把凹凸有致的身材淋漓的勾勒出來,對於她只用一個字形容就足夠了:翹。

  胸翹,臀翹,下巴翹,眼角也翹。

  女孩子很年輕,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皮膚白皙水嫩,映襯著嬌艷的紅唇,嘴角上掛著一絲誘人的弧度,圓溜溜的眸子裡,閃爍著火辣辣的溫度,活脫脫一顆小辣椒。多看一會都會覺得眼睛被灼傷,但是又忍不住一直那麼望下去。好像飛蛾,明知高溫足以融化靈魂,卻依舊抵不住從骨髓中透出的誘惑。

  小辣椒上來,根本不看溫樂陽等人,火燙的目光牢牢盯著和尚跟老道,清脆的笑著說:「兩位大師,又見面了!」俏麗的笑紋漸漸凝固成煞紋。

  稽非老道立刻收了飛劍,侷促不安的望向紅衣少女,嘴裡嘿嘿訕笑著,腳底下悄悄的想著另一個方向移動。

  和尚本來被削得昏頭轉向,現在猛地逃脫厄運,身子轉了兩轉,咕咚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著氣,臉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紅衣少女,立刻就驚慌失措的跳起來,踉踉蹌蹌跑到老道身旁:「完了,人家找來了!」

  稽非老道臉上的慌張一閃即滅,胸有成竹的一笑:「不妨事,看我的。」說著,對著翹目含煞小辣椒輕輕搖了搖頭,突然喊了聲:「都是和尚的主意!」隨即撒開腳丫子掉頭就跑,徒弟也不要了,『雷雨令』也不要了。

  大和尚一愣,狠狠的一拍光頭罵了自己一句:「我怎麼就不長記性呢!」用兩隻大袖子擋住臉也撒腿跑路。

  小辣椒狠狠一跺腳:「跑不了!阿蛋!」素手一翻擎起兩根尺半的長針,向著老道就撲了過去。叫做阿蛋的小胖墩咿咿呀呀的答應著,一掃上山時笨拙的樣子,像一頭憤怒的幼豹,閃電般竄向了和尚。

  小易低低的驚呼:「是定魂針,身法看著也像駱家的『屍舞』,應該是烏鴉嶺的人沒錯了。」隨即又給溫樂陽解釋:「和咱們溫家的錯拳一樣,屍舞只有通過十年大考,成為烏鴉嶺的入室弟子之後才會學到。」

  小辣椒手舞足蹈,一雙長針的攻勢詭異而凌厲,但是動作看上去卻極不協調,溫樂陽看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她在攻擊的時候,關節大都保持在一種僵硬的狀態,渾身上下的力量和動作,都靠著肌肉去調動,真的好像是屍體在跳舞。

  那邊的小胖墩阿蛋,動作和小辣椒幾乎一樣。至少風格一樣。

  溫樂陽點了點頭:「這個招魂印應該是她的,和尚老道不知道怎麼從她手裡騙走了。」人家小辣椒的本事,比著自己四個多月前好像還強上少許。

  小辣椒的手段雖然潑辣詭異,但是比著剛才這兩個出家人披風般的拳腳和聲勢浩大的法術,明顯不在一個層次上。溫樂陽心眼厚道,生怕女孩子吃虧,悄無聲息的踏上了兩步,全身都在蓄力隨時準備衝進戰團。

  和尚跟老道分別都被纏住,急得嗷嗷怪叫,可是誰也不肯出重手傷人,只是做賊心虛的一個勁想跑。

  過了一會連小易都看出來了,那個小娃娃阿蛋倒還好些,紅衣少女根本對付不了稽非老道,她的長針鬼氣森森殺意縱橫,卻連人家的身子都碰不到,要是老道真心要打,小辣椒早就重創伏地了。

  四個人分成了兩對揪扯死纏,小胖墩跳上跳下,臉上帶著的圓片墨鏡嘩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小易一把抓住了溫樂陽,手心裡都是汗水:「那個小孩……是屍,童……童屍!」

  溫樂陽伸手拍了拍小丫頭的額頭,他早就看出來了,阿蛋行動如風卻悄無聲息,根本不是兩三歲的娃娃能夠做到的,而且時不時會伸出舌頭舔一下嘴唇,雖然動作極快,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那根小小的舌頭,顏色□黑。

  墨鏡下,阿蛋的眼圈一層烏青的濃黑色,和蒼白的臉蛋反差極大,一雙眼睛根本就是閉著的,似乎從未睜開過。

  稽非老道連著沖了幾次都被紅衣女孩擋回來,突然眼珠一轉,對著溫樂陽大吼:「寶貝徒弟,帶著那塊牌子先走,為師隨後就到!」

  話音未落,小辣椒的餘光也看到了溫樂陽手裡的牌子,突然捨了老道,嬌叱聲中,曼妙的身體蕩起一彎驚艷的弧度,握著定魂針就像溫樂陽撲了過來:「給我!」

  稽非大喜,甩著袖子就跑。剛剛邁開步子,倏地眼前人影晃動,一個淳厚的笑容,悄無聲息的綻放在他的目光裡,老道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剛剛準備逃跑的身體慌忙向後跳開。剛才雖然連番的打鬧不停,可是無論是大和尚還是小辣椒,都不會傷及他的老命,可是眼下不同,敵人毫無徵兆的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如果借勢偷襲自己很可能會吃大虧。

  溫樂陽已經攔在了老道跟前,笑吟吟的說:「道長先別走,我還有點事情要請教。」

  小辣椒剛剛如電激射,飛撲溫樂陽,沒想到眼前一花,那個看著傻乎乎的鄉下青年已經不見了,轉眼再看的時候,這個小子已經攔住了老道。

  溫樂陽揮手把招魂印拋給了紅衣少女:「小姐……姑娘……那個同學,先別打了吧。」說著指了指還在呲牙咧嘴發狠拚命的殭屍寶寶。

  紅衣少女有些迷茫的伸手接過牌子,猶豫了一下之後,骨針輕輕敲擊了幾下,發出空空的鈍響:「阿蛋,先別打了!」殭屍寶寶無比聽話,咿咿呀呀的點點頭不再搭理和尚,直挺挺的跳回到主人身邊,小胖手在懷裡摸了摸,又拎出了一副墨鏡戴在了臉上。

  和尚和老道充滿納悶的對望了一眼,憑著剛才溫樂陽那一擋的身法,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這個鄉下小子的本事絕對和外表不配套。

  因為練氣養神,修真者只要別太差勁,基本上都能認出對方的身份,因為眼中那一絲築基之後就出現的炫光,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但是溫樂陽現在身上的功法和這世間所有功法的大綱都是背道而馳,人家都是由內而外,先築基、再煉氣養神,他卻從外而內,身上雖然光澤圓潤,但是沒有一點修者的特徵。和尚和老道一見之下才以為這小子根骨極佳,強著要收徒弟。

  修者之間,看不出對方的深淺很平常,但是把對方誤認成普通人或者把普通人誤認成修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溫樂陽沒回應兩個出家人疑問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兩位大師偷……拿了人家的東西?」

  和尚老臉一紅,老道卻賊眼亂轉:「不是偷也不是拿,是撿到了,無意中撿的。」

  小易笑嘻嘻的說:「就跟你們剛才撿了個寶貝徒弟一樣。」

  水鏡和尚眼睛一亮,用力點頭:「對,都是緣分!」

  「緣分個……」小辣椒氣的小臉通紅,手裡的定魂針鬼氣森然指著老道:「把燈籠還我!」

  老道賊煙忒忒的望向了和尚:「和尚啊,事到如今,就把小姑娘的燈籠還給人家吧。」

  和尚瞪著小眼睛,張著嘴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小辣椒深深吸了口氣,飽滿的胸脯呼之欲出,滾燙的目光望向溫樂陽:「這個牌子,怎麼會在你手裡?」說著,揚了揚招魂印。

  溫樂陽還沒說話,小易就搶著替他回答:「老道非要收他做徒弟,我們還沒答應,老道就把這塊牌子塞進他手裡,說是見面禮,隨後你就來了。」

  小辣椒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這番話從冰清玉潔的小易嘴裡說出來,自然不會有假。

  她也不傻,知道光憑著自己和殭屍寶寶拿不下兩個老賊,好在那個土頭土腦的鄉下小子看樣子也是身懷絕技,而且似乎有意袒護自己,一俟確認他跟兩個出家人不是一夥,立刻向他尋求幫助:「小伙子……同學,這兩個老賊是騙子,偷了我的東西!」小辣椒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溫樂陽,乾脆和他一樣,都是同學。

  四海之內皆同學。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10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三章 老賊
大約半年前,小辣椒正在準備引屍的時候,遇到了稽非和水鏡兩個人。

  引魂燈、招魂印和兩根定魂針,各有各的用途,同時還是駱家秘傳的起屍陣中的重要道具。

  當時和尚跟老道各自露了一手,折服了小辣椒,還以為自己遇到了高人,後來和尚拖住她,老道趁機偷走了引魂燈和招魂印。等她發現的時候,兩個老賊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烏鴉嶺也是隱世兩千年的強族,入室弟子什麼時候也沒吃過這麼大的悶虧,小辣椒這半年就沒幹別的,天天就尋找稽非和水鏡,後來得到消息兩個人在峨眉山出沒立刻趕來,轉了些日子這才終於堵住了他們倆。

  小辣椒口齒伶俐,帶著淡淡的川南口音,清脆中帶著幾分熱辣,說不出的動聽,稽非和水鏡騷眉搭眼的站在一旁,時不時的給自己強詞奪理的辯白幾句。

  說完,小辣椒炯炯有神的望著溫樂陽:「幫我。」

  溫樂陽摸出根胡蘿蔔,一口咬斷了細細的尖尾:「剛才稽非道長說過,那個燈籠被水鏡大師拿走了?」

  稽非老道急忙附和:「是啊,兩件寶貝,一人一件公平合理。」說完幸災樂禍的瞅著和尚。

  水鏡的大臉都變成了一塊大紅布,斯斯艾艾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媽的,受不了這份罪了!」

  溫樂陽心裡一驚,還以為和尚要跑,沒想到他梗著脖子大步走到小辣椒跟前:「那個燈籠,我沒禁住牛鼻子的花言巧語,給糟蹋了!現在沒有了,要怎麼才能賠給你,隨便你說好了,你就是要太上老君的大褲襠,和尚也去給你偷……那個拿來!」

  沒等紅衣少女說話,溫樂陽就插口問道:「好好的燈籠,怎麼會糟蹋了?」

  和尚悲憤的一指老道:「還不是他出的餿主意!無端端的糟蹋了好東西,還差點把老子給害死!」

  老道尷尬的搓了搓了手心,訕訕笑著:「我們在九頂山裡遇到暴雨了!引屍這門法術看這有些邪門,我們修道之人可不能墨守陳規,就抱著自家的功法不放,旁徵博引,彙集萬家所長,有道是學無止境……小子,這些跟你有什麼關係?」稽非老道說著半截,突然話鋒一轉,眼角露出一份干你屁事的神色,斜忒著溫樂陽。

  彭!

  一聲悶響,黑煙瀰漫,小易揮舞著大喇叭衝出來:「打死你們兩個王八蛋!」

  硝煙散盡,兩個非洲出家人跳著腳嗷嗷怪叫:「怎麼還有槍!」

  兩個出家人都不是普通人,目力和反應都快到了不可思議,在巨響之後就看到一大蓬鐵砂從黑煙中蜂擁而至,幾十年的修煉立刻顯出了效果,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臉上,同時腳下飄然急速後退。

  鐵砂衝擊力和臉皮堅韌度較量了一下。

  鐵砂輸了。

  不過火藥炸出的黑湮沒怎麼浪費,全都抹在了哥倆的老臉上。

  小易手腳麻利,繼續給大喇叭裝填火藥。

  老道伸出手指著小易:「你……你幹嘛開槍打我們!」他跟和尚都是一臉黑灰氣的嗷嗷亂跳,不過因為小易是個小姑娘,誰也不好意思跳上去動手。

  溫樂陽趕緊上前護住了小姑娘:「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貧道道號稽非,一身道法神魔莫測,三尺清鋒……」

  小易這麼一會功夫就裝完了火藥,舉著大喇叭又衝了上來,對著溫樂陽喊道:「溫樂陽讓開!」

  溫樂陽一把拉住了她,這才第一次感覺,原來小丫頭是個暴力衝動型少女。

  小辣椒這時候也一腦子問號:「你姓……姓溫的?九頂山?」說著,腳下似乎不經意的擺出了一個步伐。殭屍寶寶阿蛋立刻擋在了主人的面前。

  小易恨恨的罵道:「兩個混蛋在紅葉林外釋放引魂燈,我哥哥差點被害死!」

  稽非跟水鏡聽到溫樂陽的名字,先是表情古怪的對望了一眼,隨後又都作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擠掉了不少黑灰,和尚更不好意思了:「你……你當時在紅葉林裡?」

  老道也趕緊作揖苦笑:「誤會,真是誤會啊!」

  溫樂陽饒有興趣的笑了:「怎麼個誤會法?」

  和尚跟老道都是散修之人,平時形影不離又天天打架,哥倆遊戲人間行事全憑好惡,不過兩個人都有一點好處,干了壞事之後被人家逮到,能跑就跑能賴就賴,但是絕不恃強動手。更不會依仗身手去和普通人為難。

  駱家的引屍秘術,本來和他們修煉的功法連個屁關係都沒有,偏偏哥倆看到小辣椒神神秘秘,都覺得好玩,這才偷了引魂燈和招魂印。憑著他們的悟性,偷到兩件寶貝之後沒多久,就大概悟出了用法,開始滿世界尋找古屍,想要試試寶貝。莫干山上倒有一具在內行眼中極好的屍體,可是兩個人打死也不敢回去,生怕再被小辣椒逮住。

  兩個人後來就轉到了九頂山裡,無意中發現紅葉林中蘊有屍氣,哥倆如獲至寶,在老道的慫恿下,和尚將精血煉入燈籠,隨即釋放了出來。

  他們都是一知半解,不知道燈籠不按時辰和陣法相符,根本引不出古屍,而且溫家自有鎮屍的手段,就算是烏鴉山的高手親自去,也未必能成功。更不知道暴雨中不能釋放引魂燈。最讓他們沒想到,還是那只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巨蟒屍首。

  燈籠一放上去,就莫名其妙的殺出來一條早就死透了的大蟒蛇,引發了紅葉林的厲害禁制,兩個出家人這才知道惹了大禍,隨即大雨瓢潑澆熄引魂燈,和尚慘負重傷,老道抱了他撒腿就跑,再也沒敢回頭。

  老道跟和尚你一言我一語,一塊把事情說完,稽非突然回頭給了和尚一拳頭,罵道:「你他娘的,是招徒弟,還是招原告。」

  小易一手拎著大喇叭,恨恨的說:「溫樂陽,不能這麼饒了他們!」

  溫樂陽倒無所謂,只要他們說的是真話就好,一來自己對這兩個出家人沒什麼壞印象,兩個人本事不小,不過不肯欺負弱小讓人佩服,二來他心眼厚道,兩個出家人行事雖然丟人,但是都不是壞人,自己差點被他們害死,結果因禍得福,在極大的機緣巧合裡練成了溫辣子留下的功法,說起來還是拜這二位所賜。

  紅衣少女看溫樂陽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躍躍欲試:「紅葉林?溫不草的生老病死坊?這麼說你也是三年前過考的入室弟子了?」

  三家這麼多年裡,雖然沒什麼來往也沒什麼衝突,但是都自詡正宗拓斜傳人,心裡或多或少都較著股勁。

  老道賊眼亂轉,看到紅衣少女的神色裡有些不服氣,從旁邊嘿嘿笑著挑唆:「看來姑娘和小伙子還是世交,不過老道說句實話,姑娘你的本事,比著這位小哥還差著不少了。」

  小辣椒撇了老道一眼,壓根不上當:「溫樂陽,這兩個老賊滿嘴謊話,不能輕信!」

  溫樂陽把手裡剩下的半截胡蘿蔔拋進嘴裡,一臉輕鬆的笑了,樸實的笑容中露出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異常的乾淨而醒目。暴雨之夜紅葉林禁制被陰褫全部引發,生老病死坊已經是空城一座,要是老道跟和尚真的有心圖謀溫家,稽非早就殺進去了,至少不會放過當時被兩個傻叔叔誑出林子的溫樂陽和小易。

  小易才一旁氣哼哼的對著兩個出家人說:「死莽裡還藏了條一尺長的陰褫,溫樂陽被咬了一口,差點就死了。」

  和尚的表情明顯一驚,隨即不停搖頭,喃喃的說:「不可能,被陰褫咬過,必死無疑啊!」

  溫樂陽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要不你給我做場法事,把我超度了?」

  稽非老道做賊心虛,不敢得罪苦主,趕緊乾笑著岔開了話題,訕訕的對小辣椒說:「你那個寶貝可真夠厲害,連這麼大的死蟒子都能引來……」

  小易堅決的搖搖頭:「不會,引魂燈指揮不了陰褫!」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四章 奇襲
紅衣少女略帶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猶豫了片刻之後,才對溫樂陽解釋:「陰褫是最犀利的屍蟲,平時就隱藏在屍體中過活,能操控屍體,不過能控制那麼大的死蟒,應該也不是凡品了。」畢竟現在溫樂陽和她是一夥的,人家問都沒問就把招魂印還給了自己。

  溫樂陽點點頭:「咬我的那條只有一尺長,通體漆黑,眼睛的位置上只有兩片白鱗。」

  小辣椒點頭:「那就是了,這東西就已經成精了,只要有機會就會去找一個厲害的古屍棲身繼續修煉,等到白鱗漸漸擴大,變成通體雪白之後,就能成為蛇仙。」說著,輕輕的露出了一個微笑:「這都是傳說,駱家世代操屍,這些事情可能知道的比其他人詳細一些,我估計陰褫是發現了引魂燈,知道跟著燈籠能夠找到古屍,這才一路跟來,大鬧你駐守的紅葉林。不過陰褫只有在古屍裡棲息之後,才能控制屍體,不可能主動把屍體引出來。」

  溫樂陽心說我八輩祖宗已經詐屍了。

  小辣椒看溫樂陽不相信的表情,皺著眉頭問道:「怎麼,當時起屍了?」專注的表情融化在火燙的嫵媚中,變成了別樣的風情與美麗。

  溫樂陽和小易一起點頭。

  小辣椒肯定的搖搖頭:「不可能,除非……除非是還有別的東西引發屍性,比如……至陽之物……」

  稽非老道哈哈大笑,賊眉鼠眼的拍著溫樂陽的肩膀:「你還是童男……哎喲!」正說著半截,突然慘叫著抖著手,整個手掌在片刻間就腫的比他臉蛋子還大。

  小辣椒哈哈大笑,無比的解恨:「溫不草的肩膀你也敢摸!」

  溫樂陽笑著向小辣椒點點頭:「這下明白了。」隨即伸出手指,往老道手心裡一抹,稽非只覺得一股清涼直透骨髓,剛才難忍的劇痛瞬間消散。

  『我服了』就是至陽火行的毒蟲,鬧了半天八輩祖宗是被自己給激起來的。看來四老爺早就知道他身上帶著佛燈蟲,所以嚴令他不許靠近老字號。

  小辣椒可不知道他身上還帶著條都佛燈蟲,立刻搖頭:「不可能,你是童男也算不上至陽……」話還沒說完,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一張俏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她外表是果敢潑辣,但是其實也是個很少下山的小姑娘,以前一直在烏鴉嶺上練功,就連讀書都是家裡的長輩親自輔導的,不過烏鴉嶺的條件比溫家村好得多,寬帶都入戶了。

  小辣椒不敢再理溫樂陽,轉頭瞪著兩個出家人岔開了話題:「快說,怎麼賠來我的寶貝,太上老君的大……那個我可不要!」

  和尚愁眉苦臉:「還是你說吧,我們倆可沒錢。」

  小辣椒哼了一聲:「誰稀罕錢,把你們自己的法寶賠給我!上次你們亮出來的,老道的銀色飛劍,和尚的金色小磬!」她算是看透了兩個出家人,雖然身手了得,但是很有願賭服輸的光棍氣派,既然一次沒跑了以後也就不跑了,乾脆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

  出乎小辣椒的意料,兩個出家人在對望了一眼之後,各自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法寶,滿臉不捨的在手裡把玩著:「這個……你真要?」

  「真要!」小辣椒雖然意外,還是用力點頭。

  「拿去!」

  兩個出家人突然爆喝了一聲,同時把自己的法寶拋向空中,剛才的嬉皮笑臉已經一掃而空,轉眼滿臉猙獰!

  銀色小劍如電激射,小磬長鳴不絕,剎那之間,森冷的殺意與莊嚴的佛光糾纏著沖天而起!

  紅衣少女沒想到兩個出家人突然猛下殺手,根本來不及躲避,眼看著飛劍蕩著殺伐的弧光,小磬轉眼變成比屋子還大的金鐘,一上一下,向著自己砸了過來。

  小辣椒連怒罵的機會都沒有,只有眼睜睜著等死的份,突然眼前黑影一閃,一個不算魁梧但足夠結實的身體已經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彭的巨響遠遠迴盪,小易又放了一槍。

  溫樂陽大喝出拳,全身的力量都凝在了拳頭上,煉毒入體後遽然發力的感覺再次出現,手臂與拳頭上的皮膚緊緊箍起沉重的力量,剎那間溫樂陽覺得自己的雙手捏起的,是一對鐵拳!

  兩件堪堪就要迎上雙拳的法寶卻遽然轉向,劃著完全不可思議的弧度,倏地向雙方身側的空地怒射而去!

  啵!

  溫樂陽雙拳擊空,空氣彷彿承受不住這一對拳頭的力量,如水般猛地蕩起兩片摻雜著絲絲灰白的漣漪,爆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鈍響!

  小辣椒沒看到溫樂陽似乎擊碎空氣的一拳,但是從和尚和老道的眼神中,讀出了驚駭的味道。

  兩件中途變向的法寶轟然砸在了距離眾人不過幾十米遠的一片山林中,比夜梟啼哭還要刺耳難聽的慘叫沖天而起,一個土黃色的人影,在被兩件法寶翻起的如巨浪般的泥土中,泥鰍似的扭動了出來。

  無論是溫樂陽還是小辣椒,誰也沒察覺近在咫尺的地方竟然還有人藏匿,稽非跟水鏡突然釋放的法寶根本不是為了對付他們。

  黃衣人的雙肩血肉模糊成了一片,鮮血咕嘟嘟的噴湧出來,兩條胳膊已經全然不見了,應該是猝然遇襲,用雙手直接硬抗了兩件法寶。他身體卻毫不停留,詭異之極的不停扭動,每一次扭動之後,都會消失在空氣中,幾乎同時又出現在十丈之外,迅速的向著山下逃逸。

  兩個出家人各自大吼一聲,顧不上老臉被大喇叭黑開二度,甩開大步就追了下去。

  一切都發生在彈指之間,等小辣椒反應過來的時候,三個人早都沒影了。

  溫樂陽對著小易吐吐舌頭,心有餘悸的說:「幸虧剛才沒接著!」兩件法寶的釋放的威力,和鼎陽宮那群小老道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不遠處的林子裡樹木,都法寶上蕩起的高溫瞬間燒成木炭,地面上一個比房子還要大的深坑。

  兩個出家人出現的莫名其妙,消失的毫無徵兆,只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小辣椒對著溫樂陽展顏一笑,紅色的笑容立刻融化在空氣中:「你真是溫不草的傳人?」

  溫樂陽笑呵呵的點頭。

  小辣椒琢磨了一會,終於放棄了眼神中的躍躍欲試,換而友善的笑意:「多謝溫……溫同學剛才仗義出手。」

  溫樂陽的臉有點發燙,趕忙搖手,想說兩句場面話結果斯斯艾艾了半天,最後就說了句:「叫我溫樂陽就成。」

  小易笑嘻嘻的插話:「他有個外號叫小太陽。」

  小辣椒咯咯嬌笑:「這個外號好聽的很!」

  小易不依不饒:「那你叫什麼?」

  「我叫駱……」小辣椒突然臉蛋一紅,直接跳過了自己的名字:「我是烏鴉嶺內室弟子,兄弟姐妹都叫我慕慕!」

  溫樂陽一愣,她的這個外號倒是好聽的很,也不怎麼辣。他是不知道,這個綽號的起源本來是母老虎,後來漸漸衍生成了慕慕。

  殭屍寶寶似乎待得無聊,小胖身子晃晃悠悠的向著一旁走開,溫小易滿眼的好奇,小心翼翼的跟在殭屍寶寶身後,溫樂陽有點擔心的看了小易一眼。

  小辣椒慕慕笑著說:「放心,阿蛋平時不會傷人。小太陽,你來峨眉山,是不是為了……」說著,突然放低了聲音:「斬雁峰的古洞?」

  溫樂陽眉毛一挑,輕輕點了點頭。

  「四個月前,斬雁峰發生的怪事你們溫家也知道了?」

  溫樂陽沒回答,而是反問:「你來峨眉山,是為了斬雁峰?」

  小辣椒卻搖了搖頭,幾分隱憂溶入了她火辣辣的目光與滾燙的紅唇,隱憂變成了引誘。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五章 沉屍
不知沉默了多少年的古洞現身人間,錯拳第一式的壁畫和溫家秘不外傳的劇毒,不僅引起了溫不草的重視,也同樣震驚了烏鴉嶺駱家,溫、苗、駱本來同宗同源,彼此間多少也都有些瞭解,特別是幾位家長級的高手,不難認出對方的絕技。

  三家都有祖訓,要弟子努力尋找拓斜師祖的下落,原本模糊了兩千多年的謎案突然出現了新的線索,事關祖宗遺命,無論是九頂山的溫不草還是烏鴉嶺的死不了,都不敢怠慢,帶著人來到了峨眉山。

  和溫家差不多,在大約三個多月前,烏鴉嶺的兩位家長帶領著一群族中的好手,牽引著煉製的屍煞進入峨眉山,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了。駱家留守的高手不許小辣椒去尋找家長,她就打著追蹤兩個老賊的旗號,偷偷的跑來了峨眉山,追尋自己的寶貝還在其次,主要就是想去斬雁峰。

  小辣椒慕慕心直口快,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如實相告,她也是剛剛進山不久,幾乎和溫樂陽前後腳。

  溫樂陽聽她說完,也把溫家奔赴斬雁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慕慕聽到溫家的幾位家長在差不多的時間進山,同時還帶著不少高手,突然雙目不自覺的一霎,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可能性。

  殭屍寶寶已經走到了幾十米之外,正蹲在地上,搖晃著腦袋仔細的地面。

  小易就站在阿蛋的身後,和它一起側著頭看土地,一臉的納悶。

  溫樂陽知道小辣椒在想什麼,趕忙搖搖頭問她:「你說句實話,尋找拓斜師祖下落的事情,對於你們家有多重要?」

  小辣椒不解望了他一會,突然笑了,皓齒與紅唇相映。兩千多年前的遺命,就算當時祖先再不甘心,傳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個虛無縹緲的任務罷了。

  現在有了線索,無論哪家都會追查下去,可是真的要為了這個線索或者發現,和其他兩家發生火拚,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了。就以大爺爺的老練和狡猾,估計要是遇到了駱家的人,多半也會高高興興的和他們合作一起進洞子裡看看。

  不管是哪家,能通過十年大考的弟子都不會太笨,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無論哪位家長,也不會蠢到為了一條早就沒有實際意義的遺命,不顧族人性命去和其他兩家火拚。

  溫樂陽和慕慕在這邊說著,不遠處的殭屍寶寶突然回過頭,對著他們咿咿呀呀叫了兩聲,身體笨拙的晃了晃,猛地竄起來三米多高,橫掂著小屁股,狠狠的從半空把自己夯在了地面上!跟在阿蛋身後的小易哎喲驚叫了一聲,跑過去扶他,手伸到一半,想起來胖小子是殭屍寶寶,又趕緊縮了回來。

  阿蛋自己哼哼嘰嘰的爬起來,低頭看看身下的土地,換了個地方又跳起來,跟剛才一模一樣,再次把自己的小屁股重重砸在地面上。

  小辣椒慕慕的臉色先是驚異,片刻後就變成了凝重,曼妙的身姿一晃,就把小易拉了過來,對著溫家的四個人說:「阿蛋有發現,別打擾他。」

  殭屍寶寶摔一下換一個地方,一會功夫已經連續砸了不知道多少下,有時一跳幾米高,有時候不過跳起兩三尺就屁股著地了。

  「阿蛋是童屍,能感覺到冤戾之氣,這下面有枉死的人!他跳的越高,下面的人埋得就越深。」小辣椒低聲給溫樂陽和小易解釋著,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驚駭,這種利用童屍尋屍之術,是駱家的秘法,一般來說,殭屍寶寶砸地的次數越多,下面的屍體就越多,阿蛋一個跟頭接著一個跟頭,包含的面積也越來越大,這邊平緩的山坡雖然不大,但是幾乎已經都被他劃了進去。

  阿蛋終於停了下來,頭上的氈帽、臉上的墨鏡早就不知道摔到哪去了,身上滾了厚厚的泥土,地面上到處都被他砸的坑坑窪窪,小辣椒慕慕擰著眉頭,那邊地面上走了幾步,指著一個最淺的屁股印:「先挖這裡!」

  雖然沒有什麼趁手的工具,但是溫樂陽的手比著鋼爪子也不遑多讓,手一接觸泥土,就算溫家不通操屍之道也感覺到了異樣,冬天的山地本應被凍的梆硬,這裡的泥土卻觸手鬆軟,從外表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但是感覺上就好像剛剛被翻過一樣。

  沒過多少工夫,小易突然驚叫了一聲,藏到了溫樂陽身後。

  一個略微有些腐爛的頭頂,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溫樂陽和小辣椒慕慕對望了一樣,換了個方向,不再橫挖,開始直上直下在屍體旁邊挖掘。

  屍體就好像胡蘿蔔一樣,是豎著插入土中,死者表情猙獰,雙眼和嘴巴都怒張著,裡面被塞滿了泥土,十指入鉤雙腿不自然的彎曲著。溫樂陽臉色鐵青,壓抑著心裡的憤怒,咬牙低聲說:「是……四哥!」

  雖然屍體有些輕微的腐爛,但是他還是能依稀認出模樣,被豎直埋進土中的是溫家弟子,大排行中的老四,溫樂陽和一群兄弟姐妹各個交好,四哥的毒功雖然沒什麼特別之處,但是為人機警處事圓滑,平時常常替幾位家長跑腿,在村子裡的時候並不算多。

  溫樂陽輕輕捏起四哥的小指,一抹幽藍掠過,溫四在遇敵的時候,已經捏毒在手,但是根本沒有彈出去。

  小辣椒慕慕的臉色也不好看,又選了一個阿蛋留下的印跡,不管自己的纖細的手指,迅速的挖掘起來,溫樂陽把四哥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之後走過來幫她。不久之後,溫樂陽再次悲呼了一聲,又是一個溫家弟子的身體,和溫四一樣,都是豎著被埋進了泥土,死狀殘酷。

  幾個人默默的對望,壓下了心裡的驚駭,一言不發四散開,循著殭屍寶寶留下的印跡開始挖掘,越來越多的屍體被擺到了地面上,一直從中午時分到了月上中天,他們才把所有的屍體全部挖出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11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六章 熱鬧
一共十七具屍體。大都已經腐爛了,但是從隨身攜帶的物品上不難判別,他們都是溫不草的弟子,大都是溫樂陽的兄長,也有幾個是叔伯長輩。所有的屍體都是面目猙獰,七竅與指縫中塞滿了泥土,豎直著被埋葬,好像中了什麼法術在行走的時候突然沉入了土裡,被活埋致死。

  所幸的是死者中沒有死字號的人,也沒有四位爺爺,應該是大伯派來峨眉山尋找四位爺爺的弟子。溫樂陽休息了片刻,又開始重新挖坑掩埋,心裡默念著親人的名字立誓,一俟事情了結立刻把他們接回到溫家祖墳,祈求死者保佑四位大家長。

  掩埋屍體之後,溫樂陽狠狠一拳砸在了地面上,泥土就像突然遭遇火炭的冰雪,一下子化為烏有,溫樂陽的一隻右臂,深陷在地面下。

  九頂山溫家村位於川西,這些死者都和溫樂陽一樣,從西面進入峨眉山,埋屍的地方是一座平緩的小山坡,基本上溫家子弟奔赴斬雁峰,都要經過這裡。在四位家長率領死字號的精銳進入峨眉山之後,溫吞海曾經先後幾次派出子弟來探聽消息,想不到大都被敵人活埋在這裡。

  小辣椒看到屍體裡沒有駱家的人,輕輕鬆了口氣,隨後又覺得有些不妥:「是……有人在這裡埋伏,溫家的諸位世兄和師伯……」一邊說著,一邊按照家族規矩,向著地面上橫列一拍的新墳施禮,告慰亡靈。

  安頓好所有的屍體,溫樂陽閉目養神,當天邊剛剛透出一絲曙光的時候,他又背起小易,向著斬雁峰的方向趕去。

  小辣椒慕慕雙眼通紅,殭屍寶寶垂頭喪氣的跟在她身後……

  又是一天之後,溫樂陽一行人站在一道不知名的險要峰頂,面前豁然開朗了許多,層層疊疊的山巒盡收眼底,四處瀰漫著淡淡的霧氣,小易翻了翻地圖,伸手指向目力盡頭一座好像被天斧披鑿出來的陡峭高山:「那裡就是斬雁峰!」

  遠遠望去,斬雁峰陷在在連綿不絕的山巒中,氤氳散發著淬礪的氣勢,和周圍山勢的靈秀圓潤格格不入,就像一頭混在羊群中的孤狼,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下了無名險峰之後,地勢也漸漸的開闊平坦,雖然腳下依舊是山石和冬林,但已經沒有了剛剛進山時候的陡峭,而更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本來應該蕭瑟荒涼的冬山,竟然漸漸的熱鬧了起來。

  不時有人穿越山谷,或者翻過山崗,一幫一夥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通往斬雁峰的方向上。這些人裝束各異,男女老少都有,有擦白粉帶紅花的老太婆,有下巴都快佝僂到腳面的老頭子,有穿著阿迪耐克的少年人,也有手裡拿著個手機滿世界找信號嘴裡不停抱怨的中年人。

  有的身法輕捷,有的腳步夯實,無一例外雙眼中都閃爍著盎然的光芒,彼此間一見面,要麼熟絡的大聲打招呼,要麼表情陰狠虎視眈眈的對望。

  這群人個個奇形怪狀,氣質桀驁不馴,就算出現在王府井,估計第二天新浪頭條都得變成《外星人混入北京購物?》,副標題則是——北京歡迎你。

  他們在荒無人煙的深山中出現就更匪夷所思了,果然人群裡有個記者模樣的人,拿著相機不停的拍,一個露出護心毛的大胖子不樂意,走過來甕聲甕氣的罵道:「拍個鳥毛,你侵犯老子的肖像權!」說著深處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打翻了記者手裡的相機。

  記者嗷的怒叫一聲,翻手把一把三寸長的小刀扔到了天上,小刀迎風而長,照著胖子的腦袋就要招呼下來,大胖子也怪叫著,一伸手從空氣裡竟然抓出了一根狼牙大棒。

  四周趕忙跳過來一群人勸架,記者眼看打不成了,狠狠的啐了口唾沫:「我們新聞工作者有採訪拍照的權力!」

  小辣椒慕慕看著這群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小易乾脆早就躲到溫樂陽背後去了。

  這群形形色色的怪人一比,溫九和溫十三已經是非常合格的地球人了。

  這些人和溫樂陽的方向一致,溫樂陽正琢磨著是不是要躲開他們的時候,一個六十多歲、留著山羊鬍子的老人走到他跟前,操著濃重的天津口音問他:「你嘎嘛的!」

  老頭子腰板挺得筆直,頭髮鬍子都梳理得一絲不苟,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淬礪的氣息,溫樂陽感覺戳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鋒銳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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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鏡和尚站在一截山梁的頂端,目露凶光不停左右巡視,金色小磬靜靜懸浮在半空中,不時發出一陣陣洪鐘般嘹亮的金屬轟鳴,每聲巨響時,聲波都會盪開空氣,在天空中留下層層的漣漪,和尚找了一會,不耐煩的對著不遠處的老道大吼:「人呢?」

  老道正握著小飛劍剔指甲裡的黑泥:「跑了唄。」

  和尚不甘心的一跺腳,伸手就要扯脖子上那串佛珠,稽非老道嚇得驚叫了一聲,忙不迭跳起來拉住和尚的手:「你瘋了!」

  和尚臉上怒氣蓬勃,臉上的黑灰都擠得簌簌向下掉:「這狗雜碎心地忒也歹毒了!竟然用山棺邪術,要不是老子發現及時,你我還有那幾個娃娃,非得被他活埋了不可!你滾開,我放法珠翻他出來……」

  老道死死拉住和尚的手:「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是峨眉山!你要是放了十八顆珠子出來翻山,狗雜碎未必找得到,老妖精肯定能翻出來一大堆!」可惜溫九和溫十三不在他們身邊,否則一定會興高采烈的湊過來問一句:你們也認識老妖精?

  水鏡和尚一愣,恨恨的把手從佛珠上放下來:「那怎麼辦,就讓狗雜碎跑了?」

  「你那顆禿頭裡面長的都是頭髮是吧?那個小雜碎躲在峨眉山暗箭傷人是為了什麼?」

  水鏡伸手一引,把天上的小磬招了回來:「你是說……斬雁峰?」

  老道慢條斯理的點點頭,嘿嘿的奸笑著:「饒是那個老鬼奸似鬼……」

  和尚小眼睛一翻:「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稽非也不以為意,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少廢話,快走吧,晚了就沒熱鬧看了!」

  和尚笑了,一種只有在剛剛偷吃過老母雞的小狐狸臉上才會有的表情,突然綻放在他那張銀盆大臉上。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七章 散修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回答刀子般的老者:「奉師長之命,來峨眉山辦些事情。」

  老頭子上下打量著溫樂陽幾個人,從鼻子眼裡噴出了一聲不屑:「凡夫俗子,也配和我同行?」老頭子的威望在這群怪人裡頗高,先前他過來的時候,人人給他讓路,現在他一發話,立刻就有人跟著附和,有幾個脾氣暴躁的已經開始擄胳膊挽袖子打算上來動手趕人。

  一個穿著大紅襖,臉上塗脂抹粉的老太婆,臉上厚厚壺著可疑的白色粉末狀物體,見狀邁步跑了過來,攔住了幾個要動手的怪人:「等我先問問再說!」說著,笑瞇瞇的望向溫樂陽:「孩子,你們的師長是哪位?」

  『啪』,一件東西從溫樂陽背後拋了過來,小易怯生生的露出了腦袋,可憐巴巴的看著老太婆。

  老太婆伸手接住一看,立刻眉花眼笑,又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刀子般的老頭:「是稽非的弟子。嘖嘖,這個老雜毛眼光不錯,這三個娃娃人人都不錯,不過好像都是帶藝投師,還帶著個殭屍娃子。我聽說湘西、陝西和川南都有人煉屍……」

  小易擲出來的,是稽非老道先前給他們的那塊掉色假玉。

  「不過這也無妨,都是些凡人練得玩意,碰見了咱們這些散修的仙人,自然忙不迭的拜師……」老婆子似乎特別愛說話,根本就沒人問她,自顧自的就往下說。

  溫樂陽苦笑著,也不知道該不該搭腔,更不知道這群人都是什麼來頭,自從他在暴雨之夜以後,連番遇到這種自稱修者的人,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納悶以前這樣的人多少年也未必會現身一個,現在卻像雨後的蛤蟆一樣,層出不窮。

  神七上天了,修真不值錢了?

  刀子一樣的老頭子神色大為緩和,看樣子和稽非老道還有些交情,甩下一句:「牛鼻子就是財迷,弄這麼個東西來糊弄孩子!」扭頭就走開了,走了幾步之後,又補充道:「和尚也不是什麼好貨!」

  其他人也都笑了,他們都認識稽非老道,不再圍著溫樂陽幾個人看,而是帶上了他們,一路快步趕向斬雁峰。

  和以前遇到的鼎陽宮道士相似,這些所謂的修者法寶犀利,但是體質比著從小習武泡藥酒的溫家和駱家內室弟子,也強不到哪去,溫樂陽幾個人能穩穩當當的跟上他們的腳步。

  老太婆在這群人裡威望也不低,而且好像很喜歡溫樂陽、小易和小辣椒慕慕三個人,把假玉還給了小易之後也不走開,就絮絮叨叨的和他們說話,先指著刀子老頭給他們介紹:「這位是天津盤山公冶老爺子……」

  小易現在也安心了,接口說:「盤山公冶是鑄劍名家,不過……幾百年前就已經銷聲匿跡了啊。」

  公冶老頭已經遠遠的走開了,居然還能清清楚楚聽到小丫頭的話,回頭露出了個笑容:「小丫頭倒有些見識!」

  老太婆也有些詫異的看了小易一眼:「你這個女娃知道的不少啊,公冶家的先祖在三百年前於鑄器中得到奇遇,從此悟道得窺天機,再也不鑄凡間的兵器,自然在人間沒了記載。」說完,她又開始絮絮叨叨的讚歎:「男娃子根骨清奇,是絕佳的材料;紅衣女娃子也有些根基;就連這個小女孩,看著弱不禁風居然也是見識廣博,嘿,稽非老道這次算是走運了,也不知道從哪找來的三個娃娃。」

  溫樂陽煉毒入體,普通的修行之人根本看不出他獨闢蹊徑力量卓絕,只是一個資質絕佳的普通人罷了。

  小辣椒慕慕大眼睛霎了霎:「婆婆怎麼稱呼?」

  老太婆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眉頭,眉心的白粉嘩嘩的向下掉:「怎麼著,稽非和水鏡連我都沒和你們說過?」

  小辣椒一臉的委屈:「我們幾個人是昨天才遇到他們的,不由分說他們就把玉牌塞給我們,後來他們遇到了件事情,就讓我們先去斬雁峰等他,還說有事情就報上稽非和水鏡的名號。」

  小辣椒是淡淡的川南口音,溫樂陽和小易則是一口川北話,好在這些怪人都是從五湖四海趕來的,聽不出細微的口音差別,還當他們真的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老太婆哼了一聲:「報他們的名號,稽非和水鏡很了不起嗎。」不過神態中已經沒有什麼不悅了,還安慰他們幾個:「這兩個人平時就是瘋瘋癲癲的,說兩句話就跑,不過為人和本事都是不錯的,你們拜在他門下不用說,是一場極大的造化。」

  先前那個打記者維護自己肖像權的大胖子呵呵的笑著插嘴:「紅姑婆,那兩個活寶自己還沒活明白,你這麼替他吹牛,當心害了這三個小娃。」

  紅姑婆咧開嘴巴嘿嘿一笑,白粉繼續往下掉,掉了這麼久都沒掉乾淨,也算是件神奇的事情了:「要是雜毛和禿驢不會教徒弟,老太婆就替他們教!」說著又望向溫樂陽,指了指那個胸口爆著一撮黑毛的大胖子:「他叫牛力士,在淮南落馬溝修煉。」

  溫樂陽插口問:「那你們是山宗,還是世宗?」溫一半從鼎陽宮的道士嘴裡問來過口供,在山裡隱修與世隔絕的人自稱山宗,潛蹤入世的修真者,統稱世宗。

  牛力士嘿嘿笑了聲:「我們是祖宗!」

  紅姑婆啐了他一口,笑罵著:「別沒大沒小,當著幾個娃娃的面說話檢點些!」語氣裡對著溫樂陽幾個人充滿了回護,老太婆很喜歡這幾個孩子。

  用水鏡和尚的話來說就是:緣分啊!

  「大家平時都散居在各地,各自修行,咱們散修之人,不講究什麼山宗世宗,想進山就進山想入世就入世,沒有那麼多說法,山宗世宗這些調調,都是那些正經的修真門派硬分的,像什麼崑崙、蜀山這些大派,自古就盤踞仙山,根基扎實不屑入世,所以自稱山宗,其實這些年他們門下的弟子,也早就有人入世了;另外一些邪道裡的人物,被打壓的抬不起頭來,根基都被摧毀了,迫不得已才潛入世間隱藏了起來,偷偷修行,那些名門大派都把他們叫做世宗。」紅姑婆說話的時候嘴角漏風,費力無比,雖然是修行之人但是骨子裡依舊秉承了中國廣大農村婦女的優秀傳統,話沒完。

  溫樂陽這才明白,山宗世宗,是那些名門正派自己劃分的,山宗就是仙風道骨,世宗則是藏污納垢。

  牛力士甕聲甕氣的說:「咱們都是散修,沒門沒派,逍遙自在,就是給老子個蜀山掌門……」他的話還沒說完,紅姑婆突然厲聲叱喝:「住嘴,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牛力士撇了撇嘴巴:「咱們這麼多人在一起,怕他們什麼!就算只剩老子一個人,也沒怕過他們!」話說的雖然硬氣,不過還是沒在繼續剛才的話題說下去。

  小易是普通人,步履緩慢,現在已經跳上了溫樂陽的後背,又引來紅姑婆一通嘖嘖稱讚,說兄長就應該這樣疼妹子,又說道自己的那幾個兄長如何如何的不懂事,來回來去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小易突然插口問道:「姑婆,咱們去斬雁峰幹什麼啊?」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八章 和尚
這個問題才是溫樂陽和小辣椒最關心的,一直在盤算著怎麼開口,生怕一個不小心露出馬腳,驚動了這群看上去吃人肉還得摘刺兒的怪物們,沒想到小丫頭就這麼直接的給問出來了,語氣裡沒有一絲的不自然。

  紅姑婆絲毫也沒有起疑,用嗔怪的語氣答道:「這個老雜毛,這麼大的事情都不跟徒弟說!」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語氣變得神秘兮兮:「娃娃們,聽好了,斬雁峰頂不久前露出了一個古洞,隨後斬雁峰上朽木吐花,離草結葩,枯泉重湧,老樹昏鴉……呃,沒有最後四個字,反正都是祥瑞之兆,這說明要有異寶出世啊!這個消息越傳越遠,後來咱們這些散修之人一商量,乾脆上山來碰碰運氣,就算得不到寶貝,能見識見識也好啊!」

  牛力士卻搖了搖大腦袋:「既然來了,當然是衝著寶貝來的,反正要是讓我遇到了寶貝,管他什麼蜀山崑崙的,誰也不讓!」

  溫樂陽有些吃驚:「真……的?什麼異寶?」說著又指了指遠處的斬雁峰:「也看不出來什麼啊!」

  紅姑婆嘿嘿笑道:「什麼異寶我哪知道,祥瑞之象也有結束的時候不是,只要寶貝還在就行,哈哈。」

  小易微微皺起了眉頭,這種獵奇的記載,是她最喜歡看的書,原本還以為是神話,沒想到還真有跡可循:「這種祥瑞之兆,只有福澤深厚的人才能看得到,真有人看到了也不會四處去散播消息吧。」

  溫樂陽讚許的看了小姑娘一眼,馬上追問紅姑婆:「這個消息是誰告訴大家的?」

  紅姑婆倒是一副瞭然於胸的神情,一點也不覺得這個消息有什麼奇怪:「娃娃們,你們不知道峨眉山是什麼地方,外人就算發現了異寶即將出世的祥瑞之兆,也沒辦法憑借一人之力,把消息通告大家的,自然也是值得信任之人,否則咱們也不會巴巴的趕來。」

  小易聽得雲山霧罩,一臉的納悶,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冰清透亮的小臉蛋上掛滿了疑問,就像只晶瑩的青果,惹人愛憐。

  紅姑婆修煉了一輩子,大江南北什麼地方都去過,卻從沒見到過這麼冰雪可愛的少女,目光裡慈祥氾濫,柔聲的解釋:「這峨眉山上啊,盤踞著一個大派,要真的有異寶出世,他們可不許外人來採擷……」

  小易不屑的哼哼了兩聲:「什麼大派,他們是強盜嗎?峨眉山是他們家的嗎,憑什麼不許別人來找寶貝,寶貝上又沒寫著他們家的門牌號。」小丫頭是忘了,九頂山後出現歸一草的時候,他們溫家死字號的人也視為禁臠,根本不許別人來采。

  一群怪人都覺得小丫頭這番話無比受用,各自大聲喝彩,牛力士的嗓門最大:「小姑娘說的好!要我說,小姑娘的見識比著那群光頭可強得太多了!」

  紅姑婆傲然微笑:「咱們在斬雁峰上溜一圈,也不見得就違反了天條。」

  這群奇人異士一路吵吵嚷嚷,腳步毫不停歇,神態上更加懈怠,他們個個本來就天不怕地不怕,現在拉幫結伙更加膽大妄為了,天下就沒有他們不敢去的地方。

  慕慕漸漸和紅姑婆混熟了,說話也輕鬆了起來,把來的路上發現屍體的事情告訴了她,只不過沒說明這些人的身份。

  老太婆皺起了眉毛:「聽你說的意思,應該是山棺邪術,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峨眉山呢?」

  牛力士也覺得這個消息不可思議:「峨眉山裡的人,不可能用這種邪術!」說著,突然恍然大悟的一拍巴掌:「肯定是有寶貝,引著那些老魔頭也來了,咱們可得快點走,別讓人搶了先!」

  溫樂陽卻低頭不語,仔細品味著老太婆的話,努力想把事情濾出一個線索:斬雁峰古洞顯出師祖拓斜的遺跡,溫家精銳進山後杳無音信;進山打探消息的溫氏族人都被邪術狙殺;現在又有一群散修之人要上斬雁峰古洞尋寶。

  小易看溫樂陽皺眉沉思,把小嘴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溫樂陽,咱們還是跑吧,別跟他們一夥走。聽他們說峨眉山裡好像也有什麼厲害的勢力,你想,要是這麼一群人跑到九頂山裡去轉悠,咱們死字號早就動手了……」

  溫樂陽咯咯一笑,捂著耳朵直跳腳:「癢……」差點把小丫頭從後背掀下去。

  「現在走已經晚了,這一大幫子人壓根就是來找事的,根本沒避諱,早就被人家盯上了,我估計咱們一脫隊,馬上就得被人家盯梢的人抓走。」溫樂陽等麻酥酥的感覺結束後,又站直了身體小聲對小易說。

  小丫頭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扯開嗓子對著牛力士喊:「胖叔兒,峨眉山裡有什麼了不起的勢力?」

  牛力士愣了一下,伸出小棒槌似的手指頭指著自己的蒜頭鼻子:「喊我呢?」隨即對著小丫頭呵呵直笑,覺得『胖叔兒』這個稱呼挺好聽:「峨眉山裡有座大慈悲寺,算有點名氣。」

  紅姑婆從旁邊苦笑著搖頭:「何止有點名氣,那是天下修佛的聖地,老方丈一句法旨,天底下的修佛之人,莫不遵從。」

  溫樂陽從旁邊插口:「鼎陽宮比著大慈悲寺呢?」

  牛力士有些意外:「你小子還知道鼎陽宮?」隨後又搖搖頭滿臉的不屑:「那就沒法比,大慈悲寺裡切墩兒的,到了鼎陽宮都能當祖師爺。」

  溫樂陽幾個人混在散修尋寶之人的隊伍裡,浩浩蕩蕩腳程極快,一路向著斬雁峰進發,紅姑婆非常喜歡這三個孩子,路上照顧有佳有問必答,溫樂陽也抓緊機會想多瞭解一些修真者的事情,只不過他對修真一竅不通,問來問去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路上不停的有長相古怪,行蹤可疑的人物加入隊伍,三三兩兩絡繹不絕,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會和公冶老頭、牛力士和花姑婆恭恭敬敬的打招呼。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隊伍已經擴大到三百人以上,溫樂陽和小辣椒、小易相對駭然,都油然而生一種西遊記群眾演員的感覺。

  要是有個警察進山,光看一眼這群人,就能立個三等功。

  晚上稍事休息之後,這群人繼續趕路,個個神采飛揚絲毫看不出疲憊之態,慕慕和小易卻都沒精神了,天將破曉他們就來到了斬雁峰腳下,從下望上去,整個山峰就像一截崩斷的天刃倒插在土中。山峰上根本沒有一草一木,是一塊整個的黑色巨岩,如果是普通人,沒有攀巖工具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眾人仰望斬雁峰,剛剛還喧嘩無比的隊伍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被這座石山的氣勢所奪,有幾個膽小的人甚至都有些膽怯。

  「哎喲!阿……阿彌陀佛!」

  突然一聲稚嫩的驚呼從一塊大石頭後面響起來。

  走在隊首的公冶老頭子一揚手,所有人都站住了腳步,牛力士哼了一聲,晃著膀子擠開了大伙,和公冶老頭子並肩而立。

  紅姑婆的表情似笑非笑,回頭對著溫樂陽說:「不用擔心,早知道大慈悲寺會派人擋路。」

  一個眉清目秀,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小沙彌,衣衫不整睡眼稀鬆,顯然剛才在偷懶睡覺,手裡拿著個木魚,手忙腳亂的從石頭後面跑出來,嘴唇哆嗦著,好像想說話又不敢。

  小和尚不敢看眼前這群人,目光低垂死死盯住自己的腳尖,喘了半天才鼓足勇氣:「你……師父說,讓我…不能…你們上山…請回…回去吧。」

  一邊說著,手裡還緊張的微微發顫,不停敲著木魚。

  牛力士銅鈴似的大眼一瞪,甕聲甕氣的問:「你師父是誰?」

  哇~

  小和尚突然咧嘴大哭,攥著木魚扭頭就跑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13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二十九章 佛偈
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散修之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猛地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他們進入峨眉山尋寶,早就準備好和山裡的門派大打一場,誰也沒想到,第一個出場攔路的居然是個小娃娃和尚。

  笑聲還沒停歇,小和尚又苦著臉轉了回來:「諸位…不……不能上山!」

  公冶老頭子瞇著眼睛望向小和尚:「你師傅是誰?」

  小和尚看老頭子穿著打扮都比較乾淨,長的也不那麼怪異,雖然透著股嚴厲,看是也不怎麼害怕了,用木魚錘搔了搔自己的後腦勺,滿臉納悶的反問:「師父名號是……我忘了。」

  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瘦子尖聲笑道:「小和尚細皮嫩肉,加上些胡蘿蔔燉出來一定香噴噴!」

  小和尚兩腿發顫,嘴唇青灰,臉蛋上還沒退去的嬰兒肥都在突突突的跳著,也不敢在說話了,強忍著恐懼搖頭不肯讓開道路。

  小易趴在溫樂陽耳邊笑道:「那個人口味跟你差不多。」

  溫樂陽一本正經的搖頭:「我只吃生的!」片刻後又忙不迭補充一句:「我是說胡蘿蔔。」

  紅姑婆看著小和尚眉清目秀,又愛心氾濫,沒看怎麼邁步就飄身到隊首,回頭罵剛才說話的那個瘦子:「盡說些胡話嚇唬孩子,還怕你邱老四的名聲不夠難聽啊!」說完又柔聲安慰小和尚:「孩子別怕,快回廟裡去找你師父,把道路讓開。」

  小沙彌充滿感激的看了老太婆一眼,猶豫著搖搖頭:「師師……師…師父讓… 讓……」

  紅姑婆的老臉上除了白粉就是心疼:「好孩子,別怕,慢慢說!這群混人,看把一個好端端的孩子給嚇得。」

  「不…不是…嚇嚇的,我…結巴……天…天生!」

  這邊幾百個散修之人,個個都是狂傲不遜的主,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他們不算邪魔外道,那些修真大派沒有什麼事情也不願意招惹他們,這次聯袂起哄著上山,結果眼看到了地方卻被一個小孩給攔住了,這些人都自持身份,誰也不願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去欺負小和尚,不過相持了一會之後,還是有人忍不住了,一個長得很有磨盤氣質的黑胖子最先忍不住了,跳出隊伍大罵:「紅姑婆少跟他廢話,小子快滾開,否則……」說著雙手一翻,掌心向天,嘴裡倏地大吼了一句稀奇古怪的話。

  寧謐的天空中倏地一蕩,一塊麵包車大小的石塊從天而降,在空氣裡摩擦出嗚嗚的哀號,向著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就砸了下去。

  一群人有的嘻嘻哈哈的喝彩,有的面露不屑之色。

  一直被嚇得魂不守舍的小和尚突然驚叫了一聲高高躍起,胖嘟嘟的身子在半空中化作一條矯健的幼龍,圍著從天而降的巨石迅速的旋轉著,手裡的木魚錘連珠敲在石頭的邊緣。

  當巨石堪堪要砸到樹林頭上的之後,彭然一聲悶響,大石頭一下子爆成了齏粉,簌簌的落在林間,沒有了一點力量。

  小和尚也回到了紅姑婆身旁,還是那副心驚膽顫的窩囊相:「樹…生長不…不易…峨眉山一草…一草…一草…….」聽著跟CD劃痕似的。

  幾百個散修就像一群突然被斬首的鴨子,瞬間鴉雀無聲,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小和尚,剛才那塊巨石的威力對他們來說不算太大,其中不少人都能擊碎或者躲開,但是要像小和尚這樣在須臾之間就把它化作粉末,能做到的人還真不多。

  紅姑婆迅速的退開了幾步,原先臉上的和顏悅色已經蕩然無存,換作了冷冰冰的嚴厲:「原來老婆子看走眼了,還傻乎乎的上來當好人,謝謝大師父,剛才沒拿那個錘兒給我來上一下。」

  小和尚似乎根本不明白老太婆為什麼突然翻臉,急著想解釋,結果一著急,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紅姑婆繼續冷笑著:「冀北小紅溪,紅姑婆不自量力,想要討教了,請大師父賜個名號!不記得自己的師父是誰,總不會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吧。」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小結巴身後傳來。

  九個年輕的光頭和尚,像變戲法一樣,從剛才小和尚棲息的那塊巨石之後走了出來,一個接一個走到小和尚跟前,睡眼稀鬆的合十施禮:「師叔早。」

  小和尚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伸出小胖手對著紅姑婆結巴著:「讓…讓玄、玄鳥來…說!」

  一個三十出頭的僧人樂呵呵的踏上了一步,合十施禮對著眾人朗聲唱道:「大雷音寺,玄鳥見過諸位神仙。」他的語氣不卑不亢,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一點也沒有把眼前的處境放在心上。

  大慈悲寺中最近五代的僧侶法號,善、希、玄、禪、滅,其中善字的老僧也剩不下幾個了,早就不再理會塵世隱在寺裡專心修佛,現在寺中的方丈和各院主持都是希字輩的高僧,眼前這個和尚自稱玄鳥,這麼算的話,他那個七八歲的小結巴師叔,竟然希玄字輩的僧人。

  這些散修的人個個表情古怪,低聲的交頭接耳,紅姑婆遲疑的望向小磕巴:「你是希字的僧人?」

  小磕巴雙手合十:「大慈悲寺,希…希聲。」

  小易捂著嘴巴輕聲笑道:「犧牲,這個名字可不太吉利。」

  溫樂陽搖搖頭沒說話,他不知道大雷音寺裡的輩分規矩,就算知道,也不明白從峨眉山上出來的希字輩和尚,對於修真者來說意味著什麼,不過就算他至少看明白了那麼大一塊石頭人家那個木魚錘就給敲成粉末了。

  紅姑婆似乎還想說什麼,牛力士已經一臉不耐煩的跳出來,手裡的狼牙巨棒晃了兩下:「和尚躲開,咱們幾百個散修之人結伙上山,沒想過對付大慈悲寺,斬雁峰將有異寶現世,此事早就傳遍天下,你們想捂也摀不住……」他是個大老粗,說起話來想到哪就說到哪,反正誰都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玄鳥略帶一絲無奈的搖搖頭:「諸位神仙明鑒,什麼天降祥瑞異寶現世都是些無稽之談,斬雁峰的突現古洞不假,但是絕無寶物,相反還是個極大的凶地,現在寺裡的幾位首座正在斬雁峰上推衍此事的來龍去脈,也有不少師兄在峰上演練護山法陣,要是諸位貿然上去,恐怕會有危險,依小僧看來,諸位不如先隨我到別院休息,用些素齋,等長老和師兄們撤下來之後,我們再帶領諸位上山遊覽。」

  先前那個被牛力士砸掉相機的記者突然開口了,文質彬彬的帶著股嗆人的酸勁兒:「和尚封了斬雁峰,然後告訴咱們山上沒寶貝?」

  哄,一下子,剛剛還面露猶豫的散修們全都變得猙獰起來。

  「和尚心術不正,想要私藏寶貝!」

  「和尚快點滾蛋,惹惱了祖宗,管你哪廟的!」

  ……

  一群人指著和尚們亂七八糟的破口大罵,南腔北調各路的方言都有,小磕巴面露倉皇,急得直跺腳,玄字輩的幾個和尚卻也不生氣,個個都掛著淡淡的微笑。

  散修越罵越亂,漸漸已經從光頭和尚罵到了尼姑家的瘸腿鄰居,牛力士站在隊首罵的最賣力氣,紅姑婆和公冶老頭幾次呼喝都沒能何止,突然玄鳥含笑踏上了一步長聲唱了句佛偈:「阿~彌~陀~佛~」

  在混亂的謾罵聲中,這句佛偈就像一絲清涼,倏地從所有人的耳鼓一直鑽入心地。

  同時遠山處處回聲,從四面八方傳了回來,其他的八個和尚各自踏步上前,依次長吟佛偈,一句接一句,和山谷間的回音重疊在一起,第九個和尚頌完之後,玄鳥又再度開聲,不過彈指之間,讓人心底清寧的佛頌已經匯聚成浩浩天音,變成了洪鐘一般讓人震耳發饋的巨響,重重的砸在所有人的心頭,修為低的散修者只覺得有渾身血流湍急,心臟無論再怎麼努力跳動,也跟不上血流的速度,紛紛手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

  倒是溫樂陽、小易、慕慕,只是覺得聲音鬧的厲害,耳朵裡轟轟的難受,卻沒有其他的異樣感覺,大慈悲寺的梵唱天音威震天下,以佛家至純的元陽之力引動天威,直接攻擊敵人辛苦修煉的先天真氣,時間長了能散盡修者一聲的積累。

  溫樂陽幾個人既沒有元神更沒有元氣,反而倒沒事。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章 梵音
牛力士紅姑婆這些修為精深的散修又驚又怒,誰也沒想到和尚們笑呵呵的卻說打就打,紛紛惡罵著亮出法寶。

  長刀,神劍,飛缽,山嶽符、火麟撰,轟天印、煉神泥丸……

  散修們平時各自修行法寶稀奇古怪,有的旋起綺麗光芒,有的滲著森森陰風,在主人的頭頂盤旋飛舞,只等主人一聲令下就咆哮激射。

  牛力士狼牙棒瘋狂的揮舞,腥臭的罡風凜冽吹拂,空氣中從四面八方都隱隱響起了惡狼的長嗥,與梵唱糾結在一起,本應溫馨爽朗的破曉冬山一下子變成樂土與葬園交疊的詭異之地。一頭體型大過巨象的純白色雪狼時隱時現,映著朝陽,在地面上投射出巨大的陰影。

  紅姑婆雙手連連挫轉著,一朵接一朵碗口大的紅花漸漸浮現,在她身前旖旎的漂浮著。

  佛燈蟲忽然從溫樂陽胸口竄了出去,想要跳到紅花上,嚇得溫樂陽剛忙伸手,在半空中把倒霉孩子撈了回來,好在一群散修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和尚身上,誰也沒注意他們。

  『我服了』在溫樂陽手心不服氣的摔打著胖嘟嘟身體。

  「和尚,再不讓開,死無葬身之地!」紅姑婆一直都不願意引起爭端。

  玄鳥的笑容依舊沒有絲毫變化,似乎漫天亂飛的法寶都是紙飛機,根本不搭理紅姑婆,一心一意的接唱著梵音。

  牛力士一臉躍躍欲試,對著紅姑婆叫道:「跟他們說個屁,動手吧!」

  紅姑婆叱喝一聲,身旁所有的紅花並沒有飛向和尚,而是狠狠的砸在了堅硬的山地上,發出一陣讓人心悸的琉璃碎裂聲,堅硬的紅色一閃而滅!

  牛力士卻哈哈大笑,使勁的喊了聲:「好!」狼牙棒用力一揮,隱在空中的雪狼現身而出,淒厲長嘯著撲向和尚。

  其他的散修也各自神采飛揚,賣力的砸出了自己的法寶,簡直就把惡戰當成了表演賽。

  瞬間天空崩裂,所有的法寶都在主人的指引下崩出神芒,各種符印喚出法身,各色飛劍蕩起真力,跟隨著巨狼,鋪天蓋地的砸向和尚。

  就在巨狼堪堪撲到和尚跟前的瞬間,一蓬剛烈的紅色遽然從僧侶腳下炸開,熾烈的火焰像地泉一樣歡快的肆意噴湧,能夠燙穿鋼鐵的火滴囂張的翻起跟頭,綻放著濃烈的暴戾。

  紅姑婆滿臉的慈祥早已不在,換而陰冷的笑容,五朵紅花激引地火,毫無徵兆的攻敵,是她的拿手好戲,相比之下,除了牛力士喚來的那頭千年狼魂之外,其他的法寶都黯然失色。

  各種光彩映在小易和小辣椒那兩雙大大的眸子裡,把兩個女孩子襯得美到了極點。

  公冶老頭子沒動手,挺著腰板站在一側,老眼微微瞇起,綻放著針一樣的精芒,目不轉睛的盯著和尚如何應付驚濤怒浪般的攻勢。

  頭頂上無數法寶撲過來,一排光頭被照得爍爍發光;腳底下地火噴薄,鞋底子都開始冒黑煙裡,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的玄鳥和尚突然收了佛偈,尖叫一聲:「快跑吧!」

  師弟們個個嚎了一聲,扭頭拉起小臉煞白的結巴師叔,扭頭就跑!閃電般消失在眾人眼前,再出現的時候,已經退開了幾十丈遠,大袖子不停的拍打著屁股上的火苗。

  轟然巨響,震得大地顫抖,遠山哀鳴,兩拖拉機的法寶全部砸在了片刻前和尚們的立身之地,爆裂的氣浪把不少人都掀翻在地,堅硬的山石被炸碎成齏粉,斬雁峰腳下赫然顯出了一片廣場大小的深坑。

  高聳入雲的斬雁峰似乎都晃動了一下。

  只是,和尚跑了。

  散修們也沒想到,這群和尚居然都是賤骨頭,好說好道的不肯走,非得等到火燒了屁股才逃跑,愣了片刻之後全都哈哈大笑,一邊收回法寶,一邊猛吹牛皮,笑罵著大慈悲寺幾千年的威風,原來都是唬人的。

  這時候剛才被爆炸的巨力掀飛的石塊才嘩嘩嘩的落下來,大伙都撐起法寶抵擋著,紅姑婆剛忙引出兩朵大紅花,護在溫樂陽等人的頭頂。

  等碎石落進,眾人才舉步前行,雄赳赳氣昂昂的準備上山,慕慕剛走了幾步,突然覺得眼前一黑。

  一塊黃布慢悠悠的從天上落下來,正罩在她腦袋上,溫樂陽手忙腳亂的幫他她把黃布取下來,隨即咦了一聲:「有字兒!」

  跟前幾個散修都錯了過來,黃布上的自己歪歪斜斜,錯別字連篇,一看就是出自孩子的手筆。

  「斬艷風大胸(斬雁峰大凶),古東更雞鵝(古洞更亟惡),小和尚不扁人(小和尚不騙人),神仙們回去八(吧),希聲白球。」

  牛力士前面都能看懂,就是最後兩個字,有些納悶的自言自語:「什麼白球…….哦,拜求!哈哈,這個小和尚忒怪,好寫的字反倒不會寫。」

  小易早就跟他們混熟了,笑著解釋:「娃娃學字,都會先從看得到的東西學起,比如胸口,雞鴨,皮球什麼的。」

  溫樂陽可沒他們那麼輕鬆的心思,誰也沒看見小和尚是什麼時候拋出這塊黃布的,斬雁峰古洞他勢在必行,但是路上遇到的怪事不斷,都是超出他理解範圍之外的事情,再算上前不久發現的同族屍體,心情已經有些沉甸甸的。

  小辣椒慕慕的表情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公冶老爺子跟紅姑婆兩個人沒再說什麼,帶著隊伍上山,只是頻頻的回顧,好像還在等什麼人,雖然嘴裡也在鄙夷著大慈悲寺,可是心裡都明白,憑著那群和尚在無數法寶下全身而退的身法,就絕不容小覷。

  大慈悲寺貴為修佛聖地,千年的威名都是用法寶和元神砸出來的,一群和尚雖然讓開了,但是上山的路恐怕也不會好走。

  果然,眾人剛剛走上了不到一個小時,突然一道刺眼的金光,從斬雁峰頂燦然綻放,金色的光芒越擴越大,想潮水般一層層吞沒著險峰週身的黑暗,吞沒著險峰刀子般淬礪之氣,不斷的蔓延著,不出一會功夫,就已經把整座大山全部籠罩住。

  溫樂陽等人沐浴在金色的佛光裡,就連胸口露著護心毛的牛力士都染上了一層莊嚴。

  一隻隻金色的蝴蝶不知從哪裡飛了出來,翩翩舞動著輕巧的翅膀,圍繞著眾人上下翻飛。

  一聲充滿了慈悲,宛若歎息的佛偈,就像哀傷的琴聲,一路飄搖著,輕輕迴盪在溫樂陽的耳中。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一章 公子
金光乍現,散修們手忙腳亂的放出法寶護身,除了溫樂陽幾個凡人之外,人人都有寶貝護身,過了半晌看到金光好像無害,大伙才送了一口氣,不明白大慈悲寺的和尚搞什麼鬼。

  剛才在斬雁峰腳下溫樂陽就已經明白了個大概,修煉這回事似乎和武術不同。一個好拳師很難打贏十個一般的拳師,但是對修煉來說,修者間質量的差異很難用數量來彌補,人家九個和尚根本沒動手,就唱了幾句佛偈,自己所在的這支雜牌軍就倒下了一半多,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

  眼下金光和煦溫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變成刮骨的鋼刀,溫樂陽雖然老實厚道,但是也不認為和尚們放出一道金光把大山都籠罩了就是為了好看,這要是射燈,得配多大的泡子啊。

  紅姑婆的見識廣博,低聲對著溫樂陽說:「這是峨嵋大慈悲寺的佛頂金光。」隨後看到幾個人都是一臉迷茫,笑著繼續解釋:「修行之人,各有各的道法和神通,也各有各的相乘與相沖,火行道法在水中施展就會大打折扣,但是在至陽之地卻能直接提升一個層次,和尚釋放的金光,就相當於火行修者給自己做出一個至陽之地。」

  溫樂陽點點頭明白了,和尚們在佛光下,施展的法術威力比著平時要大上許多。

  突然一聲勁力沛然的長嘯,從山腳下衝天而起,清越激昂,充滿金屬音色的聲音一下子將那聲悲哀的禪唱衝散,幾條人影如流星般,從遠處一路激射,幾個縱躍已經攀上山峰!

  一群散修之人全都面露喜色,猛地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呼聲未竭,一個矮冬瓜帶著四五個人就已經來到大家的面前。稽非和水鏡兩人就跟在矮冬瓜的身後,笑嘻嘻的衝著溫樂陽和慕慕擠咕眼睛。

  另外還有三個人,都是又高又壯的肌肉男,穿著緊身的黑上衣,身上的肌肉都緊緊的裹在衣服裡,袒露的胸口和脖子上,露出花花綠綠的紋身,走在大街上一看就是靠拳頭過日子的主兒。

  矮冬瓜看著三十歲上下,長了張麻皮臉,小眼睛蒜頭鼻,穿著黑褲黑上衣,脖領子敞開露出了一條大金鏈子,腋下還夾著個小包,標準一副社會人的打扮。

  紅姑婆、牛力士和公冶老頭馬上聯袂走到矮冬瓜跟前:「見過樂羊公子。」

  其他的散修裡,輩分高的頷首,輩分低的乾脆跪拜,紛紛向著矮冬瓜行禮,不過臉上都含著笑容,透著一股親切勁。

  矮冬瓜樂羊公子長相寒磣,但是顧盼之間,眉宇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華貴的氣質,麻皮臉上掛起的笑容讓人看著無比真誠,操著一嘴京口片子笑呵呵的和散修們打著招呼。

  「公冶公公,您老身板還是那麼硬朗!」

  「紅姑婆,小孫子該考高中了吧,得選個好學校,最好能從北京辦個學籍,我在教育局裡有幾個熟人,來之前打過招呼了,這一半天就能回信兒。」

  「哈哈,牛爺,大冬天兒的您露著個胸口不冷啊!」

  「你是…不亂谷的老四…嘖嘖,才幾年不見,已經修煉成仙了,你家老爺子還好不?等我忙過這幾天,還想著找他老人家去喝兩盅。」

  「咦,劉猴兒,你這蔽日金砂可越來越晃眼了,趕明兒哥們窮了,跟你借二兩金砂子換煙抽。」

  ……

  樂陽公子輕鬆的和大伙打招呼,很快和散修們打成一片,每一個被他問到的人都自豪而恭謹的回著話,臉上神采飛揚,好像得了莫大的榮幸。

  溫樂陽抓了個空兒,輕聲問紅姑婆:「姑婆,這位樂羊公子是誰?」

  紅姑婆剛剛被矮冬瓜落實了小孫子的學校,老臉都笑成了一朵花:「傻小子,他們名門正派都是根基深厚,歪門邪道也都有自己的勢力,散修之人要是不抱成個團,還不得讓他們禍害死,所以咱們這些人平時也都有個消息串通,誰也是平白無故的挨了欺負,也好找到朋友出頭,畫城樂羊家,一直就幫襯著大伙,一代一代下來,算是散修中的第一家。」

  溫樂陽微微琢磨了一會:「樂羊家是散修的領袖?」

  紅姑婆呵呵笑著:「領袖也談不上,咱們畢竟是散修,平時沒有那麼嚴密的組織,不過畫城數千年的威望,樂羊公子又為人熱心,在咱們這些人心裡,著實有些地位。」

  溫樂陽點點頭:「明白了,那這次斬雁峰現寶的事情,也是樂羊公子告訴大家的吧。」

  牛力士從旁邊納悶的看了溫樂陽一眼,呵呵笑道:「原來傻小子不傻!」

  溫樂陽摸出根胡蘿蔔,咬下尖尖的一截笑著答應了一聲:「除了樂羊公子,恐怕別人也攢不起這麼多的人來捧場。」剛說完,無意中抬頭正迎上了矮冬瓜的目光。

  矮冬瓜目光炯炯的望著溫樂陽幾個人,嘴裡對著身後的和尚老道笑著說:「這個小伙子就是你們看上的徒弟?好眼光啊,可惜讓你們兩個傢伙搶了先,否則我肯定得帶著他回家,求我爹給我收個師弟,不對,不用求,我爹就得搶著收下他!」

  聽矮冬瓜話裡的意思,稽非和水鏡吹過牛皮,溫樂陽已經拜了兩個老賊當師父。

  樂羊公子又望向溫樂陽,小眼睛裡滿是笑意:「小兄弟怎麼稱呼?」

  「我叫溫樂陽。」

  突然一聲怒罵,緊緊跟在矮冬瓜身後的三個肌肉男同時發怒,伸出大手就來抓溫樂陽,嘴裡罵著:「小王八蛋,敢消遣樂羊公子!」

  卡嚓一聲,小易雙眉倒豎:「誰敢來?!」解下身後的大喇叭手腳麻利的裝填火藥,稽非老道跟水鏡和尚條件反射的一縮脖子。

  矮冬瓜臉上現出了又鬱悶又古怪的笑容,一揮手屏退了三個手下:「你真叫溫樂陽?嘿嘿……我叫樂羊溫。」

  溫樂陽愣了一下,也古里古怪的笑了,想起來在西遊記裡好像有一對小妖怪,一個奔波兒霸一個叫霸波兒奔。

  樂羊公子好像還想說什麼,先前那個哀唱禪音的聲音,又從漫天氤氳的佛光中緩緩傳來:「畫城樂羊公子駕到,大慈悲寺上下莫之幸焉!阿彌陀佛,大慈悲寺三明禪院首座希相見過公子。」

  聲音剛落,另一個氣若游絲好像隨時會斷氣的聲音接踵響起:「大慈悲寺六通禪院首座希障有禮。」

  第三個聲音更加奇怪,每說一個字就變幻一種強調語氣,好像是一群人一人一個字在接力:「大慈悲寺八相禪院首座希業頓首。」

  第四個聲音卻像春雷般奔放,聽上去說不出的痛快:「十力禪院首座,希知!」

  散修之人紛紛蘊起目力,想要找到說話的和尚,但是每一個聲音都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的,壓根就無從尋找。

  樂羊公子顧不得再和溫樂陽廢話,哈哈一笑朗聲回答:「三明六通,八相十力,慈悲寺五大禪院到其四,樂羊溫才是倍感榮幸,小子何德何能,竟然引得四位神僧開口垂詢。」

  稽非從樂羊身後笑嘻嘻的拍馬屁:「來了四個不算多,還差個一大事禪院呢,都來齊了還差不多。」

  樂羊溫回頭瞪了老道一眼,這個馬屁明擺著就是挑撥離間。

  第五個聲音終於響起了,結結巴巴,說得費力無比:「大慈悲、悲寺…一大事禪…禪院,希…希聲合十…施、施禮……」

  哄的一下子,所有的散修全都低聲驚呼著,第五個聲音稚嫩而真誠,就是剛才在峰下阻攔大伙上山的小和尚。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15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二章 金光.
大慈悲寺五大禪院,一大事、三明六通、八相十力,其中一大事排在首位,誰也沒想到這個修真大派中最重要的位置,竟然是一個小孩子主事。

  樂羊溫臉上掛起了一絲驚訝:「一大事禪院首座,不是希覺神僧嗎?」

  小和尚結巴著回答:「那個…師兄…另有要、要事,幾個月前讓我…首座。」

  矮冬瓜樂羊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呵呵笑道:「恭喜小神僧了,三天後畫城定有一份賀禮送到,恭祝小神僧主掌一大事禪院。」

  水鏡和尚跟在他身後,有點著急的催促:「跟他們費什麼話啊,咱們快上去吧!」

  散修大都有這個心思,紛紛點頭和應,大慈悲寺五大禪院的首座都到齊了,不用說肯定是衝著寶貝來的,上去晚一步,寶貝沒準就被人家收進兜裡去了。

  剛才第一個說話的,三明禪院首座希相聲音蒼老哀傷,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慈悲,再次緩緩的開口:「畫城樂陽家威名遠播,行蹤飄渺為人高遠,老衲久慕了,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還請公子賜教。」

  在樂羊身後的一個紋身肌肉男突然開口:「和尚,少假惺惺的廢話,我家少爺來到峨眉山,你們個個躲起來,只見聲音不見人,這就是大慈悲寺的待客之道!」肌肉男的聲音鏗鏘有力,就像利刃交擊,直刺天空,震得溫樂陽耳朵裡嗡嗡直響。

  樂羊溫笑著擺擺手,制止住手下:「家人無禮,讓神僧笑話了,神僧有什麼話儘管問就是了。」

  「峨眉大慈悲寺和畫城樂羊素無瓜葛,更談不上有什麼仇恨,老和尚不明白,公子引著這麼一群散修之人,氣勢洶洶的進山何為?」

  樂羊溫還是笑容滿面,但是已經改回了自己那嘴流利的京口片子,腔調裡充滿了社會味:「神僧您這話說的忒重,我可不敢應承了,不過話說過來,要是大慈悲寺裡的大小師父到了咱那一畝三分地兒,樂羊家裡就算再窮,也得招待好諸位……」話說著半截,矮冬瓜突然閉上了嘴巴,就此打住,不再說了,根本接著希相神僧的話茬向下說,光指責對方所為不是待客之道。

  半晌之後,天空中傳來了希相神僧濃濃的歎息聲。

  跟著小結巴又苦口婆心的開始勸解:「樂羊……公公子,快…下下山…吧…我們都、都有要緊事……失禮莫、莫……」

  十力禪院的首座希知聲音粗豪,脾氣也最暴躁,突然打斷了小結巴的話:「樂羊溫,你引著一群妖魔鬼怪闖入大慈悲寺重地,真以為和尚只懂唸經,不懂護道!」

  肌肉男長聲尖笑:「笑話!什麼時候斬雁峰也成了你們的禁地,峨眉的和尚果然霸道,看上了哪裡就說句禁地,要真是有本事,天下人早就都剃頭當和尚了。」

  希知怒極反笑,滾滾的笑聲在雲間激盪,矮冬瓜沒搭腔,對著散修之人使了個眼色,伸手向上一指,吆喝了聲:「大伙上山,跑起來!」

  散修們答應了一聲,全都提氣凝神,甩開大腳丫子飛奔,哄,本來就散亂的隊形一下子四分五裂,遠遠望過去就好像一群蛤蟆手腳敏捷的在大石頭上亂蹦亂跳。

  溫樂陽也趕忙背起小易,向著斬雁峰古洞的方向奮力攀爬。

  希相笑聲戛然而止,暴跳如雷的大吼一聲:「佛無相,眾生無相!天眼無礙智力!」

  浩浩湯湯的佛偈遽然響徹了整個天空,氤氳而為暖的金光在瞬間熾烈了千萬倍,眾人腳下的大山開始劇烈的晃動。

  金光已經變成實質,雖然不會阻擋身體但是徹底遮掩了視力,剛剛奔跑了幾步的散修們紛紛驚呼,統統變成了瞎子。

  溫樂陽叫了聲苦,眼前到處是金晃晃的一片,根本就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片刻之後,身邊的一切又重新清晰了起來,他週身的毛孔都在迅速的開闔與收縮,正把發生在周圍的事情清晰的傳遞到心裡,彷彿正慢慢將他從自己身處的環境中拽出來,自然是自然,他是他。

  溫樂陽現在的感覺自己已經置身於事外,正在第三者的角度審視著周圍,就像在看環形立體電影的觀眾:

  水鏡和尚圓睜雙眼,在金光裡亂跑,眼看就要撞上一塊兩人多高的山石。

  稽非老道一隻腳已經賣出了山崖……好了,老東西掉下去了。

  慕慕瞪著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雙手牽伸,正在摸索著攀爬,嬌艷如花的俏臉上,儘是焦急的神色,倒是殭屍寶寶阿蛋,亦步亦趨緊緊跟著主人。

  牛力士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氣鼓鼓的眨眼睛,不時有亂跑的散修之人哎喲一聲,被他絆倒。

  三個肌肉男結成了品字形的陣勢,一排排銀梭般的光芒圍繞在他們身邊。

  而矮冬瓜霸波兒奔,正在手下的護衛中,低頭在一張大大的宣紙上畫著什麼……

  溫樂陽以毒入道,煉毒入體,功法和古往今來所有的修者都大相逕庭,他的功法會將他與自然硬生生的剝離開,別的修者以心感受世界,最怕外力擾亂心神,而他是用身體的每一個部分來窺探天地,只要肉身在,週遭的一切變化都會傳遞過來。

  小辣椒心急如焚,金光就像一塊黃布,厚厚的糊住了眼睛,時間稍長就已經感覺不到究竟是周圍的金色太明亮,還是自己已經失明了,就連把手舉到眼前,也根本看不到,突然左手一暖,一隻粗厚有力的大手,已經握住了自己。

  慕慕叱喝一聲,另一隻手一翻,亮起定魂針,本能的向著身邊的人就紮了下去。隨即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牢牢的捉住了自己的手腕,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我,溫樂陽……小易,把大喇叭舉高點,別衝著我臉。」

  兩個少女同時鬆了口氣,又同時稀奇的問道:「你能看得見?」

  彭!

  一聲悶響,兩個丫頭都嚇了一跳,溫樂陽低聲笑著安慰:「別怕,水鏡和尚撞上山巖了。」

  希知神僧的狂放的笑聲再度從天邊滾滾傳來:「十力弟子,降魔衛道!」

  一片應喝上震盪天地間,大群的和尚宛如怒豹從四面八方撲了出來,手捏法印,對著一群比瞎子還不如的散修大打出手,打一下唸一聲阿彌陀佛,打兩下念兩聲。

  不過和尚們似乎手下留情,手裡威力巨大的法印一個接一個,但是都沒向著敵人要害招呼,專砸腳面。

  這群散修算是倒足了大霉,希知和尚狂怒之下施展了天眼無礙之力的神通,接引二十八部天廣目天王真經,以金光封住了散修的視力與靈覺,幾百人全都變成了睜眼瞎子,這就是修煉者實力之間的差異,人家發動一個神通,管你有多少人,一下子全都給你罩住,只要本事不行就別想掙脫桎梏。

  四下裡此起彼伏的都是修者的慘叫,來的和尚們都是十力禪院首座希知神僧的徒子徒孫,在天眼無礙的神通裡,視力和靈覺都不受影響。

  打瞎子,罵聾子,拿著木棍兒趕瘸子,打瞎子是天下三大惡行之首。佛宗聖地大慈悲寺的和尚們,正幹得興高采烈。

  溫樂陽背著小易,拉著慕慕,小心翼翼的躲到了一塊巨岩之後。

  矮冬瓜樂羊公子終於畫完了,伸手將手中的畫卷拋向天空,嘴裡朗聲長笑:「十力禪院,不過如此!」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三章 丹青
一幅山水,寂寥丹青。

  在長長的畫捲上,只有一座孤高的山峰,遍體青黑色的山巖,幾條猙獰的裂縫如怒龍盤繞其間,囂張的透射出只屬於天地間的淬礪。

  畫城樂羊溫在須臾之間摹了一幅斬雁峰,寥寥幾筆勾畫,卻將這座黑色孤峰的氣勢盡數潑灑出來!

  隨著畫卷迎風招展,原本被金光籠罩的斬雁峰,就像一頭已經蟄伏的獸,突然又被畫卷勾起了本性,開始不安的躁動,那股淬礪的先天氣勢開始緩緩從山巖的縫隙中滲透而出,努力想要掙脫佛光的禁錮。

  樂羊溫表情猙獰,舉著畫筆在空中不停的亂畫,兩隻三角眼裡精光盎然猶如實質,緊緊盯住已經被他拋向半空的畫卷,猛地大吼了一聲:「破!」

  畫卷狠狠一顫,彭的冒起了一衝黑煙,轉眼燃燒殆盡,幾片灰蝶無力的灑落。而斬雁峰卻好像被徹底激怒,凌厲的山勢再也不肯臣服,那股讓人窒息的天生至性,在剎那中全部爆發,猛地裹緊了金色佛光!

  散修們只覺得週身一輕,眼前又恢復到希知神僧未發動天眼無礙智力的神通之前樣子,金光雖然沒有散去,但是又變得氤氳淡泊,目力和靈識全部恢復了正常。

  溫樂陽在山巖後看的目瞪口呆,先是和尚接引二十八部之力施法封閉散修的靈識,隨即矮冬瓜憑著一幅畫勾起了斬雁峰本身的氣勢,藉以破掉和尚的蒙目金光,這樣的鬥法和把法寶當成手榴彈亂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更遠遠超出了他對修真者打群架的認知。

  散修們一恢復視力,第一件事就是指揮著盤旋在身旁的法寶,唏哩嘩啦的砸向大慈悲寺十力禪院的和尚們。

  一個賊路過商業區,看見個要飯瞎子跟前的破碗裡有不少錢,躡手躡腳的過去偷,眼看就要拿到錢的時候,突然瞎子跳起來,掄起一板磚拍在他腦門上,墨鏡後面,目光炯炯。

  和尚們現在就是這種情形的,本來沒想著大開殺戒,也沒放出自己的法寶,就躲在金光的庇護下捏起佛家降魔手印,興高采烈的打瞎子,突然間瞎子都睜眼了……

  散修們可不管和尚剛才手下留情,現在一個個都是腳面紅腫,跟鞋坑裡塞倆饅頭似的,早就憋了一肚子惡氣,眼前突然恢復了光明,指揮法寶照著光頭就削,聲聲的慘叫不迭,一眨眼一片十力禪院的弟子就被放到了,鮮血潑到黑色的山石上,在金光的映襯下,顯得分外猙獰。

  在最初的慌亂和慘重損失之後,快一半的十力禪院弟子都被打死或者重傷倒地,剩下的都是修行高深的僧侶,我佛早就不慈悲了,叱喝著充滿殺氣的佛偈,也紛紛亮出了法寶相迎,十力禪院首座希知卻沒有了一點動靜,既沒有嗷嗷咆哮,更沒有再施展什麼神通。

  和尚們的修為明顯比著普通的散修高上不少,在緩過神來之後,打得散修們連連敗退,要不是有紅姑婆、牛力士、公冶老爺子幾個高手壓陣,恐怕散修早就被人家打成散架了。

  矮冬瓜稍事休息了片刻,站起來帶著三個打手就撲向了和尚。

  他們四個人的實力遠遠超出了和尚與散修,不過一會功夫就扭轉了頹勢。

  佛光普照,黑峰昂立,一群散修,一群和尚,打群架。

  小易看著漫天亂飛的法寶,左眼閃著恐懼,右眼閃著興奮:「溫樂陽,咱們幫忙嗎?」

  溫樂陽卻沒理會小丫頭,正在閉著眼睛,低著頭悶悶的發呆,一隻手還牢牢抓著小辣椒的柔荑。

  小辣椒也摸不準這小子是在想事情還是裝模作樣佔自己便宜,伸手捅了捅他:「什麼時候還發呆,閉著眼想什麼呢!」

  溫樂陽突然驚醒,也不理會兩個少女,跳到身後不遠處的懸崖向下看,撿起了一塊石頭扔了下了去,跟著又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

  溫小易和小辣椒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剛要發問,溫樂陽的身影突然一矮,消失在兩雙或清澈、或火辣的眸子中。

  兩個女孩同時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剛剛反應過來溫樂陽跳崖了的時候,這小子又笑嘻嘻的翻了回來:「咱們一定得上到古洞裡去!」

  小易拍了拍胸口長長出了口氣,看著外面打成一鍋粥的兩撥人:「怎麼走?路都被他們堵死了!」斬雁峰險峻異常,幾乎就沒有上山的路,現在兩撥人鏖戰的地方,正是山腰下唯一稍微平坦的落腳處,也是山峰最易守難攻的所在,現在別說是人,就算是鳥也會被漫天急飛的法寶擊落。

  和尚們雖然被動,但是敗相未露,大慈悲寺這次大動干戈,五大禪院的首座都到了山上來,只怕人家的增援馬上就會到。

  「好像還有一條路」。溫樂陽直接把小易背到後背上,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慕慕和殭屍寶寶:「你能抱住阿蛋不?」慕慕不明所以的點點頭,阿蛋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思,立刻伸出兩隻小胖手,一臉期盼的望著她。

  慕慕對著阿蛋笑罵:「抱得你還少嗎!」俯身把殭屍寶寶抱在了懷裡,剛想說話突然驚呼了一聲,溫樂陽有力的胳膊已經牢牢攔住了她稚嫩的腰肢,貓著腰快走了兩步,跳到巨岩不遠處的石崖,三個人一個殭屍寶寶抱成一團,一步邁了下去!

  「你……」慕慕又驚又怒,身子急速的下墜,有心亮出定魂針但是卻軟綿綿的提不起一絲力氣,也不知道是因為溫樂陽胸口傳來的男兒氣息,還是因為失重。正要奮力掙扎,身子忽的一沉,雙腳已經接觸到堅硬的地面。溫樂陽卻沒放開手臂。

  慕慕的小臉通紅,怒道:「還不放開!」一邊說著,一邊低頭一看,嚇得整個身子又都軟了,空著的一隻手反而緊緊攬住溫樂陽。

  在他們兩個人腳下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幾個麻麻扎扎抱成一團的人,就站在空氣裡,腳下時不時有鳥飛過,好奇的抬頭看看他們,在確定這些傢伙不能吃之後,興趣索然的飛走了。

  十力禪院首座希知在佛光中接引神力,封住了散修們的視力與靈識之後,溫樂陽就閉上了眼睛,隨後身體漸漸置身事外,週身的毛孔在劇烈的開闔中,迅速的把正在發生的傳遞到他的腦海中,以他立足之地為圓心,周幾十米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呈現,雖然直線距離和目力沒法相提並論,但是神奇之處就在於,是周圍的一切,包括身後、腳下、頭頂和左右兩側。

  當所有的事物都逐漸清晰的時候,溫樂陽卻突然發現有一個奇怪之處,身後的懸崖之下不遠處,一條彎曲的黑帶緊緊貼住山壁,好像是被黑煙包裹住的小路,看方向應該是想著山峰的頂端綿延而去,不過溫樂陽只能感受到幾十米之外的距離,小路究竟通向哪裡他不知道。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四章 小路
樂羊溫破掉了希知的佛家神通,眾人回復了視力,溫樂陽來到山崖旁向下看卻什麼都沒有,石頭也毫無阻隔的向下掉落,可是閉上眼睛之後,身體明明感受到下面有一條緊貼山壁的小路,這才冒險跳下去,溫樂陽當然不是傻子,憑著他現在的身手,只要是順著山壁滑落,就能用雙手固定住下落的勢頭。

  跳下去之後果然發現,這裡有一條看不見的小路,這才帶著兩個少女下來。

  溫樂陽現在已經有了些修真的覺悟,一臉羨慕的讚歎:「肯定有前輩的高人施法,遮住了這條小路,尤其妙的是這條路只能承人,不能載物!就算有人刻意試探也找不到……」說著自己又覺得不對,搖頭笑道:「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路,恐怕也是神仙造出來的。」

  小易和小辣椒根本就看不到腳下的小路,更不知道下一步改往哪邁,只能依著溫樂陽向前走。

  溫樂陽也是個不到二十的少年,心性就算淳厚也忍不住得意的賣弄,兩隻眼睛故意不盯著腳下,四處張望著對周圍的景象嘖嘖稱奇。嚇得兩個少女小臉煞白,一個勁的催促他看路。其實他看路根本不是用眼睛,因為眼睛裡沒有汗毛孔。

  看不見的小路輾轉向上,通著山頂的方向,其間更佈滿了陷阱,大部分道路緊貼著山壁,偶爾卻繞開了一個彎子,有的地方斷開將近一米的空擋,就算有人誤打誤撞掉在小路上,沿著山壁摸索前進,也一定會失足摔落,這裡雖然還不算太高,但是把人摔成稀泥還富裕。

  山上依舊亂成一片,各種法寶蕩著流光溢彩閃爍不停,阿彌陀佛和草擬嗎的呼聲交疊在一起,又莊嚴,又神聖。

  溫樂陽帶著兩個少女,一臉輕鬆的走自己的路,讓他們打群架去吧。

  漸漸的,呼喝聲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凜冽的山風中,小易趴在溫樂陽的後背上,不用像慕慕那樣自己心驚膽戰的邁步,漸漸的放鬆下來,眼看著自己一行人越走越高,興高采烈的笑著問:「這條路一直通到峰頂?」

  溫樂陽只能『看』到跟前幾十米遠,也不知道這條路究竟會通向哪裡,雖然一直向上,但是還是搖搖頭:「應該不會,要是通到山頂的話,根本犯不著花心思佈置這麼一條道路。」

  小易腦子比溫樂陽好,但是思維可就談不上了,納悶的瞇著大眼睛:「啥意思?」

  「這條路根本就是條密徑,不是給普通人走的,通往的地方也不想讓旁人知道,如果直通山頂,直接爬山不就好了。」溫樂陽一邊說著,一邊回頭向著小易歪歪嘴巴。

  小易明白,伸手從兜裡拎出根胡蘿蔔塞進他嘴裡,然後望著膽戰心驚的慕慕:「你吃不?」

  慕慕的眼神都快凝固了,明知道看不見,還瞪著大眼死乞白賴的看,連頭都不顧上搖。

  溫樂陽把胡蘿蔔尖咬下來大嚼,小丫頭則接過後半截,香甜的吃著:「那這條路通道哪?」

  溫樂陽胸有成竹的一笑:「斬雁峰上也沒有什麼替他的地方了,應該是條捷徑!」

  「你是說……直接通到古洞裡?」

  「聰明丫頭!這條路應該是通到古洞的另一端,沒準直接是腹地,別忘了,山頂的洞口是因為滑坡才露出來的……再來一根兒。」

  一直走到天黑,溫樂陽突然歡呼了一聲,手臂用力,牢牢扶住了小辣椒:「前面沒路了!」站著別動。

  慕慕趕忙站穩腳跟,眼巴巴的望著溫樂陽,一點也火辣不起來了。一塊側凸的黑色石壁,就在他們面前大約四五米的地方。

  溫樂陽放開她,從嘴裡取下一截吃著一半的胡蘿蔔,向著石壁扔了過去,蘿蔔頭很有彈性的從石壁上崩開,翻著歡快的小跟頭,向著山下墜落。

  天色已經漸漸的黯淡了下來,小易使勁望著不遠處的山壁:「怎麼了?」

  溫樂陽苦笑著回答:「山洞,就在那。」說著,小心翼翼的把小易放了下來,仔細的叮囑:「千萬站著別動,我先跳過去試試。」

  小易本來都放開手了,聽得這麼一說猛地又抓住了他,大眼睛裡都是恐懼:「萬一要不是山洞,是山壁呢……」在她的小腦袋瓜裡,已經清晰的勾勒出一副圖案,溫樂陽四肢攤開,狠狠的撞在堅硬的山壁上,像個貼餅子一樣滑了下去…….

  溫樂陽也想到了貼餅子的下場,臉色不怎麼好看,不過還是用力搖搖頭,柔聲安慰:「別怕,就是山洞。」來自皮膚身體的感覺,那是個黑黝黝的山洞入口,而眼睛卻告訴他那是硬邦邦的大山,溫樂陽知道自己應該相信身體,但是心裡還是感覺有點沒根,輕輕拍了拍小丫頭的額頭:「我一會就回來。」

  小易的大眼睛裡已經充滿了淚水,倔強的抿著小嘴,不敢哭出聲音。

  慕慕的聲音也顫抖著:「你……你快點回來!」

  溫樂陽故作輕鬆的哈哈一笑,活動了一下身體,正要起跳,突然停下了動作,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小辣椒:「喂,你到底叫什麼?」

  小辣椒一愣,臉騰的紅了:「要你管,我就不告訴你!」

  小易可憐巴巴的望向小辣椒,帶著哭腔的說:「你就告訴他吧…… 他……」淚水下的目光,閃爍著完成遺願的執著。

  小辣椒一下子就心軟了,猶豫了半天猛地一跺腳,咬著牙發狠的吐出了三個字:「駱、旺、夫!」

  溫樂陽和小易同時愕然,隨即大的也不害怕了,小的也不哭了,捂著肚子放聲大笑,小辣椒的臉紅成了望天椒,又氣又恨又羞,想轉過身子不看他們倆,腳底下卻不敢稍動,最可恨的是自己懷裡的阿蛋,也跟著沒心沒肺的做了個燦爛笑容。

  在哈哈大笑中,溫樂陽倏地簇聲長嘯,不算魁偉但修長精壯的身體高高躍起,向著對面的山壁狠狠撞去!

  就在他撞上山壁的剎那,猛地消失了,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樣,不見了,在小易和小辣椒的眼前,依舊是黑黝黝的山壁。

  兩個人齊聲歡呼!隨即眼前一花,溫樂陽又毫無徵兆的從山壁中躍出,跳回到他們身旁,當先背起小易:「一個一個來,你先等我。」說著帶著小易撞進了山壁。

  山壁和小路正好相反,小路是看不見但實際存在,而山壁則是看得見但卻不存在,不過都是不容外物試探,只能容人使用。

  小辣椒抱著阿蛋站在『空氣』裡,心怦怦直跳,不知道為什麼,在她心底很有些衝動,等著溫樂陽來抱著自己跳過去。

  片刻後溫樂陽又跳回到小辣椒跟前,伸手攬住了她:「準備好了?」

  慕慕扳著臉點點頭,突然腰間一股充滿安全感的力量傳來,眼前一暗又復一亮,已經站在了一座寬敞的山洞裡

  石壁和地面上,都撲著青石板,石板上鐫刻著龍飛鳳舞的古篆,洞壁上懸掛著古香古色的銅燈,正在緩緩散發柔和的光芒。

  小易就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正端著大喇叭,一臉警惕的望著山洞深處。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16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五章 古洞
溫樂陽現在又得意又欣喜,如果不是溫辣子的霸道功法,讓他學會用身體來感受天地,這條小路和山壁的障眼法一輩子也休想發現,伸手拍了拍小丫頭的肩膀:「胡蘿蔔!」

  小丫頭卻表情嚴肅的搖搖頭,對著溫樂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用大喇叭指了指前方。

  一陣低微到細不可聞的細碎腳步,正隱隱的傳來。

  溫樂陽立刻踏上兩步,把小易藏在自己的身後,自從他離開紅葉林之後,這個動作都變成條件反射了,只要一有危險,第一件事就是先擋住小易。

  慕慕把阿蛋往地上一扔,定魂針緊貼在藕臂內側,錯動腳步和溫樂陽成犄角之勢。而阿蛋就像一隻敏捷的猴子,四足著地詭異而迅速的攀爬上光滑的石壁,把自己隱藏在銅燈的陰影中。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急促中透出凌亂,一個聲音隨著腳步聲傳來:「你……是你來了麼?」

  溫樂陽有點傻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我?不是我?

  聲音清冷的就像秋天的寒露,從耳朵裡一路透入骨髓伸出,最後從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空中氤氳而出那股霜雪般的涼。

  而語氣中的焦急與期盼,卻讓三個年輕人的心都沒來由的一褶,微痛。

  終於燈影晃動,讓人心曠神怡的清幽香氣中,一個年輕的女子從山洞深處跑了出來。溫樂陽只覺得眼前先是一暗,旋即光明大作!

  一個明媚到足以讓鏡湖閉光,春山失色的女子。

  驚喜與忐忑交織在一起的神色散落在明眸皓齒之間,別說溫樂陽,就連兩外兩個女孩子都忍不住放輕了呼吸,生怕稍一用力就會驚碎了這幅細瓷般精美的表情。

  少女看到溫樂陽和小易,先是愣了一下,表情漸漸變得失望,就連石洞中的光芒,也隨著她黯然一起暗淡了下去。

  少女全身都裹在雪白的裘皮中,細長的頸子側面,不知為何留下了一道寸許長的紅痕,卻讓白皙中炸出了一抹突兀的驚艷。微尖的下頜,薄薄的雙唇,高挺通透的鼻樑,黑寶石般的眸子,細細的雙眉如剪,黑色的長髮披在毛裘上,無聲的流淌著讓人幾乎無法直視的溫婉。

  長裘一直覆蓋過小腿,只在渾圓的腳踝下,露出一雙小小的赤足。女子的年紀比著溫樂陽和慕慕都要大上一兩歲,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

  三個女孩子都是美麗的,小易的美是清純,那骨子裡透出的天真;駱旺夫小姐的名字慘點,但是火辣辣的妖嬈足以讓任何人動心,而山洞裡這個女子女子的美卻是魔術般的,讓人無妨想像的明媚,就像皎潔的月光,又像滿眼的春色。

  一抹微笑重新將明媚蕩漾起來,不著痕跡的洗去了她的失望:「你們是誰……這是什麼?」年輕女子饒有興趣的盯著小易手裡的大喇叭,繼續說:「法寶?」

  小易不由自主的搖搖頭,隨即又趕忙緊張的點頭肯定:「法寶!」

  溫樂陽都繃緊了力氣,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已經穩穩壓在了他的身上:「你是誰?」

  年輕女子笑吟吟的回答:「萇狸。」說話的時候,看到他顴骨上的紅色傷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頸子上的那道紅痕。

  溫樂陽重複了兩遍這個古怪的名字,也不知道東土大唐人士裡有沒有姓萇的:「這是哪裡?你在這幹什麼?」

  沒想到,他的話剛問完,萇狸的表情遽然猙獰了起來,就像一隻發怒的貓,明媚的面容和從容的微笑,一下子被徹底的失望絞碎,歇斯底里的問道:「不是他讓你們來的?那你怎麼知道這條路,你們怎麼進來的!」說著突然一伸手!

  溫樂陽幾個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直隱藏在陰影裡準備偷襲敵人的殭屍寶寶,就已經慘叫著摔倒了他們的腳下,在阿蛋的後背上,五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淒厲的劃過。

  阿蛋的本事,溫樂陽是見識過的,雖然算不上太誇張,但是比著自己從紅葉林走出來之前,也是只強不弱,現在被人家一巴掌打下來,竟然連一絲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溫樂陽的反應最快,一言不發連環三拳就砸了過去,變沉的身體在慣性蕩起的力量下,比著憤怒的獵豹還要迅猛出百倍,在溫家村的時候,十幾個鼎陽宮的修真道士就沒有一個人能夠逃過他快如閃電的重拳。

  萇狸卻不屑的哼了一聲,她的表情隨著情緒變化,雖然依舊美麗,但是就像一副副彼此間毫不相關的面具,迅速的在她的臉上更換著,此刻猙獰已經被高高在上的驕傲替代,溫樂陽的連環三擊,拳拳都擦著裘皮上柔順的長毛滑過,萇狸冷笑著揚起一隻纖細的手掌,五指如鉤閃電般的揮出。

  溫樂陽遽然大喝了一聲,明明已經撲過的勢子在半空中毫無徵兆的一頓,腰跨間詭異的抖動著,身體就像只麻花一樣扭曲起來,兩隻拳頭灌著如雷的風聲,砸向萇狸的雙耳,正是溫家的錯拳。不過他根本沒發現人家已經抬起了一隻手,自己的雙拳剛掄起來,五根手指就溫柔的按上了自己的臉,冰冷尖銳的刺痛,從雙眼直衝腦海。

  眼看著溫樂陽的腦袋就要像雞蛋殼一樣被捏碎,萇狸卻突然驚訝的咦了一聲。

  溫樂陽覺得臉上一輕,五根奪命的手指變成了清婉的春風,悄悄拂過了他的額頭,旋即雙拳落空,拳頭上蘊含的百毒之力劇烈的擠壓空氣,傳來了一聲窒悶的爆響。而萇狸卻好像沒有動過一樣,依舊俏生生的站在原地。

  又是一聲憤怒的叱喝,小辣椒已經翻起定魂針,像投林的春燕激射而至,兩根長針瘋癲的顫抖著,毫無蹤跡可循的扎向長裘女子。

  慕慕的反應和動作都比溫樂陽稍慢,當她攻上去的時候,溫樂陽第一輪王八拳已經掄完了。

  萇狸的眼睛亮了,一下子驕傲都被歡喜替代,這個女人根本就不用五官動作就能夠更換表情。

  萇狸伸手,在定魂針上不著痕跡的輕輕一彈,小辣椒如遭雷擊的悶哼了一聲,漫天紛繁複雜的針影立刻消散。溫樂陽在半空中接住她迅速後退。

  最後的衝鋒號,是「彭」的一聲悶響,溫小易的『法寶』出手,石洞裡黑煙升騰,一股嗆人的火藥味瀰漫。

  萇狸哎喲一聲,咯咯直笑:「你這法寶可真夠髒的!」

  石洞裡顯然有隱藏的通風口,黑煙很快就消散的一乾二淨,萇狸依舊纖塵不染的站在原地,笑吟吟的望著幾個年輕人:「我真糊塗,那個殭屍寶寶明明就是他的控屍術,非要看到定魂針才想起來。」說著,對著溫樂陽三人俏皮的伸伸舌頭,一臉歡喜的說:「剛才對不起啦,是我不小心!」

  說完萇狸突然一閃身,溫樂陽大駭,趕忙拉著兩個女孩子向後退開,萇狸卻扶起了阿蛋,白皙嫩滑的手掌在他背後一抹,五道淒厲的傷痕立刻消失了,一直伏在地上毫無聲息的阿蛋僵硬的轉動了一下脖子,臉上又浮起了憨憨的傻笑。

  小辣椒顧不得危險,趕忙走上兩步把阿蛋搶回到自己懷裡,溫樂陽也有點傻眼,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只有小易忙忙叨叨的又在給大喇叭裝火藥,不過小丫頭也是一臉的鬱悶,大喇叭跟著自己混社會以來,就開過兩次張,一次是阿猿的屁股,一次是溫樂陽的半扇身子,敵人是一個沒打到過。

  「還說不認識他!錯拳屍舞,都是他的拿手好戲!」萇狸就像個快樂的小女孩,眼睛裡閃爍著明亮的光芒,略微沉思了一會,指了指小易的大喇叭:「這個東西古怪的緊,是不是他這些年裡有發明了什麼新鮮玩意?」

  說話的功夫小易已經裝好了火藥,又端起大喇叭開始躍躍欲試,萇狸咯咯笑著擺手:「快別打了,這個東西不靈,弄得都是黑煙,對了!」說著,她的眸子裡一亮,伸手從裘皮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繡囊拋給小易:「你以後試試這個,跟你那些東西混在一起放在法寶裡打出去!」

  萇狸自從見到了錯拳和屍舞之後,所有的情緒都變成春天的朝陽,對著三個年輕人友善而溫暖。

  小易愣愣的打開繡囊,立刻氤氳起一層藍色的弧光,映襯著她的小臉忽明忽暗。繡囊裡慢慢滿滿盛著銀色的粉末。

  「記得每次用指甲挑一點點就夠用了,這些雷心痧可珍貴的緊。」萇狸又殷殷的囑咐了幾句,才望向溫樂陽:「他……你們是他的弟子?」

  溫樂陽試探的問:「你說的他……是拓斜師祖?」他和駱旺夫小姐的錯拳屍舞,都是傳承自拓斜師祖。

  萇狸撇了撇嘴巴,作出了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誰知道他到底叫什麼,一天換一個名字,偏偏沒有一個好聽的。不過……我記得他的樣子呢!」說著抬起手,在石壁上迅速的畫了起來。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六章 魔女
鴉雀無聲,溫樂陽、小易和慕慕面面相覷,對著石壁上那個長出四肢和一雙眼睛的鹹菜罈子不知道該說點啥,溫樂陽心裡嘀咕著自己的師祖,應該不會是個水缸修煉成精了。

  萇狸用小手拖著自己的下頜:「雖然不太像,但是神髓有了。」說完,又輕鬆愉快的歎了口氣:「他在哪?怎麼沒親自來找我,哼哼,等我出去了一定拔光了他的頭髮!」惡狠狠的語氣卻無法遮掩那雙明秀的眼睛裡,蕩漾著的溫柔和牽掛。

  小易輕手輕腳的想著大喇叭往大喇叭裡挑進一點『雷心痧』,用徵詢的目光望著萇狸。

  萇狸的神色有立刻恢復到輕揚跳脫,跳到小易身旁,用纖細的手指指了指山洞深處:「向著那打!」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手幫小易摀住了耳朵,自己也皺起可愛的小鼻頭,緊閉著雙眼腦袋盡量向後錯。

  噠,小易扣動了扳機。

  猛地一聲比山崩還要可怕的聲音,就像修羅的爪子一樣,狠狠的撕碎了所有人的耳膜!

  千萬道絢麗璀璨的弧光,就像雷神在暴怒中揮動的長鞭,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起,向著山洞深處一頭紮去!

  巨大的聲壓催著凜冽的罡風,吹散了所有人的頭髮,溫樂陽、慕慕和小易大聲喊著連自己都聽不見的驚呼,重重的向後摔去。

  半晌之後,空曠的回聲才緩緩消散,溫樂陽手忙腳亂的把兩個少女扶起來,小易長出了一口氣:「後座力,更大了!」

  萇狸一臉的得意,就像個剛剛獻寶的孩子:「這個洞子裡被他用法術加持了,看不出威力,要是在外面,哼哼……不妨事,一會咱們出去的時候再試,包你滿意,不過你可別告訴你師父,他又頑固又膽小又財迷,一准把雷心痧搶走……」

  溫樂陽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萇狸的話,老老實實的說:「我們……我們確實是拓斜師祖的傳人。」

  顯然,萇狸對他們的態度,完全是依照著拓斜流傳下來的絕技而改變的。

  萇狸微微一皺眉:「師祖?」隨即微微搖頭阻止溫樂陽繼續說下去,皺起了挺秀的雙眉,頷首思索著這麼。過了片刻,才一字一頓的問:「我問你,多少年了?中宗甘露元年,到現在多少年了!」

  溫樂陽哪知道什麼中宗甘露,但是牢牢記得大爺爺曾經說過,拓斜師祖是在西漢年間到的蜀地,結結巴巴的反問著:「是漢…….漢代?」

  萇狸依舊皺著眉頭:「什麼漢代,大漢帝國!」

  溫樂陽歎了口氣,認真的說:「兩千年了。」

  一抹濃濃的驚駭與意外,就像把燒紅的刀子,擊碎了那張溫婉的笑臉,萇狸纖細的身體在柔弱的顫抖著,溫樂陽一把沒拉住,小易已經跑過去扶住了她。

  萇狸深深的吸了口氣,勉強壓抑住心裡的驚駭,認真的望著溫樂陽:「你們是他的徒子徒孫?」

  小辣椒心直口快,沒等溫樂陽說話,就搶著說:「我們都是拓斜傳人,不過……已經兩千年了,你怎麼不知道?」

  萇狸原本輕靈的目光變得有些呆滯,機械的望嚮慕慕:「洞裡沒有日月。我一個人等,原來已經兩千年了。」在她的嘴角掛起了一抹淒艷的弧度:「他說過會來帶我出去的,從那天開始,未來的每一刻,就是兩千年,而過去的兩千年,不過是一彈指!哈哈哈哈,一彈指!」

  不甘和痛苦糾纏在一起,讓淒厲的笑聲充滿了裂璺。

  慕慕的眼中充滿了同情,不過在好奇心面前,同情迅速的敗退了:「你……你怎麼能活兩千年?你是人是鬼?」

  萇狸突然收斂了笑容,目光裡再次滲出了淬礪的狠色,恨恨的盯著慕慕,溫樂陽屏住呼吸,再次全身灌力,小易還在她身旁靠著,這個女人有點神經,誰也說不好她會不會突然發難。

  還好,很快那股淬礪的眼色就變得複雜起來,看了小辣椒一眼:「怎麼,他沒和你們說起過我?」

  小辣椒撇了撇嘴巴:「我們都沒見過師祖,兩千年前就再沒人見過他老人家了,再說人哪能活的那麼長。」

  萇狸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老實巴交的點點頭:「兩千年前,拓斜師祖在蜀地召見我們三家的祖先,就是他的弟子,結果當夜雷……那個引雷而遁。」

  小辣椒的反應和溫樂陽的二爺爺三爺爺一樣,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萇狸也笑了,帶著狡獪的溫暖:「什麼引雷而遁,這事我知道,那天他三個笨徒弟都回山了,他高興的緊,結果沒想到被我連洞子都給炸了,用的就是雷心痧!」說著突然伸出一根春蔥般的纖指,虛點溫樂陽的額頭:「做什麼眼色,要是我想害你們,你們早就死過三次了。」

  溫樂陽被萇狸拆穿了小動作,顧不上臉紅,皺著眉頭追問:「那你……是你害了拓斜師祖?」

  溫樂陽猶豫著該不該翻臉,幸好萇狸笑著搖搖頭:「他那麼大的本事,誰能害得了他,我就是用雷心痧轟了他棲身的洞子!然後他就氣急敗壞的追出來了。」

  慕慕一臉的納悶:「你引他追你幹什麼?」

  萇狸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她和溫樂陽,話裡有話:「你身邊守著個傻小子,當然不明白別人的辛苦……看不出來這個傻小子哪好,不過……他當初比著傻小子也強不了多少,成天傻笑,一臉肥肉難看的要死。」

  小辣椒的俏臉一紅,回頭狠狠瞪了溫樂陽一眼,又若有所思的偷偷瞟了一眼正在一旁專心致志聽故事的小易。

  溫樂陽的臉也紅了,心裡冤枉的要命,騷眉搭眼的摸出根胡蘿蔔,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他現在心裡就想著去找爺爺,這裡的女人和拓斜師祖是舊識,峰頂的山洞又暴露出錯拳和劇毒斑斕水,由此看來兩個地方多半是相通的,可是眼前的萇狸強大的讓自己不敢想像,說話做事更讓他摸不清路數,既不敢不搭理,更不敢隨便問四位爺爺的下落,說不定爺爺就落在了她的手裡。

  小易壓根沒注意到兩個大紅臉,從旁邊問:「拓斜師祖的本領很大嗎?比你還要大?」

  萇狸兩隻眸子裡又閃爍出明媚的光芒:「那是當然,天底下能和他一拼的人數來數去也不過就那麼幾個!那時候有個傢伙看上我,天天纏著我,我煩的要命,就把它給殺了。」

  「哎喲!」小易、慕慕、溫樂陽三個人同聲驚呼。

  萇狸撇了撇嘴巴,好像這點事實在不值得大驚小怪:「那小子的爹來找我報仇,正趕上我當時在破除魔障的關鍵時刻,沒辦法禦敵只好逃跑,沒想到遇到了他……」說著,那張精緻到極點的面容上,有浮現起快樂的光彩:「他自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看到我被老妖怪欺負,上來就打,看他長得呆頭呆腦,打起架來可凶狠的要命,我都沒見過那麼凶的眼睛。」

  溫樂陽和慕慕同時對望一眼,心說自己這位祖師爺也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主。

  「他可真厲害,身子比大山還結實,拳頭比太乙金精還硬,從那以後我就開始跟著他,不過他總也不肯理我,都怪那個老妖怪,臨死前把事情都告訴了他。他成天都傻乎乎的,讓那些瞎眼瞎心肝的俗人欺負了也笑笑當沒事,我可不管,誰白天欺負了他,我晚上就去殺了他們全家,誰要是敢不給他好臉色看,整個村子都別想活。」

  溫樂陽舉著胡蘿蔔都忘了往嘴裡塞,喃喃的說:「他更不理你了吧。」嚇得小辣椒趕忙對著他使眼色。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七章 往事
  萇狸絲毫不以為意,滿是苦惱的點點頭:「他氣的跟什麼似的,裝模作樣的要殺我,我就挺著脖子讓他殺,我最喜歡看他拿著刀子的那副惡狠狠的樣子。嘻嘻,他終歸捨不得真殺了我。」說著,雪白的手指輕輕拂過自己頸子上那到紅痕。

  溫樂陽真心實意的替自己的師祖發愁,聽萇狸的話,自己的師祖爺爺應該是一個擁有大神通得道高人,偏偏遇到一個毫無是非觀念、草菅人命的魔女。

  魔女輕輕歎了口氣,繼續說:「只是那次以後,他竟真的就絕不再和我說一句話,我百般的討好他,他卻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他以為這樣就能趕走我,沒想到我還是有辦法的。」

  萇狸幾乎每一句話都會換上一幅表情,有時委屈淒婉,有時開朗明媚,有時狡黠調皮,再加上如冰塊輕敲琉璃碗的動聽嗓音,已經把溫樂陽和兩個少女深深的帶入了自己的情緒裡:「我先去崆峒折那支四千年的紫桂,又去摩天崖砸了老君像,還有祁連仙宗的玲瓏冰……惹得仇家四起,到處追殺我,他總是關心我的,我不信他眼睜睜的看著我被人家殺死。」

  溫樂陽已經一腦門子冷汗了。

  小易還是那句話:「那後來呢?」

  萇狸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他還是不肯理我!根本就不管我,是我太笨了,他可沒那麼好騙,憑著那些蠢貨怎麼可能殺得死我,既然我不會有危險,他當然不會當回事,所以……」說著,魔女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神秘的對小易說:「要闖,就得闖出大禍來!」

  小易盡職盡責的捧哏,一臉駭然的表情:「什麼大禍?」

  「說了你們也不知道,反正最後我就是闖下了天大的禍事,嘻嘻,他要是不管我,我不僅死無葬身之地,而且永世也不得超生呢。」萇狸的語氣根本不像闖禍的,倒像是偷吃了雞蛋的小狐狸,一副欣喜和詭計得逞的得意表情。

  「我逃到他那裡的時候,正趕上他和三個膿包徒弟相聚,我看他那麼開心就沒忍心打擾他,本來我還想再等兩天的,可是那群老妖怪追的太急,到了晚上就已經破了我留下的障眼法追了過來,我就用雷心痧炸了他的洞子,果然他暴跳如雷的追了出來,嘻嘻。隨後……」溫樂陽這才知道,自己的始祖當年『引雷而遁』,是被這個魔女禍害的。

  小易聽到了關鍵時刻,也不忌諱伸手就抓住了萇狸的手,急切切的追問:「那……你給我的雷心痧這麼厲害?連師祖爺爺那麼大的本事,洞府都讓這些寶貝給炸爛了?」

  溫樂陽和慕慕同時身體一晃……

  萇狸得意洋洋的看著小丫頭,一點沒有兩千歲老壽星的尊嚴,眉飛色舞的回答:「那是自然了!這個寶貝可大有來歷,傳說當年……」

  小辣椒和溫樂陽正聽到興頭上,氣的直跺腳。萇狸嘻嘻一笑,調皮的看了一眼溫樂陽和小辣椒,伸手在小易的臉蛋上捏了一把:「一會再和你說雷心痧,他氣急敗壞的跑出來,正好那些老妖怪也追了過來,最後,他還是幫了我……那一戰啊……」天不怕地不怕,殺人不眨眼的魔女臉上,居然閃現出一種恐懼和不敢回憶的表情。

  「我和他都傷的好重,可是他也再不遮掩對我的情意……人啊,就是這麼古怪,非要在經歷了一場生死之後,才肯坦誠相對,就算中間一條銀河擋著都算不得什麼了。他終於對我說了實話,他是喜歡我的。我歡喜的很。」

  萇狸的聲音在山洞中幽幽迴盪,因為故事的女主角太美麗,所以每個人都希望能有一個大團圓的結局:「我當時已經動不得了,他把我藏在這裡,還設下了連串禁制,然後就離開去找三個傻徒弟,他說過一段時間就會回來找我,但是不許我再胡亂殺人,唉,殺人有什麼好玩,要不是為了他,我才懶得殺人,你們來的那條路,就是他留下的。我不肯計算日子,不看外面日昇日落,他說會回來我就等他。想他的時候我就對自己說,我這份寂寞,總歸是要他來補還的。」

  萇狸說完,望向溫樂陽:「兩千年了,對嗎?他卻沒回來。」一股化不開的失望,從她的眼角眉梢緩緩流露,石洞中的空氣都變得濃稠了起來。

  溫樂陽先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那天之後,師祖就再也沒回去過。」

  萇狸先是一愕,剪水的雙瞳盯住溫樂陽,一時間呆住了。

  當美麗完全失去了表情的時候,就變成了讓人無以復加的心痛,溫樂陽和小辣椒趕忙你一言我一語,把家族裡世代口口相傳的、關於拓斜師祖的傳說講了一遍,一共也沒一百個字就說完了。

  別說,兩家留下的傳說還真都一樣,「師祖爺行至此處,移山填沼,撒土沃野,斬妖處孽教化蠻夷……」形容詞都不帶差樣,看來當初三個師兄弟私下裡對過口供。

  萇狸先是低頭沉吟了一會,突然滿懷欣喜的跳了起來,對著三個少年笑道:「他真的沒再回去?那三個傻蛋徒弟也在沒有見過他?」

  溫樂陽痛苦的搔了搔後腦勺,充滿心理壓力的提示:「那三個傻……裡有我們的先祖。」

  萇狸用纖手掩住小嘴,作出了一個俏皮的歉意,眸子裡閃爍著快樂的光芒:「他真的沒回去?那他……不是不肯來找我?!他就算不肯再回來找我,也不會連三個好徒弟都不要了!」她一開心,溫、苗、駱三家的祖宗也跟著沾光。

  「可是……」萇狸的目光裡閃過了一絲疑惑,再次望向了溫樂陽:「那你呢?他再也沒回去過,那三個徒弟都是普通人,你怎麼會身負他的功法?」

  溫樂陽咳了一聲:「三位祖先分別傳承了師祖的一門絕技,錯拳是我們溫家……」

  萇狸揮手就打斷了他:「不是錯拳,是錯拳裡的力道,雖然有些差異,可是骨子裡不會錯!我說的是力道,還有,你們是怎麼找到這條路的?」

  這次輪到小易和溫樂陽配合,把他在紅葉林中的遭遇和練成溫辣子的功法經過說了個大概,小辣椒在旁邊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百毒纏身、筋脈盡碎、歸一草果、提線木偶,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湊到一起,湊出來了一個溫樂陽牌的小怪物。

  萇狸卻聽得無比開心,慕慕從旁邊提醒她:「拓斜師祖他,自從那天之後就消失了,會不會遇到了什麼不測?」

  萇狸清脆的笑著:「他要是真的死了,我陪著他就是,只要他不是故意不肯回來找我就好!」

  溫樂陽早就見怪不怪了,這個魔女的言行舉止,處處和常人大相逕庭。

  小易則瞪大了眼睛,揪住剛才的話題不放:「怎麼說?溫樂陽傳承了拓斜師祖的功法?」

  萇狸笑著搖搖頭:「那個傢伙的功法我也不懂,不過傻小子的力道,和他很像……」

  溫樂陽卻搖頭打斷了萇狸的話,躬身對著她鞠了一躬,隨後把斬雁峰古洞暴露在外,四位爺爺一去不回的事情迅速的說了一遍,最後懇求道:「駱、苗、溫三脈都是拓斜傳人,師祖失蹤,您是我們的長輩……」

  萇狸輕盈的一笑:「傻小子你不用拿話激我,我總不會看著他的後人被人欺負的,不過……如果他們真的進了山洞,現在恐怕已經……」說著搖了搖頭:「這個洞子是他親手布下的禁制,只有你們的來路平安無事,如果從其他地方進來都會引發禁制。」

  這座山洞綿延漫長,本來是斬雁峰內的一條氣脈,被拓斜用來隱藏重傷的魔女,並且布下了禁制,在兩千年裡,魔女就在附近等候,根本沒去過山洞裡的其他地方,更不知道山洞的另一端已經暴露出來。

  三個少年同時驚呼,看了看前面的道路,抬腿就要走,四位爺爺要是真要引發了當年祖師爺布下的禁制,恐怕早就已經遭遇不測了,溫樂陽、小易和慕慕三個人都牽掛著本家的長輩,急匆匆的就要向著另一頭沖。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17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八章 禁入
萇狸伸手把他們攔住了,輕輕啐罵:「作死嗎?他留下的禁制豈容你們亂闖!要是你們在我面前,死在了他留下的禁制裡,我以後哪還有臉去見他!跟在我後面,誰敢搶過我一步,我挖他一隻眼珠子!」說完之後,好像又覺得自己太嚴厲了,咯咯一笑回眸望著他們:「信不信?」

  三個人已經有點習慣萇狸瞬息萬變的態度,聽到她這麼說,不約而同的點點頭,魔女也笑著說:「既然他不能來找我……看看他那些徒子徒孫,是不是真的死在了他的手裡。」語氣中,似乎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萇狸走在前面,溫樂陽和兩個少女老實巴交的跟在後面,絲毫不敢逾距,一行人的腳步並不算快捷,每走上一段路,萇狸都會吩咐他們稍等,然後只身前進消失在山洞的曲折之處,有時候不過一兩分鐘,有時候卻要半個多小時,魔女才會回來帶他們繼續前進,時不時的和他們抱怨:「他就是個死心眼,我的傷好以後,還有誰能傷我,哪用布下這麼多厲害禁制!」

  慕慕從旁邊笑著:「師祖是關心你唄。」

  萇狸就像個新婚燕爾的小媳婦,快樂的撇了慕慕一眼。

  山洞的漫長和曲折,遠遠超出了溫樂陽的想像,就連萇狸也有些意外,雖然她在這裡待了整整兩千年,卻從未想走得那麼深遠,但是魔女無論如何也不肯飛躍而起迅速的向外走,當初拓斜把她藏好之後,就是從這條路一路佈置著禁制,向外走去的,她第一次走上這條路,彷彿隨時都在感受著拓斜留下的氣息,任何一個明顯的人工痕跡,她都會輕輕的撫摸一下。

  拓斜留下的禁制,幾乎對萇狸沒有一點限制,一路走下來,沒有一個禁制能夠難住她。

  小辣椒從旁邊低聲對溫樂陽說:「她……她要是想出去……她真的等了兩千年?」

  萇狸回過頭展顏一笑,在明媚中燒起一絲無端的妖艷:「如果不是你們告訴我他來不了了,我還會繼續等,呵呵,他說要我等,那我就等好了。」

  三個少年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萇狸這副執拗到極點的心思,恐怕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人能瞭解。

  差不多半天過去了,溫樂陽和兩個少女又停在了一處山洞轉折前,在苦等了一會之後,萇狸的聲音從山洞深處傳來:「過來看看,是不是你們的家人?」

  溫樂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踏步的就衝了過去,剛一轉彎就發現,遠處隱約著陽光,這條曲折的山洞終於快要走到了盡頭,萇狸似笑非笑的站在前面,在她腳下一直到洞口,橫七豎八赫然鋪滿了屍體!

  溫樂陽皺著眉頭,從屍體鋪就的甬道中緩緩而過,小易和慕慕俏臉煞白,但是也跟在了他的身後,兩個少女一人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了溫樂陽的袖子。

  過了一會之後,小易先長出了一口氣:「不是死字號的人,都不認識。」溫樂陽也沒找到四位爺爺,聽小丫頭這麼說,心裡更踏實了,死字號的人絕不可能把幾位大家長的屍體扔在這裡不管,又轉頭望向了小辣椒。

  小辣椒也搖了搖頭。

  地面上的屍體有男有女,差不多近百具,從穿著和保養上來看大部分都是城裡人,而且還是條件也比較優越,手錶的牌子溫樂陽都沒聽說過,這些遇難者死狀各異,有的血肉模糊,有的表情僵硬,有的笑容甜美,當然有的人臉上還掛著青黑色的淚痕。

  小易費力的吞了口口水,聲音顫抖的說:「有的是……咱們溫家的毒,有的是中了青苗的巫術,還有的……」

  慕慕從旁邊插口:「還有我們烏鴉嶺的煉魂術!」她的聲音也微微發顫,雖然從小見慣了屍體,但是那些全部都是古屍和殭屍,這麼多新鮮的屍體,還是頭回見。拓斜師祖布下的禁制很人性化,有保鮮功能。

  慕慕說完停頓了一下,面帶憂色的問:「如果……大家長沒來這裡,那他們去哪了?」

  溫樂陽的回答乾脆利索:「去大慈悲寺問問。」

  慕慕恍然大悟,一來大慈悲寺的和尚阻撓別人上斬雁峰,二來峨眉山裡能夠扣住溫不草、烏鴉嶺頂尖高手的地方,除了大慈悲寺恐怕也沒有其他勢力了,她本來也能想得到,不過現在關心則亂,站在死人堆裡腦漿子都快凝固了。小辣椒用翹起的眼角掃了溫樂陽一眼,笑著說:「還挺聰明!」

  小易抱著大喇叭一臉得意的幫腔:「那是!」

  萇狸抱著胳膊笑嘻嘻的站在一旁,好像地上的死狀各異的屍體都是蘿蔔白菜,連看都懶得看:「這是進洞的第一道禁制,巫蠱、劇毒是屍魂術混在了一起,他還是心疼徒弟,生怕自己的弟子不小心進到洞子裡,這道禁制就是要他們知難而退,不會害死……」說著半截,突然皺起眉頭,聲音也變得顫抖了起來:「這麼說…… 他…他離開的時候就知道不會再見到三個徒弟?!」

  溫樂陽回過頭,看著臉色頃刻變得煞白的萇狸:「師祖可能……只是想讓你安心養傷,這裡的禁制困不住你,另一端又有出路,等你傷好之後隨時可以出去。可你……你自己等了兩千年?」

  萇狸笑了,根本沒有人能看懂她的笑容。

  可能是因為禁制的原因,洞口雖然有陽光投射進來,但是外面卻是白花花的一片光怪陸離,什麼也看不清楚。

  剛進洞口的石壁上,刻著三副線條粗狂的壁畫,小易輕聲給溫樂陽解釋:「錯拳、蠱戲、屍舞的第一式。」

  溫樂陽點點頭,知道這三樣本事分別是溫、苗、駱三家的不傳絕學,另外壁畫旁邊還有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禁入!

  萇狸依舊笑著:「他是在提醒弟子和後人呢,你爺爺看到這兩個字,自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說著,伸出手在石壁上輕輕一按,壁畫和篆字立刻變成了石粉簌簌掉落:「這個洞子裡的禁制都已經被我破掉了,人們可以往來隨心了,出去吧。」

  溫樂陽點頭答應了一聲,站著沒動,眼巴巴的看著萇狸,就差沒說出來:「我們還是跟著你出去吧。」斬雁峰金光籠罩,一群散修攻山,大慈悲寺五個禪院的主持都在山上,誰知道一出會不會照著自己的高鼻樑飛過來什麼東西。

  萇狸嘰的一聲就笑了出來,伸手拉起溫樂陽,抬腿邁進了洞口那一片光怪陸離。

  沒有任何的感覺,就好像從一扇門踏入了房間外,四個人走出了古洞,清新冰冷的山風徐徐吹過了溫樂陽的身邊,萇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迷醉的表情。

  山洞之外,正是黃昏時分。

  噠、噠、噠、噠、吧嗒。

  一隻木魚掉在了地上,彈了兩彈,開始費力的翻滾。



第一卷 破天荒 第三十九章 希覺
一個正在洞口百無聊賴敲木魚的老和尚,突然看到從山洞裡走出了四個人,手裡的木魚一下掉到了地上。

  主持生老病死坊的溫四老爺已經老的不像樣子,臉上的皺紋能藏二十根牙籤,但是和這個老和尚一比,四老爺就是個壯小伙子,倆人的老根本就不是在一個水平線上。老和尚的眼袋都快蓋住嘴角了。

  不過在客觀條件如此艱苦的條件下,老和尚依舊作出了一個驚駭欲絕的表情,一顆牙都沒有了的嘴巴,長得老大,露出有些乾癟的舌頭。

  溫樂陽看著老和尚,試探著問:「大師幹什麼呢?」小易在他身後又端起了大喇叭。萇狸以前從來沒見過和尚,大眼睛裡閃爍著明媚的光芒,上下打量著老和尚。

  在大半天前,幾百個散修大張旗鼓的跟和尚打架,大慈悲寺不許他們靠近峰頂的古洞,溫樂陽心裡倒是有準備,洞口會有和尚守著,不過沒想到只有一個,而且還老成這樣了。

  籠罩在斬雁峰上的佛光已經消散了,周圍一片寂靜。看來散修與和尚的大戰已經結束了。

  老和尚手忙腳亂的撿起木魚敲了兩下,木魚聲音沙啞,發出了幾聲酷似癩蛤蟆被踩到以後的叫聲,裂開了一條大縫子。老和尚心疼的眼袋直哆嗦。

  萇狸咯咯嬌笑:「喂,問你話呢!」

  老和尚的目光渾濁,看了萇狸一眼之後就移開了目光,從小易、慕慕的臉上劃過,最後停在了溫樂陽臉上,老眼開始漸漸發光,過了半晌之後突然跳起來哈哈大笑:「小施主,緣分啊!」說著,哆裡哆嗦的把手伸到懷裡去找東西。

  溫樂陽嚇了一跳:「你認識水鏡和尚吧?我有家承,不拜別人為師!」

  老和尚先是一愣:「水鏡是什麼東西?哪廟的?」隨即又喜笑顏開:「傻小……小施主,你可知道老衲今年壽數幾何了?」

  說完也不等溫樂陽回答,老和尚就得意的笑道:「就算是你的爺爺的爺爺見到我,也要喊我聲前輩,老衲今年已經二百四十……四十幾來著?」

  萇狸從旁邊搶白:「反正快二百五了!」

  「對,快二百……」老和尚反應還算不慢,昏黃的眼珠子翻了萇狸一眼,繼續對溫樂陽說:「你以前不過是俗家的師承,現在一步登天啊。你若是得傳我的衣缽,長壽自然不用說,還能學到一聲通天徹地的本領,從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以你的年紀和資質,只怕百年以後主掌大慈悲寺也不是什麼難事啊……要是你不願剃度出家,嘖嘖……三個女娃娃都這麼漂亮,那為師就收你做俗家弟子,希覺這一輩子都沒收弟子,就是因為沒遇到一棵好苗子!」

  希覺拿著自己的歲數吹牛,要是知道自己身邊就有個最少活了兩千年的魔女,而且人家一口牙齒還好著呢,估計早就用眼袋擋住臉羞跑了。

  溫樂陽舉得『希覺』這個法號很耳熟,念叨了兩遍突然想起來,跟著散修上山的時候,畫城樂羊溫曾經說過,希覺是一大事禪院原來的首座,現在傳位給了小磕巴希聲。

  希覺老政委還在從一邊嘮嘮叨叨的給溫樂陽做思想工作,不過現在已經開始上綱上線了:「你從這個洞子裡出來,按理說我一定得拿下你然後交給方丈發落,為師現在也不問你到底怎麼進了洞,說來說去,你不過是個凡人,雖然資質不錯,但是能從這險惡之地裡活著出來,又遇到了我,這等造化和機緣,用我佛的話說,就是緣分啊!」

  溫樂陽的功法別具一格,雖然擁有了和普通修真者抗衡的實力,但是就算是一流的劍仙見到他,也只把他當成個資質極佳的普通人。

  希覺自持法眼如電,無論是修真之人還是山魈鬼怪,在他兩百多年修為的『天眼智』神通前都無所遁形,剛剛看到四個人從洞口出來之後先是大吃了一驚,隨後發現他們不過是有些根基的普通人,心裡先入為主的認定這幾個人不定從哪進了山洞,福大命大活著走了出來,更有可能山洞裡的禁制是擋入不擋出。

  什麼事情都怕自圓其說,老和尚一輩子唸經修佛最大遺憾就是沒收個好徒弟,看到溫樂陽之後其他的什麼都拋到一旁去了。

  端著大殺器的小易不樂意了,翻著大眼睛:「和尚,他要是不做你徒弟,你就把我們抓到寺裡去?」

  溫樂陽呵呵笑了,心裡套了句廣告詞:誰也看不出我修了真。先拍了拍小易的額頭,隨後搖著頭岔開了話題:「大師,您在這裡幹什麼?守著這個洞子,裡面除了暖和些,什麼也沒有。」

  希覺上下打量了溫樂陽一翻,搖了搖頭,臉上的眼袋亂甩:「寺裡始終傳承著一道法旨,一旦斬雁峰有異,我佛弟子務必盡力守護。就連歷代方丈都不明白這道從前世傳下來的法旨是什麼意思,不過半年前,斬雁峰突然露出這麼個山洞,方丈派我來守住洞口,我傳位給小師弟,就來這裡了,哈哈,沒想到遇到了你娃,緣分啊!」

  萇狸微微皺起了眉頭,好像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慕慕試探著套老和尚的話:「洞裡什麼都沒有,有什麼可守的?」

  老和尚聳了聳乾瘦的肩膀,好像一對長角似的把空蕩蕩的僧袍紮起來:「好傢伙,自從這個山洞現世,峨眉山上就沒消停過,和尚來晚了一步,已經有不少人進去了。」

  溫樂陽點點頭:「進去的人都死了,他們都是什麼人?」

  老和尚甩了甩眼袋:「我怎麼知道,我又沒進去過!開始是一夥接一夥的武林人士來搗亂,嘿,別說,修真的久了就忘了大千世界,想不到世間藏龍臥虎,險些栽了大跟頭!跟著又來了個從沒聽說過的妖怪,要不是幾位師弟都來助我,還真打發不了他!最混賬的是……」

  小易咯咯笑著裝模作樣的說:「大師您著相了。」

  老和尚粗豪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修了二百年,還有什麼看不透,佛祖不計較,我更不計較…….最混賬的是一群散修聽信謠言,上山跟著起哄,當時幾位師弟都在助我對付魔頭,騰不出手來對付他們,幸虧又來了幫手。」

  溫樂陽跟著追問:「那這些搗亂的人呢?」

  希覺哼了一聲:「有的打跑了,有的抓起來了,出家人啊,不能殺人,以後你拜在我的門下,也不可妄開殺戒,切記啊,否則亂了佛性,功力是要大退的!」

  溫樂陽和小易、慕慕對望了一眼,知道這趟大慈悲寺是一定要去了,兩家的家長和隨行的高手,很可能在上山之前就被廟裡抓走了。

  萇狸笑呵呵的抱著肩膀站在一旁不怎麼說話,身上的長裘在山峰中輕柔的浮動,說不出的華貴。

  先前無論是鼎陽宮道士的飛劍,還是散修們各種各樣的法寶法術,在溫樂陽看來不過是民間武功和秘術的升級版,威力大了一些但是都還屬於物理範疇。

  但是在山腰上,十力禪院首座和畫城樂羊溫那場不見面的鬥法,對溫樂陽震撼極大,一個以念喚力,接引天威,另一個以勢破道,引動大山的自然之力,這樣的神通已經不屬於人間的力量,要是大慈悲寺裡的高手都是這種水平的,他自己肯定是沒戲,萇狸能不能應付他更沒根。

  希覺看溫樂陽低頭不語,還以為他在琢磨拜師的事,興高采烈的繼續吹牛:「咱們大慈悲寺,是天下修佛的正宗,從峨眉山走出去的小沙彌都沒人敢輕視,你拜在我的門下……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出來!」老和尚說著半截,突然低喝了一聲,轉過頭瞇著眼睛,望向遠處的一塊巨石。

  溫樂陽心裡一驚,他可沒感覺到這附近還有人。

  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兩個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慕慕哎喲一聲,笑著罵道:「兩個老賊還沒死啊!」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章 圈子
稽非老道跟水鏡和尚訕訕的笑著,身上的道袍和僧袍都破爛成一條一條的,在衣服的縫隙裡水鏡和尚的紅兜兜特別醒目。

  老和尚對溫樂陽又笑又和藹,衝著這兩個散修可一點也不客氣,老臉一扳,眼袋充分下垂:「下山去吧,我佛慈悲饒下兩條性命,希覺奉法旨看守古洞,不容你等靠近。」

  稽非和水鏡聞被老和尚的名號嚇了一跳,天下佛宗聖地大慈悲寺中,五大禪院之首的一大事首座,在普通修者的心裡,有著高不可攀堪比天神的地位。

  稽非老道反應快,眼珠一轉就笑著說:「神僧誤會了,我們不是來古洞,我們是來……找徒弟!」

  老和尚沒頭髮,否則肯定氣的都乍起來,老眼猛的一瞪:「哪個是你徒弟!」老邁不堪的聲音倏地威嚴剛猛起來,炸得天空中陣陣回音蕩漾。

  老道腮幫子上的肉直顫,咬著牙伸手一指溫樂陽:「他是我…….不是,他是水鏡大師的弟子。」

  水鏡也不傻,兩隻小手使勁亂搖:「不是我徒弟,是老道的徒弟。」

  希覺聽見『水鏡』倆字,立刻像打了雞血,雙手手腕相對靈巧的一翻,捏出一個佛家發音,嘴裡低喝:「佛!」轟然一聲,水鏡身邊的山石都猛的一翻,在巨力的震盪下蠕動了片刻,變得比稀泥還要柔軟:「你的徒弟,歸我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萇狸突然開口了:「和尚,大慈悲寺在哪?」

  希覺一愣:「你們找大慈悲寺幹什麼?」

  同時水鏡憨憨的點頭:「我知道。」

  稽非老道卻搖搖頭:「貧道不是和尚。」

  三個人的角度各不相同,但是萇狸抬頭發問的時候,他們三個都以為萇狸望向的是自己。

  萇狸一笑,這才真正盯向水鏡:「那就省事了,你帶路吧。」大慈悲寺在修真之人中極富盛名,不是隱秘的所在。

  萇狸低聲對著溫樂陽解釋:「我用神識搜也能搜出來,不過峨眉山裡應該藏著不少老怪物,動用神識恐怕會驚動他們,沒必要惹麻煩,嘻嘻,把他的徒子徒孫救出來以後我再去找他們。」

  溫樂陽大喜,他跟老和尚從這磨牙半天,就是想著能把大慈悲寺的所在套出來,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希覺沒想到人家四個青年抬腳就走,把自己當成算命的野和尚了,而且好像這些人對大慈悲寺還有企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溫樂陽跟前,兩隻手張開攔住了去路,山峰鼓蕩僧袍,老和尚活像個用秸稈扎的稻草人。

  小易一舉大喇叭,對著老和尚:「你幹嘛?」

  希覺一臉不當真:「女娃,那個東西對我沒用。」

  稽非跟水鏡也諂媚著幫腔:「對,對,那個沒用,連我們都不怕更別說老神僧了。」

  噗嗤一聲,四個人都笑了。

  希覺打心眼裡看上溫樂陽了,一門心思以為他是普通人沒見過世面,所以把自己當成買如來神掌秘技的騙子,正想著露手絕技,挺著瘦骨嶙峋的胸膛:「不信你就打我一槍試試。要是我沒事,小施主就拜我為師吧。」說完又一瞪眼:「要是你們一意孤行,和尚只能把你們擒住交給方丈。」

  過了片刻,似乎覺得把他們交給方丈也沒什麼威懾力,又瞪眼嚇唬道:「我那方丈可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小易根本不搭理他,側著腦袋望向萇狸:「會死人嗎?」她在洞裡已經裝填完火藥,當然沒忘記挑上一指甲縫雷心痧,本來想出來先試試威力,結果遇到老和尚糾纏,一直沒找到時間。

  萇狸打量了一下希覺老和尚,回頭告訴小易:「肯定死人。」

  「死不了快打吧快打吧。」希覺一點不知道愁。

  這下小丫頭倒猶豫了,以前開槍都是遇到仇人或者生死須臾,當然不用想太多,現在對著老和尚一槍打死了可不是個事兒。

  萇狸一臉的不耐煩:「小和尚躲開!」

  希覺納悶的回頭找了半天,還以為自己的小師弟希聲來了。

  小易琢磨了一下,先把後背緊緊貼住溫樂陽的胳膊,大喇叭略歪,向著遠處的一塊大石頭扣動了扳機。

  轟然巨響,紫弧斑駁!

  鐵砂覆蓋的範圍內,整片山石化作焦土,千萬道雷霆在堅硬的山峰上,硬生生劈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四周的巨岩都變成齏粉,向流沙一樣簌簌的化入黑洞中……

  稽非和水鏡被巨大的氣浪掀得踉蹌著倒退,總算哥倆修為不錯,勉強沒有摔倒,站穩後兩張老臉比紙還白,對望了半晌才猛的驚叫一聲,對著小易忙不迭的作揖:「謝謝姑奶奶先前手下留情。」

  臉皮雖然贏了鐵砂,但是無論如何也贏不了雷心痧。

  希覺也大驚失色,但是片刻後就已經正經下來,昏花的目光已經變得深邃淬礪,迅速的退開了幾步,雙手翻到了胸前佩戴的佛珠之內,沉聲說:「和尚走眼了,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萇狸卻漫不經心的邁著小碎步,腳步輕快迅捷無比的圍著希覺轉了一大圈,隨後跟著笑道:「小和尚,你是不是想先傳訊回大慈悲寺?現在不靈啦!」

  修真流派,特別是向大慈悲寺這樣的一流門宗,在自己的地頭都有特殊的傳訊方式,比較老套的就是飛劍傳書,高級一些的有傳音符、天音咒等等,希覺是得道高僧,在峨眉山的範圍之內,都能用『天耳智』和寺中的高僧聯絡,可是希覺在一試之後勃然變色,自己的神通竟然被牢牢封在了萇狸用腳印布下的圈子之內。

  萇狸笑嘻嘻的望著他:「你能走出這個圈子,我就認輸。」

  希覺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宣念佛偈,珍重無比的扯斷了頸下掛著的佛珠。

  稽非和水鏡立刻快步向著山洞入口的方向退開,萇狸一抬眼皮,哥倆又乖乖的回來了。

  佛珠落地。

  辟啪有聲。

  希覺面含微笑,看似隨意的播撒這佛珠,就好像往稻田里扔種子,每一粒佛珠都沒有彈跳著滾圓,而是深深潛入了和尚腳下的山石中,萇狸一臉的好奇,她以前從沒見識過佛家的神通,她為禍天下的時候,和尚還在印度辦簽證。

  當最後一粒佛珠埋入山石,金色的佛光暴漲而至,圍繞在老和尚身旁緩緩流轉生生不息,聲聲佛號凝聚在空氣裡凝聚不散,大大小小的梵文卍字破空而出,融入金光中,佛光濃稠的彷彿快要凝固了。

  但是沒有一絲金光能從萇狸劃得圈子裡漏出來。

  萇狸皺著眉頭,一隻手托著下頜,大大的眸子裡閃爍著好奇:「你這人真怪,怎麼佈置了一座防禦陣法,我都說了,你能出來我就算你贏,沒打算進去揍你。」

  希覺微微一笑,從懷裡拿出一隻手機,按住了一個快捷鍵。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18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一章 電話
峨眉山是天下明秀,國家重點旅遊區,通信工作比著九頂山到位的多,手機信號充足的很。

  老和尚被萇狸困在圈子裡以後,不慌不忙的佈置了一道佛法屏障,然後開始給廟裡打電話,現在和尚都有錢,希覺的手機不錯,還帶攝像頭。

  溫樂陽驚叫了一聲,撒腿就往圈子裡沖,老和尚一打電話,找來幫手不說,大慈悲寺肯定會對俘虜嚴加看管,想要救人就難得多了。

  萇狸倒是一臉的不屑,抱著肩膀站在圈子外冷笑:「什麼法寶,能遁出我設下的禁制!」她還等著老和尚唸咒之後把手機扔到天上。

  魔女布下的禁制許進不許出,對溫樂陽無礙,而老和尚的佛法許出不許進,溫樂陽舞拳飛撲,在觸碰金光的瞬間,猛地發出一聲洪鐘般的轟鳴。

  金光猶如金鐘,把老和尚穩穩的罩在裡面。

  溫樂陽身子猛震,就好像突然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心肺五臟都是一空,巨大的撞擊從佛光中傳來,雙拳骨痛欲裂。

  而嵌入山石中的那幾十粒佛珠也微微一震。

  希覺也嚇了一跳,自己布下的這道禁制叫做『回頭是岸』,五十四久煉佛珠迸釋釋家之力,無掛礙斯無恐怖矣,無恐怖則神清,神清則氣足,氣足則應變無方、隨機生巧,敵人攻擊哪裡,哪裡的力量就會最強,是大雷音寺世代傳承的護法禁制,別說普通人,就是一般的修真者碰一下都被佛光傷到元神,根本沒想到溫樂陽在狠狠一擊之後,呲牙咧嘴的甩甩手又撲了上來。

  「喂……喂……」老和尚電話通了,萇狸一臉納悶的看著他。

  溫樂陽大驚失色,也顧不上拳頭疼痛難忍,展開錯拳,整個人都趴在金光上,從腦袋到屁股再到後腳跟,全身上下所有的關節都狠狠的轟砸『回頭是岸』。

  溫樂陽從心眼裡苦笑,自從他練成溫辣子的霸道功法之後,毒力和身體融合在一起,說句鋼筋鐵骨都不用臉紅,多厚的牆他都敢撞,可是現在他的感覺,就好像一個普通人在砸銀行金庫的金屬門。

  小易又開始裝填大喇叭,稽非和水鏡兩個老賊站在一旁早就看傻了眼。

  燦如洪鐘的巨響一聲接著一聲,漸漸連成一片,傍晚時分早已歸巢的倦鳥都被驚醒,呱呱的叫著飛上青天。

  老和聲一開始還有些不屑,從眼袋邊角漏出一絲鄙夷的目光,斜忒著溫樂陽,不過漸漸的,老臉上開始冒汗了,大聲對著手機裡喊:「喂……喂…….大點聲,我聽不見……」

  大慈悲寺裡,一個和尚舉著電話一臉的納悶,聽筒裡只有轟轟的鐘聲,其他的什麼也聽不見……

  慕慕跑到魔女跟前,焦急的大喊大叫,結果所有的聲音都被天地間迴盪的轟鳴湮滅,光張嘴不出聲,看得萇狸咯咯直笑,她的笑聲卻能清晰的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裡。

  小辣椒指著老和尚的手裡的電話不停的比劃著,萇狸終於露出了一個將信將疑的表情:「那件法寶能夠穿透禁制?」

  慕慕、小易、水鏡稽非一起點頭,小辣椒比劃著口型:「快搶奪!」

  萇狸卻笑著搖搖頭:「先看傻小子的!」

  溫樂陽在施展錯拳之後,『回頭是岸』綻放出的佛光雖然依舊淳厚,但是已經略顯得黯淡了些,五十四粒佛珠在山石中的震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

  希覺跳腳對著手機大喊大叫,身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再望向溫樂陽的目光裡,已經沒有了一絲輕蔑,而是充滿了驚奇,他修行了兩百多年,見識過的正邪高人妖孽鬼魅不計其數,溫樂陽的從佛法禁制中穿透進來的力量雖然霸道凌厲,但是也算不上駭人聽聞,可是他的力量一旦配合進詭異的拳法,會產生一種古怪的節奏,就像螞蟻一樣在緩緩啃噬著法寶的力量。

  萇狸依舊笑吟吟的,突然開口朗聲說道:「傻小子,你聽好了,你師祖一生都不曾祭煉法寶,卻獨步天下無人能敵,他留下的這套拳法,專破法寶中蘊入的修者神識,只要你的身板夠硬,這些法寶在你眼中就是枯枝爛葉,狗屁不如!」

  連綿成一片、如驚濤怒浪的震天巨響裡,萇狸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的送了出來,穩穩遞進到溫樂陽的耳朵裡,一下子他就明白了,為什麼在溫家村,自己無意中用到錯拳亂指彈上『火尾』神劍,那把小劍立刻就不聽主人指揮了。

  溫樂陽喜形於色,大吼了聲:「不成了,骨頭都快碎了!」無比洩氣的最後敲了兩下,在半空中趴在有如實質的佛光上,緩緩的滑了下來。

  五十四顆久煉佛珠在大慈悲寺的佛光下浸淬了數十年,希覺老和尚二百多年的專心修行,溫樂陽卻是功法初成,能用身板拼到現在已經足夠駭人聽聞了。

  萇狸笑著啐了句:「沒用的傻小子!」突然消失了蹤影。

  巨響乍斂,老和尚大喜,對著手機狂吼:「快來幫忙……他媽……我佛慈悲!」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掛了電話,希覺又開始手忙腳亂的重新撥號。

  突然一陣沉重的壓力,好像一座大山從天而降,狠狠籠罩住自己。一道雪白的影子正圍繞著『回頭是岸』的守護法陣瘋狂的旋轉著。萇狸的纖纖素手,一下又一下的按在『回頭是岸』的金色佛光之上!就在電話那頭剛剛響起忙音的時候,一陣幽蘭般輕揚的香氣鑽進他的鼻孔,隨即手裡一輕,手機已經跑到了那個穿著雪白長裘的女子手裡。護在身旁的金光倏地消散於無形,陷入山石的佛珠都碎成了兩半,像死魚眼珠一樣沒有了一絲光彩。

  老和尚低吼一聲,雙手捏做法印,二百多年虔誠修行的佛家發力盡數迸發,高高躍起撲向萇狸:「我的多普達!」剛剛飛起來,馬上又跳回地面,愁眉苦臉的舉起了雙手。

  小易端著大喇叭一臉可愛得讓人恨不得捏一把的猙獰微笑:「誰的多普達?」

  「你的,你們的……」老和尚剛才見識了大喇叭的威力,自己可不想觸這個霉頭。

  卡嚓一聲,一台簇新的手機在萇狸手裡變成了碎片,魔女皺著眉頭:「什麼法寶,這麼不結實?」

  老和尚心疼的眼袋都在抽筋。

  溫樂陽在慕慕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渾身上下好像被幾十頭非洲大象跳著腳踩了幾十遍,每一個關節都軟綿綿的沒有了一絲力量,勉強對著希覺伸出一根大拇指,心悅誠服的讚歎:「大師的手段,了不起!」

  以他的力量,是座小樓現在也拆成建材了,卻最終沒能奈何佛法禁制。

  老和尚有些恐懼的瞟了一眼萇狸,隨後才搖搖頭:「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大慈悲寺千多年與世無爭……」

  萇狸根本不聽他廢話,突然欺身閃過,伸手在他後腦勺上鑿了一下,老和尚兩眼一翻,昏倒在地。隨後魔女出人意料的在他身旁轉了兩圈,一抹青紅相間的光芒閃過,緩緩的籠罩住了希覺,她佈置了一個小小的法陣,護住了老和尚的身子,以防有人加害。

  忙活完了之後,萇狸的俏麗目光才盯住都快嚇傻了的稽非和水鏡:「帶路吧!」

  兩個老賊哆裡哆嗦的答應一聲,點頭哈腰的伸手一指大山西北方向。



第一卷 破天荒 地四十二章 古剎
稽非和水鏡兩個人腿軟腳軟的在前面帶路,小心翼翼的問溫樂陽:「徒…兄弟,這位仙子是什麼人?」

  溫樂陽撞牆撞得渾身都快散架了,不過走了一會之後,酸痛就慢慢消散,精神恢復了大半,自己也覺得挺神奇,笑呵呵的對著兩個人說:「是我家長輩!」

  稽非和水鏡肅然起敬,溫樂陽一身邪門功法狠辣霸道,雖然火候不夠,但是拚命的時候就已經是活脫脫一個小魔頭了,現在這個年輕女人更不得了了,多普達是那麼好搶的嗎。

  稽非臉上積滿了笑容,跟溫樂陽套近乎:「兄弟,貴上是……」

  小易挺起了胸膛,替溫樂陽傲然回答:「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我們是川西九頂山溫家子弟。」

  老道跟和尚納悶的對望了一眼,嘴裡乾笑著:「哦…..久仰久仰,名門之後,佩服佩服。」溫、苗、駱三家幾千年中都是隱世的強族,在人間幾乎沒什麼名氣,修真者各個眼高過頂,平時根本懶得打聽什麼民間世家,兩個出家人根本沒聽說過著什麼溫不草。

  溫樂陽也懶得介紹,摸出了一根胡蘿蔔咯吱咯吱的嚼著:「紅姑婆、樂羊公子他們呢?」

  稽非老道一拍大腿:「嘿!都讓和尚們抓走了。」

  萇狸剛才沒費什麼力氣就打到了希覺神僧,溫樂陽現在萬事有她做主,心裡輕鬆了許多,笑著問:「那你們倆呢?」

  「我們兄弟的修為比著他們稍微高出一點,歷經萬難總算殺出了一條血路。」

  溫樂陽咧嘴一笑,整齊的牙齒上還掛著胡蘿蔔渣:「道長掉到山崖下面去了,躲過一劫,和尚呢?」

  和尚訕訕的說:「我一頭撞進了一道山石的縫隙裡……你怎麼知道的?」

  溫樂陽哈哈一笑,隨即有把自己上山的經過想了想,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先前在無名山坡上,你們追的那個人呢?」

  稽非老道搖搖頭:「那是邪魔外道的妖人,當時正在施展山棺邪術想要害咱們,結果還是讓他給跑了。最近這一年多裡,那些邪道的魔頭都蠢蠢欲動,本來世間已經太平了幾百年,可是最近連續顯出了他們的蹤跡。斬雁峰上出了寶貝,他們自然也想沾沾光唄。」

  溫樂陽顴骨上的疤痕在夕陽的照射下,閃爍著淡淡的凶光:「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稽非撇著嘴巴繼續搖頭:「這是土行的邪術,雖然不是什麼太厲害的法術,但是已經失傳許多年了,不過兄弟要是想查,抱在我們哥倆身上!」

  萇狸突然從一旁插口:「怎麼,有仇?我幫你。」

  溫樂陽臉色沉穩,堅定的搖搖頭:「自己的仇自己報……我不成的時候你再上。」

  萇狸笑著啐罵:「沒出息!當年他可比你強多了!」

  溫樂陽苦著臉:「我哪敢和先祖比啊。」

  「怎麼不能?」萇狸突然閃身到溫樂陽跟前,幽香的氣息讓他心裡狠狠一跳:「小子,當初他的手段霸道無匹,管什麼天尊血魔百煉法寶,看也不看就一拳頭砸碎,你現在火候不行,但是我看你的力道本質,比他當初還要霸道些!」

  溫樂陽笑得眉毛都快開花了:「您快別拿我開心了……」

  慕慕一直走在最後,抱著阿蛋攢眉沉思,沒太注意萇狸和溫樂陽的竊竊私語,這時候突然抬起頭,伸手對著水鏡和稽非說:「你們不是好人!」

  和她並肩而行的小易立刻端起了大喇叭對準他們。

  稽非立刻躲到了水鏡身後:「仙子啊,那個燈籠,我們哥倆一定賠了給你。」

  慕慕搖搖頭:「什麼天降異寶,都是胡扯,你們明知道山上有壞人卻不告訴大伙,你們跟壞人就是一夥的!」

  稽非在和尚身後伸出一隻手使勁搖晃,玩命的喊冤:「那個……我們發現有妖人是不假,也不敢確定斬雁峰上有沒有寶貝,可是萬一要是真有寶貝呢?我們哥倆雖然也算散修,但是都是孤魂野鬼,沒有師父也沒有師兄弟,一身通天徹地的本領都是我們自己學來的……」

  小易叱喝:「說正事!」

  稽非趕忙答應著:「那些妖怪來斬雁峰幹什麼,還不是為了寶貝,要不大慈悲寺的和尚能這麼拚命不讓別人上山,山上越亂,我們哥倆那個……不是越容易……」說著,老道把腦袋也從和尚身後探出來,望向溫樂陽:「兄弟,你跟哥哥說句實話,斬雁峰上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寶貝?」

  溫樂陽指了指萇狸,老實巴交的說:「就是她。」

  和尚的五官都納悶的擠在了一起:「誰找到她……她就是誰家長輩?」

  老道氣急敗壞的從後面給了他一巴掌:「和尚你傻了!」

  水鏡也覺得自己這說法太不像話了,破天荒的捂著腦袋沒還手也沒還嘴。

  六個人走走說說,漸漸加快了腳程,當月上中天的時候,一座黑沉沉的宏大古寺,已經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稽非伸手指著大廟:「就是這裡了,大慈悲寺,天下佛宗聖地!」

  萇狸瞇著眼睛望向古寺,過了一會才微微一笑:「果然有些門道,這些禿子也算不錯了!」

  稽非拽了拽水鏡和尚的衣角,對著萇狸使勁作揖:「仙子,我們哥倆幸不辱命,把諸位帶到了地方,現在……那個溫兄弟要我們追查的妖人,恐怕還沒走得太遠,我們哥倆這就去……」

  萇狸咯咯嬌笑,白裘上柔順的長毛刷刷波動,在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回頭對著小易和慕慕說:「你們兩個留在這裡別動,要是有人靠近不用問話,直接拿雷心痧轟他們!」說著腳步輕盈的圍著兩個少女大大的繞了一圈:「別離開這個圈子,有人想要闖進來我自然得知!」

  小易用力點頭,使勁掂了掂手裡的大喇叭,脆聲答道:「萇狸姐姐放心!」

  萇狸卻格格脆笑:「小丫頭嘴甜!」說完拉起溫樂陽,又望向兩個出家人:「走吧!」

  稽非跟水鏡答應了一聲,扭頭就走,沒走兩步又訕訕的回來了:「姑奶奶,您就饒了我們哥倆吧……大慈悲寺可不是我們能去的地方啊!」

  兩根似玉似石的黑色長刺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半空中,正牢牢抵著兩個出家人的胸口。

  萇狸一揮手,長刺消失不見,隨後拉起溫樂陽,步履輕輕姿態婀娜的向著大慈悲寺走去。

  稽非跟水鏡對望一樣,捶胸頓足的跟在了萇仙子和溫兄弟身後……

  三個人都跟在萇狸的身旁,走了幾步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每一步落下,並沒有踩在地面上,而是距離地面有一層非常稀薄的距離,正在御空而行。

  深山古剎,穩穩端坐在冰冷的夜色中,就像一隻從亙古洪荒起就開始沉睡的獸,毫無忌憚的散發著自己睥睨世界的囂張。

  溫樂陽週身上下的毛孔都在開闔吞吐,靜靜的感受著周圍,突然腳底下一軟,差點坐在了地上,滿眼驚詫的瞪向萇狸,剛要說話,突然一隻滑膩柔軟的手輕輕摀住了自己的嘴巴,魔女的聲音就像一條水銀凝聚成的細線,緩緩流入了自己的耳中:「小子別怕,它睡著了,不知道咱們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19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三章 劇毒
溫樂陽週身上下毛孔開闔,又把自己從天地間摘了出來,用獨特的探查方法來搜尋周圍,開始的時候一切正常,正納悶這麼個重要地點怎麼會沒有禁止,就是個菜市場還有倆保安呢,隨後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在自己的腳下的土地中,似乎隱藏著什麼巨大的東西,他的感覺只能覆蓋幾十米的範圍,根本延伸不到那個東西的邊緣,只能察覺是個活物,正在極其緩慢的吐息,卻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

  稽非和水晶正在體會飛翔的感覺,兩張老臉上都是喜悅,雖然低了點,但是腳不沾地就算是飛,壓根不知道自己腳下正潛伏著巨大的危機。

  萇狸的聲音繼續在溫樂陽耳邊流轉:「別那麼沒出息,也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東西,等辦完正事你要是想見識見識,我來幫你剝了它的皮,嘻嘻,我也能換件新衫。」說著,好像閒庭信步一樣,輕輕巧巧的帶著三人走到大慈悲寺腳下……

  溫樂陽身子一飄,已經萇狸並肩站在寺牆之上,舉目遠望,大寺中一片寂靜,房屋鱗次櫛比,禪房與佛殿一座挨著一座,一路沿著山勢層層遞進,宏偉到讓人心裡發慌,在遠處還有一座高聳入雲的佛塔,只露出半截塔身,高出都被雲層遮掩。

  可是這些恢宏的建築,在遠處根本就看不見,只有踏上了圍牆之後,才盡收眼底。

  萇狸輕輕一笑:「行了,可以說話了,聲音可別太大。」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心說怎麼誰都拿自己當傻小子呢,這也得提醒:「那個……人都被囚禁在哪了?」

  嗖嗖兩聲輕響,兩個出家人也跳了上來,老道上牆以後乍一看到佛殿連綿起伏,隱隱透著一股壓頂之勢,心裡一慌,身子晃悠了一下,趕忙站穩訕訕的笑道:「貧道……有點緊張……」

  萇狸巧笑倩兮,輕輕看了兩個老傢伙一眼:「是嗎?嘻嘻,救人的事情,還要多多仰仗兩位。」

  水鏡和尚想也不想,用力點頭:「仙子只管放心……」而老道在眼珠一轉之後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一股距離從背後掀起,兩個出家人扎手紮腳的高高飛起,重重的摔進了大慈悲寺。

  兩個人剛剛摔在地上,整個大慈悲寺立刻鐘鳴大作,早已入睡的寺院一驚而醒,立刻從洪荒睡獸變成猙獰的蟠龍,一個雄勁的聲音映襯在鐘鳴裡:「何方高人,夜闖大慈悲寺?」這個聲音溫樂陽很熟悉,就是在斬雁峰上和樂羊溫對罵的十力禪院主持。

  稽非眼珠轉動,一翻身跳了起來大聲吼道:「呔,大慈悲寺聽著,馬上放了道爺的朋友,否則……」說著,雙手一捻,銀色的小劍直飛天空,綻放出璀璨奪目的精光,小劍游弋間發出陣陣幼龍般的長吟。

  水鏡和尚轉頭就想跑:「牛鼻子瘋了!」

  老道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和尚,迅速的低聲罵道:「蠢蛋,這個人情,總得賣到一頭的心坎裡,魔女明擺著就是讓在引走禿驢們的注意,得罪了大慈悲寺,只要別太過分最多挨上一頓打,要是得罪了魔女……」

  水鏡和尚悚然大驚,忙不迭的點頭,直接扔出小磬砸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大殿。稽非差點嚇瘋了,趕忙指揮飛劍攔住和尚的法寶,兩件不知道打過多少次的寶貝在半空中發出爆裂的巨響:「嚷兩聲就算了,別真把和尚得罪苦了!」

  「兩個小子還有點聰明勁!」萇狸在閉目片刻之後,一把抓住溫樂陽的背心:「找到了!」說著一溜煙的溜下牆角,迅速的向著寺廟深處疾馳而去。趁著水鏡稽非落地,魔女立刻舒展神識,在電光火石之間就掠過了整個寺廟,大慈悲寺每一個角落都盡顯在她的心底。

  在寺外蟄伏的怪獸悶吼了一聲,似乎發現有人動用神識窺探廟中,不過一閃而過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哼哼了兩聲繼續睡覺。

  大慈悲寺享譽千年,寺裡自然有不出世的高手,剛剛夜深人靜,也是老僧入定的時候,就算萇狸本領通天,想要避開他們施展神識也不可能,稽非水鏡這兩個活寶一鬧,幾乎所有的高僧都被驚動,在片刻間失神,萇狸的神識趁虛而入,找到地方後帶著溫樂陽急速潛行。

  溫樂陽現在只有一個感覺:超速了。

  耳朵裡呼呼的全是勁風鼓蕩,眼前的景象迅速的劃過,根本就看不清楚。

  有人竟然瞞過了護山神獸,跳進寺裡大吵大鬧,這在大慈悲寺裡是亙古未有的事情,大小和尚都裹著護體佛光衝向出事的地方,先前那個雄勁的聲音再次響起:「眾僧勿動,以防敵人趁虛而入,十力禪院弟子,隨本座降妖伏魔!」

  一片雄壯的聲音齊聲喝應,在茫茫大寺中四處都綻放起柔和的光芒,轉眼間大寺已經亮如白晝。不過沒有一個和尚注意到,一道快的幾乎融化在空氣中的影子,正在寺裡輾轉穿梭。

  溫樂陽從小到大都老實厚道,現在心裡卻升起了一股有些不痛快的感覺,明知道萇狸是祖師爺時候的強人,但是把自己拎在手裡去幫著自己救爺爺,略微有些頹喪。

  萇狸的聲音突然擠進了他的耳朵,語氣淡淡的:「沒什麼可灰心的,自己的天下總要靠自己來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山裡……」說著半截岔開了話題:「你師祖的通天手段,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苦熬出來的。」

  溫樂陽卻每太注意她說什麼,而是驚訝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

  「你的身子略略沉了一些。」萇狸一笑,突然停下了腳步,拉著溫樂陽隱在了一個陰影中,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巨大的院落:「這裡有不少普通人,應該就是他的徒子徒孫。」

  溫樂陽仔細打量著周圍,不過一會功夫,萇狸拉著他跨越了大半座山峰,幾乎穿過了整個大慈悲寺,原本遠遠樹立在前方的佛塔,現在已經被兩個人遙遙甩在了身後。

  前院大殿的喧嘩與叱喝,早已經被距離阻隔,這裡只有靜謐到極點的夜。

  比著前面的大殿林茨,這裡顯得又偏僻又破敗,溫樂陽深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的放開了自己的感覺,仔細感受著周圍,周圍卻是昏濛濛的一片,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用感覺也一樣探查不到。

  萇狸知道他在幹什麼,微微一笑:「這裡有些障眼的法術,不妨事,去救人吧,我在這兒等你,放心,就算被人發現,大不了我帶著你們拆了這座破廟,殺光一群光頭!」

  淡淡的幾句話,盡顯魔女本色,萇狸根本就沒把這座天下名剎放在過眼裡。

  溫樂陽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放低了身體,全身的毛孔遽然緊縮,帶著略顯沉重的身體,一個跟頭翻過了院牆,雙足剛一落地立刻伏低身體趴在地面上,就像一隻等待捕食的蜥蜴,用極慢的速度緩緩的爬行。

  他的潛行,手足根本不用力,而是從關節發力,緩緩帶動著全身上下幾百塊肌肉,在地上悄無聲息的慢慢移動。這是錯拳裡的招法,除了攻敵之外,還是潛行的秘技。

  溫樂陽沒爬多遠,突然把臉緊緊的貼在地面上,無聲的笑了,院落裡早已經被人布下了劇毒,再熟悉不過,再親切不過的劇毒。

  笑容剛剛綻放,猛地臉色驟變!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四章 駱家
劇毒陰狠霸道,完全融合在空氣裡卻凝聚不散,一俟沾染皮膚立刻起效,中者立斃。正是溫家的風毒。

  先不說毒素的劇烈與配置,就單單釋放的手段,讓毒素完全溶於空氣中,卻並不隨風飄散,只要人不進院子,哪怕站在門口也不會中毒。但是只要把一根手指伸進院子就立刻毒發,在溫家上下幾百人中,也只有四位爺爺能夠做到,恐怕大伯都夠嗆。

  溫樂陽是內室弟子,當然不會被自己家裡的毒藥害死,就在他正要用家傳的手法為自己解毒的時候,突然全身上下三萬六千隻毛孔都迅速而猛烈的開闔收縮,瘋狂的吸斂著院子裡的風毒。

  原本氤氳在空氣中的劇毒也向突然聞到血腥味的蒼蠅一樣,從四面八方向著他湧來!

  溫樂陽自從練成溫辣子祖宗留下的功法之後,還是第一次接觸毒藥,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就像個巨大的拔火罐,一下子把風毒全都引來了,還沒來得及跳起來,劇毒就已經被自己吸斂了個乾乾淨淨,隨即身體打了個哆嗦,感覺和平日放水之後一模一樣,汗毛孔全部無聲的呻吟著,舒泰的放鬆開來。

  溫樂陽手忙腳亂的取出解藥,卻捏在手裡沒往嘴巴裡送,當風毒全部侵入身體之後,自己竟然並沒有什麼中毒的症狀,只是皮膚有些緊繃繃的難受。

  這時候,一個充滿抱怨的聲音,從院落中央的大屋裡傳出:「你們溫不草啊,做事就是不走腦子,你在院子裡布下劇毒,把送飯的和尚都毒跑了,天天隔著圍牆往裡扔饅頭,拿著咱們當狗熊養!」

  一個蒼老陰森的聲音回答:「扔進來的饅頭也沒看你少吃過一個。」說話的人似乎太老了,從聲音裡根本聽不出男女。

  溫樂陽瞬間大喜,顧不上檢查自己的身體就要跳起來歡呼,第二個聲音他再也熟悉不過了,天底下除了自己那個皺紋能夾死蒼蠅的四老爺,沒人能用這副嗓音說話!

  而另一個威嚴中透著幾分和藹的聲音低聲斷喝:「老四的月瘴被破掉了!」話音未落,大屋裡忽的熄滅了燈光,五六條黑影急閃而出,在夜色的掩護下,就像遊蕩的幽靈,不帶一絲風聲的撲向溫樂陽。

  溫樂陽目光犀利,一下子就認出來,從前、上、左右四個方向向著自己撲來的,就是自己的四位爺爺,驚喜的大叫:「爺爺是我!」

  溫家的四位老爺子聞言同時身形一頓,老臉上都顯出了驚愕的神色。

  另外兩條黑影卻同時從溫家四老的身後閃出,毫不停歇的撲向他,其中一個人還罵道:「小王八蛋充大輩,作死!」

  兩個老頭子都是一副老農打扮,臉上卻毫無淳樸慈祥可言,手裡慘白色的長針瑟瑟舞動,本來靜謐安詳的佛家院落裡,緩緩的蕩漾起陰森的鬼氣。

  他們長針的路數和小辣椒的定魂針幾乎一樣,但是招式和力道都要狠辣的多。

  溫樂陽猛地躍起,突然一聲驚呼,四根長針幾乎同時扎進了他的身體。

  溫樂陽滿打滿算,自己躍起之後足以躲過兩個老漢手中附魂噬骨的長針,結果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這一跳,根本沒跳到自己想像的距離。他的身體比著引入風毒之前竟然又沉重了些。

  雖然沒有重太多,但是在毫無準備之下,還是極大的降低了他的靈活。

  四根長針閃爍著蒼白腐敗的顏色,分別扎進了溫樂陽的肩窩和雙肋,兩個老漢目光一喜,沒想到隨即手上一沉,在長針刺入半寸之後,從對方的身體中傳來了一股剛硬的抗力,眼前這個小子就像是個質地堅韌的膠皮人,長針狠狠的把他的皮肉頂了進去,但是去無法扎透,連血都見不到。

  兩個老漢大吃一驚,他們哥倆都是小辣椒的長輩,烏鴉嶺駱氏的魁首,一輩子和屍體打交道,定魂針扎中的地方,正是人的身體上最脆弱的關竅,別說是人,就是千年的屍魁,肩窩和肋下中陣也只有全身打哆嗦的份,雖然說他們敵友未分,攻擊的時候並沒有用足全部力氣,但是四根定魂針全被莫名的力道擋住,連皮肉都扎不透,也是聞所未聞的奇事。

  駱家的兩個老頭子同時吐氣開聲,手上正要再次發力,突然右邊的駱二爺痛苦的驚叫一聲,撒手扔掉長針,攥住右手手腕踉踉蹌蹌的退後,他的兩根定魂針還在溫樂陽身上插著呢。

  我服了正乍起全身的長毛,在老頭兒的手背上美滋滋的打滾,比鋼刺還堅硬的毒針齊刷刷的扎進皮膚裡。

  駱二爺跟觸電似的抖手,我服了的身體玩命弓起,緊緊的扒在手背上,擺出了一副衝浪運動員的架勢。

  駱大爺看到弟弟受傷,顧不得再跟溫樂陽較勁,撤回長針向著兄弟手面上的佛燈蟲挑去。我服了雖然年幼但是也不是吃素的主,看到主人遇襲馬上跳出來扎人,在蟄傷老二之後,身子一鬆一緊如電激射,在空中劃出一道淬礪的暗紅,向著駱老大的臉撲去。

  駱家大爺怒罵了聲:「好畜生!」身子僵硬的扭動著,在刻不容緩之際躲開了佛燈蟲的撲擊,手裡的長針一揮,我服了痛叫了一聲,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似乎被打暈了,轉了幾圈之後才找到溫樂陽,灰溜溜的向著他爬去,嘴裡呼呼的大叫,可憐巴巴的喊溫樂陽給他報仇。

  駱家大爺長出了一口氣,剛忙去看兄弟的傷勢,沒想到剛一邁步,四個橫眉立目的老頭跳著腳就朝自己撲過來了,二話不說直接掄拳頭就打。

  駱家和溫家齊名,但是一來他們帶的屍煞都被和尚給毀了,佛門聖地當然不允許這種東西進來,二來駱大爺就一個人,單打獨鬥倒不怕,一下子來了四個老頭可打不過,沒一會功夫倆眼就都被人家鑿青了,鼻子上還挨了一拳,鼻涕眼淚都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駱家大爺氣的哇哇怪叫:「出來幫忙!」和溫家一樣,駱家二老來斬雁峰,也帶了家族中的秘密精銳,結果一股腦都被和尚抓來囚禁於此。

  院落西側的一拉溜房間裡立刻衝出來一群彪形大漢,每一個人都面無表情手足僵硬,可是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沉重而壓抑的力量。

  四老爺哼了一聲:「百足蟲也不見得就是天下無敵!」話音未落,從對面房間中立刻飄出近百條人影,一言不發直接迎向了烏鴉嶺的人。

  安靜的夜色立刻被呼呼的拳腳風聲撕碎,大院子裡四處都響起了拳腳相擊的聲音,溫家和駱家,隱匿蜀地的兩大強族的秘密力量,溫氏死字號,駱家百足蟲,終於結束了兩千年相安無事的和平相處。

  死字號的人纏住了敵人,四位溫家的家長繼續專心致志的群毆駱家大爺。溫大爺爺一邊打一邊狠狠的罵道:「我孫子養條好蟲子容易嗎?」四個老頭湊在一塊的時候,四老爺早就把溫樂陽在紅葉林裡的情形告訴了三位兄長。

  從溫家四老和兩位駱家魁首發現溫樂陽潛入到現在亂打成一團,不過發生在一轉眼的功夫。

  在長針觸及皮膚的瞬間,溫樂陽身上皮膚遽然繃緊,擋住了鋒銳的勁刺,在中針的位置只留下了一個小白點,根本就沒受什麼傷,我服了跳回他手心裡先委屈的轉了兩圈,慢吞吞的爬進袖口裡去了。

  兩家大對大,小對小,一百多人亂七八糟的打成一團,不過大伙心裡都有數,這是意氣之爭不是生死相拼,乒乒乓乓打得熱熱鬧鬧,倒也沒誰拔出刀子來玩命。

  打了一會之後,溫大爺先退出了戰團,笑瞇瞇的看著溫樂陽:「你小子沒事?」

  溫樂陽趕忙點頭答應,活動了兩下身體以示無礙,這次他已經確定,身體比著原來又沉重了一些。溫大老爺呵呵一笑,抓起駱老二已經變成紅蘋果的手,取出竹針開始替他拔毒。

  剩下的三位溫老爺也又打了幾拳這才紛紛罷手,老臉上興奮的神色隱去,又變成了平時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望著溫樂陽:「你怎麼來了?」

  溫樂陽的目光逐一掠過四位爺爺,使勁壓抑著自己心裡的激動:「您……四老可好?」自從在無名山坡上發現了族人的屍體後,他的擔心就越來越重,現在看到四位爺爺安然無恙,心裡這塊一直懸著的大石頭終於重重的落了下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20 PM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五章 小嘴
駱大揮手喝退了手下,仰起頭面前從高高腫起的眼睛裡漏出一絲目光,瞪著溫家的幾個老頭:「這事不算完!」

  大爺爺手腳利索,一會功夫,殷紅得有些刺目的毒血順著中空的竹針緩緩流出,駱老二長舒了一口氣,活動了活動手腳跳起來站到兄長跟前,瞪著眼喝罵:「溫家的,再打一場!」

  溫大老爺笑呵呵的搖搖頭:「拉倒吧,再打你們也是輸。他是我們的孫子。」說著指了指有些手足無措的溫樂陽,繼續說:「他已經開口示意,我們都停下身形,就你們兩個老東西不依不饒動手傷人,駱二你中毒不冤,駱大你挨打更活該!」

  駱老大現在只能從眼皮縫裡看東西,下巴揚得和地面都快平行了,只有這樣他才能看見溫樂陽的臉「爺爺是我?那叫開口示意嗎?你個小子是溫家的?也被和尚抓來了?」

  溫樂陽搖搖頭,也顧不上說別的,直接問四位爺爺:「您們這是……」

  溫大老爺乾脆無比,暫時壓下了自己的疑問直接回答:「我們一到峨眉山,就被一群妖僧截住,開始還應付得了,到了後來又來了法術更邪門的和尚,最後還是被抓來了這裡,小子啊,咱們溫不草,這次是跌了大跟頭了!不過沒想到,沒過兩天姓駱的也來了。他們比咱們還倒霉,咱們隨身的東西、劇毒,和尚都沒動,他們駱家的屍煞卻全都讓禿驢們給報銷了!」

  駱家的兩位魁首同時哼了一聲。

  溫大老爺哈哈笑著繼續說:「這裡被那群和尚施了法術,在院子裡行動如常,可是只要一靠近圍牆,人就會被彈回來,從輕功到挖洞,幾個月裡我們想盡了辦法,也跑不出去,老四一生氣,就在院子裡布下了月瘴,咱們出不去,和尚們也甭想進來!」

  溫樂陽隨便找了一處院牆快步走過去,果然,一靠近圍牆,立刻回有一股柔的力量揮蕩而起,穩穩的擋住了他的腳步,他先前傾身子,試了試力道,隨後開始大步後退,緩緩蓄力。

  駱老大用下巴指著溫大爺爺的腦門失聲笑道:「你們溫家的後生都這麼自信?」他的話還沒說完,猛地一震暴戾的勁風從他身邊揚起,溫樂陽已經發力疾馳,閃電般衝到了院牆之下,向一頭怒龍般藉著沉重身體蕩起的慣性,狠狠的把自己砸向了堅硬的石牆!

  沒有一絲聲音,駱老大只覺得自己腳下的地面,猛地被巨力拉動,奮力的擴張開,旋即迅速的收縮,眼前就已經失去了溫樂陽的身影,院牆上出現了一個大字人形,這小子在撞牆時候的姿勢被深刻記錄了下來。

  所有人都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從溫樂陽撞毀的院牆周圍開始簌簌的掉落齏粉,原本無論如何也無法逾越的禁制,現在就像被弄酸腐蝕的塑料,缺口正在悄無聲息的擴大,一直從一個人形漸漸擴大足夠兩輛公共汽車並排出入的缺口。

  溫樂陽在接觸牆面的剎那,全身每一個關節都在顫動,用錯拳把渾身上下所有的毒力盡力揮灑,電光火石之間就蝕穿了斑駁的古牆,穿透而出,萇狸正站在外面,笑吟吟的望著他。

  無論是法寶、法術還是禁制,都是施法之人以神附力,借勢而成,除了煉毒之外,拓斜師祖留下的錯拳最大的妙處就在於能夠以毒力摧毀那一絲驅法的元神,元神一破,什麼法術都變成空氣。

  溫樂陽警惕的望著四周,低聲問萇狸:「有沒有驚動和尚?」

  萇狸輕輕一笑,整個夜空都為之一亮,輕輕飄起幾絲無端的嫵媚,有點讓人摸不清頭腦的回答:「和尚?不是和尚。」

  一個下巴鬼鬼祟祟的從缺口裡探了出來……

  駱大爺不敢置信的望著周圍:「法術……法術破了?」

  比狸貓還輕捷的腳步迅速響起,就算是生死不驚的溫家老二老三老四,臉上都充滿了詫異,跟在大爺身後走了出來,溫不草的死字號和烏鴉嶺的百足蟲,一百多條人影或輕靈,或僵硬,但是動作都詭異迅速的從黑洞洞的缺口中游了出來,不過一會功夫,這些人影就消失在各個角落中,佔領了每一個利於狙殺的位置保護幾個主人。

  溫大老爺看到外面還站著個俏生生的萇狸,愣了一下,對著溫樂陽沒好氣的低聲說:「少學你大伯!」

  溫樂陽嚇了一跳,萇狸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魔女,喜怒無常,前一秒鐘還笑意盈盈,沒準下一秒鐘就把人大卸八塊了,雖然和他們溫家有些香火之情,但是溫樂陽可沒把握她會不會突然翻臉,剛想開口解釋兩句,突然心生驚兆,全身的皮膚都沒來由的緊緊繃起,好像有什麼巨大的危險正在悄悄潛近。

  萇狸略帶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笑道:「越來越有意思了。」說著,揚起秀目望向前方。

  一個和尚正滿臉驚惶的向著他們跑來,既沒有刻意躲避,也沒有放輕腳步,眼看就要進入死字號和百足蟲的伏擊圈子的時候,猛地剎住了腳步:「你們……你們怎麼出來了,快回去,要是讓前面的和尚們知道了可不得了。」

  和尚也就三十多歲,長的濃眉大眼面容飽滿,可就是嘴巴實在太小了,而且嘴唇也紅彤彤的。

  溫大老爺的眼中凶光一閃,嘴裡呵呵笑著:「大師,院子裡出事了啊!」說著邁步向前,另外三位爺爺斜斜跟在他身後相護。他們在遭俘之前,前前後後跟大慈悲寺的和尚打了幾天,僧人雖然會法術,但是在體質上也僅僅是比普通人強些有限,遇到劇毒照樣會哀呼倒地。

  小嘴和尚的腦袋搖得飛快,語氣倉皇的不停催促:「快回去,快回去,出了什麼事情也得回去……」

  大爺爺嘴裡繼續敷衍著,故作神秘的說:「大師,院子裡有鬼啊!」

  溫樂陽側頭望向萇狸,萇狸只是若有所思的盯著和尚,微微皺著眉頭,明媚精緻的五官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疑問,根本沒搭理他。

  無論是溫、駱兩家的魁首還是暗中伺服的高手,都已經繃緊了全身的力道,隨時準備一擊而殺。小嘴和尚似乎根本沒發現空氣中瀰漫的蕭殺,皺著眉頭叱喝:「胡說,佛門聖地怎麼會有妖魔鬼怪!」

  萇狸突然笑著插口:「真的沒有嗎?」

  小嘴和尚一愣,目光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溫樂陽知道自己支使不動魔女,趕忙快步走到大爺爺身旁,嘴裡幫襯著說:「真有鬼……要不我們怎麼出來的?」

  小嘴和尚好像被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弄得有點慌神,循著聲音又望向了溫樂陽,張開嘴巴剛要說話,卻突然向著他做了個滑稽的鬼臉,微微仰起頭,鼻子迅速的抽動著,頻率根本不是人能夠達到的,整張臉皮都隨著鼻子的抽動迅速的收縮、舒張,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不停的捏在他的臉上。

  溫大老爺看見和尚臉抽筋了,納悶的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四老爺一眼:「你下的手……」大老爺的話還沒說完,小嘴和尚已經停止了抽搐,用一種貪婪得讓人害怕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溫樂陽,在無比渴望的顫抖中,伸出了一隻手,瑟聲對著溫樂陽說:「拿來!」

  萇狸也在旁邊清脆的笑著:「給他吧。」

  溫樂陽一頭霧水:「什麼東西?」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六章 機鋒
小嘴和尚像個毒癮發作的癮君子,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著,漆黑的大眼睛裡交織著矛盾的目光。終於狠狠一跺腳,目光裡的猶豫徹底被貪婪佔據,邁開大步跑向溫樂陽。

  和尚一動,所有人都動了!

  幾十條黑影從四面八方悄無聲息的滑出,刀鋒無聲,淬礪的向著和尚侵襲而去!

  小嘴和尚的目光死死的盯在溫樂陽身上,根本無視周圍幽靈般的攻擊,在幾十把刀劍堪堪刺入身體的瞬間,兩隻胳膊揮動著寬大的袖子,彷彿大河蚌似的猛地一合,把全身都縮了起來,遽然從他的身體裡爆發出一聲好像高壓鍋爆炸的巨響,溫、駱兩家幾十個高手就像爆米花一樣被仰上天空!

  一股略帶腥臊的妖邪氣氛沖天而起!

  溫家四位老太爺同聲怒喝,剛要躍起,倏地一股剛戾的勁風從身邊刮起,猛烈的把自己已經乍起的勢子都歪歪斜斜的盪開了,溫樂陽像一頭怪鳥,四肢大張從他們眼前一身而過,惡狠狠的砸向了小嘴和尚。

  小嘴和尚來路不明,僧袍一抖就像個保齡球砸跳棋子似的,把幾十個高手都崩得漫天亂飛,溫樂陽當然不能讓幾位爺爺冒險,雖然現在身體比著原來又沉重了一點,但是只要準備充分還是不妨礙移動速度的,兩隻胳膊大大的張開,只要一抱住和尚,就是硬碰硬,看看是和尚的高壓鍋爆炸厲害,還是他的錯拳犀利。

  和尚也一躍而起迎向溫樂陽,一邊還伸出舌頭不停的舔著嘴唇,好像天上飛來的不是敵人而是個肉包子。

  和尚鑽入懷裡,溫樂陽拚命吐氣,讓自己的胸膛緊縮盡量卸掉撞擊的力量,同時雙臂合攏,渾身上下幾百個關鍵一起抖動,包含百毒之力的錯拳瞬間發動!就算砸進自己懷裡的是個鐵羅漢,也得把它抱成個面團團。

  不料他充滿把握的一抱,竟然抱空了。

  溫樂陽只覺得懷裡一輕,和尚偌大的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詭異的從他肋下滑出,同時大腿上一涼,小嘴已經從他的褲兜裡順走了什麼東西。

  溫樂陽悶吼了一聲,腰上一緊一鬆,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雙手抱膝也把自己團成了個肉球,硬生生的改變了身體縱躍的方向,向著前面的和尚肉球翻滾著砸了過去。

  小嘴和尚落地的同時就展開了身體,滿臉激動和喜悅,撒腿就跑,直到這時候,剛才被崩上天的爆米花們才紛紛落地,不過好像沒有人受傷,在落地的時候紛紛施展身法牢牢站穩,除了臉色都被驚得煞白之外什麼事也沒有。

  溫樂陽生怕和尚再傷人,緊緊綴在他身後,死字號、百足蟲和兩家的六位家長,也顧不上會暴露行蹤,紛紛大聲吆喝著,圍追堵截小嘴和尚,不過在他們看來,和尚就像一陣清風,忽左忽右根本攔不住,他身後的溫樂陽則像個上滿了發條的鐵疙瘩緊追不捨,誰不小心碰到都會骨斷筋折。

  萇狸被他們逗得咯咯直笑,突然一伸手穩穩的拉住了溫樂陽:「你也太小氣了吧?」

  溫樂陽只覺得一股柔和的力量,在一瞬間就把自己身上蕩起的巨大慣性全部消減,像是一頭撞進了棉花堆,已經穩穩的站住了腳步,錯愕的問:「什麼小氣?」

  和尚看到溫樂陽不追,也站住了腳步,溫駱兩家的好手劍拔弩張,團團圍住了他。

  這時候所有人才看清楚,和尚手裡牢牢攥著根胡蘿蔔,正貪婪的湊在鼻子跟前,使勁的嗅個不停。

  溫樂陽一摸口袋,才明白剛才小嘴和尚從自己兜裡偷了根胡蘿蔔,又是驚訝又是哭笑不得。

  小嘴和尚也不管別人漸漸放大的瞳孔,舉起胡蘿蔔就往嘴裡塞,倏地眼前一花,上牙下牙發出噠的一聲脆響,咬空了。

  那根胡蘿蔔已經到了萇狸手裡,魔女正反覆的端詳著,問溫樂陽:「真的這麼好吃?」她兩千年都躲在石洞裡等拓斜回來,根本不認識胡蘿蔔這種東西,雖然昨天還看溫樂陽吃過,但是當時也每太在意。

  所有人再次大驚失色,包括小嘴和尚。誰也沒想到這麼個嬌滴滴的年輕女人竟然有這樣的身手。只有溫樂陽表情正常的點點頭:「挺好吃的。」萇狸連老和尚的多普達都搶過,更甭說小嘴和尚的胡蘿蔔了。

  卡,又一聲脆響。編貝般的皓齒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小截胡蘿蔔尖。

  小嘴和尚弓起身子,喉結上下滾動,兩眼通紅的瞪著魔女的手,想撲上來卻又不敢,萇狸嚼了幾下,大皺眉頭:「難吃死了!」揮手把胡蘿蔔扔到了地上,一邊還不解恨的跺上了幾腳。

  小嘴和尚心疼的臉都白了,溫樂陽趕忙從另一個兜裡又掏出一根,遠遠的拋給了他,和尚一臉的喜色,伸手剛要去接,忽然身子顫動了幾下,站住了沒動,任憑胡蘿蔔掉在地上。

  萇狸的目光,越發的明亮了。

  溫樂陽正納悶的時候,一聲淡淡的歎息,隨著夜風若有若無的飄蕩了過來。一老一小兩個和尚出現在視線的盡頭,卻在幾步之間,就走到了大家的跟前。

  老和尚除了蒼老一些,就像和小嘴和尚一個模子裡扣出來似的,濃眉大眼,鼻樑高聳,就是長了一張紅嘟嘟的小嘴。小和尚溫樂陽認識,小結巴希聲。

  大爺爺哼了一聲,死字號的人倏地散開了,其他三位爺爺把手藏在袖口中,飛快的彈指。

  小和尚希聲哎喲的驚叫,手忙腳亂的從自己懷裡取出一掛佛珠掛在了脖子上,幾位溫家的大家長同時臉色一變,他們剛剛催動過去的劇毒,隨著小和尚帶上佛珠,竟然停滯不前。

  老和尚一臉惋惜的看了看地上的胡蘿蔔,隨後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嘴和尚的光頭上用力一敲:「蠢材啊,蠢材啊,你個沒用的東西,這麼多年的修行,怎麼就改不了以前的毛病!」

  萇狸從旁邊咯咯脆笑:「就是根……」說著,用詢問的目光望向溫樂陽。

  溫樂陽趕緊從旁邊提示:「胡蘿蔔。」

  「就是根胡蘿蔔嘛,吃了也就吃了。」

  老和尚卻煞有介事的搖搖頭,嘴裡打起了機鋒:「吃不得,吃不得,以前的喜好要統統忘掉,否則時時刻刻勾引著本性,修不了心,更修不了天啊。」

  萇狸也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依舊笑吟吟的辯駁:「那你忘來忘去,遲早要把自己也忘得個一乾二淨。」

  老和尚說話的時候,眼睛卻沒離開地上的胡蘿蔔:「你不懂,你不懂,我們不比旁人,忘不得自己就……」

  萇狸不等他說完,就灑脫的笑了:「忘了自己,還修個什麼?修來修去,修成了別人,倒不如做只山間的野兔,看到……胡蘿蔔就是一重欣喜!」

  老和尚突然把目光從胡蘿蔔上移開,用力盯住了萇狸,目光裡閃出了一層殺機。

  萇狸本來一直都笑呵呵的,但是在看到老和尚的眼神之後,立刻俏臉一虎收起了笑容,目露凶光的瞪了回去:「再看我該扣你的眼珠子了!」

  萇狸姐姐不高興了。

  至性的囂張凝聚在空氣裡,就像無數根鋼針,肆意的扎傷任何擋在它們面前的人,溫樂陽全身的毛孔都緊緊的閉合,腳步錯動擋在了四位爺爺跟前。

  四個老頭子莫名其妙的對望了一眼,他們什麼也沒感覺到。

  年輕的小嘴和尚驚慌失措的跳到老和尚身後,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個腦袋,恐懼的望著萇狸。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七章 兔妖
老和尚望著萇狸,臉上漸漸顯出了驚訝的表情,小嘴越長越大,到了最後眼中的殺意徹底被驚喜湮滅,伸手用力在自己腦門上一拍:「出來了?出來了?是…..是你?貓……那個仙子!」

  萇狸毫不動容,虎著臉不依不饒,殺氣騰騰的瞪著和尚。

  老和尚現在已經沒有一點得道高僧的風度了,又作揖又媚笑:「別瞪了,別瞪了,這不是沒認出來您老嘛,否則嚇死和尚也不敢跟您為難,姑奶奶您終於出來了,前些天斬雁峰上露出了個洞子,我害怕那些魔崽子驚擾您,還派徒子徒孫把山給封了,著實跟那群不知好歹的妖魔鬼怪打了幾場硬仗。」老和尚開始表功,用力巴結著萇狸。

  溫樂陽嚇了一跳,老和尚竟然認識萇狸,萇狸在山洞裡躲了兩千多年沒見過外人,難道老和尚也兩千多歲的老妖怪?腳底下錯動了幾步,貼近魔女疑惑的問:「你認識他?」

  萇狸和老和尚的出現,絕對是對我國身份證編碼規則的挑戰。

  魔女對溫樂陽的態度和其他人迥然不同,在心裡已經把他當成了拓斜的衣缽傳人,一把攬住了溫樂陽的胳膊,親切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就在你進來的那個洞口之外的小路上,突然從懸崖上摔下來一隻兔子。要是在以前,我看也不看就直接捏死了,可是那陣子我傷勢剛好,想著他對我說過的話,心裡總是歡喜的,一時發了善心,就用法術把它引進了洞裡。」

  其他人根本就聽不到萇狸在說什麼,只能看到萇狸的嘴巴在動,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這隻兔子還不普通呢,它剛剛偷吃了一棵成形的黃精,結果被大蛇一路追著,失足摔下山崖,偏生運氣好的要命,掉在了他留下的小路上,只摔斷了兩條腿。」

  萇狸看著溫樂陽發傻的樣子,伸手給了他一個爆栗,笑著繼續說:「和他一樣,都是傻小子!那隻小兔偷吃了根千年黃精被捻下了山崖。我閒的無聊,幫接好腿骨養了幾天,順手給他打下了仙基,等他傷好以後就把他扔回到上面的山崖,想不到,一晃這麼多年,他還真修出了個德行。」

  小嘴、胡蘿蔔,溫樂陽終於從兔子聯想到了禿子,目瞪口呆的望著對面的老和尚,嘴裡吶吶不知該說點什麼。修真、飛劍、接引天威、喚醒地勢、外加一個兩千多歲的年輕姑奶奶,溫樂陽的神經線已經被最近的連番遭遇磨練的粗壯了許多,現在即將發生的兔子成精事件,再次開始顛覆他的世界觀。

  溫樂陽伸手指了指老和尚:「是……他?你怎麼認出來的?」

  老和尚也聽不見萇狸在和溫樂陽說什麼,站在原地點頭哈腰的笑著。

  萇狸知道溫樂陽什麼都不懂,高貴俏麗的臉龐上沒有一絲不耐煩:「他的仙基都是我打下的,怎麼會認出不來。」

  溫樂陽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繼續保持著目瞪口呆的傻樣:「那這些和尚都是……」

  萇狸咯咯笑著啐道:「哪有那麼多成精的妖怪,就他們兩個!」說著,伸出纖纖手指,在兩個小嘴和尚的腦門虛點了兩下,沒指小磕巴。

  老兔和尚看到萇狸指著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給藏在自己身後的小嘴和尚的光頭就來了一下:「快磕頭,快磕頭,見過你的師祖奶奶!」

  小嘴和尚答應了一聲,咕咚跪在地上就開始磕頭,小結巴和其他所有人,全部傻眼了,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萇狸也不躲避,就站在原地心安理得的受了小嘴和尚的響頭:「不讓別人上山進洞,都是你安排的?」

  老兔精略帶遲疑的看了看周圍,他和萇狸現在已經被好奇的目光包圍了,如果好奇有重量,就算他本領通天,現在也被壓趴下了:「借一步,借一步……人實在太多。」說著,伸手向著院子裡指了指,回頭對著小磕巴吩咐:「在這照顧好諸位貴客,要是前院的和尚過來,統統讓他們滾蛋!」

  萇狸也不廢話,拉起溫樂陽跟著和尚就走,溫家的人剛想阻攔,溫樂陽趕忙擺手:「大爺爺,我去去就來,您稍等片刻……」

  兔妖帶著自己的小嘴家屬,一直走進院子深處才站住腳步:「一千九百年前,我受大仙點化,得緣修天,從此跳出六道輪迴……」

  溫樂陽鬆了口氣,這個和尚終於好好說話了。

  萇狸若有所悟的搖搖頭,嘴角一抿,掛起了一個略顯淒涼的弧度:「都這麼多年了啊,你怎麼……當了和尚?」

  兔妖恭恭敬敬的回答:「自從離開仙洞之後,我靜心修煉了四百年,總算披上了這身人皮,可是……天下莽莽,我不知道該去哪……那時候這座大廟剛剛建成不久,只是峨眉山上的一座普通寺院,我沒事的時候總來這裡跟和尚們談天說地,日子長了也領悟了些佛理,乾脆剃度出家當了和尚,法號不樂。當時接引我剃度的老禪師,還大讚我慧根深重。」

  溫樂陽笑呵呵的搖頭,佛門聖地,竟然讓個妖怪混了進來,估計不樂禪師死後肯定得下阿鼻地獄,嚴重瀆職了。

  萇狸也是啼笑皆非,雖然她對和尚不瞭解,但是總能明白這是個人類宗教,嘴裡隨便評論著:「佛教的法術中正平和,也有些可取之處,真要是練到高深處,恐怕威力不小!」

  不樂妖僧用力點點頭:「可不是!可不是!」

  萇狸叱喝:「好好說話!」

  「……開始的時候我都沒拿這群禿頭當回事,可是後來來了個雲遊的僧人,在寺裡一住就是半年多,每天和我討論佛法,開始我也沒多想,就琢磨著有個人天天鬥嘴也能消磨時光,萬萬沒想到,那個野和尚在臨走的時候,突然對著我哈哈大笑說:兔兒,念你還有些佛性就留下你了,我佛慈悲,留下金光大道普渡苦海,你要是真能抹去妖性倒是一件功德!機緣來之不易,若踏錯一步從此萬劫不復,好自為之吧!」

  萇狸撇了撇嘴巴:「什麼東西,我倒想扭下他的腦袋看看,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不樂搓著手心乾笑:「您老不知道,禪理中有些真滋味啊……」

  溫樂陽看見萇狸臉色不屑,趕忙插口打斷了不樂的話:「野和尚看出來兔……不樂禪師的真身,不樂禪師卻當他是普通人,修為上恐怕差別不小」

  不樂也不當回事:「呵呵,其實他說了也是白說,我本來就不想入世,否則也不會跑到廟裡來當和尚。後來老方丈臨死前傳位給我,我知道佛門中也藏龍臥虎,不敢四處去招搖深居簡出,我是妖身,您老又幫我打下仙基,修煉起來事半功倍,而且眼光也變得犀利了許多,連著收下了幾個很不錯的弟子隨我一起修行佛家的神通,大慈悲寺漸漸從普通的寺廟變成修佛的門宗,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萇狸等他說完,語帶譏誚:「那個小不點和尚,也是你的徒弟?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錯,小和尚將來的成就也不一般啊!」

  不樂眉花眼笑的點點頭:「名義上是他的徒弟,但實際上是我來教!」說著指了指身後的小嘴和尚,老兔妖一千多年裡,最大的愛好就是收好徒弟。在這一點上,希覺和尚充分繼承了兔妖師祖。

  溫樂陽在一旁厚厚道道的笑著,這個不樂和尚本來是兔妖,結果暗中主持把一座大廟變成了天下修佛的聖地,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佛法無邊。

  兔妖不樂和尚看溫樂陽在笑,臉上有些尷尬,給自己辯解:「這個小施……小兄弟,我雖然是妖身修佛,但是一千多年裡一心向善慈航普渡,做事時都會在心中問禪,我佛無相,眾生無相,只要一心向佛……」

  溫樂陽突然轉頭問萇狸:「這個……妖的壽命都很長嗎?」

  萇狸揚起微尖的下頜,長長的睫毛幾乎都碰到了溫樂陽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問:「你小子,到底想問什麼?」

  溫樂陽有些憨厚的笑了:「我就是好奇。」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21 PM

本帖最後由 buynet 於 2010-3-14 10:22 PM 編輯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八章 修佛
  溫樂陽厚道,心地善良,但不是腦殼實著的傻小子,萇狸那麼美麗的女子,拓斜師祖為什麼先前死活不願和她相處,眼前這個兔妖身份尊崇但是對她惟命是從,剛見面的時候還脫口喊了聲貓,在加上時刻變幻的表情,絕不屬於人世的美麗,兩千年不曾稍變的容貌……

  萇狸的笑容天真而溫暖,朱唇輕啟,對著他淡淡的說了四個字:「我是貓妖。」幽蘭般的清香在她的齒間婉轉著。

  溫樂陽的好奇心極大滿足,嘿嘿笑了:「我小時候養過貓,後來跑丟了。」

  萇狸卻一愣,有些納悶的看著他:「你不害怕?」

  溫樂陽是個現代少年,小時候看過機器貓和天書奇譚,在縣城的網吧裡玩過仙劍奇俠傳,和絕大多數青年一樣,妖這個詞在他心裡早就不是貶義詞了,沒有一點修道者的覺悟,搖這頭爽朗的笑道:「怕你什麼,我又不是老鼠。」

  萇狸的眼光明亮而犀利,盯住溫樂陽半晌之後,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比你師祖強多了!」

  兔妖不樂和尚摸不清萇狸和溫樂陽的關係,在他眼裡,溫樂陽不過是個資質極佳的普通少年,繼續對著萇狸賣好:「我在隱退前,給寺裡留下了一道法旨,讓徒子徒孫世代守護斬雁峰……」

  萇狸揮手打斷了他:「我都知道了,那個叫希覺的小子都跟我說過,我饒了他一命,你派人去接他回來吧。」

  兔妖回頭看了小嘴和尚一眼,溫樂陽這才想起來,這個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的小嘴和尚也是個兔妖。

  小兔妖壯著膽子回答:「已經派人去了……來電顯示。」大慈悲寺接到希覺的電話,雖然什麼都聽不見,但是通過來電顯示也知道出事了,早就派了好手過去。

  萇狸美麗的五官上塗著納悶的神色,歪著腦袋重複:「來電顯示?」

  溫樂陽解釋了兩句,萇狸更糊塗了,搖搖頭乾脆不去想了,對著兩個兔妖說:「現在那個洞子已經空了,以後不用再守著,你把抓來的人都放了吧。」

  兔妖不樂剛才和萇狸說了半天話,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拘謹,笑著搖搖頭:「要是我去傳法旨,大小和尚一看一千多年前的主持又跳出來,非嚇瘋了不可,這個事情得交給善斷,他現在了不得,是方丈勒!」說著,一指身後的小嘴和尚。

  小嘴和尚善斷靦腆的笑了:「我這就傳下法旨,這些人都以為山上有寶貝現世才來搗亂,現在放出去還得上山搗亂,囚在寺裡也是沒辦法的事。」

  老兔妖不樂面帶憂色,搖搖頭補充著:「這些人都是受了邪魔外道的蠱惑,世宗的妖魔鬼怪潛世幾百年,都沒什麼動靜,可是最近幾年卻都發瘋了,不管哪裡,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一點異常就會蜂擁而至,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您老現在下山也要加著點小心,恐怕世道又要亂了。」

  世宗就是隱忍在塵世中的邪魔外道,平靜了幾百年之後突然開始躁動起來,無論是名山大川還是沙漠湖泊,只要出現一絲異常都會引來他們的注意,山宗裡的幾個大派都已經開始注意,這些魔頭好像得到了什麼訊息,撒開了大網開始尋找什麼。

  不樂和善斷雖然是妖身,但是千年修佛以禪濟世,算是不擇不扣的正義之妖。

  斬雁峰古洞現世,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卻轟轟烈烈的引來了一連串的紛爭,溫、駱兩家來找祖先無話可說,厲害的魔頭想要上山,結果跨不過去大慈悲寺這道坎,就散佈謠言說天降異寶,引來一大群散修上山搗亂。

  萇狸的臉上又掛起了不屑,拍著溫樂陽的肩膀對和尚說:「這是我的晚輩,以後他要是有什麼事情……」

  兩隻兔子同時一挺胸膛,露出了一副韋陀惡相:「那就是和大慈悲寺為難!想要和山宗五福為難,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我佛慈悲啊。」

  萇狸納悶的挑起眉毛:「五福?」

  不樂兔妖略帶得意的解釋:「山宗裡有五大門宗,三山一宮大慈悲,三山指的是崑崙山、雞籠山、鵝羊山上的道門,一宮是羅海湖一字宮,非僧非道自成一家,大慈悲說的就是咱們峨眉山大慈悲寺,匡扶正道造福天下,合稱五福。」

  溫樂陽又沒心沒肺的笑了,這個稱呼還挺民俗的。

  小兔妖直接從兜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有什麼事就打電話。」

  溫樂陽也不客氣,直接把自己十七名族人身中邪術被活埋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最後問道:「會是誰下的手?」

  小兔妖善斷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回答卻讓溫樂陽大失所望,就和稽非老道說過的一樣,這種法術威力雖然一般,但是以前也只是聽說過,失傳了很久,這次上山想要進入古洞的世宗,實力大都一般,只是有個不知名的魔頭非常棘手,等善斷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逃走了。

  老和尚不樂生怕萇狸不高興,從旁邊拍著胸脯笑道:「放心吧兄弟,這件事情在峨眉山,我們大慈悲寺攬下了,一有消息馬上告訴你。」

  溫樂陽點點頭,繼續問道:「鼎陽宮,兩位大師瞭解嗎?」

  善斷明顯鬆了口氣,義憤填膺的問道:「他們得罪你了?甭管了!一會我就讓他們去你家請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名門大派的底氣就是足。

  溫樂陽笑了笑:「最好能談談,有點事情還沒弄明白。」

  萇狸等他們說完了,對著兩個和尚點點頭,拉起溫樂陽向外走去:「傻小子,要是有什麼事就找這群和尚,不樂的仙根是我點化的,按照妖門傳承他就是我坐下弟子,你有什麼事情他不敢不管。」

  溫樂陽望向她的目光裡,充滿了詢問。

  萇狸灑脫的笑了:「我先去四處走走,他就算死了,也總會留下幾根骨頭的。而且,我也不信他就這麼死了。天底下的老妖精不少,總能找到些線索吧。走了。」說完放開了溫樂陽,向著另一個方向邁步而去。

  溫樂陽早就料到她不會和自己呆太長時間,不過沒想到此刻說走就走,對著那個美麗妖嬈的背影大喊:「川西九頂山,溫家村,138……」還沒說完,萇狸已經揮了揮手,消失在黑夜中。

  溫樂陽的心裡,微微一空。

  在外面,早有一群和尚趕來,恭恭敬敬的在前面引路,就等著溫樂陽回來然後送他們離開。

  溫家幾個老頭看到溫樂陽自己出來,彼此奇怪的對望了一眼,不過也沒問。溫樂陽一邊走著,一邊溫四老爺說:「四爺爺,小易還在外面呢。」

  四老爺先是一點頭,隨即猛地跳起來,伸手給了他腦袋一下,怒道:「小王八蛋,小易要是少了半根頭髮,我活剮了你!」

  駱大爺下巴指天,眼睛越腫越厲害,現在幾乎沒法睜開了,還幸災樂禍的笑:「小易是誰?聽名字像個丫頭,嘖嘖,溫家的娃子了不起,上山下海都得帶著個姑娘。」

  溫樂陽老實巴交的對著駱大爺點點頭:「那個……駱旺夫也和小易一起等著咱們呢。」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九章 放人
和尚跟老道撒腿在院子裡亂跑,嘴裡大呼小叫,讓大慈悲寺立刻放了同伴。

  他們倆下定決心買個人情給萇狸,又不想真的下黑手得罪大慈悲寺,倆人的法寶在半空中華麗翻飛,不過既不掄起來砸佛堂,更不去削和尚們的光頭。

  十力禪院首座希知人如其聲,長的五大三粗橫眉立目,活脫脫一個護法韋陀,大聲吆喝著指揮坐下弟子去抓人,佛門弟子總要講個慈悲,敵人拚命他們才拚命,敵人亂跑他們也只能跟著亂跑,哪個和尚也不能說直接扔出一把佛珠把哥倆炸死。

  大慈悲寺前院大殿禪房鱗次櫛比,到處都是雕塑和建築,老道跟和尚做了一輩子賊,逃跑的本事比起來老實巴交的僧侶要強太多了,轟轟烈烈的鬧了半晌。

  最後還是希知神僧祭出困魑金缽,否則兩個老賊最少還能堅持半小時,幾個和尚上來把倆人的法寶符咒丹藥全部收繳了,希知這才收了神通,牛眼一瞪:「妖人,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大慈悲寺外潛伏著護山神獸,打死希知也不信他們兩個能瞞過神獸,生怕兩個人還有厲害的同黨。

  水鏡跟稽非壓根就不知道外面有神獸,野和尚同樣一瞪眼睛:「老衲一身神通,哪裡去不得!」

  稽非也不甘示弱:「我也不跟你這莽撞和尚廢話,快把道爺的朋友們放了!否則……」稽非說話的時候氣貫丹田,聲音在半空中遠遠炸響遠方……

  希知神僧脾氣暴躁,滿臉的橫絲肉擠在一起,怒笑著問:「否則怎樣……」話還沒說完,突然皺起了眉頭,雙手合十向著大寺後院的方向微微躬身,直垂頜下的大耳朵輕輕顫動,好像在聽著什麼。

  稽非老道精明得連眉毛都是空心的,見狀眼珠轉了轉,挺起胸膛繼續大喊大叫:「稽非與一眾散仙情同手足哦,共同進退,今天和尚不放人,道爺絕不善罷甘休!大慈悲寺雖然名列五福,但也不能一手遮天!」

  老道裝模作樣,水鏡和尚可是當真了,先是滿帶佩服的看了老對頭一眼,大聲附和著:「水鏡和尚也是如此!」

  希知神僧這時候已經站直了身體,神色古怪的看了他們倆一眼,一揮袖子對著坐下弟子喝道:「放人!還有那群散修,統統放了!」說完也不再廢話,轉身就走。

  稽非又驚又喜的跟水鏡和尚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胸口都快頂到下巴了,嘴裡罵罵咧咧的從僧侶手中接回了剛剛被斂去的寶貝,大有要不是和尚們識相,現在大慈悲子就被夷為平地的架勢。

  散修和溫駱兩家的待遇有些差別。

  溫家和駱家都是普通人,不懂法術沒有神通,就被和尚們囚在偏荒的後山,下了禁制之後也沒什麼人看守,每天定時送飯。

  散修們可不一樣,特別是其中還有樂羊溫、肌肉男、紅姑婆等像樣的好手,幾百人都被羈押在前院的一座大殿中,借由佛像金身設下禁制,十力禪院負責看守,另外還有幾個希字輩的老僧時刻監視,彼此之間也不許隨便說話。

  和尚們也沒想到真有人能越過神獸進寺搗亂,在設下的禁制並沒有隔絕音界,還指望著大寺裡的佛音梵唱能熏陶這群活閻王,剛才稽非和水鏡兩個人的大呼小叫,散修們聽得一清二楚,人人都在心裡對著兩個老賊挑起一根大拇指,心甘情願的誇一句:好漢子,真朋友!

  隨著希知的法旨,所有人都被釋放,這下散修們就更驚訝了,稽非和水鏡哥倆這次面子太大了。一群散修先取回法寶,互相攙扶著傷者,簇擁著稽非和水鏡向外走,七嘴八舌的問他們怎麼讓大慈悲寺放人。

  這個瞎話可不好編,稽非乾脆微微一笑搖頭不答,只是淡淡的說:「諸位道友無恙就好,這件事情我看就這麼算了吧……」

  散修被放出來的時候,正碰上溫樂陽和溫駱兩家的高手,足足幾百人混在一起,一窩蜂的湧出了大慈悲寺宏偉的山門,其中不乏市井豪俠對著山門啐唾沫。

  小易和慕慕等的心都快冒煙了,霍然眼前一盞盞佛燈從半空中飄揚而起,把大慈悲寺山前照亮,幾百人亂哄哄的蜂擁而出,吵鬧、大笑、謾罵聲一下子驚醒了整座峨眉山,兩個少女又驚又喜,歡呼著迎了上去。

  小易一頭扎進了四老爺懷裡,老頭子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絲慈祥的笑意,隨後冷冰冰的瞪了溫樂陽一眼:「丫頭沒受傷,算你走運!」

  溫樂陽直接把髒水潑給了溫吞海:「是大伯一定要我帶著小易……」

  小辣椒則拉住兩位爺爺的手又哭又笑,隨即發現大家長的眼睛腫的比獼猴桃還大,狠狠的一跺腳,對著小易說:「妹妹,把你的喇叭借我用用,我轟了這座破廟!」

  小易脆生生的答應著,就要解下身後的鳥銃,溫樂陽趕緊站到倆人中間。

  稽非和水鏡鬼鬼祟祟的走到溫樂陽跟前,先眨巴著眼睛找了半天,才小聲問:「兄弟,那位……那位姑奶奶呢?」

  溫樂陽還沒說話,小易已經看見了兩個老賊,跳過來不依不饒的說:「你們兩個,害得溫樂陽差點死了,這筆帳還沒算!」

  溫家四位老太爺不知道紅葉林裡的事情,還以為眼前這對賊眉鼠眼的出家人是仇人,一揮手,死字號的高手立刻散開封住了稽非和水鏡的退路。

  散修們也大嘩,稽非和水鏡現在人氣極高,已經變成散修裡的快男,打架基本不用自己動手,立刻上百個散修都跳了過來,橫眉立目的瞪著這群凡人。

  駱家老頭也是拓斜傳人,這點覺悟還是有的,罵了一聲,百足蟲的高手紛紛亮出了定魂針。

  溫樂陽知道散修們的厲害,立刻跨步而出擋在了家長們身前,厚道的臉上掛起了少有的狠戾,像豹子一樣狠狠盯住散修們,聲音好像金屬交擊般鏗鏘有力,不容置疑:「退下!」顴上的傷疤淡淡閃爍著凶悍的紅芒。

  小易站在溫樂陽身旁,大喇叭一揚,滿臉的不屑:「誰先上?!」

  慕慕和他們兩個一路相伴,當然跳出來幫忙,手裡的定魂針空空空的敲擊,阿蛋雙手插腰,緩緩悠悠的走了上來,大黑天的臉上還掛著副墨鏡。

  同時一聲清越的佛號響起,負責引路的小磕巴希聲和一群和尚立刻把溫樂陽護在了中間,大慈悲寺上下所有僧眾都已經得了主持善斷兔妖的法旨,奉溫樂陽為貴賓。

  紅姑婆心眼最好,跑到前面擺著手勸溫家的四位老爺子:「你們幾個老人這樣可不對,溫樂陽這孩子能被老道跟和尚看上,那是天大的福源啊,雖然你家裡也有傳承,但是孩子有機會登仙望道,咱們做老人的可不能攔著……」她還以為是溫家老頭兒不願意讓溫樂陽跟著稽非走。

  溫二爺爺眼睛一瞇,盯著溫樂陽問:「你拜別人為師了?」目光比毒蛇還要陰冷。

  溫樂陽心說這都哪跟哪啊,趕忙用力搖頭:「溫樂陽不敢,溫家弟子,絕不會另投師門。」

  二爺爺這才臉色一緩。

  稽非趕忙對著身後的幫手們擺手作揖:「誤會誤會,都是誤會,各位神仙都散了吧……」

  這一大群散修先被大慈悲寺挫了銳氣,而且在前幾天裡大都和溫樂陽、小易慕慕三個人混熟了,現在眼前的和尚們擺明了又護著他們,除了幾個混人之外大部分人都不想真打,聽兩個偶像一說也就退開了。看著和尚們對溫樂陽敬畏的樣子,有幾個聰明人甚至開始琢磨著,自己被放出來,會不會是這樣傻小子的原因。

  溫樂陽也趕緊跟幾位爺爺解釋:「這裡面恐怕有誤會,等會再跟您老說。」

  大爺爺笑瞇瞇的點點頭,拍了拍四爺爺的肩膀,四老爺一個眼色,死字號的人退了回來。

  兩邊都撤了下來,稽非和水鏡同時鬆了口氣,他們倆是最不敢打架的,小鬼還好辦,那個俏生生的活祖宗實在是惹不起。

  矮冬瓜樂羊溫帶著三個肌肉男隨從走了上來,在虛弱蒼白的臉色上掛著幾分懊悔,先對著兩個老賊施禮:「多些兩位高義援手,不顧大險入寺救人!」

  說完,樂羊溫又對著幾百名散修一躬到底:「這次樂羊溫受了奸人蠱惑,連累這麼多好朋友受傷,小子萬死難恕,好在大慈悲寺的高僧明通事理不予計較,樂羊溫立誓,三個月內一定查出罪魁禍首,給諸位好朋友一個交代!以後大伙要是有什麼吩咐,畫城樂羊家絕無二話!」說完帶著三個手下,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他領著一群散修一路攻到山上之後,就發現了事情不對勁,斬雁峰孤孤零零山勢淬礪,根本沒有祥瑞不說,而且還另外有大神通的人在拚鬥,這才明白自己被人家當成了炮灰,完全受了戲弄,那時候他還不死心,想要帶著散修闖到山洞裡去探探,結果被大慈悲寺後來增援的高手盡數抓住。

  樂羊溫聯絡這些散仙大鬧峨眉山尋寶,是家里長輩透露給他的消息,現在自然不方便多說什麼,當務之急就是先回家查明真相。

  散修們都覺得丟人現眼,彼此隨便打著招呼各自散了,當然也有不死心的偷偷潛回斬雁峰,結果一無所獲。

  紅姑婆和牛力士兩個人還特意給溫樂陽留了個手機號,小和尚希聲看不用打架了,變得興高采烈,結巴著跟溫樂陽說了二十多個再,最後配了一個見,總算功德圓滿,領著和尚回去了。

  剛剛還喧鬧翻天的深山,終於安靜了下來,溫駱兩家的精銳靜靜跟在家長的身後,稽非和水鏡一直沒敢挪動腳步,小易的大喇叭從來就沒離開過他們倆身上。

  天邊已經泛起微白,冬山破曉,風中冰冷繚繞。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一章 做客
老道早就躲到和尚身後去了,只露出兩隻手,對著小易不停作揖。

  小易噗嗤就笑了,問水鏡:「和尚,你怎麼這麼老實,就讓他藏你身後。」

  和尚嘿嘿嘿的笑了:「小姑奶奶,就你那一槍,躲後面和站前面,有啥區別!」

  誰說和尚傻?

  溫四老爺的皺紋之間都是稀奇古怪的神色,溫樹林這件大喇叭法寶他是早就見識過的,威力比著二踢腳(豆子小時候酷愛的一種炮仗)大點有限,能把兩個人嚇成這樣?

  稽非也想明白了道理,騷眉搭眼的從和尚身後鑽出來,滿臉陪笑:「小姑奶奶,以後溫家的事兒就是我們哥倆的事兒……」

  小易大搖其頭:「不行,咱們溫不草的事情,還用得著你們倆?」說著,皺著可愛的眉頭思索了一會,突然眼睛一亮:「你們跟別人說溫樂陽拜你為師,現在就跪下磕頭,拜溫樂陽為師!」

  就算殺了老道的頭,老道也不能答應這條件,雖然明知道小易是開玩笑,可是也一點辦法沒有,喇叭在手,天下她有。苦著臉一個勁的搖頭。

  突然所有人眼前一花,一個俏麗的人影笑嘻嘻的出現。

  溫樂陽又驚又喜:「你……你怎麼還沒走?!」

  突然出現的人就是萇狸,對溫樂陽笑道:「我不放心那兩隻兔子,偷偷留下來看看。」說著伸手拍了拍小易秀氣的額頭,嘴裡嗔怪著:「剛才怎麼不打?以後要是再有人對你瞪眼睛,你直接把拿起大喇叭打過去。」

  小易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萇狸又對著小辣椒打個招呼,這才望向和尚跟老道:「快拜師!」

  和尚跟老道的老臉都縮緊了,愁眉苦臉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溫樂陽笑呵呵的走上了幾步,對著兩個出家人說:「那你們現在跑吧!」

  和尚大喜轉身就要走,稽非一把拉住了他,目光複雜的溫樂陽:「現在跑吧?什麼……什麼意思?」

  溫樂陽看了萇狸一眼,萇狸笑著點頭,目光裡都是親切,意思是全由你看著辦。

  「你們現在跑吧,三天之內我不找你們,但是一個月之內,要是我能抓到你們,你們就拜我為師,如果抓不到從此兩不相欠,你們到了九頂山我請你們喝酒!」

  老道愣了片刻,怯生生的看了萇狸一眼,才說:「一個月……太長了吧?」

  萇狸俏臉一虎:「那就十年!」

  老道跟和尚直接跳起來:「一個月,就一個月,我們現在就走…….」話音未落,兩個出家人已經邁開大步,施展了全身解數,在茫茫大山中縱躍奔騰,幾個起落之後就不見人影了。

  萇狸對溫樂陽說:「三天以後,我幫你抓他們!」

  溫樂陽哈哈大笑:「抓什麼啊,嚇唬嚇唬得了,嚇他們一個月東躲西藏,也算不吃虧了。」他不到二十歲,骨子裡還是少年心性,惡作劇戲弄一下兩個老賊,自己先笑個不停。

  萇狸也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確實比他強多了,這次真走了……」隨著動聽的聲音,幽蘭清香飄飄裊裊,俏麗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溫樂陽一路上嘴巴不停,把自己在紅葉林一直到峨眉山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講給了四位爺爺,同時也沒瞞著駱家的人,反正這些事情駱旺夫都知道了,想瞞也瞞不住。

  四位爺爺全部目瞪口呆,不僅是溫樂陽的功法機遇嚇人,就連萇狸和先祖拓斜的故事也讓人不可思議,比起來,小易那只恐怖的大喇叭和深山古剎兔子精都顯得不怎麼搶眼了。

  不過溫樂陽在說到峨眉山無名山坡十七位同族被邪術活埋的時候,溫家的四位老爺同時咦了一聲,在彼此對望的目光中,除了悲慟之外,還糾纏著濃濃的驚異。

  另外溫樂陽剛剛在後山的院子裡,一下子把四老爺布下的風毒都收斂到身體裡的事情也匪夷所思,四位溫家家長也不敢妄下結論,只能先回家琢磨琢磨再說。

  大爺爺得意的哈哈大笑,指著自己的三個老兄弟:「以前我一吹……一說祖師爺的神通,你們就笑,笑,讓你們笑,沒想到吧,咱們祖師爺就是神仙!!」

  溫樂陽現在已經脫胎換骨,正闊步踏上了一條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的路上,以後究竟是金光坦途還是崎嶇險路誰也不知道,不管怎麼說,他現在的本事已經足夠嚇人了,四位老太爺都是滿臉安慰,望向駱家的目光裡充滿了得意。

  駱家兩位老爺子耿耿於懷,不停的埋怨小辣椒:「你怎麼把名字告訴他了!」

  溫大老爺哈哈大笑:「這丫頭的名字好聽,我看乾脆咱們兩家碰個親家吧!」說完根本不給駱老大翻臉的機會,直接岔開了話題:「你說,那群苗子為什麼沒來?咱們兩家都得到了消息,按理說他們應該也曉得斬雁峰古洞裡透出師祖的消息。」

  駱大爺哼了一聲:「兩千多年,沒準那群苗子早就忘本了!也許連師祖的名諱都忘了!」

  溫大爺卻搖搖頭,淡淡的說:「不會,七娘山,嘿……你們要閒著沒事,先跟我去趟九頂山,咱們兩家親近親近,也當是我們給你賠罪!而且,七娘山那邊的事情,我也得跟你說說,以前咱們三家不相往來,不過現在師祖蹤跡顯出,還多出個貓……那個長輩,說不定什麼時候,咱們三家就搬到一起了。」

  駱家大爺猶豫了一下,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保平安,確認家裡也平安無事之後,點點頭:「去就去,我也想看看你們溫家窮成什麼樣!」

  溫樂陽也趕忙給大伯撥了通電話,溫吞海一聽四位家長平安無事,在電話那頭就哈哈大笑,對著家裡人吩咐:「炒雞蛋,燉羊肉,今天晚上吃頓好的!」

  兩家人一起出山,先啟回了那十七具溫氏族人的屍體,溫家四位老太爺仔細的看過每一個死者,臉上都浮現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浩浩蕩蕩一百多人,出山之後也沒怎麼費周折,直接包了幾輛大巴,反正無論溫家還是駱家,誰都不缺錢,一天半之後,一群人都到了九頂山腳下。

  溫吞海幾天之前剛剛受了重傷,現在也堅持著等在山腳下迎接家長,自從溫樂陽離開之後他就發動了溫家歷代先祖留下的禁制,不過這幾天風平浪靜,鼎陽宮再沒來過人,今天一大早他就關閉了禁制,駱家上門,他們溫家可不能丟人。

  幾位溫家主腦仰望山峰,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溫大老爺熱情的招呼兩個駱家老頭上山,溫樂陽和小易一左一右,把慕慕圍在中間,指指點點著山上的景色,臉上都是陶醉。

  小辣椒撇撇嘴巴:「冬天都是光禿禿的,有什麼好看!」說著,她懷裡的阿蛋突然掙脫了懷抱,晃晃悠悠的走到山腳旁一片空地上,蹲在地上仔細的看了一會,隨即回頭對著小辣椒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跟著猛地高高躍起,橫掂著小屁股,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24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章 短信
這次範圍不大,不過十幾米的方圓,殭屍寶寶阿蛋在顛了七八下屁股之後,又跑回到慕慕身旁。

  溫樂陽臉色陰鬱,立刻跑過去伸手開始挖掘,就是阿蛋這套把式,在峨眉山下發現了十七具族人屍體,現在故技重施,還是在九頂山腳下,溫樂陽不著急才怪。

  手指一接觸看似堅硬的山石,溫樂陽心裡一沉,和峨眉山無名山坡一樣,土石鬆軟,適合播種。

  溫四老爺一揮手,死字號的人紛紛過來幫忙,片刻之後,一具還沒開始腐爛、剛死沒多少時間的屍體就被挖掘出來。

  溫樂陽重重的鬆了口氣,死者他不認識,不是溫家的人。

  一張本應清秀英俊的面孔,在極度的抽搐中變形,七竅和指甲縫裡都是厚厚的泥污,四肢毫不協調的扭曲著。屍體剛剛被搬出來,叮噹一聲輕響,一柄精光燦然的飛劍就從死者的懷中掉落。

  死字號的人繼續動手,很快把其他幾具屍體也都挖掘出來,一共八個死者,和溫家在峨眉山殉難的弟子一樣,都被豎直活埋,八個人裡有五個道士和三個普通人,除了一個年老的道士之外,都是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八個人沒有絲毫腐爛的跡象。

  死字號對於外人屍體毫無尊敬可言,當場就解開衣服搜索隨身物品。溫大老爺微微一笑,對著駱家的人拱拱手:「這些事情讓孩子們去查,咱們上山!」

  兩家的六個老頭在一起被關了幾個月,雖然口角不停,但是也算混熟絡了,說話也不用怎麼客氣,駱大爺搖搖頭,毫不掩飾自己的本意:「上山不急,弄清楚了再上山,要不心裡惦記著難受。」

  死者的東西被一樣一樣擺放在屍體旁邊,除了手機和錢包之外,隨身物品都是飛劍、符咒、丹瓶、玉珮等等,沒有一樣是現代人的隨身裝備,溫吞海在晚輩攙扶下撿起了一塊玉珮,臉色陰晴不定:「是……鼎陽宮,先前上山的那撥道士都帶著這個東西。」

  手機的電量還都是滿格的。

  鼎陽宮和溫家的衝突,溫樂陽是始作俑者,他現在紅葉林裡狙殺了娃娃臉,隨後引來這個修真門派的大舉報復,現在他正一頭霧水,愣愣的從小易手裡接過了一根胡蘿蔔,問題是在太多了。

  溫樂陽替換下了自己的一個堂兄,攙扶住大伯:「大伯,上山以後還得請溫一半再問問那幾個道士,到底……」

  溫吞海卻聳了聳肩膀,結果牽動了傷口,疼得呲牙咧嘴:「審不了了,都死了,前天這幫王八蛋想逃跑,結果觸發了山上的禁制,屍體現在都爛成稀泥了。」

  溫樂陽嚇了一跳:「都……死了?!」

  二老爺從他背後陰陰的一笑:「這群人上村子裡殺傷溫族弟子,遲早要死的,活不了。」

  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略但僵硬而呆滯,從死人堆裡響了起來。

  「youhaveanincomingcall……youhaveanincomingcall……youhavean……(和英語比起來,磕巴湊字法只能算是小兒科。)

  溫樂陽嚇了一跳,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媽的,是手機鈴聲。

  立刻有人把手機撿了出來,六個老頭一個大伯外加溫樂陽和兩個少女,一圈腦袋圍攏過來,死去的道士手機上,打開了一條短信:「峨眉山上誤傷道友,告罪告罪,送上仇人八枚,敬祈笑納。」

  溫吞海哼了一聲,用自己手機撥了個電話,把來電的號碼告訴了對方:「馬上幫我查查,這個號碼的戶名,要快!」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也給大慈悲寺善斷妖僧撥了個電話,小磕巴接的,溫樂陽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這件事不小,山上山下一共死了二十多個人,不用說鼎陽宮也會把這筆惡賬算在九頂山頭上,弄不好還得落下個勾結妖人的名聲。

  溫樂陽最失策的地方就是在把事情說完以後,生怕小和尚希聲記不住,要他重複了一遍,他都快跟著爺爺回到家了,小磕巴還沒重複完……掛了電話之後,溫樂陽也有點結巴了。

  到了山上沒多久,溫吞海就接到了回話,這個手機在不久前剛剛被盜還沒來得及掛失。

  溫樂陽現在滿腦子漿糊,越琢磨越不明白,倒是溫大老爺,狠狠一拍他的肩膀,呵呵笑著說:「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溫不草兩千多年,從沒有過一滴白流的血!吞海,吩咐下去,炒雞蛋,燉羊肉,還有咱們泡的野參虎骨七賢酒也拿出來!今天咱們溫家要招待貴賓……」

  當天晚上,駱家人全都吃上火了。

  晚飯之後,其他不相關的人各自去休息,在村長大屋裡,只留下了四位溫老爺子、兩位駱老爺子、溫吞海和溫樂陽幾個核心人物。

  桌上還擺了盤胡蘿蔔,溫樂陽受寵若驚,死守紅葉林、俘虜鼎陽宮、救人峨眉山,這幾件事已經讓他成了溫家的核心人物之一。

  溫大老爺根本不提鼎陽宮的事情,問兩位駱家的魁首:「這些年,你們沒注意過七娘山?」

  駱大老爺搖搖頭:「那群苗子跟生番差不多,誰有哪份閒心管他們!」

  駱二爺說話也是冷嘲熱諷的:「業精於勤,烏鴉嶺上的小子們天天忙著練功,拓斜師祖留下的秘術,總不能荒廢了。」

  溫大老爺失聲笑道:「拉倒吧,沒荒廢你還不是在院子裡撿饅頭吃,都不知道把饅頭皮兒剝下去。」

  駱大爺一拍桌子,滿臉不高興:「老毒貨,少廢話,想說啥就快說!」

  溫大老爺收斂了笑容:「咱們三家兩千年裡都沒什麼交情往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本來我們也沒注意七娘山,不過四年之前,發生了一件蹊蹺事兒。」說著老頭站了起來,那根竹竿開始在自己的床鋪底下掏東西。

  當初墨玉香鼎就是這麼從掏出來的,溫樂陽算是明白了,溫不草的那點重要的東西全被他大爺爺藏在了床底下。

  這次是一個小盒子,裡面安安靜靜的躺著一隻煙盒大小的竹片,顏色枯黃,上面還有些龜裂,看來有些年頭了。

  駱大爺看到竹片卻是一愣,瞪著溫老太爺:「你拿這個東西幹嘛?」

  溫大老爺微微一笑:「這個,不是我的。」

  「那是誰的……苗…..的?!」駱大爺的眼神中,浮起了些難以置信的神色。

  溫樂陽從旁邊痛苦的搔了搔後腦勺,他們說什麼呢?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章 傳信
溫吞海從一旁簡明扼要的對溫樂陽說:「這是竹符,當年拓斜師祖傳給三個弟子一人一塊,三家世代傳承。」

  溫大老爺拿著竹符:「四年前,四個已經死了的苗人拿著這塊牌子上山。」

  駱老大眼睛一瞇:「什麼意思,死人上山?」

  溫四老爺嘿了一聲,冷冰冰說:「跟你們駱家沒什麼關係,屍蠱傳信,本來就是苗不交的拿手好戲!」

  七娘山的苗人傳承拓斜巫蠱,高手都會用心血來飼養本命蠱,在人死之後七天之內,本命蠱會繼承主人遺志,指揮屍體走到目的地。

  本命蠱控制的是自己的屍體,也只能趕路,不會做其他的事情;烏鴉嶺控制的是別人的屍體,煉製屍煞傷人奪命。

  駱老大顧不得四老爺的譏諷,追著問:「屍蠱傳信,我聽說過,傳的什麼信?」

  大爺爺伸手取出了竹符下壓著的一塊白布:「四個人的左手,都刻著一個字!」說著抖開白綾,四個黑紫色的血字歪歪斜斜的印在了上面:末、天、至、將!

  幾個字比劃猙獰,在周圍還有血色的掌紋,彷彿透著厲鬼的怨恨,讓人看上一眼都會心驚肉跳。

  溫樂陽皺著眉頭,念叨著這幾個字,大爺爺不捨的難為孫子,直接解釋:「我琢磨過許久,這幾個字次序不對,律順了的話,應該是天末將至!」溫樂陽更糊塗了。

  大老爺也不賣關子,繼續說:「七娘山雖然也是拓斜弟子,但畢竟是苗人,據我所知,他們這一支,是拜天魔的!」

  溫樂陽終於融會貫通了,魔字比劃太複雜,根本沒法刻在手心上,所以屍蠱傳信的苗人用末字來代替。

  駱家的兩位魁首也不發問,都知道溫大老爺的話還沒說完。

  當時這幾個苗人衣服和指縫裡有不少泥土,應該是在半路上就已經被敵人殺死掩埋,隨後又起屍趕來送信,而且應該他們應該是早有準備,否則也不會實現在掌心刻字。

  能夠練到屍蠱傳信的境界,在七娘山中也算得上是絕對的高手了,這樣的四個人在一起,也會被人殺死,本身就是件蹊蹺事,苗人的巫術詭邪,就算遇到強敵,至少遁走還是有機會的。不過這四個人也是早有準備,否則也不會事先在掌心刻字。

  溫大老爺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片刻,眼睛望向了溫樂陽:「四具屍體眼口耳鼻和指甲縫裡,都是泥土,表情猙獰肌肉扭曲,他們是被……活埋的!」

  溫樂陽攥著截胡蘿蔔就跳起來了:「和……咱家死在峨眉山的人一樣?」

  溫大老爺面色沉重,連昏黃的燈光都染上了一層陰鬱:「還有今天在山腳下發現的鼎陽宮人,只不過敵人應該沒想到,苗不交的高手精通屍蠱傳信的絕技,這四個青苗在死後,還是掙脫了泥土,把信送到了咱們溫家!」

  溫家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只有四位老太爺和一個溫縣長,對苗人屍蠱傳信的關注也都放在『天魔將至』四個字上,從來都沒太對他們的死因較真,這次先是在峨眉山被活埋了十七個弟子,又在自家山腳下發現鼎陽宮八個人的屍體,這才又重新重視起來。

  溫大老爺在接信之後也是一頭霧水,一部分苗人拜天魔,是遠古傳下來的圖騰,根本就沒什麼稀奇,具體天魔是個電飯鍋還是個楠木棺材,誰也不知道,就算天魔真的降臨了,青苗應該也只有歡喜的份,更犯不著這麼莊重的來給九頂山送信,連祖師爺留下的印鑒都送來了。

  到了現代,溫家已經開始是世界接觸,祖先留下來的封山大陣也不敢隨便啟動,溫家村雖然偏僻,但是隔三差五也會接待學習組檢查團,橫是不能把山封了,把領導們都毒死,駱家的情形也差不多,駱家兩個老頭都會用QQ了。

  但是青苗則不同,根本不和外人接觸,七娘山腳下處處都是殺機,別人也都當是毒瘴作祟。

  當地政府忠告市民,登山有害健康。

  但是溫家的高手始終無法靠近七娘山,只能在外圍打聽,終於從其他拜天魔的苗人嘴裡得知,天魔降臨的日子,就在四年之後。

  溫樂陽嚼著胡蘿蔔愕然追問:「現在?」

  「一個月之後,臘月初三。」溫大老爺沉聲說。

  溫樂陽趕緊掏出手機算日曆,年輕人沒幾個能記得住農曆,都用陽曆算日子。

  本來事情放了四年,溫家雖然沒有放棄調查,但是始終也得不到什麼線索,漸漸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可是這次峨眉斬雁峰顯露師祖蹤跡,青苗卻沒有絲毫動靜,而且又牽扯出山觀山棺邪術,大老爺這才把駱家的人請來商量。

  等大老爺說完,四老爺冷冰冰的補充道:「大半年前,還出了一件事,和青苗有關。」說著,揚聲吐氣對外面喊道:「溫不做,進來!」

  人影一閃,一個彪形大漢的臉上掛著自來熟的微笑,腳步輕快,再加上一臉小人笑,好像一路踩著屁就跑出來了。

  溫樂陽有點印象,這個人是死字號裡的人,一直跟在四老爺身邊。

  四老爺頷首示意:「歸一草的事情。」

  溫不做就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榮幸,臉上綻起了一個心花怒放的表情,對著一屋子人抱拳作揖:「溫不做,咱們死字號的人,我還有個兄弟叫溫不說,要有什麼事情儘管跟我打聽,可別問我那兄弟,他一天裡也說不了十個字,活生生的能把人悶死……」

  溫樂陽心說你倒是不悶,但是能把人急死。

  溫不做正要繼續往下說,四老爺沉聲罵道:「少廢話,想要留著你那根舌頭就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

  溫不做訕訕的乾笑兩聲,隨即甩開了腮幫子:「要說這天底下的能人不少,門派眾多,不過能像咱們溫家這樣屹立兩千年,以劇毒名震天下的勢力,放眼天下也沒有幾家,只要有些背景和見識的人,誰也不敢打溫家的主人,咱們死字號更是煞星般的狠角色……」

  「不想要舌頭了吧。」冒著絲絲冷氣的聲音從四老爺的鼻子裡逶迤而出,老頭子平時死水般的臉上,已經蘊起了蓬勃的怒意。

  溫樂陽一點也不懷疑只要那個大漢還廢話一句,四爺爺真能拿把刀子去割舌頭,他現在也恨不得動手了。

  看到四老爺發怒,溫不做吐了吐舌頭,這才開始正經說話:「去年秋天,咱們早就發現的,大山裡那株歸一草第一支開花了,隨後一個月開一支,等九支開遍後,再等上一個月,就是歸一草果成熟的日子。這可是咱們四位主人早就著緊的寶貝……」

  歸一草分作九支,每一支花開一個月,十個月後結出九枚果子,溫樂陽就是被這九顆果子吊住了性命,練成了溫辣子留下的霸道功法。

  溫不做繼續說:「這株仙草死字號從十年前就盯上,而且它就在九頂山裡,既然落在了溫家的地盤裡,咱們也自然不用跟別人客氣了,一來,這消息嚴格保密;二來估計也沒什麼人敢上門來搶,死字號雖然在意,但是也沒有太多擔心,不過沒想到,卻出現了狀況。」

  溫不做等了一會,眼巴巴的看著大伙,溫樂陽心眼厚道,不忍心的追問了一句:「什麼狀況?「

  溫不做突然伸手一拍大腿,一驚一乍的嚇了所有人一跳:「有人跟咱們搶仙果!咱們死字號開始不小心吃了大虧,那幾天裡烏雲蔽日,鳥獸驚悚……」

  這次連好脾氣的大爺爺都忍不住了,狠狠的一拍桌子:「混蛋!哪個混蛋爹生了你這麼個混蛋兒子!滾,滾,我自己來說!」

  駱家兩個老頭子同時哈哈大笑:「讓你們擺譜,屁大的事情還找後生來說,丟人現眼活該!」

  歸一果也算是天地靈草,成熟的時候引來了別人的覬覦,溫不草橫了兩千年,當然不答應,死字號全部出動,幾乎翻遍了整個大山,但是始終沒能抓住敵人,幾次交手還都吃了虧,這些來搶歸一果的人,都身負法術,有些匪夷所思的能耐。

  溫大老爺的話可簡練多了,就在歸一果還差幾天成熟的時候,死字號終於找到了對方,但是一群敵人已經全都死了,中了苗人的青頭寡,全身皮肉萎縮,只剩下一顆沉甸甸的腦袋。

  溫樂陽恍然大悟:「那些……紅葉林裡的屍體,都是來搶歸一果的?是七娘山的苗人來幫著咱們殺了敵人?」溫樂陽一直都以為,那些中了青頭寡的屍體,是同門死字號的,一直隱隱的把青苗當成了仇人。

  這下倒好,放引魂燈引來大蛇差點害死自己的不是駱家,施展巫術害死的人也不是自己家人。

  大爺爺說了一會話,心裡的怒氣也平息了,呵呵笑著對溫樂陽說:「小子,天底下的事情,未必都像想得那麼簡單!」

  隨後溫家採擷了九枚歸一果,跟著斬雁峰古洞在山體滑坡中暴露,溫不草立刻帶著高手趕了過去。

  駱家大爺抬起頭,原本戲謔的神情已經滌清,換而老狐狸的沉穩狡猾,呵呵笑著沒來由的說了句:「姓溫的老狐狸,算盤打得倒是響亮,想拖著我們烏鴉嶺下水!」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25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章 板凳
溫大老爺也呵呵笑著,眼神中卻閃出了一絲淬礪:「溫家十七條人命死在了峨眉山,山棺邪術這條線我們無論如何也要追下去。以前苗不交的地盤咱們進不去,現在祖師爺有了消息,我們兩家也該給他送個信吧。」大爺爺說了這麼多,把事情從頭到尾講明白,就是為了拉著駱家一起,去給七娘山送信,藉機追查山棺邪術。

  這次是打著師祖的旗號去七娘山,於情於理都得拉上駱家。

  溫吞海也從旁邊開口附和:「而且,天魔降臨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從地上撿饅頭不剝皮兒就吃的駱二爺失笑道:「天魔降臨?四年前溫家就知道這事蹊蹺,也不見你們和烏鴉嶺知會一聲,現在在那個邪術上吃了虧,又拉著我家來查,你們溫不草也真夠實在的!」

  溫四爺哼了一聲:「駱家就沒人失蹤在峨眉山?說不定哪天那個殭屍娃子又砸出幾具被活埋的紅衣漢子!」駱家人擺弄屍煞,都內襯紅衣辟邪。他們和溫家一樣,在家長失蹤後,頻繁的派人進山卻一去不還,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誰都明白這些烏鴉嶺的人凶多吉少。

  駱家兩個老頭子勃然變色,一拍桌子就要發怒,溫大爺死死盯著駱老大還沒完全消腫的眼睛,哈哈大笑著擺手:「得了得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老四的話在理,而且祖師爺雖然下落不明,祖師奶奶可是出來了,三家本來早就砸斷了骨頭,現在又連上了筋,苗子的事情總得去看看。」

  駱家的兩位魁首聞言都是微微一愣,緩緩搖著頭沒再說什麼。

  溫大爺也不管駱家的魁首什麼反應,逕自望向溫樂陽:「溫樂陽,你現在已經從生老病死坊出來,你的題目,我們幾個老頭子已經想好了!」

  溫樂陽剛把盤子裡最後一根胡蘿蔔拿起來,馬上又扔了回去,笑容一肅認真的對著大家長點點頭。內室弟子從生老病死坊出來以後,都會被家長點下題目,完成後才能正式出師,才能對外宣稱拓斜門人,當初溫吞海的題目是以『碩鼠』為題煉方。古老家族都會有些古怪的形式傳承,既然是規矩,後人總要遵守。

  溫樂陽在峨眉山的時候,早就對著萇狸承認自己是拓斜門人,不過萇狸算是自家長輩,老家親戚,透露了也沒關係。而且就溫樂陽現在的本事,題目不題目的根本不重要,也就是走個形式。

  既便如此溫樂陽還是滿懷興奮,想像著以後威風凜凜的對著敵人說一句:「拓斜門人!」,感覺不錯。

  「把這封信給苗不交的大龍根送過去。」溫大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寫好了一封信,從抽屜裡取出來塞給了溫樂陽。七娘山的青苗獨樹一幟,全族的魁首叫做『大龍根』,放眼全世界,這個稱呼也是獨一無二。

  溫樂陽一愣:「就……完了?咱村兒裡有郵筒。」

  溫大爺笑著啐罵:「少耍貧!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反正只要把信送到然後回來,就算你過考了。」說完,回頭望著駱家的兩位魁首:「你們呢,怎麼著?」

  兩個老頭猶豫了一會才回答:「讓慕慕跟著走一趟吧。」

  去給青苗送信,特別是幾乎兩千年裡第一次登門,人選上總得斟酌一下,如果直接是大家長上門,未免顯得有些太隆重了,萬一人家不給面子吃了個閉門羹臉就丟大了,其實在溫家而言,最合適的人員是溫吞海,不過他前幾天中了飛劍,現在還不敢大聲說話,就只能讓內室弟子溫樂陽跑一趟了,好在他現在已經脫胎換骨,真要遇到了什麼危險也能應付。

  烏鴉嶺的情形也差不多,人家派了個後生出來,自己兩個老頭子跟去一來丟人,二來他們倆的屍煞都丟在峨眉山,本事大打折扣,想來想去也身邊也只有小辣椒合適。

  駱大爺突然盯住溫樂陽,語氣平淡的讓人幾乎喘不上氣來:「溫家小子,慕慕這一趟去七娘山,要是出了什麼事,你最好也別回來了。」溫樂陽也認真點頭,其實駱老大這句話根本不用囑咐。

  溫四老爺剛要反唇相譏,大爺爺搖搖頭制止住了他,呵呵笑著說:「就是去送個信,能有什麼危險,苗不交不近外人,但畢竟也是拓斜的傳人,這點香火之情總會有的吧」

  駱二爺則望向溫家的幾位老頭子:「等苗子的事情弄清楚之後,你們幾位也上烏鴉嶺去走動走動吧,咱們兩家多親近親近。」

  溫家四個老頭子或戲謔、或冷靜、或陰狠或不屑的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齊聲回答:「你看我傻嗎?」

  第二天一早,溫樂陽和慕慕就出發了,同行的還有十六名死字號的好手、十六名百足蟲的人,溫不做赫然站在隊首,他兄弟溫不說則緊跟在他身後。

  溫不做長的五大三粗,是個白淨漢子,走起路腳步輕快就像踩著屁隨風亂飄,從上路以後嘴裡就沒停過。

  溫不說卻又黑又瘦,身高不足一米五,看體重能有八十斤還得是饒的,腳步沉著夯實,就像根釘子,每一步都把自己釘在泥土裡,然後再拔出邁下一步,果然和他哥哥說的一樣,緊緊閉著嘴巴一句話也不說。

  小易和兩個傻叔叔一直把他們送到山腳下,看著溫樂陽漸行漸遠的背影,大顆的眼淚像珍珠一樣滑落,溫九和溫十三手忙腳亂的給小姑娘擦眼淚。

  ……

  七娘山地處蜀中,苗不交並不在山上,而是世代居住在山腳下,在還沒看到山的地方,就已經沒有公路了,山下曾經因為遠古時金沙江改道,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湖泊和大片大片的叢林。

  隨著蜀地天氣的變化和植物的瘋長,無數湖泊漸漸變成了連天的淤泥塘和大片大片的沼澤,有的沼澤已經被浮土覆蓋,從表面上根本就什麼都看不出來,外人就算夾著萬分的小心,也難免陷落在裡面。

  千萬年動植物腐爛,隨處都會毫無徵兆瀰漫起毒瘴。

  慕慕踮著腳尖眺望遠處,苦笑著搖頭:「這哪還用什麼禁制,外人根本進不去。」

  溫不做涎著臉湊過來,鐵了心不肯放過一個說話的機會:「普通人進不去,不過可難不住咱們,溫不草、烏鴉嶺隱世兩千年……」

  溫樂陽趕忙打斷了他,當先跨步走進了遮天蔽日的林子裡,雖然現在是冬天,但是這裡的林子卻依舊茂盛,沒有一點荒敗的跡象。

  腳底下雖然老籐遍佈,崎嶇難行,但是倒沒發現什麼危險。

  死字號和百足蟲的人紛紛散開,在周圍小心的探路,溫不做快步跟在溫樂陽身旁:「兄弟你不知道,這片地下有無數地河與熱泉,根本就沒有四季之分,越往裡面走就會越炎熱。」

  溫樂陽略帶差異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溫不做得意的笑道:「論手頭山的功夫,我在死字號裡倒數第一,但是要論起來江湖經驗,我說句狂話,我要認作第二,沒人敢當第一。」

  溫樂陽笑著點頭,四老爺把這個話嘮給自己配在身邊,當然有深意。

  一群人在林子裡穿梭,溫不做果然不負所望,時不時就會觀察樹木和泥土,帶著大伙繞開隱形的沼澤和隨時可能噴發毒瘴的危險地帶,向著苗不交的地盤迅速前進,一路走著,溫不做指揮著死字號都沿途做好標記,笑著對溫樂陽解釋:「現在道路清朗方向易辨,但是苗子的巫術非同小可,要是對咱們下手肯定是天旋地轉,留下標記有備無患。」

  根據溫不做的計算,白天趕路、晚上休息,按照現在的速度大約需要四天的路程。

  到了天黑的時候,隨行的家族好手不用吩咐就選了個乾燥的高地宿營,在周圍做好了警戒和陷阱,點燃篝火開始煮罐頭。

  溫樂陽嚼著胡蘿蔔,一臉好奇的問小辣椒:「阿蛋不用吃東西?」

  小辣椒沒好氣的翻了他一眼:「你死了還用吃東西不?」

  溫樂陽厚厚道道的笑著嘖嘖稱奇,剛要說話,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嗒嗒嗒嗒的聲音,好像有一匹小馬,正在靠近他們。

  慕慕循著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突然伸手抓住了溫樂陽的胳膊:「來了個……板凳?」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章 稀泥
馬蹄噠噠,在靜謐的夜中分外悠揚清脆,一隻好像板凳模樣的東西,輕快的跑進了溫樂陽的視線中,立刻就有幾個隨行的好手潛了過去,淬礪的刀光掩在衣袖裡,眼中卻都是不敢置信。

  跑來的東西不是活物,幾根竹子被青籐捆成了個板凳的樣子,扭動著身體,站住了腳步,在『板凳』的前面掛著一塊青色的布條,兩個大字凜然:即退。

  小辣椒緊緊跟在溫樂陽身旁,目光裡有是驚異又是好笑,不知道這條板凳除了送信還會幹什麼。

  溫樂陽深深吸了口氣,鏗鏘的聲音遠遠送了出去:「烏鴉嶺駱家、九頂山溫家內室弟子求見七娘山大龍根,有信轉交!」

  連喊了兩遍,沒有一絲回音,連天的密林中安靜得連落葉墜地都會嚇人一跳。

  溫樂陽靜靜的感受著周圍,皮膚在呼吸中緩緩釋放出覺識的觸角,潮水般向著四周延伸開去,依舊什麼也沒能發現。

  嘩啦一聲,『板凳』在送過信之後突然顫抖了幾下,散架了,除了竹篾就是細籐,沒有一絲可疑的地方。

  溫不做湊過來低聲問兩個少年:「怎麼樣,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溫樂陽搖搖頭:「讓大家休息了,明天繼續趕路。」

  佈置崗哨職業警戒這種事情,根本不用溫樂陽和小辣椒操心,溫不做早就安排的井井有條,這個人除了話嘮讓人沒法忍受之外,辦事倒幹練老辣的很。

  第二天的趕路依舊平靜,只是在晚上宿營的時候,又跑來了一隻『板凳』,依舊綁著塊青色的布條,兩個字:止步。

  溫樂陽當然不會止步,也不管周圍有沒有苗人,朗聲把此行的目的又說了一遍,隨後倒頭睡覺。

  第三天晚上路程已經行至大半,果然像溫不做說的那樣,氣溫越來越高,明明是隆冬時節,林子裡卻熱的連單衣都快穿不住了。

  第三隻『板凳』又來了,不過這次卻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板凳光禿禿的,沒有布條。

  溫不做檢查了半天,恍然大悟:「布條掉了。」板凳的一頭上掛著幾根布絲兒,在晚風裡輕輕飄蕩。

  溫樂陽失聲笑道:「布條沒了,板凳來有個屁用。」

  溫不做也嘿嘿笑著:「咱們距離青苗的寨子只有一個白天的路程了,現在已經算進了他們的地盤,大伙都要加這些小心。」

  七娘山已經近在眼前,無盡的山勢從枝椏間透露出來,重重的壓在所有人的頭頂,好像一個巨人,正在鄙夷的望著他們。

  除了幾個暗哨之外,所有人都早早的入睡,篝火偶爾爆出辟啪的輕響,火星飛濺,躍起一道不夠絢爛的弧……

  慕慕突然驚呼了一聲,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俏麗的臉上覆蓋著深深的恐懼。

  溫樂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跳到了她身旁,正關切的望著她:「怎麼了?」

  其他人也一驚而醒,沒有圍攏過來,反而各自散開去尋找敵人的蹤跡。

  慕慕回了回神,蒼白的臉色又恢復了健康的粉暈,笑著搖搖頭:「沒事,做了個噩夢,夢見咱們都死了,真不吉利,夢說出來就破啦!」說著,還作勢向地面上吐了兩口口水。

  可是溫樂陽的表情本來都放鬆下來了,聽到慕慕的噩夢之後,又陡然變得凝重:「咱們都死了?」

  慕慕有些納悶的點點頭,溫樂陽卻毫無來由的說:「大部分兄弟是陷進泥沼裡,我是掉進水裡……」他的話還沒說完,小辣椒就驚叫著跳起來,彷彿有回到了剛才的夢魘中:「你……你怎麼知道?」

  溫不做還是一臉笑嘻嘻的湊過來,興高采烈的附和:「還有我,我是被樹籐勒死的……」小辣椒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指著溫不做怒罵:「你知道愁嗎?」

  溫樂陽望向其他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古怪而蒼白,向著他緩緩點頭。

  所有人都經歷了同樣的夢魘,溫不做依舊沒心沒肺的笑著:「苗子的巫蠱嘛,跑板凳,做噩夢,都是嚇唬人的,不用當真……」

  話還沒說完,周圍一陣古怪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雖然輕微卻異常清晰,聽上去就好像骯髒的稀泥之間在擁擠,偶爾還爆出一兩個氣泡,讓人感覺渾身都滑膩膩的難受。

  溫不做皺著眉頭:「什麼聲音?」立刻打出暗號,要值夜警戒的暗哨回應,幾聲嘶啞難聽的夜梟啼鳴,從他的嘴裡響起。

  周圍卻一片寂靜,除了遠處稀泥波湧的聲音,在沒有任何回應。

  溫樂陽一躍而起,只留下了一句:「留在原地!」人影已經消失在樹叢的陰影裡。

  慕慕是駱家的入室弟子,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人,冷笑著雙針頓挫,阿蛋無聲的溜上了一棵大樹,隱藏在枝椏間,三十名隨行的好手看似隨意的東一夥,西一簇的散立,實際上已經把空地上所有出入的空間都封住了。

  兩名暗哨在外,溫家和駱家各一個人。

  子夜時分,星月無光,溫樂陽衣袂震動的聲音片刻後就消失了,小辣椒收斂呼吸站在原地向泥塑般一動不動,不讓身體發出一絲生息,仔細的傾聽著周圍,遠處的稀泥流動聲,似乎在緩緩的接近著他們……

  慕慕在心裡模數著時間,六百數了。

  十分鐘,卻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溫樂陽那邊依舊沒有一點聲音傳回來。

  駱家百足蟲的首領是一個四十不到的彪悍漢子,叫駱謝,輕輕走到小辣椒跟前低聲問:「要不要去找一下?」

  小辣椒搖搖頭:「再等一會。」

  駱謝嘴唇一動還想在說什麼,突然腳底下『啵』的一聲,爆開了一個巨大的泥泡,堅硬的山地竟然變成了一塊兩米見方的稀泥陷阱,駱謝臉色瞬間猙獰,猛地伸手把小辣椒遠遠推開,這時稀泥就已經陷到他的胸口,在掙扎了一下沒能拔出身子之後,駱謝雙手一翻,亮出定魂針,竟然一翻身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只有他自己能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牢牢拖住他的腳踝,正在拚命把他向下拽。

  彈指的片刻,那塊泥沼上只剩下一串骯髒的氣泡。

  小辣椒重重摔落的同時,其他人不再守住陣勢,從四面八方衝向泥沼。

  「都閃開!」

  倏地一聲鏗鏘的斷喝,一個身影裹著剛烈的疾風閃電般衝了過來,蕩起的巨大力量把所有人都逼向一旁,溫樂陽挾著重重的慣性,就像一塊從天而降的重石,狠狠砸進了那一小片泥沼!

  瞬間,稀泥湧動的聲音大作,就像老鼠在磨牙、毒蛇在蛻皮,不停彈動著每一個人腦中緊緊繃住的神經!

  一聲聲悶鼓般的鈍響在地面下傳來。

  片刻之後,忽的一聲,一個泥人手裡拎著一團東西從稀泥衝了出來。

  泥人渾身都在古怪的顫抖著,很快就摔去了大部分爛泥,那張憨厚中猙獰著怒意的臉,讓慕慕長出了一口。

  溫樂陽小心翼翼的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地面上,這時候大家才看出來那是駱謝,渾身上下已經軟成了一團,沒有一根骨頭是完整的了。

  無論是死字號還是百足蟲,他們的神經都比鋼絲還要堅硬,可是此刻,虛弱的蒼白籠罩住了每一個人的臉,在他們的夢魘裡,駱謝就是這樣死的,渾身上下混滿了惡臭的爛泥,身體比麵團還要柔軟,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

  溫樂陽的聲音略帶嘶啞:「我替他報仇了。」

  稀泥的湧動聲,如潮水般向著四下退去,片刻後,周外又是一片安詳和寧靜。

  溫不做在驚嚇過後,臉上竟然又掛起了小人笑,湊過來對溫樂陽說:「是進還是退?估計進和退差不多,青苗都是一條路跑到黑的主,既然發動了殺勢就不會停下來。」

  「進!」溫樂陽一把拉起慕慕:「都跟著我走!」

  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迅速的開闔,溫樂陽不再依靠眼睛和耳朵,仔細的感受著周圍,帶著大家迅速前進,剛剛跑出幾步米,小辣椒突然全身一震,驚聲叫道:「阿蛋,阿蛋還在樹上!」殭屍寶寶平時根本不用招呼,寸步不離主人身邊,這次卻沒跟上來。

  慕慕剛才也失神了,不是膽小,夢魘的重現任誰都會一時難以接受,跟著溫樂陽走了幾步之後才豁然而驚。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26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章 反擊
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三家都有著自己的隱藏實力,溫家的死字號、駱家的百足蟲,苗不交的殺手們,叫做一窩蜂。

  山林裡的毒蜂一旦發動,就是不死不休!

  溫家和駱家,在秘密力量的培養上嚴格殘酷,但是訓練出來的好手歸根結底還是個人,青苗則不同,一窩蜂是一出生就被選定的,從襁褓開始,這些嬰兒就已經不再被當做人了,青苗用巫術和秘蠱把他們變成沼澤和叢林的一部分,只懂殺戮、會巫術的獸,一窩蜂唯一的消遣,就是想出稀奇古怪的辦法來殺人。

  噗通

  溫樂陽拉著慕慕剛剛轉身想要返回,阿蛋就從樹上掉了下來。

  走在隊伍最後的一個百足蟲身法輕靈,一躍而起在半空中穩穩接住了殭屍寶寶,還沒來及說話,遽然發出了一聲嘶啞到極點的慘叫,魁偉的身子在劇烈的顫抖中,狠狠跌在了地面上。

  小殭屍的嘴巴牢牢咬住了他的喉嚨,奮力一扯,那個大漢身體猛地跳動了一下,慘叫聲戛然而止,四肢無力的抽搐著。

  慕慕忍不住哀呼了一聲,這個百足蟲也曾經在她的夢魘中出現,頸子上血肉模糊的一片。

  殭屍寶寶雖然是屍煞,但是平時模樣嬌憨,胖嘟嘟的臉上天天都掛著傻笑,在駱家極有人緣,屬於殭屍明星,誰也沒想到突然暴起傷人。

  駱家的人沒反應過來,死字號可沒那麼多顧忌,紛紛叱喝一聲,亮出武器向著阿蛋衝了過來。

  阿蛋滿臉的污血,憨笑已經變成了猙獰,身子比鬼魅還要輕靈,咿咿呀呀的吼叫還擊,慕慕急切的提醒著大家:「別被他咬到!」說著雙手一翻定魂針,對著溫樂陽吼道:「幫我按住他!」

  溫樂陽一跨步跳到阿蛋跟前,他的速度比著其他人都快了太多,鐵鉗一樣的雙手牢牢掐住小殭屍的肩膀,一股股巨大的力量從他的手心中不停掙動,阿蛋拚命的掙扎著,一下子甩掉了臉上的墨鏡。

  溫樂陽心裡一突,小殭屍此刻竟然是睜著眼睛的,兩隻眼珠的瞳孔,都變成了詭異妖冶的紅。

  小殭屍突然裂開了嘴巴,衝著溫樂陽憨憨的一樂,火光的映襯中,焦黑的牙齒上還掛著污血與碎骨。

  小辣椒從他身後搶上,一根定魂針毫不留情,從阿蛋的頭頂中心直刺而下,全部沒入了身體,小小的身體篩糠一樣迅速的顫抖著,第二根定魂針,從他的雙耳貫穿而過。

  小殭屍猛地一挺,閉上了眼睛。

  溫樂陽愕然:「這……算十字架不?」

  就在阿蛋閉上眼睛的瞬間,剛剛退去的稀泥聲猛地再度響起,從四面八方湧進眾人的耳中,營地中心的那團篝火遽然暴漲,變成了沖天的烈焰,旋即四處散碎,熾烈的火光砸向所有人!

  溫不做瞇著眼睛仰望空中即將撒落的烈焰,突然對著所有死字號的人大吼:「土!」包括從來不肯說話的溫不說在內的死字號齊聲喝應,十五個死字號身影迅速的錯動著,一拳又一拳狠狠的轟擊著腳下的土地,每一拳之下都會有一道泥土沖天而起,整片空地都被死字號的拳力徹底翻騰起來,在無數火焰還沒降落到地面上的時候,無數泥龍就在窒悶的轟擊聲中扭曲著身體衝到天空,擋住漫天烈焰。

  小辣椒素手一揮,脆生喝令:「催魂!」隨即身形縱躍跳向溫家的眾人。

  十三個百足蟲立刻盤腿而坐,同時亮出手裡的定魂針,迅速的敲擊著,發出空空空空的鈍響,頓響聲越來越急,轉眼變成古怪的節奏,每一個溫家的人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迅速的跟上了定魂針敲擊的聲音,耳朵裡轟轟的全是鮮血奔湧的聲音,心浮氣躁恨不得手舞足蹈。

  小辣椒紅色的身影輾轉穿梭,把一片片指甲大小的黑色玉片塞進溫不草的口中,黑玉一入口,立刻從心底升起一片清涼,瞬間平息了鮮血的躁動。

  慕慕到了溫樂陽跟前的時候,溫樂陽搖搖頭,百足蟲的催魂聲對他沒什麼傷害,只是週身的毛孔緊緊閉合,越縮越緊,催混奪魄的節奏根本進不了他的身體。

  反擊!

  溫不草擋住了滿天烈焰,烏鴉嶺借勢發動催魂殺勢。

  無論是死字號還是百足蟲,都不是只會拿刀子拚命的普通角色,在連續失神中吃過幾個暗虧之後,迅速配合著展開了自己的反擊!

  滋滋的響聲裡,火光迅速的黯淡下去,空中的泥土都被烈焰燒成了青煙,而火焰也湮滅在泥土中,天空迅速黯淡下來。

  就在火焰杯熄滅的同時,稀泥擁擠的聲音漸漸變成了吱吱慘叫,撲通撲通幾聲,幾個身高不足一米的侏儒出現在密林深處,嘴裡痛苦的嚎叫著,不停的手舞足蹈。拚命想要止住腳步,卻身不由己的向著他們走來,在掙扎中,突然彭的一聲,一個最瘦弱的侏儒腦袋就像個爛西瓜一樣,爆裂成一團血污,瘦骨嶙峋的身體轉了幾圈摔倒在地。

  另外幾個人也沒能堅持多久,腦袋一個接一個的爆掉,只留下了幾具小小的屍體。

  悉悉索索的稀泥聲再度退散。

  溫樂陽和小辣椒對望了一眼,默契的一笑。

  死字號和百足蟲,每個人的臉上都閃過了一絲蒼白,無論是以拳力擊土沖天,還是發動催魂殺勢,都是極其耗費體力和心力的事情,就連釘子一樣的溫不說,走路的時候腳步都有了些虛浮。

  兩個百足蟲抱過阿蛋取出紅繩,手腳熟絡的把他綁在了小辣椒身後,屍煞當然不會死,兩根定魂針釘住了發狂的小殭屍,就和普通的死人一樣,帶回去不用費什麼手腳就能重新認主。不過苗人的巫術,竟然能讓阿蛋發瘋,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溫樂陽用訊問的目光看了大家一眼,所有人都點頭,剛才一戰而勝兩家的好手都士氣大振,溫家守駱家攻,無間的配合讓彼此之間又多了一份默契。

  溫樂陽和小辣椒並肩而行,帶著剩下的二十八位好手,向著密林深處快步而去。

  眾人趕了幾里路,稀泥的聲音始終沒有再出現過,溫不做好像想起了什麼,快步走到溫樂陽跟前,神秘兮兮的說:「其實……剛才咱們都不用管漫天下大火。」

  溫樂陽不明白他的意思,納悶的看了他一眼。

  溫不做使勁吞了口唾沫:「做惡夢的時候,咱們可沒有人是被燒死的啊!」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剛要說話突然臉色驟變,開口喝了一聲:「小心!」身形一晃,揚著暴戾的氣勢撲向溫不做身後。瞬間,稀泥擁擠的聲音又復大作!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七章 自己
一根幾乎融化在夜色裡的長籐,正悄無聲息的蜿蜒盤轉,馬上就要纏上了溫不做的脖子。

  溫樂陽五指入輪飛快的彈撥,雨點一樣密集的敲擊在長籐上,黑色的長籐連連顫動,終於在冥冥中傳出了一聲慘叫,長籐落在地面上。

  大家剛鬆了一口氣,掉在地上的黑籐猛地又跳了起來,向著正走向溫樂陽的小辣椒撲去,在半空中昂首吐信,竟然又變成了一條灰白色的蛇子!

  與此同時整個樹立都開始劇烈的顫抖,稀泥聲和著樹葉的翻滾,匯成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滑膩。無數只黑籐從四面八方籠罩了下來!

  溫駱兩家的人迅速後退,每個人都翻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刀,淒厲的刀光映著月暈層層炸起,互相掩護著斬斷黑籐。

  慕慕的武器定魂針現在都在阿蛋身上,面對毒蛇一點也不緊張,冷笑著雙手一錯,閃電般抓像了蛇子的七寸,眼看就要抓住的瞬間,灰白色的長蛇突然縮了回去。慕慕一臉的不樂意,跺腳怒叱:「我自己來!」

  「你來個屁!」一直好脾氣的溫樂陽突然暴躁的怒罵了一聲,顴骨上的紅色傷疤又閃出猙獰的暴戾,在蛇子剛剛撲起的時候他就一把抓著了蛇尾,把幾米長的灰蛇扯了回來,小辣椒這才一把抓空。

  溫樂陽空著的另一隻手迅速的在蛇身上一擄,灰蛇發出吱的一聲慘叫,瘋狂的扭曲了幾下之後,直挺挺的摔到了地上,再也不動了。

  慕慕這時候才看出來,在蛇子的身體裡,倒插著灰色的骨針,針的尖鋒幾乎和蛇身平齊,除了溫樂陽的鐵手,換成誰一把抓上去,都會不知要被刺穿多少個窟窿。

  撲向其他人的黑色長籐出乎意料的脆弱,在霍霍刀光下劈里啪啦的散斷掉落,一會功夫就被削光了。

  不過沒有誰的臉上掛起輕鬆的表情,所有人都把身體調整到巔峰,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四周,準備應付一窩蜂的下一輪巫術。

  不對勁,但是一時間誰也說不出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周圍泥漿聲繼續在耳中擁擠著。

  果然,片刻之後突然一個人爆發出刺耳的驚呼!

  幾天裡幾乎沒說過什麼話的釘子溫不說發出了一聲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叫,乾枯瘦小的身體狠狠撲起,雙拳如輪,暴怒的砸向百足蟲隊伍中的一人。

  那個人也竟然也是驚叫一聲,惡狠狠的迎向了半空中的溫不說,藉著斑駁的月光,所有人都覺得頭皮發乍,兩個人都是溫不說!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拚命的廝打在一起,就連溫不做也分不清哪個才是他兄弟。

  旋即驚呼聲不停,每一個人都發現了在不遠處另外一個『自己』,原本三十人不到的隊伍在黑籐撲擊之後,變成了快六十人,除了溫樂陽之外,所有人都變成了兩個,就連小辣椒都被複製了,而且身後還都背著個阿蛋。

  能被兩家大家長選出來,跟隨著寶貝弟子冒險的高手,就沒有一個正常人,都是伸手無指令,拳手就要命的主,見到刀子比什麼都親,他們不是不會害怕,而是更善於把恐懼變成憤怒,現在看到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敵人,赤紅著雙眼就撲了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拚命,只有兩個溫不做,一邊打一邊還唾沫橫飛的對罵。

  慘叫聲連連,不停的有人倒下,不過無論正版還是盜版,都在臨死前狠狠拖住另一個自己,把手裡的武器陰狠的送進敵人的肚子裡,不過片刻的功夫,已經有四五團糾纏的人影摔倒在地,兩人死後,其中一具屍體就會扭曲著,變成一個小小的竹人。竹人的臉上,無一例外的釘著一根頭髮或者一小片皮膚上的碎屑。

  自從敵人出現,溫樂陽幾次都開闔毛孔用自己特殊的靈覺來探查四周,可惜他現在力道有限,只能感受周圍幾十米的範圍,一窩蜂一直躲在遠處施展巫術害人,溫樂陽也抓不到他們。

  現在則不同了,敵人就在身邊,溫樂陽閉上雙眼,身上的毛孔迅速開闔,附近幾十米範圍之內所有正在發生的事情都迅速的反應在腦海中,正在拚命纏鬥的人群,一個是跟隨自己的人,另一個則是包裹著血污與黑霧的竹子人偶。

  溫樂陽長嘯了一聲,怒豹似的撲到小辣椒身旁,看也不看雙手狠錯,卡吧一聲就扭斷了一根白皙嫩滑的脖子,在遠處淒厲的慘叫中,一個竹偶娃娃口歪眼斜的掉在地上。

  小辣椒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你……你就不怕殺錯了?」

  溫樂陽早就撲躍到旁邊去了,裹著剛勁的疾風,迅速的在戰團中穿插,每一伸手就扭斷一根脖子,隨即就是竹偶散落,淒厲的慘叫傳來……

  溫不做百忙之中抽出個空子,對著溫樂陽大吼:「還不幫忙!」

  另一個溫不做也尖聲喊著:「快殺了他!」

  溫樂陽咧嘴一笑:「你又不忙。」

  所有的人偶變成的假人都已經被溫樂陽殺死,只剩下兩個溫不做還在對打,不過兩個人搏鬥的危險係數很低,基本是罵的凶打得少。

  慕慕仔細看了看竹偶頭上釘著的頭髮或者皮屑:「青苗要以髮膚施展巫蠱,大家都把頭髮包起來,手腳也別露出來!」

  溫樂陽也點點頭明白了,剛才自己這群人在密林中穿梭,難免會在枝葉間蹭落皮屑髮絲,青苗一直沒攻上來就是在收集這些東西,至於他現在,自從練成了溫辣子的功法,頭髮皮膚都變成了和手指骨骼一樣重要的身體部分,要說掉最多也就是眼屎。不知道青苗用眼屎能不能施展法術。

  慕慕清點了一下人數,不過一會的功夫,已經倒下了快十個人,現在跟隨溫樂陽和小辣椒的隊伍,只剩下二十人,十一個死字號,九個百足蟲。

  還有兩個溫不做。

  溫樂陽身子一晃,一個溫不做驚叫了一聲,跺著腳罵道:「什麼東西?」佛燈蟲我服了正懶洋洋的趴在他臉頰上,美滋滋的打了個滾,暗紅色的蟲子帖服在臉上,異常醒目。

  溫樂陽笑道:「看好了,有蟲子的是真的。一會你們就打,可別一下打死了!」說著,又側著頭開始側耳傾聽,周圍的稀泥聲雖然沒有停歇,但是輕了許多。

  慕慕這是第二次見他發呆,第一次是在斬雁峰上散修跟大慈悲寺十力禪院打群架。

  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小辣椒還是輕輕走到溫樂陽身旁:「想什麼呢?」

  溫樂陽低聲說:「爛泥聲,青苗每次攻上來的時候都會爛泥聲大作,這等於告訴敵人:我們青苗來了……」說著,拉起慕慕的手,在他手心裡輕輕寫了幾個字。

  慕慕愣了一會,突然臉色紅暈,一反常態的低下頭,嫣紅的唇角抿起了幾分歡喜:「說什麼呢,現在哪有心情說這個。」

  溫樂陽愕然:「你怎麼了?」頓了片刻,在小辣椒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我寫的是:我就回來。」

  慕慕勃然大怒,小臉紅成了個大蘋果,跳著腳嬌聲怒罵:「好好的你寫什麼字,神秘兮兮的,那麼多比劃誰知道你寫的是什麼!」

  溫樂陽繼續愕然,不過這次也臉紅了,吶吶的低聲問:「你以為寫的什麼?」

  慕慕狠狠的跺腳,臉上都快沁血了:「要你管!要走就快走……你小心些……」話音未落,溫樂陽已經趴在了地上,把每一寸肌膚都緊貼地面,仔細感受著從地下深處傳來的聲音,同時微微一揮手,低聲命令:「打!」

  溫不說關心哥哥,第一個跳過去,一刀子扎進了溫不做的屁股。

  溫樂陽一皺眉,自己的想法並沒有實現。

  溫不做嘶聲怒罵:「混蛋,打錯人了!」佛燈蟲在他臉上揚起腦袋,傻乎乎的瞅著溫不說。

  三寸丁溫不說也是一臉納悶,回頭問趴在地上的溫樂陽:「有蟲子的是假的,對吧?」

  「放屁!有蟲子的是真的!」所有人同時開口,三寸丁羞澀的低下了頭,訕訕的笑了:「剛才聽錯了。」說著一抬手,把短刀送進了無蟲版溫不做的屁股。

  慘叫聲中,溫樂陽臉上一喜,像只快樂的蜥蜴,一邊感受著稀泥的聲音,一邊迅速的向著密林深處游弋而去。立刻四名死字號的高手也伏在地上,迅速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溫樂陽一愣,不過也沒再說什麼,知道死字號的人不肯再讓自己單獨犯險。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28 PM

本帖最後由 buynet 於 2010-3-14 10:31 PM 編輯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八章 滅火
溫樂陽這邊傷亡越來越多,苗不交的一窩蜂也不好過,這種人俑蠱只能一對一的施展,三十個人俑需要三十個施術者,一旦巫蠱被迫施術者也會身受重傷。

  在密林深處的一個巨大沼澤旁,一團淡綠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二三十個侏儒密密麻麻的躺在火堆旁邊,臉色被火焰映襯的慘綠,每個人都被開膛破肚,這些侏儒的人俑蠱剛剛在不久前被破掉,身受重創奄奄一息,直接被同伴刨開了肚皮。

  另外十幾個侏儒喜滋滋的抱著一個大罐子,小心翼翼的收集著同伴的內臟,爾交頭接耳的交談幾句,晃著罐子炫耀自己的收穫,發出吱吱吱吱好像老鼠磨牙的聲音。

  這些內臟都是煉製巫蠱的上好原料。

  還有一個侏儒,端坐著正對火焰,滿頭密密麻麻的汗珠,身體不時的顫動一下,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控制的假溫不做每受一次重創,人俑蠱的力量就會減輕一份,他自己的傷勢也會更重一層。

  就在施法的侏儒終於堅持不住,哇的一口烏黑的膿血仰天噴起的同時,一聲怒笑毫無徵兆的在密林邊緣響起:「殺!」,五個人影像怒豹般撲至!

  正在收集內臟的侏儒立刻炸了窩,把手裡的罐子丟到地上,笨拙的四處亂跑,他們隱匿在叢林沼澤中以巫殺人,但是自身幾乎沒有任何的自衛能力,力量比著七八歲的孩子還不如。

  四個死字號就像出閘的猛虎,雙眼血紅或施毒或揮刀毫不留情的斬殺這群怪物。

  侏儒們沒有一個逃脫,面對著死字號手腳麻利的殺人手段,他們根本沒機會在施展巫術,黑色的血污轉眼流淌了滿地,讓人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乾癟的身體裡,居然囤積著驚人的血液。

  溫樂陽稍微有些詫異,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順利,皮膚呼吸感受著周圍,確定密林裡沒有隱藏的敵人。

  四個死字號不用吩咐,每個人都帶上手術專用的塑膠手套,小心翼翼的開始檢查侏儒的屍體。

  一窩蜂的侏儒一施展巫術進攻,就會稀泥聲大作,溫樂陽想得沒錯,稀泥的聲音和斬雁峰的佛光相似,古怪的聲音不僅擾敵,而且還能輔乘巫蠱,當巫蠱被攻擊的時候,稀泥聲也會漸漸減輕直到消散。

  稀泥聲本來根本沒有脈絡可循,從四面八法同時響起,可是當巫術被攻擊的時候,肯定是一個方向上的稀泥聲先減弱,其他方向上的聲音才隨之變輕。

  那邊的死字號和百足蟲,每往假溫不做身上插一刀,溫樂陽就能找到方向前進一段,一路潛行果然找到了侏儒們的棲身之地,一舉破敵。

  過程雖然簡單,但是如果沒有自己特殊的靈覺來感受聲音帶來的輕微震動,就算明白道理也找不到方向。

  一個死字號捏著塊從屍體身上搜出來的青布條,走到了溫樂陽跟前。

  布條上依舊寫著兩個大字:晚矣!布條上絲絲縷縷,應該就是從第三個『板凳』上扯下來的。

  四個死字號已經停止了搜索,除了布條之外沒有一樣有價值的東西,散到了四周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在他們偶爾掃過溫樂陽的目光裡,都充滿了尊敬和喜悅。

  溫樂陽一皺眉,本來他一直以為『板凳』是苗不交傳來的警告,現在看來放板凳的另有其人,否則侏儒也犯不著扯下布條不讓他們見到。

  布條的反面,還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西北,聽天由命。

  溫樂陽把布條收到懷裡,對著死字號一揮手:「我們回去……」剛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之後迅速的躍回空地,把一具具屍體飛快的踢向火堆,三分之一還沒踢完,熊熊的綠色火焰就被砸滅了。

  他們衝進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最後一個侏儒對著綠色火堆施巫失敗,溫樂陽不懂其中的關竅,總之把火撲滅了萬無一失。

  就在火焰熄滅的瞬間,遽然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遠遠的從七娘山傳來,就像一把燒紅的刀子毫不停頓的從耳膜一直扎入所有人的腦漿中。

  溫樂陽嚇了一跳,對身邊正用『你怎麼這麼欠得慌』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死字號問:「闖禍了?」

  死字號眨巴眨巴眼睛:「沒準!」說完五個人撒腿就跑,向著小辣椒的方向衝去……

  淒厲的慘叫之後,整座密林都開始氤氳起一層讓人作嘔的濕氣,小辣椒正彷徨的時候,突然眼前一花,溫樂陽已經回來了。

  慕慕驚喜的跳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溫樂陽已經衝過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根本來不及分辨方向,大聲吆喝著:「快跑!」

  一群人問也不問,跟在溫樂陽身後拔腿就跑。

  夯實的土地正在迅速的裂開,緊緊銜在隊伍的尾端,一個個巨大的泥泡爆裂開,發出刺鼻的腥臭,樹林不停的塌陷著被裂縫吞沒,隆隆的悶響充斥在天地中央!

  小辣椒一邊跑一邊不停回頭看,驚詫的問溫樂陽:「你怎麼惹了這麼大的禍……」話還沒說完,突然驚叫了一聲,他們腳下的土地也變得稀軟了,每一步都把人陷在泥濘中,幾步之後,稀泥就從腳面漫到了膝蓋,不過好在沒有繼續沉陷,只是大大的降低了大伙的逃跑速度。

  身後的裂縫,像飢餓的水蛭,搖頭擺尾的張著大口追了上來。

  溫樂陽不停的在隊伍裡穿梭,只要有人稍稍落後就被被他抓起扔到隊首,短短一會功夫,溫不做已經飛了五次了,連他不愛說話的兄弟都埋怨他:「你就不能跑快點?」

  小辣椒倏地停住了腳步,回頭對著溫樂陽大喊:「不行,有陷阱!」

  溫樂陽一直在不停的扔人,根本顧不得別的,沒發現在稀軟的泥路下四處佈滿了根本無法察覺的噬人氣泡,已經有兩個人失足陷落,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那麼脆生生的憑空消失。

  溫樂陽現在渾身有勁使不出,顧著後面就顧不了前面,咬著牙大吼:「西北!向西北跑!」

  慕慕答應了一聲,在倉皇中辨認了一下方向:「咱就是向著西北跑呢!」

  「那就快跑!」溫樂陽以前可沒發現,小辣椒還這麼愛說話,只要自己有上句,她肯定回下句,一失神的時候,心裡毫無來由的想:她剛才把自己寫在她手心的,認成什麼了呢?隨即眼前人影晃動,溫不做又成了最後一個,苦著臉望著溫樂陽:「受累了,受累了。」

  一群人在巨大裂縫的追逐下亡命而逃,不時有人陷入隱藏的陷阱,幾個腳程最好的死字號和百足蟲,在隊首排成一排發力狂奔,一旦有人陷落,跟在後面的人就會迅速的躲開陷阱,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塗著厚厚的悲慼!

  終於,眾人腳下的泥濘越來越淺,腳步也越來越輕捷,瘋狂追在身後的裂隙也漸漸的慢了下來,當地面重新變得乾燥堅硬的時候,小辣椒眼前一亮,他們已經跑出了密林。

  裂隙不甘的悶吼了一聲,在追到密林邊緣的時候戛然而止,溫樂陽走在最後,身後的叢林狠狠的顫抖了幾下之後,再度回復了平靜。

  一共有九個人陷進了泥土中立再也沒能出來。

  在溫樂陽和小辣椒身後,只剩下十一個人了,七個死字號,四個百足蟲。

  眼前一片荒蕪,腳下的土地都是乾涸的龜裂,看樣子應該是一條乾枯了千萬年的河床,遙遠處,一座形狀古怪的廟宇,赫然矗立在墳塋之中。

  幾個死字號都鬆了口氣,最高興的是溫不做:「連根草都沒有!」他還想著自己是被籐子勒死的。

  河床荒敗,寸草不生,黃土直連七娘山腳。

  可是四個駱家百足蟲,才衝到河床上之後,卻不約而同的臉色巨變!

  小辣椒跺腳對著溫樂陽怒叱:「你……你怎麼指的路!」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九章 煞地
烏鴉嶺的控屍秘術傳承兩千年,每一個弟子從記事開始就和屍體、墳地打交道,說句不枕著墓碑都睡不著覺也不算誇張。不過現在的駱家弟子臉上都是驚駭。

  密林中的巫術殺陣並沒有追出來,溫樂陽從懷中取出布條遞給了慕慕,同時身上的毛孔收縮開闔,仔細的感受著周圍。片刻後猛地圓睜雙目,大聲提醒:「小心!」

  在河床下正有無數看不清樣貌的東西,像流水一樣匯聚在一起,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們迅速靠近。

  小辣椒脆生喝令:「引燈!」

  僅剩的四個百足蟲立刻守住東南西北四角,從背囊裡取出好像蟬翼糊成的透明燈籠,倒轉定魂針,輕輕插進了自己的心口,幾滴絳紅的鮮血沿著長針,蜿蜒著滴入燈籠的中心。

  溫不草們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駱家施展秘術。

  小辣椒家傳淵源,和墳地的確是嚴格的專業對口,低聲對著溫樂陽解釋:「這片河床是遠古的埋屍之地,被圍在七娘山和沼澤密林當中,積年累月煞氣會散不去,已經猶如實質,一旦有陽人進來立刻就會被煞氣侵蝕。」說著,俏麗火辣的目光凝結著煞氣,仔細的看了看周圍:「不是洪水氾濫就是古河改道,這下面埋著的冤魂太多!」

  溫樂陽這才知道,自己領著大伙跑進了一片大墳,嘴裡囑咐著:「還是小心些,苗不交用埋屍地施巫,可能和你們駱家的秘術不一樣。」

  濃血滴入燈籠,立刻燃起了青綠的火焰,四個百足蟲的高手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努力控制住身體的顫抖,開始放燈。

  小辣椒搖搖頭,繼續對溫樂陽說:「你不明白,這麼大的墳地,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夠控制的,它…它是天然的殺陣,煞氣到了這個份兒上,沒有人能擋得住!你把游泳冠軍和一群旱鴨子扔到大海中間,根本沒區別。」說著身體一躍,輕飄飄的踩在了溫樂陽的肩膀上,舉目四望:「天地間陰陽相濟,重煞之地也必有一處生穴。」

  溫不做聽見倆人說話,抖落著手就跑過來了:「咱還是回林子裡去吧,至少還能接著跑!」剛才他跑得是慢點,但是飛的挺快。

  小辣椒不喜不怒的回答:「來不及了,只要一步跨進來,和站在墳地中央沒什麼區別……再高點!」

  溫樂陽答應了一聲,伸手扶住了肩膀上的小辣椒,雙足一頓,就地取材跳上了溫不做的頭。

  一直在一旁看著他們的三寸丁溫不說撒腿跑過來,弓腰抱住哥哥的腿用力一抬,把上面的三個人又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溫不做百忙之中還不忘挺住脖子和弟弟說:「態度不錯,不過效果一般,我怎麼有這麼個矮兄弟!」

  四盞青綠色的引魂燈緩緩的升到半空,從升空開始,燈籠就在不停的顫抖著,彷彿隨時都會炸裂。

  溫樂陽只覺得像地河一樣從四處匯聚過來的陰冷氣息,在衝到引魂燈照耀的範圍之內時立刻頓住,繼而橫向流動,越匯聚越多,流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洪流越來越粗大,在溫樂陽能夠察覺的範圍之內,就像一個宏闊的巨大漩渦,把十幾個人牢牢的包裹在中心。

  小辣椒看清了地勢,立刻跳下來開始寫寫畫畫著推算,溫不做在大難臨頭的時候更加珍惜說話的機會,給溫樂陽解釋:「引魂燈引的其實是煞氣,成形的古屍望煞,就和天狼嘯月一樣,哪裡有煞氣就往哪裡走,所以駱家用引魂燈指引屍煞,現在這裡的煞氣都被引魂燈吸住,所以暫時進不來,不過我看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溫不做看了看還在地面上不停推算的小辣椒,又抄起了老話題,對著溫樂陽笑嘻嘻的說:「其實也不用怕,噩夢裡咱們可不是這麼死的……」

  「放你的狗屁!」說話的是三寸丁弟弟,連他都受不了了:「駱老七在噩夢裡被蟲子啃光了腦子,結果是掉進地坑,噩夢不准!」

  溫不做看到有人搭腔,表情瞬間大喜:「駱老七掉進坑裡之後又被蟲子啃了腦子也說不定……」

  這時候小辣椒跳起來怒叱:「別吵了!找到了!」說著伸手一指遠處的奇形怪狀的古廟:「就是那裡!」

  本來正在吵架的溫氏兄弟同時住嘴,望著小辣椒說:「這也用找?!」

  不用推算生穴,傻子都知道在支持不住的時候往廟裡跑。慕慕臉紅了一下,算是給了大夥一個交代。

  彭,一聲悶響,東邊的燈籠最先熄滅了,主持引魂燈的高手哀呼著到底,細密的血線從他的七竅裡緩緩流出。陣勢一破,其他三枚燈籠連一個彈指都沒堅持到,紛紛熄滅。

  四個駱家弟子全部重傷倒地!

  苗不交既沒這個本事更沒有這個必要,在這片遠古的大墳中佈置巫蠱,這裡的陰煞根本不是人力就能夠對抗的,即便是依靠屍煞立世千年的駱家也不行。

  溫樂陽感覺著地下迅速流轉的陰煞,在燈籠熄滅的瞬間猛地一縮,旋即就像怒潮般,奔湧著撲向眾人!

  小辣椒驚呼著跳了起來,一指遠處的怪廟大聲的喊著:「衝!」

  倖存的死字號一俯身抄起重傷的駱家兄弟,撒腿就向著怪廟跑去,第一個人剛邁出兩步猛地長聲慘呼,一層肉眼可見的灰白迅速爬上了他的身體,甚至他還沒摔倒,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只是皮骨、血肉全無的乾屍。

  溫樂陽怪叫著一把拉起身邊的兩個人,看也不看奮力向著廟宇的方向狠狠擲出,大吼著:「好兄弟,各安天命!」他的靈識勘查不到怒潮的邊緣,只盼著這一投,能把身邊的兄弟扔出煞氣密集的腳下,否則憑著雙腳,無論如何也踏不出去這一片陰煞之地!

  溫樂陽的動作快到不可思議,倖存的人只覺得一陣暴戾的罡風撲面,隨即身體已經被高高拋棄,六個死字號或懷抱同伴,或孑然一身,連成了一串被扔出,不說不做哥倆關鍵時刻竟然抱成一團,就像大考拉攬著小考拉一樣,被溫樂陽扔了出去。

  溫樂陽最後抓起的,是一雙柔軟滑膩的小手,雙臂貫力一揮,那雙小手卻翻著著,像小蛇一樣牢牢纏繞在他的雙臂上,慕慕的大眼睛裡,充盈著一種任誰也看不明白的笑意,尖翹的下頜一指破廟的方向:「我們一起,衝過去!」

  溫樂陽也不再廢話,緊緊攬著慕慕的纖腰,一路縱躍著追向半空中的兄弟們!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溫樂陽開始衝刺,第一個被拋棄的人,還在半空中劃著決絕的弧線。

  溫樂陽全身的毛孔都緊緊封閉著,縱躍間雙腳每一觸地都會狠狠的一顫,無數陰煞撞在他身上,卻無孔而入,但是陰煞的力量就像千萬把無形的巨錘,狠狠在皮膚間炸開,溫樂陽身負百毒練就的銅皮鐵骨,也在三五步之後覺得心浮氣躁。

  慕慕秀麗的眼睛根本就不看地面,只是含笑盯著溫樂陽的臉,輕輕揚起一隻手,似乎想要撫摸他顴上的那道傷痕。

  第一個被拋起的死字號終於落地,在他落地的剎那,死字號雙臂貫力,學著溫樂陽的樣子,把懷中的死字號拚命再度拋向破廟,一層灰白一閃而過,自己變成了一蓬枯骨。

  百足蟲並沒有被拋起太遠,很快落地。在灰白閃過的瞬間,先是接連三聲脆響,延緩了一下陰煞的侵襲,脆響過後,駱家的好手還是陰煞抽成了一具乾屍。

  烏鴉嶺的高手,都會隨身攜帶引魂燈、招魂印、定魂針,三件東西都是駱家按照拓斜師祖留下的秘術煉製的,能夠克屍擋煞,為主人護體,但是眼前陰煞無邊,這些克制屍煞的寶貝也只能延緩一個瞬間。

  第二對死字號和百足蟲也堪堪墜落,這個死字號有樣學樣,不料雙臂剛剛蘊力,駱家人就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笑容裡的溫暖與決絕糾纏在了一起:

  同生共死,是為兄弟!

  隨著三聲脆響,灰白閃躍而過,倒在地上那雙已經乾枯的屍體,依舊四手相握。

  不說不做兄弟擲躍的勢頭接漸漸衰減,溫不做在空中翻著跟頭,奮力把兄弟扳倒自己上面:「我落地,你蹬著我再躍!」

  溫不說的雙手死死抓住哥哥的雙肩也不說話,眼睛努力的盯著地面,只等落地的瞬間就要全身發力,把哥哥再拋起來,兄弟倆同時發力,卻誰也沒能把誰扔出去,變成了糾纏著的八爪魚,驚呼著掉落地面。

  就在他們已經嗅到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的時候,突然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破廟的方向上響起。

  七八隻板凳昂首奮蹄,從破廟裡向著四面八方衝了出來。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章 生穴
子夜、河床、墳場、陰煞、破廟,幾樣道具辛辛苦苦營造的恐怖氣氛,突然一下子被一群四處亂跑的板凳衝散了,氣氛變得古怪透頂。


  板凳一出現,就像有人突然向著魚缸裡扔進去個鉛球,在地面下瘋狂游動準備擇人而噬的無邊陰煞,好像受驚的魚群,轟然炸散,再也不管溫樂陽這一群人,不說不做兄弟扎手紮腳的摔在了地上,站起來之後有點摸不清頭腦。


  只有溫樂陽能夠感受著地下成群陰煞的動靜,它們不是被驚散,而是嗜血的食人魚又發現了新的、更加可口的美味,轟的一下子炸散開,爭先恐後的向著那幾隻板凳蜂擁而去!


  板凳上都綁著一個小小的布偶。


  剩下的幾個死字號先後落地,溫樂陽大吼了一聲:「別停,古廟!」腳底下不停的蹦著,撿著地下陰煞的空隙落足,引著最後的倖存者,瘋狂的衝向古廟,又一對死字號和百足蟲,不小心踏入了陰煞的暗流,臨死前奮力把懷裡的百足蟲拋給溫不說,自己轉眼變成乾屍。


  板凳也不能堅持太久,在陰煞的追噬下一架架的倒塌散碎,溫樂陽一行人抓緊著最後一點時間,向著古廟亡命飛奔!


  最後一架板凳也在難聽的嘶摩中坍塌,陰煞再度聚集起來衝向倖存者。


  破廟,已經越來越近,在冥冥的月色中,蒼涼的矗立著。


  馬蹄聲未歇,在第一匹板凳被吞噬之後,又跑出來三四隻,不過動作比著第一批遲緩了一些,對於屍煞的吸引力也要小許多,屍煞四散,有的追逐板凳,有的則乾脆追逐著倖存者。


  溫樂陽在連續硬抗了幾次陰煞的衝擊之後,全身上下氣血翻騰,說不出的難受,呼吸也漸漸繼續,身體上的毛孔漸漸鬆開,再沒有力量繃緊,破廟不過還有三五米的距離,而陰煞卻近在咫尺,也許下一次眨眼之後,就再也無法睜開。


  陰煞再度匯聚成洪流,眼看看就要將倖存者吞沒,倏地七八條漆黑的長籐從破廟裡盤捲而出,迅速的裹住僅存的幾個人,把他們拉向廟中!


  一個死字號剛剛被拉起,猛地全身一震,陰煞的灰白同時爬上了他的身體,廟裡一聲幽幽的歎息,長籐吞吐,把他扔在了地上……


  溫樂陽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小辣椒和不說不做,還有最後一個百足蟲,橫七豎八的摔在他身旁。外面的陰煞無聲的咆哮著,一陣刮骨的寒風憤怒的掃進古廟,但是陰煞始終沒能進來。


  最後倖存的,只有五個人。


  溫不做眼還沒睜開,嘴巴就先張開了:「我就說吧,噩夢裡我是被籐子勒死的……」說著突然想起了自己現在還被籐子纏著,怪叫一聲跳起來,手忙腳亂的把身上的籐子解開。


  溫不說把懷裡的駱家弟子小心翼翼的放平,快步走到溫樂陽身旁,和小辣椒一起奮力扶起他。


  溫樂陽深深呼吸幾下,全身都鬆弛了下來,開始四處打量,破廟的規模不小,卻奇異的扭轉著,就好像在建成之初,被可怕的巨人當成了橡皮泥,狠狠的扭了一下。


  一排排兒臂粗的火炬燭掛在牆邊,也只能勉強照亮著四周,五六個頭裹青布的苗人或站或坐,大都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虛弱的喘息著。


  一個目光明亮的娃娃,大約六七歲的樣子,滿臉崇拜的向著溫樂陽走過來,他的口音古怪,但是說起話來乾脆利落,像炒豆子一樣:「放心吧,沒事了,外面的東西進不來……你本事真大,那些東西都衝上你了,你還沒事……」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一個苗人抓住,不讓他靠近溫樂陽。


  小辣椒摔進廟裡,本來都鬆了一口氣,可是看到眼前都是青苗的時候,立刻有緊張了起來,雙眼中隱隱喊著敵意,把溫樂陽擋在了身後。


  一個青苗老頭回頭對著身後用苗語說了半天。


  溫不做立刻走到溫樂陽身旁小聲的翻譯者:「漢狗無情,你拼著大伙受傷也要救人,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引來了豺子。」


  有些虛弱的笑聲從幾個青苗的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用流利的漢語說:「阿叔,他們懂得苗語呢,他們這群人生死不棄,還算有幾分血性的。」


  老苗人哼了一聲,沒說話。


  溫樂陽這時候才看見,一個四十出頭的女子,斜斜的靠在柱子上守著一個快要熄滅的火盆,就在老頭的身後。


  苗女在一個族人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向著溫樂陽等人友善的一笑:「你們是誰?」苗女的長相平凡,沒有什麼過人之處,眼睛不算大,嘴巴也不算小,不過笑容之間卻帶著一絲甜甜的親熱,讓溫樂陽感覺很舒服。


  溫不做對著溫樂陽施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說話,岔開話題反問:「你生病了?我會瞧病……」


  青苗娃娃搖搖頭:「二娘不是病了,是放出那些竹馬騮和娃娃偶救你們,傷了元氣。」


  溫樂陽這才知道,板凳的學名叫竹馬騮,要是小易在,早就不許他們板凳板凳的亂喊了,丟人。


  慕慕搶著問:「那些板……竹馬騮,幾天前的那幾隻也是你們放的?」溫樂陽也從兜裡翻出那塊從一窩蜂的屍體上搜來的青色布條遞了過去。


  青苗娃娃得意的點點頭:「當然是我們,二娘不忍心看你們進山送死,就派竹馬騮去警告你們,結果你們還是一頭往裡面扎,到了第三天,一窩蜂已經盯上你們了,二娘沒辦法,只能給你們指條生路。」


  三寸丁溫不說突然開口:「這算個狗屁生路!死透了的死路。」死字號最後的幾個兄弟都陷落在這裡,除了他哥哥沒心沒肺之外,任誰都會傷心難過。

  
苗女搖搖頭,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甜笑,絲毫不在乎三寸丁的粗話:「在樹林裡,除了來這無論你們
怎麼跑,也只是兜圈子的,活不了的。進了河床,總還有一絲希望。」


  溫樂陽也明白,這群人青苗要是想害他們,也犯不著用這麼大費周章,直接把他們扔在墳地裡不管就成了,對著苗女回報了一個笑容:「你怎麼知道我們來了?」


  苗女和溫樂陽的笑容互相映襯著,讓破廟裡的氣氛溫暖了許多:「有生人進來,我都會知道的。不過只能看見,聽不到。」說著,伸手向著火盆裡撒了些什麼,綠色的火焰一閃寂滅,乍起的輕煙繚繞著,凝聚成一副簡單的山水圖形,就是溫樂陽一路走進來的叢林模樣,過了一會,輕煙才漸漸消散。


  苗女虛弱的咳嗽了兩聲,身體的重量都倚在身旁的一個粗壯婦女的肩膀上:「現在能說了吧,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呢?」


  溫樂陽點點頭:「川西九頂山溫家,內室弟子溫樂陽,奉大家長之命,給青苗大龍根送信。」


  慕慕也跟著溫樂陽自報家門:「川南烏鴉嶺,駱家內室弟子,駱……駱…內室弟子。」


  溫樂陽噗嗤樂了,笑意盈盈的看了駱旺夫小姐一眼。


  青苗娃娃卻一臉的納悶,眼睛亮亮的盯著他們倆:「你們家長有信給我?我不認識他們啊。」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33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一章 二娘
溫樂陽和小辣椒對望了一眼,都笑了,溫不做笑得更直接:「小子,你姓大,叫龍根?」

  青苗娃娃面有怒色,對著溫不做大喊:「我姓蚩,叫毛糾!」

  溫不做依舊哈哈大笑著:「蚩毛糾?你不說你是大龍……」話還沒說完,突然眼前一黑,先前罵他們是漢狗的那個老青苗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臉色陰狠的瞪著他,溫不做壓根就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回來的。

  老青苗坐在一旁的時候毫不顯眼,現在突然站起來,身材竟然極其高大,溫不做已經是個彪形大漢了,現在只能抬著頭看人家。

  其他幾個青苗立刻圍攏了過來,把小辣椒等人都擋在了外面。

  老青苗用苗語罵了句什麼,一伸手毫不留情的按向溫不做那張小人臉,全沒想到觸手五指冰冷,手底下抓住的不是人臉,倒想一塊鐵餅,心裡一驚力道凝在指尖沒有迸發出去。

  在自己五指下的那張掛著一臉小人笑的白淨漢子,不知何時居然換成了一個顴骨上有刀疤的厚道青年。

  溫樂陽笑呵呵的看著老青苗,任由自己的臉在他的五指之下籠罩著,溫不做正一臉納悶的看著小辣椒,既不知道老青苗是怎麼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人家手下的,只覺得後脖領子一緊,就跑到慕慕身邊來了。過了片刻,溫不做才悻悻的哼了一聲,對著小辣椒說:「算他們走運,我已經把毒布臉上了,一碰我就死!」

  苗女這時候在眾人身後飛快的說了幾個字。

  溫不做大吼:「退下!」

  幾個苗人霍然轉頭向他怒目而視,溫不做這次有點委屈:「我是翻譯。」

  三寸丁弟弟生怕哥哥再吃虧,腳步夯實的往他哥哥身前一站,就像根釘子,誰想過來,先把釘子拔了再說。

  苗女在青苗中的地位好像很高,幾個苗人雖然面含忿怒,但還是緩緩的退開了。

  青苗娃娃蚩毛糾偎在苗女的腿上,抬頭望著她可憐巴巴的說:「二娘……」

  苗女伸手輕輕摸了摸蚩毛糾的腦袋:「誰讓你胡亂說話的。」說完有望向溫樂陽,眼睛裡略略有些驚奇:「溫家的人,現在已經這麼厲害了?」

  溫樂陽呵呵一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伸手從兜裡摸出根胡蘿蔔。

  自從上次在斬雁峰頂用身體砸希覺老和尚的護身法陣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體就算筋疲力盡,恢復的也極快,只要緩緩的放鬆一會,就能恢復大半的體力,剛才他害怕青苗出手凌厲,直接把溫不做從老青苗手底下換了出來。

  青苗娃娃蚩毛糾一看胡蘿蔔,眼睛立刻又亮了:「這……是什麼東西?」

  「胡蘿蔔,吃不?」

  「吃!」

  溫樂陽笑著把胡蘿蔔扔給了他,蚩毛糾剛要伸手接,苗女已經一伸手,在半空中捏住了胡蘿蔔,另一手拍著他的腦袋:「毛毛,溫不草的東西可不能隨便吃。」

  溫樂陽有點發窘的辯解:「沒毒,再說我怎麼會毒一個小孩子?」

  小辣椒則皺著眉頭,一臉的不高興:「溫不草的東西不能隨便吃,就能隨便接了?他要是想毒,現在你已經躺下了!」

  苗女也不生氣,臉上始終蕩漾著親切的微笑,把捏著胡蘿蔔的橫轉,慕慕剛想說什麼,突然啊的一聲,閉上了嘴巴。在場的人都目光犀利,在苗女轉過手掌的時候都能清晰的看清楚,那幾根手指並沒有和胡蘿蔔接觸,而是隔著極小的一道縫隙。

  苗女面含病色,還露了這麼一手,一下子把小辣椒鎮住了,這樣的功力放眼整個烏鴉嶺,恐怕也只有兩位大家長才能做到,溫不做還勉強嘴硬著:「要是風毒,你現在還是得躺下。」

  苗女也不理他,翻手把胡蘿蔔拋還給溫樂陽,親切的笑著:「毛毛的身份有些特殊,我們總得加這些小心。」隨即猶豫了一下之後,才繼續說:「把信拿出來吧,毛毛就是我們苗不交的大龍根。」

  溫樂陽想也沒想,直接就問:「他?你們青苗有幾個大龍根?」

  青苗們又不高興了,再次紛紛站起。

  小辣椒也不高興了,自從進了破廟開始,這群苗人就跟自己默默唧唧,有話也不好好說,動不動就翻臉,而且自己隨行的家族好手幾乎全軍覆滅,心裡本來就憋著氣,跑到溫樂陽身旁大聲叱喝:「我們來給苗不交送信,三家總算同氣連枝在兩千年前親如手足,現在有了些師祖的線索我們大老遠的趕來,你們苗不交出手殺人,現在又出言戲弄一句話就翻臉,真當我們兩家都是擺設嗎?」

  三寸丁溫不說也突然開口了:「苗子一路追殺我們,憑的不是本事是地利,你短我手足,我就挖你祖墳!」

  溫不說又驚又喜的看了弟弟一眼,這可能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雖然前言不搭後語,但是意思已經明明白白,翻臉了。

  弟弟都開口了,他這個當職業選手的哥哥自然也得幫腔:「地利又怎麼樣,我們三十四個人進山,現在還剩下五個,倒是那群見不得太陽的侏儒,不知道還剩下幾個!恐怕都在綠火盆裡燒成灰兒了吧!」

  慕慕和溫樂陽同時納悶的望向溫不做,一人問了一句:

  「什麼侏儒綠火盆?」從溫樂陽殺盡一窩蜂,他們就開始逃命,小辣椒根本就沒工夫知道這些事情。

  「你怎麼知道的?」溫不說當時可沒跟著溫樂陽去狙殺敵人。

  溫不做臉上又浮起了得意:「在林子裡逃跑的時候,我問的那四個兄弟。」

  溫樂陽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真心實意的挑起一根大拇指。當時在密林裡,前面遍佈陷阱,後面地縫噬人,溫不做跑得最慢,不停被扔到隊首然後再掉到隊尾,居然還有時間有心思把這個大八卦打聽出來。

  除了苗女之外,那群青苗本來個個臉色不善,不料在聽說他們殺侏儒滅鬼火之後,全都露出又是心疼又是驚喜的古怪神色,彼此對望著,又緩緩坐下了,還有兩個年輕的漢子給他們搬來了竹凳。

  老青苗一指竹凳,生澀的說:「坐!」

  溫不做仔細的看著竹凳,嘟囔著:「一會兒不會撒開蹄子跑了吧。」

  老青苗神色關切,身子微微前傾:「侏儒都死了嗎?那……綠色的火堆呢?」

  小辣椒哼了一聲,還沒消氣:「你們不是都看得到嗎?」

  苗女搖頭:「第三隻竹馬騮被他們截下了,我本來以為救人無望,就沒再花費精力,而且…那個地方我也看不到。」

  溫樂陽咬了口胡蘿蔔,把狙殺侏儒的事情一股腦的說了一遍,不過沒提自己是怎麼找到敵人的。

  等溫樂陽說到自己砸滅了綠色的火堆,隨即引來天崩地裂的時候,老青苗激動的一下子跳起來,搓著手心對苗女大聲的說著什麼,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一起,狠戾和喜悅糾纏著,讓人不願多看。

  溫不做立刻低聲翻譯老青苗的話:「二娘,妖女這次肯定是重傷,咱們拼給……給大龍根報仇!」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幾個倖存者同時臉上變色,青苗的大龍根死了?

  二娘的臉上也籠著一層驚喜,在思索了一下之後說:「先把事情說清楚了。」她在回答老青苗,但說的是漢話。

  小辣椒心直口快,對著苗女說:「大龍根死了?怎麼死的?怎麼回事?剛才林子裡那些……」

  溫不做做了個同情的表情,給溫樂陽亂出主意:「大龍根死了,你快把信燒了,就算送到了。」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二章 三娘
二娘的雙手扶著青苗娃娃蚩毛糾的肩膀,望向溫樂陽等人淡淡的說:「現在七娘山下的青苗,已經不是拓斜門人了,大龍根四年前被奸人害死,青苗一脈的拓斜門人,也只剩下我們這些。」

  溫樂陽現在已經沒有太多意外了,大龍根都死了,還有什麼可驚奇的,笑呵呵的發壞:「拓斜門人?把竹符給我看看。」青苗的竹符現在九頂山溫大老爺手裡,溫樂陽喜滋滋的等著他們編瞎話。

  二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在地面上寫了幾個字,她的手指上明明什麼都沒有,畫在地上的時候卻留下了紅色的比劃:天、將、至!

  三個大字筆力蒼勁,包蘊著囂張的怒意,就像死者身上的傷口,從眼中直直衝進心地。無論是字體、字形還是字義,都和溫樂陽見過的血字一模一樣,唯獨中間少了一個字。寫完以後,苗女笑吟吟的看著溫樂陽:「總得有個鑒證。」

  溫樂陽二話不說,在第二個字的位置添上了一個『末』,他的比劃沒那麼花哨,但是指尖所到之處,堅硬的青石就像橡皮泥一樣深深凹陷,連石屑都沒有。

  幾個青苗的臉上全都顯出駭然,再望向溫樂陽的目光裡也多了一絲欽佩。

  二娘的眼中炸起了一抹信任帶來的光亮,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道:「這番功夫啊,總算沒白費!」說完也不等溫樂陽發問,輕輕推著小蚩毛糾邁上兩步,昂首說:「拓斜門宗,青苗一脈,大龍根在此。」

  小蚩毛糾昂首,眼睛裡閃爍著裝出來的矜持和自信,威風凜凜的望著溫樂陽:「胡蘿蔔呢?」

  二娘一愣,隨即失聲大笑:「是信!」

  慕慕不知道前因後果,不明白這群人在搞什麼,不過也沒說話,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溫不做一臉得意,對著小辣椒擠眉弄眼,大有『有啥不明白的就問我』之意。

  溫樂陽從懷裡掏出仔細包裹、貼身攜帶的大爺爺的親筆信,猶豫了一下,二娘露出了一個充滿信任的微笑:「無妨。」

  小蚩毛糾興高采烈的接過信,溫樂陽又順手搭了根胡蘿蔔。

  溫樂陽把信一遞到小號大龍根手裡,心裡立刻喜滋滋的升騰起一股榮譽感,從今以後都可以正式宣佈自己是拓斜門人,即時體驗,挺起了胸膛望著一群苗人:「拓斜門人,溫樂陽。」

  『哦。』一個心眼好的青苗隨口答了一聲,其他人根本沒空搭理他,都湊到他們大龍根跟前看信去了,二娘一邊看著,一邊輕聲給不識字的娃娃翻譯,信上本來就沒什麼正事兒,不過是說斬雁峰古洞顯出師祖當年留下的蹤跡,師祖確是有著大神通的高人,並非引雷而遁,下落還是個迷等等,一群苗人卻個個神色激動,老青苗臉上的周圍都不聽的顫抖。

  苗人生性執著執拗,『咱們師祖爺行至此處,移山填沼,撒土沃野,斬妖處孽教化蠻夷……』這話在溫家駱家就是個笑話,但是青苗卻牢牢相信,從祖上口口相傳,都篤定師祖未死,現在正在天上飛來飛去時不時就會看他們一眼。

  溫樂陽現在也是一肚子問題,原來的大龍根死了,新的大龍根是個小孩,這些還傳承著拖鞋門人身份的青苗躲在破廟裡,看來也是被困住的,那些追殺自己的人是誰,綠火盆被熄滅了以後又為啥天崩地裂……

  等青苗們看完了信,溫樂陽先望著二娘:「他……他是大龍根,您是哪位?」這個女人在青苗裡很有威望,大龍根還小,老青苗臉太臭,而且這個苗女天末將至的事情。

  苗女目光愛憐的看著大龍根蚩毛糾啃胡蘿蔔:「我叫蚩茴,是上一位大龍根的妹妹,也是他第二個妻子。」

  溫樂陽咕咚吞了口唾沫,雖然知道婚姻法管不了青苗,可是這麼違反政策的事兒,還是第一次聽說,幾個倖存者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蚩毛糾,原來聰明伶俐的小子,現在不知怎麼看上去總是有點國際臉。

  二娘蚩茴趕忙笑著搖頭:「我是他的二娘,他是哥哥和大娘生的。」說著,有指了指那個老青苗:「他是我叔叔,蚩水裂,當初冒死給溫不草送信的四個人,都是他的兒子。」

  溫樂陽的臉色肅然,恭恭敬敬的對著老頭子施了個禮,老青苗蚩水裂現在對他們的臉色也好了些,微微點了下頭。

  「你們來的這一路,追殺你們的不是我們,」二娘知道溫樂陽幾個人現在都是一頭霧水,也不再說什麼廢話,直接開始靜靜的說起了往事。

  小蚩毛糾的爹,就是苗不交的上一代大龍根,娶了兩個老婆,大娘在生產的時候,難產死掉了,大龍根終日鬱鬱寡歡,二娘蚩茴不忍看阿哥難過,就張羅著在寨子裡又給大龍根娶了一個老婆。

  小辣椒聽到這裡皺著眉頭插嘴:「寨子裡的,不都是親……」說著半截就閉上嘴巴了,滿臉通紅,大龍根連妹妹都跟娶,更甭說表姐堂妹了。

  二娘蚩茴呵呵一笑:「我們這支青苗,在苗人裡也算怪異的,沒有那麼多講究。」

  大娘去世,二娘幫著丈夫挑三娘,本來也沒什麼奇怪,三娘也是族親,當時不過十六歲,巫蠱的資質雖然一般,但是長的玲瓏剔透,為人也非常賢淑,青苗們熱熱鬧鬧的把喜事操辦了,本來皆大歡喜,大龍根有了新媳婦,也就把老妻忘得差不多了。

  這支青苗雖然也傳習下來拜天魔的信仰,但是他們更相信祖師爺拓斜,天魔崇拜在兩千多年的淡化中,已經漸漸變成了民俗習慣,可是三娘蚩椋隨著地位提升,也漸漸顯露出對天魔近乎瘋狂的信仰,並且連連接引下魔咒,那一年裡在七娘山發生的大事幾乎全都被魔咒料中了。

  天魔連連顯聖,苗不交世代擺弄巫蠱,又不和外界接觸,本來就極其迷信,再加上大龍根自己每天也都虔誠拜祭,一下子全族中的老幼再次開始虔誠的拜信天魔。

  「那時候,就連我和族裡的長老們,也重新開始篤信天魔,而且尤其奇妙的是……」說著,二娘停頓了片刻,用一種幾乎癡迷的語氣說:「信天魔的人全部巫力大增,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我的巫力幾乎提高了幾乎三成!」

  小辣椒眼睛亮晶晶的,自覺接替了小易的位置,追著問:「那後來呢?」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三章 蘑菇
  二娘蚩茴的語氣平淡,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好像在講著別人的故事:「魔咒應驗還可以懷疑,但是自己的巫力大增卻是貨真價實的,連同大龍根在內的所有族人以為真的是天魔顯聖,祭拜的愈發虔誠了,但是一段時間之後,大龍根突然發現了一件蹊蹺的事情……」

  說著半截,二娘突然岔開了話題:「在寨子裡的長輩中,有一個怪人,從小就愛胡思亂想,不用蟲、草煉蠱,而是煉石頭,石頭蠱。不過一輩子也沒能煉出頭,巫力平平常常,甚至還不如我們這些後輩,但是他的巫力,總和我們這些煉蟲草巫蠱的,稍微有些區別。」

  溫樂陽幾個人誰也沒說話,靜靜等著二娘繼續向下說。

  後來這位煉石頭蠱的苗不交去世了,在不久之後,大龍根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裡多出了一份石頭蠱的巫力,也就是他巫法精湛,才能察覺出兩種同根同源的力量中細微的差異,其他人誰也沒發覺。

  大龍根在發現疑竇之後,開始仔細回憶,自從他們拜祭天魔巫力無端增加以來,族裡去世的老者也的確比著原來多了一些,不過死因沒有任何可疑,都是因病或者老邁而去世的,但是,每當有人去世不久之後,生者的巫力就會增強一分!

  隨後一段時間裡也是這樣,每次在全族集體拜祭天魔之後,就會有族人去世,死因沒有絲毫可疑的地方,幾天之後其他人的巫力又都會增強一些。

  溫樂陽的目光現在已經漸漸駭然起來,二娘對他點了點頭:「不錯,死的人越來越多,剩下的人巫力也越來越強,那到了最後呢?」

  這個問題溫樂陽想都不用想:「最後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擷取了全族人的巫力!」

  大龍根起了疑心之後,始作俑者三娘的行跡在他眼中也變得可疑起來,他開始在暗中跟蹤和追查。

  小辣椒是個急性子,聽到這裡的時候就皺著眉插嘴:「既然有可疑就應該直接拿下!清理門戶!」

  二娘目光一轉望向小辣椒,幾枚跳躍的燭火映入眸子,說不出的詭異:「如果你是大龍根,現在七娘山下就沒有活人了!」

  大龍根遲遲沒有發動,一來是摸不清敵人的根底,二來,更重要的是他要弄清楚,拜祭天魔和族人喪命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究竟是在拜祭天魔的儀式中有人施展邪術害死了族人、瓜分了巫力,還是人早就中招了,拜祭天魔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

  大龍根漸漸查出了一些真相,事情比他預計的還要更可怕,族裡巫蠱有成的所有人,都被三娘設下了一種聞所未聞的法術,只要三娘願意,隨時可以致他們於死地。

  天魔拜祭也是法術的一部分,所有參與拜祭的族人,都中了一種類似於攝魂的邪術,只要分享過巫力的人,三娘想要誰死誰就死!

  溫樂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來苗不交,送信還在其次,主要就是為了調查山棺邪術查找敵人的線索,在來之前心裡就有準備,七娘山下的苗寨裡有修行邪術的修真者,峨眉山這一趟,讓他眼界大大開闊,知道要真是有神通的修真者暗中出手,苗不交雖強但是也難免不中招,只是他不明白,這個三娘一直生活在寨子裡,怎麼會變成了邪道上的修士。

  小辣椒的想法比他單純多了,遲疑著問:「三娘蚩椋不肯一下子發動邪術,把其他人都殺死,是因為自己……一下子收不住這麼多巫力?」

  二娘不置可否的笑笑:「想來應該是這樣吧,這種邪術我們連聽都沒聽說過,更毋論她究竟要怎樣操作了。」說著,略略喘息了一會,剛才她施展巫術分散陰煞救人,耗費了不少精力。

  一直在一旁沒插話的溫不做終於忍不住了,重重歎了口氣:「大龍根啊,這次懸了!」

  溫不做是見過大世面的話嘮,知道修真高手的可怕之處,雖然弄不清這個蚩椋究竟是什麼妖孽,但是人家能不知不覺把青苗的巫蠱高手都種下邪術,本事一定大得驚人,大龍根對付這樣的敵人,恐怕力有未逮。

  果然,二娘苦笑著點頭:「他還沒來得及把消息傳出來,就中了妖女的邪術,被封住五聽五覺,變成了只能想、不能說不能做的活死人!不過妖女的邪術雖然厲害,咱們師祖傳下來的巫蠱,也有獨到之處,阿哥還是暗中施展了迴夢蠱!」

  小蚩毛糾攥著半截胡蘿蔔,立刻挺起小胸脯滿臉自豪的插話:「迴夢蠱是祖師爺傳承下來的三蠱之一!以蠱傳夢,不進六耳!」

  大龍根施展迴夢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二娘。

  二娘得到消息之後大吃了一驚,幾經試探之後,確定了一些還保持著拓斜本色的族人,其中最有聲望的就是蚩水裂,大龍根本人家控制,無論是二娘還是蚩水裂都不肯離開苗寨,他們苗不交人如其名,混了兩千年誰也沒交到,唯一有點關係的就只有溫不草和烏鴉嶺,二娘按照大龍根在夢裡的指引,找來了世代傳承的竹符,蚩水裂則派遣四個兒子偷偷下山去向溫家求救。二娘還在四個人手上分別刻字以防意外,務必把信息送到。

  「為什麼去溫家,不去駱家?」小辣椒不服氣了。

  二娘的回答很有邏輯性:「溫家距我們寨子,比駱家近一些。」

  小辣椒立刻就沒話了,溫樂陽的問題又來了:「為什麼是天魔將至,不是苗家有難之類的?」

  始終陰沉著臉色不說話的老青苗蚩水裂突然開口,說了句:「問的好!」說著咳嗽了一聲,說起了生澀的漢話,看樣子是不想讓二娘再耗費精神來講話了:「向溫家求援,靠的兩千年前的一點淵源,講的也是一份同門的義氣……」

  溫不做忍住笑:「大爺,你這普通話水平就別拽文了,直接說吧!」

  老青苗瞪了他一眼:「敵人的邪術匪所思夷……」

  「匪夷所思!」

  慕慕、溫不做和吃裡爬外的小蚩毛糾同時糾正。(哈哈,誰沒看出來老青苗說錯了成語,上書評區報道 ^_^)

  「……敵人厲害,苗不交對付不了的人,溫不草來了也夠嗆,妖女施展邪術,處處圍繞著拜信天魔,大龍根曾經探出妖女的一句話:天魔所至之日,就是大功告成之時。雖然我們不懂妖術,但是想來想去,總歸會和天魔有些關係,把『天魔將至』四個字傳給你們,是盼著你們能先查出些線索,找出破綻再一舉破敵;也是怕你們像頭莽撞的野豬,一頭扎進來送死!這四個字裡,刻的是二娘的一片苦心!」

  老青苗的話本來鏗鏘有力,但是因為語調怪異,顯得拿腔拿勢,又怪異又滑稽。溫樂陽幾個人都沒心沒肺的低下了頭,肩膀一抽一抽的。

  蚩水裂說完,又重重的哼了一聲:「想不到啊!你們溫家還真念著這份義氣,派出的人整整走了四年!」

  溫、苗、駱三家兩千年就沒聯繫過,要說一接到古怪信息就立刻發兵來救,那才是神經病了。不過溫樂陽臉上還是有點發燒,岔開了話題,把四位送信的青苗高手的死狀認真的描述了一遍,最後問:「他們是被一種叫做『山棺』邪術害死的,妖女有沒有施展過……」他來苗不交的最終目的就是調查山棺邪術的線索。

  二娘休息了一會,臉色好了一些,搖著頭回答:「那天妖女沒離開寨子,四位長老遇害,應該是妖女的同謀吧。」

  當時二娘的這些小動作,很快被蚩椋發現。

  在四位高手下山的第二天,蚩椋憑借自己的威望,召集了全族老少,把大龍根的屍體丟在了二娘面前。在屍體上幾條隱秘的線索,都指向二娘和蚩水裂。二娘的分辨卻沒人相信,在普通人眼裡,這種聞所未聞的邪術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隨後就是一場亂戰,支持二娘人都是寨子裡的高手,雖然人數少,但是全身而退不難。

  妖女蚩椋也不願讓自己擷取巫力的事情功虧一簣,沒有發動邪術直接索命,而是突然以正宗的青苗巫術出手,真正讓二娘和蚩水裂驚駭的是,蚩椋的巫術竟然極高,比著大龍根生前猶有過之,在幾番拚鬥之後,二娘等人走投無路,被逼近了這片死地,本來近百人的隊伍,堅持到破廟的時候,只有這麼幾個人僥倖殘存。

  不過幾個人雖然被困在煞地出不去,敵人卻也沒辦法進來,幾個人就在這座古廟裡苟且偷生,一直堅持到現在。

  二娘的語氣,在平淡中加入了一絲迷惑:「不過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妖女這幾年裡始終沒發動索命的邪術。」說完,她又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件事情,最後微笑著總結:「一路追殺你們的人,都是那個妖女指示的,現在妖女在寨子裡的威望,恐怕比著當初大龍根在世的時候還要高得多。」

  溫不做駭然異常:「你們在這裡堅持了四年?靠什麼活?」

  小蚩毛糾笑嘻嘻的回答:「我們吃蘑菇!廟裡有個特別大的地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拚命比劃了一個大的形狀:「有好大一片蘑菇,每一支都比大樹還大。」

  溫樂陽趕忙又摸出兩根胡蘿蔔塞給小蚩毛糾,這孩子啃了四年狗尿苔(一種最常見菌類的俗稱,不能吃,純屬比喻,嘴饞的同學特別注意……),怪不得一根胡蘿蔔都能啃得那麼香。

  小辣椒卻不易察覺的臉色一變,努力的低了兩下下頜,好像在壓抑著嘔吐的感覺。但是在痛苦的目光裡,還瀰漫著一層驚喜:「鬼肉……蘑菇多嗎?」

  小蚩毛糾用力點頭:「又多又大……你餓了?」

  小辣椒再也沒興趣聽苗不交的往事,大大的眸子裡閃出了明亮的希望:「快帶我去!」

  二娘也不多說什麼,腳步款款,帶著大家繞過猙獰的巨佛,一條根本看不出又多深的地道,彎彎曲曲一路延伸而下,彷彿直通十八層煉獄。

  慕慕的表情興奮而忐忑,衝著溫樂陽喊了聲:「跟我來!」,隨手取了根火炬燭,快步跑下了地道。

  地道蜿蜒斜下,溫樂陽和她寸步不離,皮膚舒展收縮,緩緩的感受周圍,其他人都跟在他們身後,二娘神態輕鬆,雖然面含病色,腳步卻毫不緩慢,帶著其他人跟在兩個少年身後。

  溫不做功夫不行,腳程也差勁,跑了一會就氣喘吁吁,咋舌問道:「這麼深?」

  二娘笑著回答:「是深了些,總有百十丈的樣子。也沒什麼危險,只要小心腳下別絆倒就可以了。」

  其他幾個人都笑了,除了溫不做之外,其他人無一不是人間的高手,跑在陡峭的冰凌上都不會摔跤。

  越往下跑地勢就越開闊,狹窄的地道漸漸變成了讓人心慌的空曠,身旁的洞壁早就消失在視線中,空氣也越灼熱,呼吸中好像有一團團火焰在胸肺裡穿梭。

  終於在繞後一片嶙峋凸起的怪石之後,眼前猛地一亮,小辣椒和溫樂陽不約而同的驚呼了一聲,戛然止住腳步。

  一片巨大的蘑菇林,赫然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沒有人見過這麼大的蘑菇,更沒人見過一片由巨大蘑菇連成的林子!

  在溫樂陽眼前最小的蘑菇都比電線桿子還高,一重重菌蓋像撐天的巨傘,擁擠的壓在人們的頭頂上,所有的巨菇都是妖冶的紅色,偏偏在它們的身體外,還淺淺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色光華,在詭異中顯出了幾分神聖。

  小蚩毛糾笑嘻嘻的從二娘身後擠了出來:「我們就吃這個,沒什麼味道。」說著從一棵巨菇的菌柄上撕下了一塊皮肉,遞給溫樂陽。

  溫樂陽突然一聲低吼,跨步把小其他人都擋在了身後,身體微微弓起,就像一頭發現了危險的黑豹,目光警惕的盯住了那只受傷的巨菇。只有他才能感到,在小蚩毛糾撕下蘑菇肉的瞬間,一股凶陰的氣息突然綻放,圍繞著他全身開闔收縮的毛孔,繚繞著不肯散去。

  二娘身子一晃,就把小蚩毛糾拉了回來,同時另外幾個青苗上前把他們團團護住,蚩水裂操著古怪的口音問溫樂陽:「怎麼了?」

  溫樂陽卻搖搖頭望向身旁的小辣椒:「你認識這些蘑菇?它們……是活的?」

  慕慕輕輕點了點頭:「這些不是蘑菇,是鬼肉!也許……有出路!」說著,又望向了二娘:「上面的煞地,是怎麼形成的?」

  二娘聽到『出路』兩個字,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認真的回答:「這裡原來是個古戰場,還在幾千年前,兩支蠻族在這裡殺得昏天黑地,巫師不停做法,結果沒想到巫法太甚引來了滔天洪水,傳說洪水突然從地下奔湧而出,這裡的地勢又極低、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都被淹死在這裡,洪水退後,所有的屍體都留在淤泥裡漸漸腐爛,這裡也成了一片死地,這座古廟傳說是一千多年前,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族裡也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辣椒興奮的點點頭:「不用管古廟,有沒有廟這裡都是煞地的生穴!上面突然橫死了千萬人,屍氣凝結著散不出去,漸漸變成了害人的陰煞,而天地間本來充盈著生氣…….」

  駱家兩千年裡都在和屍體打交道,對天地陰陽之術看得極重,所有駱家的高手都精通此道,在他們看來,天地間本來充盈著生氣,即便像這片變成了煞地的古戰場,生氣也不會消散,而是緩緩凝聚退縮,最終在凝成煞地中的生穴,也是煞地絕境中唯一的生地。

  人死之後,屍體對生氣還保留著依戀,常常有屍體被陽氣所沖而詐屍,傳說裡成形的屍魁也是聚斂了活人的生氣而復生的,這些被埋在淤泥裡的屍體會隨著陽氣緩緩移動,匯聚在生氣最旺盛的地方。

  最終所有的屍體都會被生氣煉化成一小塊不腐不化的肉石,叫做鬼肉。

  說著,小辣椒望向溫樂陽:「鬼肉不稀奇,只要是生穴裡就會有鬼肉,但是鬼肉化成蘑菇,並且慢慢長成這麼一片蘑菇林,除非生氣充盈源源不絕!而且地水噴湧,這裡一定有個巨大的地河或者地湖。就是說,外面和這裡相通,我們應該能找到一條出路……」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哈哈大笑毫無徵兆的從身後響起。

  溫不做正捧著肚子一臉壞笑:「這些蘑菇都是死人所化?」

  小辣椒篤定的點點頭:「差不多!」

  哇!所有的青苗這才知道自己吃了四年的死人肉,都開始劇烈嘔吐,只有大長老蚩水裂巋然不動,老臉黝黑面色陰沉。

  溫不做由衷的衝著他挑起一根大拇指:「好漢子!這都能忍住!」

  蚩水裂哼了一聲:「這幾天胃口不好,都沒吃過東西……」

  溫樂陽身形游動,飛快的掠過每一個青苗的身邊,把一抹綠色的粉末抹在苗人的鼻下,溫不做在旁邊殷殷的囑咐:「小心別被他們吐一身。」

  溫樂陽的身影閃過,苗不交只覺得一股清涼從鼻翼直沁心地,嘔吐的感覺瞬間被衝散了大半。

  二娘勉強把心裡的噁心覺壓下去,望向小辣椒:「出路怎麼找?」

  小辣椒伸手一直面前的巨菇:「挖。鬼肉接引了外面的生氣,慢慢變成蘑菇,又衍生出這麼一大片林子,所有的蘑菇在地下都會絲縷相連,最終連向第一隻鬼肉魔鬼,出路應該就壓在第一隻蘑菇腳下!」

  溫不做瞪著身前一眼望不到頭的蘑菇林,狠狠吸了一口涼氣:「那……那得挖到什麼時候?」

  溫不做還在嘬牙花子的時候,除了小蚩毛糾之外的所有人,已經各自選中了一棵巨菇,或徒手,或用刀,迅速的挖掘起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35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四章 鬼影
地面上的土質鬆軟而潮濕,挖掘起來倒是輕鬆的很,沒多長時間,幾棵巨菇腳下的地面就被刨開,果然像小辣椒說的那樣,每一隻蘑菇之下都衍生出幾條粗大的好像根莖似的東西,連接著其他的蘑菇。

  被挖掘出來的巨菇越來越多,『根莖』也漸漸亂成了一團,不過細心梳理之下就能看出來,每幾隻蘑菇之間,就會有一棵節點巨菇。而節點巨菇也是更大的節點衍生出來的。

  小辣椒信心大增,指著蘑菇林深處笑道:「一層層的挖進去,總能找到最初的那根鬼肉蘑菇,到時候就能出去了!」

  二娘點點頭站了起來,突然對著他們盈盈一拜,另外幾個苗人猶豫了一下,也都跟在她身後,向著小辣椒和溫樂陽等人拜了下去!

  溫樂陽哎喲一聲,手忙腳亂的扶起他們,二娘借勢站起,臉上的微笑已經變作鄭重:「剛剛一拜,謝的是溫、駱兩家的義氣,兩位重創妖女在先,指引出路在後,苗不交此番大難之後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都不會忘記今天的德惠!」

  『重創妖女』這四個字讓溫樂陽有點摸不著頭腦,納悶的搖搖頭:「我們來路上,只殺了些侏儒……」

  溫不做自作聰明:「那些侏儒裡就有妖女唄……」話還沒說完自己就閉上了嘴巴,想起來妖女是大龍根的小老婆。

  小蚩毛糾搶著回答:「咱們煉巫蠱的人,都會有一堆命火,以火煉蠱,對火施巫,巫力越強,命火就越旺盛!要是命火被人撲滅了,巫者不死也得重傷,但是一身的巫力都會隨之爆發,誅殺滅火的人。」

  溫樂陽恍然大悟:「我撲滅的是妖女的命火?她怎麼把命火扔到了林子裡,這麼容易就撲滅了?」說著,心裡也是一陣陣的害怕,自己隨手撲滅那堆熊熊的綠火堆之後,即刻引發了天崩地裂,按照小蚩毛糾的說法,那是妖女全身巫力的釋放,威力也實在有些太驚人了。

  二娘笑著點點頭:「妖女把巫火設在林子裡,是為了增加一窩蜂的巫力,封住密林隔絕出入。巫力高強的人,可以移動自己的命火,如果妖女要施巫,可以隨時把命火召回到自己身邊。」說著,她有些好奇的望向溫樂陽:「不過我挺奇怪你是怎麼知道滅命火的法子的,巫者的命火,只能用其他巫者的血肉才能撲滅……」

  溫樂陽呵呵一笑,純屬誤打誤撞,當時他恨極了那群侏儒,把他們的屍體踢進火堆,也是為了洩憤。

  不料二娘卻接著說:「而且巫者的命火,最少會有三道戾蠱守護,妖女邪術和巫力驚人,你能破掉他的戾蠱,足見本領了得!少年有為啊,就算阿哥復生也未必能……」

  這下所有人都愕然了,溫樂陽搖著頭:「不是我啊,沒見著什麼戾蠱。」

  青苗的表情同時悚然,彼此面面相覷,過了良久二娘才用不敢置信的語氣吶吶的說:「難道……還有別人?」隨即搖了搖頭:「先不想了,先找出路要緊!」

  一群人沒日沒夜的挖著巨大的蘑菇,挖掘的速度極快,身體最強的溫樂陽一天能挖出近百棵巨菇,功夫最差勁的溫不做也能挖出十來棵,慕慕、二娘和小蚩毛糾負責檢查亂糟糟的根系,指引方向不停的向著更大的節點挖去。

  大家累了倒頭就睡,睡醒了再接著挖,好在不說不做兄弟和那個重傷未死的百足蟲身上都帶著些乾糧和水,無論是溫家的死字號,還是苗不交的高手都受過嚴格訓練,用極少的食物就能堅持很長時間,大伙暫時不用去吃死人蘑菇。

  在七八天之後,數千棵巨菇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小辣椒和二娘小心翼翼的梳理著亂七八糟的蘑菇『根脈』,眼中的希望越來越明亮,在剝離了最後一層複雜到了極致的節點之後,兩個女人同時歡呼了一聲,伸手指向一棵毫不起眼、看上去甚至比著其他巨菇還要發育不良一些的蘑菇。

  溫不做哈哈興奮的哈哈大笑:「就是它了?」說著搓了搓手上招呼了自己兄弟一聲,哥倆一左一右,團團抱住鬼肉蘑菇,同時用力向外拔,最後一棵蘑菇不用挖,可以按照蘿蔔對待。

  溫樂陽本來笑吟吟的站在一邊,倏地臉色驟變,蕩起沉重的身體撲了上去!

  就在鬼肉蘑菇被撼動的瞬間,一股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暴戾氣息,猛然釋放出來!

  不說不做兄弟發出半聲嘶啞的慘叫,身體一邊篩糠般的顫抖一邊拚命的掙扎著。兩個人的力量從手、肩、臂等等每一處和蘑菇接觸的地方瘋狂的傾瀉而出,好像有一個無形的漩渦,正在無可抗拒的瘋狂吸斂著他們的體力。

  在爆喝裡,溫樂陽像一頭鋼鐵澆注的怪鳥,狠狠的把自己砸在了蘑菇上,蒼白從他臉上一閃而過,身體猛地一軟,也像不說不做兄弟那樣,在瞬間被鬼肉蘑菇吸走了不少體力,如果不是毛孔再度猛烈閉合,把力量封在身體裡,現在溫樂陽也只能貼在蘑菇上打哆嗦。

  小辣椒等人各自驚呼著就要衝上來,溫樂陽大吼了一聲:「退後!」隨即身體上下無數關鍵都抖動起來,錯拳像水銀瀉地一般,瘋狂的攻向了……蘑菇?

  小辣椒焦急無比,橫手從一個苗不交手裡奪下長長的苗刀,嬌聲叱喝著一躍而起,劃著冰冷的弧線斬橫斬蘑菇!

  慕慕剛剛躍起,不說不做兄弟同時悶哼,跌跌撞撞的從蘑菇的吸力中解脫了出來,向後摔倒。剛剛溫樂陽的錯拳每一擊之後,吸力就會減弱一份,直到最後完全斂去,哥倆這才脫困。

  溫不做在後腦勺著地的同時驚呼:「吸……吸星大法?」他也是看過笑傲江湖的…….

  而蘑菇的菌冠也在同時辟啪一聲四散崩裂,一股股濃稠腐臭的黑色血漿沖天而起,一條灰白色的影子詭異的鑽了出來。

  小辣椒首當其衝!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溫樂陽怪叫著剛要從蘑菇上硬生生的拔起身體,不料手足支撐的地方忽的稀滑軟膩,不僅沒能接力躍起,整個人反而都陷到了菌桿裡,整個蘑菇在冠蓋爆碎後一下子變成了一團成稀泥的爛肉。

  小辣椒翹目含煞咬著牙拖刀而斬,一抹淬礪的刀光從斜刺裡自下而上,刁鑽的劃向鬼影。

  刀子堪堪觸及鬼影,慕慕只覺得一股冷到了骨髓裡的寒冷從刀鋒上一路炸裂到自己的心裡,驚呼一聲長刀脫手,鬼影則毫不停留,一隻模模糊糊的鬼爪狠狠抓在了她的肩膀上!

  啪!啪!啪!

  三聲接連而起的脆響,慕慕的頸下的招魂印和身後用來鎮住阿蛋的定魂針同時碎裂,旋即嗖嗖破空聲勁銳尖嘯,四截斷針從殭屍寶寶的頭頂激射而出!

  鬼影在半空中的動作也猛地一頓,旋即又恢復正常,烏鴉嶺用來引屍的三件寶貝,都能擋煞護身!

  鬼影被招魂印、定魂針擋住了片刻,彷彿更加暴怒,迅疾的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閃電般衝向慕慕!

  小辣椒被陰陽交擊的力量震動,在半空中身體翻轉,雙眼虛弱的閉合,嘴角沁出殷紅的鮮血,和引魂燈一樣,招魂印與定魂針被毀,讓她身受重傷。

  急促的劈啪聲再次狠狠彈撥著脆弱到極點的神經,捆綁阿蛋的紅繩寸寸崩斷,殭屍寶寶倏然睜開了眼睛,淬礪的目光和臉上憨憨的傻笑交織在一起,讓人毛骨悚然!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五章 鼻血
就在鬼爪撩蕩,再次要抓住慕慕的時候,阿蛋突然一躍而起,胖墩墩的四肢合抱,竟然把那只虛無的影子又穩又狠的抱在了懷裡!

  鬼影猛地發出了一聲好像嬰兒啼哭般的刺耳尖叫,拚命的掙扎著,原本就虛無的影子在劇烈的顫抖中,迅速的融進了阿蛋的身體裡!

  從不說不做兄弟被鬼肉蘑菇吸住,到最後鬼影被阿蛋給擁抱沒了,不過發生在幾個彈指間,即便強如二娘、蚩水裂這樣一等一的高手,也只能感覺到眼花繚亂,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救人狙敵。

  溫樂陽從腐爛的菌肉中掙脫之後,也只能趕上在慕慕落地前穩穩的接住她。

  最後是彭的一聲悶響,又把大伙嚇了一跳,阿蛋扎手紮腳的摔在了地上,臉著陸,小屁股朝天,一動不動。

  小辣椒的身體柔若無骨,虛弱的伏在溫樂陽的懷裡,吃力的撐開眼睛:「阿…阿蛋……」她摔落的時候後背向天直接掉進了溫樂陽的懷裡,只知道殭屍寶寶崩斷了紅繩。

  溫樂陽趕忙把阿蛋和鬼影的事情說了一遍,慕慕放心下來,費力的掙動了一下,把美麗的額頭輕輕靠上了他的胸口,露出一個舒適的淺笑,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嘴角的血跡殷紅觸目。

  微微的腐爛聲,聽上去有點像青苗一窩蜂發動時候的稀泥湧動,鬼肉蘑菇迅速的腐爛,不一會就化成了一灘黑水,浸入地面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溫樂陽現在顧不上阿蛋,又怕他暴起傷人,只能抱著小辣椒遠遠的躲開他。

  慕慕身受重傷,胸中氣血翻湧,渾身上下的血管都好像要爆裂了似的痛苦異常,溫家嗜毒、青苗擅蠱,在醫理藥理上更是有著過人之處,一時間各種各樣的丹丸散劑都塞到了她的嘴邊。

  不說不做哥倆也在青苗的攙扶下,哼哼嘰嘰的爬了起來,他們就是脫力,渾身酸軟倒沒有受傷,溫不做全身肌肉都鬆弛了,唯獨咬合肌還好用,都是平時不輟鍛煉的結果,絮絮叨叨的說著救人大計。

  小辣椒咯咯一笑,剛笑了半聲就痛苦的皺起了眉頭,輕輕的搖頭:「休息幾天就好了,沒事的……」說著,示意溫樂陽扶著她坐好,運用家族的心法,緩緩的給自己療傷。漸漸的神色間痛苦斂去,攢起的眉頭也輕輕的舒展開來

  駱家倖存的那個百足蟲從一旁對著溫樂陽解釋:「引魂燈被毀的反噬最犀利,招魂印和定魂針都會好一些,以慕慕的修為,應該不會有大礙,靜養一段時間就好。」

  這個百足蟲三件魂器盡毀,比著慕慕的傷重了不知多少,現在也開始漸漸恢復,溫樂陽這才稍微安心了些,又指了指遠遠的趴在地上的阿蛋。

  百足蟲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苦笑著搖頭,鬼影被小殭屍攬進懷裡繼而消失不見,這種事情就相當於惡鬼和惡靈打架,最後鬼把靈給吞了,連電影都沒這個題材,

  青苗的大長老蚩水裂帶著一個手下,快步走到鬼肉蘑菇融化後留下的大洞前,向下張望了一會,隨即對著二娘一點頭,兩個人身子一矮就縱身躍下,二娘則一揮手,一個綠色的火堆憑空出現。

  小蚩毛糾的話比著溫不做一點也不少,從旁邊得意的給溫樂陽解釋:「像二娘、大長老這樣的巫者,就能隨時移動自己的命火。」一邊說著,一邊崇拜的目光看著二娘。

  幽暗的火苗吞吐不停,在閃爍了片刻之後,火苗開始詭異的扭動著,構成了一幅微縮的場景:一層黯淡的火光,包裹著兩個像貓一樣不停迅速潛行的人形。

  「二娘在為他們施巫護身呢!」小蚩毛糾的聲音既羨慕又自豪。

  溫樂陽對著剩下的幾個青苗說:「小心保護慕慕!」說著,全身的皮膚再度緊繃,小心翼翼的走向一直趴在地上,不曾稍動的殭屍寶寶。

  僅剩的百足蟲立刻踉蹌著跟了上來:「你不懂屍術,我能幫你!」

  不說不做兄弟雖然手足酸軟,但是也相互扶持著走上來,自從他們進了苗疆之後,遇到的事情沒有一件不詭異的,最後的兩個死字號身負重任,絕不肯再讓溫樂陽單身涉險,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幫上忙,都滿臉堅決的跟在溫樂陽身後。

  溫樂陽看了他們一眼,苦笑著沒說話,走到阿蛋跟前的時候身體微斜,好像無意的把其他人擋在了身後,謹慎的伸出左手,扶向阿蛋的小肩膀,右手則緊緊握拳,舉在半空中隨時準備砸下去。

  駱家的控屍高手充滿專業態度的囑咐了句:「小心!」隨後緊張的吞了口唾沫。

  溫樂陽算是明白了,家家都是有人才的。

  手指沒怎麼用力,就把小阿蛋翻過了來,阿蛋雙目緊閉,在地上擺了個大字,兩串鼻血從鼻孔裡彎彎曲曲的留下來。

  臉著陸,流鼻血絕對屬於正常現象,駱家弟子再次充滿了專業精神的感慨:「呀,流鼻血了!」

  溫不做也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嗯,流鼻血了。」

  溫樂陽皺著眉頭,看著一臉憨笑的阿蛋,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駱家弟子卻不依不饒,依舊重複著:「流鼻血了,流鼻血了,流、鼻、血、了!」語氣一邊比一邊用力,說道最後,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的聲音。

  溫樂陽也低呼了一聲,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阿蛋的黑眼圈,正在極其緩慢的消退,現在比著原來已經淡薄了少許。

  同時百足蟲的聲音顫抖,充滿了不可置信的說:「屍煞……沒有血,就算受傷也只會皮肉翻捲,不會流血!」

  溫不做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毫無水平的追問:「那要是流血了呢?」

  駱兄弟的回答異常可愛:「流血了,那就不是屍煞了!」

  惜字如金的溫不說從胸腔裡吐出了一個字:「日!」

  阿蛋這時候身體突然一顫,睜開了眼睛眨巴一下,溫樂陽只覺得毛骨悚然,左拳好懸就砸了下去,如果不是阿蛋及時衝著他露出了一個憨憨的笑容,這一拳就挨上了。

  溫樂陽心裡一軟,拳頭沒下去,站起來護著三個人迅速後退,阿蛋晃晃悠悠的爬了起來,先用袖子抹掉鼻血,圓骨隆冬的大腦到轉來轉去,在找到小辣椒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字正腔圓的歡呼。

  百足蟲再次驚呼:「他……屍煞不會發出這種聲音!」頓了片刻後再次補充:「能發出這種聲音的就不是屍煞!」

  以前溫樂陽也聽過殭屍寶寶開口,只有咿咿呀呀好像兩塊粗牛皮摩擦的聲音,全不像現在那麼奶聲奶氣。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個虛弱而熟悉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別傷阿蛋!」

  原本在療傷的小辣椒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大大的眸子裡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同時呼的一聲,衣袂破風,跟隨大長老下去的那個苗人,從鬼肉蘑菇留下的大洞裡跳了回來,臉色狂喜大聲對著二娘說:「有出路,在下面我們已經聽到嘩嘩的流水聲了!大長老繼續探下去,讓我回來送信,請二娘和大龍根放心!」

  溫樂陽卻臉色一變,大聲提醒:「小心身後!」

  阿蛋正搖搖晃晃的向前走,這個青苗漢子跳出來,正擋在路上。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六章 熟人
上來報信的青苗漢子狂喜忘形,聽到示警還沒來得及反應,兩隻腳腕上同時一緊,竟然被人抓住了,這下嚇得腦漿子都沸騰了,怒喝中身體詭異的扭動著剛要反擊,猛地身體一輕又一沉,被人家直挺挺的舉起來,旋即又放回了地面。

  一個剛高過他膝蓋一點的胖小子不知何時站在他了面前,正衝著他指手畫腳的比劃著,手勢紛繁複雜,嘴裡啊啊啊啊的發出稚嫩的童聲……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剛才殭屍寶寶阿蛋就像個腦筋不靈的大力士,一把舉起擋住自己的青苗漢子,轉了一圈之後把他放在自己身後。

  阿蛋心滿意足的比劃了一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轉身,看見小辣椒還在笑吟吟的望著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不再搭理青苗,一歪一斜的向著慕慕快步走過來。

  溫樂陽擋在慕慕跟前,如臨大敵的盯著胖阿蛋。

  慕慕吃力的搖頭,語氣裡有些軟軟的哀求:「別……應該沒事。」

  阿蛋走到溫樂陽腳下,做了一個螞蟻看大象的仰望,使勁看了看他的臉,隨即蹲下伸出小胖手,熟絡拍拍他的腳面,溫樂陽想躲但很快發現殭屍寶寶的小手柔軟,沒有一絲力氣。

  溫樂陽愕然回望小辣椒:「他這是跟我……打招呼?」

  小辣椒就在他身後,輕笑著把阿蛋拉到跟前,伸出一根白玉似的手指,愛憐的一刮那張小胖臉蛋:「你小子怎麼了?剛才你跟人家苗不交比劃什麼呢?」

  溫樂陽稍稍一動,不過還是停住了動作,只是全身皮膚繃緊,警惕的盯住了殭屍寶寶。

  阿蛋自從融化了那個蘑菇精之後,變得比原來還要更加嬌憨可愛,身上的嬰兒肥都變成了軟肉,皮膚上的那種蒼白也泛起了健康的紅暈。

  阿蛋一屁股坐在小辣椒的腿上,先伸手到小辣椒的腰包裡摸索半天,拎出了一幅小號圓片墨鏡掛在臉上,然後雙手又把剛才的動作重新比劃了一遍。

  慕慕也不害怕,更顧不得療傷,漂亮的眸子越瞪越大:「你是讓他別擋路?」

  阿蛋大喜,奮力點頭。用兩隻短胳膊抱著自己的大腦袋,不停的在禿腦殼上摸索似乎很不滿意,他的氈帽早就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慕慕失聲笑道:「帽子我可沒有,等出去了再給你找一頂……」正說著半截笑了起來,阿蛋捉起了她的右手,正用自己的小胖手啪啪的敲打著她的手心。

  溫樂陽剛要撲過去,小辣椒急聲制止:「沒事!」一股股熱流隨著奇妙的震盪,從阿蛋的小胖手一路衝進了自己的掌心,不過一會功夫,委頓的精神竟然好轉了許多。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掛著一臉小人笑,即便在渾身酸軟無力的時候,走起路來依舊像快樂的踩著屁,踉踉蹌蹌的湊過來:「到底怎麼回事?阿蛋活了」

  慕慕先是篤定的搖搖頭:「不可能,阿蛋是屍煞,不可能復活!」說著,低頭琢磨了一會,最終擰成一團的眉心還是沒有解開,苦笑著:「阿蛋在樹林的時候發了屍性,剛才定魂針斷掉自然會醒來,不過……後面的事情我也想不明白。」

  溫樂陽有點心疼的笑著:「想不明白就算了,有機會的時候問問萇狸!」

  這邊正忙活著,洞穴裡再次響起了破空聲,小蚩毛糾大聲歡呼,大長老蚩水裂也回來了,和剛才那個青苗一樣,蚩水裂的老臉上也掛滿了驚喜:「是出路沒錯,一直蜿蜒向上,幾條地河都交錯而過,而且有風!出口應該在七娘山上。」

  二娘沉著的點點頭,回頭望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有些猶豫的回頭,小辣椒毋庸置疑的說了句:「走!糧食都吃完了,現在連蘑菇也沒有了。」

  鬼影消失後,大片的蘑菇林迅速腐爛,不一會就變成了黑水融入土中。

  說著,小辣椒拉住溫樂陽的手,吃力的站起來,阿蛋仰著頭,兩隻小手虛托著保護,小臉蛋上都是關心。

  沒吃的了,誰也堅持不下去,不過就算蘑菇林還在,大伙也是要落荒而逃的。

  溫樂陽輕車熟路的把小辣椒背在身後,輕輕問她:「阿蛋要不要……」殭屍寶寶不久前狂性大發,現在好像又得到了奇遇,要是再度發狂實在太危險。

  小辣椒搖搖頭:「想綁也綁不了了,沒有定魂針。」

  二娘抱起小蚩毛糾,三個苗不交分別扶住不說不做和駱家兄弟,蚩水裂帶路,一群人雖然互相攙扶,但是腳步依舊輕快,悄無聲息的躍入了鬼肉蘑菇留下的地洞……

  沒有偷襲,更沒有陰煞和巫術禁制,僅僅腳下的崎嶇對於這群人來說,走起來比金光大道還要舒坦,阿蛋亦步亦趨的跟在溫樂陽身後,始終仰著頭虛托著兩隻小手,隨時做好了慕慕會掉下來的準備,看著跟小神棍似的。

  大長老蚩水裂在前面摸索著帶路,在誤入幾次歧途之後,終於選對了道路,一路蜿蜒向上大約兩天之後,一片鬆散山石擋在了大長老面前,絲絲縷縷的陽光,從石頭的縫隙中漏進,懶洋洋的灑在眾人的身上。

  清新的空氣充滿了誘惑的味道,每一個人都把狂喜掛在臉上,特別是青苗,幾乎從未想過自己還有出頭之日。

  蚩水裂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巨石,按照估算,這裡應該是七娘山腰,距離山腳的寨子比較遠,不至於驚動敵人,就在他全身蓄力準備破石而出的時候,溫樂陽突然潛到他身邊,伸手拉住了他,伸出手指,在石壁上輕輕劃下了三個字:外有人。

  蚩水裂心裡一驚,他們和外面只隔著一層亂石堆起的山壁,烏啼枝落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可是以他的修為,根本沒發現外面有呼吸的痕跡。

  二娘把小蚩毛糾放在地上,輕手輕腳的接過慕慕,溫樂陽把整個身體都趴在石壁上,在錯拳的顫抖中,關節肌肉悄無聲息擊打著石壁,身上的百毒之力迅速的沁入岩石。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石塊層層被劇毒腐蝕成齏粉,無聲的掉落,遽然溫樂陽發出一聲爆喝,石壁在被腐蝕到即將融通的瞬間層層崩裂,溫樂陽一馬當先,全身的裹起沉重的力量,向著外面的人撲去!

  與此同時兩聲夾雜著驚訝的怒喝,一金一銀兩道璀璨的光華沖天奪目,在半空裡引動著滾滾風雷,從兩個方向對著山洞轟然激射!

  外面的人早就發覺了他們,擺好了位置只等他們一露頭就突襲,不過也全沒想到對方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

  溫樂陽五指飛快的彈動,迎向半空裡的兩件法寶,就在三股力量堪堪交擊的瞬間,突然一個驚呼從不遠處響起:「和尚快跑,是冤家!」

  半空裡的光華倏地消失不見,溫樂陽一下擊空,銀色光華的飛劍和金光燦然的小磬灰溜溜的跑回到主人手裡。

  一個和尚一個老道用袖子把臉擋住,撒腿就跑。

  不過沒跑兩步,兩個出家人同時腳步踉蹌,歪歪斜斜的跌在了地上,和尚不甘的吼了一聲:「跑不動了!」

  溫樂陽也在愕然中落地,看著兩個出家人,啼笑皆非的問道:「你們怎麼在這?受傷了?」

  慕慕在二娘的攙扶下,從山洞裡走出來,笑嘻嘻幫著溫樂陽補充:「和尚老道,到了一個月沒?」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自己在峨眉山,和這對活寶還有個為期一月的賭約。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35 PM

本帖最後由 buynet 於 2010-3-14 10:51 PM 編輯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七章 帽子


稽非老道跟水鏡和尚一直在這附近,突然發現山壁之後有動靜,還以為是敵人追過來,一左一右準備伏擊,結果做夢也沒想到鑽出來的是溫樂陽。


  兩個出家人之前已經身受重傷,沒跑多遠就摔倒在地,


  慕慕大樂,把身體斜斜倚在二娘身上:「兩個老賊,擋住臉也知道是你們,快拜師!說說吧,誰當大師兄,誰當小師弟?」


  溫樂陽臉上也是啼笑皆非,大半個月前在大慈悲寺門口這對活寶和自己訂下賭約,要是一個月內被抓住,哥倆就拜他為師,當時自己就是為了出口惡氣,壓根就沒打算去抓他們倆,沒想到現在哥倆就摔在自己跟前。


  現在從他們上次在峨眉山分手,不過才二十天出頭。


  水鏡和尚充滿悲涼的歎了口氣:「天意啊!」說著,當先把掩在臉上的袖子挪開,溫樂陽等人同時驚呼了一聲,如果不是看法寶、身形認出了野和尚,就算水鏡此刻把臉湊到他們眼前,恐怕也辨認不出來。


  和尚的臉上、光頭上,大大小小無數條血管都高高的鼓起,有的顏色清輝,有的顏色暗紅,就像一張五彩斑斕的蜘蛛整個罩住了腦袋,情形恐怖得讓人不敢多看。


  老道也訕訕的放下了袖子,情形跟和尚差不多,臉上五彩斑斕凹凸不平,兩個出家人現在就像一對沒進化好的蜘蛛俠。


  幾個青苗彼此對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驚詫,二娘低聲問溫樂陽:「他們是你朋友?」

  溫樂陽猶豫著點點頭:「算是吧。」


  二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還是繼續說道:「他們中了惡蠱,要是不救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能救嗎?」


  「要是你的朋友,就能救!」


  這邊說著,阿蛋已經晃晃悠悠的走了過去,墨鏡片後的目光充滿了好奇,湊近兩張花花綠綠的臉上仔細瞅著,稽非老道咧嘴衝著小傢伙一樂:「阿蛋,還認識我不?」老道連嘴裡都是斑斕的顏色,笑容能把最醜的夜叉氣哭了。


  阿蛋渾身都是一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隨後麻利的爬起來飛快的跑回到小辣椒身後,兩隻手還不停的揉著自己的屁股,慕慕失聲笑罵:「怎麼變得膽小了?」


  溫樂陽則皺著眉走上了幾步,再次把大家擋在身後:「你們怎麼到七娘山上來了?」


  老道五彩斑斕的眼珠一轉:「我們……來追查山棺邪術,不是在峨眉山上答應了兄弟你,山棺的事情包在我們哥倆身上,稽非言必行、行必果,貧道一身道法神魔莫測,三尺清鋒衛道……」


  溫樂陽呵呵笑著問:「那我問你們,你們得了什麼線索知道山棺邪術和七娘山有關係?」


  老道一下子語塞,愕然無言,喘了口大氣正要胡說八道,慕慕在旁邊搶著笑道:「再信口雌黃判你個目無尊長!」臉上雖然笑靨如花,但是語氣間卻沒那麼親善,帶著一股淡淡的冰冷。阿蛋彷彿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叉著腰又跳了出來。


  水鏡和尚坐在旁邊指著老道罵道:「死到臨頭還不嫌丟人!有說謊的力氣,還不如起來跟我施法,就算死也得拉上那群苗子陪葬!」


  溫樂陽這才注意到,在不遠的地方,插著幾面小小的道家三角令旗,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圈子,圈子裡擺放著木劍、紙符、鈴鐺不少東西,緊鄰著道家的法陣之外,地面上還刀削斧鑿似的鐫刻了一個大大的卍字,卍字中心擺著一串晶瑩剔透的佛家手珠,一看就不是凡品。


  看來兩個出家人先前正在擺陣施法,不過因為溫樂陽等人破山而出被打斷。


  野和尚費力的站起來,走到溫樂陽跟前,渾身都散發著一股詭異的甜味:「溫……兄弟,我們哥倆中了苗子的邪術沒多長活頭,那一個月的賭約……也隨你,只求你讓我們把法陣擺完,在臨死前出口惡氣!」說著,和尚的眼睛充滿敵意的瞪著另外幾個苗人。


  蚩水裂哼了一聲就要翻臉,二娘立刻用目光制止。


  溫樂陽感激的向著二娘點點頭,對著水鏡和尚誠懇的說:「大師,您跟我說句實話,你們為啥上山,又怎麼受的傷?」


  水鏡和尚一拍大腿:「還不是信了狗老道臭狗屁,他在峨眉山上聽小易丫頭說了一句『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後來又打聽出來你們三家同在蜀地又兩千年沒有過交往,說這一個月躲到這裡最安全……」即便五彩斑斕,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還是沒擋住和尚臉紅。


  一個月的賭約溫樂陽沒當真,兩個出家人可當成了頭等大事,本來天大地大隨他們去躲,偏偏老道自作聰明,打聽出溫家和青苗老死不相往來,以為溫樂陽無論如何也不會來這裡,領著和尚一頭扎進了苗疆。


  他們自從進入密林之後就吃足了苦頭,差點讓一窩蜂給逼瘋了,兩個修真之人大怒之下想要出手反擊,一半靠實力一半靠運氣,也摸到了一窩蜂的棲息地,正撞上了三娘布下的惡蠱。


  兩個散修的實力不俗,中招的同時也毀掉了保護命火的巫蠱。不過也驚動了三娘蚩椋,親自出手來追殺她們倆,兩個修真者身負重傷,連打帶逃跑上了七娘山,眼看就要無幸得時候突然妖女慘叫了一聲,撫胸退走。


  幾個青苗在一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神色古怪的好像看到胡蘿蔔長出翅膀飛走了。


  溫樂陽這才明白過來,是這對活寶破掉惡蠱,自己才順利的幹掉一窩蜂,否則要是他碰上妖女的巫蠱,鹿死誰手還不知道。


  慕慕在一旁眨著大眼睛提溫樂陽賣人情:「溫樂陽滅掉鬼火,重傷了妖女,要不你們兩個現在早死了!」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麼,先是皺眉沉思了一會,突然大聲說道:「我明白了,都是他們倆幹的好事!」


  老道跟和尚對望了一眼,不明白自己又幹什麼好事了。


  慕慕又好氣又好笑:「兩個老……出家人跟咱們前後腳進入苗疆,妖女肯定以為他倆和咱們是一夥的!」


  說到這裡溫樂陽也恍然大悟,他本來也在奇怪,三娘已經控制了苗不交,壓根犯不著和自己較勁,笑呵呵的把信收下,然後打發他們走人最省心。


  如果只是溫樂陽和慕慕帶隊進來,妖女才不會放在心上,可是暗處還有兩個修真之人,這就讓她不得不重視了,三娘蚩椋也是修行之人,在她看來,稽非和水鏡的出現,一下子就把事情的性質給改變了,還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己的圖謀,一明一暗來對付自己,這才指揮一窩蜂猛下殺手,溫駱兩家的高手傷亡慘重,卻進入了煞地救出了正版大龍根和倖存的青苗。


  溫樂陽和慕慕兩個人連比劃帶說,把事情的經過猜測出八九不離十,青苗一頭霧水,和尚老道霧水一頭。


  稽非想了一會,才試著問:「青苗是兩伙,妖女一夥,你們一夥?」


  二娘也微皺著眉頭問:「這兩個出家人,到底是不是咱們一夥的?」


  溫樂陽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理解了自己的四老爺,大聲喊道:「溫不做!」

  ……

  溫、苗、駱三家的秘術經過兩千年的發展,已經自成一派,老到而狠辣,修真者雖然各有各的神通,但是本質上講還是人,不過比普通人的身體強悍了些,真要中了這三家的手段,也照樣死的很難看,當初溫吞海就輕輕鬆鬆的『抱』死了鼎陽宮的小道士,要不是玉靈子道法精湛,根本不用溫樂陽出手道士們就都得被毒翻;溫家四老剛上峨眉山的時候,也讓大慈悲寺的和尚吃了大虧。


  妖女雖然精通邪術,但是平時並不外露,稽非和水鏡中的都是正宗苗不交的巫蠱秘術,哥倆知道自己死到臨頭,為了洩憤在山腰上擺下法陣,拼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喚出神通狠砸苗寨,這個仇能報多少是多少。


  等溫不做心滿意足的把事情說完,二娘臉上也閃出啼笑皆非的神色,對這兩個出家人盈盈一拜:「無論如何,我們能重見天日也是拜二位所賜。」說著,回頭和大長老對望了一眼,語氣毋庸置疑:「破蠱!」素手一揮,幽綠色的本命火倏然出現。


  蚩水裂也雙手連拍,喚來了自己的命火,和二娘不同,他的巫火微微發藍,火苗不高,但是像層層疊疊的蚯蚓一樣細密,讓人看著頭皮發麻。


  只有溫不做在旁邊沒心沒肺的品頭論足:「還是大長老的命火,含氧量比較高。」


  放眼整座七娘山,也只有二娘和大長老蚩水裂,能幫兩個出家人接去妖女蚩椋種下的惡蠱。


  巫火繚繞,如蛇吞吐,一層又一層的煙霧像幕布一樣濃稠不散,始終照在兩個出家人身上,足足過了有半天光景,二娘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行了!」隨即和大長老並肩而坐,開始緩緩調息,他們的臉色都蒼白到了極點。


  濃煙毫無徵兆的消失了,地面上兩個出家人滿頭大汗,正閉著眼睛呼呼大睡。臉上蛛網斑斕的顏色,已經消失不見了。


  阿蛋百無聊賴的轉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從老道的腳上拔下一隻破鞋,扣在自己腦袋上正好當帽子,心滿意足的嘿嘿憨笑,氣的小辣椒一把把『帽子』打飛了。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八章 還價


幾個小時之後,天漸黃昏,和尚跟老道同時一躍而起,驚喜的打量著自己的身體,開心的哈哈大笑,對著二娘和蚩水裂連連作揖,把胸脯拍的梆梆響:「二位放心,妖女的性命,就著落在我們兄弟的身上!」說著振起身形就要往山下衝出。

  溫樂陽和二娘同時喊了聲:「慢著!」

  二娘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笑道:「你先說。」

  溫樂陽走到兩個出家人跟前:「有件事情還得拜託兩位。」說著,看了一旁的小辣椒一眼。

  不說不做兄弟兩天前只是脫力,現在已經恢復了大半,真要動手一點問題沒有,但是小辣椒和那個駱家百足蟲還是重傷未癒,連快步走路都吃力。

  稽非老道的眼毛都是空心的,一眼就看出來他想說什麼,對著和尚使了個眼色,兩個出家人一左一右拉著溫樂陽走開了幾步,老道擺了一臉的正經:「想讓我們哥倆留下保護小姑娘?」

  溫樂陽點點頭,和尚立刻搭腔插話,小眼睛一瞪:「那可不行,和尚自從出世以來就沒吃過這麼大虧,不手刃了妖女決不罷休!」

  老道也搓著手心,為難的嘬著牙花子:「我們哥倆曾經立誓,有仇必報絕不白白受氣,按理說我們這個仇是一定要親手報的!不過小丫頭現在身受重傷也要人保護,你老弟是肯定要下苗寨的,除了我們哥倆別人還真都靠不住,哎,你說這可怎麼辦。」

  溫樂陽剛要開口說話,和尚和老道倏地同時一拍大腿,嚇了他一跳,老道繼續說:「罷了罷了,老道真破了個誓言又能怎麼樣,這次就不手刃仇人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有的話說過以後笑一笑也就算了,反正也沒人當真。」

  和尚從旁邊涎著臉問溫樂陽:「你明白了吧?」

  溫樂陽臉上想笑嘴裡想罵,全身都難受的要命,兩個出家人拐彎抹角還是為了拜師賭約,一時童心大起,終於笑出了聲問:「那要是為師的命你們守護慕慕呢?」

  水鏡和稽非看溫樂陽神色古怪,還以為事情有門,都訕笑著湊過來,沒想到盼來那麼一句話,一下子目瞪口呆,彼此對望著,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抱拳應上一聲:謹遵師命。

  老道反應過來之後頓時大怒,伸手給和尚的禿腦袋狠狠來了一下:「多嘴的禿驢!就你那句『你明白了吧』,純屬畫蛇添足,倒惹起了姓溫的性子!」

  水鏡彭的回了一拳,也破口大罵:「老子…老衲是怕他真不明白,這小子一看腦子就不好使,萬一沒聽懂你的花花繞,那這番心思不都白費了…….」

  其他人看著他們三個本來又說又笑,突然兩個出家人動手打起來了,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更不知道該不該過來勸。

  溫樂陽趕忙站到中間拉開兩人:「只要我從苗寨裡出來,你們還和慕慕在一起平安無事,以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老道心眼多,立刻追問:「要是你沒從苗寨裡出來呢?」

  溫樂陽笑著回答:「那就勞煩二位,把慕慕送回川南烏鴉嶺,也是一樣的。」說完頓了一下,又想起了一件事,和尚跟老道兩個人本事都不算小,可是倆人湊到一起往往是自己先打了個亂七八糟,別人湊到一起是一加一得三,他們倆在一塊是一加一等於零點二五,心思一轉繼續說:「我看,還是勞煩道長和我一起跑一趟,苗寨妖人的邪術厲害還得仰仗道長,慕慕就托付給大師了。」

  和尚畢竟老實一些,他們在下面萬一真的出了事,憑著水鏡的修為,想要帶著慕慕跑路應該還不是難事。

  老道還想討教還價:「我跟和尚從來不分開……」水鏡已經跳過來低聲怒道:「你快答應了吧,要是這小子又搬出師命,咱倆也得乖乖的聽著!」

  稽非和水鏡雖然潑皮,但是倒不算無賴,拜師的事情能擋就擋,但要是溫樂陽死活不答應,他們倆還真不會背叛師門。

  三個人商量完了回到大伙中間,小辣椒一聽就急了,抓妖女闖苗寨這麼大的事情沒有自己怎麼行,翹目一瞪就要發怒,和尚生怕保護不成她還得拜溫樂陽為師,趕緊上前作揖說好話。

  大長老蚩水裂也澀聲開口:「苗不交的手段,你又不是沒領教過。」

  二娘搖頭輕笑跟在一旁勸:「你重傷未癒,真要是下去了,肯定會拖累溫家兄弟。」

  溫樂陽解釋著:「不是怕你拖累,是怕照顧不到你。」說完又用力看了她一眼,小辣椒想說什麼,不過最後還是展顏一笑:「那你自己小心點!阿蛋……」

  小辣椒剛想讓阿蛋跟著溫樂陽一起去,殭屍寶寶立刻跳起來,兩手兩腳都抱在主人的腿上,說什麼也不肯鬆開。

  溫樂陽呵呵著笑道:「阿蛋留在你身邊吧,我跟他也不熟。」說完轉頭望向二娘:「小蚩毛糾是不是也留下?」

  二娘和大長老同時面色堅決的搖頭:「他是大龍根,就算死也要去!」說著停頓了片刻,對著眾人鄭重囑托:「妖女現在身受重傷,但請諸位動手的時候千萬小心,務求一擊必殺,千萬不能讓她發動邪術害死全族。」對於幾個青苗來說,這次既是報仇也是救族人。

  溫不做從旁邊連連稱是,乍舌笑道:「可不敢弄成青苗妖女死光光……不過話說回來,四年的光景,苗不交是不是也差不多都死光了?」

  二娘早就知道這個人說話難聽,也不以為意,淡淡的解釋:「我們出來的時候,寨子裡還有快兩千人,妖女要是不想引起大伙的注意,應該還能剩下不少族人。」

  溫樂陽也瞪了溫不做一眼,對稽非說:「妖女應該還有同黨,幫我找出施展山棺邪術的妖人。」

  稽非道骨仙風的一笑:「包在貧道身上。」

  水鏡和尚留在山上保護兩個駱家弟子,其他人也不再廢話,趁著夕陽的餘暉,迅即無聲的向著山腳下奔去,蚩水裂領著幾個苗人在前面帶路。

  一行人腳步奇快,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苗寨百米之外,寨子裡的苗人都在忙碌著,臉上卻無一例外的閃現出由衷的喜色,好像即將發生什麼大喜事。

  天腳處最後一絲光芒無力的掙動一下,旋即被無盡的黑暗吞沒。與此同時溫樂陽眼前倏然一亮,一蓬熾烈到根本無法直視的巨大火焰,從苗寨中心的火壇沖天而起!成百上千的苗人從竹屋裡走出來,圍攏在火壇前,拚命壓抑著臉上的狂喜,一言不發的向著火堆膜拜……

  二娘、蚩水裂幾個苗人看到幾乎變成白色的熾烈火焰,無一例外不是臉色一變,露出了既奇怪又震驚的神色。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52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九章 苗舞
剩下的道路只能潛行,幾百米的距離。

  溫樂陽和不說不做兄弟,身體全都緊貼地面,就像潛行捕食的巨蜥,看不出動作但是卻在不停移動,身體和周圍的地勢幾乎融為一體。那些青苗的姿勢比他們還古怪,側身躺在地上,像條魚一樣蟄伏不動,偶爾雙腿一甩,就會嗖的竄出一大塊,然後再度蟄伏。

  老道的額頭上貼了張比臉還大的符,跟在溫樂陽身後一個勁催他快點爬。

  寨子裡的苗人遽然迸發出一陣歡呼,溫樂陽等人立刻趴在地上不敢稍動。歡呼伴隨著獵獵的火焰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一個長相甜美的盛裝苗女腳步飄飄走上了火壇,微笑著揚起手,青苗們立刻收聲肅立,就連火柱都沉寂了下來,從極度嘈雜到遽然安靜,驟起驟落,讓人心裡空落落的難受。

  二娘回頭,輕輕對溫樂陽說了兩個字:「蚩椋」。

  溫不做望著寨子裡的沖天火柱,驚訝的嘴巴都閉不上,低聲的呢喃著:「不是說……妖女的命火滅了?怎麼還這麼大!」

  大長老蚩水裂的命火臉盆大小,二娘蚩茴的命火井口大小,火焰的形狀和顏色雖然不同,不過總歸是越大的力量就越強,寨子裡那位的命火,都快趕上神七的尾氣了,這能耐還不得大上天去。

  一個青苗漢子就跟在他身邊,沒好氣回答:「那不是命火,那是迎天魔的聖火……」

  二娘也停了下來,現在他們離著寨子還遠,還可以低聲交流:「還沒到日子,妖女就提前迎天魔,事情有些古怪!」

  溫不做立刻追問:「那妖女受傷了沒?」

  「命火被滅,能省下半條命就算她走遠!」二娘的語氣篤定,瞇起眼睛遠遠的望著蚩椋,嘴角的冷笑劃出了一條仇恨的痕跡,對著溫樂陽打了『跟上』的手勢,再次開始潛行。

  妖女蚩椋站在火柱前,一層金光色的光輝緩緩披在她的身上,十幾個只有五六歲的青苗娃娃,手拉著手從火壇後轉了出來,先走到蚩椋跟前認認真真的磕頭行禮,然後低著頭散開,按照地面上早就畫好的標記,找到自己的位置。

  遽然,上千名青苗再度嘶聲歡呼!

  溫不做趴在溫樂陽身邊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句什麼,潛行中的三個溫家人都有點受不了一驚一乍的青苗。

  蚩椋笑吟吟的望著娃娃們,微微一點頭。十幾個娃娃同時開口,大聲的唱誦起一個古怪到極點,但是有讓人覺得熟悉無比的調子,好像噩夢的序曲,更像深夜裡的輓歌,這支曲子在每個人孤獨恐懼的時候都會在心裡奏響,但從沒人能把它唱出來!

  娃娃們甫一唱響詭調,寨子裡的青苗再度收聲,齊刷刷的拜服在地,一絲也不敢稍動。

  在奶聲奶氣的唱誦聲裡,妖女蚩椋露出了一個笑容,從纖纖指尖開始的微顫緩緩的帶動了全身,那張嬌媚的臉蛋上忽而蹙眉眉頭、忽而展顏輕顰。柔軟的手臂盤繞著,細碎的腳步輕輕移動,不停的舞姿在火堆前變幻,時而像歡快的春草搖擺,時而像驕傲的孔雀踱步!

  黑夜、烈火、娃娃。

  舞蹈,柔美到了極處。

  娃娃們的唱聲響亮,卻更讓夜顯得寂靜的可怕。

  潛行的高手們也都不自覺的被極度的安靜壓抑著,小心的屏住了呼吸。

  溫樂陽加快速度爬到三娘跟前,皺著眉頭還沒發問,三娘就輕聲回答:「娃娃們唱的是大天魔咒,以前只有百年天魔大祭的時候才會唱。」

  娃娃們唱的漸漸急促,古怪的調子越來越快,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經文,而娃娃們的聲音也漸漸粗豪漸漸嘶啞,幾分鐘之後,原本稚嫩的嗓音完全變成了老漢瀕死前的慘呼,從地面盤繞著直衝天際,旋即四面散開!

  妖女在火柱前的舞蹈卻依舊輕柔,絲毫不受大咒的影響,舉手投足之間,一絲絲黑暗肉眼可見的從夜中被抽離出來,在她指尖盤轉片刻之後,又充滿歡愉的投向火柱。

  熾烈的火柱不斷被黑暗沁入,火光也漸漸變得暗淡,火焰猶在,只是慢慢變得灰黑,彷彿正漸漸融進夜中。

  二娘顯然也沒見過這種情形,微微一愣之後,用苗語低聲催促了隊首的大長老一聲。

  大長老蚩水裂微一點頭,加快了潛行的速度,同時輕車熟路的破解著青苗用巫蠱設下的陷阱,這些埋伏和以前完全一樣,看來三娘蚩椋根本就沒想過他們還能再從煞地裡逃出來。一邊想著,大長老的嘴角慢慢劃起了陰狠的冷笑。

  溫樂陽卻猛的頓住了,就在彈指之前,散入四周的靈覺倏地一震,不是地面顫抖,也不是空氣波動,只是他的感覺忽的抖動了一下。自從學會了溫辣子的功法,溫樂陽就能夠把自己的感覺從自然中剝離出來,像看電影一樣觀察著周圍。

  剛才就是電影屏幕抖動了一下。

  和大天魔咒無關、和妖女的舞姿無關,只是感覺冥冥中,毫無來由的一震!

  稽非老道在他身後等得不耐煩,低聲催促:「你倒是走……」話剛說到一半,從他臉上爆發出『噗』的一聲輕響。臉大的符化成了一縷青煙,把老道熏成了大黑臉。

  溫樂陽驚駭的跳起來,再也顧不上隱藏行蹤,對著二娘大吼:「快跑!」旋即身體高高躍起,揮蕩著剛烈的力量,向著她和小蚩毛糾飛撲而至。

  二娘又驚又怒,不明白溫樂陽為什麼突然暴露了行蹤,還沒來得及張嘴叱喝,身體忽的一沉,身下的地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厚土流轉中『噗』的一聲,毫無徵兆的把她和小蚩毛糾一起吸了進去!

  一直跟在他們身旁的幾個苗人一時間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眼前倏然刮起一道剛烈的疾風,溫樂陽就像一頭從天搏兔的鷹隼,劃著青色的身影猛緊隨著二娘和蚩毛糾,一頭扎進了泥土的漩渦!

  等幾個青苗也反應過來,再撲過去的時候,大地狠狠一震,把其他人全都彈了起來,塵囂飛舞裡已經恢復了平靜,漩渦消失無蹤。

  稽非老道臉色一凜,大喝著:「是山棺邪術,大伙小心!」,雙手捏著劍訣,飛劍在半空裡盤旋了半周之後,發出了一聲清越的長吟,劃起銀色的長弧向著苗寨的方向急追而去!

  潛行的高手一亂,立刻暴露了行蹤,蚩椋在火壇上看到了他們,嬌媚的臉上在閃過了一絲意外之後,不僅沒有畏懼,反而還帶出些歡喜,柔嫩的腰肢搖擺著,舞蹈依舊。

  更多的黑暗從夜中游移而出,湧進沖天的火柱……

  寨子裡的青苗可炸窩了,二娘和蚩水裂到現在還是殺死大龍根的兇手,誰也沒想到他們還能從煞地裡活著出來,紛紛怒嘯著跳起來。

  蚩椋突然笑了一聲,甜膩的笑聲一直滑進了所有人的心地:「莫慌,幾個逆賊這番自投羅網……」妖女說話的時候異常費力,剛說了半句話就不得不停下喘息,過了一會才繼續說:「天魔即至,安心跪拜!」

  蚩椋在青苗中的威信已經高到了極端,只要她一句話,就算天塌下來苗人也不當回事。說話時妖女舞姿不停,越來越多的黑暗從夜空中被剝離,一層層把熾烈火柱染得漸漸黑暗……

  二娘被吸入地面的瞬間舒臂抱住了小蚩毛糾,另一隻手在自己的眉心一劃,幾滴鮮血激濺,張開嘴剛要說話,突然湧進了無數泥土,把她的聲音死死塞住,二娘這時候臉色才真正變得倉皇起來,剛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不小心中了巫術陷阱,施蠱破巫的時候才發現,這種法術和苗不交的『陷地』天差地別!

  『地陷』是青苗的殺法,駱家百足蟲的首領就是被突然爆出的泥漿吞沒,但是泥漿其實是一種化土為泥、喜食人骨的惡蠱所為,同時發動的時候,下面必須埋伏好施巫的殺手,如果是這種巫術,剛才二娘的幾滴眉心血足以破除。

  但是眼下,身邊土化成虛空,旋即又變回泥土,威力比著自己的巫術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即便是二娘這樣的高手也亂了方寸,一手緊緊抱住小蚩毛糾,另一隻手瘋狂的挖著身邊無盡的泥土。

  胸肺裡傳來了巨大的壓力,好像隨時會爆碎開,眼前一片血紅,耳朵裡都是轟轟的心跳巨響,就在二娘漸漸堅持不住,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小的時候,突然腳腕上猛的一緊,一隻手鋼鉗般牢牢扼住了自己!

  這個時候,慕慕正坐在山腰的一塊大石頭上,眨著大眼睛對水鏡抱怨:「和尚啊,無聊死了。」紅色褲腳下露出短短一截白玉般的小腿,正在蕩來蕩去,看得人心裡癢癢的。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章 仇人
稽非的飛劍如電,清越的長吟中向著苗寨激射,猛地一道更加炫燦、赤火般的飛鴻從苗寨中咆哮而起,在半空裡穩穩截住了稽非的飛劍,清脆的交擊聲乍起,老道悶哼了一聲,一抹蒼白從他的臉上一閃而過。

  一個長相飽滿、富貴氣逼人的少婦笑吟吟的從火壇後繞了出來,伸手輕輕在妖女蚩椋的臉上捏了一把,柔聲笑道:「安心施法,別的全都交給我。」說完,邁開細碎的腳步,步子並不大,卻只在一兩步中就走到了苗寨門口。

  紅色的飛鴻是一隻渾身滴火的小鳥,只有喜鵲大小,在擋下飛劍之後,輕巧的在少婦身旁盤旋著。

  少婦身後還跟著一個失去雙臂的黃衣人,正一臉怨毒的盯著稽非老道。

  不說不做兄弟和幾個青苗現在顧不得苗寨,都圍在陷入溫樂陽和二娘的地方瘋狂的挖著土。

  稽非老道心裡一點也不敢怠慢,那個黃衣人一雙胳膊就是被自己跟和尚削掉的,當時他們正在峨眉山的無名山坡上和溫樂陽胡攪蠻纏,猝然發現有人正在施展山棺邪術,旋即暴起出手重創了黃衣小子。

  黃衣人施展邪術之前自己跟和尚就同時發現了,少婦施展邪術自己卻一點沒察覺。少婦的功力明顯比著黃衣人高出了不少。

  稽非把飛劍引回自己身邊,心裡偷偷念叨了句:老天保佑,幸虧第一個陷的不是我。隨即瞇著眼睛沉聲問:「山棺邪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少婦咯咯一笑,充滿同情的掃了一眼忙碌挖地的青苗們,搖頭歎氣:「白費力氣,我的法術豈是你們……」話還沒說完,臉色突然一變,一陣急促的敲打聲,從地下擂鼓般密集的響起,旋即啵的一聲,二娘抱著小蚩毛糾被『噴』了出來。

  噴出來的地方距離他們陷下去的地方相距極遠!

  稽非老道好像早就知道會這樣,哈哈大笑趁著少婦臉色微變的時候,一引飛劍,嘴裡大喝:「疾!」小劍舒展劍華凌天飛射!滴火的小鳥也再度咆哮,一飛沖天,和飛劍纏鬥在一起。

  溫樂陽從峨眉山上下來之後,最大的收益就是對靈覺的掌控比著原來要嫻熟的多,剛才空氣中的一震,就是美貌少婦施展山棺邪術時的前兆,隨後溫樂陽就感覺到身旁的地面開始流轉成漩渦。

  按照萇狸的教導,溫樂陽一鑽進漩渦就發動錯拳,瘋狂的擂擊著身邊的土地破法!

  山棺邪術真正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人一旦陷入之後,立刻會隨著土壤中形成的暗流四處飄蕩,根本辨不清方向,二娘自己都不知道,剛才自己亂挖的方向根本正好相反,只會讓自己越埋越深!

  溫樂陽以錯拳破法,迅速毀去深埋在底下四處流竄的泥土暗流,旋即以靈識找到二娘和小蚩毛糾,把他們救出。

  二娘一俟脫困,立刻鎮靜了下來,遠遠指著苗寨高聲叱喝:「殺妖女!」

  跟著,又是啵的一聲,溫樂陽也破土而出,,雙目赤紅蕩著沉重的勢子,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熊閃電般衝向珠光寶氣的少婦!

  山棺邪術,峨眉山上十七條同族性命,終於有了著落!

  稽非老道嘴裡唸唸有詞,手舞足蹈的指揮著飛劍和火雀打得不亦樂呼。

  小劍是遙控的,人家火雀是自動火力全程無人職守,少婦好整以暇的看著那幾個暴露行蹤的高手,臉上又掛起了輕蔑的微笑,雙手一分正要施法殺人,猛地一股讓她無法呼吸的勁風撲面而來,剛剛還距離她百步之遙的溫樂陽,在片刻間就已經閃電般逾距而來,四肢大張向著自己抱來!

  少婦的眼中煞氣一閃,叱呵一聲,不僅沒躲反而一躍而起,嫵媚妖嬈的張開柔若無骨的雙臂,在半空裡和溫樂陽輕輕一抱!

  看似溫柔的一抱,好像久別的姐弟在異地重逢。姐姐溫柔委婉,弟弟血氣方剛,任何不知情的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會揚起嘴角劃出一抹善意和感動的微笑……

  一蓬血霧沖天而起!

  溫樂陽的錯拳瞬間如狂風暴雨般,無數擊重擊如水銀瀉地,幾乎沒有任何間隔的向著少婦柔軟滑膩的身體種種擂擊!

  少婦多年修天的元氣也剎那迸發,蕩漾著厚重磅礡的元神之力,向著溫樂陽蜂擁攻去!

  溫樂陽只覺得身體就像被幾座大山圍在中間狠狠疾了一下,渾身上下氣脈賁張,鮮血都被巨大的壓力一下子擠到了頭頂,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從半空中一個跟頭摔在了地面上。

  少婦的臉上踉蹌而退,臉上湧起一層重重的嫣紅,隨即褪去、片刻後又復湧起,反覆了幾次之後才恢復正常,啐罵:「怎麼這麼邪門!」

  她藏在人世裡專心修煉多年,修為已經頗高,元神之力迸發,就算是個真鐵人也能擠成剃鬚刀片,全沒想到和這個看上去只是平常人的傻小子硬拚了一下子之後,先是被錯拳打的心神大亂,居然破了自己護體的真元,內臟都受了輕傷,隨後身上劇毒湧動,要不是她修為驚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腐屍。

  少婦略帶顫抖的長吸了口氣,勉強把內傷壓下去再次把目光望向幾個青苗和不說不做兄弟,沒想到眼前一花,她以為必死的溫樂陽又詐屍般的跳起來,目眥盡裂滿臉猙獰的再度把她抱在懷裡……

  老道跟火雀周旋,溫樂陽像個色狼似的玩命抱著少婦不撒手。

  大長老蚩水裂這邊,看到二娘和大龍根脫險,臉色先是一緩,隨即一抹焦急又浮現在那雙渾濁的老眼中,大龍根死前所言,蚩椋的邪術能夠隨時殺死青苗中的任何一人!

  剎那之後,那縷焦急的目光已經變成決絕的神色,蚩水裂對著身邊的青苗大喝:「站穩,送我上去!」跟著腳步輕健,先是輕輕一縱,在半空裡雙腳狠狠在手下人的肩膀上一踩,就像一隻矯健的鷂子翻身沖天而起,同時雙手連擊,發出了金石相交的清脆響聲,淡藍色的命火倏然閃現在他身旁!

  老頭子人在半空,鷹隼般淬礪的目光死死盯住火壇上的妖女蚩椋,桀桀的怪笑著:「妖女,還認得我不,老頭子回來索命了!」

  蚩椋不理,依舊無聲的舞著,舞姿柔美而嫵媚。

  一聲尖銳中佈滿裂璺的啼嘯,大長老蚩水裂左手雙指如鉤,狠狠扣進自己的眼睛,右手撮指成鑿,一錐扎進自己的心胸,熾烈的血花在半空中噴濺而起,老邁的身體一挺,在半空裡就已經送命。

  就在老青苗殉命的瞬間,半空中的屍體被月光投射地面的影子突然活了起來,沿著地面劃出一條黑色的長帶,帶著悉悉索索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閃電般劃向苗寨,方向直指火壇上的蚩椋!

  大長老死前剜目掏心,自斷生路,布下以命換命的巫術『影子斜』,化血成影,眼中做所見之人必殺,心中所想之人必殺!

  為的是四個兒子的血海深仇,為的是給二娘和小蚩毛糾爭取一點時間。

  行蹤敗露,剛剛從煞地裡逃出來的幾個青苗偷襲不成,只剩下死路一條,大長老最後做的就是為二娘和真正的大龍根爭取一點時間,無論他們是拚命還是逃命!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53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一章 巫戰
二娘蚩茴悲呼了一聲,一邊狂奔著一邊伸手指著不遠處妖嬈起舞的三娘,對小蚩毛糾恨聲說:「大龍根、大長老的仇人,近在眼前!」

  小蚩毛糾答應了一聲,捏緊小小的拳頭,在急速的奔跑中,一下一下用力的擂擊著自己胸口,終於哇的一聲,仰天噴出了一口鮮血,和著鮮血一起噴出的,還有一顆銀白色的蠟丸,小蚩毛糾伸手抄住蠟丸,在鮮血之間奮力捏碎!

  天空裡一聲淬礪的長嘯呼應而起,呼啦呼啦的振翅聲由遠而近,鋪天蓋地的烏鴉從七娘山上呱呱的飛起,轉眼匯聚成黑色的巨流,向著苗寨撲湧而去!

  只有目力精強的高手才能看得出,每一隻鴉子的眼睛,都變成了血紅色,赤目冬鴉!

  小蚩毛糾是大龍根唯一的子嗣,如果沒有妖女蚩椋的出現,在成年之後就會繼承父位,身份不同於一般的青苗,按照傳統在出生的時候,族裡的幾位長老消耗了極大的巫力,聯手在他身上種下了戾蠱『鴉頭繞』,以蠱奪鴉,嗜血亡命。

  七娘山千萬年裡也沒有人打擾,氣候和外面也迥然相異,這裡的烏鴉性情凶悍,個頭比著鷹隼都不小,在戾蠱的催動下傾巢而出,氣勢驚天!

  二娘雙目噴火,苗不交的女子從來就不會哭,狂聲大笑著讚了小蚩毛糾一句:「好娃,不忘二娘為你死一場!」旋即開始手舞足蹈,她的命火倏地出現在身側,二娘雙手一撮,無數雪白色的紙片憑空出現,齊刷刷扎進命火了,吱吱的響聲旋即大作,紙片痛苦的在幽綠色的命火中掙扎了一下,霍然,光明大作!

  命火蕩漾起一道璀璨的光華,在撕裂皮革般的悶響中轟然炸碎成千萬道刺目的火花,每一道火花中都包裹著燒成灰燼的紙片。二娘目光瀝血,左手在右腕上一劃,隨即揮臂橫潑,血泉噴湧。

  二娘的本命蠱,『金血蟄』!

  嗡!

  彷彿蟄進心裡的蜂鳴,每一朵火花在激染血漿之後突然振翅而起,變成一頭頭拳頭大小的金色巨蜂,向著苗寨怒嘯而去!

  其他幾個青苗也拼了性命,各自喚起自己的命火,施展拿手巫術,不過他們喚出的巫蠱,比著緊貼地皮的『影子斜』、比著漫天而降的『鴉頭繞』、比著遍野急飛的『金血蟄』,無論氣勢還是威力都小了太多。

  二娘和蚩水裂,都是苗不交裡最頂尖的高手,修為僅略遜當初的大龍根一線,小蚩毛糾身上種的戾蠱更是威力驚天。

  幾年裡蒙受奇冤、九死一生深仇未報,這次死裡逃生從煞地裡逃出來,匿蹤潛行終於接近了日夜詛咒的仇人,轉眼間情勢突變,先是暴露了行跡生死須臾,旋即大長老在半空裡悍然發動絕命巫術,徹底撩起了所有倖存青苗的殺性!

  什麼報仇、什麼洗冤、什麼挽救同族,所有的一切都被血染雙目的苗不交拋到九霄雲外,現在只求一戰,以死明志!

  稽非老道一邊唸唸有詞的指揮著飛劍和火雀打成一團,一邊目瞪口呆的望著暴戾於斯青苗巫蠱,心裡恍然明白了,天下的奇門異術未必就是修真獨大!老道當然不知道,一群散修大鬧峨眉山,動靜雖然大的驚人,但是對於大慈悲寺的高僧來說,真正讓他們頭疼不已、傷亡慘重的還是溫駱兩家的手段。

  跳舞中的蚩椋臉色這才微微一變,全沒想到那個看上去沒有一點特殊更沒有一點道法的一個鄉下小子,竟然用一種古怪的拳法蕩著詭異的節奏和力道,纏住了自己請來的幫手。

  只一個瞬間,二娘等人發動的攻勢就鋪天蓋地洶湧而至,妖女蚩椋苦笑了一下,她就是因為身受重傷才被迫提前發動邪術,但生怕自己在施展邪術的時候有人搗亂,特地請少婦來為自己護法,果然美貌少婦一出手,先用山棺邪術吞掉敵人的首領,隨後輕鬆的纏住了最麻煩的修真者稽非老道,本來應該連續出手,根本等不到二娘等人施巫就都會被她殺死,但是沒想到一個傻乎乎的山裡少年先是破掉了山棺邪術,現在又徹底纏住了少婦,兩個人抱成一團,看樣子一時半時還捨不得鬆開。

  蚩椋無奈,舞蹈中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迎敵!」

  跪拜在地的青苗立刻躍出上百人,大小不一的命火凌空而現,各自施展著拿手的巫術,迎向天上、地下、半空的巫殺狂瀾,剛剛堅持了幾分鐘,瀕死的慘叫就接連響起,旋即更多的青苗站起來,望向一路施法疾奔的二娘等人,臉上刻滿了深仇大恨,繼續施展巫術阻敵。

  巫火疊疊,咒聲湧動,光怪陸離的色彩層層迸現,兩撥青苗拚命催動著自己全部的巫力蠱力,轟然對攻在一起!

  鴉啼、蜂鳴、鼠嚙、蟲咬、蛇行,這世間所有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狠狠的交織在一起;鮮血、黑羽、金翅、紫籐、枯葉,各種隨著命火巫術喚出的顏色,相互攻伐著、糾纏著如雨灑落!

  溫樂陽的感覺和上次差不多,完全體會不到香軟滿懷的旖旎,少婦的身體裡一陣又一陣大山般的力道磅礡而出,幾乎毫不間斷的向著自己狠命轟擊,砸的他眼前金星亂竄,身體裡血液流動的聲音已經變成了浩浩湯湯的巨響,身體撕痛欲裂,五臟六腑都好像被一隻鬼爪子拚命揉捏,說出不的難受。

  好在這次溫樂陽做好了心理準備,牙齦都咬出血也死活不鬆手,少婦的元神之力不停轟擊,他的錯拳也一刻不停玩命的廝打,漸漸的身體已經僵硬,錯拳的力氣越來越小,而少婦的反抗之力不似開始時那麼宏大。

  兩個人的身體都堅硬如鐵,緊緊貼在一起,其中的凶險只有他們倆自己知道,我服了被擠在溫樂陽胸口,沖了幾次都衝不出去,急得呼呼直叫。

  佛燈蟲畢竟是幼蟲,對普通人霸道厲害,一旦遇到修真高手,一身鋼刺也不必軟毛強多少。

  青苗寨前亂成了一團,失去雙臂的黃衣人看少婦和溫樂陽抱成一團,一開始害怕主人責怪他插手,本來不敢管,可是到了後來倆人糾纏的時間越來越久,主人和敵人都開始翻白眼,很有擁抱到地老天荒的決心和氣勢,這才著慌起來,抬起一隻腳,小心翼翼的瞄準半天,猛地向著溫樂陽的腦袋踩下!

  就在腳堪堪踏出的瞬間,黃衣人猛地驚呼了一聲,像只受驚的鵪鶉一樣倉皇的躍起,身上一層詭異的水色從支撐足的腳底迅速爬升,轉眼已經沒過了腰際!

  黃衣人又驚又怒,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中了毒,毒性雖然暴戾,對他來說也不是無可挽救,可偏偏他不久前身受重傷,沒有雙手又無法取符避毒,在半空裡慘叫著扭了幾扭,重重的摔在地上!水色蔓延過全身之後,開始順著他的嘴巴、眼睛、鼻孔耳朵蔓延了進去,轉眼間屍體已經變成軟軟的一團,藉著月色,皮膚上還有微微的水光蕩漾。

  此刻,月亮正在悄悄的爬上天空,飽滿的笑臉根本無視人世間的廝殺,緩緩的對準了黑色火柱的方向。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二章 奪力
三百多名青苗嘶聲吼叫,以巫對巫,盡數擋住了強襲者的攻勢,二娘心如火燎,妖女此刻肯定正在施展重要的法術,否則隨時能夠以邪術奪去他們幾個人的性命,仇人就在眼前,偏偏被自己的親人擋住!

  妖女蚩椋的臉上又恢復了甜膩的笑容,十幾個娃娃都已經摔倒在地,而大天魔咒卻並未止歇,茫茫天幕裡從四面八方傳來雷動的咒聲,被舞姿從黑夜中剝離出來的黑色,已經從絲絲縷縷變成黑暗的潮水,一層層潑到沖天火柱之上。

  火柱由白至黃,漸漸變暗,到了最後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黑色,但是火焰仍在,妖嬈的撩動著!

  月上中天!

  二娘的攻勢已經漸漸力不從心,面臨生死存亡,她從出手開始就沒有一絲猶豫,無論擋在自己面前的是兄弟姐妹還是叔伯姑嫂,她都催動巫力辣手無情,但終究沖不散數百人的對抗,而且苗不交的巫術致死而發,每一個人死後都會引發自己辛苦煉製的本命蠱,釋放一生裡最暴戾的巫蠱咒!

  跟在二娘身邊的幾個青苗高手現在都已經蜷伏在地,巫力涓滴不剩之後被敵人的巫蠱所趁,或死或傷,都再沒有爬起來的力氣了。小蚩毛糾依舊跟在二娘身邊,明亮的目光牢牢的注視著天空,不停的操控著鴉群對苗寨發起一浪又一浪的攻襲。

  只不過鴉子現在已經剩不下多少了。

  寨子裡的青苗和一窩蜂不一樣,一窩蜂在他們看來只是看門狗,為了殺人而生為了殺人而死,一窩蜂的巫力一般,勝在能夠隱沒林中出入無形,但是寨子裡的青苗修的則是巫蠱正宗,以血施巫,以恨驅蠱!在漫天厲嘯和慘叫裡,二娘等人喚來的毀天滅地的巫力已經漸漸到了強弩之末,眼看就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突然身上的壓力一輕。

  在亂戰開始,不說不做沒有一絲慌亂,把死字號的潛行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直到黃衣人對付溫樂陽,這才迫不得已出手毒殺敵人。

  黃衣人的屍體剛剛摔在地上,三寸丁溫不做猛地一躍而起,奮力把屍體狠狠的拋向寨子裡的青苗!

  溫不做則大步奔向正和少婦糾纏在一起苦戰的溫樂陽!

  屍體剛剛被拋起,倏地從地面上掠起幾十根毒蛇般的烏籐,昂首沖天,狠狠的抽打向屍體。

  啪!

  響聲清脆,黃衣人的屍體在烏籐的抽打下,變成了一蓬清冽的水光,無數水滴歡快的四散而飛,兜頭潑向寨子裡的苗人,頃刻間慘叫聲四起,每一個被水滴打中的青苗都痛苦的扼住自己的喉嚨,拚命的扭曲著身體,轉眼後毒發身亡!

  青苗眼看就能擊殺二娘等人,不料毒雨從天而降,幾十個人躲閃不及紛紛中毒,一下子亂了陣腳。

  三寸丁嘿嘿冷笑著,一步一個腳印的大步衝向苗寨!他的看家本領就是水毒,第一具屍體中毒後除了薄薄的一層皮,骨肉血脈都會變成毒水,中者無救!

  與此同時溫樂陽也發出了一聲爆喝,和少婦糾纏在一起的身體同時彈起,在空中分開後,各自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少婦的雙眸圓睜,充斥著不甘與不肯相信,一絲絲灰白和五顏六色糾纏在一起的劇毒,不時從她眼中滑過,一閃寂滅。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元神之力明明遠勝這個和自己糾纏得亂七八糟的少年,但是對方詭怪的拳力中,就像飼養了一窩貪食的白蟻,一絲絲一縷縷的把自己的力量啃噬得越來越少,最終被打得元神盡喪!

  溫樂陽也摔在地上,伸手一指少婦,對著快步跑來的溫不做說:「解毒……留住性命!」話還沒說完,眼前猛地一亮,一聲淒厲的長鳴和老道嘶啞的呼喝同時響起!

  火雀在半空中爆成了一團火光,炫燦美麗,銀色的小劍也歪歪斜斜的摔落在地,稽非老臉慘白,身體搖晃著苦笑罵道:「好個畜生!」

  老道本來漸漸佔了上風,如果火雀是件法寶,稽非肯定防備著對方會瀕死反噬,沒想到火雀這個活物竟然性情暴烈,寧死不肯敗退,直接在天上炸碎了自己,這下子老道附著在飛劍上的元神也大大震動,受傷不輕。

  月亮依舊無聲的在天空中攀爬,彷彿徹底被黑色的火柱吸引。

  就在月亮正正對上火柱的剎那,妖女蚩椋突然停止了舞蹈,臉色蒼白的軟到在地,臉上卻掛起了心滿意足的媚笑!

  滿月正對青苗的沖天黑火,漫天猙獰響亮的唱咒聲瞬間化作永遠不曾想像的可怕嘯叫,就好像莽莽蒼穹中被利器破傳了一個小洞,天地間所有的空氣都在狂嘯中奔湧而逃,一下子抽離了所有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神哭鬼泣的尖嘯裡停止了動作,脆弱的耳膜根本承擔不了可怕如斯的壓力,好像一根粗大的鋼錐正挾著天崩地裂之勢,從耳輪一路戳進心脈肺腑。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慘叫著雙手抱頭摔倒在地上,身子像只蝦米一樣拚命蜷縮著,可是手掌根本不足以阻隔讓腦漿沸騰的戾聲!

  不說不做、稽非老道全都慘叫了一聲,面如金紙的晃了兩晃,原地轉半圈,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天裂的厲嘯瞬間放倒了所有人,也擊散了滿天的巫法,寒鴉和金蜂哀鳴著墜落,摔成一團團血肉模糊!

  妖女蚩椋就斜斜的倚在火壇上,全身柔軟得好像沒有一根骨頭,似乎徹底失去了力氣,臉上卻依舊掛著甜膩得讓人口乾舌燥的笑容。

  就在天裂巨響炸起的同時,苗寨中央的火柱,猛的跳了幾跳,就像一頭怒龍般突然掙脫了黑色外殼的桎梏,從聖壇上衝天而起!原本從夜中剝離的黑暗在瞬間四崩五裂,散著上千碎片,卻並不消散,就像一塊塊巨大的浮沉,在半空中圍繞著熊熊烈火妖嬈舞動著!

  烈火突然綻放的光線彷彿比著佛燈蟲的鋼刺還要毒辣,毫無徵兆的乍起,滾燙的光明像融化的金水,剎那燒傷了所有人的眼睛!

  天裂般的巨響尖銳迴盪,末世般的宏光熾烈燃燒!

  從火柱中被炸出的層層黑暗,迅速的改變著自己的形狀,轉眼就變成上千枚黑色人偶,陰森恐怖的飄蕩在夜空中,一個個姿勢痛苦的抱成一團。

  半空裡蜷縮著一片有大有小的人偶,地面上趴著一群有老有少哀號輾轉的青苗,天空中的黑色人偶姿勢,和正伏在地上被巨響和強光折磨的青苗一樣。

  有幾個看上去最孱弱的黑影已經被吸到了火柱中,同時青苗裡也爆發出幾聲瀕死的慘叫,即便天裂的巨響也遮掩不住生命戛然而止哀號!火焰跳躍閃爍,漸漸的,一條游絲般的細線吃力無比的從中游弋而出,一厘一厘的拚命伸展著,向著蚩椋的身體緩緩靠近。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三章 我能
妖女蚩椋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幾年的苦心籌劃,幾經波折之後,現在即將大功告成了,費力的坐直身體,臉上的嫵媚已經變成一片莊嚴肅穆,熾烈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臉上滿意的神色越來越濃厚,突然,一絲訝然輕飄飄的跳躍上她的嘴角。

  嘴角沁血的溫樂陽又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了,毫不避諱刺目的強光,正目光炯炯的望著她,顴上那條紅色的疤在妖嬈火光的映襯下,彷彿也在輕輕的蠕動著。

  溫樂陽身上的皮膚緩緩開闔著,雖然身受重傷,不過並沒有影響自己的靈覺,在毛孔張合裡,把自己緩緩的從周圍的景象中抽離出來,強光和巨響依舊,但是那都是『電影』裡的事情,跟自己這個觀眾沒太大的關係。

  蚩椋突然笑了,有些心疼的問:「你還能堅持多久呢?」聲音甜膩誘人,讓人心波蕩漾。

  漫天長錐般的巨響掩不住她的聲音。

  溫樂陽沒說話,試著邁出了一步,立刻呲牙咧嘴的又摔回地上,剛和少婦拼了個你死我活,這次傷得比哪次都重,一步踏出之後,骨節之間的關竅都變成了鈍刀子,比著當初在溫吞海院裡泡藥酒還要難受的多。

  火柱裡延伸出來的觸手輕輕吸在了蚩椋的肩膀,妖女彷彿怕癢似的咯咯一笑,半空裡漂浮的幾枚人影又被吸進了火堆,幾個寨子裡的苗人長聲慘叫,就此一動不動。而妖女蚩椋的精神,卻健旺了不少,蜜糖般的笑著:「一個虛影,就是一份巫力,你要想傷我可得快哦。」她的漢話字正腔圓,比著二娘還要流利的多,根本不像個苗疆女子。

  說著妖女伸手一引,幾蓬碗口大小的命火同時出現在她身旁,命火顫抖了幾下之後,緩緩浮到了一起,融合成更加健旺的一團。

  妖女滿意的點點頭,又是幾個黑影被吸入了火堆裡,照著這個速度下去,不用等到天亮,一個寨子的青苗都被死光,千多人的巫力全得歸蚩椋一個人。

  溫樂陽乾脆坐在地上不起來了,他現在也實在起不來,費勁的吸了口氣,用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我不明白,你何必非得等到現在?」按照二娘的說法,妖女一直掌握著全族老少的性命,實在沒有必要等到現在再發動。

  妖女笑著搖搖頭:「太吵了,我根本聽不見你說什麼,也不怎麼想聽。」說著伸手一彈,四五根纏繞著銀絲的烏籐倏地從身前的命火中竄出,狠狠的纏住了溫樂陽的脖子和四肢!

  與此同時妖女蚩椋的笑容也猛然僵硬起來,一文暗紅色的疤痕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讓她的嫵媚無端的多出了幾分妖冶的性感!

  悄悄潛進妖女的我服了毫無徵兆的跳起來,全身上下都乍起鋼刺,毫不留情的刺進了那張吹彈可破的俏臉!

  更多的黑影被捲進了火柱,妖女需要巫力來對抗佛燈蟲的火毒。

  這邊的烏籐吱吱絞動,奮力撕扯,想要把溫樂陽五馬分屍!

  命火越來越旺盛,籐子間的銀絲已經變成炫燦的金線,溫樂陽已經覺出疼來了,意外的是五股巨大的力量同時向外撕扯,讓他有一種想拉稀的感覺。

  關鍵時刻溫樂陽的毛孔也停止開闔,靈覺回歸身體,和周圍的一切融合,他可不忍心看著自己先拉稀然後被撕成幾塊。

  佛燈蟲的身體也越來越僵硬,妖女身體裡的抗力漸漸增大,終於『啵』,一聲輕響,我服了直挺挺的摔了下來。

  溫樂陽心裡一涼,自己的最後一擊也落空了,開始空前懷念小易的大喇叭,要是小丫頭在,對著火壇開上一槍,效果一定讓人挺愉快的。

  就在溫樂陽胡思亂想,意識漸漸離開身體的時候,突然一聲甜膩膩的驚呼無端響起,旋即身體一鬆,五根長籐寸寸崩斷!

  裂天尖嘯變成了一聲轟然巨響,大地猛顫,所有人都被掀起了幾尺高,熾烈的光芒最後爆發出融化一切的憤怒,浩浩炸碎在夜空裡,幾層璀璨的光弧從苗寨不斷擴大,轉眼掠過整座七娘山,一閃而過!

  巨響收斂,強光隱滅,就在火柱炸碎的瞬間,漫天漂浮的黑色人影像得到釋放的靈魂,倉皇的四散而逃,一頭紮向了地面的青苗們……

  溫樂陽只覺得一隻柔軟的小手,在自己臉上劈里啪啦的拍著,勉強睜開眼睛,旋即驚呼了一聲:「阿蛋,慕慕呢……別打了。」他說話的時候,那隻小手還在拍著自己,一時沒停下來。

  阿蛋一隻手抓著妖女蚩椋的腳,正笑嘻嘻的瞅著自己,佛燈蟲我服了老實巴交的趴在他光禿禿的腦殼上,正費力的固定住自己肥胖的身體,生怕一不小心滑下去。

  妖女蚩椋渾身都在篩似的顫抖,原本白皙的臉蛋上湧動著一層層火燙的紅暈,雙眼緊閉著昏迷不醒。

  阿蛋放開妖女,先學著女人的樣子扭扭捏捏的擺著屁股走了兩步,然後又身後敲了敲自己的光頭,發出空空的響聲,最後握緊小拳頭,做了個忠心耿耿的保護姿勢。

  打完收工以後,又笑嘻嘻的看著溫樂陽。

  溫樂陽愣了一會之後哈哈大笑,剛笑了兩聲就痛苦的摀住了胸口,再也笑不下去了,喘息著問:「女人,和尚,保護?慕慕跟水鏡和尚在一起吧。阿蛋,幫我把他們兩個人拉過來。還有二娘和小蚩毛糾」溫樂陽先指了指近處的不說不做兄弟,又指了指遠處的二娘母子。

  阿蛋無比聽話,立刻跳起來,把四個人都拖了過來。

  四個人都毫無知覺,耳朵裡和眼角還染著斑斑血跡,不過呼吸正常,應該只是昏迷了過去。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一邊恢復著力氣隨後笑問:「你怎麼來了?」

  阿蛋這下可忙活壞了,動作複雜無比,小禿頭跳來跳去,一會趴在地上爬兩步,一會跳起來掄幾下王八拳……

  不光阿蛋自己著急,溫樂陽也滿頭的霧水,喃喃自語:「誰能告訴我怎麼回事……」話音未落,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接口道:「我能!」

  溫樂陽回頭一看,頭髮根都豎起來了,不遠處的稽非老道正趴在地上瞪著自己,整個眼球都是一片赤白,哪像是得道高人,倒像個剛從生化危機拍片現場跑出來的群眾演員。

  稽非老道笑嘻嘻的用力一眨眼,眼珠詭異的翻了個,又露出了黑眼球:「剛才光太烈,只有這樣才能勉強看清楚……」

  溫樂陽瞇著眼睛問他:「你知道?你不是昏過去了?」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引回了佛燈蟲。

  老道嘿嘿笑道:「巨響強光突然而至,老道也猝不及防被震昏了,不過一會也就醒了,正要救你的時候,這小禿子突然跑來,乾脆利落的一把抓住妖女的腳踝,發瘋似的一頓亂摔……」

  溫樂陽滿臉驚詫:「這麼簡單?」

  老道點頭笑道:「可不就這麼簡單,妖女這個法術非同小可,大功告成之際也是最凶險的時候,突然被人打斷了,一下子就完了!」

  這時候阿蛋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腦殼,好像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拎出一張小紙條塞給溫樂陽:和尚不放我,我讓阿蛋去助你,我試過,阿蛋的本事比原先大得多了。

  字跡清秀俊逸,溫樂陽這才知道,小辣椒寫著一筆好字,字如其人,不如其名……

  阿蛋跟著又掏出了第二張字條,依舊是小辣椒的手筆:給他找頂帽子,切記切記!

  溫樂陽這才大概猜出來,阿蛋死活不肯離開主人,最後還是被帽子給引誘來的。

  溫樂陽伸手一敲阿蛋的禿腦殼,指了指青苗的寨子:「去,自己找帽子去吧!」

  半晌之後,阿蛋頭上頂著個小銅鍋,心滿意足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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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四章 鏡泊
慕慕仍舊跟和尚在一起,溫樂陽倒是不太擔心,歪歪斜斜的寫了張字條讓阿蛋帶回去報平安,同時讓他們下來。七娘山比九頂山還荒的多,根本就沒有信號。

  阿蛋手按頭上的銅鍋,得令而去……

  不說不做和青苗們都漸漸醒來,望著四崩五裂的火壇,所有寨子裡的青苗都臉色倉皇,直到妖女施展邪術的時候,他們才明白二娘以前說過的話沒錯,自己的巫力真的隨著半空中的黑色人偶剝離而去。

  所有的青苗都被抽取了大部分巫力,最後蚩椋的邪術被破,巫力最後又回到他們的身體裡,但是這一出一進就讓他們身受重傷。不說不做哥倆只是被突如其來的巨響震暈,內臟受了些輕傷,比起青苗要好的多。

  不久之後,妖女蚩椋痛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嫵媚的眸子尋索片刻,這才徹底清醒過來,身體一掙跳了起來,隨即又哀呼著摔倒,一層鮮血迅速從身體裡透出,染紅了外衣。

  妖女臉上的神色荒白到了極點,沒有一點光澤,看著和死人也差不多。

  溫不做獰笑著大吼:「你再動,就割成碎肉了!」他耳朵裡現在還都是尖嘯,拚命的喊自己才能聽見一點聲音。

  綁縛著妖女的是死字號特製的鐵蠶絲,越掙扎鋒利的蠶絲越往肉裡鑽,死字號的俘虜被上了這種絲鎖,再解開的時候掉胳膊掉腿再正常不過了。

  蚩椋小心翼翼的讓自己坐的舒服些,黛眉微攢,痛苦裡更透著媚入骨髓的甜膩,在輕出了一口氣之後,問溫樂陽:「大姐呢?」

  溫不做從旁邊嘶聲怒喝:「聽不見,大點聲!」

  溫樂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對著釘子溫不說一揮手,三寸丁大步走出去,片刻後彭的一聲,把富貴少婦的屍體扔了進來。少婦身中錯拳中的劇毒之後,妖女蚩椋發動邪術,大伙都被巨響和強光震倒沒人顧得上她,一會就毒法身亡。

  蚩椋仔細的看了看屍體,再望向溫樂陽的目光裡,不但沒有一絲難過和仇恨,反而充滿了幸災樂禍:「這下你麻煩了。」

  二娘在攻伐苗寨的時候自滅命火,現在傷的極重,勉強坐在一旁,吃力的說:「好死還是慘死,你自己選。」

  蚩椋毫不猶豫,立刻回答:「好死!要問什麼你就問吧!」說完停頓了片刻,又小心躲避著鐵蠶絲,輕輕搖了搖頭:「還是我自己說吧,免得你們麻煩!」

  妖女出乎意料的合作,讓所有人都有些皺眉頭。

  蚩椋先斜著腦袋想了一下,才淡淡的開口:「我不是蚩椋。」說著突然怪異的開始努嘴,作出各種各樣毫無意義的表情,片刻之後,完全變了一副樣子,依舊是媚態誘人,依舊是年輕美麗,但是整個相貌卻全部改變了,和原先的蚩椋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在別人瞪大眼睛的時候,妖女甜甜的想著二娘一笑:「蚩椋是個老實丫頭,平時不愛說話,除了她父母之外平日裡也沒什麼人和她親近,想扮成她也不是什麼難事。二娘,你替大龍根選了蚩椋這個丫頭,是不是也看重了她人脈單薄,無論如何也超不過你去?」

  二娘臉色鐵青,哼了一聲:「我既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妹妹!」

  妖女俏皮的一伸舌頭,輕輕笑道:「那是我多想了!二娘勿怪。」神態間哪像個生死須臾的俘虜,倒像個正和好姐妹說知心話的小姑娘。

  老道滿臉不耐煩,揮手喝問:「你到底是誰,想留個全屍就趕快說些正經話!」

  妖女可憐巴巴的看了老道一眼:「我是莫家的人,鏡泊莫家。」

  「鏡泊?」老道喃喃的咀嚼了兩遍,終於眼睛一亮,想起了妖女的來歷:「鏡泊莫家在世上還有餘孽?」

  妖女滿臉的委屈,好像老道說的話很傷自尊:「千多年前我們被正道追襲,幾乎滅門,隱入世間這才留下了幾分血脈……不過,」說著妖女的眼珠一轉,又變得高興起來:「遁世的可不止我們莫家呢……」話音未落,突然啪的一聲脆響。

  二娘出手如電,狠狠的扇了妖女一記耳光,隨即腳步踉蹌自己也險些跌倒,溫樂陽趕忙伸手扶住她,二娘臉色鐵青:「再所問非所答,我就燙瞎你一隻眼睛!」說著,從桌子上的天魔神龕裡取出一段長香點燃。

  青苗篤信天魔,幾乎每件屋子裡都供著一座天魔龕。

  妖女的眼中顯出了一絲恐懼,也不知道是真心而發還是故意做作:「幾年前我無意中進入七娘山,在林子裡殺死了幾個侏儒,隨即發現他們的巫力,能為我所用……」說話間,嬌嫩的臉蛋上漸漸浮起了五道青黑的掌印。

  鏡泊莫家,在修真界也算是有些名頭的家族,精通幻容、奪力兩項異術,其中奪力就是通過邪術,來奪走別人的功力,最終在千多年引起公憤,被五福中羅海湖一字宮剿殺,當時只有幾個小蝦米成了漏網之魚,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妖女就是莫家的後人,他們的修煉全靠奪去別人的元神和功力,在功成之前實力一般,更不敢再去招惹修真的門派,不料妖女意外的發現,苗不交的巫力,雖然和修者的元神之力不同,但是也能為她所用。一下子變苗不交變成了她眼中最肥美的珍饈。

  恰巧當時大娘難產而死,二娘張羅著把蚩椋給大龍根娶進門,妖女費盡心機,害死了蚩椋之後,用家傳的幻容術變成了蚩椋的樣子,蚩椋本人平時就深居簡出,性格內斂不怎麼和其他人接觸,妖女變成她的樣子以後處處小心翼翼,直到過門。

  奪力之術,必須要有一個名堂,讓被奪之人心甘情願為之付出一切,所以妖女又重提天魔,並且在家裡人的幫助下,連降天魔諭,把青苗唬住。後面的事情和大龍根探查的幾乎一樣,奪力之術只要一開始,所有分享過巫力的青苗就全都被妖女握在手心裡,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置人於死地。

  在殺死大龍根、趕走二娘之後,妖女勝券在握,之所以沒有遲遲發動就是為了等到所謂天魔降臨的正日子,青苗越虔誠,她奪力的效果就會越好,卻沒想到因為溫樂陽一行人和稽非水鏡一番胡鬧之下,被熄滅了命火身受重傷,她不是修巫之人,一身的巫力都是奪來的,一但命火被滅,受的反噬要比其他人嚴重的多,要是不及時補充巫力,一身修行都得被廢掉,迫不得已之下,這才稍作準備提前發動邪術,即便效果不如天魔降臨的當日好,也總比功力被廢要好得多。

  天算不如人算,正好讓溫樂陽等人趕了個正著。

  說完,妖女眨著眼睛詛咒發誓:「我可一句謊話都沒說!」

  二娘想知道的幾乎全部瞭解了,事情的過程就算妖女不說,她也能大概猜出七八分。她心裡最大的糾結就是害怕自己選錯了新娘,害死自己的阿哥,差點毀了傳承兩千年的苗不交,現在這個疙瘩徹底解開了,妖女是妖女,蚩椋是蚩椋,苗不交該著有這麼一難,和誰做新娘沒一點關係。即便大娘不死,大龍根不再去媳婦,妖女還是會想方設法混進寨子裡。

  溫樂陽耐著性子,先讓莫家的妖女把苗不交的事情說完,現在才追問:「山棺邪術,峨眉山我們溫家十七位弟子慘死,是她幹的?」溫樂陽指了一下地面上的屍體。

  二娘感激的對著溫樂陽點點頭:「寨子裡很多事情還等著我們,你們訊問妖女。」說完拉著小蚩毛糾就出去了,表明了態度不參與溫家和妖女之間的仇恨。

  妖女卻咦了一聲,聽了溫樂陽的話之後,漂亮的臉蛋上凝聚起一絲不解:「你是溫不草的弟子?在峨眉山上大姐誤殺了溫家十幾個人,不過她說人情已經還給你們了啊……」

  三寸丁溫不做突然沉聲開口:「溫家的人情,不死還不清!」他的毒功比著溫不做強太多了,現在耳朵裡已經基本清淨了,別人說什麼都能挺清楚。溫不做現在還瞪著眼,只能看見大家嘴巴動彈,卻一點聲音也聽不見,臉都急紅了。

  溫不草橫了兩千年,恩怨分明睚眥必報,就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弟子被殺以後這個仇是無論如何也解不開了,就算仇人是天王老子他們也敢站在山尖上把雲彩毒綠了。

  溫樂陽淡淡的望著妖女:「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害我家弟子。」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五章 三寶
鏡泊莫家的妖女合作到讓人有點不敢相信:「這可沒我什麼事,大姐帶著人去峨眉山搗亂,反正她也沒什麼目標,就是偷著殺幾個人惹是生非,其中她那個家僕,就是變成水花的黃衣人,選了個山坡把其間往來的人都給毒死了,後來才知道都是你們溫家的子弟。」

  彭,突然一聲悶響。

  三寸丁突然走上了一步,抬腳把地上少婦屍體的腦袋給踩癟了,陰狠的目光死死盯著妖女:「這麼巧?她害死的都是溫家弟子?」

  妖女滿臉無辜的用力點頭:「就是這麼巧啊,後來大姐聽說大慈悲寺為了溫家居然差點再度和那群散修翻臉,這才知道你們溫不草不能惹,路過九頂山的時候,殺了一群鬼鬼祟祟想要上山的道士,也算是給你們一個交代了。」

  說著,妖女的眼珠一轉,又嘻笑著對溫樂陽說:「要說起來我還送給過溫不草一個人情呢!幾個月前我帶人去九頂山,正好遇到有人和你們溫不草為難,我可二話沒說就幫你們把那幾個小子給殺了!」

  在臨行前,溫樂陽曾經聽四老爺和溫不做說起過這事,當時歸一草果成熟,結果來了一群會法術的人來搶果子,死字號還吃了些虧,最後這些敵人都被青苗用巫術殺死,青苗溜躂了一圈之後也就離開了。

  溫樂陽的語氣淡淡的有些發冷:「你去九頂山做什麼?」

  妖女撇了撇嘴巴,又是一臉的可憐相:「這件事情可是說來話長呢!咱們這些被人抄家滅族的可憐人,偷偷藏在塵世裡,不過彼此之間也有些聯繫,差不多六年前,幾位大家聯袂向我們發出消息,天地間任何一絲異象都不能放過,要我們幫著找三件東西。這幾年裡我們跑斷兩條腿子,只要附近又什麼異象就馬上趕去。」

  妖女語音清脆,好像懶得再跟溫樂陽擠牙膏似的,問一句答一句,乾脆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神仙也有江湖,修真道說穿了就是個升級版的黑道,就從來沒有消停過,到了最近幾百年終於『天道德昌』,以五福門宗為首的正道修者睥睨天下。而邪道大都被毀了根基,不得不遁入人間,隱匿蹤跡偷偷修行,被正道中人稱為『世宗』。幾百年的休養生息,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

  世宗裡也不是一盤散沙,照樣也有精神領袖領導著大伙,時不時打打游擊,不過一直都是小打小鬧,成不了什麼氣候。但是六年之前,世宗裡四個實力最深厚的大勢力同時散出了一個消息,有關三件乎修真道氣運的寶物即將現世,要所有人都注意身邊的天地異象,哪怕一絲異常也不能放過。

  鏡泊莫家在被一字宮滅掉之前不過就是個中等門宗,被滅掉之後更沒有勢力了,在世宗裡也就是個走卒跟班。

  歸一果也算是仙草,幾個月前成熟的時候,泛起了一縷神光,妖女這才帶著人趕去,後來知道不是他們要找的東西,偏巧那些和死字號搶草果的人,都是所謂的山宗弟子,妖女順手就除掉了他們。

  妖女的大姐帶著家奴去峨眉山古洞,目的也差不多,鏡泊實力有限,大姐就是去給世宗裡真正的高手打打下手,製造點混亂,胡亂殺幾個人就成,精通山棺邪術的黃衣人埋伏在那個無名山坡,恰巧在那個方向上,往來的都是溫不草來打探消息的弟子。

  妖女終於說完了,長長的舒了口氣,眼裡含著嫵媚,笑吟吟的盯著溫樂陽。

  溫樂陽突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他能練成溫辣子留下的功法,還多虧了歸一果,這麼算起來,妖女倒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而妖女擷取青苗巫力功敗垂成,也都是因為當初隨手幫了溫不草一把,把搶歸一果的人殺死。

  什麼山宗世宗,本來都和溫家沒點狗屁關係,要不是溫家十幾個弟子身遭慘死,溫樂陽現在應該在紅葉林裡一邊復讀一邊啃胡蘿蔔,聽妖女的描述,整件事和溫家的聯繫,也不過就是個巧合罷了。

  稽非老道皺著眉頭問:「三件東西是什麼?」說著,心不在焉的端起一杯茶水送到嘴邊。

  妖女斜忒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稀奇古怪起來:「要找的東西是……一隻狗、一張餅和半支銅鑼。」

  噗。

  老道那一口水一點沒浪費,全噴三寸丁溫不說身上了,一邊咳嗽著一邊怒道:「妖女,消遣你家道爺是吧!」

  妖女臉色鬱悶的搖搖頭:「鏡泊莫家敗了,即便在世宗裡也沒人瞧得上。破鑼、大餅、狗到底有什麼用,是什麼寶貝,人家才不會和我們說。可惜這次功敗垂成,要是得了這群青苗的巫力,看誰還敢小瞧了我家。」

  說著妖女幽怨的瞪了溫樂陽一眼:「這次你壞了我的大事……」話還沒說完,溫樂陽突然怪叫了一聲,跳起來就向著她撲去。

  溫樂陽和富貴少婦拚命,正經吃足了苦頭,錯拳把他體內的生死毒煉成一身銅皮鐵骨,把溫樂陽變成了個鐵鎯頭沒錯,但問題是少婦不是釘子,人家也是把鎯頭,最後雖然毒殺了敵人,但是溫樂陽的五臟六腑都受了極重的內傷,沒有一段時間的修養休想恢復。

  重傷之下,全身的毛孔的吞吐開闔都比這原來緩慢了許多,剛才溫樂陽只覺得什麼東西閃電般從地面之下撲起,來不及細想叫了一聲就衝向妖女。

  沒想到身體和念頭徹底脫節,情形跟看電影的時候,配音和口形脫節差不多。

  配音已經說:把妖女按住。

  口型才剛站起來,屁股距離椅子的直線距離十厘米。

  怪物一閃而過,迅速掠出了溫樂陽的感覺,整座苗寨都是狠狠一震!溫樂陽所在的竹屋轟然粉碎,幾個人像滾地葫蘆一樣,亂七八糟的摔了出來。

  妖女在銀鈴般的笑聲裡,緩緩說完了後半句話:「我可不能饒了你。」

  一隻小山丘大小的巨蛙,土黃色的身體鑲著無數條細細的金色,半瞇著眼睛,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巨蛙的頭頂上,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漢子,全身赤裸著,露出兩排嶙峋的肋骨,膚色幾乎和巨蛙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那是個人。中年漢子的臂彎裡,正攬著妖女。

  稽非坐在地上壓根就沒站起來,目瞪口呆的瞪著巨蛙,顫聲說:「坐……地蟾?」

  蛙頂上的漢子斜忒了老道一眼,皮包骨頭的瘦臉上擠出一絲怪笑:「差不多吧!」

  妖女把身子都依進了瘦子的懷裡,嬌氣的讓人汗毛髮乍:「姐夫,他們把姐姐殺了,你可得報仇!」

  『姐夫』兩眼一亮,高興的抓耳撓腮,大喜過望的問:「真的?」

  咕,巨大的坐地蟾發出了一聲悶叫,從嘴縫裡吐出一件黃澄澄的東西,掉在地上發出叮噹的脆響。

  溫樂陽遽然目眥盡裂,在全身筋骨欲碎的痛苦裡,像一頭受傷的野狼,嗷嗷長嗥著撲向坐地蟾!

  一隻銅鍋在巨蛙腳下滾了幾滾,停止了轉動。

  阿蛋的寶貝帽子。

  與此同時一陣雄渾的鐘聲炸碎山腳下的黎明,金光燦燦的小磬化作洪鐘從天上搖擺而至,水鏡和尚一邊氣急敗壞的大步跑來,一邊扯斷了自己脖子上的佛珠狠狠灑向天空,指著巨蛙狂吼:「妖人,傷了小丫頭佛爺跟你拚命!」

  剛剛站起來的稽非一聽和尚的怒吼,兩腿一軟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煞白的喃喃自語:「完了,這次老道有師父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55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六章 巨蛙
水鏡在山腰收到阿蛋的傳信,幾個人滿心歡喜的下山,不料剛走了幾步和尚就發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水鏡自持神通了得,老道在山下打了勝仗,他要是捉隻妖怪下去也算是露臉,慕慕更是眉飛色舞,把唯一的百足蟲留在山腰上,讓阿蛋舉著自己去跟和尚捉妖。

  結果坐地蟾一閃而過,一口吞了慕慕主僕遁地而去,和尚哇哇叫著隨後追來……

  水鏡的法寶挾著凌厲的殺機從天而降,溫樂陽也奮起撲向坐地蟾,突然咕的一聲,大蛤蟆又悶叫了一聲,突然消失了蹤跡!

  幾十顆佛珠蕩著佛光狠狠砸空,一片青苗的竹屋被轟然砸塌,幸虧青苗現在都在聚集在外面對著小蚩毛糾行禮,沒傷到什麼人。

  溫樂陽顧不上傷痛,渾身的毛孔猛烈開闔著,每一次吞吐身上都好像有千百片剃刀刮過,隨即一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撒腿疾奔。和尚嗷嗷怪叫跑進了苗寨,磬在半空發出噹噹的巨響,空氣都被震得像漣漪一樣不停盪開,佛珠在圍著金磬團團亂轉,只等主人伸手一引再次發動。

  老道也把飛劍歪歪斜斜的放出來,氣急敗壞的對著和尚破口大罵:「連個小丫頭都保護不好,我怎麼認識了你這個禿驢!」

  和尚現在兩眼都佈滿了血絲,被坐地蟾氣的暴跳如雷,惱羞成怒的還口:「去你……少廢話……」話音未落猛地發出了一聲怒吼,和尚魁偉的身體就像被一條無形的繩索捲住,毫無徵兆的突然向著側面摔去。

  溫樂陽撲擊在前,水鏡和尚被捲走在後,兩個人都是向著一個方向射去,倏地擂鼓般的巨響連天,溫樂陽把自己擺成了一個大字,錯拳蕩著全身上下千百個關鍵,轟轟砸向面前的空氣。一個瞬間裡,溫樂陽根本顧不上劇痛,不知發動了多少下重擊,身體裡最後一點力道傾瀉而出,終於身前空氣狠狠一顫,就像一個肥皂泡一樣爆開了,坐地蟾又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

  水鏡正被巨蛙卷在舌頭裡,急縮回嘴巴。

  坐在巨蛙身上的妖女和瘦子同時臉色一變,全沒想到溫樂陽竟然讓坐地蟾顯出了身形。

  這只巨蛙天生有遁地和耳眼障兩道咒法護身。遁地能讓它在泥土裡穿梭自如,倏然出入根本無跡可尋,耳眼障顧名思義,別人聽不見它的動靜,更看不到它的真身。平時它想禍害哪兒就禍害哪兒,敵人連發現它的份兒都沒有,更毋論幹掉它,也只有修真的上位高手才能察覺到它。

  水鏡和尚在山上的時候,也只捕捉到了一絲妖氣,具體坐地蟾在哪裡根本就摸不清頭腦。

  溫、苗、駱三家的師祖奶奶萇狸說的沒錯,祖師爺萇狸留下的錯拳,可破元魂咒法,瘦子仗著坐地蟾的兩道護身咒法,在救人之後根本沒打算逃跑,老婆死了雖然讓他很高興,但是仇還是要報的。

  坐地蟾沒離開溫樂陽靈覺的範圍,隨即趕過去錯拳狂擂,破了它的天生護身咒。

  坐地蟾突然現身,先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舌頭一舒把大和尚甩上天,旋即橫掃向著溫樂陽激射而去。

  溫樂陽現在自己覺得身上幾百根骨頭都好像被震得長出了裂隙。還沒來得及歇一口氣,又看見一條分成兩叉的大舌頭風馳電掣向著自己捲過來,怪叫了一聲撒腿就跑。

  癩蛤蟆爬腳面都會惹出一身雞皮疙瘩,這要是被癩蛤蟆舔臉……(反正我是形容不下去了)。

  不說不做同時一跺腳,飛撲馳援溫樂陽,同時一道寒芒歪歪斜斜的從他們兄弟之間嗖的穿過,稽非老道指揮著飛劍去斬巨蛙的舌頭。

  溫樂陽剛跑了兩步,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一緊,一股略帶河鮮味的濕粘從頭到尾把自己包裹起來,剛要奮力掙扎,突然一陣尖銳的刺痛從肩頭傳來,身子一軟眼前一黑,肩膀上帶著一柄精光璀璨的銀色小劍,被巨蛙吞進了嘴裡。

  稽非老道臉色驟變,隨即好像沒事人似的,伸手一指巨蛙頭頂上的兩個妖人,對著和尚大吼:「拿下!」快步向著巨蛙,誰也沒注意他的飛劍哪去了。

  飛劍、蛙舌,都快到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不說不做兄弟就覺得眼前一花,溫樂陽已經不見了……

  溫樂陽剛飛到巨蛙的嘴裡,突然覺得身上一滑,一隻手從側面一把揪住自己的頭髮,巨大的力量在刻不容緩之間把自己從層層纏繞的青蛙舌頭裡拔了出來。

  溫樂陽睜開眼睛,又驚又喜的喊了聲:「阿蛋!」。小傢伙一臉的焦急,對著溫樂陽又跺腳又掄拳,拉著溫樂陽就像巨蛙的腮部跑去。

  蛙頂的妖人不知道蛙口中的情形,還以為溫樂陽現在已經下肚了,哈哈大笑著指揮巨蛙,再度裹起眼障耳障,靜靜的隱藏在空氣裡,準備吞了和尚跟老道再走人。

  和尚氣的頭頂冒煙,把法寶都牢牢護在自己身邊一刻也不敢疏忽,現在才明白壓根就不是和尚捉妖,是妖吃和尚,這也算唐三藏待遇了。寨子裡的青苗都全都身受重傷幫不上忙,不說不做兄弟對望了一眼,立刻開始播撒毒藥,希望能阻住巨蛙讓它現形。

  稽非老道偷著捏起劍訣,想要引動飛劍,一絲神識透出去之後好像泥牛入海,得不到一絲回應。坐地蟾也是妖性頗大的怪物,閉上嘴巴的時候,老道的元神根本就透不進去。

  老道稍稍安心,雖然感應不到飛劍,但是自己的法寶至少還沒有被毀掉,否則現在他就該身受重傷了。只要飛劍還在就成,癩蛤蟆也得排洩吧…….老道一道符一道符的扔著,心裡偷偷的琢磨著……

  溫樂陽和阿蛋快步走到了巨蛙的腮旁,跟著大吃了一驚,慕慕正雙眼緊閉著,被一層氣泡樣的東西緊緊包裹著。控制巨蛙的瘦子,當時看到慕慕年輕美貌,沒捨得讓巨蛙把慕慕直接吞掉,而是暫時封在了巨蛙的嘴裡。

  阿蛋惱怒的舉手投足,把氣泡砸的蓬蓬巨響,偏偏無論如何打不破它。這個氣泡顯然也是坐地蟾的法術,不受拳腳外力的影響。溫樂陽現在一絲力氣也沒有了,錯拳根本就施展不出來,正著急的時候,阿蛋突然停下了手腳,眼巴巴的抬頭望著他,伸手指了指他肩膀。

  溫樂陽這才看到老道的小飛劍竟然插在自己身上,倒不是他反應遲鈍,實在是蛙嘴歷險記太匪夷所思(嘿嘿,匪夷所思,眼熟不……),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而且就算沒有飛劍,他渾身上下也都疼得抽筋。

  溫樂陽蹲下,把肩膀對著阿蛋:「拔劍!」

  不料阿蛋卻雙手亂搖著後退了幾步,指著自己,又指著飛劍拚命搖頭,在告訴溫樂陽他碰不得這個東西。

  溫樂陽也不再廢話,直接咬著牙拔下夠肩膀上的小劍,說來也奇怪,力大無窮的阿蛋用盡全力也擂不破的氣泡,用小劍戳了幾下之後,居然啪的爆出一聲輕響,盡數碎裂了。

  慕慕呼吸勻稱,臉色嬌艷,絲毫沒有受傷的樣子,好像只是睡了過去。一大一小兩個人大喜過望,阿蛋一把拉起慕慕,向著蛙嘴就跑,把溫樂陽忘到不知哪去了。

  就在氣泡被刺破的同時,巨蛙彷彿感覺到了疼痛,嘴巴微微張開了一條縫,阿蛋歡呼一聲,拉著小辣椒就跳了出去,溫樂陽這時候還小心翼翼的躲著身邊的蜷成一團的青蛙舌頭。

  無論和是和尚老道,還是瘦子妖女,誰也沒想到,正在對峙的關鍵時刻,突然一個紅衣少女憑空出現,被一個禿頭小子高舉著,從半空裡跳到了地上。

  老道眼尖,大喜著歡呼了一聲:「小丫頭出來了!妖物就在他後面!」

  慕慕一跳出來,坐地蟾的隱身術就沒用了,傻子都知道它在哪裡,幾十枚佛珠裹著滾滾的風雷,毫不留情的就想著慕慕身後的空氣炸了下去!

  連珠的雷動聲裡,坐地蟾的眼耳障再度被破去,巨大的身體突現!溫不說和溫不做生怕傷到溫樂陽,同時回頭對和尚怒罵了一聲,向著巨蛙敏捷的撲了過去。

  坐地蟾挨了連續狠擊,咕呱的怪叫了兩聲,肥大的身體踉蹌著翻了個跟頭,穩住勢子之後就要反擊,溫樂陽在它嘴巴裡,四處滑膩根本就沒有能扶的地方,突然巨震之下,身子一滑正摔在了巨蛙舌頭上。

  巨蛙的舌頭像飢餓的蛇一樣靈活,立刻翻捲著把溫樂陽纏繞起來扔進了自己的肚子。

  等一對死字號兄弟衝到巨蛙身旁的時候,正好坐地蟾喉間一抖,把溫樂陽吞下了肚子,隨即,巨蛙半閉的眼睛霍然大睜,目光裡充滿了意外,極具卡通效果……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巨蛙的嘴裡悶聲悶氣的傳了出來:「救命啊……」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七章 肚子
溫樂陽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一句話,剛喊完就後悔了。

  他能想像的到:不說不做兄弟回到溫家村,四位爺爺老淚縱橫,顫抖著問:「樂陽…樂陽留下了什麼遺言……」

  溫不做一抹眼淚,昂頭鏗鏘:「有!他說:救命啊!」

  就在溫樂陽琢磨第二句口號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鬆向下墜去,溫樂陽能用錯拳在半空裡調動肌肉,調整方向,但畢竟不是鳥,只能努力把自己從大頭朝下調整成雙腳向下,同時迅速的摸出我服了,一把含在嘴裡。

  蟲子不明白怎麼回事,在舌頭上轉了兩圈,開始研究溫樂陽的牙齒,偶爾彈出一根鋼刺,在門牙之間東敲敲西敲敲。

  噗嗤一聲。

  讓溫樂陽意外的是自己摔在了一個像沙堆一樣宣軟乾燥的所在,雙腳剛一著陸,整個人立刻陷了下去,周圍一片細碎到極點的輕沙,和在空氣中一樣根本無所著力,旋即沙粒詭異的蠕動著,迅速摩擦自己的身體,溫樂陽厚厚的牛仔褲連一霎都沒堅持出就化為無形。

  溫樂陽還沒來得及明白過來坐地蟾的胃液其實就是這些細沙的時候,猛地身體狠狠一顫,一層層厚重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向著自己襲來!

  黑暗裡那一片黑黃色的細沙一縷一縷分成用肉眼根本無法分辨的細流,圍繞著自己每一個毛孔瘋狂打轉,拚命的的廝磨著,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法把自己狠狠的包裹起來。

  壓力中飽蘊劇毒!

  這只巨蛙是土行妖物,道行妖力一般,除了壓死人之外就只剩下一根舌頭來捕捉獵物,不過一身銅皮鐵骨和遁地、眼耳障兩道咒法也讓普通的修真者莫可奈何,土水相剋,巨蛙的胃口裡的黑沙蘊含霸道的土毒,腐魂蝕骨厲害無比,要是小易在的話就能告訴溫樂陽,這種東西在生字號裡有記載,曾經就有過溫家的強人想捕捉這種怪物,用它的胃來煉製土毒,不過最後一去不還,由此可見,坐地蟾和牛蛙還是有區別的。

  又和大慈悲寺囚禁幾位爺爺的院落裡發生的情形一樣,在劇毒襲來的瞬間,溫樂陽全身上下的毛孔突然全都不受控制,就像久違雨露的枯葉一樣,在無聲的歡呼中霍然賁張!

  無孔而入的土毒就像突然找到出口的滔天逐浪,暢快淋漓的沿著溫樂陽的每一個毛孔歡湧奔騰!

  溫樂陽的魂兒徹底飛上天了,上次吸斂四老爺的風毒月瘴,雖然也是霸道的毒力,但是和現下坐地蟾的胃沙土毒比起來,無論質還是量都不在一個檔次上。

  沉!

  溫樂陽只有這一個感覺,劇毒衝進身體,和自己的生死之毒瘋狂的糾纏在一次,變成根本無法承受的重量,骨頭沉重的好像要從血肉中綴下來,而血肉沉重的似乎馬上就要從筋骨上剝離。

  身體沒法稍動半分,耳朵裡充滿了轟轟的巨響,眼前的漆黑也漸漸被血色掩蓋,溫樂陽終於確認了,自從走出紅葉林之後,自己就變成了大個的拔毒罐,只要有毒力向他侵襲就會被身體一股腦的吸進來。

  即便溫樂陽厚道,也下定決心等死了以後,一定要找一找溫辣子祖先,請教一下拔毒罐現象的產生是基於什麼原理。

  一切都發生在彈指一霎,細沙中飽蘊的劇毒向抽水一樣,被溫樂陽迅速的抽走,幾乎眨眼間所有的胃沙都凝結成堅固的硬塊,溫樂陽此刻剛剛陷落到胸口,像個陷在水泥塊中的泥雕,呆呆的圓睜雙眼,突然溫樂陽想起了高壓鍋……

  此刻消化不良的坐地蟾也呆若木雞,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苗寨裡現在可鬧翻了天。

  瘦子嘴裡先是喃喃唸咒,片刻後就變成了催促怒罵,偏偏大蛤蟆變成了個泥胎,保持造型紋絲不動,莫姓妖女急得咬牙切齒,剛要說話突然頭頂風聲雷動,化作洪鐘的金磬轟然而至,在巨蛙的頭頂轟然炸起萬道佛光,兩個妖人同時高聲慘叫,身體打著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妖女身上現在還纏著死字號的鐵蠶絲,甫一落地就哀呼了一聲,曼妙的身段被鋒銳的絲刃割成一片碎肉,慘死在當堂。

  瘦子摔在地上嘴裡鮮血狂噴,不停的掙扎著,卻無論如何也站起不來,水鏡和尚哈哈大笑,收了法寶跳過來一把抓起瘦子,瞪著小眼睛大喝:「快把我溫兄弟吐出來!」

  稽非從旁邊幫腔:「還有道爺的飛劍!」

  瘦子現在只能吐血,勉強看了和尚一眼,臉上都是無奈:「要是秀兒能動,我還能被你打下來?」

  「秀兒?」和尚望著面前的大個蛤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說不做兄弟顧不上瘦子,嗷嗷怪叫著衝到巨蛙跟前,溫家的劇毒撒過去,蛤蟆紋絲不動,鋒利的刀子捅上去,蛤蟆不動紋絲。溫不說怒罵了一聲,手腳麻利的沿著巨蛙往上攀,嘴裡橫咬著匕首,向著蛙嘴縱躍而去!

  巨蛙嘴巴緊閉,任憑三寸丁怎麼撬也找不到一絲縫隙。

  溫不做快步跑回妖人跟前,伸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把溫樂陽吐出來!」

  瘦子無奈的搖搖頭還沒說話,突然尖聲慘叫,一絲枯黃像葉脈一樣,迅速在他臉上延展開來,『葉脈』爬過的地方,皮肉上的水分被迅速抽乾,肉眼可見的枯萎下去,葉脈中最粗大的脈絡,正緩緩的爬向瘦子的眼角。

  溫不做這次是真急眼了,他的毒功在死字號裡根本排不上,但是放到大千世界裡,也覺得算是一門奇學,三寸丁弟弟擅長的是水毒,溫不做煉的是木毒:流黃。

  瘦子疼得像一條被砍掉尾巴的泥鰍,在水鏡和尚的手裡拚命扭曲跳躍,額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但硬生生的咬著牙不肯求饒。

  和尚突然也哎喲一聲,抖著手一把把瘦子仍在了地上,溫不做的『流黃』,不過轉眼之間就從瘦子身上流到了他的手上。

  和尚跳腳怒罵:「你這王八蛋不分好歹,怎麼把我也毒了!」

  溫不做臉上全沒了一絲平時的戲謔,目光比響尾蛇還要陰狠,死死盯著水鏡和尚:「老子不光毒你,要是溫樂陽有事,老子毒死你們全家,毒死所有跟你和尚認識的活人!」

  溫不做橫眉立眼,直接把一肚子怨氣發洩在和尚身上。

  稽非悄悄地向旁邊邁開了一步,站得離和尚遠了一點,眼珠轉了幾下,跑去幫阿蛋照看慕慕。

  三寸丁溫不說從撬不開蛙嘴,跳回到地面,表現得倒比哥哥要沉穩的多,說了句:「救人還得著落在他身上!」走過來在瘦子身上拍了幾下,剛剛還張牙舞爪四處蔓延的『流黃』立刻變淺,漸漸消退,不過已經蝕枯的皮肉沒有復原。

  溫不做也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恢復冷靜,對著和尚說:「先救溫樂陽,這筆帳以後老子一定跟你算清楚!」說著伸手在和尚手上一握,爬上和尚手背的『葉脈』立刻蜷縮著倒退,全都縮回到溫不做的手裡。

  在一旁急得團團亂轉的阿蛋突然歡呼了一聲,慕慕已經醒了過來,美麗的大眼睛緩緩的巡梭周圍,終於辨清了形式,咯咯一笑做了起來,指著不遠處的坐地蟾問阿蛋:「誰這麼大本事,把它降住了?」

  阿蛋伸出一根手指頭塞進了嘴裡,作出一個啃胡蘿蔔的姿勢。

  慕慕的眼睛裡又是驚喜又是開心:「溫樂陽?他在哪呢?」

  阿蛋伸手指了指大蛤蟆,又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發出啪啪的脆響……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八章 援兵
慕慕急了,指著水鏡和尚對阿蛋吆喝:「把這個欺師滅祖的混蛋給我打死!」

  和尚喊著撞天屈:「不怪我!」撒腿就跑,的確是冤枉死他了,但是現在所有人都遷怒於他,誰讓他沒照顧好慕慕,沒攔住蛤蟆,溫樂陽還在蛤蟆嘴巴裡的時候他就扔法寶……

  和尚有理說不清,成了大伙的撒氣桶,又不能真和小阿蛋對打,只能逃跑。

  阿蛋圍著坐地蟾追了和尚幾圈之後,突然『咦』了一聲,喜滋滋的從地上撿起了先前掉落的銅鍋,扣在自己頭上之後,用一隻小手牢牢按住,這才跳起來繼續去追和尚……

  一天一夜過去了,山腰上的百足蟲也被人接了下來,巨蛙依舊紋絲不動,沒有一點嘔吐或者排洩的跡象。

  坐地蟾勝在身體堅硬,就連水鏡和尚的佛珠,最多也只能把它打出一個跟頭,身上留不下一絲傷痕,想要抽筋剝皮他們根本辦不到。

  不說不做兄弟終於等不下去了,溫不做連夜啟程出山去通知家裡。其他人留下看守巨蛙和瘦子,以防這個怪物突然醒過來逃跑。

  溫樂陽一去十幾天,一點消息都沒有,溫家四位家長本來就如坐針氈,正準備讓老四帶人親赴苗疆,剛巧接到溫不做的電話。四老爺到聽到最後溫樂陽陷在巨蛙肚子裡,突然雙眉一軒陰冷的說了句:「去苗疆,溫樂陽要是死了,苗不交陪葬!」

  大老爺的臉色也極為少見的陰沉起來。一直很少說話的老二開口了:「找和尚,大慈悲寺!」

  駱家也接到了溫不做的電話,聽說百足蟲十五個人慘死,慕慕身受重傷也是又驚又怒。

  兩天後溫家四位大家長帶著死字號盡數而至,同時七娘山腳下所有的出路都被溫不草封死,只許進,不許出。

  無論溫、苗、駱,都是隱藏在人間角落中的毒蛇,一旦想要噬人,從不講究什麼道理。

  駱家兩位魁首只比溫家晚到了幾個小時,百足蟲進入苗疆,所有人都牽引著屍煞,面色陰沉,普通人根本分不清誰是活人誰是死人。

  兩位魁首單獨進入寨子,百足蟲則散入山林,這次擺明了烏鴉嶺和溫不草站在一條線上。

  兩家都擺明了態度,溫樂陽要是無幸,苗不交也不用活了。

  大蛤蟆依舊端坐在地,穩如泰山。

  溫樂陽已經掉進巨蛙肚子裡三天多了,按理說是死定了,可是偏偏蛤蟆也一反常態,誰也吃不準其中的狀況,而且巨蛙的皮肉結實到無法想像,水火不侵、劇毒不腐,更不怕刀劍利器,誰都沒辦法。

  到了第五天,就在四位老太爺已經失去信心,準備向苗寨發難的時候,終於天空裡傳來一絲清越的佛偈,讓殺氣騰騰的溫不草心中一清,翻騰的戾氣被沖淡了不少,十幾個和尚面帶著悲天憫人的笑容,走進了苗寨。

  為首的就是在峨眉山裡搶溫樂陽胡蘿蔔的小嘴和尚,大慈悲寺方丈,小兔妖善斷。

  溫家四位老爺子各自大喜,立刻圍攏了上去,他們從大慈悲寺裡脫困而出以後,溫樂陽把萇狸和兔妖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講給了幾位家長,萇狸算是大慈悲寺兔妖一脈的師祖,又是拓斜的愛人,這麼算起來溫、苗、駱跟善斷和尚是一家人,在溫樂陽出事之後,溫老爺裡立刻派人趕往峨眉山送信。

  萇狸異常看重溫樂陽,大慈悲寺一聽說溫家出事了絲毫不敢怠慢,連夜兼程奔赴苗疆。只可惜他們也聯繫不上自己這位師祖奶奶。

  善斷在修真者裡地位極高,見到溫家幾位老爺子卻絲毫不肯托大,拉著溫大爺的手直客氣:「來晚了來晚了,師尊本來也是一起來的,但是在途中遇到了些小事,一完事馬上就趕來,我先來看看,您放心……」說完,瞇著眼睛抬頭看了看巨大的蛤蟆,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對著同行的和尚們一揮手:「超度了這個妖孽!」

  和尚們立刻取出了法寶就要施展。

  溫大爺雖然不明白法術,但是溫樂陽還在蛤蟆肚子裡,看和尚的架勢是準備要把坐地蟾砸成稀泥,怪叫了一聲伸手攔住和尚:「怎麼回事?」

  小嘴善斷一臉納悶:「給溫樂陽報仇啊!」

  大老爺脾氣那麼好的人都氣的臉色鐵青,張嘴怒罵:「報個屁仇,要你們救人!溫樂陽還在蛤蟆肚子裡!」

  善斷哎喲一聲,回頭喊了聲:「希聲,到底怎麼回事?」

  小和尚希聲從一個胖大的和尚身後閃出來,結結巴巴的說:「溫……溫……溫……」

  溫大爺氣的一跺腳:「溫個屁!」把溫樂陽被吞的事情迅速的說了一遍。善斷方丈恍然大悟,揮手敲了一下磕巴的光腦殼:「你怎麼說溫樂陽死了!」

  溫家送去大慈悲寺報信的人足夠精明,但無論不樂還是善斷,平時根本就不理俗物,接待溫家弟子的是神僧小結巴,先是結結巴巴的問了個大概,然後又結結巴巴的轉述,反正中心思想就是蛤蟆結實打不壞,溫樂陽被蛤蟆吞掉了。

  善斷理所當然的以為溫樂陽死了,自己本來還納悶,火化這事本來也用不著他們來干啊,不過萇狸的威風在那擺著,他們也不敢不來。

  善斷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對著溫大爺說了聲『莫慌』,大步走到坐地蟾跟前,時而跳起來聽聽肚皮裡的聲音,時而劃出幾個佛篆隱入巨蛙的身體,忙活了起來。

  小結巴希聲訕訕的站在一旁,突然從旁邊傳出了一個咿咿呀呀的聲音,阿蛋撒開小短腿向他跑過來。

  阿蛋比小結巴稍矮一點,踮著腳尖笑嘻嘻的摸了摸希聲的光頭,隨後揭開自己頭上的銅鍋,兩個小光頭交相輝映。

  這時候善斷方丈已經跳了回來,臉上的神色古怪,對著身邊的人說:「走,帶我去見見蛙兒的主人。」

  溫不做從旁邊焦急的問:「那溫樂陽呢,現在怎麼樣?」

  善斷想了想之後才說:「還不好說,有些……奇怪!」

  溫樂陽現在的確很奇怪。

  土毒蜂擁而入,轉眼蔓延在每一寸肌膚血脈,全身上下都是不堪的重負,沉甸甸的感覺好像天地交匯處的玄冰,把自己層層凍住無法稍動。但是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劇毒之力並沒有消失,只不過是溫樂陽的身體盛不下了,剩下的土毒依舊擁堵在毛孔周圍。

  在身體僵硬徹底被土行劇毒桎梏住後,溫樂陽雙手的小指末端,傳來了微微一震,就好像千年的玄冰融化掉落了一滴水珠,又像一股泉水終於滴傳了厚重的青石,尋找到了新的出路,開始歡愉的緩緩流淌。

  指尖剛輕鬆了一下,立刻外面的劇毒之力又補充進來幾分,再度把空餘出來的地方塞滿。

  蛙肚子裡暗無天日,溫樂陽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更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小指尾端的僵硬沉重已經融化了幾次,但是每次都一樣,他的身體就像塞滿的公共汽車,只要有一個人從車上下來,立刻就會又有一個人從外面擠進去。

  不知有多少劇毒,都在外面老實巴交的排隊。

  我服了在溫樂陽嘴裡百無聊賴,在探索過牙齒、牙床、舌頭之後,開始了新的冒險,就趴在溫樂陽的舌根上,伸頭向喉嚨深處看了看,又抬起頭,向著鼻咽通道看了看,顯然在猶豫著,到底該走那條路,人體啊,太複雜了……

  在囚禁瘦子的竹屋裡,善斷挺客氣,笑呵呵的對瘦子說:「騎著巨蛙穿梭天地,挺威風啊。」

  瘦子嘿了一聲,回答的也挺謙虛:「要放在幾百年前還不錯,現在不成了,到處是槍,一不小心就得讓人家一槍打下來。」

  包括稽非水鏡在內,一群修行之人都對『槍』這個字眼產生了共鳴,挺無奈的搖搖頭,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56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九章 馴獸
修真者息韻天地間散落的能量,煉氣化神煉神還虛,最終得天望道化羽飛仙,不過在成仙之前終歸還是人類,可能身體變得強悍,可能練就一身神通,但也就是對抗力量的強度增大了些,放在以前,刀劍鋒利終究力量有限,修真的高人幾乎可以無視普通的傷害。

  但是現代武器,還別說那些大殺器,就一把巴雷特M82A1,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修真者的腦門能抗得住那麼一下。科技是一種可怕的力量,在這股力量之下世間的平衡一直在不停的被打亂,然後重建。

  善斷理解的點點頭,笑呵呵的問瘦子:「閣下是如意坊的人?如意坊的高人和鏡泊結成親家了?」

  瘦子一愣,點點頭從容的回答:「我們不抱成一團早就死光了!想不到世間還有人知道如意坊,和尚是……」

  稽非老道替和尚充滿江湖氣回答:「這位是咱們的好朋友,大慈悲寺的善斷師父!」善斷哭笑不得的看了老道一眼,怎麼聽著自己好像賣大力丸的似的。

  大慈悲寺聲望如日中天,主持善斷的大名,只要是個修真的就知道,瘦子哈哈大笑著說:「想不到我那個死婆娘說的還真沒錯,大慈悲寺果然和溫家關係親密,秀兒不過吞了個傻小子,就勞煩善斷方丈顛顛的跑來了。要放在別處,秀兒就算殺得屍骨遍野,也不見得能勞動神僧的大駕吧!」

  善斷也被『秀兒』這個名字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點沒有神僧風度的抖落著肩膀,壓根不把瘦子的諷刺放在心上:「溫樂陽和貧僧很有些淵源的,有些事情必須問個清楚,閣下既然是世宗的人,現在又惹出殺戮,恐怕……」

  善斷的話還沒說完,瘦子就打斷了他:「只要留下『秀兒』,我無所謂!」

  瘦子長的樣貌猥褻,但是為人卻四海的很,性情豪放。如意坊和鏡泊一樣,也是從遠古傳承下來的歪門邪道,他們最大的本事就是馴獸,當然不是老虎大象,而是世間異獸,如意坊的人自幼就和自己的坐騎同吃同睡,彼此心意相通情同手足。異獸長成之後就為他們所用,也曾經讓正道裡的修者頭疼無比,不過如意坊的人自己沒什麼本事,一旦坐騎被殺,就只剩下等死的份。

  善斷哈哈一笑,挑起大拇指笑道:「痛快!那我問你,這只蛙兒,到底是什麼東西!」

  稽非從旁邊一臉納悶:「坐地蟾啊。」

  瘦子不屑的看了老道一眼:「坐地蟾那種癩蛤蟆,怎麼跟我的秀兒相提並論!坐地蟾不過是土坑裡長大的東西,我的秀兒卻是洪荒傳承下來的異種,本名裂地蛤!你沒看她身上絲絲金線!哪只坐地蟾身上有這東西,千年之後秀兒就能破繭成蝶,化作金土神蛙,造化天地吞吐日月…….」

  瘦子吹蛤蟆跟溫家吹祖師爺差不多,話越說越大沒點邊際。

  善斷和尚的眼睛極亮,繼續追問:「你這只蛙兒,上次這般端然不動是什麼時候?」

  瘦子痛快的回答:「十九年前,秀兒突破魔障,晉了一級,身體裡的洪荒血脈醒來……」說著突然哈哈一笑:「你是說,我的秀兒又要破除魔障,再晉一級?」

  善斷低頭思索了一會,突然伸手拎起了瘦子,轉身走出了竹屋,一隻呆呆坐在地上的大蛤蟆:「你看看它現在,和以前比有什麼變化?」

  瘦子只看了一眼,突然怪叫了一聲,心疼的大喊:「秀兒……」一邊吼著一邊拚命掙扎,根本不管死字號的鐵蠶絲都深深的陷到皮肉裡。

  善斷歎了口氣,伸手在他身上一抹,堅固無比用鉗子都剪不斷的鐵蠶絲劈里啪啦的寸寸斷碎,瘦子快步跑到自己的巨蛙跟前,滿臉愛憐的身手輕撫蛙蹼(蛤蟆太大),半晌之後才回頭對著善斷說:「它……它額頭的三道金絲不見了!身上的金絲也淡了許多。」

  溫不做聽得不明不白,一點也不見外的湊到善斷跟前:「和尚,瘦子什麼意思?」

  善斷沒理他,逕自對著溫家幾位家長解釋:「這只蛙兒身蘊……」說著側頭想了一下,換成現代語言:「簡單的說吧,身上的金線是它傳承洪荒的土行至性,但是現在大蛤蟆正在退化,身上的土行之力馬上就要消失了!以前晉級的時候,它不會稍動,現在要退還一級,自然和以前一樣,照樣呆坐著不動。」

  溫不做比四位老爺子的嘴都快的多:「那是啥意思?」

  善斷胸有成竹的笑道:「就是說,有人正在把巨蛙的力量奪走!」

  一向沉穩的四老爺不禁動容:「你是說溫……樂陽?他還沒死?」四老爺的語氣裡,掩飾不住的驚喜。

  善斷一臉苦惱的表情:「我也不知道,這種事挺玄的,太少見。」

  溫不做總是有主意的,湊過來神秘兮兮的對著善斷低聲說:「大師,不如刨開蛤蟆的肚皮,溫樂陽的情形一看不就知道了,這個蛤蟆的肚皮我們是無能為力,您看您……」他的話還沒說完,瘦子爆發出一聲『我跟你拼了!』揮舞著蘆柴棒似的胳膊就衝了過來。

  善斷也嚇了一跳,揮手讓隨行的僧侶按住瘦子,對著溫不做搖頭:「千萬不行,溫樂陽如果真的在蛙腹中涅槃,這麼做倒會把他害死!」說著歎了口氣:「這只巨蛙帶著一絲洪荒血脈是不會錯的,我的『天眼明』修行不夠瞧不穿它,等師傅來了,溫樂陽到底是生是死就清楚了,不過我覺得,應該是造化!」

  溫不做一跺腳:「那你師父什麼時候來啊!」

  善斷笑呵呵的回答:「被一點小事纏住了,過不了一兩天也就到了,諸位安心等待就是了。」

  溫不做終於明白了:「和著您的主意是……等著?咳,鬧了半天你們大老遠從峨眉山趕來,就是和我們一塊等!」

  善斷嘻嘻一笑,點了點頭。巨蛙依舊傻乎乎,絲毫根本不知道眼前這群人裡有多少個都盼著開它的膛。

  大伙雖然無奈,但是聽了善斷的猜測之後,眼光裡全都多了幾絲希望,苗不交也因為和尚們的到來,暫時保住了性命,對於溫家來說,畢竟殺死十幾個死字號的仇人已經伏誅,只要溫樂陽沒事什麼都好說。

  小辣椒臉上的憂色也稍減,走到善斷方丈跟前,恭恭敬敬的施了個禮,把阿蛋的遭遇也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最後問:「大師,您看阿蛋他……」

  善斷越聽臉色越稀奇,訝然道:「那個娃娃是屍煞?」說著伸手拉過來正把自己的『鋼盔』往小結巴頭上扣的阿蛋,彎下腰,雙目裡鑲著一縷至純至淨的清明,深深的看到了阿蛋的眼睛裡去。

  阿蛋的表情明顯一滯,和蛤蟆的表情極為相似,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和善斷對視。

  十幾分鐘之後,善斷才伸出手掌,阻斷了兩人之間的目光,阿蛋的小胖臉蛋一抖,又恢復了正常,兩眼裡都是納悶,皺著眉頭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善斷收回手掌剛要說話,突然哎喲一聲。

  阿蛋閃電般一伸拳,照著和尚的鼻子狠狠來了一下子,隨後指手畫腳的比劃半天,大有小胖子不是好欺負的之意。

  善斷和尚猝不及防,兩個人的距離幾乎是臉貼臉,再加上阿蛋出手如電,被一拳頭打了個正著,兩眼通紅不停流眼淚,卻揉著鼻子哈哈大笑說:「天下的稀奇事本來就少,沒想到一天裡就讓我碰到兩次!」笑完了拿出張面巾紙擤了擤鼻涕,才對著慕慕說:「這個殭屍娃娃,現在不是死的,也不是活的。」

  慕慕一呆:「那是什麼?」

  「半死半活的。」善斷大師微微一笑。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章 破繭
善斷沒等慕慕發怒,趕緊收起了笑容:「他現在是半死之身,身體裡血脈流轉,但是根本沒有通過心臟和肺腑!不信你摸摸,娃娃的心根本不跳。血脈是活的,但五臟六腑是死的。」

  慕慕愣愣的走過去摸了摸阿蛋的小胸口,果然沒有心跳。阿蛋咯咯笑著扭動身體,看來還是一身癢癢肉

  善斷微微一笑,沒來由的岔開了話題:「我以前看過些籍策,裡面記載了邪道裡的一宗複雜到極點的法術,叫做『童屍種魅』!魅就是鬼肉蘑菇裡的東西,說穿了就是成形的戾氣,沒有靈智最喜撲人,普通人中者立斃。邪道裡的魔頭能用法術,把魅種進童屍,讓童屍和魅同生共長,一旦術成可以讓童屍生出靈智,變成極厲害的屍煞。」

  說著,善斷看了一眼正向小結巴賣力推銷銅鍋的阿蛋,就是個傻乎乎的禿小子,身上全沒有了一絲屍煞的痕跡,繼續往下說:「童屍因為保留一絲天生靈趣,所以始終壓住了身體裡的戾氣,再厲害威力終歸有限,但是童屍比著成形的屍煞要多些人性。」

  慕慕點點頭,她就是因為喜歡阿蛋保留的那一絲人性,所以寧可損失威力也不捨的煉製成人屍煞。

  「魅被種在童屍裡之後凶戾之氣大增,但天生相剋,再蓬勃的戾氣也滅不了童屍身體裡保留的靈趣,相反,那一點點靈趣還會被迫吸納天地生氣慢慢壯大,最終還是會壓過身體裡的戾氣的,到了那時,靈趣就變成了靈智!」

  善斷的道理深奧得讓人發懵,慕慕聽了半天總算明白了個大概,童屍保留的人性不會因為戾氣的強大而消失,相反也會努力長大來對抗戾氣,童屍也因此得到變得聰明起來。

  駱家的兩位魁首一輩子都在研究屍體,都被和尚的話吸引了過來,這時候忍不住插口問道:「那要是成人的屍體,被種下了魅呢?」

  善斷深吸了一口氣,冷笑著搖頭:「戾氣沖天,還有什麼人能控制它?成年屍煞沖魅之後,只會變成嗜血的怪物,什麼主人什麼法術都沒用了,除非以大神通把它轟成粉碎!」

  世間靈氣歸屬世間萬物,在修真者看來,無論草木蟲豸飛鳥百獸、甚至頑石一塊,得到機緣之後都可能會修行得道產生靈智,唯獨死屍不能,就是因為屍體吸斂的,永遠是天地間的陰戾之氣,就算成形也不會擁有智慧,變成只懂血腥和殺戮的怪物。

  慕慕家教極嚴,即便在家裡最得寵,兩位爺爺一說話她也不敢插嘴,好在爺爺只問了一句。趕忙又把話題引回到阿蛋身上:「說了半天,阿蛋到底是怎麼回事?」

  善斷一邊思索著一邊回答:「臟器之間血脈不動就是因為盤結了戾氣,不過不管怎麼說,阿蛋現在的情形應該和童屍種魅相近,但是我有一點想不通。」

  慕慕冰雪聰明,思路一直緊緊跟在善斷的話裡,此刻也皺著眉頭點點頭:「是啊,阿蛋就是一抱,蘑菇裡的魅就融進了他身體裡,簡單到了極點的事情,哪還需要什麼複雜法術才能『童屍種魅』。」

  善斷充滿讚譽的看了慕慕一眼,和他想得一樣,童屍種魅在古籍記載裡,是一項無比複雜的法術,哪像阿蛋這麼省事,一抱了之。

  慕慕想不通,乾脆也就不想了,反正現在阿蛋比著原來聰明了厲害了,也變得更像個肥胖寶寶,都是好事情,笑著說:「也許蘑菇裡的魅和普通的魅不一樣呢!」

  善斷方丈可沒她那麼想得開,搖搖頭苦笑:「等師父來了,再問問師父吧!」

  溫不做從旁邊無比洩氣:「敢情,溫樂陽怎麼樣你要問師父,阿蛋怎麼樣你還得問師父,嘿!」

  這時候稽非老道突然想起了什麼,顛顛的跑過來,一臉神秘的湊到善斷耳邊,嘀嘀咕咕的把前幾天審問莫家妖女的口供全都告訴了善斷,在修真道上來說,這可是大情報。

  說完以後,無比篤定的補充:「當時妖女等著瘦子來救她,在她眼裡我們這些人死不過多長時間,為了少受皮肉之苦,說的應該都是實話。」

  不料善斷呵呵一笑:「破鑼、大餅、狗,這些事我們幾個門宗的首領早就清楚了,世宗群魔都聞風而動,我們要還懵然無知,也實在愧對天下人對五福的抬愛了。」

  這下輪到老道眨巴著眼睛一臉的意外:「你們……」

  善斷繼續笑著說:「無關之人,說來也沒什麼用的。」

  老道憋了個大紅臉,訕訕的甩著袖子走了,其實他誤會善斷的意思了,兔妖師徒當初在大慈悲寺裡,對師祖萇狸都沒提大餅破鑼的事,在他們看來,這種紛爭只是五福、正道和世宗之間的博弈,實在沒必要告訴其他人。

  善斷忙活完了,留下幾個僧侶結陣看守巨蛙,讓青苗幫他們找了幾間竹屋就不再露面,有什麼事情都等師父老兔妖不樂和尚趕來再說。

  阿蛋對小結巴一見如故,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後,小結巴打坐的時候阿蛋就坐在他旁邊,不時的伸手去摸摸人家的光頭,隨後表情大樂。

  外面的人也都各自散開,二娘知道溫家和駱家封了苗疆,態度上對眾人始終不冷不熱,更不刻意討好兩家,青苗性情執拗而古怪,他們承的是溫樂陽和小辣椒的大情,但是對於那幾位家長,一點好印象都沒有。溫樂陽真的死在了自己家裡,青苗寧願自殺殉難,也絕不可能束手待斃讓溫不草來殺,一些已經恢復少許活動能力的苗人忙忙碌碌的佈置著巫蠱,根本不避諱溫家和駱家的人。

  溫駱兩家的家長也不干預,就冷眼旁觀,還是那句話,溫樂陽活著怎麼都好,溫樂陽死了苗不交這三個字也不用留在世上了。

  苗寨裡的氣氛古怪異常。

  溫樂陽不知道,要不是因為善斷及時趕到,自己拼了小命救下的苗不交現在就已經死屍一片了。身體不能稍動半分,但是腦子始終清醒的很,連睡一覺都不成。幸好肚子裡沒有什麼飢渴的感覺,溫樂陽在蛙肚子裡過得昏天黑地,幾天的時間,他還以為過了多少年了,琢磨著按理說自己早該餓死渴死了,怎麼現在還像棵仙人掌一樣,堅強的紋絲不動。

  指尖破冰融化的感覺,在頻率上比著原來快了不少,似乎是身體在緩緩化解著土毒,反正指尖上化解了多少,外面排隊的劇毒就再湧進來多少,從根本上保證裡自己是個滿槽狀態,外面的毒素早晚有用完的那一天,到時候也許就能從指尖一路破冰,身體能重新活動也說不定。

  一想到這溫樂陽的心裡就輕鬆起來,老天保佑別突然有一天讓自己餓死了就成。

  身體不能動,腦子裡自然免不了胡思亂想,想得最多的當然是溫辣子的邪門功法,按照這位充滿冒險精神的祖宗理念,當劇毒入體之後,一定要用錯拳煉化到皮膚筋骨裡去,否則五臟六腑立刻就會被劇毒腐蝕。

  第一次也的確是這樣的情形,陰褫的死毒和病字號的百蟲生毒糾結在一起,最後還是讓木偶錯拳給煉化了,可是第二次在大慈悲寺裡吸斂四老爺的風毒月瘴,沒有練錯拳,只是身體變沉了一些,毒素好像自動就融進了血脈。

  這次也是如此,不過土毒太犀利,量太大,身體一時間僵在了這裡……

  就在第二天黎明時分,從善斷方丈棲身的竹屋中突然一聲飽蘊著怒意的佛偈,旋即衣袂獵獵破空,十幾個隨行的僧裡在怒喝響起的同時已經從四面八方趕到竹屋門口。

  善斷方丈推門而出,滿臉驚怒的神色:「希聲留下看守巨蛙,其餘僧侶隨我除妖!」說完微微一頓,對著聞訊趕至的溫大老爺點點頭:「十天之內,我必回來!」語氣鏗鏘中已經一躍而起,雪白色的僧衣在眾人眼前閃了幾閃,只留下一道清亮的影子,兔妖早已絕塵而去,一群僧裡齊聲喝應,除了小結巴希聲之外,所有人都隨著方丈而去。

  溫、苗、駱三家的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和尚口宣佛號,一直躬身等到所有師兄的影子都消失在視線裡,才又挺起身板,直接走到巨蛙腳下盤腿一座,閉目不語,稚嫩的面孔裡,隱隱透出了幾許寶相莊嚴。

  和他一比,阿蛋跟個小混蛋似的,嬉皮笑臉的坐在他身邊,不時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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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斷說的是十天,但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溫家四位老太爺急得臉都青了,眼看著青苗一天一天恢復,要是再不打就不好打了……

  和善斷一起回來的還有老兔妖不樂,而真正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是,善斷竟然受傷了,一道恐怖的傷疤從嘴角一直滑到耳根,深可見骨。就連不樂老僧,臉上也塗著兩朵不自然的紅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受了內傷。

  慕慕心眼多,小聲對自己家的爺爺說:「不會是萇狸師祖干的吧?」溫家和駱家的首領都知道不樂和善斷兩個和尚的底細,他們都是千年的大妖,除了萇狸之外,他們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傷了這兩個妖僧。

  老兔妖不樂和幾個熟人略略一打招呼,就走到巨蛙跟前,剛要施法突然善斷喊了聲:「師父,您現在……」不樂老和尚呵呵一笑,搖頭說:「不礙事,不礙事。」說完緩緩伸出雙手湊到眼睛跟前,用拈花的手勢猛地一捏自己的眼睛,原本渾濁昏花的老眼突然變成了兩汪清冽的水!在水波蕩漾裡,一抹神光巡梭而起,閃電般的在巨蛙身上一掃而過!

  不樂老和尚狠狠的眨了一下眼皮,收起了神通,眼睛又變回原來的樣子,只是臉上的紅暈更加濃重了,要不是希覺和善斷扶著,幾乎都已經站不穩了。

  水鏡和尚滿臉的崇拜,真心實意的對著不樂老和尚合十施禮:「大師佛法精湛,沒有大智慧大悟徹,斷斷難通三明真味!」

  老和尚不樂施展的就是佛家三明中的天眼明,這一手徹底把桀驁不馴的水鏡折服了。

  不樂說話的調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笑呵呵的看了水鏡一眼:「弄混了,弄混了,佛法是佛法,神通是神通,兩下裡不相干的。」說完扔下一頭霧水的水鏡,走到溫大老爺跟前:「借一步,借一步。」

  幾位家長立刻把老和尚引到了一件寬大的竹屋裡,二娘也跟了進來,溫大和駱大對望了一眼,低聲對著老和尚說:「這位也是師祖弟子。」

  老和尚瞇著眼睛看了二娘一眼,呵呵一笑沒再說什麼,逕自望著溫大老爺:「溫樂陽還活著,正在蛙腹裡,情形複雜的很,和尚問一句:他的功法,到底是怎生練成的?」

  所有人都同時長出了一口氣,二娘也喜上眉梢,不是因為青苗免了一場血光之災,而是為了溫樂陽真心的歡喜。幾位溫家的老爺子把二娘的表情看在眼裡,一下子覺得這個女人順眼了許多。

  除了溫家的四位老爺子之外,其他所有人都退出了屋子,人家要說功法,他們關係再近也不方便聽,片刻後苗寨裡歡聲雷動,青苗性情古怪但是重恩重義,得知大恩人溫樂陽未死全部歡喜鼓舞,慕慕的傷在一個月裡已經好了不少,歡呼雀躍著一把抱起阿蛋,使勁扔上了天,再接住、再拋起來……反覆了幾次才把小傢伙放下來。

  小傢伙一下來,立刻去追剛才震掉的鍋子,這個帽子他滿意無比,慕慕幾次想給他換下來他都撒了大潑,最後慕慕沒辦法也就由他了。

  在竹屋裡,溫大老爺先把溫辣子留下的功法原理的說了一遍,隨後又把溫樂陽的遭遇盡數告訴了老和尚,所有人一樣,不樂也聽得目瞪口呆,到了最後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濁氣,連連驚歎著:「不得了,不得了!」

  溫大老爺在說完以後,又略微猶豫了一下,咬著牙把自家用毒的基本道理也大概說了幾句,生毒分五行,屍毒也就是死毒,溫家是從來不碰的等等。

  不樂和尚彷彿覺得更加有趣了,等大老爺說完之後,也把自己用『天眼明』探出的情形告訴幾位家長:「這只蛙兒吞下了溫樂陽,算是倒足了大霉,那一絲從洪荒裡繼承來的靈血,在蛙兒的體內就是至純生金的厚土之毒,現在這些土毒一點沒剩,全被溫樂陽吸到自己身體裡去了。」

  溫四老爺愕然,突然問了個很有喜感的問題:「你是說,溫樂陽那小子身上長金絲兒了?」

  不樂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說你也配當師祖的傳人?

  大老爺聽不樂一說,立刻想起來當初在大慈悲寺裡,溫樂陽吸斂風毒月瘴的事情,趕忙也告訴了老和尚,說完以後試探著問:「大師,您看這小子……到底是怎麼了?」

  不樂和尚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表情凝重了許多,一邊喃喃的嘀咕著:「有道理,有道理!」,一邊自得其樂的頻頻點頭。

  溫大爺急得跟什麼時候,心說有什麼道理你倒是說啊。

  過了半晌之後不樂才長出了口氣:「這個孩子身上的功法,和佛家不同,不過到印證了幾分道家眼中的天理!」老和尚開始慢條斯理的解釋給溫家人聽。

  溫樂陽的身體裡,陰褫的屍毒和病字號百種的劇毒,也就是所謂的死毒和生毒糾結在一起,混成了一團。

  所謂生死毒,就是陰陽毒。

  不樂老和尚活了差不多兩千年,練成人形也有一千五百年了,各個門宗的法術也都有理解,對道家的修天至理自然也頗為精通,所謂混沌破、陰陽生。陰陽混合糾結不清,那就是混沌。

  溫樂陽用錯拳把生毒和死毒亂七八糟的攪和在一起,全都練進了自己的骨肉血脈裡,無論是陰褫的屍毒還是百蟲的劇毒,毒性早就都被改變了,單純從道理上講,他的身體對於劇毒來說,就是個混沌!

  不樂好和尚說了半天,別說溫家的幾個老頭,他自己都被自己說暈了,最後還不依不饒的補充了一句:「混沌是什麼,混沌就是什麼東西到了裡面,都變成混沌!」

  這麼有震撼力的結束語,徹底把空氣凝滯了……

  過了半天,溫大老爺咳嗽了一聲:「您是說,生死毒變成了另外一種劇毒,盤踞在他身體裡,只要遇到其他的毒素就會吸斂進來,然後……就同化?」

  老和尚大喜,一拍大腿說了句:「著啊!同化,這個詞兒太好了,你怎麼想出來的?」

  溫大老爺總算明白了怎麼回事,心裡暢慰無比:「那現在溫樂陽豈不是見到劇毒就吸入體內為自己所用,毒不死的小怪物!可惜這只蛤蟆毒性不精,要真是什麼金土神蛙,溫樂陽的造化不是更大?」

  老和尚喜滋滋的跟著一起點頭:「沒錯,不過吸收化解的時間會長一點,要真是洪荒裡的金土神蛙,就憑著溫樂陽現在的身體,怎麼也要千百年的光景!」

  溫大老爺的笑聲戛然而止……

  這只『裂地蛤』傳承的洪荒血脈在身體裡表現就是至純生金的土行劇毒,犀利霸道沒錯,但是少的讓人想哭,只有那麼一絲兒,結果就困住了溫樂陽,要是再多些,溫樂陽就真沒機會見到最近這幾百年的太陽了。

  至於吃東西的問題,老和尚也解釋了一下:「對於這小子來說,劇毒就是最好的養分!五臟六腑消化劇毒還來不及,哪有時間想著吃東西的事情!」

  由此可見,溫樂陽愛吃胡蘿蔔純屬嘴饞。

  不樂老和尚這番話,要是放在幾個月之前說給溫家四個老頭子聽,早就挨打了。不過這幾個月裡劇變迭起,種種超乎常人想像的事情先後發生在溫家面前,四位大家長的接受能力大大的進步了。

  不樂和尚也猜不出溫樂陽大約多長時間能出來,不過應該不會時間太久。

  只要溫樂陽死不了,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溫家的幾位老爺子就大喜過望了,畢竟人還活著。

  苗寨裡緊張的氣氛終於被喜慶代替,三家之間的敵意也隨之消弭,此刻二娘對溫、駱兩家的態度,倒比著原來親切了許多。

  不樂和尚的傷勢頗重,沒辦法再施展『天眼明』神通來看看小阿蛋,但是說的話基本和善斷的判斷差不多。兩個神通廣大的妖僧為什麼受傷一直不肯說,除了溫不做之外沒人好意思去問,結果溫不做吃了個大大的閉門羹。

  當天晚上和尚們就神色匆匆的離開了苗寨,到底為什麼會受重傷卻始終也沒說。阿蛋一直送出去老遠,最後把一個和自己頭頂一模一樣的鍋子硬塞到小結巴懷裡。

  又過了一天,溫駱兩家也各自告辭,不說不做兄弟留下來等候溫樂陽從蛤蟆嘴裡爬出來。

  慕慕卻說要養傷不想走動,賴在苗寨裡,誰都知道她的心思,不過誰也沒說破。

  和尚跟老道也留下來了不肯走,拜師的事情他們倆可一天都沒忘記過,和尚又沒照顧好慕慕,心裡惴惴不安,不等溫樂陽出來說上一句准話,兩人睡覺都不踏實。

  過了大半個月之後,溫不草突然派人把小易也送來了,小丫頭和溫樂陽感情至厚,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抄著大喇叭去找瘦子跟和尚拚命,瘦子還好說,和尚冤枉的腦袋都不那麼圓了。

  外面日月交迭,蛙腹裡卻根本沒有時間,『我服了』終於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去探索新的世界,老實巴交的在溫樂陽的舌頭上睡了醒,醒了打滾,打滾累了睡……

  至純生金的土行劇毒慢慢的被生死之毒同化,就像萬年玄冰慢慢消融,變成歡快的流水,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變化,直到突然有一天,所有的堅冰盡數融化,在最後一絲桎梏被打碎的瞬間,溫樂陽全身的毛孔都迅速而猛烈的開闔,一陣陣軟軟的、癢癢的舒坦從頭髮梢一層層蕩漾到腳後跟,生死之毒真的像流水一樣,迅速而暢快淋漓的從每一個毛空間劃過,蕩漾著沁人心脾的清涼!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奔騰激湧的感覺漸漸沉澱,身體裡沉重依舊,卻完全不影響行動,溫樂陽張開嘴巴把我服了吐到手心裡,憋悶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蟲子欣喜的蹦來蹦去。

  與此同時,在外面百無聊賴正在聊天的兩個少女,同時發現巨蛙的眼睛好像眨了一下,就在她們以為自己眼花的瞬間,巨蛙突然張開大嘴仰天打了個嗝!

  熟悉的笑聲從蛙嘴裡放肆的流淌出來,溫樂陽滿臉喜色一躍而出!就在他躍出巨蛙嘴巴的時候,蛤蟆的肚子裡發出了一連串咕嚕咕嚕的聲音,早已凝結成硬塊的胃沙鬆動融化,片刻間又變成了巨蛙最初時的胃液。至此裂地蛤秀兒,正式退化完畢,又變回了坐地蟾秀兒。

  溫樂陽雙腳剛一落地,還沒來得及呼吸一下久違的清新空氣,耳畔就響起了又驚又喜的歡呼,兩條美麗得讓人心醉的身影就像世上最快樂的鴿子,狠狠的撞進了他的懷裡!

  溫樂陽劫後餘生,激動的無以言喻,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在巨蛙肚子裡呆上了幾十年,全沒想到兩個少女清秀依舊,照樣是以前的那一副漂亮模樣,巨大的喜悅立刻把自己那點謹慎衝到了九霄雲外,大張雙臂把慕慕和小易的抱在了懷裡,得意忘形的伸出嘴巴,在兩張滿溢著幸福的小臉蛋上各自重重的親了一口。

  隨即兩張俏麗的小嘴馬上又嘬住了他的臉頰,快樂和幸福來的太突然,太動人,太美麗,一瞬間讓人忘記了所有的一切。

  一切包括:溫樂陽沒穿褲子。

  他的褲子在剛掉進蛤蟆肚子裡的時候就化掉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57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一章 道喜
終於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徹底打碎了溫樂陽重生的幸福,慕慕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了,恨不得坐地蟾張開嘴巴讓自己一頭扎進去。

  溫樂陽頭髮鬍子一把抓,全都倒豎起來,小易的臉蛋也紅撲撲的,不過還是轉到溫樂陽身後,皺著眉頭笑道:「怎麼屁股上還有兩塊黑?」

  溫樂陽一手前一手後,兩腿夾緊兔子似的崩崩跳走了……毒功更進一重的溫樂陽,蹦的果然又高又快。

  半晌之後,一身青苗打扮的溫樂陽灰溜溜的走出來,臉上又恢復了清淨,鬍子被刮得乾乾淨淨,不過顴上那道紅疤依舊。阿蛋頂著自己的寶貝帽子,圍著溫樂陽轉來轉去。不說不做、二娘蚩毛糾、小易慕慕、稽非水鏡和所有的青苗都在對著他笑,蕩漾著由衷的快樂。

  不過和尚跟老道的快樂裡,還有幾許惴惴不安。

  瘦子撲到自己家寶貝秀兒跟前,唉聲歎氣眼淚汪汪,巨大的蛤蟆也無精打采,顯然弄不明白自己吃壞了肚子後果怎麼會這麼嚴重。過了一會,巨蛙突然又張開了嘴巴,叮噹一聲,一柄小小的飛劍落地。

  稽非打心眼裡歡呼了一聲。

  溫樂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上的毛孔開闔,旋即眼前陡然一亮,一片天地盡數呈現在他的心裡,靈覺的蔓延既迅速又直接,剎那中就已經就包圍了周圍的世界,距離遠了不說,最重要的是:清晰!

  原來分辨率800*600,現在是1600*1200。

  三寸丁溫不說知道溫樂陽心裡想什麼,笑呵呵的撿了塊黑黝黝的石塊,對著他喊了聲:「接著!」說完雙臂用力,石塊灌著嗚嗚的風聲狠狠向著溫樂陽砸去。

  準確迅捷,照著臉砸的。

  溫樂陽伸出一隻手五指如輪。用看不清速度地敲擊著。噗地一聲。堅硬地花崗在半空中就爆成了一團細碎地根本無法撈取地齏粉。被山風一吹四散無形。

  所有人都不禁咋舌。溫樂陽以前也能用錯拳化石成粉。但是必須全身全力投入。而且時間漫長。全不像這次那麼輕鬆。手跟石塊甫一接觸就大功告成。

  上次溫樂陽在大慈悲寺也表演過一次錯拳無聲穿牆術。那座院落一直荒敗著不知多少年。砌牆用地石料不過是普通地磚石。沒有法術禁制自己都快塌了。如果那面牆都是花崗砌成地。估計當時溫樂陽地臉就平了。

  溫樂陽突然擠了擠眼睛。使勁看了看小易。他現在才注意到。小易好像有點變樣。依舊清秀但是少女地青澀卻少了幾分。而多出了一股至純而帶出地風韻。

  看了一會溫樂陽才問:「我……多長時間了?」

  慕慕想也不想地回答:「九個月又十……」說著半截臉上一紅。搖頭開始耍賴:「反正快一年了!」

  說完以後,兩個少女對望了一眼。眼圈都是沒來由的一紅。

  小易比著慕慕直接得多,撇著嘴巴說了句:「我有一陣都以為你出不來……」吧嗒吧嗒掉著眼淚,直接擠進了溫樂陽的懷裡哇哇大哭,喜悅和曾經的擔心揉在一起,變成了莫名其妙的委屈。

  慕慕也想去,沒好意思。

  溫樂陽現在才知道,自己竟然在巨蛙肚子裡待了快一年,算算時間,小易已經十五歲了。難怪漸漸有了副小美女的氣韻。

  一直等小易哭痛快了,稽非和水鏡哥倆才小心翼翼的湊到溫樂陽跟前,和尚訕訕地問:「那個……溫兄弟,咱們以前說的話……」和尚正斯斯艾艾的說著,慕慕和阿蛋並排走了過來,手揣在兜裡,走路一搖三晃,都掛著一臉壞笑,橫身擋在了和尚跟溫樂陽之間。

  小易在旁邊拽了拽溫樂陽。笑著說:「你別管,慕慕早等著這一天了!」說著,也拎起了大喇叭,溜溜躂達地轉到和尚跟老道身後。

  慕慕巧笑倩兮,上下打量了兩個出家人半天,直到兩個老賊渾身不自在,才一挑秀眉脆聲問道:「在峨眉山的約定,溫樂陽一個月之內抓到你們了沒有?」

  兩個出家人大眼瞪小眼,愣愣的點點頭:「可是……」

  慕慕根本就不讓他們說話:「七娘山腰上。溫樂陽囑咐和尚照顧好我。和尚你照顧好我了沒有?」

  和尚快哭了,老實巴交的搖頭。

  慕慕越說越快:「你們在紅葉林裡胡作非為。差點害死了溫樂陽,他找你們報仇了沒有?」

  稽非老道的額角開始冒冷汗了,正想用眼角踅摸逃跑的路線,小易舉起了大喇叭向他晃了晃。

  慕慕的聲音又清脆又響亮:「萇狸仙子不想饒你們,是不是溫樂陽求情保住了你們?中了惡蠱被妖女追殺,是不是溫樂陽撲滅命火救了你們?蠱毒發作奄奄一息,是不是溫樂陽央求青苗高手救你們?大和尚被巨蛙捉住,是不是溫樂陽捨身救你?」

  慕慕像連珠炮一樣,一口氣把話說完,最後大眼睛火辣辣的盯住冷汗淋漓的水鏡:「和尚,老道,你們兩個要臉嗎?」

  水鏡和尚滿臉通紅,猛地跪在地上向著溫樂陽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嘴裡大聲說:「弟子水鏡叩見師父!」說完一跺腳用袖子掩住臉就跑。

  和尚地動作極快,從磕頭到逃跑一氣呵成,看著跟排練過多少遍似的,稽非老道哎喲一聲,急得直蹦。和尚剛跑了沒兩步,小易的笑聲傳來:「我們溫家拜師得磕六個頭。」

  和尚跑著半截就怪叫了一聲:「偏你家這麼古怪!」,小易笑嘻嘻的糾正:「咱家!」

  和尚像頭奔牛一樣氣哼哼的又衝回到溫樂陽跟前,溫樂陽這次手疾眼快,伸手捉住了和尚的胳膊,一時間也有點反應不過來,結結巴巴的說:「不用了,不用了。」水鏡只覺得身子狠狠一緊,好像有一道鋼箍重重的扣住了他,止住了他下拜的勢子。

  稽非老道這次真地是愁眉苦臉了。湊過來問溫樂陽:「只拜師,不磕頭行不?」

  溫樂陽點點頭還沒說話,水鏡已經爆喝了一聲:「不行!最少磕仨!不能比我少!」

  瘦子從頭到尾也沒參與鏡泊莫家的陰謀,只是到了最後收到妖女地請援這才帶著秀兒趕來,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他雖然是所謂的世宗妖魔,但是一輩子並無大惡。所有的心思都用在飼養巨蛙身上了。最近這快一年裡,都被囚禁在苗寨,和青苗漸漸投了脾性。這次巨蛙退化讓他心灰意冷,再和二娘商量了一番之後,就在寨子裡住了下來。

  溫樂陽有些擔心,望著無精打采的巨蛙問二娘:「要是瘦子突然翻臉……」溫不做已經把後來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

  二娘傲然一笑,伸手拍了拍溫樂陽地肩膀:「放心吧,他要是狼心狗肺咱們也有辦法對付他!這些修真地門道,咱們以前沒見識過地所以才吃了虧。現在咱們心裡有數,真要再對上,誰生誰死還不知道是誰說了算!」

  小蚩毛糾從一旁腆著小肚子。這小子在一年裡胖了三圈也長高了一大截,看來伙食不錯胃口更不錯:「他們修真的也是人,只要是人就逃不過一個死字!」

  溫樂陽笑著點頭,也沒在多說什麼,連晚飯都沒吃就辭別了青苗,二娘帶著小蚩毛糾一直把他們送到了公路上。

  慕慕為了溫樂陽,生生在苗疆待了快一年,現在雖然捨不得溫樂陽,但是心裡也著實惦記家裡。大家約好以後經常往來之後就此分手。

  兩個新收地徒弟也想跑,沒想到溫樂陽不放人,非要拉著他們一起回家,說是還有事情要問。

  溫樂陽回到家裡,自然又是大大的一番熱鬧,女人們全部忙碌了起來,準備著溫家村的傳統美食(猜猜是啥唄)。

  隨後幾天裡,溫樂陽只要一有空就跟稽非水鏡兩人在一起,不停的問著修真者的運力方式和行功法門。兩個出家人把自己知道地都盡數相告,一點也不隱瞞,對於修士來說,修煉的功法雖然各有差異,但是都離不開八個字:煉氣養神,煉神馭物。

  小易就跟在溫樂陽身旁,弄個本子不停的幫著他記錄。

  另外溫樂陽還有一個大問題,在措辭了半晌之後才算明明白白地問出來:「修士裡,是不是也有等級劃分?一級一級層次分明。不同的層次又不同的神通。也有不同的運功法門?」

  稽非老道笑著說:「當然有等級,各個門宗的功法都有等級。和尚練的音樂天蓮宗掛甲小成禪音普渡無上正等正覺神通,就分做八重。我練得千江水有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清淨心靜澈滅神劍法分六個層次……」

  溫樂陽咕嚕一聲,吞了口唾沫,算是徹底被這兩個功法名字給雷到了,勉強笑道:「佩服…… 你們的功法真夠大氣的!」

  和尚和老道對望了一眼,像一對驕傲的公雞,半瞇著眼睛微微揚起了下頜。

  溫樂陽摸出根胡蘿蔔,定了定神之後才繼續問:「不是問各種功法地等級,我問的是修士之間有沒有公認的等級劃分,比如、比如……」溫樂陽怎麼說都說不到點上,急得抓耳撓腮,狠狠咬了一口胡蘿蔔,才繼續說:「就比如天下所有人都煉溫家的毒,第一層就是泡藥酒連技擊,第二層就是泡毒酒煉錯拳,第三層就是煉毒方化毒入體,每個層次之間壁壘分明,第一層最出色的,也不如第二層最差勁的……」

  和尚從旁邊徹底迷糊了,還是老道比較機靈,總算弄明白了溫樂陽的意思,哈哈大笑著說:「有個屁等級,要是有個公認的等級,大伙就甭打架了,比一比自己的層次,現在是哪個級別地高手,高的勝,輸的自殺?修天之人在靈智初醒之後。或著自有奇遇、或著得到師長的幫助,讓智力開化身體結實,達到修煉本門功法的資格,這個過程有地門派叫做築基,有的門派叫做洗髓,反正意思都差不多。開始修煉功法以後就看個人的天分、勤奮和造化了,沒個屁標準,誰強誰弱總得打一打才分得清。」

  老道說完,和尚也明白過來了,嘿嘿笑著補充:「從修天開始就沒等級那麼一說,修到最後,不是死了就是飛仙……也不知道飛哪去了,反正飛走就不回來了。」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喜滋滋的點點頭。

  看著溫樂陽一臉認真。溫家幾位家長還以為他要煉元嬰,不過也沒人管他,溫、苗、駱三家地傳統就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是溫家弟子。最後練成了一身趕屍驅煞地神通,那也算你有本事。

  沒過幾天駱家地兩位老爺子趕來看溫樂陽,跟著剛剛在苗疆分手地二娘也帶著蚩毛糾來訪,這番熱鬧足足持續到十幾天之後,來賓紛紛告辭而去,擦著鼻血心滿意足的回家了。

  溫樂陽把修天的事情問得差不多了,隨後則一頭扎進了紅葉林,在小易的指點下,開始研究生字號裡前人留下的毒方。天天鼓搗著十幾個鍋子煉毒,忙得不亦樂呼。

  兩個出家人初到溫家村的時候,天天都想著下山,但是一段時間住下來之後,發現沒有一個人拿自己當晚輩,就連溫大老爺對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小山村裡寧靜富足,日子過的安康喜樂。哥倆這麼多年都在江湖上漂泊,一下子找到了感覺。竟然又不肯下山了,天天在村子裡甩手白吃。

  小易心靜如水,每天只要守著溫樂陽就心滿意足,往往在他身邊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什麼也不幹,大大地眼睛跟著他的一舉一動,表情都和溫樂陽一模一樣,時而微蹙眉頭,時而焦急煩躁,時而抒懷歎氣。直到又是幾個月之後。溫樂陽的笑容才漸漸多了起來。時不時都會眉飛色舞地跳起來,嘿嘿傻笑上幾聲。

  小易責無旁貸。跟著他一起傻笑。

  一年以前,溫樂陽練成了祖先留下的邪門功法,變成了標準的王八拳型選手,狠狠的打了幾場硬仗,特別是在巨蛙腹中的遭遇,任誰都會以為溫樂陽現在應該滿世界吸斂毒,讓身體更上層樓,誰也沒想到溫樂陽現在又開始忙忙叨叨的煉起了方子。

  有一次四老爺好奇,過去看了看溫樂陽煉方,一進溫樂陽煉方用的屋子,一股蔥花熗鍋的香味撲鼻而來,四老爺一愣,看著忙碌的滿頭大汗地溫樂陽問:「炒雞蛋呢?」

  溫樂陽趕忙放下手裡的鍋子,畢恭畢敬的回答:「弟子煉方呢。」

  四老爺氣的鼻子都歪了,溫樂陽趕緊跟上去想解釋,四老爺扔下句:「少來煩我!」一揮袖子扭頭走了。

  從那以後反正四老爺是不管他了,每次溫樂陽煉藥的屋子打開之後,總會飄蕩出各種古怪的味道,草藥香、胡椒味、花粉等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一切又都回復到兩年以前,生活平和而忙碌,偶爾兩個傻叔叔會在樹林外面大呼小叫,溫樂陽就會跑出去帶他們去打野味,全家上下依舊一片和睦,不久前因為紅葉林被襲和十幾個弟子慘死峨眉山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

  山中無日月,轉眼大半年(這詩氣派不?),時值端午佳節溫家大慶,溫樂陽從生老病死坊回到溫家村。

  全族老幼湊在一起慶祝佳節,村子的空地上連串的酒宴排開,月上柳梢地時候正是酒酣之際,突然村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個陌生的聲音大笑著:「恭喜溫家,恭喜溫家!天星劍廬賀一平拜見溫家諸位前輩,特來恭祝溫樂陽兄弟大喜!」

  說話中一個健碩的老者懷抱著一個紅布長條包裹,大步走進了村子,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小伙子,個個神情彪悍器宇軒昂。

  稽非老道見多識廣,低聲對著溫樂陽和他的師爺師祖說:「天星劍廬是修真正道上的門宗,時候不算短,地位一般。這個賀一平是掌門。」

  溫家幾位老頭子個個納悶,天星劍廬、賀一平,以前聽都沒聽說過更毋論打交道,一個修真門宗找上門來。還恭喜?

  小易就坐在溫樂陽身邊,瞇起大眼睛悄悄的把從不離身的大喇叭握在了手裡。

  大伯溫吞海站起來迎向賀一平,笑呵呵的問:「這位老哥,溫樂陽那小子何喜之有,還勞動您老的大駕親自上山?」

  賀一平也是笑容滿面,沒回答溫吞海。而是反問:「尊駕是?」

  溫吞海也不敢托大:「我是溫樂陽地大伯,溫家地事兒您跟我說就成……」

  大伯地話還沒說完,沒想到頭髮都白了地賀一平竟然對著他施了個晚輩禮,恭恭敬敬的說了聲:「賀一平拜見前輩!請問前輩,那位是溫樂陽?」

  溫樂陽現在比誰都糊塗,放下筷子走到大伯身旁還沒說話,賀一平就一挑大拇指,語氣親切的讚道:「果然是人中之龍!哈哈,好兄弟。恭喜恭喜!」說著把懷裡的長條包袱解開,是一隻古香古色的劍匣。

  劍匣一打開,一股淬礪地氣息立刻氤氳起來。一柄青綠色的長劍孤傲的橫在匣裡。賀一平不等溫樂陽說話,繼續笑道:「這把斬夜,是三千年前一位劍仙遺留下來的寶貝,因為劍氣桀驁一直配不上劍鞘,也算是少有的上品了!送給兄弟做賀禮,剛好配得上溫兄弟的身份啊!」跟著不由分說,把劍匣往溫樂陽懷裡一塞。

  稽非和水鏡對望了一眼,臉上又是羨慕又是驚異,天星劍廬實力一般。但是藏劍養劍天下聞名,要是他們都配不上鞘的劍,就能用兩個字形容了:仙刃!

  溫樂陽老實厚道也不耽誤他財迷,根本沒推辭就抱住了劍匣。

  一個老頭子跟溫樂陽拍著肩膀稱兄道弟,第一次見面就送了這麼大一份厚禮,賀一平笑容親切態度真誠,怎麼看也不像心懷惡意,讓所有人都摸不到頭腦,溫樂陽就更不知道怎麼回事了。習慣性從兜裡摸出一根胡蘿蔔,剛要往嘴裡送突然反應過來不合適,舉著胡蘿蔔吶吶的問:「這個……吃不?」

  賀一平的神色哭笑不得,古怪到了極點,心說這算還禮不?人卻點點頭:「吃!」伸手從溫樂陽手裡接過胡蘿蔔。

  溫樂陽也騷了個大紅臉,趕忙岔開話題問:「前輩上山,到底恭喜小子什麼?」

  賀一平卻哈哈一笑,對著在場地溫家老幼作了個團團揖,竟然什麼也沒說轉身帶著弟子高高興興的走了。

  溫家上下。幾百人大眼瞪小眼。

  和尚搔了搔光滑的頭皮。對老道說:「賀一平那個老小子瘋了,用一把絕世好劍換了個胡蘿蔔……還這麼高興?」

  老道剛要說話。突然又是一陣腳步聲從村口傳來,一個年老女人地聲音充滿了慈祥:「不見彩雲繡坊童一欣拜見溫家諸位前輩,特來祝溫樂陽小兄弟大喜!」話音落處,天空裡突然洋洋灑灑的飄起了芬芳的花瓣雨,一個鶴發雞皮的老太婆,拄著粗大的蟠龍乖張,在七八個美麗少女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進了村子。

  和剛才的賀一平一樣,老太婆的臉上也樂開了花,問清楚了哪個是溫樂陽之後,嘴裡嘖嘖有聲地一通誇獎,在輩分上只肯自稱老姐姐,最後從侍女手裡接過一件銀白色的大氅,親自給溫樂陽披在肩上,退後了兩步上下打量著:「這件披風是咱們繡坊十三位前輩,煉冰蓮藕絲做線,取火遂心制針前後接力四百年才繡成的,一般的水火方術都傷不到它的,現在送給溫小兄弟,算是老姐姐的一份心意,恭賀兄弟大喜!」說完又顫巍巍的對著溫家一群長輩鞠個躬,任憑溫樂陽怎麼問,她也含笑不語,在少女們的攙扶下走了。

  老道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這次連胡蘿蔔都沒拿!」

  這一天晚上,從天黑以後一直到子夜時分,溫家村就再沒消停過,每過片刻就會有一群人來拜訪,各種各樣地唱諾聲絡繹不絕。

  「難平谷夏一山求見,恭喜溫樂陽兄弟!」

  「大定塢熊一聲有禮,拜會溫家諸位前輩,給溫樂陽兄弟道喜!」

  「玉碗玲瓏洲白一梅來恭喜溫樂陽兄弟了!」

  「十八蹄嶺馬一凡來了,哈哈,快讓我看看哪位是溫樂陽兄弟,道喜啊,道喜啊!」草以前根本就沒聽說過的人,亂七八糟的走進村子,無一例外的面含笑容和溫樂陽平輩相稱,嘴裡說著恭喜,卻始終不肯說到底恭喜什麼,留下了貴重的禮品之後轉身就走。

  各家送來的禮物也是琳琅滿目五花八門,有寶劍、丹藥、仙衣,法器、印篆等等,還有一匹比狼狗還要小一號的棗紅色小馬,叫做玲瓏馬,跑的不慢耐力也好,就是身材太小只能被豪門巨賈當作寵物來飼養。

  等到子夜時分,終於沒有人再上山了,溫家的端午宴草草結束,溫大老爺一揮手:「內室弟子,帶著這些東西跟我回屋!」說完停頓了一下,對著稽非水鏡兩個人客客氣氣地笑道:「二位也請來一趟。」

  小馬現在正拱著溫樂陽地手要胡蘿蔔吃……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二章 川菜
大老爺邁步進屋,對著身後捧著大包小包的溫樂陽幾個人一揮手:「把東西全放我床底下!那…個馬就別牽進來了!」溫樂陽和大伯溫吞海從床邊撅著屁股忙活著,水鏡和尚已經耐不住性子,甕聲甕氣的問:「溫家和羅海湖一字宮有什麼淵源?」

  幾個老頭都搖搖頭,溫樂陽以前聽老兔妖不樂說過,佛宗大慈悲寺和俗家羅海湖一字宮同列正道五福,是修真界的魁首之一,另外在苗疆為禍的鏡泊妖女,在千多年前也是惹惱了一字宮才被滅門。

  溫樂陽往床底下塞完寶貝拍拍手站起來,摸出一根胡蘿蔔放進嘴裡:「他們都是一字宮的?」

  水鏡和尚搖搖頭:「算不上,都是些依附於一字宮的修真小門宗,沒聽他們都在名諱中間加上個一字嗎,這些門宗或者祖先、或者掌門都是一字宮出身。」

  溫吞海呵呵笑道:「原來一字宮的人,名字中間都加了個一字!」

  和尚繼續搖頭:「只有那些外系的門派弟子,為了表明身份才會這樣,真正的一字宮直系弟子都沒有這個講究,該叫啥叫啥。」

  稽非也呵呵笑著說:「正道五福都有自己的勢力,像大慈悲寺,被天下七十二座古剎共舉為修佛聖宗,五福裡的三座道門之下有著無數小派,一字宮也不例外,一般的事情根本不用自己張羅,只要吩咐一句,下面自然有人給辦的妥妥帖帖的。」說完以後又喜滋滋的歎了口氣:「沒想到咱們小……那個,人緣還真好,大慈悲寺就不用說了,現在一字宮也趕著給你送禮。這些禮物沒有一件是凡品,照我看有幾家可是把家底都翻出來了!」

  溫樂陽先沒說話,攥著根胡蘿蔔把自己最近這兩年裡的經歷仔細的回想了一遍,這才對著四位爺爺疑問的目光用力搖搖頭:「我以前和一字宮從來沒打過交道,也不認識名諱裡帶著一字的修士。他們恭喜我什麼我也不知道。」

  四老爺突然開口。簡簡單單的說了六個字:「會不會是萇狸?」

  一向眼高於頂、看不起世人的修真門宗突然像約好了似地,爭前恐後的給溫家送禮,見到溫樂陽都是從頭到尾一番誇獎,然後放下貴重禮品扭頭就走。這些門宗都是以一字宮馬首是瞻,肯定不是看著大慈悲寺的面子,想來想去原因也只能繫在他們溫家那位師祖奶奶大妖萇狸身上。

  大伯溫吞海伸手拍著溫樂陽的肩膀:「小子。難道一字宮看上你了,想要聘你做姑爺?」

  溫樂陽一下就樂了。沒大沒小地跟大伯貧氣:「您別以己度人。侄子可沒您當年地風範。」

  溫吞海得意無比地哈哈大笑:「你小子也不賴。我看小易。還有駱家地那個漂亮丫頭……」說著半截看到四老爺陰森森地瞅著他。趕緊岔開話題。裝模作樣地分析:「這些寶貝件件都珍貴無比。但是要說對心思。全不如送個嬌滴滴地美嬌娘。才最配得上少年人地那點小心眼。我就不信那麼多老江湖。連這點都想不到。」

  稽非跟水鏡滿臉地佩服。對著大伯挑起大拇指:「這番大論讓人茅塞頓開。高明!」

  溫吞海謙虛地拱拱手:「我當縣長那會。人家托我辦事……」

  溫大老爺聽不下去他們胡說八道。更懶得跟著瞎猜。瞇著眼睛盯著地面。也不知道是在問誰:「能查嗎?」

  大家長正經發話了。溫吞海和溫樂陽兩個人表情同時一整。點頭答應:「明天我們就下山去查!」

  溫大老爺依舊瞇著眼睛。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

  稽非老道從旁邊眼珠轉了兩圈,笑嘻嘻地踏上一步:「這事兒還是我們哥倆去查方便些,修真界的事兒我們輕車熟路,這些一字宮的小嘍肯定是得到了什麼消息,要查估計也不是啥難事……」說著,老道斜眼對著和尚使了個眼色。

  水鏡和尚立刻站起來,裝模作樣、面色焦急地對著老道大吼:「咱倆怎麼下山,身上八個兜兒加一塊湊不出五毛錢,下山還不得餓死!」

  溫樂陽哈哈大笑著回頭瞪了和尚一眼:「大師。您這戲忒過!」

  兩個出家人都訕訕的搓手心。修士裡像他們倆混的這麼慘的實在不多見。

  溫吞海出門轉了一圈,再回來的時候手裡舉著兩疊鈔票和一對手機,塞給哥倆一人一份。和尚心細,挨張看鈔票號碼,一會就眉花眼笑。

  老道卻正義凜然的搖頭:「貧道倒不是為了這點盤纏矯情,而是吧……」說著老道把鈔票揣進兜裡,目光對著溫大老爺床底下一掃一掃的,那底下剛進去一把絕世好劍:「一字宮也不是小角色,這件事又處處透著古怪。萬一他們有什麼陰謀。我的寶貝飛劍又在苗寨傷了元神,到現在還沒回復……」

  溫大老爺突然仰天打了一個打哈欠。好像沒聽見老道的話,大聲地喃喃自語:「老了,不中用了,到點就得上床睡覺,坐不住了。這事就這樣吧,勞煩兩位了,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吞海和樂陽說。」

  稽非一跺腳:「老爺子,您這戲比和尚還過!」

  溫大老爺恍若未聞,睡眼稀鬆的向著自己的寶貝床鋪走去,嘴裡還念叨著:「溫樂陽啊,現在你是做師傅的人了,有時候也得注重點儀表威嚴……」

  和尚見好就收,拉著老道的袖子就往外走,嘴裡低聲嘀咕著:「要啥絕世好劍啊!一人一萬不少了……」兩個出家人也沒在耽擱,最近在溫家村裡閒的筋骨都鬆了,正商量著過了節出去轉轉,藉著查案連夜下山去了。

  溫樂陽出來以後又和大伯商量了一會,想來想去也找不到條線索,溫吞海囑咐他最近先別回紅葉林。

  第二天開始,上山送禮的依舊絡繹不絕,來的人無一例外名諱中間都加了個一字,有的仙風道骨,有地器宇軒昂。全部都是有名有姓的修真流派,但是上山以後就堆起親切的笑容,見到有皺紋的溫家人就施晚輩禮,和溫樂陽拍著肩膀稱兄道弟,嘴裡不迭的道喜,道地什麼喜卻打死也不說。

  禮物越收越多。越收越貴重,一連十幾天下來,溫大老爺吩咐村裡會做木匠活的弟子重新給他打了張大床。

  平時主理村子大小事務的溫吞海沉不住氣了,找到大爺低聲問:「大家長,您看是不是先把山封住,不讓這些門道上來了?」

  大老爺勃然大怒:「放屁,你個敗家的東西!」

  稽非和水鏡兩個人,自從下山之後就再沒什麼消息,中間發過幾個短信回來。都說還在查。

  直到一個月之後,送禮地人才漸漸稀疏下來,終於接連幾天都沒什麼動靜了。溫樂陽心裡卻更不踏實了,這天正琢磨著是不是跟大爺商量下,讓自己下山去找找兩個出家人,突然一個好像兩塊鵝卵石交擊、生硬鏗鏘地聲音,遠遠地從山腳下傳來:「姓溫地最近好大的名聲,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真才實學!」

  大伯溫吞海一皺眉,來的人語氣不善,明顯是來鬧事的,一揮手就要帶人下山。

  溫大老爺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攔住了大伯,有些失落的歎氣:「聽口氣,不像是來送禮的。」

  這次來的人地確不是送禮的。

  不大的功夫,腳步聲疊疊響起,空氣裡緩緩透出一股腥風,隨即人影閃動,七八個年輕人魚貫進村,什麼打扮地有,有人穿唐裝有人穿西服。臉上的表球都糾結著不忿和不屑。

  為首的一個不到三十歲,在他身旁赫然跟著一頭白皮火紋、比犀牛還大的猛虎。

  溫樂陽濃眉一軒,邁步走到村口把他們攔住,沉聲問:「你們是誰?」

  溫家的弟子也都三三兩兩的走出來,看似無意東一簇西一簇的站著,不動聲色的把來人圍在中央。小易的大眸子裡閃動著興奮,一伸手抄起了大喇叭。

  火紋老虎不身體微躬,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沉悶地咆哮,警告著溫家弟子。

  為首的那個年輕漢子長的劍眉星目。翹起的嘴角掛滿了不屑:「靈虎丘白振。這些都是我朋友。」

  在他身後的那幾個年輕人也各自自報家門:

  「大直沽,張尚!」跟在白振身後自我介紹的是個瘦子。拇指上套著偌大一個翠玉扳指,偶爾精華流連,一看就不是凡品。

  「七寸竹林,夏不凡!」

  「鋸牛頭谷,劉梓墨!」

  「火鶴門,辛長弓!」

  這群青年各個出身不同,舉手投足裡都有著不小的做派,看樣子都是些門宗裡少年得志的人物,也不知道為啥湊到一起上山搗亂。

  牽著老虎的白振得意洋洋地等同伴們介紹完畢,有些奇怪的看了無動於衷的溫樂陽一樣,似乎很難接受他還沒被這些名頭嚇壞了的事實,回頭對著同伴們笑道:「這是個傻小子!」

  身後的青年們都笑了,其中大直沽的張尚笑得最大聲。

  溫吞海剛要喝罵,被大老爺一把拉住,老頭笑呵呵的搖搖頭,用下頜一指溫樂陽。

  白振繼續挺著胸膛,大聲喝問:「溫樂陽呢,讓他出來給我瞧瞧!他要是不敢見人,我們可就動手了,毒?下三濫的玩意……」

  溫樂陽摸出了根胡蘿蔔,嘎巴嘎巴的嚼著,臉上地笑容已經不怎麼憨厚了:「我就是,諸位都是來找我地?」

  白振充滿意外的咦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臉不忿地怒笑著:「我以為溫樂陽是個什麼了不起的小子,原來跟傻子也差不多!」說著腳底下不起眼的一錯,輕輕磕了老虎的腳跟一下。

  白皮火紋大虎猛地咆哮一聲,向著溫樂陽就撲過來,一股熾烈的火燙裹在腥風裡撲面而來。

  溫吞海終於坐不住了,怒罵一聲:「哪裡來的小兔崽子…….」話音未落,猛虎突然哀號了一聲,在半空中揚起的暴戾瞬間消散。打著滾的摔向一旁,一隻巨大地爪子在自己的臉上亂七八糟的抓著。

  溫樂陽站在原地壓根沒動,望向老虎的眼神也充滿了納悶。

  一條殷紅的胖蟲子正在大虎的眼睛上賣力地翻滾著,每轉一圈,老虎就震天動地的哀號半聲,身上的火紋肉眼可見的迅速變淺。而我服了的身體,卻愈發殷紅起來。

  白振這下子又驚又怒,對著溫樂陽罵了句:「不要臉的溫家……」話還沒說完,突然眼前人影一閃,跟著臉上火辣辣的很燙。

  啪!

  一聲脆響,溫樂陽鬼魅般的欺身而進,抬手給了他一嘴巴:「嘴巴裡放乾淨,偷襲在先的不是我。」溫樂陽說話地時候,嘴裡還叼著半根胡蘿蔔。說著還不依不饒。又在白振的肚子上補了一拳。白振氣的哇哇怪叫,對著身後地幫手招呼了一聲:「殺了!」隨即臂膀一震,七八枚背在身後的小小獸插沖天而起。

  剛要招呼法寶。白振的臉突然變成了血紅色,頭髮根根倒豎,嘴巴裂的能塞進去一隻高壓鍋,跳著腳的怪叫:「辣,辣……水!」

  大直沽張尚看見同伴受傷,雙腕一抖兩根藍色的長綾迎風搖擺,其他人也紛紛發動,不料法寶剛剛出手,還沒來得及招呼敵人。眼前遽然罡風鋪面,一條身影挾著暴烈的氣勢,像靈活的黑豹在他們之間不停的穿梭,每個人地肩膀都是微微一燙,被溫樂陽輕輕拍中。

  等溫樂陽笑呵呵回到原位,一群年輕人都猶豫了一下,剛才溫樂陽要是想下殺手,現在這些人誰都剩不下。沒想到溫樂陽笑完又撲回來,每個人的屁股上也都挨了軟綿綿的一踹。

  這些人比著當初上溫家村來報仇的鼎陽宮道人強點有限。就是一群背靠大樹的二世祖,本事不怎麼樣,眼界卻都大得很。

  少爺們最終還是面露狠色,他們都已經祭出了法寶,就這麼認輸說什麼也不甘心,各自捏著法咒剛要施展,突然也全都像白振一樣,倏然佈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亂蹦亂跳著。渾身上下通紅一片。嘴裡嗷嗷嘶吼:「辣!」片刻後就倒在地上掙扎翻滾,痛苦難當。

  躺在地上的二世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怎麼就被人家撒了辣椒面。他們知道溫家以毒立世,上山鬧事之前早都做好了準備,或用避毒的靈符,或服用解毒的靈藥,這些東西都是修真門宗裡地寶貝,世間的劇毒根本就破不了防障。

  小易放下大喇叭拍手笑道:「溫樂陽真有的你,還真成了!」

  溫樂陽的臉上也是一片喜色,漆黑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依舊樸實。

  老虎現在已經變成了白皮豬,一隻眼睛高高的腫起,哀哀的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我服了興高采烈的爬回來,跳進溫樂陽地手心裡搖頭擺尾呼呼直叫,偶爾美滋滋地打個滾。

  大爺爺饒有興趣的問溫樂陽:「小子,怎麼回事,是什麼毒?」

  溫樂陽趕緊把嘴裡吃著半截地胡蘿蔔取下來揣回兜裡,壓根就不看那幾個被辣著的少爺,回頭恭恭敬敬的回答老爺子:「不是毒,是在坊子裡小易幫我煉的方子。今兒是頭一次用。」

  小易秀美的下頜高高揚起,像只驕傲快樂的小鴿子。

  上次在苗寨和少*婦對打,在吃足苦頭之下溫樂陽明白了個道理,自己的功法跟修真的神通差異太大,自己仗著身體強硬、錯拳犀利近身搏鬥,就算他有一天真的把自己連成了盤古手裡的開天斧,這種打法也架不住釘子太多。成天掄王八拳,早晚有把自己搭進去的一天。

  所以溫樂陽回山以後就纏住稽非水鏡,把修真的事情問了個底掉,他不是想煉元嬰,是想用毒藥對付修士。

  修士用真元催動法術、接引天地神通,把質絕對化來壓制量,溫樂陽現在還搞不清楚元氣和打嗝放屁有啥區別,法術是甭想了,不過毒還是可以琢磨琢磨的。

  無論哪個門宗,無論什麼功法。對於修士來說,本質都是一樣的,用身體來吸收散落在天地間的能量(說白了就是靈氣),這種能量並不能直接被身體吸收,而是通過功法融合在修士的先天之氣中形成真元力。

  真元力一方面可以緩緩的改善肉體,另一方面則固化結晶。成為靈魂的載體,結成所謂的元嬰。修士不懼毒素,就是因為身體中真元流轉,一旦有劇毒入體,就會迅速排解出去,所謂地百毒不侵並不是不侵,而是剛侵進去就被趕出來了。

  修為越高,身體裡的真元力就越淳厚,把毒素驅逐出身體的速度就越快。幾乎對身體無法造成傷害,即便修為有限,也能夠通過符力在驅毒。所以毒對修真者來說,根本就是不入流的東西。

  高深的修士中毒,一般來說只有三種情況,一是真元盡喪,就像苗寨裡的鏡泊大姐;第二種是毒中蘊含極為淳厚地五行原力,足以摧毀修士的真元,好像裂地蛤肚子裡傳承的那一絲洪荒至性生金的土毒;第三種是修士心神巨震失了方寸,導致真元散亂,在苗寨裡水鏡和尚因為大蛤蟆吞掉了溫樂陽。心裡亂成一團,不小心中了溫不做的流黃。

  溫樂陽把修真的道理弄得差不多明白了以後,就扎進生老病死坊裡,開始參習前人留下的方子。溫樂陽心地善良,不過不缺心眼,明白溫家雖然以毒立世,但是想要煉成那種源自洪荒的、純烈到極點的、五行至性毒力也沒戲,這種奪天地造化地事情又豈是人力能為。所以想要毒翻修真的人,就得另闢蹊徑。

  溫樂陽想得辦法很簡單。真元力像個360安全衛士似的,只要是可疑進程它就跳過去攔住,但是如果是信賴進程呢,比如強身健體、固本培元地藥粉。

  有許多藥物都對身體有著莫大的好處,不過在藥性發作的時候也會產生一些不適的症狀。如果在對敵的時候,身體突然不適,那補藥的後果恐怕比著毒藥還要可怕。

  溫樂陽在紅葉林裡呆了大半年,就是衝著這些補藥產生的不適症狀下手的。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實際煉藥的時候。溫樂陽想地做的還要複雜得多。

  怎麼樣才能讓藥性中和。爆發的症狀更激烈,而且只是一些感官上的刺激。但是對身體卻絲毫無害,僅僅找這個尺度,就浪費了他幾個月的時間。

  而且溫樂陽特意把種毒的過程分成兩步,所以這群上山的二世祖都挨了溫樂陽兩下,被他連種下兩種藥物。兩種藥物都是大補,各自都不會產生什麼症狀,但是兩股藥力在血脈中交融之後,補上加補但是症狀也就炸起來了。

  兩種藥物在血脈裡遊走的時候,會不斷被身體吸收,在施毒的時候必須要精確份量,否則兩種藥物交匯到一起,比例稍有差異都不會生效。

  溫樂陽總算把自己地施毒心得小聲說完了,最後長長出了一口氣,喜滋滋的看著四位大家長。

  大爺爺的老臉上都是欣慰,用力的點點頭:「小子,不錯!」

  溫樂陽嘿嘿笑著回答:「天天琢磨著給修真的人進補,也挺費腦子的。」

  大伯溫吞海也是滿臉的得意,伸手大力拍著溫樂陽的肩膀:「我就說這小子偶爾聰明!聰明了一下就誰也受不了!小子,這味大補的毒藥起名字了沒?」

  溫樂陽點點頭,淳樸地笑著回答:「川菜!」

  幾位溫家地首領全部放聲大笑,那些滿地打滾的二世祖現在藥力已經結束了,都覺得身輕體健血脈暢通,渾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地力氣,幾個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不過他們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剛才辣的要命的時候,人家溫不草就算派出條狗也能咬死自己。

  溫樂陽咬著胡蘿蔔笑呵呵的望著他們幾個:「說說吧,為什麼上山找我麻煩。」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一個聽上去充滿笑意又無比謙卑的聲音又從村口響起來:「溫樂陽少爺是哪位?咱們都是來給少爺聽差的!」

  一個年紀四十不到、長著一副天生笑臉的中年男人,一溜小跑的進了村子,在他身後還浩浩蕩蕩跟著一百多號人,男女老少都有手裡拿著大包小包。

  幾個二世祖本來就垂頭喪氣,一看到這個中年人立刻變得大驚失色,結結巴巴的說:「苟……苟先生……」

  中年人壓根就沒看他們一眼,逕自跑到溫樂陽跟前,笑得畢恭畢敬:這位顴上有疤的少爺,就是溫樂陽吧?」看來在上山之前,他們早就把打聽清楚了,溫樂陽一露面就被人家認了出來。

  幾個二世祖趕緊灰溜溜的下山,溫吞海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大老爺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瞇起眼睛望著新來的中年人,淡淡的說了聲:「那幾個小蟲子不用管了。大伯溫吞海嘿了一聲,自言自語的罵道:「前陣子都是送禮的,剛才是找碴打架的,現在又來了聽差的傭人,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58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三章 聽差
看到溫樂陽點頭,中年人立刻神色大喜:「見過溫樂陽少爺,小人苟長喜,咱們上山都是聽差的,專程聽候少爺的調遣。」

  溫樂陽糊塗的都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溫樂陽了:「你們也是一字宮的人?聽什麼差?」

  苟長喜咧嘴一笑,沒理會溫樂陽的第一個問題,指著他身後上百號人:「這些人都各自有些長處,用起來還算方便。」說著揮了揮手。

  十二個好像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彪悍青年同時踏上一步,苟長喜笑嘻嘻的介紹:「他們都會點功夫,一般的法術也難不住他們,合稱十二月,當然少爺才學通天也用不到他們保護,不過有些小魚小蝦總不能天天勞煩少爺親自出手打發。」

  十二個壯小伙子同時對著溫樂陽鞠躬:「十二月為少爺效死!」說完退開一步,扇子面似的站在溫樂陽身後。

  跟著又走過來七八個滿臉油膩的胖子,苟長喜接著說:「這幾位都是不錯的廚子,川陝魯粵潮州本幫,少爺想要改改口味的時候就吩咐他們。」

  廚子們對著溫樂陽行禮之後,為首的就迫不及待的問:「廚房在哪?」

  後面又上來了兩個人,一個老頭鶴髮童顏精神矍鑠,另外一個正值壯年帶著金絲眼鏡西裝筆挺文質彬彬,「他們兩個一位是老中醫,另一位是莫斯科謝東諾夫醫學院博士,以後少爺要是有個頭疼腦熱就就找他們好了。」

  後面還有照顧起居的老媽子、裁縫、按摩師傅、司機甚至投資顧問、律師、會計,反正只有想不到的,就沒有這幫人做不到的,等都介紹完了以後,苟長喜最後對著溫樂陽笑道:「少爺,您看這些人還合用不?要是還有什麼需要,我馬上下山把人給您找來。」

  溫樂陽仔細看著眼前一大票人,人人衝著自己眉花眼笑。最後把目光落在了苟長喜的臉上:「苟先生……」

  「叫我老苟,這麼多人少爺要是記不住,有什麼事直接吩咐我就成。」苟長喜充滿了職業態度的回答。

  溫樂陽厚道地笑著:「還是先生吧。別老……是誰讓你們來地。溫樂陽不過是個山裡地小子。可不敢指使諸位地大駕。」

  溫吞海溜溜躂達地圍著這群人轉了一圈。最後腳步停在了眾人身後。有意無意地擋住了他們地出路。嘴裡嘿嘿笑著:「說說看。是不是一字宮讓你們來地。」大伯地語氣輕鬆。眼中卻沒有一絲開心地歡娛。送禮地。找碴地。今天乾脆送人來。溫家村是什麼地方。豈容上百個外人來指手畫腳。誰也不知道這些人有什麼圖謀。更不知道這些人裡會不會混有奸細。雖然溫家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人家看上了自己什麼地方。

  苟長喜滿臉苦笑:「我們都是些下人。上山就是為了伺候少爺地起居飲食。其他地事兒我們也不敢隨便說。您老就行行好。把我們安頓了。我們吃喝作息不敢有一絲一毫地打擾溫家。」

  溫樂陽搖了搖頭。送東西可以財迷地收下。但是這群來路不明地人肯定不能留在村子裡。大伯溫吞海繼續嘿嘿地笑著:「不敢隨便說?嘿嘿。低頭看看腳下……」

  溫吞海一說完。一百多人立刻炸了窩。驚呼聲跺腳聲不停地亂哄哄地響起來。每個人地腳面上不知何時已經長出了一蓬蓬紫紅色地小草。在陽光地照耀下。正閃爍著詭異地顏色。

  除了那十二個保鏢不動神色之外。只有老中醫一臉納悶彎下腰仔細看著小草。其他所有人都驚慌失措。想伸手從自己地腳面上拔草又不敢。

  溫不做笑嘻嘻的從旁邊提醒:「千萬別動,這些草見縫就鑽。見血就長,最後從眼睛嘴巴里長出來,可人還能活上四五年。」

  溫不說也鄙夷的看了十二個保鏢一眼:「十二月,嘿!」

  十二月裡為首的一個年輕人搖搖頭:「我們得了嚴令,不能跟溫家老少動手。」

  溫不做替弟弟撐腰:「那要是溫家人殺溫樂陽呢,你們怎麼辦?」

  十二月一起衝他翻白眼,滿臉的彪悍被無奈滌蕩了個乾乾淨淨。

  苟長喜顧不上自己腳面上妖冶的紫草,跑來跑去的安慰著手下人,又對著溫樂陽直作揖:「少爺。他們都是普通人。可受不得這等驚嚇啊,一會人還沒毒死。就先心肌梗塞了。」說著,又用力跺了跺腳,他跑動地最急,紫草已經開始從腳面向著膝蓋蔓延上去了。

  溫樂陽搖搖頭,生怕這些人真的激起大伯的性子,溫不草殺人可從來不問什麼普通人還是外星人,誠懇的對著苟長喜說:「你們絕不能留在村裡,還請如實相告吧,到底為什麼來這裡,恭喜啊、聽差啊,到底為了什麼。」

  苟長喜神態上著急,但是語氣卻異常堅定:「少爺,這個真不能說,你就算把我們都變成草人我也不能說,反正要是我們都死了,過不了幾天還會有下一撥傭人們上來。」

  溫吞海聽他一說真有點急眼了,怒道:「說不說也未必就是你能打定的主意,溫一半呢,出來!」

  大伯的話音剛落,溫一半就像個幽靈似的,突然出現在村子裡,裂開嘴巴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打量著眼前的上百人問溫吞海:「問哪個?」

  苟長喜很自覺地踏上一步,視死如歸的望向溫一半:「當然是我。」

  溫樂陽歎了口氣,望向大伯剛要說話,突然一個和藹聲音從身後傳來:「算了!溫吞海,解毒。」

  大爺爺終於開口了,臉上一片慈祥,走到苟長喜的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小子,好好幹!」

  苟長喜身上的紫草立刻簌簌掉落,鞋子和褲子已經千瘡百孔,但是皮膚上乾乾淨淨。絲毫沒留下任何痕跡。

  大爺爺又望向溫樂陽大聲吩咐著:「今兒個我想吃清真回回的八大碗,另外最近天氣濕,老二總鬧著筋骨都發酸,要是有個人給按按倒不錯。天兒是熱了,我們幾個想添幾身兒衣服。今年山裡的雨水多,有幾間房子得重新鋪瓦……」

  大爺說一件。目光就會盯到對應的人,苟長喜開始還笑嘻嘻的,到了後來眼裡漸漸被驚訝佔據,他就大概把帶來地人介紹了一遍,老頭子卻盡數記得個清清楚楚,由衷地讚歎了一聲:「老爺子好腦筋!」

  大爺爺嘿嘿一笑,總算說完了以後揮揮手:「都散了吧,溫吞海,找幾間屋子安頓了大伙。」說完扭頭就走了。

  溫吞海和溫樂陽皺著眉頭追逐幾位大家長而去。

  溫二、溫三老爺卻背著手。溜溜躂達地出村去了。

  苟長喜哭喪著臉一跺腳:「誰給他們解毒啊!」

  溫樂陽回頭扔下了一句:「你拍他們肩膀就成。」

  苟長喜將信將疑地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果然紫色的草紛紛掉落,這才又驚又喜的開始給別人解毒。心裡對溫家神乎其神的毒術佩服不已,大老爺拍了拍苟長喜地肩膀,就把解毒的法子種了下去,隨後他拍別人也可以解毒……

  溫吞海和溫樂陽一大一小,兩個人現在越來越不踏實了,大的搓手心,小的啃胡蘿蔔,都恨不得變成條蟲子,鑽進苟長喜心裡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溫大爺笑呵呵的一擺手:「別那麼沒出息。除了苟長喜和十二月之外,都是群普通人,用不著太擔心。」

  溫不做比誰都愁眉苦臉,急得跟什麼似的:「有人送禮,有人打架,有人聽差,到底咋回事啊!」作為一個資深八卦,溫不做現在心裡已經長草了,突然眼睛一亮。對著自己兄弟小聲說:「今天晚上你跟我去聽窗根吧,保證什麼都能打聽出來!」

  三寸丁弟弟鄙夷的哼了一聲:「好啊!」

  溫四老爺一拍桌子,對這哥倆喝罵:「滾蛋!誰讓你們倆跟著進來的!」

  哥倆趕緊灰溜溜的出去了,溫大老爺伸手找溫樂陽要了根胡蘿蔔,咬了一口笑道:「我就不明白這東西有什麼好吃地!」說話間,門外人影一閃,剛剛出村去溜躂的二爺爺和三爺爺都回來了,對著大爺微微一點頭,用毫無陰陽頓挫的聲音說:「風吹蚓已經種完了。」

  溫樂陽這才恍然大悟。又有些疑惑地問:「您給他們都種下追風散了?」

  大伯溫吞海琢磨了一下。打心眼裡佩服的笑道:「大爹爹的施毒手段啊!就連咱們這些內室弟子都看不透!」老頭子剛才拍了拍苟長喜的肩膀,不僅種下了紫草的解藥。更種下了一種叫做追風散的藥粉,而苟長喜在給其他人解毒的同時,也不知不覺的把這種藥粉中了下去。

  追風散無色無味也無害,但是惟獨會吸引一種叫做風吹蚓的地蠶,只要被種下藥粉地人一移動,地蠶就會在地面下跟住對方,風吹蚓在地面下跟蹤,根本就無從發覺。溫家人卻自有追蹤風吹蚓的辦法,足不出戶就能知道這些地蠶去過哪裡。

  溫大老爺呵呵的笑著:「趕他們下去未免讓人小瞧了咱們溫家,嘿嘿,讓他們鬧吧,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以後再有送禮的,照收!」

  溫吞海點點頭,不過還是有些猶豫的問:「要不……讓溫樂陽給大慈悲寺打個電話?他們都是修真的人,可能會……」

  話還沒說完就被四老爺打斷了:「大慈悲寺是大慈悲寺,溫家是溫家,這點事用不著興師動眾的。」

  上山的一群人被溫吞海安頓好了以後,立刻忙活了起來,量身材做衣服、鬆骨按摩、炒菜做飯等等各忙各地,全部按照溫大老爺的要求一絲不苟的執行著,晚飯的時候廚子果然把清真八大碗送進了大爺房間,其他沒什麼事的人就呆在屋子裡,根本不出來走動。

  十二月分成了三班,無時無刻不跟在跟著溫樂陽。臉上從來沒有一絲表情,在崗的時候全身都緊繃著,四個人的眼睛望向四個方向,沒有一個遺漏地死角。即便在交接班的時候也沒有任何鬆懈,接班地和交班地會共同值守一個小時,隨後交班的才會離去。直接回屋吃飯睡覺。

  苟長喜平時也不怎麼露面,但是只要苟長喜三個字一從溫樂陽嘴裡出現,他立刻就會用力答應一聲,突然從眾人眼前冒出來,有好幾次都嚇了小易一跳。

  連著多天下來,這些上山地傭人們沒有一點逾距地行為,有事的時候就忙,沒事的時候就睡覺,彼此之間都不怎麼說話。溫不做的聽窗根行動毫無收穫。

  溫家村是迅速的開始腐敗了,溫家人有的是錢,但是以前吃喝穿著上從來都不怎麼講究。現在吃飯又名廚料理,穿衣有專職精剪,就連剃頭刮臉這些事情都被傭人們打理的井井有條,但是聽差的那些人時不時就會跟苟長喜抱怨:「苟爺啊,不是說好來伺候一個人的嘛,怎麼變成伺候一個村子了,這報酬可不能像原來那麼結了。」

  苟長喜用力點頭:「一定,一定,給大伙漲工資!」

  十天之後。苟長喜笑嘻嘻地找到溫樂陽,恭恭敬敬的問:「少爺,您看這些人用的還合意不?要是有什麼不滿意我馬上換人。」

  溫樂陽不知道該說啥,心說這你別問我啊,得問大爺爺,只好點頭笑道:「滿意,滿意。」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熟悉地大笑聲從村口響起,稽非跟水鏡眉飛色舞。打老遠就對著溫樂陽拱手:「溫……那個,恭喜你啊,大喜大喜!」

  話還沒說完,一個火紅俏麗的身影從兩個出家人身後跳躍而出。少女身邊,還跟著跳出來一個雙手叉腰,頭頂氈帽,臉帶墨鏡,身穿團花華服的胖小子。

  看來銅鍋對於阿蛋來說,只是沒有氈帽時候的權宜之計。

  溫樂陽大喜。跟在他身邊的小易也歡呼了一聲:「慕慕!」

  慕慕卻橫眉立目。對著溫樂陽咬牙切齒的叱喝:「溫樂陽,我…我跟你拼了!」說著。雙手一蕩定魂針,像一隻清麗的燕子,向著溫樂陽撲了過來。溫樂陽一愕,猛地身後同時四聲爆喝,四個人手握短刀分別從東南西北,閃電般追襲空中的慕慕!速度快到視線根本無法捕捉!

  十二月從上山之後從來沒出手過,平時他們不離主人身邊,但有不再主人的視線之內,久而久之溫樂陽都忘了他們地存在,全沒想到突然就發出了迅猛如雷霆般的合擊。

  慕慕更沒想到草坑裡還趴著四個保鏢,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只能把眼睛一閉,對方撲擊的勁風已經掃起了她秀氣的劉海兒,卻突然腳腕上一緊,在對方刀子堪堪要劃傷自己的剎那被人拽了下來。

  慕慕驚呼了一聲,睜開眼睛的時候,溫樂陽正滿臉喜悅的抱著自己:「你怎麼來了?」

  天空中猛地傳來一陣劈里啪啦的亂響,隨即四個猛虎獵豹般竄起的保鏢,亂七八糟狼狽不堪地摔了下來……

  阿蛋也從半空中跳下來,極為高調的撿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帽子,撣撣土又重新扣在了自己的光頭上,不屑的對著四個滿臉紅手印的保鏢揮了揮了拳頭。

  慕慕紅著臉從溫樂陽的懷抱裡掙扎出來,溫家的幾位家長和溫吞海都聞訊趕來,正好趕上稽非和水鏡兩個出家人顛顛的跑過來,稽非對著大伯溫吞海伸出一根大拇指,大聲地讚歎:「大伯,你真神了!真像你說地那樣啊!」

  溫吞海一愣,愕然問道:「我說的什麼?」

  和尚大聲地提醒:「你說的,一字宮看上溫樂陽了,要聘溫樂陽做姑爺!哈哈,這可是天大的艷福啊!」

  慕慕現在一肚子氣,跺腳指著和尚罵道:「你個和尚這麼高興幹嗎!」

  「艷福?溫不草,你們小心把喜事辦成喪事!」駱家的兩位魁首也來了,正緩緩的走進村子,身後都跟著一個渾身黝黑的屍煞。慕慕又生氣又委屈的回到自己兩位魁首身旁。

  阿蛋咿咿呀呀,跑過來蹲下拍了拍溫樂陽的腳面,摘掉小墨鏡,熟絡的跟他打了個招呼。大半年不見,阿蛋越來越像一個活娃娃了,臉上的黑眼圈幾乎都淡得看不出來,目光頑皮靈活,一嘴小白牙,紅彤彤肉嘟嘟的小舌頭,皮膚也像嬰兒似的稀泥滑嫩,讓人看著就恨不得照著臉蛋捏兩把。

  大管家苟長喜悄悄的對著手下人揮了揮手,蔫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光噹一聲,把門關得死死的,擺明了不敢參與。

  溫樂陽現在滿臉詫異:「到底怎麼回事?」

  稽非老道卻嘻嘻一笑,先不慌不忙的從懷裡拿出一個小電扇,打開開關,嗖嗖的吹著自己。

  直到小易虎著臉去摸大喇叭,老道才趕忙說:「好傢伙,我們哥倆這陣子一隻沒出去,這次下山一打聽才知道,羅海湖一字宮掌門看上了你,要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你!」

  溫樂陽覺得臉上一燙,用眼角一掃,慕慕都快變成奧特曼了,大眼睛裡簡直就在往外噴火。

  溫不做的求知慾最迫切:「消息可靠嗎?」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奶聲奶氣的歡呼,在村子裡四處閒逛的阿蛋和在村子裡閒逛四處的玲瓏馬狹路相逢。阿蛋直接撲上去抱住了小馬的脖子,把胖臉蛋在馬脖子上使勁的蹭,小馬甩了甩尾巴,打了個響鼻,一臉無所謂。

  和尚甕聲甕氣的回答:「絕對可靠,消息就是一字宮裡的一個名宿不小心透露出來的!現在整個修真道上已經傳開了,大伙都說不知道一字宮發什麼失心瘋,花一樣的仙子偏偏要往牛……那個花盆裡插。」

  和尚總算及時改口,要不這條輕蔑師長的罪過就坐實在了。

  稽非吹完了電扇,又從兜裡掏出罐王老吉:「這個事不會錯,那些一字宮的嘍們就是聽到了消息,所以巴巴的趕來給咱們溫不草送禮……」

  最近連著一個多月的怪事倒是解釋通了,一字宮透出消息選了溫不草做親家,所以無數依附一字宮的小門派都爭相跑來巴結,前陣子上山鬧事的幾個人看來都是掌門千金的仰慕者,聽說心上人要嫁給個普通人心裡不服氣,至於老苟這群人,乾脆就是一字宮派來的。

  溫樂陽的嘴角都納悶的抽筋了,就算這個消息是真的,可到底為什麼啊。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四章 看戲
溫不做從旁邊撇了撇嘴巴,怎麼也掩飾不住一股幸災樂禍的勁:「沒準這位掌門千金是個醜八怪,嫁不出去所以……」後半句話直接被四老爺的眼神給燙沒了。

  和尚搖著腦袋接口:「這位小姐可不是什麼醜八怪,傳說長相堪比天仙,是個一等一的美人,而且資質聰穎,一身神通也是驚天動地,不知多少個門宗裡的少年都以能見她一面為榮,沒想到啊,哈哈,這次咱們溫家可露了大臉!」

  慕慕再也忍不住了,跺著腳用手裡的定魂針一指溫樂陽,隨即又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馬上垂下了胳膊:「溫樂陽,你還怎麼說!」

  駱家兩位老爺子,裂開嘴巴僵硬的一笑,和身後的屍煞幾乎一個模樣:「問他幹什麼,丫頭你怎麼說,你一句話,今天駱家就踩平了九頂山,直接把溫小子給你帶回家去!」

  活死人似的溫三老爺突然一抬眼皮,毒蛇般的目光直盯駱家老大:「你眼睛最近沒腫過是吧。」

  駱家的兩個老頭聽他舊事重提,立刻氣的暴跳如雷,各自把屍煞往身旁一橫,瞪著溫家的幾位大家長:「少廢話,不服就試試!上次欺我們沒有屍煞,這次再看!」

  大老爺搖著手站了出來,對老三說了句:「等一會說完了再打他。」

  氣的駱家兩個家長當時就要跳出來,大老爺也不看他們,直接問兩個出家人:「慕慕丫頭和駱家的人怎麼來了?」

  老道理所當然的回答:「這麼大的事兒,當然得咱們幾家一起商量,照我看啊最好把這門子喜事兒高高興興的辦了,要不一字宮翻了臉,我的飛劍現在又不好用……」老道純屬報復,因為溫大老爺不捨得給他斬夜好劍,所以一打聽出來消息之後立刻帶著和尚趕到烏鴉嶺,把事情加油添醋的說了一遍。

  最近溫樂陽一直在生老病死坊研究川菜。根本沒出山,更沒和慕慕聯繫。

  駱旺夫小姐本來就不踏實,聽了兩個老賊的讒言當時就急眼了,駱家兩位魁首的心裡也是極喜歡溫樂陽的,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帶著引著屍煞來了,百足蟲現在就在山下。要是能談就談,就要是溫樂陽那小子始亂終棄,他們絕對翻臉給寶貝孫女撐腰。

  溫吞海息事寧人。在幾個老頭子之間算是晚輩。而且說話也有些份量。趕忙站出來把溫家這些日子發生地怪事。原原本本地和駱家地人講了一遍。最後沉吟著說:「我們以前也從未接觸過什麼一字宮。這事傻子都能看出蹊蹺。」

  駱家地人這才臉色稍緩。彼此詫異地對望了一眼。這麼一相情願。直接把姑娘往人家身上貼地事情以前聽都沒聽說過溫不做從旁邊搭腔:「一字宮。還有那些送禮地。就不怕咱們不答應?這事兒一個巴掌可拍不響。」

  老道啪地一聲。拉開了易拉罐笑著說:「咱們修真地……他們修真地都眼高於頂。不大看得起世俗人家。現在一字宮地千金要嫁給普通人。在修真道上看來就好像把天鵝許配給了癩蛤……那個裂地蛤。咱們還不樂死。怎麼會不答應。」

  溫樂陽叼著胡蘿蔔望著慕慕。呵呵笑道:「反正我不答應。這婚就結不成不是。」

  慕慕小臉微微一紅沒說話。

  老道剛把王老吉舉到嘴邊。聽溫樂陽這麼說又放了下來:「不娶?那怎麼查他們一字宮到底有什麼圖謀?要我說該娶就娶。反正吃虧地不是咱們。哈哈……」剛笑了兩聲。突然覺得自己袖子一沉。低頭一看阿蛋不知什麼時候牽著玲瓏馬到了自己腳下。正用力拽他袖子。眼巴巴地瞅著他手裡地王老吉。

  老道嘿了一聲,嘟囔著:「也不知道駱家怎麼養娃的。這麼缺嘴!」說著笑瞇瞇地把王老吉遞給阿蛋。

  阿蛋接過來大大的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要哭。

  溫樂陽就站在老道跟前,趕忙低頭把王老吉拿回來,換了一根胡蘿蔔給阿蛋,這時候兩個聲音同時咦了一聲。「小太陽,這個娃娃哭你就給他胡蘿蔔?」

  「老七,我看這個小娃娃多半是小太陽的兒子。」

  「不可能,娃娃是跟著紅衣服小妞來地。應該是紅衣服小妞的兒子。」

  兩個傻叔叔正你一言我一語。饒有興趣的瞪著溫樂陽和阿蛋。

  慕慕騰地變成了大紅臉,一跺腳叱喝:「阿蛋。撕嘴!」

  阿蛋一愣,抬起眼呆呆的望著主人,過了片刻才把胡蘿蔔放進衣服上的小兜兒裡,無限委屈的把兩根手指塞進了自己的嘴

  溫樂陽哈哈大笑,低頭抱起胖小子,把小嫩手從他嘴裡搶出來:「不是讓你撕自己的嘴。」

  一下子所有人都不禁莞爾。

  只有溫大老爺,微微皺著眉頭沉吟了一會,才抬頭對溫樂陽說:「一字宮的事兒,一定得查清楚……」話音未落,突然村外地石板路上,傳來了嗒嗒嗒嗒鞋跟與石板交擊的聲音。

  一個清涼的好像冰塊輕敲琉璃碗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傳了進來:「查什麼?這麼一本正經的?」隨即,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亮,一個明媚得讓春山失色的美麗女子,笑吟吟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

  溫樂陽、小易、慕慕三個人霍然大喜,異口同聲地喊了句:「萇狸!」喊出口,溫樂陽臉上就一紅,小聲的在後面有加了句:「祖奶奶。」小易跟慕慕可不管這套,歡笑跳躍著就跑到萇狸跟前,萇狸對兩個少女也無比親熱,一點沒有老妖精的做派,笑嘻嘻的拉拉慕慕的手,摸摸小易的額頭,透出了由衷的親熱,三個女子各有各的美麗。或清澈純真或嬌艷火辣或明媚得不可方物。

  萇狸拉著兩個小姑娘走到溫樂陽跟前,明亮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帶著幾分驚喜地笑道:「你小子精神比著上次可又健旺了幾分,是不是吃什麼好東西了?」

  萇狸嘴裡地好東西,應該就是那些會跑的人參,會笑地靈芝。會搞對象的何首烏,不是胡蘿蔔。溫樂陽憨笑,先偷偷看了幾位神色間畢恭畢敬的大家長,才小聲問:「不喊師祖奶奶成不?」

  萇狸清脆的笑聲盤繞在村子裡,伸手一指正想偷偷溜走地和尚跟老道:「除了他們倆,其他人只許叫我名字,不許加那些亂七八糟的稱呼。」

  幾個老頭子連同溫吞海、溫不做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他們都是眉毛鬍子一大把,活了幾十年的人物。雖然明知道眼前這個明媚女子無論輩分還是年紀都大出自己太多,而且心裡也的確敬重有加,但是對著她喊師祖奶奶。還真是叫不出口。

  這時候慕慕突然驚叫了一聲,兩眼放光的盯住了萇狸,從上到下打量著她的裝扮,嘴裡想說夢話一樣嘀咕著:「Prad……迪奧……都是真的?」

  溫樂陽也才注意萇狸換了打扮,簡簡單單的一身淺色衣裙,從上到下透出一股精緻,赤裸的嫩足也踩著一雙精巧簡約地高跟鞋,手裡拿著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皮包。結果慕慕的尖叫變成了慘叫:「愛馬仕,愛馬仕。愛馬仕!」

  因為胡蘿蔔沒有世界品牌,所以山裡娃溫樂陽對國際名牌沒有一點概念。慕慕可不一樣,算算年紀慕慕現在也二十出頭了,和大多數同齡女孩子一樣,對頂尖地大牌子多少都會有些瞭解。

  萇狸自從進村,臉上的笑容就從未減淡過半分,明亮的笑容不停揚撒著從心眼裡的快樂,見到親人的快樂:「小丫頭倒是識貨!」說著,看見慕慕滿臉的羨慕。輕輕蹙起了一雙秀眉:「你自己沒有嗎?你們家沒錢?他…他的弟子家裡會沒有錢?」

  慕慕貌似老實的回答:「不是沒錢,是爺爺們不讓買,說不好看,不值得。」

  初夏的空氣、和煦地陽光在一彈指間,都隨著那份倏然收斂起的燦爛笑容一起變冷了,萇狸歪著腦袋望向駱家大爺,輕輕的問:「Prad不好看嗎?不值得嗎?」

  老天爺作證,駱大爺在以前八十年裡根本就沒聽說過這Prad這個詞兒,吞了口唾沫苦笑著搖頭:「好看。好看。值得,值得。」

  萇狸略帶滿意的點點頭。吩咐:「以後小丫頭想要什麼就給買。」

  駱大爺一邊連聲的答應著,一邊狠狠的瞪了慕慕一眼。不料萇狸的眼睛瞪得比他大的多,也漂亮的多:「瞪她做什麼?不想要眼珠子了?」

  慕慕偷偷拉了拉萇狸地手,萇狸這才重新綻放出精美的笑容,安慰慕慕:「沒事兒,老頭算起來是我的徒子徒孫呢。」

  慕慕哭笑不得的直跺腳。萇狸也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有點寒磣,呵呵一笑,轉過頭問小易:「你呢,他們也不給你買嗎?」

  根本不等小易說話,溫大爺爺就大聲吩咐:「吞海,馬上派人下山,去買撲…撲….撲魯撲……阿詩瑪…...還有奧迪(重複一遍,奧迪,沒看出來的書評區報道^^)!都買了,有多少買多少,回來給小易丫頭和慕慕丫頭分了,多帶點錢啊,先拿兩萬吧……」

  溫樂陽咋舌:「兩萬塊?這麼貴!」

  大伯溫吞海瞪了他一眼:「折算成胡蘿蔔更貴!」

  溫吞海沒白認那麼多丈母娘,是懂行的人,嘿嘿一笑也不矯情,直接喊過來個精明的溫不草塞給他張卡,打發下山去了,臨走時還在後面囑咐著:「別去縣裡那個Prad專賣啊,沒準是假地。」

  慕慕生怕溫不草真從縣城裡買迪奧Prad,趕緊大聲囑咐:「得去重慶,或者上海!」

  溫大老爺咳嗽了一聲,恭恭敬敬地問萇狸:「您老請進屋坐吧……」

  萇狸揚起白皙秀嫩的頸子,瞇著眼睛充滿享受地感受了一下陽光,懶懶的說:「這麼好的太陽,我可不想進屋。」只有對著溫樂陽和兩個少女的時候,才會有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親熱,對其他的三家弟子。雖然淵源是一樣地,但是親疏可就差得遠了。

  溫樂陽這時候才算正經回過了神,摸出根胡蘿蔔笑呵呵的問:「您怎麼來了?」小易立刻幫著他重新問了一遍:「您怎麼現在才來?」

  萇狸笑容裡凝結出一份說不清的表情,好像有些迷惑還有些感慨,沒直接回答溫樂陽和小易,而是搖頭歎道:「這個花花世界。可真是變了個樣子呢,剛開始的時候也鬧了幾次笑話,對了,你記下我的電話。」隨即聲音清脆的報出了一串數字。

  溫樂陽、小易和慕慕同時想起來在斬雁峰上萇狸搶老和尚手機地事情,都笑了。

  幾句話的功夫裡溫家老老少少已經把籐桌籐椅都擺整齊了,溫吞海大聲吩咐著:「今天別用那些廚子了,咱家自己準備,晚上吃好的!」駱家兩位大爺嚇了一跳,都情不自禁的用手摸了摸鼻子。

  萇狸懶洋洋的坐進椅子。即便這麼一個慵懶的動作,也濃濃的透出高傲,溫家和駱家的重要成員現在都垂手肅立在她跟前。表情又恭敬又興奮,除了三個沒心沒肺的少年之外,所有人都不敢正視這位學會用手機地師祖奶奶。

  萇狸笑瞇瞇的問溫樂陽:「剛才你們說什麼呢?我還聽見有一字宮的名字,他們欺負你們了?」說到最後,瞇起地眼睛裡已經透出高高在上的凌厲。

  溫樂陽趕緊哭笑不得從有人上山送禮開始,一直到剛才稽非跟水鏡打聽來的消息,詳詳細細和萇狸說了一遍,萇狸越聽臉上笑意越濃,還沒等溫樂陽說完就哈哈大笑著一拍椅子扶手。眼睛裡充滿了唯恐天下不亂的頑皮:「好事兒啊!」說完沒等任何人反應過來,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蹙著秀美的眉心,表情可愛的讓人心裡好像有根羽毛輕輕的刷過,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句:「不對,等一等。和尚老道,過來!」

  兩個出家人顛顛的跑過來,嘿嘿媚笑著等著萇狸發問,心裡可都是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一個對答不慎就惹翻了這個女閻

  萇狸看見老道過來,猛地瞇起眼睛,身體微微地前傾,聲音雖輕但是語氣森然:「要說實話,知道麼?」

  兩個出家人同時吞了口唾沫,玩命的用力點頭。

  萇狸露出了一個似乎還算滿意的微笑,語氣從冰冷變成了清清淡淡,朱唇輕啟,吐出兩個字:「說吧。」說著抄起桌子上的香茗。淺淺的抿了一口。臉上又重新露出了那種懶洋洋的神態。

  和尚跟老道偷偷的對望了一眼,悶了半晌老道才苦著臉抬起頭。小心翼翼的問:「師……仙子到底讓我們說什麼啊!」

  萇狸哼了一聲,把茶杯往桌兒上重重一頓,滿臉不耐煩的叱喝:「當然是那個小妞漂不漂亮!」

  老道長出了一口氣,一張老臉笑得能把包子氣哭了:「漂亮!漂亮!據說是一等一地美人……」

  萇狸不等老道說完,喜笑顏開的一拍手:「那就成了!」

  溫樂陽滿臉苦笑,攥著根胡蘿蔔問:「什麼跟什麼啊,就成了!」

  慕慕在旁邊已經臉色煞白,小臉上掛滿了從骨子裡泛起的委屈,緊緊咬著牙不說話,既不看溫樂陽也不看萇狸,就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突然身旁香風飄過,萇狸滿臉壞笑的出現在她眼前,伸手抹去那一顆珍珠般的眼淚:「嘖嘖,小丫頭,我要是你才不會哭。」

  說著,萇狸又看了一眼旁邊滿臉無所謂的小易,略帶奇怪的問:「你就不著急?」

  小易眨了眨大眼睛笑道:「有點著急,不過著急又沒用,只要溫樂陽娶了那個一字宮的女人,我就一喇叭哄過去!」

  小易地笑容純真清透,說地話讓所有人都覺得汗毛根發硬。

  溫樂陽咕咚嚥了口唾沫,趕緊追問:「轟誰?」小易滿臉的稀奇,彷彿溫樂陽問了個再傻不過地問題:「當然是那個女人!」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笑得毫無誠意:「不喜歡的人我也不會娶來的。」

  慕慕從長相到脾氣,都是火辣辣的,但是接觸時間稍長就會知道。這丫頭是假潑辣,無論是在峨眉山還是苗疆,慕慕就從來不和溫樂陽真的發脾氣,更不會不顧局勢只顧耍性子。

  小易根本就不懂這些,她年紀還小對男女之情還不算完全明白,但是現在一個小小地心眼裡。放的全是胡蘿蔔。她從小就在紅葉林裡長大,天天守著四老爺這麼個老妖精,雖然天真但是更直率,想法倒比慕慕辣的多。

  萇狸哈哈大笑,對著小易挑起一根俏氣的大拇指:「還是你更隨我的脾氣!不過光打死那個女人可不夠,我要是你,他們一家誰也別想活!」

  小易嘿嘿笑著吐了吐舌頭:「那溫樂陽到底娶不娶?」萇狸笑嘻嘻的看了溫樂陽一眼:「有人搭台有人唱戲,咱們就瞧著唄,反正那個戲檯子咱想什麼時候拆就什麼時候拆。」說完。又撩了撩慕慕額頭地留海兒,大包大攬的笑著:「放心吧丫頭,有我在溫樂陽娶不了別人。」

  慕慕破涕為笑。也不再隱瞞自己對溫樂陽的那份小心思,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對著萇狸脆生生的說了句:「謝謝師祖奶奶!」說完伸手拉起了小易的手,聰明無比的傳遞給在場所有人一個信息:除了自己之外,小易也可以。

  這個小動作讓溫家的幾位老爺子都很開心。

  溫不草也好、烏鴉嶺也好,雖然都是現代人,但是在禮法上依舊我行我素,二女一夫在他們眼裡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兒,就算溫樂陽娶媳婦。老爺子們也沒打算讓他去縣民政局辦結婚證。苗不交就更不用說了,上一任大龍根就娶了仨媳婦,外姓女子、親妹妹外加女妖怪,他這輩子也算值了。

  一字宮嫁閨女這事兒要是真的,傻子都能看出來其中有古怪,偏偏一字宮還搞得這麼張揚一點都不掩飾,反倒勾起了萇狸地興趣,這位祖奶奶兩千年前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天下不亂的主,剛周遊世界回來正閒的沒事。她和溫大爺一樣地心思。現在就想看看一字宮還能到底是為了啥,拚命也要把自家閨女賠進來。

  溫樂陽弄根胡蘿蔔有滋有味的吃著,他的主意也挺正的,反正他是不會娶,但是對於一字宮的圖謀倒是充滿興趣,現在自己最大的靠山來了就更不怕了,而且自我感覺極好,莫名其妙的就成男主角了。

  溫吞海從旁邊問萇狸:「那些傭人呢,現在怎麼辦?」

  萇狸呵呵笑著。露出編貝般的皓齒:「讓廚子給我弄條魚嘗嘗。手藝好就留著。」說道魚,那雙明媚的眼睛裡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一副打心眼裡的渴望。

  溫樂陽充滿理解的笑了。貓妖嘛,愛吃魚也是應該的,幸好自己這位師祖奶奶不是坐地蟾成精,要不誰能給她做盤紅燒蚊子吃。

  萇狸來了九頂山,駱家的人自然是暫時不會回去,溫大老爺也立刻派人去給苗不交送信,末了非常不高興的抱怨:「這群苗子的地方,電話線拉不進去,手機又沒信號,這都什麼時代了,有點事還得派人去通知!」

  溫樂陽把自從峨眉山分手之後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萇狸本來一直笑嘻嘻地聽著,但是聽到鬼肉蘑菇的地方,眸子裡突然炸起了一絲精光,溫樂陽壓根沒注意她的表情變化,舉著半根胡蘿蔔自顧自的往下說,說道阿蛋中魅的時候,萇狸終於揮手打斷了他,對著正騎著玲瓏馬跑來跑去的阿蛋喊道:「過來!」

  阿蛋臉色大驚,調轉馬頭撒腿就跑。剛跑了兩步脖子上一緊,就被突然出現在他身旁的萇狸拎了起來。

  阿蛋趕忙伸手把帽子摘下來塞進懷裡,玲瓏馬對著萇狸打了個響鼻,眼睛裡充滿敵意,表情跟被抓走騎士的飛龍似的。

  萇狸沒搭理玲瓏馬,伸出白玉般地手掌,在阿蛋地前胸後背和小腹輕按,阿蛋渾身癢癢肉,扭成了條胖泥鰍手舞足蹈的咯咯直笑。

  慕慕最關心阿蛋,看著萇狸臉色凝重,趕忙把小兔妖說地童屍種魅又講了一遍。

  萇狸卻冷笑了一聲:「小兔妖是個小糊塗蛋,老兔妖是個老糊塗蛋。童屍種魅?純屬放屁!」

  慕慕的小臉一下子就白了:「那是什麼?」說著,生怕從萇狸嘴裡蹦出來個壞消息,不甘心的指著阿蛋:「他現在已經不是殭屍寶寶了,越來越像普通的娃娃了。」

  萇狸擺弄完了阿蛋,隨手把他扔在地上,搖著頭對慕慕說:「蘑菇裡根本就不是魅,是只殘破的元魂!」

  阿蛋跳到地上立刻翻身上馬,策馬狂奔,頭也不回的跑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0:59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五章 傳音
  萇狸瞇著眼睛想了一下,繼續給慕慕解釋:「鬼肉是屍骸化成的,被生氣熏染長成蘑菇形狀,但是屍體裡的戾氣都凝聚在外面的煞地,蘑菇自己永遠也長不出魅,更成不了精。」

  溫樂陽後知後覺的點點頭:「我也覺得奇怪勒,那個地方誰還能修座廟。」

  慕慕腦子裡光想著阿蛋的事情,又不知道該怎麼問,神色無比焦急。

  「鬼肉在生氣源源不斷之下,會慢慢變成蘑菇,可是到了最後,丫頭你知道會變成什麼形狀嗎?」萇狸似笑非笑的看了慕慕一眼:「會變成*人形,血肉、經脈、骨甚、至毛髮、牙齒、眼珠骼樣樣不少,但是不會走不會動不會長也不會想,只是個死不了也活不了的皮囊!」

  雖然頭頂上艷陽高照,身邊草長鶯飛,溫樂陽幾個人一想當初在破廟的那個陰森地穴裡,面對的不是一片蘑菇而是一群皮膚慘白的活死人,立刻忍不住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幸虧二娘她們進去的早,要是等鬼肉變成了人形在進去,估計青苗的胃口可就不那麼好了。

  萇狸的笑容及時驅散了剛才那種陰森森的感覺:「鬼肉就算變成了人形,也還是個死物,但要用來養魂,卻是再好不過的地方了,元魂和鬼肉一起長大,等蘑菇變成*人形的那一天,這個人就算活回來了!」

  「那阿蛋呢?」三個少年一起開口問。

  萇狸看了一眼正在策馬馳騁溫家村的禿小子,臉上的表情讓人有些莫名其妙:「蘑菇就被你們無意中破掉了,那個還沒養成的元魂,沒有神智只不過是些魂力,對殭屍娃娃來說,是再好不過的補品了!照我看,阿蛋在過上一年半載,也就該正經活過來了!不過……」

  萇狸的轉折一下子把驚喜凍結在三個少年的臉上:「死人復生,是要造天譴的!」

  溫樂陽突然覺得,萇狸這次周遊世界以後。也具備了溫不做的基本素質了,一句一句的說著自己一點也不著急,他們仨可都快急死了,小易和慕慕也一樣,異口同聲地問:「什麼天譴?」

  萇狸也挺無奈。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句:「真是什麼都不懂!」才接著解釋:「天譴就是天劫!元魂在鬼肉裡復活。整個煞地都會幫他分擔天劫。鬼肉本來就和煞地同生共長。天譴來地時候。煞地自然會和他一起分擔。但是阿蛋不行。他得了魂力。復活之日就是天劫之時!」

  溫樂陽追問:「天劫有多厲害?」其實就算不問。他也知道天劫不是個省心地東西。但是現在攤到了阿蛋頭上。肯定得把這個虛無縹緲地東西量化了。才能作準備。比如說弄個高級合金地絕緣箱子什麼地。

  萇狸搖搖頭。坦白地說:「我也不知道。天劫這種事因人而異或大或小。不過死人復生相當於陰陽顛倒。應該不會輕。」說完。突然展顏一笑:「反正現在時候還早。不用想這些東西。到了正日子。我和兩隻小兔子都來幫忙。嘿。我們夾在一起快萬年地修行。幫那小子分擔個天劫也未必是什麼難事

  溫樂陽、小易和慕慕同時長出了一口氣。望向她地眼神裡既有崇拜、感激。也有你倒是早說這句話啊地抱怨。

  溫樂陽還多想了一步:「那個元魂。是被人種進去地。還是自己跑到鬼肉裡去地?」說完頓了一下。把大小兔妖受傷地事情也和萇狸講了。

  萇狸倒沒有太多地驚訝:「當然是修士種進去地。元魂已經殘破不堪。身體肯定是被大法力給轟碎了。也許是親人也許是同門保住了他地元魂。種進了蘑菇裡。兩隻小兔子受傷不知道和這事有沒有關係。」說著她有笑了。眼睛裡再次點亮頑皮地光芒:「等你娶媳婦地事兒完了。咱去寺裡問問它們倆。」

  在萇狸心裡,現在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耽誤她看一字宮這齣好戲。

  溫樂陽卻沒完沒了的問個不停:「那也不對啊,種魂的人怎麼不在廟裡守著呢,萬一進去個人,沒準就把蘑菇給弄壞了。」

  萇狸不耐煩了。先提著鼻子嗅了嗅。歡呼了一聲:「魚香味!」隨後才連珠炮似的給溫樂陽解釋:「煞地一般人進不去,就算進去了也碰不了那根養魂的蘑菇。你們溫家不是有人過去抱蘑菇,結果差點被吸成*人干。也就是他留下的那套稀奇古怪的錯拳能夠破法,你才毀了蘑菇。」說完頭也不回,一蹦一跳滿臉喜色的向著廚房走去。

  萇狸剛一推開廚房門,裡面一個粗豪的聲音就破口大罵:「滾出去!老子做飯地時候最煩別人打擾!」

  溫樂陽嚇得胡蘿蔔都丟了,剛要衝過去救廚子,沒想到威風凜凜的萇狸陪笑著對著屋裡說:「您忙您忙,我可不敢打擾,您好好做,做得好吃點啊,少放辣椒啊。」

  「快走,老子做飯不用別人指手畫腳!」

  萇狸縮著脖子又退了回來,衝著三個少年俏皮狡獪的吐了吐,大大的眸子好像都要流口水了……

  隨後的幾天裡,萇狸就舒舒服服的住在溫家村裡,沒事的時候嘴裡哼著波斯貓四處溜躂,除了溫樂陽、小易和慕慕之外,基本上不跟別人說話,偶爾拿正眼看一眼其他人,也算是給面子了。

  溫樂陽問過萇狸幾次,這一年半里有沒有找到拓斜師祖的線索,萇狸根本就不搭理他,這位師祖奶奶骨子裡的貓性極重,想說地話不用問,不想說的話她連應付敷衍都懶得做。

  沒過多久二娘帶著小蚩毛糾,還有苗寨裡現存的高手就趕到九頂山,隆重的拜見師祖奶奶,萇狸對著二娘著實讚揚了幾句,如果沒有這個女人,現在天下就再沒了苗不交三個字。

  二娘和小蚩毛糾見到溫樂陽、慕慕,也是親熱的不行,一定要送給溫樂陽幾個苗女。溫樂陽急壞了,心說這事你偷偷跟我說就成,別當著慕慕面說啊。

  慕慕拉著小易的手,笑嘻嘻的看著溫樂陽:「我不管,你要喜歡就收下。」

  溫不做從旁邊搓著手心,涎著臉對二娘笑:「二娘。咱們九頂山上,除了溫樂陽之外還有別的好小伙子呢,我這老大不小地,也都沒個媳婦……」

  二娘沉吟了一下:「我們苗女嫁人沒什麼講究,就求自家地男人是個真漢子。」

  溫不做一拍大腿:「那我娶了媳婦以後,少說話還不成嗎?」

  二娘哈哈大笑,豪爽地一拍溫不做的肩膀:「趕明我跟你們老爺子說說,這次回去地時候,帶上你們不說不做哥倆一起。去寨子裡相相!」

  溫不做大喜:「那您可別忘了哈,還得跟四爺爺說聲,他是咱們死字號的頭領。」幾個人正聚在一起唾沫橫飛胡說八道。萇狸突然喜形於色,像陣風似地跑到溫樂陽跟前:「來了來了,可算來了!戲班子來了!」

  二娘還不知道一字宮的事情,還一臉納悶的琢磨,溫不草遇到喜事兒還請了戲班子?

  果然沒過了一會,一陣悠揚的笛聲同時從四面八方響起,歡快的節奏、輕揚的調子,聲音響亮但是絕不刺耳,讓人一聽就不由自主的泛起笑容。恨不得拋開手上所有的事情就隨著笛聲舞蹈。

  數以萬計的彩蝶不知從何處翩翩飛起,翅膀揮動間灑下一層層若有若無地晶瑩顏色,在半空裡婉轉翻飛,笛聲愈發的悠揚快樂,各色彩蝶開始漸漸條理清晰的、按照自己地顏色排列成一道道絢麗的拱弧,偏偏沒有在陽光下透出一絲陰影。

  小蚩毛糾和阿蛋齊聲歡呼,這時候溫樂陽才看出來,天空中的彩蝶一共有七色,在笛聲的指揮下。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長虹分成了七個方向,就像隨風飄舞的綵帶,先各自分開,不久又再度緩緩匯合,最終凝聚成一條從九頂山顛直鋪天邊的炫燦彩虹!一層層光暈從彩虹上不斷播撒,整個九頂山都被氤氳的醉人芬芳圍攏。

  笛聲越來越響亮,一抹牽人神思的高音不斷婉轉,不斷拔高,一疊一疊好像無窮盡的溫柔海浪。每當大家以為它即將消逝地時候。總會在絲絲縷縷之間突然又衝上了一個新的動人音階。

  終於,那抹亮麗的音色在讓人心馳神往的驚艷中。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爆鳴聲,漫天彩蝶鋪就的彩虹同時泛起旖旎炫目的光華,在笛聲結束的剎那裡,化作鋪天蓋地的花瓣雨!

  萇狸現在滿眼興奮,目不轉睛地盯著半空裡比煙花更燦爛的美景,喜滋滋的對溫樂陽說:「一字宮這番做派,可也花了不少心思呢!」

  溫樂陽呵呵一笑:「還不是想先聲奪人,給我們溫家來個下馬威。」

  萇狸咦了一聲,瞅了瞅溫樂陽:「什麼時候變聰明了?」

  這時候一個雄渾低沉的聲音,遠遠的從山下傳來:「羅海湖一字宮,麻赫水上山請見川西溫家諸位家長,有事相商。」

  這下溫家的四位老爺子都面含怒色,一個人中氣再足也甭想從山下喊話,這個姓麻的用得是法術,明顯就是仗著法術欺負溫家,無論是不應,還是派人下山通知,上來就已經矮了一截。

  老道跟和尚也做不到這點,不過哥倆的注意力明顯沒在這裡,都笑嘻嘻的,和尚跟著四位老太爺解釋:「一字宮裡有三個巨頭,老大姓夏、老二姓麻、老三姓魏,修真道上背地裡都管他們叫做下馬威。這個麻赫水,是一字宮二掌門地弟弟,算是一字宮裡地重要人物了。」

  老道則沒點正經的跟溫吞海說:「他叫喝水,比你吞海可差了一籌!」

  四位老爺子和大伯都臉色鐵青,沒搭理倆出家人。

  苟總管倒是滿臉地興奮,嘴裡念叨著:「麻二爺來了。」就想下山去迎接。

  萇狸嘻嘻一笑,明媚的眸子從所有人臉上掠過,最後向著溫不做一揮手,伸出春蔥般的纖纖細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複雜的符號,她的手指就像鋒利的貓爪,一筆一劃都好像撕裂了空氣。留下了一條灰黑色的斑駁痕跡。

  半空中的篆文成形之後,猛地一震,隨著萇狸地手勢沒入了溫不做的身體,萇狸這才笑望著溫不做:「你說吧?」三大巨頭之二的親弟弟,身份尊崇地位也高,在修真道上的聲望。比起大慈悲寺五大禪院的首座也毫不遜色,算是平級的人物,這次代表一字宮來找溫不草,先施法弄出個漂亮陣仗,又施展傳音術,此刻正傲然微笑,等著溫家人顛顛地下山來接。

  過了一會,山上沒有一絲動靜,麻赫水哈哈一笑。剛要再次傳音,突然一個比驚雷還猛烈的聲音猛地從自己耳邊炸響:「您讓我說什麼啊,哎喲……見鬼了。怎麼這麼響……周圍茂密的山林都被震得簌簌發抖。

  過了一會,這個聲音有試探的、放低了嗓門:「喂……喂喂……」還是像打雷。

  片刻之後,一股小人得志的囂張氣焰沖天而起,那個聲音卯足了勁哈哈大笑,開始的時候還是裝模作樣,到了後來就變成了真心的歡喜,對於以八卦和說話為畢生追求的溫不做來說,突如其來驚天動地的大嗓門實在讓他太滿意了。

  剛才麻赫水地聲音,和現在被萇狸施了法術的溫不做一比。就像青蛙和老虎對吼。

  麻赫水就覺得一個又一個巨雷轟轟的炸在自己地耳膜深處,目光驚疑不定的望著山腰上。

  溫大爺出了氣,心裡就舒坦了,笑著吩咐溫不做:「少廢話,讓他們上來。」

  溫不做悶雷似的哦了一聲,無比珍惜的對著山下大吼:「山下的爺們,請上來吧!」

  麻赫水的聲音和剛才一樣,沒有絲毫的增大:「那就叨擾了。」不過一會的功夫,在猶自飄揚的花瓣雨中。兩個大漢一穿紅衣,一穿青衫扛著一頂滑竿,幾乎腳不沾地地一路縱躍上山。

  溫不做低聲對著自己三寸丁弟弟說:「拍電影嗎?」話一出口又嚇了自己一跳,山底下的公路上都能聽見他的聲音。

  麻赫水看上去五十來歲,個子不高但是身體粗壯結實,進村後從滑竿上一躍而下。苟長喜帶著十二月急匆匆的迎上來,在村口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苟長喜見過麻二爺」。說著一揮手,身後的十二月趕忙從兩個大漢手裡接過了滑竿。

  麻赫水只是向著他微微一點頭,隨即笑呵呵的向著村子裡眾人說:「哪位是溫家的主事。麻赫水冒昧打擾。還請見諒。」說話間的語氣平平淡淡,即不客氣也不高傲。

  溫吞海快步走出人群。拱著手笑道:「窮鄉僻壤,仙人下凡,真讓咱們受寵若驚了,不知道什麼事,勞動了一字宮麻二爺地大駕。」大伯的笑容真誠,言辭客氣,但是語氣裡總讓人感覺有那麼一絲嘲笑。

  麻赫水也不當回事,繼續皮笑肉不笑的問:「閣下是?」

  「好說,在下溫吞海,仙長有什麼事跟我說就成。」

  麻赫水瞭然的點點頭:「原來是溫樂陽的大伯……呵呵,這件事兒最好還是能和溫家的大家長來說,如果方便的話……」一字宮早就把溫不草的關鍵人物都打聽清楚了。

  大伯客客氣氣的打斷了他地話,有些為難地搓搓手心:「您看,幾位老爺子都忙的緊,村子裡地事兒呢,差不多都是我做主,你要麼就和我說,要是事關重大,實在不想和我說的話……要不您先回,改天等老爺子們不忙的時候您再來?」

  溫家的四個老頭子一點都不忙,跟個沒事人似的背著手,毫無反應的站在原地。任憑麻赫水如電的目光掃過,絲毫不予理睬。

  麻赫水臉色微變還沒說話,身後的那個紅衣大漢就陰冷向著溫吞海一笑:「別給臉不要臉!」

  溫吞海依舊不慌不忙,笑呵呵的回答:「要是有事商量找我就行,不過諸位要是上山來找臉的,我可就幫不上忙了。」說著一轉身,居然背著手溜溜躂達的走了,就把修真道上萬人敬仰的一字宮麻家二爺晾在了村口。

  老道用極低的聲音跟和尚總結:「完了,這次下馬威讓人家給下馬威了。」

  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這三家的處世之道沒有一個是厚道大方的,別人不惹他們也就算了,一旦被惹到,必定十倍百倍的還回去。一字宮在之前擺足了氣派,無論是故意露出風聲讓嘍們上山送禮,還是剛才的漫天彩虹、千里傳音,都或張揚或隱晦的擺足了威風和高高在上的氣勢。

  相比之下,溫吞海的刁難雖然顯得小氣,但是直接的多,也出氣的多。

  紅衣漢子臉色一變,毫不掩飾蓬勃的怒意,邁步就要去抓溫吞海,麻赫水卻呵呵一笑,伸手攔住了手下:「溫不草啊溫不草,果然有些脾氣,要是溫家大伯真能做主,那和你說說也無妨。」

  溫吞海這才停住腳步,既不讓座更不上茶,就站在原地,用自己以前常用的縣長腔笑道:「就是嘛,說說吧,什麼事

  麻赫水臉上的怒氣一閃而過,徹底收斂了笑容,淡淡的說:「是件大喜事,我家一字宮掌門聽說溫家一個叫做溫樂陽的少年,很有些應變的本事,夏大哥挺賞識這個孩子的,打算跟溫家和親,把我那寶貝侄女嫁給溫樂陽。」

  先前說話的那個紅衣漢子又冷笑著開口:「夏小姐是我們掌門的掌上明珠,嫁給溫樂陽是他的福分了,主人這次過來,就是代表一字宮和溫家的主事商量一下,看看什麼時候合適,就把婚事辦了。」

  溫樂陽苦笑著和身旁的親人對望了一眼,一字宮的這個理由比放屁還沒味,連溫九和溫十三都騙不了,可就這麼理直氣壯的說出來,明擺著把閨女嫁過來,溫家佔了個天大的便宜,根本不容拒絕。

  溫吞海依舊是滿臉和藹,連連點頭:「好事好事,不過……」說著,又湊上了兩步:「這事我做不了主。」

  紅衣漢子終於爆發了:「剛才說要找能做主的,你說跟你交代就可以,現在又做不了主,真當一字宮是好消遣的?」

  麻赫水等手下說完了,才裝模作樣的攔了一下,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溫吞海:「既然你做不了主,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換你家能做主的老爺子來吧。」

  溫吞海搖搖頭:「這事兒我家老爺子也做不了主。」

  麻赫水突然跨上了一步,和溫吞海幾乎四目相對:「那誰能做主?」

  溫吞海毫不退讓,瞇起的眼睛裡透出比毒蛇還陰狠冰冷的目光,嘴裡冷冷的笑著說:「縣,民政局。」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六章 出手
麻赫水三億四千萬個肺泡一起都被氣炸了(特意百度了一下,一個人居然有三到四億個肺泡),當場就要翻臉動手,不料溫吞海又接著說:「溫樂陽已經成親了,再娶的話民政局肯定不答應……而且我們這些長輩在婚姻事兒上,從來都不管,也做不了主。」

  麻赫水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臉色又恢復了正常,不過目光依舊冰冷:「溫樂陽娶親了?我怎麼不知道,誰是他的妻子?」話雖然是對著大伯說的,但是冷冰冰的目光卻盯住人群裡剛摸出一根胡蘿蔔的溫樂陽。

  慕慕正猶豫著要不要踏上一步的時候,身畔香風一陣,一個曼妙的身影已經跨步而出,對著麻赫水笑道:「是我!不久前剛娶的!」

  溫家、駱家、苗人、和尚、老道、阿蛋外加玲瓏馬,全都愕然的長大了嘴巴。

  麻赫水就覺得眼前猛地一亮,一個明媚的女子,正向著自己綻開笑容,彷彿天地間的陽光都在一瞬間被她的笑容引走。

  萇狸跳出去了,這麼有趣的事情,她不出場是絕不甘心,別說冒充溫樂陽的妻子,就是冒充慕慕的丈夫她也不在乎。

  麻赫水進村的時候就看到萇狸了,不過她在人群裡的時候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漂亮女子,也沒多在意,全沒想到此刻她一站出來,竟然如此明艷得讓人不敢直視。

  面對萇狸燦若星辰的笑容,麻赫水極為難得的笑了一下,也不追究真假,用規勸的語氣說:「收拾東西下山,從今以後斷了和溫樂陽的聯繫,麻赫水三個字保你太平一世,我家的侄女是什麼樣的人,怎麼能和別人共侍一夫。」

  萇狸眨巴著眼睛沒說話,溫吞海看見師祖奶奶跳出來了,也閉上嘴巴不敢說話。過了半晌。溫家村裡鴉雀無聲。

  萇狸終於一跺腳,回頭瞪著溫樂陽:「你倒是說話啊!」

  溫樂陽現在還懵著呢,同樣瞪大眼睛回望萇狸:「說……說什麼?」

  萇狸又笑又氣地罵道:「跟他一樣。傻到根上地傻蛋!有人讓你老婆走人。你不說話誰說話!」

  「那走…還是不走啊?」溫樂陽徹底暈了。無論是小易、慕慕。甚至二娘跟他配戲他都能跟著笑嘻嘻地演下去。唯獨萇狸可不成。那是師祖爺爺地媳婦。他還真怕自己一說話天上突然砸下來一道神雷。跟師祖爺爺一樣引雷而遁。

  萇狸明亮地眸子斜忒著他:「走不走你還不知道嗎?」

  溫樂陽真不知道。

  萇狸滿臉地無奈。乾脆不再搭理傻小子。又望向麻赫水輕搖螓首:「溫樂陽是不成地。他有老婆了。不過咱們溫家村裡。可有地是好小伙子……」說著。萇狸回手一指溫不做。

  溫不做打雷般地吆喝了聲:「不錯!」

  麻赫水淡淡地看了溫不做一眼:「閣下的嗓門不小,一會還要多親近。」

  「好啊!」繼續雷聲滾滾。

  麻赫水微微笑著點點頭。再次盯住萇狸:「你走吧,這池水不是你能趟的,一字宮和溫家結親本來就是天大的喜事,更和旁人無關。」剛才溫樂陽那番窘態,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來萇狸說自己是他媳婦純粹胡說八道,麻赫水還以為萇狸是其他兩家的人物,幫著溫家強出頭。

  萇狸是幾千年的大妖,快二百五的希覺神僧都把她當成普通人,麻赫水的修為雖然頗高。但是要想看出萇狸真正的身份和本事還差得遠,只不過把她當成了個有些本事喜歡出頭地凡人女子,但是萇狸的笑容太明媚太讓人留戀,所以麻喝水才耐著性子好言勸慰。

  萇狸皺著眉頭,突然回頭問小易:「丫頭,如果你是個男人,現在有人要你老婆走人,你怎麼……」

  小易根本就不用等這位師祖奶奶說完,就一揮手裡的大喇叭。清脆地吐出一個字:「打!」

  萇狸咯咯一笑,轉身歸隊,對著溫樂陽吩咐:「該你了!」

  溫樂陽長出一口氣,讓他跟師祖奶奶配戲演兩口子,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但是讓他去打架,正好試試自己在坊子裡煉的毒,把手裡的胡蘿蔔隨手拋給阿蛋,滿臉躍躍欲試的就走來。

  麻赫水毫不意外的哈哈一笑。他來之前的確以為只要自己把來意一說。整個溫家都得受寵若驚,不過上山的時候連番受挫。就明白了溫家上下現在心懷不忿,自己這一趟既然來了,就算溫不草是個鐵刺球,他也得捏成橡皮泥,進了村子就準備動手了。

  麻赫水自己根本沒有要動的意思,身後一直開口說話的那個紅衣漢子喝道:「十二月!」

  在麻赫水地眼裡,溫不草根本就沒有能對他們產生威脅的人物,溫樂陽也不過是個資質極佳的普通人,就好像不經煉製的金精,比著頑石也沒什麼區別。

  十二月一直站在苟總管身後看熱鬧,聞言齊聲喝應,大步流星就走了過來。

  紅衣漢子開口吩咐:「你們上去……你們四個臉怎麼了?」

  幾天前這哥兒四個當值,出手攔擊慕慕,但是溫樂陽一出手相救,他們也就立刻收手,沒想到猝不及防裡每個人臉上都挨了阿蛋一頓狠抽,現在還沒消腫。

  十二月一起臉一紅,還沒說話,猛地希律律一聲馬嘶,蹄聲噠噠,阿蛋催動跨下馬,雄赳赳氣昂昂踏出兩步,手裡的胡蘿蔔橫指十二月,另一隻手啪啪有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真真威風凜凜。小胖子一看手下敗將要出來打架,立刻精神百倍準備上場。

  十二月一看阿蛋又來了,都無比洩氣,面對紅衣漢子的責問,為首的一月指了指阿蛋,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他打地。」

  紅衣漢子差點把眼珠子瞪進一月臉上去,怒道:「發什麼失心瘋,問你們的傷是誰打的!」這十二個弟子雖然算不上精銳無敵。但是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特別是他們四四相乘的合擊之術,也很有些可取之處。

  阿蛋等地不耐煩,騎著玲瓏馬歪歪斜斜的就衝過來了,嘴裡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喊的是啥。

  紅衣漢子冷笑了一聲:「把馬給我殺了!」他們在臨行前,三位掌門的意思都一樣。大大地氣勢壓下去,該出手地時候就出手,但是別把事情做絕了,只要嚇唬住溫家就成,而且阿蛋畢竟就是個娃娃。到現在為止,阿蛋脫胎換骨,不仔細探查,根本就發現不了他原本是個殭屍寶寶。

  十二月洩氣歸洩氣,接到命令還是同聲叱喝。身形像風裡地落葉一樣讓人眼花繚亂地迅速錯動,四個人怒豹一樣欺身而進;四個人各自取出一張法符打在自己胸口,憑空隱去了身形;最後四個人同時揚手引出自己淬煉的法寶。在空中穿梭掠過。十二個人如臨大敵,這次一出手就擺出了平時苦練的威力最大的殺陣。

  紅衣漢子一愣,笑著說:「用得著嗎?」

  阿蛋面無懼色,嘴裡嗷嗷亂喊,眼看越衝越近,屁股底下的小馬突然一尥蹶子,把阿蛋整個從自己身體上掀下去,靈活無比的錯身反向,掉頭就跑!玲瓏馬跑的快耐力好。但是祖祖輩輩都是被人豢養的寵物,根本上不了戰場,一看一群大漢向自己衝過來壓根不猶豫,撇了主人就逃命去了。

  阿蛋就像個乒乓球似地,圓滾滾的身子在地上一彈即起,也不管自己的寶貝馬駒子,揮動著小拳頭就迎向敵人,隨即身旁衣袂破空,勁風獵獵。十二個人不管是隱身地、撲擊的還是施法的,全都繞開了他,向著玲瓏馬追去,領頭的一月還吆喝著:「紅爺有令,把馬殺了……」

  十二月如風掠過,只剩下失去敵人的小胖子阿蛋,站在原地攥著根胡蘿蔔,眨巴著眼睛發愣。

  被稱作紅爺的紅衣人,覺得自己這張臉都被丟到過松花江了。十二個追風少年殺氣騰騰。撒腿去追馬,對面溫、苗、駱三家的人都笑得合不攏嘴。現在他雖然站在麻赫水的身後,但是已經感覺到,主人的後腦勺都在向著他冒殺氣了。

  紅衣人暴跳如雷,對著十二月大吼:「給老子滾回來!」說著一伸手,接住了阿蛋扔過來地胡蘿蔔,一瞪眼對著阿蛋喝罵:「小崽子找死!」

  阿蛋撇著嘴巴,用手指著紅衣人,另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了個挑戰的姿勢。

  紅衣人臉色鐵青,抬眼望著溫吞海:「你們溫不草要不要臉,弄個小孩子在這兒搗亂!」

  溫吞海還沒說話,慕慕就搶著笑道:「那也比十二個壯小伙子追小馬駒子強!」說完衝著大伯吐了吐舌頭,做了個俏皮的道歉,畢竟她是晚輩。

  紅衣人恨啊!上山以後處處吃癟,自己好歹是個修真道上的成名人物,既不能和小娃娃對打,也不能和少女吵嘴,偏偏十二月又丟人現眼的去追馬,猛地一翻手,亮出七顆龍眼大小的火紅珠子,恨恨的冷笑:「溫家,真以為紅爺不敢殺人嗎?」說著踏上一步,瞇著眼睛望向溫吞海,在他眼裡一直就沒放下過其他人,也只有和大伯溫吞海動手才能勉強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麻赫水沒攔他,只是對著灰溜溜回來地十二月淡淡的說:「罰自斷雙指。」

  十二月竟然無一例外,全都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彷彿麻赫水的責罰實在是輕鬆,二話不說每個人都握住自己左手的小指和無名指用力一拔,臉上的表情根本不曾稍變。苟先生倒是面現不忍,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溫吞海收斂了笑容,也懶得再跟著一字宮的人折騰了,根本不搭理紅衣大漢,逕自對著麻赫水說:「溫家小門小戶,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堂堂一字宮的掌門千金,為啥要嫁到九頂山來。」

  溫樂陽從旁邊用力點了點頭,他本來是聽萇狸的話出來打架地,結果根本沒人搭理他,騷眉搭眼地站在那半天了。

  麻赫水一挑眉毛。沒回答溫吞海的問題,而是反問:「怎麼,十九嫁過來,辱沒你們溫不草了?」

  小易咯咯一笑,對著慕慕吐了下舌頭:「那個丫頭叫十九嗎,名字怎麼這麼怪?」

  和溫樂陽一樣騷眉搭眼站在原地地還有一個人:紅衣漢子。他本來亮出了法寶準備出手震一震溫家。結果溫吞海又和自己的主人搭上了話,一時間上也不是,退也不是。

  「明白了。」溫吞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突然對著麻赫水笑了:「既然是一字宮掌門嫁千金,還是請他老人家親自過來談吧,諸位就請回吧,那個會做魚地廚子留下,其他人都請回吧。」

  麻赫水的表情明顯一愣,隨即怒極而笑:「溫不草啊溫不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蠻子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雷霆般的聲音從溫不做嘴裡直衝雲霄:「為了個廚子你們值當的嗎?」

  紅衣漢子看到主人發怒,總算不尷尬了。嘴裡悶聲斷喝,七顆火紅地龍眼珠沖天而起,隨著喃喃唱咒,盤成一圈迅速的飛舞著。

  萇狸現在壓根把溫樂陽給忘了,看見對方要發動,興高采烈的一拍小易的肩膀,小聲問:「雷心痧開過張嗎?」

  小易兩眼放光,端起大喇叭對準一字宮的人,脆生喝道:「都走。廚子留下!」

  溫樂陽本來喜滋滋的要出手試毒,結果一看見小丫頭舉起了大喇叭,驚叫一聲抱起阿蛋就跑到旁邊去了。

  無論是麻赫水還是紅衣漢子青衣漢子,面對著小易手裡的大喇叭全都氣瘋了,溫家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拿出一件上檯面的東西,麻赫水厲聲吩咐手下:「死幾個人也算不得什麼。」

  紅衣漢子猙獰長嘯,根本就不看小易手裡的大喇叭,淬礪地目光緊緊盯住溫不做,天空裡紅色珠子轟然炸成七隻巨大的火球。串聯成熊熊的火龍。

  溫不做心裡發慌,錯動著腳步悄悄往萇狸身後躲。

  溫樂陽是未來地姑爺,溫吞海是溫家的核心人物,紅衣漢子這次是要殺人立威,但也不想把仇結的太深,更不會自掉身價去和小易、慕慕萇狸這幾個小丫頭去計較,找來找去就溫不做最合適,他能傳音到山下,肯定是會法術的人。這樣也不算以修真的本事去欺負世人。稽非和水鏡就聰明多了。從麻赫水一上山,哥倆就躲在人堆後面不肯出聲。

  不過紅衣漢子不知道。別說溫不做是死字號裡的重要人物,就算他在溫家村打死一條狗,也會引來這群毒祖宗們瘋狂的報復……

  天空中轟然巨震,頃刻雷光萬道,一條條妖嬈的紫弧像狂舞的毒蛇,從四面八方裹著浩浩風雷蜂擁而至,徹底填滿了所有人眼睛裡每一絲縫隙,肉眼可見地空氣猶如巨浪般向著四周咆哮奔騰,原本和煦的初夏被小易一槍硬生生敲出了一個巨大的洞子。

  七顆龍眼火珠幻化成的連珠火球在千傾連天的閃電裡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轉眼即被吞噬。

  紅衣人高聲慘叫,仰天噴出一蓬血霧,重重的跌倒,大伯溫吞海的反應極快,身子一晃已經接住了紅衣人,隨後拋給了麻赫水身後那個還在發呆的青衣隨從。

  小易終歸還是沒捨得殺人,把大喇叭轟向了紅衣人在半空裡發動地法寶。

  萇狸恨鐵不成鋼的看她一眼,搖搖頭歎了口氣。

  小易裂開嘴巴嘻嘻一笑,手腳麻利的再次裝彈,卡擦一聲,大喇叭重新恢復戰鬥力。

  阿蛋兩手緊緊堵住耳朵,使勁閉眼撇嘴,小臉蛋子都擠成了一團。

  表情最精彩的,當然是麻赫水,這位爺上山以後受了無數小人氣,但是一直覺得都不用自己出手,只要手下一祭出法寶,溫不草再橫也得傻眼,所以他始終保持著一個心理優勢。

  紅衣人法寶出手的時候,麻赫水很欣慰啊。

  殘存的得意、巨大的驚恐駭然、以及深深的不肯相信,糾結在一起,最終變成了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無助,就好像自己一夥人斜挎著王八盒子雄赳赳氣昂昂地上山,結果突然發現老鄉們都裝備反坦克火箭了……

  天空裡地巨震已經散去半晌了,麻赫水這才注意自己還一直用一根顫抖的手指指著小易地大喇叭,趕忙收手站直身體,正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苟長喜已經快步走到雙方之間,苦笑著使勁擺手:「這是怎麼話兒說的,本來是大喜事,結果鬧了誤會……」

  溫不做來勁了,打雷似的呸了一聲:「喜事?剛才那串珠子砸下來,就變成喪事兒了!」

  麻赫水直到現在才緩過神來,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恢復了修真高手的威儀,看了小易的大喇叭實實在在的說:「溫不草兩千年的家底,剛才麻赫水的確小瞧諸位了。也多謝小姑娘剛才手下留情。」說著,居然向著大伯和幾位溫家老爺子拱了拱手,以示謝意。剛才小易拿槍要是照著人打,現在他們幾個人連屍體都剩不下。

  「不過,這件法寶的威力雖然不凡,」麻赫水的語氣陡然變換,變得威嚴起來:「莫說傾一字宮上下之力,僅僅我們兩個,也未必就不能破掉!」他的話音剛落,身後那個一直沒說過一句話的青衣漢子突然輕笑了一聲,像陣風一樣迅速在天空中掠過,快的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剛剛還在眼前,幾乎同時又出現在幾十米之外。小易的喇叭根本跟不上他的移動。

  麻赫水也雙手一撐,沒看他扔什麼法寶,半空裡突然響起了一聲又一聲清冽的長鳴,一頭青紅相間的大雕從眾人頭頂一閃而過,又隱沒在半空裡。

  麻赫水望著小易呵呵一笑:「你那一槍,能打下幾個?等不到你再開第二槍。」

  小易的大喇叭雖然犀利,但是敵人如果有了防備,從幾個方向蜂擁而至,根本就容不到他開第二槍,麻赫水的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這個這個弊端,小易不過是個普通丫頭,不知道因為什麼奇遇得了一件威力絕大的法寶,但是就憑著這件東西,根基渾厚的一字宮還真不放在眼裡。

  青衣漢子在半空中越竄越急,快的讓人眼花繚亂,好像賣足了力氣再給麻赫水掙臉。

  麻赫水淡淡的幾句話,替自己找回了一些面子,繼續說道:「一字宮和九頂山溫氏聯姻……」不料他的話還沒說完,在半空裡肆意穿梭的青衣大漢突然慘叫了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痛苦的扭動著身體。一個個巨大的血泡好像沸騰的開水一樣,不停的在他的皮膚下湧起、消失、再度湧起……

  大伯溫吞海的笑容很無聊:「溫不草傳承了兩千年,靠得不是什麼法寶。」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1:00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七章 嬌娘
溫樂陽又驚又喜,沒想到家裡竟然也有對付修士的劇毒。

  麻赫水這下臉色徹底變了,聲音凌厲充滿殺氣:「姓溫的,當真要跟我們一字宮翻臉嗎!」一青一紅兩個人都是他的心腹好手,現在一個法寶被毀重傷伏地,另一個身染劇毒生死須臾,而溫不草也絕不是自己原先想像那樣不堪一擊,至少他就想不明白,手下為什麼會中毒。

  溫吞海呵呵笑著,充滿江湖腔的回答:「翻臉兩個字太重了,溫不草可擔不住這這個名頭,不過我家幾位老爺子喜歡清靜,九頂山上也不是誰能竄來跳去的。還是那句話,既然是貴掌門嫁千金,就請他老人家親自上山談談吧!閣下帶著貴屬請回,別真把喜事談成了喪事!」

  大伯說著,溜溜躂達走到青衣漢子跟前,出手如電把十幾根灌滿藥粉的竹針釘入了他的要穴,五指如輪迅速沿著幾條經脈敲擊,不久之後,青衣漢子身體一震,身上的劇毒已經被解掉了,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的爬起來。

  麻赫水目光炯炯的瞪著溫家眾人,現在人家擺明不跟他談了,說到動手,小易那根大喇嘛牢牢的對準了自己,沒有手下的幫助,自己一動就挫骨揚灰了,猶豫了片刻之後點點頭:「告辭了,幾天之後咱們再來……」

  溫吞海絲毫不留情面的揮手打斷:「等貴掌門親自登山的時候,再說吧。」

  麻赫水也不再廢話,對著苟長喜一揮手:「跟我下山……廚子留下!」十二月裡的兩個人毫無眼力價的把滑竿又抬了過來,麻赫水怒極一腳就把滑竿踢得粉碎,二話不說大步下山!

  小易看著麻赫水等人全都下山了,這才揚起秀氣的下頜,望向溫吞海滿臉納悶的問:「大伯,到底是娶還是不娶啊?」她不明白,本來說好先虛與委蛇的應付著,看看一字宮到底有什麼圖謀。但是現在把人家都給轟走了。

  溫吞海的笑容又變回了親切豪爽:「可不能那麼痛快,一來咱們溫不草不能就讓人家那麼小覷了,二來,咱們橫了,一字宮如果還是要嫁,那他們的圖謀就越大!不過丫頭。剛才你那一槍,真格的了不起,給咱們溫家長了臉,記你大功一件!說吧,想要點啥?」

  小易喜上眉梢,歪著腦袋琢磨了半天,最後還是搖搖頭:「也沒什麼可要地,要不……這個包您也給我買一個吧。」說著指了指萇狸拿在手裡的愛馬仕。

  由此再次證明女人對名牌的喜愛源自本能,跟年齡、經歷和認識全沒有一點想幹。小易壓根就不知道愛馬仕是個什麼概念。

  萇狸哎喲一聲。清脆地笑了起來。直接把手裡地包塞給了小丫頭。

  溫樂陽則喜滋滋地跑到幾位老太爺跟前。興奮地問道:「剛才那個……是什麼毒?」

  溫大老爺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就你自己在紅葉林煉方。我們這幾把老骨頭都閒著沒事做?」

  三老爺極為難得地開口。冷冰冰地說了句:「只要是人。就能毒得倒。不過是花些功夫和心思罷了!」

  四老爺卻還不太滿意。皺著眉搖搖頭:「發作地還是太慢。真要應敵會吃虧。」

  溫樂陽當初從峨眉山回來之後馬不停蹄直接趕到苗疆去送信。他不知道。無論是以前鼎陽宮山上報仇。還是死字號在峨眉山被和尚抓走。對溫家四位大家長地觸動都是極大。溫不草也是到了那時才知道。在這個世界裡還隱藏著另一股強悍地力量:修真者。溫家橫行天下兩千多年地犀利手段。對付修士幾乎全然無效。

  不光溫樂陽有這個覺悟,要研究針對修真者的毒藥,溫家四位老爺子也一樣,這一年半里幾乎就沒做其他地事情,天天就是湊在一起研究劇毒。

  不過他們和溫樂陽的理論基礎不一樣,在幾位老爺子看來,修士就像厚土。而劇毒就像水流,土能掩水但是總有個限度,如果是洪水滔天,一般的土堆墳包就只有被淹沒地份了。

  溫不草兩千多年,對施毒用毒的心得一直是向著少而精的方向發展的,講究的是如毒蛇的獠牙,只輕輕一口就足以斃命,但是對於修士來說,這小小的一口比撓癢癢還沒勁。修士的真元力能夠驅散劇毒。可在驅毒的過程裡總會消耗掉極少地、幾乎不引人注意的一絲元氣。

  四位老太爺和大伯想出來的是個笨辦法,螞蟻啃大象。只要毒足夠多,早晚有把真元力耗盡的時候。但是在施展的時候,也是煞費苦心,修真的人也不是傻子,一旦週遭有毒,也會立刻抽身離開。四位老太爺幾乎耗盡了心思,終於配製出一位方子,取名嬌娘。

  溫樂陽噗嗤一聲就樂了,大伯溫吞海得意的笑道:「沒錯,這個名字就是我取的!對嬌娘這位藥來說,劇毒就是色狼。」

  嬌娘本身無色無味更沒有一絲毒性,但是一旦和皮膚融合,就會立刻爆發自己唯一的屬性:瘋狂地吸斂劇毒。

  溫樂陽點點頭,基本明白怎麼回事了,大伯把重傷的紅衣人拋給青衣隨從的時候,就種下了嬌娘。青衫隨從為了立威在半空裡穿梭,四位老太爺自然老實不客氣的把手裡的風毒全都釋放出去。

  青衣人修為彪悍,要是單純的從風毒裡穿身而過,也根本不當回事,可是從風毒裡穿過,和把天空中所有的風毒都吸斂到身體裡,從量上來說完全是倆概念。索普游泳好吧,輕輕鬆鬆從游泳池裡傳幾個來回就當熱身,你讓他把游泳池裡的水都喝光了試試……(這個比喻好像不太恰當,反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最終所有的風毒都被他吸斂而空,身體裡地真元力最終消耗殆盡。

  嬌娘最大地用處就是保證溫家人施展的劇毒,能夠涓滴不剩地被吸到敵人的身體裡。

  嬌娘和川菜原理不同,效果不同,但是都是溫家人煞費苦心。想出來的對付修真者的手段。相比之下,嬌娘更傳統一些,但是蘊含地毒理和經驗極為深厚,屬於學院派;川菜則另闢蹊徑,屬於投機取巧的辦法。

  不管是那種方法,溫家現在再對上修真之人。至少有了一拼之力,無論是四位老太爺還是大伯或者溫樂陽,都是一臉的喜色,大伯溫吞海笑著咋舌說:「不過別說,那個青衣小子也真夠抗毒,給他一個人的份量,都夠毀掉個村子的了!」

  大爺爺也呵呵笑著:「毒,咱們溫家有的是,不怕他不過癮!一字宮過幾天還會來。多做些準備吧。」說完領著另外三個老頭準備毒藥去了。

  駱家和二娘也都不走了,憋足了勁兒等著看過兩天地好戲,同時臉上也都有些躍躍欲試的神色。不僅是溫家,青苗和駱家在吃過修真者的虧之後,也都根據自家傳承兩千年的秘術,針對修真之人的本領,煉製了些厲害的手段,只不過沒有實踐的機會,稽非和水鏡倒是現成的小白鼠,不過畢竟是自己人,誰也不好意思照著他們倆下手。

  可是幾天之後。讓溫家上下意外的是,他們沒等來一字宮,卻等來了大慈悲寺。

  小結巴神僧希聲來了。

  溫樂陽、小易和慕慕正在村口地樹蔭下,陪著萇狸和兩外兩家的家長閒聊,突然看到希聲小和尚來了,既意外又驚喜,跟在萇狸身後就迎了上來。

  萇狸笑嘻嘻的對著希聲問了聲:「小和尚,你怎麼來了?」

  小結巴神僧地臉上愁容密佈,看到萇狸愣了一下。雙手合十鞠躬低頭,說了句:「女…女菩、菩薩好。」隨後抬起頭居然不再理會這位師祖奶奶,而是徑直向著溫樂陽走去,萇狸那雙明媚的眸子裡充滿了驚訝,又好氣又好笑的隨著那顆小小的光頭飄移。

  希聲走到溫樂陽跟前,又向合十施禮,溫樂陽一把拉住他,憨厚的笑著:「上次我被困在巨蛙肚子裡,多虧大慈悲寺的神僧們幫忙。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客氣了……」

  慕慕從旁邊笑著插口:「小和尚。你來幹什麼?怎麼又苦著個臉,想吃肉了?」

  突然一聲奶聲奶氣的歡呼響起。阿蛋騎著玲瓏馬呱嗒呱嗒的衝了過來,一把拉住了小和尚,依依呀呀呀先說了半天,從自己懷裡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定嶄新地氈帽,剛要伸手遞給小和尚,卻又縮了回來。

  大伙正納悶的時候,阿蛋把自己頭上的氈帽摘下來,猶豫著把兩頂帽子比較了一下,然後把新的戴在自己頭上,把舊的塞進了小和尚的手裡,笑嘻嘻的比劃著,示意希聲戴上帽子。

  慕慕笑著啐罵:「小財迷!」說著抱起阿蛋,對著和尚說:「別理他,你接著說!」

  希聲小和尚拿著氈帽連連合十,結結巴巴的說:「一…….一字宮不知道搞、搞什麼名堂,師父怕、怕你們…吃虧…讓我來……幫、幫忙。」

  溫樂陽呵呵笑著趕緊道謝:「讓兩位大慈悲寺兩位神僧費心力,大慈悲寺也知道一字宮和溫家的事兒了?」

  希聲點點頭:「就是不、不知道一……一字宮為個啥。」

  萇狸從旁邊抱著胳膊,輕輕地笑了一聲:「不樂和善斷兩個小子不親自來,裝模作樣的派個小傢伙來,嘿。」輕輕瞇起的眼睛裡充滿了不屑。

  希聲小和尚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過只是搖搖頭沒說什麼,而是再度望向溫樂陽,憂心忡忡的問:「溫…溫…溫……」

  慕慕從旁邊急得一跺腳,替他說出來:「溫樂陽!」

  小結巴如釋重負,趕忙接著向下說:「問…問…問……」這時候身旁突然傳來了嘻嘻一笑,小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取來了紙筆,塞給了小和尚。

  小和尚大喜,趕忙接過來,在紙上寫了一句話:問你一件事。寫完以後抬頭望著溫樂陽。

  溫樂陽點頭:「什麼事?」

  小和尚繼續寫下了一行字,一下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像看怪物一樣瞪著小和尚,半晌之後。驚詫的目光漸漸變成了哭笑不得,小易和慕慕兩個丫頭乾脆摀住了肚子開始哈哈大笑。

  小和尚寫的是:請問,有沒有萇狸祖師的消息?

  溫樂陽也忍不住,拿著紙條哈哈大笑,指著在一旁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的萇狸:「她…她…」

  「她知道?」小和尚這仨字沒磕巴,滿眼納悶地看著笑成一團地其他人。

  「她就是!」溫樂陽費了好大勁才止住笑意:「她就是萇狸師祖!」這下算是明白了。小和尚為啥這麼酷,遇到自己的師祖都愛答不理地,敢情這小子沒認出來。

  小結巴哎喲著怪叫了一聲,趕緊撲到萇狸跟前一個頭就磕下去了:「沒、沒認出…出來,就…就…就覺得眼熟來著。」

  萇狸也不客氣,伸手照著眼前的小光頭就給了一下子,在清脆地響聲裡笑罵:「不認得祖先的東西,該不該打!」

  不料這一巴掌下去,小神僧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把在場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阿蛋立刻從慕慕的懷裡掙扎而出,像只老母雞似的張開雙臂擋在小和尚跟前。怯生生地望著萇狸,強撐著不退。

  萇狸沒搭理阿蛋,滿臉納悶的說:「不許哭!有什麼事,說!」

  「師父,師兄都快死了,求師祖救救師父,救救師兄!」小結巴嚎啕大哭,奇怪的是在哭聲裡說話卻無比流利。

  就連天塌下來都不當回事的萇狸臉上也是明顯的一驚,身子一晃拎起了伏地大哭的小和尚。叱喝道:「別哭了,到底怎麼回事……你還是哭著說吧。」

  上次在苗疆,大小兔妖都重傷而歸,他們到底為何受傷不僅沒對溫家說,甚至連心腹小和尚希聲都沒告訴。

  小和尚一邊抽搭著,一邊連比劃帶說,所有人都知道事關重大,閉上嘴巴並不發問,只等著他說完。

  兩個妖僧受的傷不算輕。回山後立刻閉關修養,他們是妖身,療傷的時候要顯出真身,不能讓其他僧侶知道,身邊只留下了小結巴來侍候,修養的地方也不是寺中,而是峨眉山深處一個偏僻地所在。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不久前,他們療傷功成的關鍵時刻突然被人襲擊,驚天動地的打了一場。最終也僅僅是擊退了敵人。而兩個兔妖地傷已經到了不治的地步。無奈之下師徒三人只能先回到寺裡,藉著大慈悲寺的力量防止敵人再次偷襲。也是因為回到了寺裡。不樂跟善斷才得知現在修真道上傳的沸沸揚揚的大新聞,一字宮要和溫不草聯姻,立刻派小和尚趕來溫不草,同時另外派人去了一字宮打聽消息。

  小和尚出發的時候,兩個妖僧的傷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日漸惡化,現在的傷憑著他們兩個人自己的修為已經無法痊癒了,除非有大妖出手相助,才能度過難關保住性命和修為。

  萇狸美麗地眸子裡,氤氳著冰冷的殺意,臉上清麗的笑容卻有絲毫的變化,兩種截然不同的神色糾結成讓人不寒而慄的森然:「偷襲的是什麼人?」

  小和尚滿臉慚愧,抽搭著回答:「師父打昏了我……沒、沒讓我禦敵。」

  萇狸皺眉沉思了一會,好像再想著什麼,過了一會才對著身邊的人說:「我先去大慈悲寺……」

  溫樂陽立刻接口:「我也去。」同時大爺爺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溫樂陽也去!」

  溫家地幾位家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讚許的看了溫樂陽一眼。萇狸手裡還拎著小和尚,饒有興趣的看了溫家四老:「一字宮說不定什麼時候可就來了。溫樂陽不在山上行嗎?」

  大爺爺臉上全沒有往日的慈祥笑容,正色的回答:「兩位神僧的傷,歸根結底是為了助我們溫不草,為了幫溫樂陽,現在神僧有事溫樂陽無論如何也得去。這小子要是留在山上,就算幫著家裡把一字宮打得人仰馬翻,也是狗屁不如。」

  大伯溫吞海則呵呵笑著:「一字宮不是為了溫樂陽才要嫁閨女,他留不留在山上也沒什麼要緊。」說著,他又望向溫樂陽:「既然一字宮像跟咱做親家,這一架也打不到哪去。」

  溫樂陽跟幾位家長的心思一樣,兩位兔妖的商都是因自己而起,溫不草恩怨分明,就算什麼都幫不上忙也無論如何要走上這一趟,更何況不樂和善斷在重傷將死的時候也不忘了自己,派小和尚上山來幫著打架。

  而且現在溫家和一字宮之間,鬥力只是細枝末節,真正較量地是心思,暫時總不會有太大地衝突。

  萇狸一笑,目光裡少有的帶出了一絲讚許,對著溫家四位老頭子點點頭:「他地後人本事雖然太爛,但是為人還算不錯。」畢竟溫樂陽現在時九頂山上第一人,在這個時候離開多少都有些不妥。

  四個老頭子連著大伯,都是一臉哭笑不得,心裡一起琢磨著,這位師祖奶奶是誇我們呢?

  二娘也踏上了一步,對這萇狸說:「我也去,兩位神僧當初在苗疆裡要是遇到什麼怪事,或許我能說出個緣由。」人家是在自己地頭出的事,而且雖然他們是衝著溫樂陽去的,但是也算對苗不交有些幫助,二娘此刻也不會袖手旁觀。

  萇狸卻搖搖頭,淡淡的笑著說:「不用,我大概想得出是怎麼回事。」說完以後不再廢話,即刻就啟程下山奔赴峨眉山,稽非和水鏡兩個出家人卻死皮賴臉的非要跟著去,萇狸和溫樂陽離開,他們倆可不敢再賴在山上,一字宮如果再來,要揚刀立威的話一準得找上他們兩個。

  萇狸無所謂,溫樂陽也就由著這兩個老不修。

  小易則被溫家送回了紅葉林,萇狸在的時候自然無妨,現在她不在,一字宮上山之後,肯定會針對著大喇叭有什麼手段,甭管換成誰,上山之後第一件事就得先拆了小易這個火力點。

  溫樂陽還以為這次跟著萇狸能飛到峨眉山,沒想到還是坐汽車,萇狸笑著啐罵:「除非是那些修成神通的扁毛畜生,其他人都難長飛,打鬥的時候施法疾飛雖然不難,但是誰也架不住一飛上千里或者一飛大半天,等飛到了也累死了!就算是隻鳥,飛上一會還得落在樹上歇歇。」她倒是不怎麼擔心兩個兔妖,憑著她的修為,只要兩隻老兔子沒死得徹徹底底,她都能就回來。

  水鏡和尚跟著甕聲甕氣的補充:「咱們修真之士,雖然神通廣大,但是也不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不是說揮揮手就削平泰山頂,跺跺腳就掀翻太平洋,要真是那樣的話,早就天崩地裂了!」

  溫樂陽笑著看了他一眼:「和尚還知道太平洋?」

  大和尚面有得色:「我還知道3G呢!」說著從兜裡掏出手機,開始玩貪吃蛇。

  一到峨眉山,小和尚希聲就在前面引路,一群人的腳程都是極快,沒用多少時間就進了大慈悲寺,滿寺僧侶壓根就不知道方丈即將重傷不治,看著小和尚領著一個小伙子、一個明媚女子還有兩個邋裡邋遢的出家人,全都奇怪的要命,不過小和尚在寺裡地位尊崇,也沒人敢阻攔。

  萇狸走進大慈悲寺方丈禪房的時候,兩個和尚眼淚汪汪的對坐著,在他們之間擺了盤胡蘿蔔,老兔妖正勸小兔妖:「孩子,想吃就吃點吧……」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八章 妖僧
兩個兔妖突然看見萇狸出現,一瞬間都忘了說話,使勁揉了揉眼睛,才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又驚又喜的跳起來,不過剛剛跳起又立刻摔倒在地,小結巴驚呼了一聲,趕快跑過去攙扶。

  萇狸沒等兩人說話,先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不樂老和尚的眉心,不樂立刻放鬆身體收斂真元,任憑師祖的神識在自己體內遊走探查。半晌之後,萇狸才緩緩的收回手指,又依樣在善斷身上度入神識查看傷勢。

  過了一會功夫,萇狸才長出了一口氣,目光又復清亮而明媚,笑著說:「不妨事,死不了!今晚我就給你們治傷!」

  不樂老和尚的神態也輕鬆了下來,師祖既然來了,他們這兩條命就算撿回來了,搖著頭說:「不著急,不著急,兩三天還能撐得住,倒是敵人來得古怪的很。」

  這時候老道找來了幾個最大號的蒲團,恭恭敬敬的墊在地上,萇狸笑嘻嘻的盤腿一坐:「從頭說吧!」

  老和尚應了一聲:「那次溫家兄弟被困在巨蛙肚子裡,我們趕去苗疆,不過,在七娘山下有個古怪的地方。」

  「你說的是煞地吧。」,萇狸笑著挑起一根眉毛,幾分俏皮從俏臉上躍然而出,即便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晚輩,也全都不由自主的會心一笑。

  老和尚點點頭:「我修行了千五百年的佛性,心裡總會守著一份空明,在進入苗疆之後居然也振起了絲絲漣漪,當時我怕還有敵人潛伏,又不敢耽誤了溫兄弟的事情,就讓善斷帶著人先去苗寨,自己去查探一下,沒想到原來是那麼一大片煞地。」說著一伸手收了胡蘿蔔,對著剛伸出手的小兔妖正色說:「吃不得,吃不得。既然死不了,就要時時刻刻記得修心啊!」然後對這溫樂陽友善的笑笑,把一盤胡蘿蔔都給他了。

  溫樂陽眉花眼笑的接過胡蘿蔔,隨口問:「您進那片煞地了?」

  老和尚歎了口氣:「是啊!」

  「咳……」水鏡和尚從旁邊歎了口氣,苦笑著說:「幹嘛要進去那個地方!您這不是,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老和尚不樂卻皺起了眉頭:「本來我沒沒想著要進去。不過……坐在煞地生穴地那座古廟……我是認識地!」

  溫樂陽啊了一聲。急忙追問了一句:「怎麼說?」煞地裡地古廟他還記憶猶新。整座大廟氣勢雄偉。但是偏偏是扭曲地。好像被天地地力量狠狠扭了一把。廟裡供著地佛祖也不是微笑慈悲。而是呲牙咧嘴。一副凶神惡煞般地模樣。

  老和尚緩緩地搖著頭。說起了一樁千年前地往事:「差不多千年前。我地修為已經大成。大慈悲寺在修真道上如日中天。領袖天下修佛門宗。我平日裡都牢牢記得那個野和尚地話。深居簡出不敢有絲毫地大意。一心一意用佛性來鑄我這顆妖心。」

  萇狸不屑地哼了一聲。從隨身帶著地包裡摸出一棵橄欖塞進嘴裡。白玉般地面頰上立刻拱起了個俏皮地鼓包。

  老和尚不樂有些尷尬地向著師祖一笑。繼續說到:「那時候我成天都閒著沒什麼事情。聽說凡間地新建了一座叫做閻摩羅王寺地大禪院。禪院地主持法號三斷。通徹佛理常常坐堂講經(開始寫地是坐台講經。後被某心地不純潔地婆姨指出……)。嘿。你們不是佛門中人。所以不太瞭解。閻摩羅王是我佛二十諸天。二十護法天王之一。執掌地獄。」

  水鏡和尚從旁邊也跟著冷笑了一聲:「凡間地禪院。盡搞些亂七八糟地名堂!」

  老和尚不樂不置可否的一笑:「當時我也是這麼覺得,凡間的寺院居然敢用護法天王的名諱來命名……不過現在想來。還是著相了,莫說二十諸天,就是我佛如來又如何,名字不過是個空空兒,又何必執著,閻摩羅王寺、大慈悲寺和阿貓寺、牛羊寺又有什麼區別……」

  老和尚說著,小和尚希聲,大和尚水鏡外加一個善斷,一起合十施禮。滿臉虔誠……

  啪!一聲脆響。溫樂陽撅折了一根胡蘿蔔,一臉著急的看著老和尚。

  幾個和尚都訕訕的笑著。不樂趁著萇狸還沒發怒,趕緊扯回了話題:「我本來是找事去的,沒想到剛好趕上三斷和尚講經,一聽之下讓我又驚又喜,這位高僧字字珠璣,其中一些見解,比著我這個學佛千年的老妖怪都要精深!那幾天裡我聽得如醉如癡,直到人家散了功課,我才戀戀不捨地回山,根本就忘了此行的目的。」

  不樂老和尚現在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中,臉上的神色時而因頓悟歡喜、時而因不解疑惑,彷彿還沉浸在三斷方丈的佛理中。那次聽禪讓他茅塞頓開,對佛法的理解幫助極大,所以當時對那座閻摩羅王寺印象無比深刻。

  等過了不久,不樂算計著三斷方丈再次講經的時間,再次出山趕去閻摩羅王寺,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座剛剛建成不久的宏偉寺院,竟然憑空消失了!滿寺僧侶一覺醒來之後,赫然發現自己都睡野地裡,偌大地禪院就像棵被連根拔起的大樹,只在山坡上剩下一個極深的大坑,就此無影無蹤。方丈三斷高僧也不知所蹤。

  大寺憑空不見,在當時曾經引起了軒然大波,朝廷、地方、民間和佛教僧侶,無數人都參與追蹤,但是最後因為實在找不到線索而不了了之,人人都說是鬧了妖怪,也有人說閻摩羅王寺表面禮佛實際上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最終惹惱了佛祖,把他連根拔去。

  閻摩羅王寺不是修真的門宗,所以修者道上根本不聞不問,不樂妖僧也沒驚動其他人,就自己追查了一陣,但始終也查不到蛛絲馬跡,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淡忘了。

  說到這裡,不樂突然衝著溫樂陽詭異的一笑:「你猜煞地的那座廟是哪座?」

  溫樂陽實在不好意思罵他。努力低下頭吃胡蘿蔔。

  雖然現在講起來,事情好像一目瞭然,但是苗疆的時候,妖僧不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座一千年前神秘消失的宏大寺院,竟然出現在陰森可怖地煞地裡。其中地詭異和匪夷所思足以讓任何當事人都起一身雞皮疙瘩。

  不樂妖僧想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憑著一身精湛地佛門神通,有驚無險的穿過煞地進入了古寺,閻摩羅王寺的金光牌匾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比歪脖樹還外的寺廟。

  當時寺廟之下的鬼肉蘑菇林已經被毀掉,老和尚查探一圈之後一無所獲,可是當他從大寺下的地穴回到寺裡地時候,眼前的景象讓他整個頭皮都炸了起來!

  早已失蹤了的三斷和尚,正跪在佛祖跟前。嚎啕大哭,和尚的面貌一如往昔,鬚髮皆白滿臉麻皮皺紋。乾枯的嘴唇、稀疏焦黃的牙齒,三斷和尚乾瘦的拳頭發瘋似的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和光頭,每一拳都蘊足了全力,可是無論他地痛哭還是毆打,都沒發出一丁點的聲音,老兔妖感覺自己就好像在看一場無聲電影。

  而真正讓他毛骨悚然的是,那座端坐於神龕地猙獰巨佛,竟然也在對著三斷和尚無聲的痛哭流涕!

  不樂在一千九百年前鑄下妖基,隨後用了四百年修成*人形。又在大慈悲寺精研千五百年的佛法,身後不知多少代的徒子徒孫都練就了佛宗的神通,成了一代高僧,他自己的本領自然更不用說。

  在瞬間的驚悚中,快兩千年的修為立刻顯出了厲害。心中那一點清明猛地綻放,雙手連翻本能的捏出佛家九字真言第一印:不動根本印!結合天地靈氣降三世三昧耶會,保持不動不惑地意志,隨即高聲喝斷金剛薩心咒,一字一斷。字字如雷!

  片刻之後整個煞地的上空風起雲湧,一片片綻放著金色佛光的祥雲像驚濤怒浪翻騰而至,多聞、提頭賴吒、毗琉璃、毗留博叉四位天王真身隱現,每一現身必有驚雷從天而至,轟然砸向鬼寺。

  神僧不樂以不動根本印堅定身心,旋即以一顆大慈悲心焚起全身的修為,化諸般業力,催請四位天王法身,要拼著自己的老命來除掉面前的三斷和尚和猙獰巨佛!

  佛祖八相成道。悲天憫人。但哭佛卻是集天地戾氣而化的妖身,一旦成型之後必然掀起滔天海浪。

  溫樂陽從沒聽說過這些東西。驚訝的連攥在手裡的胡蘿蔔都忘了向嘴巴裡送,萇狸卻在旁邊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一邊揉著肚子一邊問不樂:「人家沒招你沒惹你,自己正哭得高興,你上來就打,純屬自討苦吃,受傷了也是活該!」

  不樂妖僧滿臉苦笑,當時他突然見到這麼詭異的情形,根本就什麼都沒想,直接接引神通就轟了過去。

  也就是這個時候,小兔妖在苗疆感受到師父在施展佛家的大神通,老兔妖已經不知道一千幾百年都沒動過手了,一定遭遇到了極大的凶險,立刻帶著隨行的高僧趕去接應,小結巴神僧則留在了原地,惹得阿蛋大樂。

  三斷和尚看到不樂出現,也嚇了一跳,突然發出一聲好像嬰兒啼哭似的尖銳吼叫,居然也跟不樂和尚做了個一模一樣的手印!

  只不過不樂和尚是用無上佛法來接引天地間的業力,化作佛門降魔的神通。

  而三斷和尚比他直接地多,他竟然直接從身邊地猙獰巨佛中接引法力,同時整個煞地也沸騰起來,層層戾氣蒸騰氤氳,千萬道粗大的黑色龍捲風向一頭頭怒龍,直直捲向空中地無邊祥雲。

  煞地中天上地下鬥成一團,除了小兔妖善斷之外,其他的和尚根本沒能進入古廟,就被凜凜天威挫骨揚灰。不過慷慨赴死的高僧也以自身積攢下的業力消磨了大批的煞力。

  等善斷衝進破廟的時候,不樂和三斷正鬥到了關鍵的時刻。

  最終大小兔妖聯手重創了三斷和尚,三斷不敵之下,竟然把一座巨大的猙獰佛像扛在了肩頭衝破古寺逃遁而去。

  不樂和善斷也都受了重傷,最終沒能追上敵人。

  這種佛家神通的比拚,外人根本就無從感知,如果不是修佛之人。就變走到煞地邊緣看進去,也是一片祥和啥事沒有,所以這邊都已經打得天崩地裂,不遠處地苗疆和七娘山卻沒有一點察覺。

  這時候稽非老道突然哈哈一笑,伸手照著水鏡的光頭來了一下子:「禿驢,你天天跟我吹自己佛法精湛。原來狗屁不如,壓根就沒感覺到!」

  水鏡和尚窘了個大紅臉,無力的辯解:「天天跟你做賊,佛心早就被蒙住了……」

  萇狸等和尚說完了,望著溫樂陽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毫無來由的問道:「傻小子,我問你,你到底喜不喜歡慕慕丫頭?」

  溫樂陽嚇了一跳,憨厚的笑著:「這都哪跟哪啊!」

  萇狸突然收斂了笑容:「你要是喜歡慕慕那個丫頭。現在就去給不樂和善斷磕頭去!」

  包括兩個兔妖在內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明白萇狸的意思,稽非老道眼裡的驚訝漸漸變成了八卦的顏色。心裡偷偷的琢磨:「難道……駱旺夫那個小丫頭是烏鴉嶺從峨眉山抱走的?」

  萇狸哪想得到老道的二百五心思,正色對著溫樂陽說:「凡是都有因果……」話還沒說完,不樂和尚就從旁邊讚道:「師祖您也有慧根啊!」

  萇狸瞪了老和尚一眼,繼續對著溫樂陽說:「阿蛋得了蘑菇裡的魂力,三斷和尚對著佛像痛哭流涕……」

  溫樂陽恍然大悟,說了句:「那個三斷妖僧就算不是種元魂的人,也和蘑菇地事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說完以後也不等萇狸再解釋,直接跪倒不樂和善斷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認認真真地說:「小子溫樂陽,替駱旺夫謝謝兩位神僧,等我回去肯定讓她親自來拜謝二位!」

  磕過頭之後溫樂陽並沒有直起腰了,而是又磕了三個頭:「這是謝謝兩位神僧為了小子仗義赴苗疆馳援,這才惹得兩位受傷,無論大慈悲寺還是兩位神僧,以後只要有所差遣,溫樂陽和九頂山莫不遵從!」

  善斷趕緊手忙腳亂的把他扶起來,不樂老和尚則呵呵笑著:「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用不著,用不著!」

  三斷的和尚,挪移的古寺和鬼肉蘑菇裡種下的殘破元魂之間,有著莫大的關聯,最後蘑菇裡逐漸成形的魂力卻便宜了阿蛋,換成誰都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嚮慕慕瘋狂的報復。

  結果不樂妖僧遭遇三斷妖僧,一翻大戰之後兩敗俱傷。三斷地根基、也就是那片煞地都被不樂接引的神通毀了個七七八八。元氣大傷之下自然一時顧不得復仇。

  萇狸又跟不樂和尚說了一會,最後得出了一個大概的結論。有人用一座大寺鎮住了煞地中的生穴,讓生氣凝聚不致外溢,為的就是培育鬼肉蘑菇,復活被種在蘑菇裡的元魂。

  而三斷妖僧究竟是什麼人,他要復活的元魂又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截至到此,慈悲寺兩大妖僧在苗疆受傷的經過大致說完了,當初三斷妖僧把閻摩羅王寺移到煞地,幾年前苗不交二娘帶著蚩毛糾避難其中,後來溫樂陽帶著慕慕無意闖入,到了最後老兔妖不樂也進了古廟,連番的機緣巧合,溫樂陽助二娘重掌苗寨,阿蛋佔了大便宜得到復生地機會,三斷和尚功虧一簣還被大小兔妖打成了重傷逃遁而去,同時大小兔妖也受了不輕的傷。

  這門子用生穴、鬼肉復活元魂的法術雖然神奇,但是也談不上太難理解,別的不說,要是溫樂陽有這個能力,自己的至親好友裡有人只剩下殘魂一縷,他肯定會想法設法來擺出這個法陣,復活親人。

  溫樂陽想通了事情的經過,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心裡甚至還有些隱隱的同情三斷和尚。

  不樂老妖僧知道他在想什麼,嘿嘿冷笑了一聲:「溫兄弟心地淳厚,你不知道,這座古廟鎮住生穴阻隔生氣,外面的煞地就會越發地陰戾,不斷增長,遲早有一天會漫過七娘山,屆時無數生靈慘遭塗炭,枉死之人連超生地機會都沒有,這個三斷和尚做得,是逆天害命之事!」

  溫樂陽不置可否的歎了口氣,老和尚地話雖然沒錯,可是真要是自己的至親有復活的希望,又有幾個人能管得了那麼多!

  舉起根胡蘿蔔剛要往嘴裡送,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蹭的一下跳起來,對著萇狸說:「那慕慕和阿蛋現在會不會有危險?三斷妖僧……」

  老和尚不樂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說過了,三斷傷的比我們重得多,沒個三年五載修養絕無可能再動手,等我們傷癒之後找他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溫樂陽愣住了,過了片刻之後才喃喃的問道:「那……幾天之前傷你們的人,不是三斷?」

  小兔妖善斷笑呵呵的插話:「當然不是,我和師父兩次受傷,分別是兩伙敵人!」

  溫樂陽這才算是明白了,他先入為主,一直以為第二次傷人的還是三斷妖僧,壓根就沒想過還會有其他人。

  而此時萇狸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斂去了,精緻的容貌間彷彿籠罩上一層冰霜,鄭重的對著不樂和尚:「後來你們受傷又是怎麼回事?這事兒關係重大,給我仔細的想仔細的說,不許遺漏了半個字!」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1:00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九章 造訪
不樂面色一整,認真的點點頭:「在苗疆一場苦戰之後,我和善斷都傷的不輕,療傷要顯出真身,所以就在回到我煉成*人形前的洞府裡修養,一年多裡都平安無事,直到幾天前,正是我們功成的關鍵時刻,善斷這孩子修行稍淺,一不小心瀉出了一絲妖氣。」

  小兔妖善斷動了動自己的小嘴,滿臉羞愧的念了句佛偈。

  當時老兔妖不樂也沒當回事,在他們療傷前,就已經叮囑座下僧眾封住了大山,有什麼異常也不許查探,即便外面有什麼人發現了妖氣,也會被五大禪院擋在山外,而且善斷洩露的妖氣極弱,一般來說根本不會被察覺。

  可是就在不久之後,敵人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毫無聲息的穿越了大慈悲寺的封山大陣,突然殺上門來!

  不樂畢竟快兩千年的修行,在敵人出現前的瞬間提前警覺,先出手打昏了小結巴希聲,以免傷及無辜,隨後顧不上療傷,和善斷聯手迎敵!

  一共七個敵人,個個修為精湛法力驚人,尤其是他們祭出的法寶,都淬透著煌煌浩氣!另外還有一點就是七個人的體質極為特殊,即便不借助浩氣法寶,自身對普通的妖法也有極大的抗力。

  「浩氣?」溫樂陽有點迷糊。

  萇狸喜歡這個傻小子,耐著性子給他解釋:「這個浩氣不是浩然正氣,也不是只有正派中人才能修行的。浩氣是一種力量的稱呼,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浩氣是專門克制咱們妖門的元力,對其他的正邪修士都沒太大作用,唯獨對妖門傷害不小。」

  不樂也從旁邊苦笑:「天道不公,咱們也是修天,但是生來是獸,修到極致也是妖不是仙,而且要是和同等修為的修士比拚的話。總會落個下風。他們可以煉成專門克制妖力的浩氣,但是咱們可尋不到能克制修士的力量。」

  萇狸傲然一笑:「只要把自己修強了,什麼浩氣元力,都是狗屁!」

  溫樂陽心裡更關心敵人:「七個什麼樣的人?」

  不樂老和尚地臉色卻變得古怪起來。想了一會居然總結了四個字:「亂七八糟。」說完以後自己也苦笑著搖頭:「這七個人各有神通。本事都不小。不過腦子好像都……」

  這時候咕咚咕咚兩聲。稽非老道和水鏡和尚本來做得好好地。卻突然摔倒在地上。老道顫抖著揚起自己那張煞白地老臉。指著不樂和善斷說:「原來……原來你們是妖啊?!」

  就算老道畢生以打探小道消息為己任。出於職業敏感他也能瞭解。這個八卦實在太大了。大到自己死十八次都不夠人家殺人滅口地。

  大慈悲寺地方丈是個小妖。幕後還有個一手把大慈悲寺托上正道五福地老妖。幕後地幕後還有個把修真道搞得天翻地覆地極品妖怪。

  不樂老和尚在講苗疆經歷地時候。始終沒說過自己是妖。偶爾有一兩句模稜兩可。知道地人能明白。不知道地人也不會覺得奇怪。到現在說起了療傷。老兔妖終於把自己地身份說了出來。

  萇狸地俏目一瞪老道:「我也是妖!」

  老道立刻慘叫一聲:「我啥也不知道!」說完又覺得不保險,趕緊繼續說:「我和水鏡,那都是溫樂陽的那個…學生……」

  水鏡和尚也爬起來了,急赤白臉的對老道吼道:「別拽詞了!」說著望向萇狸:「我倆是溫樂陽地弟子,您老是咱們的師祖奶奶,我們倆也是咱們妖門裡的……那個……人?」

  萇狸周遊世界一年半。什麼都學會了,笑著問:「那你們是妖人,還是人妖?」

  溫樂陽剛才一直關心著大小妖僧地遭遇,把這對活寶都忘了,現在也怕自己這位喜怒無常的師祖奶奶真的殺人滅口,趕緊插口對著稽非和水鏡正色說:「不樂和善斷兩位神僧身為大慈悲寺掌門,一生禮佛專心虔誠,身在妖門心在那個……」他也說不下去了,他就是個山裡青年。說不出來啥道理,琢磨了一會才最後囑咐:「反正事關重大,你們一定不能洩露出去!」

  萇狸卻一臉的不在乎,笑吟吟的看著兩個出家人:「說了也沒事。」

  稽非和水鏡的腦袋一起搖成了撥浪鼓,大聲詛咒發誓今天的事兒絕不會向外洩露半個字,否則元神盡喪肉身成灰等等,修真之人的毒誓幾乎都讓他們倆說了一遍。

  稽非發完誓之後,生怕萇狸再追究,趕忙望向不樂老和尚。一本正經的分析:「來地人都是修煉的浩氣法寶。他們就是衝著妖來的?」

  水鏡也跟著點頭:「這件事蹊蹺的很,現在世道太平。幾百年裡都沒聽說過妖門掀起過什麼風浪……」浩氣法寶在煉製起來也麻煩的很,但是只針對妖有克制作用,現在修真道上很久都沒有利害的妖怪現身,修煉這種法寶純屬吃力不討好。

  溫樂陽問明白了前因後果,皺起眉頭跟著瞎猜:「難道敵人是知道了兩位神僧的身份,所以專門準備了浩氣法寶?」

  不樂老兔妖堅決的搖搖頭:「不可能的!」

  善斷小妖僧也從旁邊笑了:「他們煞費苦心,準備了浩氣法寶想要收了我和師傅,不過還是算錯了一籌,他們也沒想到,我們師徒修地根本就不是妖力,而是佛法!浩氣法寶雖然對我們也有些克制,但是威力比著普通的法寶還遠遠不如!」

  兩個兔妖以妖身修佛,一身本事都是佛宗的大神通,根本就不是妖力,敵人苦心預備的浩氣法寶幾乎沒有一點用處,這說明對方並不知道兩個兔妖的身份,只是專程來收妖的。

  對方七個人的修為也極為強悍,一身本事雜七雜八,雖然事先預備的法寶沒有用,還是憑著真本事和兩個兔妖硬撼了一場,在激鬥了一天一夜之後。七個敵人看出來兩個兔妖重傷再身,害怕再打下去的話會同歸於盡,按照老和尚地話說他們居然嘻嘻哈哈地撤走了。

  不樂和善斷在事發療傷地關鍵時刻被打斷,傷勢加重已經無法自愈了,只好躲回寺裡等死,兩個妖僧在打鬥地時候。用得都是佛門的神通,事後又逃得無影無蹤,雖然當時沒有暴露身份,但是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到,他們很可能就是逃回了大慈悲寺。就在昨天還有人試圖夜探大慈悲寺,被護山神獸發覺後逃走。

  萇狸臉上的寒霜,逐漸被興奮的神色融化,暢快地笑著一拍手:「好的很,沒走就好!害我找了一年啊!」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聽萇狸的意思好像和這些人早就有過接觸,溫樂陽也驚訝的問道:「這幫瘋子也和您動過手?」這七個人好像是專門收妖的,萇狸兩千年前就是不世大妖。真要誰能把她收了,絕對能評上個單位傑出貢獻獎。

  萇狸還沒說話,稽非老道就搶著一瞪眼,不屑的說:「嚇死他們!」

  萇狸沒搭理老道的馬屁,明亮的目光望著溫樂陽:「如果我沒想錯,世上有一夥不知死的混賬,一直在四處捉妖,這次也一樣,他們是被小兔兒洩露出去地那一縷妖氣引來的。事先倒並不知道不樂和善斷的身份。」

  八卦當前,稽非老道暫時忘記了心裡對萇狸地恐懼,兩眼放光的問道:「怎麼說?」

  萇狸微微一笑:「我在進斬雁峰古洞之前,正邪天天打得熱鬧,但是我們妖門平時根本不參與這些事情,我們修成*人形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難,比著他們更明白天道是什麼,平時誰都懶得去爭那個虛名,雖然我們妖門不比正邪那麼實力雄厚。但是也有幾個大妖各自盤踞一方,也不是誰都能惹的。」

  溫樂陽吐了吐舌頭,對著自己的祖師奶奶直樂:「不爭?您當初可惹得天下修真道大亂……」

  萇狸聽他舊事重提,目光裡顯出一絲可愛的俏皮,一點也不在意身前都是自己的晚輩,理直氣壯的說:「誰讓他不理我來著!別說修真道上亂了些,就是真的翻江倒海,天塌地陷我敢做!」

  溫樂陽哈哈大笑:「幸虧我們師祖爺心軟,要不還麻煩了。」

  萇狸露出貝齒。輕盈的一笑。一下子禪房裡地光線全部給她的笑容吸引而至。

  不樂老兔妖可沒溫樂陽那麼沒心沒肺,敢和祖師奶奶瞎開玩笑。咳嗽了兩聲小心翼翼的說:「修真道上的正邪之爭自古就有,後來愈演愈烈,妖門始終袖手旁觀,最後終於邪不勝正,那些邪魔外道大都被我們毀掉了根基,遁入世間夾著尾巴做人,也成就了我們正道五福的威名啊,哈哈!」

  老兔妖妖身修佛,乾脆也以正道自居,提起來當初大勝的往事神采飛揚,一張老臉都在放光。

  萇狸沒好氣的說了句:「他們做人的自己打自己,你沒事找事非要插上一腳,你以正道自居,要是那些正道的混賬要是知道了你是妖身,嘿嘿!」

  稽非老道一拽水鏡和尚,哥倆同時大聲表白:「那不可能,沒人會知道!」

  萇狸沒搭理他們,繼續罵老和尚:「邪道地混賬現在藏在世間夾著尾巴做人,你還不是一樣,藏在這座寺廟裡夾著尾巴做妖!受傷了還要找個偏僻山洞療傷,被人家打了,千萬個徒子徒孫又誰都不敢告訴。」

  溫樂陽笑了,他抓住重點了,敢情在祖師奶奶心裡,正道邪道都是混賬。

  不樂老和尚被萇狸數落了一頓,依舊笑嘻嘻的絲毫不以為意,一雙大眼睛裡閃爍著和他身份年齡毫不相符的狡獪,對著萇狸說:「您想想,我是妖身,卻當了正道五福之一的首領,千多年前就指揮著正道打邪道,這份樂子比著那些佔山為王的妖王不知好玩多少,等我死後顯出真身,天下正道皆驚,這一記耳光老和尚…不,老妖怪我輪圓了抽他們。哈哈哈!」

  善斷小兔妖趕緊插嘴:「師父,你死了,我還想接著玩!」

  不樂很好說話,大大方方的說:「那成,等你死了以後再現出真身,這記耳光你來抽!不過你可得爭氣啊。別還沒死就讓人揪出來,那時候我做了鬼也得讓你氣活了!」

  萇狸的眼睛徹底明亮起來,哈哈大笑的把雙手都挑起大拇指:「兔子,當初沒白幫你種下妖基!」

  不樂眉飛色舞的攛掇萇狸:「那您老不搶個掌門來做做?」

  溫樂陽算是明白什麼叫興妖作怪了。

  三個妖怪怪聲笑了一會,不樂老和尚才恢復了正色,把話題又拉回到剛才:「邪道幾乎讓我們滅掉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妖門居然也漸漸地銷聲匿跡,東土之中四座妖山都變成了五A級風景旅遊區。那些成氣候地妖怪全都不見了,也沒聽說過哪個門派大張旗鼓地去滅妖,否則咱們絕不會坐視不理。到了最近這幾百年裡。乾脆連一隻小妖都見不到!」

  萇狸點點頭,臉上也帶出了幾分迷惑,再次望向了溫樂陽:「你是知道地,他這樣的人,就算真的死掉也總會留下事跡或者線索,他……也許算不上天下無敵,但是當得天下無

  溫樂陽認真的在心裡重複了幾遍這句「算不上天下無敵,但是當得天下無雙!」,用力的點點頭。一股溫不草天生地豪情,在骨血裡流淌而過。

  萇狸再次入世之後,一邊瀏覽著這個花花世界,一邊尋找拓斜師祖的下落,她先後走訪了許多以前熟識的大妖,可是愕然發現,這些妖怪早就不知去向了。

  那些大妖或者妖王,即便實力不如萇狸,也僅僅是稍遜而已。都是兩千年前就已經得道的極品怪物,壽數漫長的很。也許是天道平衡,妖的修煉要比人的修煉艱難的多,尤其最後一層幾乎根本無法完成,所以自古以來只有修士化羽,從沒聽說過哪個妖物登仙,但是修妖在初成之後會有一樣大好處:長命。

  既然萇狸沒死,甚至兩千年都沒能在她精緻的面容上留下一絲痕跡,那些和她同期地大妖。大都應該還活著。

  妖性頑劣散漫。也許會難不住寂寞進入這個花花世界,但是洞府始終是它們的根基所在。在沒有和尚之前,那句口頭語本來是跑得了妖怪跑不了洞萇狸這一趟,先繞著神州華夏轉了一圈,又繞著地球轉了一圈,連斐濟都去過了,竟然以前一個認識的妖也沒找到,不僅大妖們不知去向,就連洞府也荒敗了,其中大部分連禁制都被人破掉了。萇狸這一年半里走遍天下卻一無所獲。

  不樂和善斷身居佛門,怕洩露了身份平時根本不和妖門走動聯繫,對於以前就很少露面地妖門漸漸消失也沒太在意,直到這時才漸漸明白了萇狸的意思,老兔妖那張小嘴張得極大,滿臉驚詫的說:「您是說……有人偷偷摸摸,把妖門都給滅掉了?!」

  萇狸原本明媚的目光倏地變成了淬礪的冰針,緩緩的點頭:「你們剛露妖氣就有人帶著浩氣法寶趕來,嘿,真有人專門跟我們妖門作對!」

  老和尚不樂突然詭異的一樂,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今天晚上我和您出寺,我把他們引出來,那些混賬多半會以為我們重傷難癒,不得已再次顯出妖身強行療傷。」

  萇狸微微一笑:「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那我明天再給你們療傷。」

  善斷小兔妖突然伸手抓住了老和尚地胳膊,異常堅定的說:「我和師傅同去!」

  溫樂陽也連忙跟著說:「我也去!」他就是來幫忙的,哪能讓兩個和尚出去誘敵、祖師奶奶去抓敵人,自己在寺裡睡覺。萇狸胸根本不當回事的揮揮手:「都去都去,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說著,又想起了一件事:「峨眉山裡還藏著不少隱修。」

  溫樂陽咦了一聲,隱修這個詞兒他第一次聽到。

  稽非一挺胸膛,給他解釋:「隱修,就是一心修行,只想著成仙得道的老怪物,正打邪、邪殺妖、妖吃人反正什麼都好,只要不打擾他們修行他們就全不理會!」

  溫樂陽點點頭,心說修真的應該都這樣才對啊,結果到了五福就把修真道變成黑道了,跟著問:「那隱修的實力……」

  稽非搖搖頭:「有強有弱,他們雖然是修士,但是游離世外,不拜神佛只信天,一般情況下根本不為外物所動,就算一個光著屁股的人參娃娃跑到跟前,他們都看也不看,只是低頭修行著自己地功法。平時也沒人去驚動他們,但是如果打鬥的太激烈,或者動用神識不小心惹到了他們,嘿嘿,有時候他們也會跳出來。」

  老兔妖笑呵呵的打包票:「這次還去我倆上次出事的那個山洞,那裡偏荒的很,附近沒有隱修。」

  幾個人說完正事,正在閒聊的時候,禪房外響起了敲門聲,希聲小和尚出去問了下,回來後恭恭敬敬的告訴眾人:「一…一字宮……三…三…三…」

  不樂和善斷笑瞇瞇的聽著,一點也不著急,倒把萇狸溫樂陽一群人都急壞了。

  小結巴說了半晌,總算把事情說明白了,不樂和善斷重傷回到慈悲寺之後,聽說了一字宮和溫不草的婚事,一方面派小結巴去增援溫不草,另一方面派人去一字宮,隱晦地點明溫不草和大慈悲寺頗有淵源,實際上就是告訴一字宮別胡來,另外順便想打探一下口風,看看一字宮到底圖謀什麼。

  大慈悲寺和一字宮同列天下五福,以前是並肩作戰地戰友,千百年下來關係也很深厚,大慈悲寺的話很有份量,但是人家是要嫁閨女,這種事情就算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大慈悲寺也只能點到為止,只要一字宮不逾矩,和尚們就不能翻臉。

  不過一字宮這次很給大慈悲寺面子,在送信地和尚去了之後,夏麻魏三位掌門中的老三,親自登門來拜訪善斷方丈,似乎想要解釋一下。

  唯恐天下不亂的萇狸瞬間大喜,一把就抓起小兔妖善斷,連聲的催促著:「快去快去,你們見客的禪房裡應該有暗室吧,憑著那些小混賬的修為,發現不了我!」

  老兔妖卻嘿嘿一笑:「去年剛裝的攝像頭。」

  說著他從懷裡左摸摸,右摸摸,摸出了一個遙控器,衝著禪房的牆壁一按,牆壁緩緩移開,夾牆後面赫然是一片顯示器,小和尚希聲上前熟絡的鼓搗了兩下,顯示器從各個角度都照出了一件寬敞的大屋,一個枯乾瘦弱的老頭,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機。

  貪吃蛇的嘟嘟聲,從揚聲器裡傳了出來。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章 妖焰
大慈悲寺方丈善斷在小結巴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去見客了,老兔妖不樂組織大伙看電視,一邊給溫樂陽解釋:「一字宮和道門、佛宗的功法都不相同,他們是以武入道。三個掌門的功夫路子也大相逕庭,夏老大練得是槍魂,刁鑽古怪,叫做一破;麻老二修的是刀魄,陰狠凌厲,叫做一斷;魏老三修煉的是棍影,聲勢凜然,叫做一頓,這一破一斷一頓,挑起了一字宮千年的威風。」

  溫樂陽先看了看屏幕裡那個滿臉緊張咬牙切齒玩貪吃蛇的瘦老頭,又回頭狐疑的看了老妖僧不樂一眼。

  老兔妖不樂呵呵一笑:「人不可貌相啊!」

  水鏡和尚從旁邊重重的一點頭,由衷的讚歎:「他貪吃蛇玩的真不錯!」

  監視器裡那座寬大的禪房門一開,善斷微笑著走了進去,魏老三趕忙收起手機迎上幾步,笑著剛要寒暄突然皺起了眉頭:「神僧受傷了?敵人是什麼人?大慈悲寺和一字宮千年同澤,只要神僧吩咐一句……」他的表情真誠,語氣裡充滿了切切的關

  善斷根本沒提自己的傷:「都是些小事,不礙事,不礙事,實在是沒想到三掌門親自登門,禮數上真是簡慢了。」

  魏老三猶豫了一下,皺起的眉頭稍微舒展,認真的看著善斷的眼睛:「反正只要神僧一句吩咐,姓魏的必傾全力!」

  善斷也收斂笑容點點頭:「五福同氣連枝,如有勞善斷絕不客氣!」

  魏老三這才哈哈大笑,洪鐘般的笑聲豪爽之極,和他瘦小的身材絲毫也不相襯:「這就是了!至於禮數不禮數魏老三就從來沒當回事,前不久我們接到神僧的傳訊,魏老三這才巴巴的跑來,趕緊和您解釋解釋。」

  魏老三看上去為人豪爽痛快,根本就不當自己是客人,跟著小結巴一起把善斷扶到了座位上。又從知客僧手裡接過茶水放到善斷旁邊,忙活了半天之後才重新落座:「魏老三是個直性子,平時不懂得什麼客套更拿禮數當作狗屁,要是我佩服的和尚,怎麼都好,要是我看不上的老道。我連個屁都懶得衝他放!」

  溫樂陽坐在顯示器前面噗嗤一聲就樂出來了,不樂老兔妖也呵呵笑著解釋:「一字宮和大慈悲寺,比著和五福裡其他三座道門,都要親近些。那些老道太裝!」

  魏老三繼續對善斷說:「大師給我句實話。川西九頂山溫家。到底和大慈悲寺是什麼關係?」

  善斷說話地聲音明顯有些中氣不足。但是語氣卻不容置疑地堅定:「幾百年前師長間地淵源。不過和尚著相。溫家地事就是大慈悲地事。溫家地朋友就是大慈悲寺地貴賓。溫家地敵人就是大慈悲寺地死仇。溫不草和大慈悲寺地關係。十六個字:同氣連枝。並生齊長。不離不棄。榮辱與共。和一字宮與大慈悲寺是一樣地。」

  溫樂陽在顯示器前滿臉敬佩。對著老兔妖不樂說:「大師可真有學問。」

  魏老三在顯示器裡滿臉敬佩。對著小兔妖善斷說:「大師可真有學問。」

  善斷這番話說地其實毫不客氣。只是在最後捎上了一字宮。算是給對方留了一點面子。任誰都能明白大慈悲寺立場堅定。只要溫家有事他們就一定會管。

  魏老三卻絲毫不以為意。不僅沒有動容或者憤怒。反而大喜過望。目光裡綻放著由衷地喜悅。哈哈大笑著一拍大腿:「果然如此。那就太好了!現在夏老大要把我那個寶貝侄女嫁給溫家地小子。這下咱們算是親上加親!一字宮和大慈悲寺聯手。嘿嘿。看那三門老道還能猖狂地了幾天!」

  善斷嚇了一跳,聽魏老三的意思。就跟他們倆家要聯手對付五福裡的三個道門似地,趕緊搖手笑道:「崑崙、雞籠、鵝羊三家道門雖然不如你我般親密,但也都是好朋友。」

  魏老三不屑的哼了一聲,善斷趕忙把話題扯回來,直接問他:「三掌門,溫樂陽那個孩子我是見過的,和尚不明白,他資質雖然不錯但是說到底也只是個凡間少年,天下俊才無數。夏老神仙為什麼偏偏看上了他。」

  魏老三地眼神一下子變了。好像看怪物似的瞪著善斷,善斷納悶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子。確定自己沒有不知不覺的現出真身,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笑呵呵的問:「你瞪著我做什麼?」

  魏老三一副不瞪你瞪誰的神情:「我們一字宮和溫不草聯姻,就是為了和大慈悲寺多親近啊!本來我們也不知道溫不草和大慈悲寺的關係,不過先是峨眉山斬雁峰古洞引來妖魔鬼怪,其中的溫家和大慈悲寺鬧了些什麼誤會我們不知道,但是最後寺裡著實看重溫家,為了那些凡人差點把散修再打一頓;隨後神僧又親赴苗疆,我們一打聽才知道也是為了溫家。」

  善斷和尚地口氣有些發冷:「原來大慈悲寺有什麼動靜,都逃不過一字宮的眼耳,好手段啊!」

  魏老三趕忙擺手苦笑:「冤枉,冤枉啊!散修鬧事天下皆知,苗疆的事情是因為我們無意中發現了鏡泊餘孽,趕去的時候發現諸位神僧進了苗疆,既然大慈悲寺親理,我們自然不好再插手不是。」

  善斷和尚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沒說話。正道五福哪個都是耳目眾多,彼此之間有什麼動向大都瞭解。

  魏老三繼續說:「我們這才知道,原來川西九頂山的凡人俗家居然和大慈悲寺淵源深厚,我們老哥仨一商量,這門親事做得!」

  善斷的表情啼笑皆非,指著自己的鼻子:「這麼說,一字宮要把閨女嫁給溫不草,是因為大慈悲寺?」

  魏老三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可不咋地,還不是為了和你們做親家!憑著一個凡間家族,我們能圖他們個啥?要不是和尚不能娶親,哪用得著費這周折!」說著好像頗為惱怒,望向善斷的目光裡大有你現在還俗。我們馬上嫁閨女之意。

  善斷生怕魏老三繼續胡說八道,趕緊打斷了他的話想說點什麼,可是想了想又的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先不說這個借口怎麼樣,以一字宮三當家的身份親自來大慈悲寺解釋,就已經給足了面子。話也只能點到為止,畢竟現在一字宮沒動溫家,怎麼看都是溫不草佔便宜,過了半晌之後才淡淡地說:「一字宮對大慈悲寺的看重,和尚記在心裡了。婚姻大事,總要兩廂情願才好……」

  魏老三大大咧咧的揮揮手:「神僧放心,總歸是門子喜事,肯定皆大歡喜,就算咱們不是一字宮。以十九的人才,天下那個小子都配不來她!這次可讓溫樂陽那小子佔了大便宜了,哈哈哈!」

  魏老三笑了幾聲之後突然臉色一整。鄭重地對著善斷和尚說:「這幾年裡,世宗地邪魔外道蠢蠢欲動,發瘋似地尋找什麼破鑼大餅狗,嘿,他們不動我們還真不知道,這群妖孽休養幾百年地休養生息實力大進,現在越發的猖獗了!那三個道門還成天價的自以為是,真等有一天讓邪魔外道打上了山就傻眼了!」

  善斷方丈也深有同感:「上次在斬雁峰上,就有邪道的高手現身。希覺師侄快兩百五十年的修為都幾乎不敵,如果不是五大禪院首座馳援,嘿……實在是想不出,邪道上幾時又出了這樣的人物!」說著,雙手合十念了聲佛偈,滿目憐憫:「我佛慈悲,慈航普渡。」

  魏老三站了起來,對著善斷抱拳鞠躬:「大師菩薩心腸,心繫蒼生。一字宮自始至終都是敬仰到心中的!此刻風雲際會,這番風雨要來,總也擋不住的,但一字宮上下數千武者,以大慈悲寺馬首是瞻!」

  說完以後也不等善斷再說什麼,更不用人送,哈哈一笑說了聲:「告辭!」轉身就走了。

  不久之後,善斷又在小結巴地攙扶下,回到了不樂等人所在的禪房裡。

  善斷一進禪房。突然發出了一聲悲涼的長歎。

  溫樂陽嚇了一跳。剛忙問道:「神僧怎麼了?」

  善斷臉色蒼白地搖搖頭:「整整一盤胡蘿蔔啊,都讓你給吃了!」

  按照魏老三的說法。一字宮和溫不草聯姻,實際上是為了把大慈悲寺和自己綁牢,現在已經消失了千百年的邪魔外道又蠢蠢欲動,雖然天下依舊平靜,但是風雲捲動漸成催城之勢,一直以來一字宮都和五福裡的三個道門少有來往,在這個時候加強和慈悲寺的關係,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水鏡和尚的心眼比較實在,按照稽非老道的話來說就是頭髮都長在腦子裡了,小心翼翼的問眾人:「一字宮就是為了這個,要跟咱們溫不草聯姻?」

  現在水鏡和稽非都已經習慣了,一提起來溫不草,都會在前面充滿家族榮譽地加上一個定語:咱們。

  稽非對著水鏡說:「你就當他是放屁好了!」

  不樂老和尚呵呵笑著:「剛才魏老三的話聽著合情合理,但是可有個大的破綻。一字宮應該提前上峨眉來和我們通通口風,問一問這麼做到底行得還不不行,至少也應該打個招呼才對!他們名列五福,可不是辦事顧前不顧後的毛頭小子!」

  其他人包括溫樂陽,都笑嘻嘻的,只有水鏡和尚恍然大悟。

  稽非一臉討好的對萇狸媚笑:「仙子,依著我乾脆咱也甭猜了,你老一出手還不就把魏老三捏住了,咱直接去問問那個老小子,他們一字宮到底對溫家打著什麼主意。」

  萇狸一瞪眼,滿臉不依不饒:「那怎麼行!現在才哪到哪!」貓性頑皮,萇狸就壓根沒想過揭開謎底,夏麻魏剛開鑼準備唱戲,她無論如何也捨不得現在就跳到台上去打演員。

  轉眼天就黑了下來,善斷交代了下去,無論峨眉山今晚有什麼動靜,舉寺上下都不得去查探。

  這次有萇狸這個曠世大妖撐腰,所有人都信心十足,除了溫樂陽、小結巴、大小兔妖之外。稽非和水鏡也一定要同行,老道的眼裡現在充滿了光芒,為了即將到來的大事件渾身熱血沸騰。

  一群人腳步輕快,天黑時分離開大慈悲寺,到月上中天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兩個兔妖遇襲地荒山。

  萇狸施法封住其他人的氣息之後。自己也隱身在洞穴深處,笑嘻嘻的對著兩個妖僧說:「顯出真身吧!」

  水鏡跟稽非兩個人拚命向後擠,嘴裡念叨著:「讓讓,讓讓,兩個兔妖的真身肯定小不了……」

  話音未落,遽然一層層邪異的氣勢像驚濤駭浪般排擠過來,蓬勃的妖氣沖天而起,兩個兔妖身體蜷縮成一團,周圍地空氣迅速的顫抖著。最後狠狠一震,兩隻又肥又大的白兔,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紅寶石似地眼睛對著溫樂陽等人滴溜亂轉。

  溫樂陽樂了,敢情兔妖的真身跟一般地兔子也沒點區別,讓人看著挺有食慾的。

  萇狸的聲音凝聚成一條水銀線,清晰的流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裡:「敵人來的時候,你們先出手。」

  溫樂陽點點頭,週身上下的毛孔都換換放鬆,有條不紊的收縮開闔著,靈識如水蔓延向四周,清晰的感受著周圍地一切。自從兩個和尚釋放妖焰現出真身。周圍的鳥獸蟲豸都像受了什麼刺激,驚慌失措的逃離自己地巢穴,向著外面跑去,不久之後就逃出了溫樂陽的靈識覆蓋範圍,一片死一般的寧靜。

  雖然是初夏,但深山中的月色依舊清冷,兩隻大白兔百無聊賴的趴在地上,偶爾笨拙的挪挪屁股,換個姿勢繼續趴……

  大伙正等得無聊。萇狸突然充滿詫異的咦了一聲,好像有什麼事情重重撩動了她的心神,聲音中甚至帶著幾分顫抖。

  溫樂陽自從認識了這位拿地當床拿天作被的師祖奶奶之後,就從沒見她有過這麼吃驚地時候,正納悶的時候猛地覺得自己遠遠鋪開的靈識劇烈的震動起來。

  溫樂陽的靈覺能夠把他從周圍的景象中抽離,很有看環形電影的感覺,而此刻就好像屏幕上的怪物高速急掠,好像掙扎著要從屏幕中衝出來一樣。

  周圍的地面隨之都轟轟巨震來,不遠處地巨樹一棵棵都被連根翻起。一個足足有幾層樓高的巨大土丘正用著幾乎連目光都無法企及的速度。閃電般的游弋而至!

  兩個老賊和小結巴全都傻眼了,誰也沒見過這麼爆裂的聲勢。溫樂陽也不顧上多想,全身的皮膚霍然繃緊,沉重的身體蕩起猛烈的勢子一撲而至,心肝發顫的擋在兩隻胖兔子跟前,心說萇狸怎麼也不攔著點我呢?

  眼看小丘就要撞上他地時候,倏然消失於無形,溫樂陽連串地錯拳擊空,水鏡稽非從後面看著他跟跳大神似的。

  在溫樂陽地靈識裡,龐然大物已經變成了一條游魚般的影子,從他腳下一晃而過。

  一條大漢從他身後悄無聲息的鑽了出來,溫樂陽悶吼了一聲,雙腳用力把身體團成個肉球,倒翻猛砸!

  大漢也沒想到溫樂陽的攻擊竟然如此迅捷,嘴裡咦了一聲,不過身子卻沒動,正和他撞了個正著。

  溫樂陽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個關節都在迅速的抖動著,錯拳包蘊的生死毒力潮水般傾瀉而出,不料身體剛剛和敵人接觸,就覺得一陣根本無法著力的濕滑,一下子把就自己所有的攻擊卸掉,身體也不自由自的向著旁邊滑去!

  大漢的臉色更加驚訝了,雖然卸掉溫樂陽的攻勢,但是自己也不好受,踉蹌的退後了兩步,大腳丫子差點踩到兔子。兩隻趴在地上的大兔子目光驚駭欲絕,都快嚇死了。稽非水鏡和小結巴都被剛才轟轟烈烈開過來的小山丘嚇呆了,直到溫樂陽和敵人已經換了一招還沒反應過來。

  溫樂陽悶吼了一聲,正要反身再做撲擊,大漢卻蹦著退開幾步,對著溫樂陽雙手亂搖:「別打了!別打了,老子不是來打架的!」

  溫樂陽快步把兩隻兔子掩在身後,這才開始瞇著眼睛打量對方,心裡卻咯登一下子。

  大漢體格魁梧,方頭大臉,但是身後拖著一條粗大的尾巴,身上佈滿了青綠色的鱗片,在月光的映襯下鱗片還掛著濕滑的粘液,乍一看上去很像一頭站起來的大蜥蜴。

  大漢也不理會溫樂陽的詫異表情,目光繞過了他,對著地面上兩頭兔子大吼:「嘬死是吧,現在露出真身,還不快跑!」說完以後神色焦急的回頭向著來路上眺望,好像在逃避著什麼人。

  溫樂陽這才知道,這個大漢不是敵人。

  大漢最後對著倆兔子說了句:「你們倆好自為之吧,老子要走了!」隨即倏地高高躍起,身體在半空中轟然變大,霍然變成一頭幾十米長的巨大穿山甲,一頭鑽進泥土裡,再次拱起小山丘般的土包,換了個方向繼續急行。

  土丘還沒跑出去兩步,一陣清脆的笑聲銀鈴般的在所有人的耳中響起,萇狸象陣風一樣,圍繞著土丘大大的跑了個圈子,隨即停下腳步,好像自言自語的笑著說:「小王八蛋,修成*人形了!」

  溫樂陽知道自己這位師祖奶奶畫圈一絕,除了手機訊號之外,還沒什麼東西能逃出她畫的圈子。果然土丘左突右衝,卻始終衝不破萇狸布下的禁制,就像一頭發怒的公牛,在圈子裡四處亂闖,四處都是山崩地裂般的巨響。

  溫樂陽就站在萇狸身旁,小聲的問:「你認得這個妖怪?」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1:01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一章 彩虹
萇狸嘻嘻一笑,臉上的表情既頑皮又興奮,心情似乎變得極好,對溫樂陽耐心的解釋:「以前給你們說過的,我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做過不少好玩的事情,後來引來了不少仇家追我。」

  溫樂陽點點頭,順便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萇狸指了指左突右衝的土丘接著說:「這個東西叫破土,以前是祁連仙宗的護山獸,我毀了他們的玲瓏冰,引他們來抓我,哈哈,祁連仙宗都是群草包,誰也奈何不了我,不過後來他還是不肯理我,我就惹下了個更大的禍事!這下那些厲害的混賬都出手了,祁連仙宗又狐假虎威的跟著後面,那天他和我聯手禦敵的時候,這個破土一直躲在後面沒敢上!想不到啊,兩千年沒見,這個小混賬也修成*人形了。」

  溫樂陽突然哎喲一聲,又驚又喜的看著萇狸:「那他……他是不是會知道拓斜師祖的下落?!」

  萇狸點點頭:「至少能找到些線索吧!」,那張魔術般精緻的容貌都在散發著興奮的光芒,在月夜中更加的美麗了。

  大妖萇狸自從離開峨眉山之後,一直在尋訪故人想來查找當年拓斜的蹤跡,但是一年半里走遍天下,不管是熟人仇人還是沒一點干係的同族,卻一個都沒找到,現在居然無意中遇到了一個以前參與過那場大戰的傢伙,雖然只是小嘍,現在也讓她高興不已。

  巨大的土丘轟然炸碎,破土又變成*人形高高的縱躍而起,即便隔著厚厚的鱗片也能看出他滿臉忿怒,悶雷般的大吼:「老子一番好心腸,看到有妖氣迸現,不顧的自己的性命巴巴的跑來警告,全是看在大家都是妖門一脈,能保住一個是一個。沒想到你們這群混蛋……」

  萇狸咯咯一笑:「小子,你還認得我不?」

  大漢破土已經落在了地上,根本就不看萇狸,只顧著回頭張望,臉色焦急無比,狠狠的跺腳:「還費什麼話。快放了我大伙各自逃命吧!一會就來不及了!」

  溫樂陽低聲對著問萇狸:「追捕破土的,和咱們要找地敵人,是不是一夥人?」

  萇狸根本就不關心這個,她才不管什麼人要來,笑嘻嘻的望著破土:「沒殼的小王八,兩千年不見怎麼膽子還這麼小?」

  破土本來急得要命。突然聽見沒殼地小王八這個稱呼。表情明顯地一窒。似乎想起了什麼異常可怕地往事。轉頭望向萇狸。看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連幽綠色地鱗甲都跟著臉色一起變得蒼白了:「你……你是……妖女萇狸!」最後四個字幾乎是慘叫。聽得溫樂陽頭皮都發麻。

  萇狸笑得就像一朵盡情綻放地鬱金香:「兩千年沒見。這麼快鱗又長出來了?嘖嘖……還是當初那副光禿禿地樣子順眼些。」

  破土臉色連連轉變。又害怕又驚訝。還有濃濃地仇恨。咬著牙猛地怪叫了一聲。又化成巨大地穿山甲向著萇狸布下地圈子猛撞了過去!

  一剎那裡整個山坡上地土石都瘋狂咆哮著沖天而起。黑壓壓地徹底擋住了月色!一層層厚土就像波浪般從四面八方咆哮奔湧著。拼勁全力地撞擊著萇狸地禁制。終於在轟然巨響和悶聲地慘號裡。萇狸地禁制裂開了一個缺口。大土丘蕩著疾風衝了出去。在身後留下一蓬黑色地血霧。一隻巨大地前臂被禁制硬生生撕裂。掉在地上還劈里啪啦地翻騰著。

  破土對萇狸地恐懼深入骨髓。寧願丟了一條胳膊也要拚命逃走。壓根就不敢問一問萇狸抓他幹啥

  萇狸猛地臉色一變。斥罵了一聲:「兩千年沒見。長本事了!」說著刮起一道疾風。閃電般掠出。和土丘一前一後。轉眼奔出了眾人地視線。

  溫樂陽和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有點不知所措的撿起地上兩隻大兔子,突然眼前人影一晃,萇狸又回來了。

  萇狸的俏臉緊繃,快速的說道:「沒殼的王八膽小無能,逃跑倒是一絕,我追他也得花些時間。怕兩隻兔子撐不住!」說著兩根大拇指如光如電般伸出。印在了兩隻兔子地額頭。

  溫樂陽雙手托著兔子還沒反應過來,猛地兩聲慘呼。手裡的兔子毫無徵兆的變成倆和尚,面如金紙渾身篩糠般的顫抖著。

  一抹蒼白從萇狸的臉上一閃而過,深深呼吸幾下之後才恢復了正常,有些歉然的對著兩個又變回和尚的兔妖說:「時間緊急,你倆多受些苦了,性命已經無礙了,回去好好修養一陣就好!」說完又對著溫樂陽扔下一句:「馬上送他們回廟裡!我去抓王八。」隨即又像陣風似的消失了。

  破土是頭大穿山甲妖怪,逃跑的本事天下一絕,萇狸一疏忽讓逃出了禁制,幾步沒追上之後,心裡有惦記著兩個兔妖,匆匆地趕回來用自己的霸道妖元給不樂和善斷治傷。

  如果按部就班的施法療傷,不樂和善斷當時就可以恢復,萇狸也不會太疲勞,但是現在時間緊迫,萇狸直接下了猛藥,幾乎是自損修為,這下不僅自己的身體大為虛弱,兩個兔妖也受盡了腐魂蝕骨的痛苦,而且還需要一段調養休息才能恢復,短時間裡就是廢人一個。不過只要不再出什麼意外的話,他倆的性命和修為就算是保住了,只是多受些罪罷了。

  兩個妖僧疼得臉都抽筋了,額頭上的血脈像蚯蚓一樣扭曲翻滾,連牙都咬不住,不停的發出卡卡卡地響聲。溫樂陽對著水鏡和稽非吆喝了一聲,溫樂陽在前引路,兩個老賊分別背著大小妖僧,小結巴從後面護著,向著大慈悲寺發力狂奔。

  他們本來是誘敵地,結果現在敵快誘來了,大靠山卻跑了,只能一路念著阿彌陀佛向寺裡跑,盼著敵人別那麼快追過來。

  剛剛跑了一會,眼看就要翻過一座小山脊的時候。溫樂陽突然像根釘子一樣把自己牢牢釘在了地面上,伸手一指一塊凸起地小山石,帶著幾個人潛伏了過去。

  水鏡和尚愣愣的問:「咋了?」

  老道不等溫樂陽說話,就低聲罵和尚:「當然是發現敵人了!我怎麼認識你這麼個笨蛋師弟!」

  「師兄!」水鏡不甘心的糾

  小結巴緊閉著嘴巴,小臉上佈滿堅毅,迅速的扯斷頸下的佛珠。看似無意的潑灑出去,佛珠打著轉在地面上歡快的翻跟頭,隨著主人地一句佛偈,立刻隱而不見。

  在佛珠消失的同時,也把眾人的氣息盡數隱藏。

  片刻後,一個瘦小枯乾的老頭子悄無聲息的翻上山梁,眼中神光炯炯,向著剛才溫樂陽他們誘敵的山洞方向眺望著,眉宇間都是疑惑。

  溫樂陽和身邊地小結巴對望了一眼。來的老頭子就是白天造訪大慈悲寺的一字宮魏老三。沒想到他居然還沒離開峨眉山。更讓溫樂陽驚訝的是,這個一等一的修真高手的一襲白衣,居然被撕成了一條一條。臉上也留下了幾道血痕,好像剛剛和人狼狽不堪的動過手。

  魏老三似乎在猶豫,站在原地低頭沉思了一會,猛地發出了一聲雷霆般的爆喝,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擎起了一條黑紅相間的長棍,回頭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堅硬的山石瞬間長滿龜裂,肉眼可見的想著四周迅速蔓延而去,先是大地裂璺、隨後是小的裂隙,最後足足幾十米方圓之內的石頭。都化成了齏粉,看上去這一棍的聲勢比著小易的大喇叭也不遑多讓!

  魏老三斜搭長棍,他本來是個長相普通的乾瘦老頭,只要不扔在幼兒園裡,無論放在哪都不會惹人注意,可是手執長棍之後立刻就變了一個人,彷彿一座厚重驕傲的高山,穩穩擋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壓力在空氣中有如實質。漸漸凝聚,緩緩氤氳。

  溫樂陽提心吊膽的看著龜裂好像漲潮地海水,向著自己藏身的地方層層逼近,終於在距離他們不過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魏老三豪邁的大笑了一聲:「什麼東西,偷偷摸摸跟著你們家三爺,滾出來!」

  小結巴一撇嘴剛要站起來,山間的月色好像突然爆開了幾個氣泡,七個足斤足兩的大胖子,毫無徵兆的出現在空氣裡。

  胖子們每一個都得有三百斤以上。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站成一排看上去說不出地古怪。臉色古板不苟言笑,眼睛裡卻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一閃一閃的望著老頭。

  藉著月光,溫樂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這七個人乾脆長的就一模一樣。他們和十二月不同,十二月是年齡身材相仿,有多有一股堅韌果敢的氣質,所以乍一看根一個模子裡扣出來似的,但是七個胖子無論神態還是樣貌再到身材,根本就沒有一點差別。

  魏老三山峙淵,擺足了架勢之後,才用手裡的長棍逐一指點過七個人:「你們是誰?知道峨眉山是什麼地方嗎?」

  七個人裡有好幾個的嘴巴都動了一下想說話又好像要笑,不過拚命地繃住,臉上地肥肉帶著眉毛都一跳一跳的,衝著魏老三擠眉弄眼,一下子把蕭殺地氣氛沖得無影無蹤。

  魏老三輕輕揮動手裡的長棍,天地間轉眼被嗡嗡的空氣震顫聲充斥,氤氳在他身前的壓力立刻高漲:「報名!」

  對面的七個人卻突然顫抖了起來,雙肩和肚子抖得尤其厲害,片刻之後不知道是誰先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其他六個人也都各自哈哈大笑,笑聲越來越響亮,到後來幾個怪人一隻手指著魏老三,另一隻手捂著肚子開始原地打滾。

  魏老三臉上又憤怒又納悶,張嘴怒喝道:「住口,笑個屁!」山風陣陣凜冽,身上掛著的布條隨風而動。

  終於對面的一個人開口了,手指牢牢指著魏老三的衣服:「老頭…哈哈哈… 大號孝子幡……」

  溫樂陽差點沒忍住也笑出了聲,老頭今天穿了身白衣服,不知為什麼被撕成了一條一條的,被風一吹白布條飄搖,再加上老頭瘦小枯乾,越看越像喪事用的白幡。

  魏老三氣的臉色鐵青。手裡的長棍輕輕一頓,人明明還站在地上,卻猛地從身體中掠出一道氤氳的影子,也舞動著一根長棍追襲敵人!

  溫樂陽心裡一驚,眼裡的笑意蕩然無存,魏老三地棍影發動得毫無徵兆。要是換自己到對面恐怕這一下子就得吃虧。一字宮不明不白的逼婚,現在溫不草都已經把一字宮的人劃到對立面上去了。

  對面還在哈哈狂笑的七個人尖叫連連,紛紛從地上躍起,腳步飛快的移動著,七個人身法各不相同,有的優雅得好像穿花蝴蝶、有地迅疾如獵豹縱躍、有的卻姿勢難看好像蜈蚣一樣搖頭擺尾的亂爬,不過每個人都迅速無比,魏老三的棍影如雷而至,在地面上炸起一條又一條泥土滾成的黑龍。七個人都躲閃的狼狽不堪,卻誰也沒受傷。

  魏老三的表情這才鄭重了起來,手裡的長棍一橫。棍影倏地消失無蹤:「你們到底是誰!」

  七個人又站成了一排,都是一副毫無心機的笑容,為首地一個看著魏老三:「你真想知道?」

  魏老三剛一點頭,立刻七個人亂七八糟的紛紛開口:

  「那你可別後悔!」

  「我們的名字好記地很!」

  「可是偏偏沒有一個人能記得住!」

  「記不住也就罷了,他們還罵人!」

  「這下他可就惹下了滔天的大禍!」

  「天下間說到罵人,我們兄弟認並列第二,就沒有人能當第

  溫樂陽苦笑著看了一眼身邊已經陷入昏迷的兩個妖僧,想起來老和尚不樂曾經說過,七個敵人的腦子好像有問題。

  魏老三呸了一聲冷笑:「快報上名字!三爺倒想看看記得住記不住七個名字!」說著一頓棍子。七個人立刻條件反射,就像炸了窩的青蛙的各自跳向一旁,過了一會發現魏老三這次沒施展棍影,才紛紛長出一口氣,又嘻嘻哈哈的排好隊伍。

  其間又三個人糾纏著換了個位置。

  總算站好了以後,隊首的胖子咳嗽了一聲:「老頭,這可是你要聽我們的名字,一會要是著腦可不許罵街!」

  說完踏出一步,一拍自己地胸口:「七兄弟裡。我排行老大,叫做老四!」

  第二個人也跟著踏上一步:「我排老二,叫做老七!」

  「我排老三,叫做老五!」

  「我拍老四,叫做老二!」

  「我拍老五,叫做老六!」

  「我拍老六,叫做老大!」

  「我拍老七,叫做老三!」

  等七個人都介紹過自己,為首的那個胖子最後總結:「我們七兄弟。還有個合稱。叫做彩虹!取得是彩虹的七道亮彩,剛好配得上我們的身份。」一邊說著。七個胖子一起洋洋得意。

  隨後隊伍裡的一個胖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對著已經快氣炸了肺的魏老三問:「老頭,我排老幾,我叫老幾?」

  魏老三發出一聲分不清是慘叫還是怒嘯的斷喝,手裡長棍一揮破口大罵:「哪來的混人消遣你家三爺!」隨即大棍舞動,空氣裡立刻爆發出一陣劈里啪啦地悶鈍破鳴。

  彩虹組七個怪人好像早知道魏老三會有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七嘴八舌的搶著說話:

  「我說我不說,你偏要我說。」

  「現在又生氣,還怪我們。」

  「我說,你到底記不記得我叫啥,等你半天了……」

  胖子們的話還沒說完,遽然驚聲尖叫,七個人各自奮起身形,向著四面八方迅疾無比的縱躍開去,天空中猛地出現了數不清的棍影,各自蕩起獵獵風雷,狠狠的砸向了他們。

  魏老三臉色比鐵還硬,手裡的長棍呼呼生風,帶動著空氣中的棍影,就像刁鑽地毒蛇。從無數個方向向著敵人蜂擁而噬!

  棍影地威力極大,每一擊都宛若雷霆,把堅硬的山石狠狠轟出一個大坑。

  七個人在漫天棍影中穿梭躲避,好像越來越吃力,一個不知排行老幾叫老幾地胖子怪叫著招呼兄弟:「撐不住了,是亮傢伙打還是跑?」

  三個胖子齊聲斷喝:「打!」

  另三個胖子同時高呼:「跑!」

  被佛珠隱起身形地溫樂陽打心眼裡同情魏老三。

  三爺要吐血了。手裡的長棍越舞越急,轟轟的棍聲漸漸匯聚成九天雷鳴,萬道棍影比著雷霆毫不遜色,本來就不平靜的月夜在長棍的無盡威勢下瑟瑟顫抖,好像隨時都會崩裂開來!

  七個彩虹胖子還在各自亂跑,嘴裡不停的大聲爭辯著,面紅耳赤地吵著要打還是要跑的問題,幾個人先後被棍影擊中,怪叫聲中被凌空打了個跟頭。落地後嘴裡還在不停的說著話。

  溫樂陽總算明白了,這七個人是真格的混人,兩個兔妖居然差點死在他們手裡。就算傷好以後,估計不樂和善斷也得大哭三聲。

  魏老三的目光已經從憤怒漸漸變成了陰冷,七個人不逃不打,只是不停的躲閃爭論,就在他的棍影絕技之下堅持了這麼長時間,真要放手一搏的話,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手裡的長棍急舞,全副心神都融入了無盡地棍意中去,務求在對方緩過勁之前重創幾個敵人。

  就在山上亂成一團的時候。突然一聲清晰的冷哼,像根針一樣扎進了所有人地耳朵:「還手!」

  七個胖子立刻辛苦的繃住臉,收斂了嬉笑,各自凌空一抓翻起了自己的武器,溫樂陽差點把眼珠瞪爆了。

  七個人的武器各不相同,但是都有一點:大!大斧、大錘、大刀、大戟、大槊、大鏜、大叉。

  每一件兵刃都比最大號的磨盤還要大上許多,各色撰文密密麻麻的燙在兵刃上,甫一現身立刻炸起七道迥異的亮彩,溫樂陽生平第一次知道。法寶也有這麼大個的。

  胖子們手執巨刃抱成一團,同時爆喝中把手裡的巨刃瘋狂揮舞,在月下劃起七道炫燦而詭異地亮彩,一條彩虹像天降的長娟煌煌掠過,漫天的棍影與七色長虹交擊,在發出了一聲讓天地變色的劇烈轟鳴之後,同時破滅消失無蹤。

  魏老三迅速的退開幾步,長棍橫執護在身前。

  一個披著綠色袍子的老頭子緩緩走了出來,光禿禿的頭頂上。長著幾塊難看的瘌痢。臉色比雞冠子還要紅,對著魏老三嘿嘿直笑:「一字宮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到了你們手裡,就算是完了。」

  魏老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突然收起了棍子,雙手懶洋洋地插在兜裡,斜忒著瘌痢頭老頭,沒理會他的嘲笑而是反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物?」

  七個胖子笑嘻嘻的站在瘌痢頭老頭身後,其中一個人眼尖,看見老頭身上的綠袍子也有點破損,納悶的問:「老爹,你衣服咋了?」

  瘌痢頭老頭本來滿臉陰毒狠邪,但是對著七個胖子的時候立刻就換上了滿臉的慈祥,笑呵呵的回答:「剛才跟這條老狗打了一架,這地方不好,不敢放開手腳,結果不小心被他蹭到幾下,媽的,最可恨地是破土藉機給跑了!」

  七個憨態可掬地胖子立刻變得橫眉立目,吵吵嚷嚷的就要上去打魏老三。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手機鈴聲從不遠處悠悠揚揚地飄了起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被佛珠隱在山石後的小結巴驚叫了一聲,手忙腳亂的從兜裡翻出一隻正在歡快響鈴的手機。手機屏幕上有來電顯示:一字宮魏三爺。

  溫樂陽氣的直抖落手,他自己的手機早就關機了,沒想到小和尚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一咬牙,站起來和小和尚一起從山石後走了出去,稽非和水鏡分別背著兩個妖僧,愁眉苦臉的跟在了溫樂陽身後。

  魏老三滿臉古怪的看了一眼正舉著手機望著他的小結巴希聲,把手從褲兜裡拿出來,手裡也攥著個手機,苦笑著搖頭:「我本來想找你師父求援的。」一邊說著,一邊按下了掛機鍵。

  小結巴瞭解的點點頭:「師……師父的手、手機,平時都是我…我…我拿著……」

  瘌痢頭老者仔細的打量著小結巴幾個人,目光從溫樂陽的臉上一略而過,最後停在了昏迷不醒的兩個妖僧的光頭上,嘿嘿一笑:「有點意思!」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二章 山崩
魏老三這時候也認出了兔妖善斷,驚訝的瞪著小和尚希聲:「怎麼回事?」他不認識不樂,還以為只是個普通的大慈悲寺高僧。

  大慈悲寺領袖天下佛宗,主持善斷在外人眼中不僅佛法精湛,更是個不出世的高手,現在在自己家的地頭重傷昏迷,而且隨行的人裡幾乎沒有大慈悲寺裡的高手,魏老三的神色驚疑不定,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小結巴吭哧半天不知道怎麼回答,稽非老道搶著回答:「剛才那邊兩撥妖物興風作浪,大慈悲寺的方丈去除妖,結果差點被妖給除了……」一邊說著一邊指向荒山的方向。

  稽非老道指的方向上剛才的確先後爆發出沖天的妖焰,魏老三也不懷疑,只是皺著眉點點頭:「那兩位神僧沒事吧?」

  小結巴搖搖頭,吭吭哧哧的費勁:「不… 不…不妨…妨、妨、妨……」眼看著最後一個字就卡在他門牙後面說什麼也吐不出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替他著急著急的時候,希聲小和尚突然凜然爆喝出了最後一個字:「事!」同時雙手盤結,柔和而渾厚的金色佛光剎那中籠罩了他的全身,旋即一衝而起!

  與此同時溫樂陽也動了。

  小和尚裹在佛光中,稚氣的臉上無端升騰起無限莊嚴,金色的流星般直衝瘌痢頭老者!

  溫樂陽蕩起沉重的身體,巨大的慣性擠爆了身邊的空氣,暴戾風雷炸起的瞬間,他把自己砸向了七個笑嘻嘻的胖子。

  稽非和水鏡則背著兩個妖僧撒腿就跑!稽非老道嘴裡唸唸有詞,把兩張符同時打在自己的腿上,嗖的一聲遠遠甩開了水鏡和尚,一溜煙的跑到了前面去,水鏡在後面破口大罵,腳步卻一點也沒放鬆。

  希聲平時糊里糊塗,不過現在心裡比誰都明白。不管說什麼謊話也別想騙過眼前的敵人,七個怪人以前是見過善斷和不樂地。甚至當著魏老三的面,連說話的機會都不能給對方。溫樂陽的心思也和他差不多。

  誰也沒想到一個可憐巴巴的小和尚、一個憨頭憨鬧的鄉下小子竟然說打就打,而且一動起來各自聲勢凜然,比著修真道上成名地高手也毫不遜色。

  瘌痢頭老者雖然意外但是應變奇快。嘿嘿冷笑著手掌暴起鮮血般地光芒。兩隻手掌一上一下。好像熊瞎子拍人一樣。看似笨拙但卻迅疾如電。重重掄在希聲光禿禿地頭頂上

  兩聲好像破鑼般地響聲。小結巴希聲像只蒼蠅似地就被人家拍了下來。站在地上暈頭轉向地開始轉圈。

  疤瘌頭地身體也是一震。雙臂酸麻不已。嘴裡大笑著:「小和尚原來也不簡單!」說著正欲再度掄掌猛地怒喝了一聲。身體一飛沖天!轟然巨響裡。一根火紋長棍毫無徵兆地落在片刻前他站立地地方。

  魏老三呵呵笑道:「老東西。欺負孩子算什麼本事!」說著狠狠一頓長棍。千萬道棍影重重湧向身在半空地敵人。

  疤瘌頭也不甘示弱。氤氳著血氣地手掌不停舞動。幾十把鋒銳地小小血紅色月牙刃倏地出現在他周圍。嘶嘶地裂空聲裡。所有攻向他地棍影都被絞碎。

  希聲轉了幾圈之後才恢復清醒。對著魏老三說了個:「謝!」隨即小手一翻。取出了一個紫色地木魚。篤篤篤地木魚聲裡。小和尚像上了發條一樣。圍著敵人亂跑亂轉。每一步都踩在木魚地點子上。木魚越敲越急。天空裡風雲湧動。一個怒目金剛地法身漸漸在被重重黑雲凝聚而成。正緩緩低頭望向地面。

  終於啪的一聲,木魚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叫聲,片片粉碎,小和尚臉色蒼白,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氣。

  天空中被喚來地怒目金剛卻徹底活了過來,雙目暴起火燙的神芒。猛地挺起胸膛長長吸了一口氣,空氣肉眼可見的遽然緊縮。

  疤瘌頭的表情明顯一怔,血色月刃阻住外面的層層棍影,肥厚的手掌掌心相對,飛快的搓了起來。

  足足幾分鐘之後,怒目金剛終於吸飽了氣,猛然爆喝了一聲:「佛!」翻騰的氣浪從他嘴裡奔湧而出,旋即佛光大作,宏大的氣浪鍍上了璀璨地佛光。恍惚中變成了一頭張牙舞爪的怒龍。昂昂咆哮裡向著疤瘌頭轟然撲至。

  疤瘌頭的雙眼都變成了濃濃的血色,雙手高舉成天。嘴裡好像喃喃自語似的,陰聲說了四個字:「血蓮並蒂!」

  三朵彷彿足以包容天地的血色紅蓮倏然綻放,在漫天咆哮與爆裂的巨響中瘋狂的旋轉著,牢牢阻住了護法金龍的憤怒,把瘌痢頭緊緊護在中央。

  天上地金龍和血蓮轟轟烈烈地鬥在一起,空氣和地面都在突突突突的顫抖著,誰都無暇注意,就在他們腳下地無名山峰,似乎也不甘的掙動了一下。

  魏老三打的看似勇猛,其實根本沒用全力,可在看到血蓮迸現之後突然驚叫了一聲,對著委頓在地的小結巴大喊:「血宗餘孽,快請寺裡的高手!」說著單手擎棍斜指天空,目眥盡裂的抬頭順著火紋棍的方向望向夜空,一陣陣凌厲的氣勢從身體中湧上長棍,棍身的火紋漸漸的開始躁動起來。

  小和尚有氣無力的搖搖頭,結結巴巴的解釋:「師…師父下、下令……」他們出發前善斷方丈頒布嚴旨,山裡有什麼異動都不許去查探,這邊就算打翻了天,大慈悲寺裡該睡覺睡覺,該唸經唸經,除非方丈解除法旨,否則就算小和尚求援寺裡也不會搭理。

  終於魏老三從緊咬的牙齒間擠出了一聲嘶吼:「棍!」

  長棍上的火紋遽然炸碎,漫天血蓮與金龍的搏擊巨響也沒能掩住那一聲從棍子裡迸發的獰笑,一條銀色的光華從碎裂的棍子裡沖天而起,伴隨著護法金龍的聲勢,揮動起煌煌殺意,對著血蓮圍成的圈子惡狠狠的轟砸!

  綠袍瘌痢頭老者施展神通對付金龍地時候,臉色雖然鄭重但是還算篤定,一俟魏老三全力出手,神態立刻變成了驚怒。天空裡的銀鏈也是大棍形狀,每一次轟擊紅蓮,瘌痢頭的嘴角都會湧出一痕鮮血。

  魏老三也差不多,棍子和紅蓮每次交擊之後,臉色都變得更加蒼白。

  小和尚乾脆軟綿綿的躺在了地上,目光驚恐的看著半空中的激鬥。結結巴巴地感慨著:「你…從棍影修…修成了棍、棍意!」

  一字宮名列五福,魏老三是修真道上頂尖的人物,天下修士都以為他修的棍影已經大成,誰也沒想到他在五年前就更上層樓,從棍影修到了棍意,如果不是眼前這個綠袍疤瘌頭老者的身份太可怕,魏老三絕不會主動暴露自己的實力、拼著真元受損也要全力出手。

  這邊天上地下打得跟外星人入侵地球似的,不遠處的溫樂陽吃力無比,彩虹組合的七個胖子個個皮糙肉厚。身體結實的超乎想像,雖然臃腫不堪,但是動作卻靈活地可怕。

  溫樂陽像頭怒豹來回穿梭。胖子們也各自都有自己的獨特身法,或狸貓敏捷或蒼鷹威猛或毒蛇陰狠,但是都一樣的靈活迅捷,特別是七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在地上亂蹦亂跳,看得溫樂陽眼花繚亂。

  彩虹七胖兒開始地時候還是和溫樂陽嘻嘻哈哈的打鬥,到了後來見到瘌痢頭老者正在和敵人拚命,全都露出了狠像,各自抄起大得讓人眼暈的巨刃。像拍蒼蠅一樣一股腦的朝著溫樂陽狠砸,把他打的苦不堪言。

  溫樂陽現在拼出小命拖住敵人,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過去增援。兩個戰場各自打成一團,突然一個不知道排老幾叫老幾的胖子皺起了眉頭,問身邊的兄弟:「辣不?」

  一個人出聲,立刻挑開了其他六個胖子的話匣子。

  「有點,今晚上吃的啥?」

  「忘了,反正自從來著四川天天都是辣地。」

  「以往每頓辣過嘴以後,就轉天再辣屁股一次。」

  「從沒像今天似的。全身都辣。」

  「越來越辣了,想喝水……」

  「哎喲…….」

  最後一個胖子乾脆接不住話茬了,渾身都變得通紅無比,嘴巴裡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在地上。

  另外六個古怪的胖子兄弟情深,全都不再跟溫樂陽打了,聲勢驚人的跳到兄弟身旁,正手忙腳亂的想要救護,猛地驚呼不絕。一個一個都摔倒在地。

  「是不是中毒了?」

  「一定是!」

  「什麼毒?」

  「這叫辣毒!」

  只有四個人勉強的分析了一下。看樣子其他人還是很想接口繼續說下去,可川菜正發揮到最厲害的階段。身體裡每一根血管裡流淌的都好像是紅澄澄地辣椒油,七個胖子手拉著手,嘴裡的話說出來,都變成哎喲哎喲的慘叫。

  身穿綠袍的瘌痢頭老者無論長相、打扮還是神色,都透出陰戾的邪氣,跟生吃過小朋友似的,但是惟獨對著合稱彩虹的七個胖子時慈祥仁愛,即便在劇戰中裡一絲心神也都牽掛在他們身上。

  此刻發現他們中毒倒地渾身通紅,還以為中了敵人的厲害法術,表情剎那變得暴躁狂怒,幾次想要指揮血蓮擊潰小和尚和魏老三的攻擊,但是天空裡地護法金龍和棍意始終牢牢困住了他。

  七個胖子地聲音越來越小,溫樂陽全身都裹在風雷中,猶豫著要不要撲上去,用錯拳轟一轟血蓮試試。錯拳能夠破法,但是這三隻連護法金龍和必殺棍意都無可奈何的巨大血蓮……讓溫樂陽心裡沒根,感覺如果真撲上去地話,破法未遂的可能性極大。

  瘌痢頭老者幾次衝不出金龍與棍意的圍攻,相反自己的血蓮卻漸漸的黯淡,好像因為主人心神大亂,威力漸漸的被敵人壓制,眼看著老怪物就要抵擋不住的時候,溫樂陽突然發現,敵人血紅色的雙眼中,憤怒和狂躁漸漸變成了哀傷與化不開地恨意。嘴裡吃力的狂吼了一句:「陪葬!黃泉路上再給我那七個娃娃報仇!」旋即發瘋的猛舉起雙手,狠狠砸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一口血箭激射而出,嗖的一聲尖嘯,沒入了圍繞他急速旋轉的血蓮之中!

  魏老三地臉色狂變,完全是下意識的大吼了一句:「妖人同歸於盡!」再也顧不得指揮半空裡的棍影。也不顧地面上的小和尚,一溜煙的向著遠方縱躍而去!

  溫樂陽再實在,這陣也不敢往上衝了,百忙之中俯身抱起小和尚扭頭向著大慈悲寺的方向狂奔,在路過七個胖子身邊的時候,心裡突然有些不忍,胖子們亂七八糟和他對敵,但是心智上天真燦爛,和他家裡的兩個傻叔叔像了個十足十。都透著幾分傻乎乎的讓人無可奈何。

  溫樂陽也來不及細想,在路過胖子們地時候伸腳連踢,想把七個人都盡力挑得盡量遠一點。

  結果全沒想到胖子們雖然辣的不行。但是手腳上還有力量,就像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本能反應似的立刻用一種古怪到極點地方法,把每個人的身體都盤繞到了溫樂陽身上。溫樂陽心裡焦急萬分,正要撕扯開他們的時候遽然一道熾烈的血光,轟然炸碎了月夜,猩紅的顏色,充斥了每一個人的雙眼!

  三朵碩大的紅蓮猛地收縮,一下子全部擠進了綠袍老者的身體中。老頭子的身體就像充氣一樣變得碩大無比,膨脹到讓人無法相信地地步,轉眼整個人都轟然炸碎,千萬道血光夾著撕裂天地的長嘯,擊碎了金色的護法金龍,擊碎了銀鏈激越的煌煌棍意,更擊碎了天空中重重烏雲凝聚而成的怒目金剛。

  萬道血光擊散了兩大高手的神通,旋即凝聚成兩條粗豪暴戾的血梭,一左一右乍然分裂開。分別向著逃逸下山的魏老三、和胖子們滾成了一團的溫樂陽跟小和尚怒嘯而去!

  溫樂陽地靈識在一顫之下盡數破碎,眼前都是猩紅的血色,身上八爪魚一樣不知道纏住了幾個胖子,身後勁風撲至,想躲都沒辦法,只能把小和尚緊緊抱在懷裡,奮力蹲下身體,全身錯拳的力量都調到了背後,肌肉和關節急速的震顫的。想要拚命來擋住血梭。

  全沒想到氣勢恢宏的血梭在衝到他背後的時候。突然停住了,似乎有神智似的猶豫了一下。像一頭粗大的森蚺,圍著他和一堆胖子們盤繞了起來,這下溫樂陽可麻煩了,身體蕩起地錯拳,也追著血梭地方向隨時調整,血梭圍著他轉了一圈之後,溫樂陽已經把自己調成震動模式了。

  金龍、棍影、血蓮,三股威力巨大的神通同時爆裂,無論是天空還是大地,都劇烈地震顫著,附近鬱鬱蔥蔥的森林被修士們巨大的力量撕扯成一望無際的碎木殘枝。

  遠處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另一道血梭已經追殺了魏老

  七個胖子哼哼嘰嘰,被辣的苦不堪言,連眼睛都睜不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瘌痢頭老者眼看著七個胖子中毒倒地,他當然不知道溫樂陽的川菜辣不死人,還以為他們已經無治,心神大亂之下,法術已經難以持續,血蓮一破他就剩下身形俱滅,乾脆在臨死之前發動了血宗的邪法,自毀性命來報復敵人。

  兩道血梭中都蘊含著老頭子的一段元神,其中一條血梭毫不留情的誅殺了魏老三,另一條血梭中殘存的半縷本性竟然殺不得傷害七個胖子,在盤繞了一周之後終於放棄了溫樂陽,抬頭猛衝天空。溫樂陽自己也沒想到,對著七個胖子的一絲憐惜最後竟救了他跟小結巴的性命,剛才自己要是直接逃跑,無論如何也跑不過魏老三,現在估計也早變成了一灘碎肉。

  片刻之後在尖銳的嘯叫裡,血梭在空中調轉勢子,洩憤般狠狠的扎向了不遠處的山石!

  與此同時他們的另一個方向上,傳來一個尖細憤怒的聲音:「魏老三你……」話音未落猛的驚叫驚叫了一聲,一個猴子似的小老頭被血梭轟碎地面的巨震掀翻在地。

  小結巴希聲從人**裡望出去,苦笑著對溫樂陽說:「隱…隱修!」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他在大慈悲寺裡聽說了,峨眉山上有不少隱修。只要不打擾修行他們就什麼事情都不理,正要奮力的扒開繞在自己身上地幾隻胖手,突然腳下狠狠的一蕩,緊緊糾纏著的一群人被巨大的力量摔了出去,嘎啦啦的悶鈍巨響從他們的腳下不停地升騰著,讓人心驚膽戰。那座小小的無名山脊終於再也承受不住這群頂尖修士用性命喚來的驚天神通,在不甘的呻吟與哀號裡,猛地崩裂、散碎!

  那個猴子似的隱修也臉色驚慌,向著自己鑽出來地方猛撲。

  腳下的山石碎裂,修者的本領再大,在山崩地裂的天威面前也和狗屁沒半點區別,溫樂陽拼了小命的站起來,拖著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一噸重地胖子,咬牙瞪眼的追著隱修跑去。跑了幾步之後身體猛地一輕,胖子們的重量都減輕了許多。

  小結巴嘴裡唸唸有詞,手裡捏碎了平時掛在手腕上地一串佛珠。金色的佛光隱隱托起了七個胖子。

  溫樂陽大喜,心裡琢磨著結巴也能唸咒的問題,放開腳步緊緊跟在了隱修身後。

  一大團人跟著一個猴子似的老頭老頭,三繞兩跳,眨眼間消失在山脊上。

  巨大的山石從中斷裂,挺拔的秀木連根拔起,劇烈的震動一直持續了幾分鐘,一座山脊徹底的消失了,大大小小的山巖從四面八方滾落下來。牢牢掩住了大山地裂隙。

  終於塵埃落定,山間又恢復了寧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又過了一陣,天空遽然被一道道佛光點亮,老僧希覺甩著眼袋,帶領著一群大慈悲院的僧眾匆匆趕製,皺著眉頭在附近開始搜索起來。

  稽非和水鏡一前一後跑回大慈悲寺,小兔妖善斷勉強甦醒了一下,立刻命令闔寺僧眾馳援溫樂陽。不過最終還是晚來了好幾十步……

  在山脊垮塌前,溫樂陽跟著那個隱修沒跑幾步,突然覺得眼前一黑,已經置身在一個寬大的隧洞中。

  不過週遭的巨震依舊,溫樂陽一點也不敢停留,跟著隱修一路撒腿狂奔,隱修也顧不得管他,隧洞就在山脊下面,隨時可能塌方。

  山脊上的塌方只持續了幾分鐘。但隧隧洞裡的震盪卻遠遠沒有停止。到處都是隆隆劇震和讓人心血凝滯的巨響,七個胖子手挽著手腳繞著腳。密密扎扎的圍在溫樂陽身上。

  溫樂陽跑的踉踉蹌蹌,暈頭轉向裡早就分不清方向了,皮膚上地毛孔劇烈開闔,靈識始終牢牢盯住跑在前面的隱修。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溫樂陽眼前才豁然開朗,在他身前一排寬闊到望不到邊際的巨大石階,縱深向下蜿蜒而去。

  每一階都有七八米的高矮,前面的隱修身體靈活,沿著石階縱躍而下,快的不可思議,溫樂陽認了死理今天就要跟住他了,也扛著一群胖子轟轟然的在石階上縱躍著,向著下面跑去。

  石階上都密密麻麻的刻滿了蠅頭小篆,當隧洞裡的巨震傳到石階邊緣地時候,所有地撰文都猛地爆發出凜冽的七彩光芒,把空洞洞地山腹都照的光怪陸離。

  巨震就像侵襲而至的潮水,而石階就是洪荒聖人築起的長堤,山體塌方的震盪每跨過一層石階就減弱了幾分,等到溫樂陽連連躍下十幾層台階之後,身後的震動終於消失於無形。

  溫樂陽跟著隱修,一直跳到了石階的最低端,一座隱藏砸山腹中的巨大空曠霍然出現在他眼前。前面的隱修也停下了腳步,綠豆小眼裡正閃爍著驚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1:02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三章 隱修
山腹寬闊而宏大,根本就望不到邊際,一堆堆比小山也毫不遜色的巨石嶙峋聳立,好像亙古巨獸的獠牙,在黑暗中氤氳著淬礪的氣勢。

  溫樂陽試著想把身上掛著的胖子們摘下來,費了半天勁也沒一點效果,乾脆不再管他們了,深吸一口氣對著眼前對他充滿敵意的瘦小隱修點點頭,陳懇的說:「九頂山溫樂陽多謝前輩救命之恩,要不是前輩引路……」

  瘦小的隱修瞇縫著眼睛打斷了他的話,充滿敵意的反問:「你究竟是什麼妖怪?」

  溫樂陽一愣:「晚輩不是妖怪……這是七個胖子和一個小和尚,都盤在我身上了,一時半時解不下來。」溫樂陽突然明白了,為啥自己被人家認成了妖怪。

  隱修剛跳出地面就發現山崩地裂,撒腿就往回跑,從那時候開始一個張腿的大個四喜丸子就追在自己身後,根本沒來得及細看,現在才認出來,竟然是一群人亂七八糟的纏成了一團,老臉一紅岔開了話題:「你們都是什麼人,在天算洞府前打鬥,要是壞了我的修行,我…我…我…跟你們拚命。」

  溫樂陽厚道的樂了:「天算?」

  隱修認真的點點頭:「算天、算地、算水算火算草算木算石頭,算陰陽算五行算乾坤算氣運,反正有什麼算什麼,什麼都算得出,什麼都算不錯!溫樂陽笑得更厚道了:「算……算命的?前輩怎麼稱呼?」

  隱修皺著眉毛:「怎麼稱呼……哦!師父以前給我起過個名字,叫尾末。你說的那個算命是什麼?」

  這個叫尾末的隱修,出生沒多久就被他師父從村兒裡偷走了,帶到這座山腹裡修行,幾十年裡只對著一個師父,到後來師父死了,乾脆就在沒和外人打過交道,天天研究天算的秘術,年紀雖然一大把,但是一點心機都沒有。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才對尾末說:「算命就是推衍八字、五行,或者看掌紋臉面,算出以後發生的事。」

  尾末不屑的撇嘴:「那算什麼?天算傳人,以術數推衍天地乾坤,大到日月星辰山脈湖海,小到草木蟲豸花鳥魚蟲。只要入我法眼皆算得,氣運陰陽,都逃不出我這一算!連天地我都能算,更別說算個命了。」

  萇狸、不樂說過。隱修只看自己地修行。對世事根本就不聞不問。實力高有低相差懸殊。他們修行地法門也是稀奇古怪包羅萬象。眼前這個尾末修地就是一個字。算。

  溫樂陽有點奇怪。不明白這門子修行怎麼得道:「那算到什麼時候。才能成仙得道?」

  尾末輕輕一笑:「天算門人以術數推衍天道。陰陽五行盡在其中。天下大勢不離左右。等算到了極致。算盡了天機。自然成仙得道。」

  溫樂陽翻起了眼睛。再次表演了一下傻氣沖天。

  尾末笑著搖頭:「說了你也不懂。天道也總有個盡頭。天算門人代代接力。只求有一天能算出到天窮地盡地時候。一旦算到了這個盡頭。天機中蘊藏地無盡奧秘便盡可破解。成仙得道易如反掌啊!」

  溫樂陽這次大概明白了些。試探著問:「你們就是把未來不停地算出來。一直算到……算到未來地盡頭?」

  尾末總算長出了一口氣:「還不算傻到家,一直算到未來的盡頭,所有的天機也就都在掌握了!我們師祖在漢末悟出了這個通天地道理,開始隱居在此修行,世代接力一直到現在。一路算出了……」說道這裡尾末突然閉上了嘴巴,不肯再說下去。

  天算傳人的修行理論,溫樂陽以前聽都沒聽說過,苦笑著想搖頭才發現不知道幾條胳膊都繞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您就沒算出來,今天外面要塌,還跑出去差點被砸著?」

  尾末一點也不生氣,怡然自得的笑道:「人力有窮竭,天地間大大小小多少事,哪能一件一件都算過來。這麼多大事我還算不過來呢!我推衍的是天下大勢。因大勢而發的大事!這才是算是天機,至於馬生騾子雞下只能算小數,推衍起來也沒什麼意義!」

  溫樂陽笑著問:「那您都算出什麼大事兒了?」

  尾末突然變了臉色,厲聲叱喝:「凡人窺探天機本來就是逆天而行,洩露天機更是不得了的大事,我算得出,但萬萬不能說出口!」

  這時候小結巴說話了:「騙…騙子吧?」

  尾末額角的青筋一下子蹦起來老高。

  算天算地這事聽著太玄,不過尾末的隱修身份倒是貨真價實,溫樂陽心眼厚道想打圓場,趕忙笑呵呵說:「天機不可洩露,這是亙古不變地道理,大到天算門的神仙,小到江湖上算命的先生……」

  剛知道算命是怎麼回事地尾末,腦門子上的青筋恨不得跳出來抽他,咬著牙怒吼了聲:「放屁!小子,你給我認真聽好!」說著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臉上的神色都變得猙獰起來,一字一頓,用低沉嘶啞的聲音重重的說道:「十四年禍起范陽,蠻夷狼子包藏禍心不臣亂綱,三鎮賊兵為禍天下,帝國盛世如山而崩……」

  溫樂陽愕然,心裡驚疑不定:「第三次世界大戰?」

  小神僧希聲在溫樂陽懷裡皺著眉頭,過了半晌之後,才用慎而重之的語氣,結結巴巴的說:「聽…聽著像……安…安史之亂!」

  尾末遽然大驚失色,瞪著小和尚:「你…你也會算?」溫樂陽嘿了一聲:「真的是安史之亂?」

  尾末認真地點了點頭還沒說話,溫樂陽哈哈大笑,打心眼裡可惜最喜歡熱鬧的小易和慕慕不在身邊。

  尾末滿臉忿怒,指著溫樂陽大罵:「無知的小子,你要是不信咱們就走著瞧,我拼著遭天譴洩露天機,你還當我胡說八道,若你能活到大唐盛世,玄宗天寶十四年賊梟安祿山……」

  小結巴難得之極的也哈哈大笑,吭吭哧哧的大叫:「放…放心…沒天譴!」

  溫樂陽扛著一座肉山推金石倒玉柱般摔坐在地上。一邊笑著喘氣一邊吃力的說:「算的沒錯,真有那麼回事!」說著三言兩語把安史之亂說了一下,他學習一般,不過聽過評書,反正用幾十個字總結出來也大差不差,說完以後不等滿臉驚訝的尾末發問。就直接告訴他:「唐朝早就過去一千年了!」

  尾末哎喲驚呼了一聲,臉上充滿了詫異,愣愣地瞪著溫樂陽,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他們天算傳人地修天理論就是算未來,什麼時候把所有的未來都算完了,自然可以悟出天機。

  結果全沒想到,他們洞中無日月的苦算,算術推衍的速度,比著老百姓過日子還慢。外面都和諧社會了,他們才剛算到安史之亂。

  溫樂陽勉強收起笑聲,試探著問:「您不知道外面?」

  尾末的臉色很蒼白。猶豫了一會才搖搖頭:「我一出生就被師父抱來了,師父也是一樣,還不懂事地時候就被師祖抱來……口口相傳祖師爺悟道時漢室將傾,賊相挾天子以令諸侯……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洞中無日月,人間早千年!」

  溫樂陽在肉團裡笑得沒心沒肺。尾末卻如遭雷擊,癡癡呆呆的坐在地上,瘦臉上只有蒼白和失魂落魄。他們幾乎不和外人接觸。以算入道,用術數推衍,把天下大勢一件一件的算下去,一旦推算起來就廢寢忘食,渾然融進了無盡的數理之中,不知多少代傳人都窮盡心力不停地推算,最大地希望就是盼著算完眼前這一件事之後,天道終於窮竭。

  結果到了現在才知道,自己算的倒是沒錯。問題是天道早就跑到他們前面去了,他們還在癡心妄想算盡天數。

  對於尾末來說,這個玩笑有點忒大了。

  溫樂陽於心不忍,想勸幾句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能說您這特異功能對完善歷史課本編纂還是很有幫助地吧。

  過了一會,等尾末的恢復了一些,溫樂陽才小心翼翼地岔開話題:「您認識一字宮魏老三?」尾末剛剛跳上山崗的時候,嘴裡曾經大吼魏老三,隨即發現山崩地裂。這才倉皇的逃走。

  尾末魂不守舍地點點頭:「是啊。我和他約好在山崗上見面的。」

  小結巴希聲輕輕念了句佛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總算明白了一字宮為什麼這麼給大慈悲寺面子,親自派三掌門上峨眉山解釋聯姻的事情,原來人家除此之外還另有目的。

  溫樂陽現在對一字宮充滿戒備,再加上魏老三關鍵時刻沒點義氣,不管小和尚獨自逃命,對他們一點好印象沒有,皺著眉頭對尾末說:「一字宮雖然是正道五福,不過行事也不怎麼樣,您和他們打交道最好加這些小心。」天算的傳人,世世代代都以算作為修行,自身只是修煉些養氣的功夫,腿腳輕便身形靈活,但是根本就沒有什麼神通可言。

  尾末萬念俱灰的歎了口氣,心神巨震之下,說話也不再像開始時那麼飽含敵意,一臉漠然的搖搖頭:「一字宮給我送了不少重禮,本來其他地東西我也不放在心上,不過幾隻萬年龜甲對術數推算大有好處……」說著半截又搖了搖頭,好像在嘲笑自己居然還在做以算得道的美夢,岔開了話題:「他們想打聽我師叔,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我也就如實相告了。」

  溫樂陽正想接著往下問,突然一個極低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他咋不跑了?」

  立刻一陣鬼鬼祟祟的議論聲附和著響起:

  「都停下半天了!」

  「再等會。」

  「這小子偷懶。」

  「別說話。」

  彩虹胖子兄弟不知什麼時候醒了,不過誰也沒說話,都一臉享受的抱在一起,任由溫樂陽背著他們亂跑。現在溫樂陽停住了和尾末說話,彩虹之一終於等的不耐煩了,小聲問了同伴一句。

  溫樂陽嚇了一跳,生怕胖子們沉寂偷襲,立刻沉聲叱喝:「下來!」同時心神凝聚,隨時準備發動反擊。

  胖子們裝暈被發現,嘻嘻哈哈的解開彼此緊鎖的手臂雙腿。紛紛從溫樂陽身上跳下來,圍攏在他身邊,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他,看得溫樂陽心裡有點發毛。

  一個不知道是老幾的胖子滿臉得意,活動著胳膊對溫樂陽眉飛色舞的笑道:「彩虹兄弟的七子同心鎖法除了我們自己之外,誰也解不開!」

  剛才七個胖子各自把自己盤在了溫樂陽身上。溫樂陽試了幾次都沒能掙扎出來,現在這些胖子自己下來,看著根本沒辦法解開地瞎疙瘩一下子就鬆散了。

  溫樂陽滿心警戒,有點緊張的點點頭,這個七子同心鎖法的確挺神奇。

  一看他點頭,胖子們都樂了,七嘴八舌的接口:「七子同心鎖說起來可是大大的有名。」

  「我們兄弟七人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啊!」

  「平時我們跟乾爹輕易見不到面,一見到就抱上去捨不得鬆開。」

  「乾爹總是不肯老老實實被我們抱著。」

  「我們就創出了這個鎖法,哈哈。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七個胖子一提到乾爹,立刻神采飛揚得意洋洋,他們地品性地確像極了溫九和溫十三。為人半傻天真燦爛,嘴裡說的乾爹應該就是山崗上引法自毀地瘌痢頭老者。

  小結巴神僧輕輕念了句佛偈。

  溫樂陽心裡也多了幾分難過。

  誰都能看出來七個胖子和綠袍瘌痢頭老者之間的感情無比深厚,瘌痢頭自己對付魏老三和小結巴神僧,本來打了個旗鼓相當,但是一看胖子們中招立刻心神大亂,最後竟然發動至戾的霸道邪法引功自毀,要和他們同歸於盡。

  猙獰的血梭最終卻因為不捨的傷了胖子們的身體,而放過了溫樂陽與小和尚。

  溫樂陽當時不知道血梭只追襲敵人,還以為在天崩地裂的神通之下誰也活不了。不忍心讓幾個天真爛漫地胖子就這麼死於非命,想把他們從神通爆發的中心踢開,結果被昏迷中的胖子本能上了七子連心鎖法,好人有好報,溫樂陽也躲過了血梭地追襲。

  胖子們本來嘻嘻哈哈,其中一個人開口提醒大伙:「小心這小子,辣毒!」

  其他人的表情同時大驚,像觸了電一樣向後跳開,過了一會看溫樂陽沒有再動手的意思。又一個胖子眉頭深鎖:「這小子到底是好人壞人?」

  「他辣咱們,按理說是壞人。」

  「天搖地動的,他背著咱們玩命跑,又像好人。」

  七個胖子旁若無人的商量了半晌,最後一個胖子斬釘截鐵的發言:「水煮魚也辣過咱們!」

  其他幾個胖子各自一呆,過了一會之後紛紛點頭:「他是好人,他是好人……」說著又紛紛走上來,肥胖的手掌劈里啪啦的拍著溫樂陽的肩膀後背,眉宇間地笑意敦厚淳樸。隨後七個人又開始研究溫樂陽懷裡的小和尚。

  溫樂陽趕緊退開了幾步還沒說話。一個胖子就笑嘻嘻的開口了:「小和尚自討苦吃吧。跟乾爹打仗,不死就算走運了。」

  其他人也都跟著附和。言語裡一點也不替瘌痢頭老者擔心,好像天下間根本就沒什麼力量能傷到他們乾爹一樣。老者自毀的時候,七個胖子正好被辣的幾乎失去意識,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醒過來的時候溫樂陽正扛著他們在隧道裡狂奔。小和尚從溫樂陽懷裡跳了下來,趕忙從懷裡掏出手機,隨後對著溫樂陽搖搖頭:「沒……信號!」

  隨即他才踉蹌著勉強坐在地上,緩緩的運功療傷,小和尚的天資極好所以才被老兔妖看上收為親傳弟子,但是畢竟年幼,修為上比著魏老三、五大禪院的其他幾位首座還差得遠,在山崗上迎敵時用得紫木魚是老兔妖不樂留給他防身地寶貝,小結巴拼了全身的修為才勉強喚來怒目金剛,同時也毀了寶貝讓自己身受重傷。如果這只紫木魚握在不樂妖僧的手裡,喚出的神通威力又不知會大上多少。

  溫樂陽手腳終於鬆快了,從兜裡摸出根胡蘿蔔送進嘴裡,隨後才問胖子們:「你們都是什麼人?」

  這句話算是捅了馬蜂窩,七個人立刻開始吵吵嚷嚷,自報姓名的有之、訴說身世的有之、問溫樂陽胡蘿蔔好吃不地人也有之。說了半天溫樂陽才勉強弄明白,他們七個兄弟自幼無依無靠,生活在一座不知名的山谷裡,成天與野獸為伍,所以每個人都學會了一種動物的身法。後來瘌痢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進入山谷收服了他們,給他們洗髓築基教他們法術神通。

  至於綠袍瘌痢頭老者到底是什麼人他們兄弟也不知道,老頭平時不在山谷裡,但一年裡總會回山谷幾次。帶著他們出谷去捉妖,七兄弟本領不錯又有老頭給他們地浩氣法寶,這些年抓了不少小妖。這次他們在峨眉山也是為了捉妖。才引出了後面地事情。

  胖子們捉到的妖怪都是些沒什麼修行地小東西,老頭子一概收走,至於捉了這些妖怪以後幹什麼,瘌痢頭老者又是什麼人,他們也不知道,在他們看來捉妖只不過是個好玩的遊戲,其他的一概不管。

  胖子們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說完,再也不肯老老實實呆在原地,撒開了大腳丫子在山腹裡四處亂跑。嘴裡嘖嘖稱奇,滿臉好奇的看著周圍的景象。

  希聲小和尚也對著溫樂陽搖搖頭,他修行的時間還短,也不認得瘌痢頭老者的神通。不過魏老三一看到血蓮當時驚呼了一聲血宗,隨即拼全力助小和尚禦敵,這個血宗,估計是一字宮或者五福正道的大敵。

  溫樂陽也搖晃幾下腦袋,現在就算想破了頭,還不如出去以後問問老兔妖不樂或者自己地祖師奶奶萇狸。

  尾末現在還沒回過神來。四肢癱軟的坐在地上,嘴裡反反覆覆的念叨:「師叔是對地?師父師祖都是錯的……」,溫樂陽知道剛才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生怕他把自己給逼瘋了,歎了口氣接過話題:「師叔怎麼就對了?」

  尾末根本就沒看他一眼,就失魂落魄的坐在那裡,像個祥林嫂是的不停反覆的念叨著師叔對,師祖錯。

  溫樂陽走過去,輕輕把一抹清心穩神的藥物彈進了他的鼻端。尾末這才身體一震。眼睛裡略微恢復了一點神采,望向溫樂陽:「難道師叔說的真是對地?」

  溫樂陽接口笑著問:「師叔他老人家說什麼了?」

  「師叔說不僅天是數地是數。人情世故、悲歡離合也是數,不入世則不知數,不知數而算純屬胡鬧。」尾末不說則已,一說就是繞口令:「師祖說天道大數,世情小數,以小數推大數無異蚍蜉撼樹白費力氣。身在世外,數在眼前,才能不亂人亂己。」

  「哦!」溫樂陽吞了口唾沫,點點頭,過了片刻又不甘心的問:「啥意思啊?」

  尾末狠狠的長歎了一口氣:「師叔想要入世,師祖和師父執意隱修,最後大吵了一架之後,師叔叛出天算門宗,入世去了。」

  說著,停頓了片刻之後又歎了口氣:「師父說過,師叔天資縱橫,對世情小事的術數推衍自有一套辦法,他們師兄弟小時候也常常以推衍命理為樂,師父很少算對,師叔則一次都沒錯過。」

  溫樂陽試探的問了聲:「兩位老人家互相算命?」

  尾末點點頭:「算…算是吧!」溫樂陽嘿嘿嘿的笑了,湊到尾末跟前問:「老神仙,你會算命不?」

  尾末先點點頭,又搖搖頭:「師叔說的天是數,地是數,我是明白的,也會算得,不久前窮盡心力終於推衍出安史之亂…….」

  溫樂陽趕緊打斷了他:「您就別總想著安史之亂了。」

  尾末嘿了一聲,繼續說:「可是人情世故是數,悲歡離合也是數。我從未入世,不懂這些的,我一直都是以大數推大數,小數怎麼算從沒試過,算命……能算倒是能算,但是未必算得準!」

  溫樂陽馬上報上了自己地生辰八字:「您連安史之亂都算出來了。更甭說這點小事了,您給我算算……」

  尾末似乎打起了一點精神,按著溫樂陽的生辰八字在地上劃拉了幾下,突然狠狠的苦笑了一聲,伸腳把剛才劃的痕跡全都給趟了,臉上的表情痛苦到了極點,雙手在頭上亂抓亂撓。

  溫樂陽看他突然發瘋了,一時間手足無措,趕緊按住了尾末。

  尾末掙扎了幾下。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問溫樂陽:「你家房子朝向如何?你父母的生辰八字你可知道?」

  溫樂陽一愣:「算命地不用問這些吧?」

  尾末怒罵了一聲:「老子不是算命,術數推衍。要的關鍵極多,才能推出結果,我從沒算過命理陰陽的小數,一時間還摸不清路數,我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

  在天算傳人看來,世上所有地一切都能成數,但是推衍地過程各不相同,剛開始的時候尾末雖然牛皮吹得山響,但是他只擅長在天算門人看來最重要地天道大數。對於命理世情這些小數的推衍,一時間還摸不到頭腦。

  溫樂陽放開了他,老實巴交把房子的朝向、父母的八字也告訴尾末。

  尾末這次算一會,就會皺眉想上一會,不時會問溫樂陽各種各樣的問題,開始的時候還比較靠譜,比如叔伯姨媽幾人、出生當日天氣如何、九頂山山脈氣勢等等,可是越到後來問得問題越讓溫樂陽目瞪口呆,家裡有沒有養狗。鄰居家幾口人,生他之前爹娘吃的什麼,各種各樣的問題亂七八糟,尾末在地面上劃的攤子也越來越大,各種古術數地式子和列圖足足劃出了十幾米的方圓。

  在推衍的時候,尾末幾次暴跳如雷,瞪著溫樂陽地目光苦大仇深,終於在過了不知多少時候之後,尾末突然哈哈大笑。心滿意足的把手裡的石條狠狠擲在了地上。恣意狂笑道:「小數,不過如此!」

  溫樂陽突然緊張。忐忑的問:「您算出來了?」

  尾末笑得心滿意足:「不是算出來了,而是終於算對了溫樂陽有點納悶的追問:「算對了?算對了什麼?」

  尾末剛才推衍術數的時候,整個人的情緒完全沉浸了進去,暫時忘了仙夢落空的痛苦,就像成功通過大考的學生一樣,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當然算對了,你是個男地!」

  委頓在一旁的小和尚希聲再次放聲大笑,尾末狠狠的唾罵:「你們懂個屁!術數推衍的規則各不相同,我算慣了天下大勢……第一次來算這些小事,當然要先試試,上來就算些還不知道答案的事情,誰能知道算得對不對!」說著又向溫樂陽招招手:「來來來,我們再算算你的年齡。」

  溫樂陽哭喪著臉:「生辰八字你都知道了,還用算?」

  尾末一愣,點了點頭:「這個是不妥,那我來幫你算算……」

  溫樂陽趕緊搖頭:「老神仙,你先摸熟了算命理小數的法門再……」說著,溫樂陽突然想起一件事:「照著您的說法,師叔他老人家擅長推衍小數?那世事人情這些事情他都能算?那他豈不是……活神仙?!」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四章 寶貝
尾末似乎剛發現算世情小數,比著推衍天道大數要有趣的多,心不在焉的說:「是啊,師叔最擅長推衍小數,世上的普通事,根本逃不出他的算計。」

  溫樂陽長吸了口氣,和一旁的小和尚希聲對望了一眼,這下明白了一字宮為什麼要打聽這個天算門師叔的下落,這個人如果真的像尾末說的那樣,什麼都能算出來,那實在太可怕了,別說一字宮,估計中南海都得到處找他。

  溫樂陽仔細的打量著跟前的長尾,看上去已經有了六七十歲的樣子,試探著問:「您今年高壽了?」

  「呃……這個我得算一算。」

  小結巴希聲知道溫樂陽想什麼,從旁邊說:「師…師叔應該還、還、還活著,練氣長、長壽!」

  這時候七個胖子都回來了,山腹裡到處是石頭,偶爾有幾汪泉眼,潮濕的地方長這些菌菇,除此之外一無所有,胖子們玩了一會就覺得沒勁了,吵著鬧著要出去。

  尾末想看著怪物似的看他們:「大山塌了,出路當然封死了!」

  溫樂陽和七個胖子都笑了,一個胖子突然伸手一抓,凌空舉起宣花巨斧,爆喝一聲砸在了地面上,岩石迸濺中一個兩三米的深坑赫然出現在眼前。

  尾末不屑的瞪了胖子一眼:「這裡是峨眉山腹,外面的大山千里萬里,你砸上多少年也未必出的去!」

  溫樂陽呵呵笑著搖頭:「這倒無妨,隧道雖然被掩住了,但是總不會太深太遠,我們還從來路裡打出去。」這條甬道本來是前人打通的,應該就是距離外面最近的道路

  小結巴卻搖了搖頭:「剛…剛塌,要砸……會再塌。」

  溫樂陽也不廢話。從跟前選了一塊頭重腳輕地巨石。長吸了一口氣。把整個身體都貼了上去。

  片刻後。包括七個胖子在內地所有人。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溫樂陽全身蕩起錯拳。生死之毒肆意蔓延。一層層巨石被錯拳化成齏粉。沒過多少工夫溫樂陽整個人都沒入了石頭裡。

  溫樂陽全身上下無數關節同時發力。用得是陰力。幾乎沒產生多少震動。巨石安穩地坐落在地面上。絲毫沒被震動。

  小和尚這下大喜。拍著手開心無比:「出去了。出去了!」

  溫樂陽雄赳赳氣昂昂地跳上台階走進一路通往山腹地隧道。剛轉了一個彎就傻眼了。前面已經被巨石牢牢堵死。長長地隧道除了靠近石階地那一小截之外。全部塌方了。

  溫樂陽苦笑地身手摸了摸身前冰冷地巨石。回頭問尾末:「山腹裡有吃地喝地沒有?」溫樂陽不吸斂劇毒地時候。還是要吃飯地。不過比著一般人扛餓。兩三天不吃東西也不會覺得沒力氣。但是要真有半個月二十天水米不打牙。也是很有可能餓死地。

  他現在要幹的事情,就是用錯拳重新打一條甬道出去。

  雖然不知道這條隧道到底有多長,但是溫樂陽扛著胖子們進來的時候,可悶頭跑了不短的時間,現在要想打洞出去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尾末點點頭回答:「有吃的,蘑菇!」

  溫樂陽一聽尾末的回答。全身都起了一聲雞皮疙瘩,嘿了一聲二話不說,深吸一口氣就要往跟前地巨石上趴。末尾一把拉住了他:「隧洞是出去最近的道路沒錯,但是隧洞曲還轉折,你小心後面打錯了方向!」

  「那怎麼辦?」溫樂陽愕然,這個事他還真沒想過,要是打錯了方向,估計一輩子也甭想出去了,就在峨眉山地下挖礦吧。

  尾末露出一嘴焦黃的牙齒。充滿專業精神地笑了:「我會算啊。」

  隨後就沒有溫樂陽他們什麼事情了,尾末忙得不亦樂呼,每天都皺著眉頭,有時用步子量測距離,又是在巨石上數檁子,採集了數據之後就列圖推算,忙得不亦樂呼,到了第五天的時候,溫樂陽和小結巴的電話全都沒電了。

  從那以後溫樂陽就徹底失去時間概念了。在山腹裡吃蘑菇喝泉水。養精蓄銳等待開工,直到突然有一天。尾末興高采烈的拿著一大塊布來找溫樂陽

  打洞的線路圖全畫在了布上,一條粗大的黑線彎彎曲曲,每個轉折處都標上了以步丈量的距離,溫樂陽數了數立刻兩眼冒金星,即便圖紙一步不錯,他一共要打通整整兩萬步的距離!

  另外還有一條細些的紅線,在和黑線重疊了一部分之後,拐到了另一個方向,長度總共不到五千步。

  尾末從旁邊解釋:「黑線一共兩萬步,是打通到外面地路線,紅線嘛……」說著,尾末的表情也變得納悶起來:「距離咱們這裡五千步的地方,有一座石室。」

  溫樂陽一皺眉毛:「隱修?」

  尾末搖搖頭,篤定的回答:「不會,這附近只有我們天算門人,而且石室不大,不像洞府。」

  溫樂陽仔細看了看圖紙,又瞅了瞅尾末,眼裡都是懷疑:「靠譜嗎?」

  尾末勃然大怒:「天算傳人以術數推衍天地乾坤,大到日月星辰山脈湖海,小到……」

  溫樂陽趕緊打斷了他,笑呵呵的喃喃自語:「可惜稽非不在,要不你倆準能說一塊去。」

  尾末愣了一下:「稽非是誰?他也會算?」

  「不會算,會說。」

  小和尚希聲就在旁邊,指著那根粗大的黑線,對著溫樂陽搖搖頭:「不是兩萬……步,胖、胖子!」說著指了指正嘻嘻哈哈朝著他們跑來的彩虹七胖子。

  溫樂陽一拍自己的腦門,明白了小和尚的意思,用錯拳挖通山壁,要是只自己通過,按照圖紙兩萬步就夠,但是要想讓胖子們也出去,就得把洞子掏大,看著彩虹兄弟們地身板。最少需要並列打兩趟才又希望通過,二萬步乘二,那就是四萬步!

  七個胖子跑過來,看到溫樂陽不約而同的愣住:「溫樂陽,你怎麼愁眉苦臉的?」

  小和尚拉了拉溫樂陽的衣角,指著那條通往石室的紅線:「先…打這個。看看他算地准…准… 准不准!」

  紅線與黑線大部分都是重疊的,只有在最後三分之一處才分開,要是打過去之後真有個石室,那尾末算得出路就靠譜。

  溫樂陽點點頭,除此之外他還有個想法,石室不會憑空出現在山腹裡,要真是有這座石室,肯定會連通著其他的出路,說不定沒被大山的巨震掩埋。

  溫樂陽開始挖洞了。

  很快他就傻眼了。

  峨眉山聳立世間千萬年。山腹內地石質堅硬到了極處,用錯拳打通幾步不難,但是真要一步一步著深處打進去。就算開礦用地鑽頭都會被打廢了不知多少!溫樂陽通過十年大考之後,除了身不由己地幾次機遇,每天都不輟地苦練錯拳,可是和這次比起來,以前的苦練簡直就成了小孩子的把式。

  在苗疆吸斂了裂地蛤身體裡至性生金的土毒,溫樂陽毒功大進,生死劇毒糾纏在一起融進了筋肉骨骼,就算一塊鐵疙瘩也能把它抱成橡皮泥,可即便如此面對著堅厚的巨川。溫樂陽只能算是一隻身體比著同類強壯一點的螞蟻。

  在剛開始挖洞的時候最多走上二三十步,溫樂陽就堅持不住了,全身筋骨都要散裂,他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每一根骨頭上都細密的爬滿裂紋,稍稍一動就錐心刻骨地疼痛,下來之後休息的時間要遠遠長於挖洞的時間。

  溫樂陽這次總算明白了,什麼叫死不了活受罪,他天生有股狠勁沒錯。但是一面是兩萬步,把洞身打寬就要再乘個二,變成四萬步;另外一面是每次以錯拳走上幾十步之後,就渾身筋骨欲碎,疼得死去活來。在山腹裡吃蘑菇,喝泉水也能活上一生一世,這種看上去枯燥到極點地活死人才能忍受的日子,在以錯拳挖洞的時候,竟然變成了天堂般的誘惑!

  不過溫樂陽自己都不知道。這次用錯拳開鑿山石。對他來說是多大的機遇,短短的幾十步得來的收穫。比著他在紅葉林裡練上半天要強的多出不知多少倍僧道修煉都是練氣,要克服心魔,把自己溶於天地,成為自然的一部分,這樣才能吸收散落在天地間地能量化為己用。

  心魔是什麼?按照佛道的說法,心魔是與天地不合的魔障,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心魔就是自我、就是心性、就是隨心所欲的逍遙和自由,僧道飛仙要抹殺這些人之大欲。

  溫辣子留下的肉身成聖功法根本就不管這些,天是天地是地,我就是我,天道永恆跟我沒關係,我成仙成魔做牛做馬又和天地有什麼相干!

  肉身成聖根本沒有心法,更沒有心魔那麼一說,但是想要讓身體更進一步,就只有錘煉。

  人的身體本來就像一塊土疙瘩,鬆軟不堪,當生死毒重塑身體之後,溫樂陽變成了一塊頑鐵,比著土疙瘩要堅硬上不知道多少倍,但是距離銅精鐵髓還差著十萬八千里,頑鐵只有百煉才能成鋼,不停的錘煉,不停的脫胎換骨,每次到達極限即將散碎,都是一次煥然重生的機會。

  山腹裡暗無天日,根本就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每一次溫樂陽都是突然就軟到在地,脫力之後就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長滿了裂璺地陶俑,哪怕輕輕一碰就會粉身碎骨,而這時候,身體裡盤踞的生死毒就會悄悄的流淌出來,從四面八方匯聚成涓涓清流,帶著透入骨髓的清涼,從他每一寸皮膚骨骼中歡快的流過,悄無聲息的撫平裂璺。

  開始時溫樂陽脫力,都要休息很久才能勉強爬起來,可是在不知多久、大約打通了一千多步的深度之後,休息的時間越來越短,休息之後的神采也越來越健旺,無論是彩虹胖子兄弟還是小和尚都暗暗咋舌。

  尾末倒無所謂,他還是成天地算個不停,偶爾會糾正一下原來地圖紙。幫著溫樂陽找到正確的方向。

  又是不知道多少時間之後,溫樂陽已經偏離了黑線,開始向著紅線指引地方向挖掘下去,身體裡生死毒匯聚成地清流,湧出的越來越頻繁,最初只是在他渾身脫力無法動彈的時候。才會悄無聲息的流淌出來擊散劇痛恢復力氣,到了後來只要稍感乏力,生死毒便在皮膚骨骼之間歡快流淌,這下子溫樂陽每次挖洞堅持的時間比著原來長了幾倍,挖掘的速度大幅提高。

  溫樂陽到現在已經體會到以血肉之軀對抗大山,這種只能用天人對抗來形容事情,對自己錯拳錘煉身體地無窮好處,本來在原定計劃裡,挖掘紅線部分只要一趟。先不加寬山洞容胖子們通過,不過現在溫樂陽也都是走進幾步之後就退回來,壓住先前挖掘的邊緣再打進去。

  尾末跟著溫樂陽每前進一段距離。都會把已經打通的紅線抹去,到了這天,紅線只剩下一個小小的紅點,距離石室只差十幾步了,所有人的眼睛裡都泛起了興奮,溫樂陽卻突然驚呼了一聲,從身前的石壁上一躍而下,拉著尾末和小和尚快步的後退。

  尾末很像黑心包工頭,一邊踉踉蹌蹌的向後退。一瞪眼喝道:「接著挖啊!」

  彩虹組合平時都傻乎乎的,這時候反應卻極快,同時大喝著問了一聲:「有敵人?」說著各自伸手一抓,從空氣裡直接把自己地巨刃拎了出來。

  巨大的兵器立刻梗在了狹小的隧道裡,七個胖子又擠成了一團,紛紛破口大罵,也不知道在罵誰。

  溫樂陽哭笑不得地叱喝:「把武器收了!不是敵人。」他身前的石壁上,齏粉簌簌掉落,先是幾絲冷銀色的光芒透出。片刻後光芒越來越盛,石粉落盡的瞬間,一道弧形的銀色光障牢牢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和步伐。

  古拙質樸的巨大符文,不停的從光障上閃耀而過。

  過了一會,溫樂陽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用手按了按有如實質地光芒,摸上去光障好像稀薄脆弱,但是隨著他手上加力,一股陰柔的抗力也隨之而生。穩穩的托住了溫樂陽的手。

  溫樂陽回頭問身後的人:「什麼東西?」

  九個人頻率一致。好像超市展台上的電風扇,一起搖頭。

  光障看似稀薄卻不透明。裡面究竟掩著什麼東西根本看不清楚,溫樂陽的靈識也無法穿透。

  尾末琢磨了一會,猶豫著說:「要不……我算算?」

  溫樂陽失笑,問他:「好算不?」

  尾末的臉都被光障映成了慘白色,點點頭又搖搖頭:「好算倒是好算,就是不知道算出來對不對,以前沒試過……」

  小結巴和尚卻用力搖頭:「好…好奇心害、害死貓…貓!」

  溫樂陽哈哈一笑:「咳,你最後一個字就別結巴兩遍了。」說著深深吸氣,把整個身體都趴在了弧形光障上,猛地低吼一聲,全身錯拳發揮到淋漓盡致。

  溫樂陽可不是不為外物所動動聖人,眼看著眼前的奇景,要是不進去看看估計以後半年都睡不著覺。

  光障和山巖不一樣,它地抗力陰冷而柔和,隨著錯拳力量的加大,抗力也越發的強大,溫樂陽的力量就像砸進了被強力膠牢牢糊住的棉花堆,好像根本不起什麼作用,不過錯拳裡的古怪節奏可以破法,剛開始的時候看不出什麼異常,時間一長,銀色的光芒總算顯出了少許的黯淡。

  溫樂陽此時一口氣能打通山巖百步左右,但是對著光障,已經足足休息了八次,光障才變得黯淡不堪,看上去只剩下了薄薄地一層。

  所有人都不僅咋舌,拋開錯拳破法這一層不說,休息八次,就意味著積攢下地力量可以擊穿近千米的山巖,別說老兔妖,就算萇狸全力施為,一個大神通轟下來,也不可能打穿千米地山巖。

  如果不是溫樂陽的錯拳能夠破法,一點一點螞蟻啃大象,把光障中的法術緩緩蝕掉。他們實現想不出,能有什麼力量可以擊破這道障礙。

  終於,第九次溫樂陽衝擊光障的時候,啵的一聲輕響,牢不可破的光障像一個脆弱地肥皂泡一樣碎成了無形,銀色光芒就像驟然熄滅的燭火。在爆強一現之後,徹底消失。

  一座茅屋大小的圓形石洞暴露在眾人眼前,溫樂陽則哎喲一聲,直接摔進了洞裡。

  小和尚立刻向著裡面灑出一把佛珠,剛要唸咒突然驚呼了一聲,佛珠一進圓形石洞立刻震動著唏哩嘩啦的滾了出來。

  小和尚的傷本來就沒痊癒,現在臉色更蒼白了:「…這裡…禁、禁法!」

  溫樂陽身體剛一沾地就彈了起來,渾身上下皮膚倏地緊繃,石洞裡空曠安靜。只有一隻手指長短的玉刀,靜靜地躺在地面上。

  尾末也跨步進了洞子,仔細的打量著周圍。四周都是厚重斑駁的石壁,根本沒有出路,尾末這才恍然大悟:「這不是人工開鑿出來的石室,而是…而是山裡有什麼東西在淬透神力,日積月累撐開了山壁。」

  溫樂陽已經低頭捏起了玉刀,問尾末:「你是這個?」玉刀全身殷紅如血觸手溫潤,看上去不是凡品,很像當初稽非在峨眉山送給溫樂陽的見面禮。

  溫樂陽下意識的搓了幾下,這個不掉色。

  尾末把手縮在袖子裡。隔著衣服小心翼翼的接過赤玉刀,反反覆覆的端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沒見過。」

  小和尚和後面嘻嘻哈哈往石洞裡擠的胖子們也一起搖頭,一般來說修士所用地法器法寶,都會有符篆紋路,一來可以和主人的神識相同,二來也能增加法寶的威力。

  可是這支赤玉刀光潤細滑,刀身上只有一片宛若隨時會滴出血來地殷紅,小和尚咬著牙把一絲神識度進去。依舊沒有一點反應。

  小和尚有試著把玉刀輕敲石壁,石壁安然無恙,玉刀既不鋒利,更不想什麼法寶。

  一個胖子把赤玉刀搶過來,端詳了一會之後放進嘴裡就要咬,嚇得溫樂陽一把搶了回來:「小心辣著你!」

  胖子果然如臨大敵,慌慌張張的向後跳了一步,和自己兄弟擠成了一團。

  尾末還是那副想不通的神氣:「應該就是這個東西淬透神力,從大山裡硬生生擠出了個洞子出來。可是不應該這麼死氣沉沉啊!」石壁上到處都是被壓力擠出的裂紋。也看不出玉刀究竟是不是從外面射入山腹中的。

  到了最後尾末長長歎了口氣,把事情攬上了身:「我幫你算算吧。不過時間可長,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溫樂陽突然想,要是讓尾末跟自己回家,去教兩個傻叔叔算算術,不知道會怎麼樣。

  從岔路上撿了個只知道是好,但是不知道好在哪裡的赤玉刀,另一個好消息就是尾末沒算錯道路,至少紅線沒錯,所有人都信心大增,溫樂陽再次把自己當成了穿山甲,估計要是破土看到他,立刻就會和他磕頭拜把子。

  隧洞越打越深,溫樂陽的錯拳與身體中的生死毒配合地也越來越熟練,他體內糾纏的生死毒從開始只有脫力時匯聚成清流緩緩流淌,漸漸到了一感到乏力就會湧出,在打進萬多步的時候,最終變成了只要錯拳一發力,生死毒便從全身四面八方奔湧而起,剎那中匯聚到錯拳擊出的那一點,旋即又閃電般的轉移到下一個拳眼。

  生死毒的清流隨心意流轉,溫樂陽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股澎湃的毒力好像活了一樣,只要自己想,它們就會從各個關節中流淌而出,從細流匯聚成洪水,在身體中奔騰咆哮,隨著自己的拳力迸發而出,錯拳也從原來地只調用關節上的力量,變成全身勁力彙集成一點。

  生死毒力就像水,自己的身體就像個塑料兜,錯拳擊出的那一點就像塑料兜突然傾瀉、水的壓力最大的那個邊角。

  當他做到這一點之後,錯拳的威力比著原先已經宏大了不知多少倍,而每當毒流肆意奔湧的時候,身體裡原先沉重的感覺也漸漸消散於無形,溫樂陽再縱躍移動地時候,沒了當初那個爆裂威猛地氣勢,但是速度和靈活幾乎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七個胖子陪著他樂得不行,同時七嘴八舌的指摘溫樂陽地錯拳這不行,那不好,非要把他們跟大蛇、野馬、蜈蚣學來的身法交給溫樂陽。

  值得一提的是尾末中途有連續修改了幾次圖紙,好在他還能及時發現自己算錯了,要不溫樂陽估計不用打出峨眉山就直接肉身成聖化羽飛昇了……

  赤玉刀老實巴交的趴在溫樂陽兜裡,沒有絲毫的動靜,而挖洞的速度越來越快,所有人的情緒都飽滿高漲,直到最後一天…….

  溫樂陽的表情有點緊張,拿著圖紙問尾末:「五步?」

  尾末篤定無比的點點頭:「五步!」

  按照圖紙,距離外面只剩下五步了,溫樂陽突然有點忐忑,猶豫了一下,對著胖子們喊道:「老大。」

  兩個胖子同時應聲擠了過來。

  溫樂陽又補充了句:「用方天畫戟的老大。」

  一個胖子留下,另一個胖子悻悻的退回去。

  溫樂陽對著老大指了指跟前的山壁:「最後一下,你來吧!」

  老大甕聲甕氣的答應一聲,朝著手心啐了兩口唾沫,猛地凌空抓出巨大的方天畫戟,朝著面前的石壁閃電般連戳了不知多少下,猛地一聲崩裂的巨響,濃稠的陽光迸射進來,親暱的裹住了每一個人!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1:03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五章 管飯
狹小的隧道中立刻歡聲雷動,彩虹胖兄弟們就像一群發現蜂蜜罐子的熊瞎子,腳步隆隆幾乎是踩著溫樂陽的身子就衝出去了。

  猛地一個熟悉的聲音鏗鏘有力的從天空中傳來:「哪裡來的妖人!」旋即金色佛光大作。

  七個胖子可沒想到一衝出去就遇到了敵人,各自怪叫著抓起了巨刃,小結巴卻歡呼了一聲,拉著溫樂陽跑了出去,擋在七個胖子跟前,對著不遠處巨石上的五大三粗的壯和尚直搖手:「師…師兄,別打…是、是我!」

  巨石上和胖子們正要放對的,是大慈悲寺的王牌打手十力禪院首座希知,突然看見小結巴希聲跑出來,猙獰的神色立刻變成了讓人毛骨悚然的驚喜,不再理會七個胖子,哈哈大笑的從巨石上撲下來,一把把小結巴摟在了懷裡,底氣十足的大吼:「可算回來啦,哈哈,好極!好極!快跟我去見方丈!」說著又向溫樂陽也點點頭,拉起他們就要走。

  大慈悲寺是修佛正宗,每一個入室弟子都會有一枚本命珠供在佛堂,一旦弟子喪命,本命珠也會碎裂,小結巴的本命珠完好無損,雖然山體塌方後就不知所蹤,但是大慈悲寺也知道他小命猶在,從沒停止過尋找。

  溫樂陽緩了一步,回頭望著還站在洞口的尾末。

  尾末本來就枯瘦,站在陽光下更顯得單薄和蒼涼,臉上都是迷茫,正瞇著眼睛眺望著當空紅日。他們的修天法門,幾乎已經被宣判死刑了,隨後他全副心思都放在幫著溫樂陽計算隧道,打洞出來的事情上,現在大事一了,心裡變得空落落的不知所措。

  溫樂陽心地厚道,看著尾末從心裡不忍,笑呵呵安慰:「天算諸位師祖的盤算或許稍有差錯。但是您可以試試師叔的法子吧?」

  尾末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溫樂陽一眼,猶豫著問:「你是說入世?世……怎麼入?」何去何從他滿心的迷惘,從小就生活在深暗的山腹裡隱修,除了師父之外他幾乎沒有和別人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在他看來無比地陌生,更無比的可怕。

  溫樂陽哈哈一笑。斬釘截鐵的說:「跟我回家!」

  尾末突然咧開嘴巴衝他一笑:「就等你這句話了!」說完轉身鑽回洞裡,隱隱約約的留下一句:「我去收拾東西,你忙完了回來找我。」

  溫樂陽左看右看。原來每個修真地都不簡單。

  天上地陽光和煦。山間草長鶯飛。正是陽春三月地好天氣。溫樂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對著希知大和尚躬身施禮。有些緊張地問:「大師。多長時間了?」

  希知嘿了一聲:「去年夏天你們失落山腹間。現在是春天。」

  溫樂陽、希聲跟著十力禪院首座興沖沖地趕回大慈悲寺。彩虹七胖子也嘻嘻哈哈地跟在溫樂陽身後。他們這夥人在暗無天日地山腹裡待了不知道多少天。溫樂陽靠錯拳挖通山腹。胖子們就跟著從後面把清運石粉。這個過程說起來雖然簡單。但是其中地辛苦和極苦之下看似無聊地自得其樂。滋味只有當事人才能理解。在這七個彩虹兄弟眼裡。溫樂陽已經成了這世上除老爹之外最親近地人。

  溫樂陽也從心裡喜歡這七個胖子。不過閒暇休息地時候。他偷偷從心裡數了一下。溫九溫十三、不說不做、水鏡稽非。現在再加上這哥七個。自從自己被選為內室弟子之後。結下深厚情誼地人物已經夠開一座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地了。

  人還沒到大慈悲寺。善斷就急匆匆地迎了出來。見到溫樂陽和小和尚。二話不說直接抱住。一點沒有佛門高僧地矜持。到是充滿了妖族那種絲毫不掩飾天性和情緒地豪爽痛快。

  七個胖子一看見善斷,立刻圍了上來,臉上都是稀奇古怪的神色,一起問:「你是妖怪吧……兔子的。」

  溫樂陽趕緊擋在兩撥人之間,對著胖子們解釋:「以前有倆妖怪冒充和尚,後來死了。」

  七個胖子一起斜忒著溫樂陽,滿臉的懷疑,過了一會一個胖子過來拍了拍溫樂陽的肩膀,無比惋惜的說:「妖怪要是你朋友。我們就不打了。」

  其他的六個胖子也都湊過來無限惋惜地拍著溫樂陽的肩膀。替他說瞎話感到丟人。

  溫樂陽的謊話,被七個半傻的胖子揭穿。

  胖子們似乎也不打算回自己的山谷。跟著和尚進了大慈悲寺,嘻嘻哈哈的四處亂轉,指著佛祖、菩薩、金剛羅漢們的金身嘖嘖稱奇,溫樂陽生怕他們對佛祖不敬,趕緊湊過去小聲說:「被用手指佛祖,佛祖要怪罪的,手指頭就不能打彎了。」

  彩虹兄弟們再次搖頭,滿臉惋惜的歎氣,又紛紛圍上來拍溫樂陽地肩膀。

  溫樂陽哭笑不得,趕緊跟著善斷鑽進了方丈的禪房。

  不樂老和尚的光頭都在放著光,滿臉興奮的哈哈大笑,圍著溫樂陽不停的問這問那。溫樂陽先顧不得理他,心急火燎的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邊的大伯一聽到溫樂陽的聲音,由衷的喜悅裹在豪爽地大笑中,震得溫樂陽耳膜發顫,馬上就要來峨眉山接他,溫樂陽趕忙阻止,他可等不及家裡來接,和不樂、善斷說完事情之後馬上啟程回九頂山。

  打完了電話,溫樂陽才把自己在山腹裡地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兩個妖僧,善斷聽說還有個號稱能算盡世情地天算師叔在人間遊蕩,狠狠的嚇了一跳,這樣的人物對於天下來說,就算不是禍害,也算得上妖孽。

  不樂卻輕鬆的很,笑呵呵的說:「無妨,聽你說的那個尾末,他師叔也未必能會算到哪去,這天地下沒有活神仙,他最多只能算個泥菩薩!無論天道還是世情。只要是未來之事就算是天機,這個天算門的師叔就算真的那麼神通廣大,能算出未來,也不會信口說出去,否則天譴無情。」話雖這麼說,但是還是吩咐善斷:「多留意一字宮吧。他們肯定是想找這個天算奇人來算什麼事情,嘿,要是讓他們找著了,肯定沒好事。」

  溫樂陽繼續向下說,說到自己用錯拳鑿空山腹,用了快十個月的時間,硬生生打穿大山地時候,兩個兔妖小嘴都長得老大,看溫樂陽的目光也從長者的慈祥變成了發現怪物的驚愕。

  溫樂陽把事情前後說了個大概。最後把兜裡的小刀遞給了老和尚,不樂這次的神色慎重了許多,接過玉刀端詳了半晌之後。才沉吟著開口:「這種赤玉,是道門前輩高人用來養神地東西,通靈的好玉吞吐日月,淬煉天地精華,道門高手帶在身上的話,可助自己築煉元神。」

  溫樂陽把尾末的說法也重複了一遍,最後問不樂:「這把赤玉刀裡蘊含的力量,真能撐開山腹?」

  老和尚不樂點點頭:「應該差不多,當初佩戴這把玉刀的。肯定是神仙樣的人物,玉刀積年累月的跟著他,也汲取了不少力量,不知為何被射入山腹裡,天長日久,玉刀裡的真元氤氳出來,給自己撐開了一方小天地,也算不得稀奇,不過……」說著。他掂量了掂量玉刀:「你用錯拳破去了光障,這個寶貝裡蘊含地真元也被你消耗殆盡,現在只不過是一塊未經開掘的靈玉罷了。」

  老和尚說完,扯斷了一串佛珠,用系佛珠的絲繩穿過赤玉刀尾端地細孔,親手給溫樂陽掛在了脖子上:「帶在身上,總會有些好處的,至少能促進血液循環。」

  善斷在旁邊一直等溫樂陽說完,才笑著把自己這邊的情況講給他。當天晚上他們回到寺裡之後。大慈悲寺上下發動去增援溫樂陽,但是終歸晚到了一步。山梁垮塌,溫樂陽和希聲等人已經消失了。

  有和尚找到了魏老三的屍體,整個人死的難看無比,身體完全被巨力摧毀,根本就沒法收拾,只變成了一塊印在山時間的紅色印記。

  綠袍瘌痢頭老者施展的手段,是一千多年前邪道上實力最強的血宗神通,不知道正道上多少修士都死在了他們手裡,最後當時正道裡的龍頭老大正天道傾盡全力,和血宗拼了個玉石俱焚,五福也是那之後才得以崛起地。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千多年,但是血宗遺留的凶名依舊讓正道修士心驚膽戰。

  所以魏老三一看到血蓮,立刻拼出一生的修為,結果還是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善斷一邊說著,一邊心有餘悸的搖頭:「要是我們師徒落在了他們手裡,想不到血宗居然還有餘孽……」

  溫樂陽跟他們已經無比熟絡,說話的時候也不用太多顧忌,笑著插話:「哪有那麼多想不到,出來一個邪道的人物,你們正道就想不到一次,人家入世潛蹤了千百年,真要是發動起來,嘿嘿……」

  不樂老妖僧還是滿臉無所謂,神色間倒有些隱隱的興奮,跟著溫樂陽一起笑了:「發動吧,發動吧,哈哈,又是一場大熱鬧!」

  萇狸自從上次離開之後,就在沒有回來過,不過她是曠世大妖,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和尚們根本不擔心,在回到寺裡幾個月之後,兩個兔妖的傷勢就完全痊癒了。但是一字宮死了三掌門,算是亂了套,剩下地兩個掌門親自領著大批弟子入世,去追殺世宗的餘孽,掀起了不少腥風血雨,可世宗裡始終也沒有太出色的高手露面,死的都是些和鏡泊妖女差不多的小腳色。

  一來溫樂陽下落不明,二來一字宮忙活著報仇,聯姻的事情現在也沒人提了。

  五福總歸是同氣連枝,另外三座道門和大慈悲寺也派遣弟子下山表明立場,支援一字宮,現在的修真道上稍稍有些混亂,不過世宗的反抗力量似乎薄弱的很,倒沒掀起太大地風浪。

  稽非和水鏡早就離開峨眉山了,不知道有沒有回溫家村。

  雙方都把事情說完,溫樂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有些猶豫地對著兩個兔妖說:「那七個胖子,都是些心地純潔……」

  他還沒說完。善斷就呵呵笑著打斷:「哈哈,人家都看在你面子上不捉妖了,我們當然也得看你面子上不打胖子了。」

  終於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到底是誰在暗中對付妖門的線索全斷,只有先找到血宗地後人,或者等萇狸抓回大穿山甲之後再說。溫樂陽辭別了兩個妖僧。又狠狠抱了抱小結巴希聲,這種同生共死共患難的情誼,總要來的比其他感情更深厚一些!

  彩虹七兄弟一看溫樂陽出來,全都是一副久別重逢地欣喜表情,呼啦就圍攏上來:

  「你去哪了?」

  「讓我們兄弟好等!」

  「說謊以後沒臉見我們了?」

  「不用,要都像你臉皮這麼薄,我們兄弟早就散伙了!」

  「說到說謊騙人,和罵街是一樣的人,天下我們兄弟並列第一。」

  「你只能排到第二。」

  「糊塗。不是第二,是第走,去接尾末。一邊問哥兒七個:「你們不回去?」

  七個胖子一起滿臉稀奇古怪的問他:「回哪去?」

  說完不等他回答,一個胖子躍眾而出,把大臉湊到溫樂陽跟前:「你們家,管飯不?」

  自從溫樂陽跟尾末說要帶他回家之後,這七個兄弟就打定了算盤,溫樂陽也無所謂,九頂山上有的是雞蛋羊肉,全四川的胖子去了都不怕。

  尾末背著個小包袱,早就在洞口等他們了。溫樂陽想家心切,沒有一點停留就直接下山,大慈悲寺早就預備好車等在山腳下,司機師傅挺愛說話,一路上都在感慨現在出家人待遇好啊!

  一天半以後,溫樂陽站在九頂山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皺起了眉頭。

  尾末在他身邊小聲的問:「沒人接你嗎?是不是不歡迎我啊?」他心思還挺重地。

  溫樂陽搖搖頭,示意眾人留在原地。自己快步竄上了幾步,一會虎著臉跳了回來,對著隨行的眾人一揮手:「上面出事了!」一把拉起尾末,身形如電向著山腰裡的溫家村急速掠去。

  七個胖子一聽見出事兩字,立刻神情興奮,邁開大步緊緊跟在溫樂陽身後。

  溫樂陽一邊急速奔跑,一邊給其他人解釋:「家裡動了封山的禁制!但是現在已經被人破了!」說著指了指山邊的土石,原本青凜的山石,在陽光的照耀下緩緩透著一股淡淡的紅暈。外人不懂怎麼回事。溫樂陽是內室弟子當然能認出,這是土毒映山紅被破掉之後的景象。

  溫不草雖然不是修天地家族。但是山間的禁制也毒力驚人,一般的修真小門宗,比如曾經來報仇地鼎陽宮,根本就沒有能力攻上去。

  一路上到處都有劇毒發動過的痕跡,溫樂陽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到後來乾脆撂下尾末甩開胖子,自己一溜煙的衝上山腰,全是的毛孔都迅速的開闔、收縮,靈識迅速的想著四周蔓延,倏地兩個正隱藏在村口巨石後身著紅色道袍的人影,清晰的出現在他地靈識中。

  溫樂陽的靈識範圍不大,比著目力要遠遠不如,但是是全方位無死角掃瞄,就在他發現敵人的同時,對方發現了他,兩個人同聲叱喝:「什麼人,滾回去!」旋即七八道淬礪的劍光沖天而起,帶著清越的翁鳴閃電般射向溫樂陽。

  兩個年輕的道士奉命守在村口,師長交代下來的命令是:「有人攻上就格殺勿論!」溫樂陽甫一顯出身形,兩個小老道立刻捏起劍訣,每人指揮著三四柄飛劍急震而起,眼看著飛劍就要擊穿敵人的時候,那個在半空中似乎無法借力更無法躲閃的鄉下小子突然失去了蹤影!

  兩個道士眼前同時一黑,溫樂陽已經出現在他們眼前,隨即雙手地手指傳來了鑽心的劇痛!

  生死毒力在身體裡如激流般奔湧,溫樂陽現在的身法沒有了當初的剛烈威猛的氣勢,但是速度和靈活能把燕子氣哭了,他根本就沒去擊落飛劍,而是腰腹用力,用錯拳在半空裡陡然轉換方向。閃到兩個道士跟前,伸手如電,抓住兩個道士的手輕輕一握,甩下了一句:「差遠了!」人已經衝進了村子。

  兩個年輕道士的手指都向雞爪子一樣,詭異地蜷縮成一團,正痛苦的把雙手裹在懷裡。半空裡地飛劍失去了主人地指引,劈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溫樂陽地靈識由感而發,進村地剎那就看清楚了所有的情勢,居然和他剛練成溫辣子留下的功法回到九頂那次一樣,在村前的空地上,一邊是溫家老少,另一邊則是一群道士。

  三爺爺正在空地中央和一個身穿大紅袍的老道滾滾相鬥。

  大伯溫吞海肩膀上血肉模糊,幾個溫家弟子正手忙腳亂的幫著他包紮傷口,死字號的人都不見蹤影。只有溫不做跟在四老爺身邊,正低聲說著什麼。

  不過讓溫樂陽安心的是溫家這邊只有大伯受傷,倒是道士那邊。橫七豎八的躺下了不少人,各個臉色灰白,一看就是中了劇毒已經無救。

  道士們地道袍也不盡相同,其中一夥是一色的藏青長衫,領頭的是一個身材魁梧面相剛正地中年道士,懷裡抱著一柄比大提琴還大的巨劍,正半瞇著眼睛,向溫樂陽望來。另一夥道士比起青袍子顯得散亂和俗氣許多,都穿著滾著金絲的大紅袍。地上已經死透了的幾個老道也都是紅袍。

  場中正在打鬥的紅袍道士年紀蒼老,手捏劍訣嫻熟無比的指揮著半空裡的紅色長劍,長劍在錯動之間,隱隱會炸起一蓬火焰,顯得氣勢非凡。

  三爺爺展開身形,鬼魅般倏然進退,每當半空裡的飛劍如電射來,總會在堪堪中招的剎那錯開身形,但是幾次想要逼近老道。都被飛劍擋了回來。

  溫樂陽是第一次真正見到殭屍般地三爺爺動手,心裡由衷的讚歎了一聲,在大伯、大爺爺使來威風凜凜勁道犀利的錯拳,在三爺爺使來,變得陰狠刁鑽,飄忽不定,老頭子就像一片枯葉似的,總會隨著飛劍凜冽的氣勢飄然閃開,任憑飛劍如電如雷。總也傷不到他。

  紅袍老道已經和溫三老爺鬥上一段時間了。越打心裡越著急,他在修真道上多少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想不到亮出法寶之後,竟然還奈何不了眼前一個凡家的老頭子,正要加緊催動飛劍的時候,突然週身靈識一震,一條人影從村口直接向著自己撲了過來。

  紅袍嚇了一跳,顧不得喊犯規,手裡的劍訣一轉,火色長劍立刻蕩起連串地烈焰回護身前!

  溫樂陽的靈覺瞬間將周圍的情形傳回了腦海,身體絲毫沒停頓,直接撲進了空地裡的戰團,張牙舞爪的向著紅袍砸去,倏地身前一熱,一把裹著滾滾熱浪的長劍出現在對方身前,溫樂陽五指入輪,詭異的顫抖著在劍身上很敲!

  長劍本來如電急掠,被溫樂陽的錯拳一敲,猛地震了一下,紅袍老道這下才大驚失色,自己附在飛劍裡的一縷元神都跟隨著對方地節奏,痛苦地震顫起來,趕忙大喝了一聲收斂心神,手中的劍訣再轉正要撤回飛劍。

  而溫樂陽已經趁著飛劍微微停頓地剎那繞了進來,一腳踹向了老道的肚子。

  溫樂陽屢次和修士對敵,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他要打的是人,不是法寶。

  紅袍老道冷哼了一聲,雙手聚力握拳,向著溫樂陽的腳狠狠轟擊而出,對方的古怪指力能夠破法,身形靈活驚人,但是老道依舊胸有成竹,撲上來的小子到底是個凡人,自己萃聚了近百年的真元力就算是坨鋼筋水泥也能被打成沙子,他彷彿都已經看到,對方的一條腿從腳腕、膝蓋、胯骨碎成三截的慘象。

  老道掛在嘴角的冷笑沒能綻開,他的瞳孔倒是綻開了。

  一股劇烈到他根本無法想像的力量,就像轟然決堤的滔天濁浪,霸道無匹的從對方的腳上傳來,一路咆哮奔騰著從自己的拳頭直直衝進了自己的身體!

  他甚至都能聽見自己的身體裡,迅速而激烈的響起了爆豆般的脆聲,從拳頭開始,指骨撞碎了掌骨,掌骨撞碎了腕骨,腕骨撞碎了臂骨、肘骨、大臂一直到肩胛甚至鎖骨,那股暴戾的力量才倏地被對方收斂回去。老道長聲慘叫著向後重重摔去!

  溫樂陽也把自己嚇了一跳,全身生死毒力凝聚一點的威力竟然霸道如斯!

  身後的溫家老少只覺得眼前一花,溫樂陽就從天而降一腳丫子把剛才狂妄無比的紅袍老道踹飛,在寧靜了片刻之後猛地爆發出一聲熾烈的歡呼,其中溫不做吼的最大聲。

  溫樂陽趕緊回身,對著親人們滿臉堆笑的作揖鞠躬。

  另外一個身穿紅袍的道士氣的破口大罵:「溫不草畜生不如,講好的規矩單打獨鬥……」

  溫樂陽愕然望向自己距離自己最近的三爺爺。

  三爺爺沒理他,邁著小碎步顛顛的走回到老哥們身旁。

  溫樂陽嘿嘿一笑,轉頭望向了喝罵他的紅袍道士:「你打我爺爺,我還跟你講規矩?」

  話音未落,突然地面猛地震顫了一下,七個手執明晃晃古典巨刃的大胖子從天而降,其中一個人還扛著個瘦子。

  為首的胖子把大腦袋一晃,氣勢非凡的問溫樂陽:「誰打你爺爺了?」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六章 高人
七個胖子一字排開,橫眉立目的瞪著對面的道士。

  老道們似乎都被剛剛發生的情形嚇呆了,臉色古怪緊閉著嘴巴,都把目光投向了懷抱巨劍的青袍道長,後者的臉上掛著篤定的微笑,瞇著眼睛,好像睡著了對面前的情形無動於衷。

  胖子們手裡揮舞著駭人的巨刃,目光不停的在跟前一群老道的臉上掃來掃去,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該打誰,其中一個胖子輕輕問溫樂陽:「打哪個?」

  溫樂陽交代了一句:「哪個出聲打哪個!」轉身跑到四位爺爺跟前。尾末也從一個胖子的肩膀上跳下來,左右看看,躲到了溫家的隊伍裡。

  溫樂陽還沒說話,大爺爺一張老臉上佈滿了安慰,先開口笑了:「回來就好,無恙就好。」說著老頭兒猶豫了一下,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放開了聲音,暢慰無比的哈哈大笑,又用力說了一遍:「回來就好,無恙就好!」

  二爺爺和三爺爺也難得之極的在目光中融進了一絲暖意,對著自己最得意的孫子點了點頭。

  四爺爺依舊面無表情,淡淡的對溫樂陽說:「小易在坊子裡,好的很。」說完頓了一下,回頭吩咐溫不做:「今天晚上讓家裡做點好吃的。」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皺紋似乎鬆了一下。

  溫樂陽骨頭覺得自己骨頭都酥了,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又跑到大伯跟前。

  溫吞海嘶嘶吸著涼氣忍著傷口的疼痛,一邊咧著嘴又痛苦又痛快的對著溫樂陽大笑:「沒事,小傷,咱溫家這次沒吃虧,我撂倒了六個老道,才受了點小傷……你奶奶的輕點!」

  正在給他包紮傷口的溫大娘一瞪眼,毫不遜色的罵回去:「大老爺們忍著點!你受傷了還不是老娘伺候你。那些小狐狸精一個沒見……」大娘罵的雖然用力,手上的動作卻放輕了不少。

  溫不做則掛著一臉小人笑,用踩著屁前進的歡快步伐湊到溫樂陽跟前,先拍了拍他肩膀,老氣橫秋的說了句:「回來就好,無恙就好啊!」。然後不等幾位爺爺對他喝罵,立刻低聲解釋:「紅袍子是鼎陽宮地人,青袍子是他們的幫手!」

  沒想到時隔兩年多。一鼎陽宮竟然連大慈悲寺都不放在眼裡了。又上山來搗亂。溫樂陽地牙齒立刻磨稜了一下:「幫手是什麼人?」說著。目光炯炯地望向懷抱巨劍彷彿一直在置身事外地青袍子老道。

  溫不做搖搖頭:「不知道。他們也沒說。青袍子上山以後一句話都沒說過。就站在一旁看著。不過山下地禁制應該是他們破掉地。鼎陽宮地牛鼻子沒那麼大本事。」

  懷抱巨劍一直瞇著眼睛微笑地青袍老道。在溫樂陽望向他地同時。倏地睜開了眼睛。目光明亮而淬礪。像一雙冰冷水刃。閃電般迎向溫樂陽地目光……他睜開眼地時候。溫樂陽已經不瞅他了。

  巨劍老道一時間有點失落。朗朗地笑了一聲。突然跟前響起了一片震天價般地歡呼。七把大傢伙從四面八方轟轟烈烈地砸向了他!

  七個胖子瞪著眼等半天了。老道裡終於有人出聲了。

  胖子們一動。跟著抱劍老道身後地青衣道士們立刻出聲怒叱。蒼蒼龍吟不絕。幾十把飛劍在串成一條長練。蕩著讓人根本無法直視地淬礪光芒狠狠劃向彩虹七兄弟。

  砰然劇震!七柄巨刃撩蕩著彩虹的瑰麗,轟轟迎上了半空裡地劍虹,天空裡的浮雲都被巨大的力量炸得四散紛飛,剎那裡碧空如洗!

  十幾個青衣道士同時悶哼,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去。

  七個胖子依舊嘻嘻哈哈,把手裡的巨刃揮舞的呼呼風響。意猶未盡的對著老道們大吼:「再來,再來!」當初他們兄弟聯手,和一字宮魏老三的成名絕技棍影硬拚了一招都沒吃虧,現在對付十幾個修為尚淺的道士,自然綽綽有餘。

  剛才想要說話地巨劍老道這時臉色才猛地一震,踏上了幾步擋在弟子們面前,聲音洪亮的叱喝:「我來!」剛才那一擊是貨真價實的修士神通,當然逃不過他的法眼。

  與此同時溫樂陽也喊了一聲:「先別打,回來吧。」

  七個胖子大聲答應著。把巨刃往身後一背。撒腿跑回到溫樂陽身後。

  手裡的巨劍剛剛要一震,胖子們突然跑乾淨了。老道咳嗽了一聲。再次感覺有點失落,又老實巴交的把劍抱回到懷裡。

  溫樂陽走上了幾步,看著有勁沒處使的老道:「你是哪位?」

  老道微微一笑,沒說話,繼續擺架子,在他身後的一個小道士接口回答:「我師父是雞籠道掌劍真人,道號青鳥!」

  溫樂陽點點頭,明白鼎陽宮找上了同為五福之一的雞籠山,瞪向了旁邊那群紅袍子老道,直接把不屑掛在了臉上:「鼎陽宮現在有了五福雞籠道撐腰,總算是敢找溫不草來報仇了,掌門火陽子是哪位?」

  溫大老爺從後面突然嘿嘿一笑:「大慈悲寺地面子,本來是一定要給的,不過既然你們找上門來了……」他還沒說完,三老爺陰測測的接過口:「鼎陽宮滿門,也換不了溫家一條人命!」

  當初鼎陽宮上山報仇,溫不草第一次面對修真門宗,吃了不小的虧,前前後後被道士們殺了七八個年輕弟子,依著溫不草兩千年來積累的戾氣,就算死一個弟子也會滅門報仇,但是後來大慈悲寺出面,這件事就不了了之,現在鼎陽宮主動上門保持,可打骨子裡合了溫家四位老太爺的心意。

  一個年級不輕的紅袍子老道憤然站出來:「小妖,你傷了掌門還在的便宜賣乖,這筆帳今天一定要跟你們溫不草算一算!」

  溫樂陽嚇了一跳,讓自己一腳踹翻的竟然是鼎陽宮掌門,成就感油然而生。

  雞籠道掌劍真人身後地那個小道士再次開口:「鼎陽宮地道友上山報仇,和我們雞籠道沒有什麼相干。掌劍真人駕臨九頂山,為的是查一樁邪門妖魔犯下地血案!」

  說著,小道士頓了一下,才繼續朗聲開口:「兩年多之前,幾位正道道友誤中山棺邪術,被坑殺在九頂山腳下。如今世宗邪魔蠢蠢欲動,天下妖孽為禍四方,雞籠山身為正道五福,誅妖除孽義不容辭,九頂山既然現了魔蹤,我們自然要上山查探。」

  溫樂陽又磨稜著牙齒,瞪向掌劍真人青鳥:「你們想怎麼查?」,當初鼎陽宮幾個老道被山棺邪術在九頂山下被活埋,後來溫樂陽在苗疆的時候已經查出真兇是鏡泊餘孽。大慈悲寺也代為傳話,說啥沒想到雞籠道找了這麼個拙劣地借口。

  小道士接著提師父回答:「師父早開天目,邪道妖人都逃不過他老人家法眼煌煌。只要溫不草所有人都出來,讓我師父看上一看,自然明辨是非。雞籠道是天下正道,絕不會冤枉好人。」

  溫家的四位老爺子彼此對望了一眼,大家都是老江湖,借口就是個幌子,小道士的話一說完大伙就明白了,這群人上山,是來找人的。可是溫家究竟有什麼人會引來天下五福之一雞籠道的窺探,幾位爺爺誰也想不通。

  溫樂陽還沒說話,掌劍真人突然親自開口了,目光繞過他,一直在他身後彩虹七個胖子的身上巡梭:「你們是什麼人?」

  在掌劍真人看來,溫樂陽剛才拿一拳雖然威力驚人,但是說到底還是因為火陽子學藝不精,法寶沒能及時回護住自己,真正讓他感覺危險地。是七個以前根本就沒聽說過的胖子,剛才他們撩起的彩虹殺勢,威力著實驚人。

  七個胖子看有人跟自己說話,全部面現喜色,嘻嘻哈哈的顫抖著身上的肥肉走上來:

  「原來你不是啞巴。」

  「你真要知道我們兄弟的姓名?」

  「我們的姓名好記的很,可偏偏就沒人記得住。」

  「我看你也夠嗆能記得住啊!」

  「你要是能記住,我們跪下給你磕頭!」

  「要是記不住,你跪下給我們磕頭「磕頭歸磕頭,可不許罵街。」

  溫樂陽趕緊賊眼忒忒忍著笑退開了。這七位活寶的名字他早就領教過。他們一起在山腹裡呆了半年多,要是他們不抄傢伙。溫樂陽也分不清他們到底誰跟誰。

  掌劍真人青鳥也不生氣,仙風道骨地一笑:「不妨說來聽聽,本座的記性還不算太壞,七個名字總歸是記得住的。」

  彩虹兄弟頓時大喜,排成一排站在青鳥道人跟前像報數一樣:我排行老大,叫做老四!我排老二,叫做老七!我排老三,叫做老五……我們還有個合稱叫做彩虹……

  哄,所有地溫不草都哈哈大笑,大伯溫吞海笑了幾聲之後,牽動了傷口又疼得呲牙咧嘴。

  七兄弟報過名字之後立刻散亂的跳開,互相轉了幾個圈子亂七八糟的開始換位置,重新排裡之後,一個胖子洋洋得意的問:「我排老幾,我叫老幾?」

  其他的六個胖子立刻臉色緊張的瞪著掌劍真人,生怕他說對了,自己兄弟就要跪下磕頭。

  掌劍真人的臉色,比著當初魏老三是一樣一樣的鐵青,咬著牙怒形於色,剛要開口說話,突然從對面的溫不草中傳來了兩聲冷笑。

  溫九和溫十三手拉著手,溜溜躂達地走到彩虹兄弟跟前,把七個胖子都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溫九突然一伸手,指著中間的胖子篤定的說:「你排老大,叫老四!」

  溫十三則指著隊尾的胖子:「你排老二,叫老七!」

  隨即兩個傻叔叔一口氣把七個胖子都摘了出來,挨著個的喊出了排行和名字。

  七個胖子大驚失色,目瞪口呆的瞪著溫九和溫十三,過了半晌,排老大叫老四的胖子衝著他們狠狠一抱拳:「不服高人,有罪!」

  溫樂陽本來怕敵人偷襲自己兩位傻叔叔,一直跟在他們旁邊。現在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拉了拉溫九的袖子:「九叔啊,您怎麼認出來地?」

  溫九高傲像突然崩潰,又換回了原先的傻笑,側頭問溫十三:「小太陽喊九叔,喊你還是喊我呢?」

  溫十三面露痛苦。滿眼迷茫。

  事後溫樂陽對這件事地解釋是:超自然現象。

  七個胖子這次終於遇到了高人,把兩個傻叔叔圍到中間嘻嘻哈哈的又是佩服又是親熱,死活要拉他們兩個入伙拜把子,溫樂陽從旁邊沒話找話哄他們開心:「你們七個叫彩虹,現在九個人,哪有九色彩虹?」

  一個胖子想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那就再加兩個字,以後咱們九兄弟就叫……風…風雨彩虹?」

  溫樂陽哈哈大笑:「還鏗鏘玫瑰呢!」

  雞籠道掌劍真人本來怒氣蓬勃,但是在聽了七個胖子和傻叔叔、溫樂陽的對話之後。突然舒展雙眉笑了。剛才他以為七個胖子故意作弄,現在知道了,無論是彩虹還是風雨彩虹都是混人。以他的身份當然不會跟傻子一般見識。

  在他身後的小道士也附和著自己師父笑了幾聲,再度開口:「溫不草,把你們的人都……」話還沒說完,倏地眼前一花,溫家四位老太爺同時動了起來,蕩起動作完全相同但是風格截然迥異地身法,四個方向或迅猛如龍、或陰忍如蛇向他撲去!

  四位老爺子一動手,無論青袍、紅袍、掌劍還是溫樂陽、彩虹兄弟都同時叱喝了一聲,瞬間村前地空地上大亂!

  掌劍真人青鳥心念一動。懷裡地長劍翁鳴就要從天而起攔擊溫家四老,猛地週身上下都是一緊,溫樂陽就像條在空氣裡游動的電鰻,悄無聲息地逼近了自己,青鳥吐氣揚聲,顧不上追襲四老,巨劍微微一橫,已經盡數擋住了溫樂陽的攻勢,而巨劍之後的青鳥老道身子一晃。鬼魅般出現在溫樂陽的背後,輕飄飄的一掌向著溫樂陽地後腦印了下去。

  眼看著那只白玉般的手掌就要按住溫樂陽的後腦,和煦地春風裡突然掀起了一陣漣漪,溫樂陽已繞過了面前的巨劍,出現在剛才青鳥老道的位置。

  兩個人心裡此刻都充滿了驚訝,剛剛電光火石般之間,溫樂陽撲擊、老道橫劍、老道繞過長劍出現在溫樂陽身後、溫樂陽躲避老道的手掌也繞過了長劍,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就換了個位置。誰也沒佔到便宜。甚至巨劍還沒來得及掉落在地上!

  掌劍真人青鳥伸出的手掌不停,輕輕拿住了自己的巨劍。目光裡已經沒有了當初凜冽而高傲的氣勢,換而慎重和驚訝。

  他們身後的青衣群道反應比著掌劍只慢了半拍,幾十柄長劍再度凌空而起,密密麻麻地扎向溫家四老!同時彩虹迎風而起,風雨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七個胖子手裡的巨刃再度衝起瑰麗的長虹,七色合一向著劍陣席捲而去,又一次炸碎了和暖春光!不過這次是幾乎所有青袍道士同時發動,威力比著剛才的飛劍長練要大上許多,七個胖子都被震得臉色蒼白,踉踉蹌蹌的後退著。

  雞籠道的人也在巨震之下紛紛退散!

  最後反應過來的才是鼎陽宮的道士,亂七八糟的叱喝著正要出手,猛地腳下一軟,毒蛇般地刀光翻捲奔騰,隱在泥土中的刀子一下子不知道斬下了多少只腳!一直沒出現的三寸丁溫不說第一個跳了出來,隨即死字號的好手也破土而出,猛地把鼎陽宮群道的陣勢沖得大亂。

  鼎陽宮的人叫苦不迭,說什麼也不明白敵人怎麼會毫無徵兆的從土裡跳出來,他們的神識早就鎖定了四周,如果有人從腳下潛過來一定會被發現。

  話嘮溫不做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對著自己兄弟大聲喝彩:「好個土掩!」

  土掩是死字號的殺技之一,在潛入地下之前都身上都塗滿了特殊地藥粉,一旦入土就算是田鼠地蠶遇到他們,也會把他們當成同類或者石塊,修士們地靈識雖然犀利,但是在他們看來。土中偶爾掙動一下的不過是些小畜生,根本沒能察覺潛過來地都是要命的閻王。

  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兩千年地惡名豈是幸至!修士也是人,不過練氣修習了些神通,有機會登天望道。但是面對三家精研了兩千年的、種種匪夷所思的殺技,猝不及防之下也只有手忙腳亂的分。

  直到這時,才終於傳來了連成一聲的清脆耳光,四位老太爺幾乎不分先後,四隻巴掌都扇在了一直負責喊話的小道士地面頰上!

  四位老太爺一擊得手,飄身而退,大老爺嘿嘿笑了笑:「九頂山上豈容一個沒長毛的小道士大呼小叫!」

  死字號見主人得手,也收斂了刀光鬼魅般的退回到溫不草的隊伍裡,擠了幾下之後。又告消失。鼎陽宮眾人顧不上追襲敵人,亂哄哄的開始救治同伴,同時取出淨身符不停的打在彼此身上來驅除劇毒。

  挨打的小道士愣了半晌。彷彿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一面臉頰上亂七八糟的印著手印子,另一面卻乾乾淨淨的啥事沒有。

  溫家四位家長對望了一眼,都有點納悶地彼此問道:「都扇一邊了?」

  他們的話音剛落,和掌劍真人對峙的溫樂陽猛地又動了起來,身子一蕩而起,一次次迅捷地撲向對方,速度快的幾乎讓人看不清,前一個影子剛剛消失的同時。第二次、第三次撲擊幾乎就同時發動了,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眼花繚亂,漸漸分不清了究竟哪個是影子才是真正的溫樂陽。

  溫樂陽厚道,但是一點不傻,四位爺爺掄圓了抽的不是小道士,而是天下五福之一的雞籠道,自己乾脆也不廢話了,直接撲起來就打,自從紅葉林的暴雨之夜開始。平靜了兩千年的溫不草,就突然捲入了修者之間地爭鬥,上到大家長,下到溫樂陽都是一個心思,既然躲不開,該抽就抽吧。

  就衝著拓斜祖師爺的名字,溫不草也不可能真把所有人都拉出來讓讓青鳥老道瞅一遍。至於他們到底要從九頂山找什麼人,溫樂陽現在才不管,這是溫一半的專業領域。他只負責抓人就好了。

  掌劍真人青鳥懷裡的巨劍極大。稍稍一橫就徹底封住了溫樂陽的攻勢。溫樂陽撲了幾次不成,猛地怪叫了一聲。重新蕩起以前讓人熟悉的爆裂勢子,就像一根離弦怒射的長箭,向著巨劍一擊而至!

  掌劍真人臉上還是那副笑容,握劍的雙手一振,長劍上隱然流轉過一層青黑色的寒芒,毫不停留地迎向溫樂陽!

  就在溫樂陽渾身蕩起錯拳,堪堪就要接觸長劍的瞬間,突然身子一轉,毫無徵兆的撲進了正聚精會神觀戰的道士們當中,立刻慘叫聲不停響起,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小子竟然捨了大敵,掉頭去對付小鬼。

  剛剛溫樂陽衝起的勢子決絕而暴戾,卻說轉向就轉向,根本就沒有半分停頓,在外人眼裡看來,就好像空間突然打了個斜折,本來應該出現在掌劍真人面前的溫樂陽一下子蹦進了道士群。

  溫樂陽現在身體裡的毒力如潮奔湧,只要錯拳稍微指引一個方向,就立刻會激盪而至,他只要隨波逐流因勢利導就可以。現在他的速度沒有飛劍迅捷,但是詭異轉折,卻遠遠超過了小道士們手裡地法寶,一頭扎進敵人堆裡之後錯拳連動,像一頭靈活地怪蛇倏然穿插,眨眼的功夫就放到了好幾個人。

  砸了十個月大山地溫樂陽,現在砸起人來得心應手,每一個和他交手的道士無一例外,只覺得一股自己根本無法抵禦的巨力轟然傳來,在身體還沒來得及被擊飛的剎那,已經砸斷了自己的骨頭。

  掌劍真人發出了一聲跟自己身份絕不相配的怪叫,聽上去很像大卡車碾了狼尾巴的聲音,手裡的巨劍沖天而起,重重的烏雲隨著巨劍飛起,不知道從哪裡一下子鑽了出來,一層層電蛇妖嬈蔓在烏雲的縫隙之中,隨劍而舞!

  溫樂陽見過不少大場面,但是頭次遇到這麼人工降雨的神通,心裡沒根,腳底下加力,在道士裡串來串去更不肯跳出去了。

  掌劍真人咬牙切齒的指揮巨劍,幾次要砸下來的時候,溫樂陽都及時躲到小老道身後,小老道也不是傻子,一哄而散四處亂跑,想要給師父騰空,不過誰也沒溫樂陽跑得快。

  天上烏雲滾滾,地上老道亂跑。

  掌劍真人一直沒辦法對著溫樂陽下手,突然神色間變得一點也不著急了,甚至還笑了一笑,對著溫樂搖搖頭:「小妖,還差得遠呢。」說著手裡劍訣一引,半空裡一直在追逐著溫樂陽的巨劍猛一翻身,劍鋒直指另一個方向上的大群溫氏族人,同時掌劍真人再次爆喝:「雷!」

  溫樂陽腦子裡哄的一下子,他犯了個大錯誤,自己能打人家的弟子,人家就能殺自己的親人。

  原本靈蛇般在烏雲間穿梭的電弧,隨著掌劍真人的長劍指引,倏地彙集到一起,一條瀑布般的閃電長鏈轉眼凝結,即將向著溫家眾人潑灑而去!

  溫樂陽再也顧不上和小道士們糾纏,更不去理會正衝著他冷笑的掌劍真人,身體裡的生死之毒激流奔湧,調動起最大的力量狠狠向著家人們撲去,只求能在閃電之前擋在家人的頭頂。

  燕子飛的再快,也無法超過看似徐徐的輕風。溫樂陽鬼魅般的身形,在天威面前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他的勢子剛剛撲起,天空千萬盞紫弧已經匯聚到一起,擰成輝煌而恐怖的滅世神芒,在一聲破天雷霆之中,猶如煌煌金龍扭動翻轉著暴戾的身軀,向著溫家的男女老少咆哮撲至!

  溫樂陽目眥盡裂,他根本就趕不及,那一剎那綻放的、只屬於死亡的炫燦裡,每一個親人的驚慌表情都深深刻進了他的心裡,巨大的憤怒和悲愴一下子爆發開來,炸碎了他所有的血脈與思想,腦海中只有空空蕩蕩的一片,雙眼裡只有一條粗逾山巒的電龍!

  萬道雷霆匯聚成的電龍嘶吼奔騰,張牙舞爪,從烏雲裡轟然掙出,就在它堪堪擊碎所有生命夢想的剎那,突然猛地一震,在半空裡調轉方形,旋即悄無聲息的消失無形。

  前一瞬,天崩地裂神光披風潑濺;後一瞬,巨響與豪光倏然消失變成了徐徐清風……

  在極短的時間裡前後巨大的差異一下子讓人根本無法適應,就好像轟然衝向雙眼和腦海的血液猛地失去了動力,讓人心裡空落落的難受。

  所有人都心神巨震,雙目無神的仰望半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死一般的寂靜把剛才還喧嘩熱鬧的九頂山徹底湮滅。

  直到半晌之後,溫大老爺才勉強回復過來,有些無力的咳嗽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的指向村後:「前幾年裝的避、避雷針,還…還真管用!」

  大爺爺手指的方向,一根幾十米長的粗大鐵針傲然直立,很有一劍沖天的氣勢。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1:04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七章 雷紋
科技時代,看上去修真道上的各個門宗都要在傳授弟子功法秘技的時候,再配一本說明書來單獨闡述一下,道法神通使用的注意事項。比如陣法禁制困不住手機信號、比如雷法道術要盡量避免在避雷針附近施展。經驗嘛,都是總結出來的。

  溫樂陽站在原地,又驚又喜的看著安然無恙的親人們,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猛地一花,他本來能躲開,但是站著沒敢動。

  啪,啪,啪,啪!

  四老爺面若寒霜的站在溫樂陽跟前,抬手給了他四記耳光:「全族大禍臨頭無可挽回之際,你不思殺敵報仇,卻像個傻子似的跳回來,這四個耳光,我代四個溫家老不死一起打你!要是再有下次,你這輩子都不用再姓溫了。」說著,四老爺用一種複雜倒極點的目光,很仔細很仔細的看著他,停頓了片刻之後才繼續說:「剛才要是你也死了,這天地下就在沒有溫不草三個字了……」話還沒說完,老頭子突然轉頭過走了。

  在四老爺扭頭的瞬間,眼圈不易察覺的微微泛紅。

  溫樂陽臉上火辣辣的疼,心裡卻又軟又癢,好像快要融化了似的,對著四老爺的背影狠狠點頭,霍然回首指向正在重新施法的掌劍真人,猙獰的笑了一下!顴骨上的傷疤在老道的眼裡,猛地跳了一跳。掌劍真人現在也是一肚子邪火,好好一個大雷全讓避雷針給引走了,這事要是傳出去,足夠修真道樂半年的,前陣子有傳言說一字宮的麻赫水在九頂山碰了一鼻子灰,他還不太相信,沒想到自己上山以後,跟傻子糾纏不清、心愛弟子被扇耳光、座下群道四處亂跑,一直束手束腳明明一身神通,偏偏處處受氣。

  掌劍的眼睛也瞪起來了。根本不想再廢話,正要指揮飛劍再度施展雞籠道仙法,不料身後又傳來了一陣驚呼。

  小老道們剛剛聚攏回掌劍的身後,剛才已經被死字號翻過一遍的地面,毫無徵兆的再度震盪起來,一個一個小土包迅速從他們腳下拱起。片刻功夫就已經變成了墳包大小,道士們不知道怎麼回事,紛紛錯開腳步躲避著越來越大的土疙瘩。一個雞籠道弟子叱喝著指揮飛劍,嗖的一聲插下距離自己最遠的墳包。

  誰說遁世之人心地單純,這個小道士就有心眼地,他飛劍插的墳包在一群紅袍子鼎陽宮道士中間。

  劍光如電,一聲啵的輕響,墳包就像一個肥皂泡似的突然炸碎,旋即恐懼的慘叫在紅袍道士中響成了一片!

  薄薄的土壁之下隱藏著數以萬計、密密麻麻根本分不清多少品種地各色毒蟲!

  不是爬出、衝出、湧出。是噴出!就向火山中地岩漿。無數毒蟲轟然噴到了半空裡。幾乎同時。其他幾十個土包也紛紛炸裂。鋪天蓋地地毒蟲或者一躍而起。或者振翅高飛。就像一層濃稠到極點地大霧。瞬間籠罩了掌劍真人身後所有地道士!

  死字號地高手全都盤膝坐在溫不草地人群中。嘴裡含著一個無聲地哨子。正按照詭異地拍子不停地吹動著。

  溫樂陽也不廢話。一頓腳跟。整個人就像陣風一樣捲向掌劍真人。老道地巨劍此刻在半空裡聚斂天雷正到了關鍵時刻。無法抽身救主。

  掌劍真人青鳥老道一點也不惶急。身體一縮。人已經從道袍中撤了出來。跟著雙手一抖。青色地道袍咧咧迎風沖天而起。一行行古樸地符篆霍然現身。閃爍著冷冷地光芒。整個道袍竟然就是一張巨大地符。啪地一聲把溫樂陽包裹了起來。

  每一個雞籠道弟子身著地青袍。都是百煉地符咒。辟邪、驅毒、降妖、縛魔。

  本來奮勇急衝、像頭怒豹地溫樂陽一下子被符咒道袍裹住。在半空中變成了個麻袋。

  青鳥老道微微一笑,正要回身去救護弟子,不遠處正在重力加速度的麻袋突然詭異的顫抖了起來,一排排符文越來越亮,終於噗嗤冒起了一蓬青煙,本來水火不侵道法難毀地法袍。一下子變成了片片布蝶。

  溫樂陽猛地被袍子兜頭蓋臉的罩住。根本就來不及細想,全身上下本能的施展錯拳破法。在沒落地之前就已經毀了法袍破繭而出,四肢大張,呲牙了咧嘴的抱住了青鳥老道。

  老道的皮膚和雙目陡然變成了銀白色,無數條細細雷紋就像活了一樣,在他的皮膚下、雙目中激烈的遊走著!

  雞籠道能成為五福之一,身為統領修真正道的一方首領,靠得是兩件東西:弟子們世代修煉的《九上天采雷訣》和掌門人手裡地一件叫做日月不動劫的犀利法寶。

  掌劍真人自幼修習雷訣,引雷入體,每一步都走的凶險異常,終於在三十年前大功告成。他的真元力全是天雷之威,在溫樂陽撲進的剎那盡數爆發!

  一抱之下,溫樂陽只覺得全身發麻頭髮根倒豎,好像抱在了電線桿頂的變壓器上,雷霆之力狠辣的傳來,在自己的身體裡盡數爆炸;青鳥老道也不好過,對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蕩漾著難以想像的裹暈著可怕毒素地巨力,好像一萬根檑木從四面八方狠砸過來!

  旋即兩個人同時大吼了一聲,誰也不肯吃虧地把一口鮮血噴在對方臉上。溫樂陽從哪來的回哪去,哇哇怪叫著被巨力蕩回了半空;青鳥老道則歪歪斜斜地向著身後摔去半空裡的巨劍與主人心意相通,蒼然長吟終於引起數百道雷光,從已經沸騰的烏雲中淒厲的炸起,劃向溫樂陽!

  這次引來的閃電不再匯聚一團,而是像泱泱暴雨,從東南西北各個方向上擊了過來,除了個別幾條不爭氣的被避雷針引走之外,剩下的閃電全都轟響溫樂陽!

  一朵由百條銀弧拼成的閃電之花,在溫樂陽的身上炫燦盛開。

  幾乎就在所有的閃電都交匯到溫樂陽胸口的時候,一條紅色地影子也炸起了一條詭異的弧。我服了憤怒的忽忽吼叫,全身的鋼刺乍起從溫樂陽身上直追青鳥老道!

  溫樂陽已經閉目等死了,不料自己的胸口猛地一燙,被不樂和尚掛在自己胸前的赤玉刀迅速地震顫著,就像一頭饕餮之魂,貪婪的把所有的閃電都吸到了刀身之中!真正的閃電之威。卻全被赤玉刀吸斂,但是即便如此,溫樂陽也難以抵擋胸口間傳來的巨震,嘴裡鮮血連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青鳥老道和溫樂陽硬碰硬的換了一擊,受得傷比著溫樂陽也差不多,尤其可怕的是生死毒隨著拳力透入自己的身體,老道來不及補氣就立刻給自己驅毒,生怕時間稍慢讓自己地修為受損。全沒想到眼前猛地一紅,一陣鑽心的劇痛從右眼無比霸道的傳來,慘叫了一聲在後退地時候凌空翻了個跟頭。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服了也受到真元反噬,被狠狠彈到地面上。

  溫樂陽、雞籠道掌劍青鳥、巨劍、佛燈蟲我服了,同時落地。

  溫樂陽快一年沒來得及收拾的長髮根根直立,兩眼無神,渾身上下衣衫襤褸,皮膚□黑偶爾飄出幾縷青煙。

  青鳥老道牙關打顫,奮力驅逐著身體裡的劇毒,左眼還是銀色雷紋,右眼完全變成了妖冶的紅色。一滴滴濃稠的血漿,從上眼裡不停的擠出,流淌。

  巨劍黯淡無光,斜插在土中。

  我服了在抽筋,以兩秒為間隔的頻率,從肚子中央向兩頭哆嗦。

  在他們身後的道士們,現在也是一片狼藉,鼎陽宮弟子反應慢修為差,在剎那間就被無盡地毒蟲包裹起來。身體裡苦苦修煉的那一點真元力被無窮無盡的毒素迅速耗盡,臉色斑斕的摔倒在地一動不動。

  雞籠道弟子道士身上照著符咒長袍,一行行符篆不提供的在道袍上閃爍著光芒,張牙舞爪的毒蟲一撲到他們身上,立刻身體一僵,像麩皮一樣嘩嘩的掉落,一些高階的弟子暫時擺脫了毒蟲,但是不少修為差勁的弟子身上都冒起了青煙,法袍終於抵不住無盡地劇毒。在破法的瞬間變成了灰燼。隨即真元耗盡變成了一具毒屍。

  一切都發生在彈指之間,溫家四位老太爺不過一眨眼。就發現溫樂陽生死未卜的開始冒煙了,各自怒吼著指著對面的道士:「男人!」旋即怒撲向敵人!

  所有溫氏十二歲以上的男丁齊聲喝應,跟在四位家長身後嗷嗷怪叫著衝了過去,高深如四老爺的風毒,淺薄如溫小新的小白蛇,亂七八糟烏烏泱泱各種毒功百花齊放,蕩漾著從骨子裡崩裂的憤怒,攻向道士裡的倖存者。

  重傷地大伯溫吞海也瞪著血紅地雙眼一躍而起,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啪地一聲盡數破裂,一蓬鮮血衝破紗布飆濺而出,溫吞海看也不看伸手一抹,在半空中把自己的血全都鑽進掌心,跟著雙手一揮!鮮血居然化成一層游離的紅霧,風一樣捲向了敵人。

  委頓在地的掌劍真人咬著牙,猛地伸手扣出了自己已經中毒無救的右眼,勉強搶起自己的巨劍向著山下跑去,眼看就到村口的時候,倏地天空裡七道亮麗的長虹席捲而過,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背心。

  掌劍青鳥哇的狠吐了一口血,整個後背都變得一片血肉模糊,魁偉的身體卻藉著彩虹的巨力,跌跌撞撞的逃下了山。

  溫樂陽這時候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再也堅持不住,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幾天之後,修真道上流言四起,紛紛傳說五福之一的雞籠道掌劍真人青鳥,率領門下弟子幫鼎陽宮上九頂山報仇,結果掌劍青鳥重傷而遁,坐下弟子和鼎陽宮門人盡遭屠戮,無一倖免。

  流言越傳越邪,說的人言之鑿鑿,好像親眼所見,聽的人不信的有之、驚異的有之、幸災樂禍的也大有人在,比如一字宮的兩位掌門,他們剛剛從喪失魏老三的憤怒中平靜下來。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兩個老頭哈哈大笑,又是放炮又是吃麵的慶祝了一番……

  暖暖的,癢癢地。好像春風裹著蒲公英,輕輕拂過臉頰的感覺。

  溫樂陽醒了,腦子裡還是亂哄哄的,身上的皮膚有條不紊的開闔收縮著。潮水般的靈覺,向著四周緩緩地蔓延而去,周圍的一切正在發生的事情,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身下躺著的床極大……是大爺爺的藏寶床,一個靈秀的少女坐在床邊,伏在自己的胸口上睡著了,眼角偶爾淌出一滴透明的眼淚,沿著自己地身體悄悄的蜿蜒流淌,幾縷青絲正隨著門外吹進來的風。俏皮地拂動著自己的臉頰,一根大喇叭斜斜的靠在不遠處的桌腿旁。

  我服了很勤奮的練功……正在自己心口上練習鯉魚打挺。

  溫樂陽特地看了一下自己,這次穿著褲子。只是赤裸著上身,心裡鬆了一口氣。

  屋子外四位老太爺正一邊喝茶,一邊低聲商量著雞籠道上山到底為了什麼,為了找誰,在他們手裡,各自捏著長長的一卷溫氏花名冊。

  不遠處的屋子裡,大娘在給大伯溫吞海換藥,大伯正一臉鄭重的說:「我早跟那些女子沒聯繫了……再說那都是工作需要嘛…….」

  村子的空地上,彩虹七兄弟正圍著溫九溫十三。商量磕頭拜把子地細節,幾個胖子說話的時候,總是不停的流著鼻血。

  尾末正在村後的青石坪上算算術,偌大一座石坪都被他畫滿了,偶爾鼻子裡也會彎彎曲曲的鑽出一條血蟲。

  村子裡很平靜,大人們進進出出,孩子們捉蜈蚣弄蠍子……

  溫樂陽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肚皮鼓起來,拱著小易的腦袋。很好玩。

  小易迷迷糊糊的動了一下,隨即啊地叫了一聲,猛地跳起來,大眼睛又驚又喜的看著溫樂陽:「你…醒了!」

  和上次從秀兒嘴裡蹦出來,看到小易的感覺幾乎一樣,被困在峨眉山十個月之後,這個小姑娘又長大了一些,清澈不曾稍減,但是無端的多了些韻道。看上去就讓人快樂。讓人珍惜。

  溫樂陽咧開嘴嘿嘿一笑還沒說話,猛地劇烈咳嗽起來。小易眼疾手快一把抽起了他。

  溫樂陽坐起來以後繼續低著頭咳嗽,我服了這才一萬個不情願的從他嘴裡跳出來,開始在手心上給他表演新學會的鯉魚打挺。

  院子裡的四位爺爺聽見動靜,幾乎同時跳進了屋子,進屋之後,大爺爺哈哈大笑:「小子,醒了?身子怎麼樣?」溫樂陽趕緊從床上跳下來,小易還生怕他站不穩,從旁邊用力的扶著。

  溫樂陽笑呵呵的拍了拍小易地額頭,示意自己沒事,隨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生死毒依舊像歡快的泉水,在身體裡不停地流淌著,胸口也沒有了受傷時候那股憋悶難受,對著大爺爺搖頭笑道:「托您老的福,沒事了!我睡了幾天?」

  小易從旁邊清脆的回答:「七天!」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就屬這次時間短,無論是百日錯拳、巨蛙肚子、峨眉山腹,每次都好幾個月,要是再來這麼幾次,估計就耽誤他結婚了。

  大老爺的臉上現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接著溫樂陽剛才的話往下說:「我可托不住你!那麼多大雷大閃的你都沒事,是不是在峨眉山又得了什麼好處來著?」一邊說著,老頭的眼角一邊朝著自己的床底下踅摸,好像在琢磨著自己的藏寶床是不是又該進新貨了。

  溫樂陽哎喲一聲,這才想起來當時青鳥老道喚來的幾百條閃電,都被自己從峨眉山腹撿來的赤玉刀吸斂一光,一摸胸前,赤玉刀還在自己脖子上掛著,不過在血色的刀身上,出現了絲絲縷縷的銀色雷紋。溫樂陽心裡認認真真的念叨了一句祖先保佑,這次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意外撿來的寶貝,替他擋了一次奪命之災。

  溫樂陽把自己在峨眉山的經過,原原本本的給四位老太爺講了一遍,小易又旁邊又端茶又倒水的伺候著,小臉上洋溢著單純的快樂和幸福。

  溫樂陽自己心裡也充滿了僥倖。這個掌劍真人青鳥的本事,比著溫樂陽以前打過地鏡泊妖女、訓蛙的瘦子,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如果不是溫樂陽在峨眉山挖洞的時候把生死毒力全部調用起來,根本就輪不到赤玉刀吸斂雷暴,直接就得讓青鳥抱成一團稀泥。

  病字號裡飼養的毒物。隨便哪一隻都是劇毒無比,扔進人間都能成禍害,陰褫更是天下邪物,裂地蛤比起陰褫也毫不遜色,源自洪荒的那股至性生金的土毒何其猛烈,這些毒素地力量可怕到根本就無法量化,連算都算不清,全部都融進了溫樂陽的身體裡。

  隨後峨眉山腹十個月天人相抗的苦練,生死之毒終於從硬邦邦的毒甲變成了隨心意流轉的力量。

  溫樂陽把峨眉山的事情說完。大爺爺聽得一臉詫異,嘴裡嘖嘖有聲,搖著頭笑道:「第一次聽說錯拳是這麼練的!」笑了一會之後。老頭兒突然岔開了話題,說的挺客氣:「按族訓來說,弟子怎麼練功,我們這些老頭子不該過問,但是小子,有件事一直我覺得挺奇怪,能問問你不?」

  溫不草世代如此,在把弟子領進門以後,弟子怎麼修煉長輩不得過問。所以溫家的毒才五花八門,各種各樣。

  老太爺客氣,溫樂陽可不敢客氣,趕緊站好恭恭敬敬地說:「您問。」

  不過這次大爺爺沒說話,開口的是四爺爺:「你身體的生死毒,能夠吸斂其他劇毒為己用,可你從苗疆回來之後就開始煉方,為什麼不去吸斂毒素了?」

  溫樂陽咳了一聲,苦笑著搖搖頭:「不是孫子不想吸斂毒素。是我從巨蛙身體裡跳出來之後,就…就吸斂不了毒素了!」

  四個老頭子對望了一眼,幾乎是同時開口:「怎麼說?」

  溫樂陽啊了一聲,他也不知道怎麼說,琢磨了以後才厚厚道道地笑道:「以前是一有劇毒沾身,立刻就被我吸斂個一乾二淨,在大慈悲寺裡四爺爺的月障、大蛤蟆肚子裡的土毒都是如此。」說著,他頓了片刻才繼續說:「可是從苗疆回來以後……無論什麼毒,也只是對我無害而已。再也不會被吸斂到身體裡。」

  溫辣子的功法前無古人。沒人知道這套功法練到了極致究竟會是個什麼樣子,不過說到對毒的領悟。在當今世上溫家四位家長自認第二,還真沒有人敢當第一。

  四個老太爺對望了一眼,三老爺突然冷冷的說了一句:「這小子身體裡的毒性,在吸收了巨蛙的至性土毒之後,又變化了?」

  四老爺沉吟著接下話茬:「陰褫的屍毒和百蟲生毒糾纏,變成可以吸斂毒素地怪毒,天下間獨此一份。」

  四位老太爺相處了一輩子,彼此幾乎心意相通,四老爺剛說到一半,二老爺開口繼續往下說:「那頭巨蛙身體裡的土毒源自洪荒,也是非同小可,雖然被生死毒吸進了身體,最後糾纏糾合之下,又變了毒性!」

  大老爺點點頭,哈哈笑著總結:「什麼混沌就是任何東西到了裡面,都變成混沌純屬放屁!」在苗疆的時候,老和尚不樂曾經把溫樂陽體內的生死毒定義成混沌之毒,可吸斂一切、同化一切劇毒,但是現在溫樂陽身體裡的生死毒已經被洪荒土毒稍稍改變,身體也不能再肆意吸斂毒素。

  大老爺的話剛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尷尬無比的笑聲:「真巧哈,正好趕上罵我。」

  屋子裡的幾位溫家核心先是嚇了一跳,隨即臉上都升騰起喜色,溫樂陽第一個跑了出去,對著正站在門口搔著光頭訕笑的老兔妖不樂又驚又喜地問道:「您老怎麼來了?」

  大老爺也領著三個老兄弟迎了出來:「歡迎歡迎,哈哈哈哈。」

  一個老兔妖,四個老毒物,相對乾笑,表情都是尷尬窘迫。

  老兔妖終於首先結束了讓人渾身發緊的乾笑,滿臉歉意的對著溫樂陽說:「老和尚一時不察,沒想到鼎陽宮還在和溫家糾纏不清,還請了雞籠道來撐腰……」

  四老爺陰測測的一笑接口:「鼎陽宮沒了。」

  老兔妖點點頭,神色裡多了一份鄭重:「不過這次雞籠道吃了這麼大的虧,掌劍真人都差點被你們打死,肯定還會再來,和尚得了消息之後就連夜趕來,我說…… 你們溫家管飯吧!」

  四位老太爺面色一整,對著老兔妖一起施了個禮,只說了兩個字:「多謝。」

  掌劍的本事有目共睹,這次雞籠道死了不少弟子,接下來的報復一定慘烈異常,溫家雖然橫了兩千年,但是真要對上屹立千年領袖修真正道的五福之一,說到底還是凶多吉少,老兔妖不樂的來意明顯,就是來幫著溫不草打架地。

  溫樂陽跟在四位家長身後一起施禮,站直以後才問老和尚:「那個掌劍真人,是什麼樣地人物?」

  老兔妖不樂對著他嘿嘿一樂:「論身份,他是雞籠道的二號人物,論實權,他是雞籠道真正地首領,論聲望,天下修士或許有人不知道雞籠道掌門是誰,但是沒有不知道掌劍真人的!」

  溫樂陽這才嚇了一跳,他想到青鳥老道身份尊崇,但是無論如何沒想到地位會這麼高。

  老兔妖不樂看他臉色有異,瞇著眼睛望了他一會:「把青鳥牛鼻子打跑的,難道是你小子……不是小丫頭的大喇叭?」

  溫樂陽很謙虛的笑了。

  老兔妖愣了半晌之後,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好小子,我這就讓善斷把消息傳出去,你小子打跑了青鳥,明天包你名揚天下!」說著從懷裡掏出只手機撥號,片刻之後又收起了手機:「欠費停機了……你電話給我用用。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八章 天劫
溫樂陽有點傻眼了,反覆的回想著和掌劍青鳥老道漏*點擁抱的瞬間。

  原來和一個絕頂高手擁抱,沒被人家抱死,還差點把對方抱殘廢的感覺如此美妙。

  溫樂陽美了一會之後,才問老兔妖不樂:「神僧,雞籠道是什麼來歷,手段怎麼樣?」

  老和尚不樂臉色少有的鄭重起來:「五福門宗屹立千年,誰家都不是吃素的……呃,大慈悲寺是吃素的。一千多年前,正道魁首正天道和血宗幾乎同歸於盡,整個修真道上都亂成了一團正邪殺伐不斷,不知道都少高人都含恨九泉。」

  溫樂陽以前聽他說過這一段,笑呵呵的接口:「大慈悲寺、一字宮和其他三個道門趁勢崛起,殺盡邪道妖人,成就了人間正道千年的繁榮穩定……」

  老和尚不樂哈哈笑著罵了句:「貧嘴!不過當時崛起的,只有大慈悲寺、一字宮、崑崙道和鵝羊道。」

  溫樂陽一愣:「雞籠道呢?」

  「當時這天下根本就沒有雞籠道。」不樂老和尚出人意料的笑著回答:「正邪兩大魁首玉石俱焚,天下修士打成一團,就在這時候,一個以前名不見經傳的道士橫空出世,憑著一件犀利到極處的法寶,只靠一人之力,一個月間連蕩邪道九個門宗。這個道士自稱天翼子,在隨後的百十年裡,對邪道中人出手狠辣,最終名揚天下收徒傳道,把門宗建在了鵝羊山上。」

  天翼道人一手創建鵝羊道,天翼的功法雖然不錯,但是真正讓他名震天下的還是那件厲害法寶:日月不動劫。日劫主生、防禦;月劫主死,攻擊。這件法寶也成了雞籠道的鎮派之寶,代代在掌門間傳承。

  溫樂陽摸出了根胡蘿蔔,有點納悶的搔搔腦袋,日劫月劫這種說法對他來說太抽像。

  老和尚不樂呵呵笑道:「月劫是一支一人多高的青灰色的月牙刃。日劫是個拳頭大小的金色圓球。一旦發動起來,就連我也要小心應付!」說著,不樂的語氣又變得神秘起來:「但是照我看,這件法寶應該不是天翼自己煉製的!」修士一旦功成之後,都會四處去採集材料,用自己地真元力來煉製法寶。這樣煉成的法寶才能與主人心意相通,禦敵時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溫樂陽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法寶不是天翼道人自己煉製地?」

  不樂老和尚傲然挺起胸膛:「那個天翼出世對著邪門歪道大開殺戒地時候。我已經七百多年地修行了。天翼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我。這件犀利法寶發動地時候。總要比他地心咒慢上片刻。至於威力。能發揮出來一半就不錯了!」

  一半地威力。就成就了五福之一地雞籠道。

  雞籠道每一代地掌門。都會閉關很長地時間。老和尚不樂雖然沒有專程去窺探過。但是按照他地估計。掌門閉關。為地就是破解這一對日月不動劫地威力。

  雞籠道傳到現在。門派之內地大事小事全都有掌劍真人青鳥做主。掌門人紫雀真人一直在抱著法寶閉關。除了這兩號人物之外。雞籠道還有五個成名人物。是紫雀和青鳥地師弟。都有一身響噹噹地修為。

  老和尚最後哈哈笑著:「雞籠道地牛鼻子。遲早會上山。反正他們一天不來。我就一天不走。」說著他又咳嗽了一聲。臉色再次變得尷尬起來。對著四位老太爺訕訕笑著:「那個...溫樂陽身體毒成混沌地屁…話。話是我說地……」

  幾個老頭一起哈哈大笑著,把老兔妖讓到了院子的石桌上,把雞籠道上山、溫不草禦敵和溫樂陽現在不能吸斂毒素的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老兔妖的神色絲毫不出意料,一張小嘴從頭到尾張了老大,琢磨了半晌之後。猛地一拍桌子開始哈哈大笑,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溫樂陽:「你小子,有造化!毒的事情我不懂,不過大概的過程,我倒是能猜一猜。」

  溫樂陽一跺腳:「那您倒是快猜啊。」老兔妖開始猜:「洪荒的土毒至性生金,和生死毒融合之後,劇毒總會帶了一份五行土行,峨眉山十個月地挖山,其實就是在土行最終的環境裡苦練。在土中練土行毒力。最終全身毒力隨心所欲,算你小子造化。要是你在木行環境裡苦練,恐怕不光練不出個名堂,你小子的一身土行之力都會被消磨殆盡。」

  生死毒對於溫樂陽來說,只是一個基礎、一個足以承載任何毒力的基礎。巨蛙的洪荒土毒,讓他身體裡的毒性也偏向土行,跟著他當了十個月的愚公,每天以錯拳調運身體在至厚的土行裡不停練習,這才把他現在全身的力量,從死力練成了活力,隨心意流轉運用自如。

  溫樂陽琢磨了一會,試探著問:「猜完了?」

  老兔妖點點頭:「猜完了!」

  溫樂陽哦了一聲,又拿起了胸口地赤玉刀:「那您再猜猜這個,它會吸雷。」這件寶貝在不久前老兔妖剛剛鑒定過,認作是前輩劍仙煉神養氣用的寶貝。

  老兔妖這次連看都沒看,直接搖搖頭:「這個猜不出!」過了片刻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將來萇狸師祖回來,請她老人家猜一猜。」

  萇狸十個月前去抓穿山甲,之後就再沒有一點消息了,雖然大伙都不怎麼擔心,但是多少也有些奇怪,大慈悲寺已經傳令天下修佛的門宗,去留意一頭穿山甲大妖,一旦發現蹤跡立刻回報寺裡。

  一群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天算傳人尾末深鎖著眉頭,滿臉沮喪的來了,看見溫樂陽恢復如初也不懂得問候,逕自抱怨著:「你家的怎麼這麼古怪?」

  溫樂陽知道他心眼也沒長全,當然不會介意,笑呵呵的反問:「哪裡有古怪?」

  尾末氣哼哼的回答:「你家的數,數來數去都數不對!」

  溫樂陽想都沒想,失聲笑道:「你少和我九叔。十三叔在一起,就什麼都能數清楚了。」

  尾末一愣:「什麼九叔十三叔?」他自從來到溫家以後,除了吃飯睡覺,每天就是不停地算,誰也不搭理,到現在還沒領教溫九和溫十三地厲害:「我現在在研究師叔的路子。推算世情小數,這些小數地推演,過程一樣紛繁複雜,我以前很少碰這些東西,得一點點的研究。」

  尾末說完以後,頓了一下:「我這幾天,一直想算算第二天家裡吃啥。」

  溫樂陽突然哈哈大笑:「這還不好算,你上羊圈裡數羊就成了!」

  四老爺本來正在喝茶,突然哧的噴了出來。深深的皺紋裡都是笑意。

  尾末琢磨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隨即勃然大怒:「少一隻羊就吃羊肉?你們溫家倒是天天吃羊肉,那麼數還算個屁!我當然知道第二天吃羊肉。知道了答案才能知道推衍的過程對不對,但是你們家、你們家根本就沒法算!」

  尾末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點子上,乾脆一把拉住溫樂陽跑出院子,出門的時候差點和正趕來看溫樂陽地風雨彩虹撞上。

  尾末先指著村子周圍種的樹木:「術數,術數,雖然術在先,但是也得有數才行。」

  風雨彩虹們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頭霧水的問:「有樹啊,都是樹啊!」

  尾末根本不理胖子。繼續對溫樂陽說:「天地間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位置,兩極、四象、八卦、十六儀,裹含了天地間的一切方位。假如說,我要通過這些樹來推衍世情玄機,就先要按照兩極四象八卦這些算法劃分出區域,然後確定每一個區域裡有多少棵樹,再代入數理推衍,才能準確無誤。」

  尾末說完等了一會,直到溫樂陽覺得再不點點頭有些不合適了。才繼續說:「可是你看看你家的樹,無論按兩極按四象按八卦還是按十六儀,不管怎麼分開區域,肯定會有幾棵樹穩穩壓住區域的相交的位置,你說到底把它們算到那一頭去?」

  尾末越來越氣急敗壞,也不管等溫樂陽說話,繼續嚷嚷著:「不光是樹,還有村裡的房子,地面上大點地石塊。房簷下的燕子窩。反正所有的東西,不管我按照什麼辦法劃分區域。肯定有東西壓在分割線上,無論如何也躲不開!」

  說著,尾末建起了塊石頭,在地上飛快地畫了一個桌面大小的八卦圖案,分別標注了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一共八個區域。跟著又去撿來大大小小一大堆石頭,風雨彩虹也跟著嘻嘻哈哈的幫忙,最後尾末把小石子一顆一顆的擺進八卦圖裡:「這就是你們溫家村,一共二百一十七座房子,不用比了,位置都錯不了!」

  最大的石頭代表爺爺們的大屋,其他的石子擺放得都錯落有致,目測一下幾乎和村子裡的佈局絲毫不差,一群溫不草的孩子也圍過來,嘻嘻哈哈地從石子裡指出自己的家。

  溫樂陽嚇了一跳,沒想到尾末還有地圖測繪的天賦。

  其中十幾塊石頭,正壓在八個分區的分割線上。

  尾末繼續忙活,小心翼翼的用腳把八卦圖塗掉,沒動石子,又畫了個十六儀圖,這次又有幾十塊石子壓在了新圖的分割線上,跟著尾末又按著四象和兩極分區,依舊沒能全部躲開石子。

  到了最後,尾末才哭喪著臉問溫樂陽:「你明白了?你們村子裡的只要能數的東西,就沒法分開區域,我就沒法算。」

  小易從旁邊嘀咕了句:「就為了頓晚飯,犯得著嗎?」

  溫樂陽想了一會,突然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所以貴師叔才要入世啊,世情千變萬化,這個小數也不是那麼好算地,別的不說,就一個小小的溫家村,你要是不入世都不知道照著原來的辦法就算不通。」

  尾末皺著眉頭,還有點不甘心:「可是從兩極到十六儀。天下方位盡在其中,沒道理全都分不開……」

  溫樂陽呵呵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千多年前的框框,未必能扣得住現在的規矩。」

  尾末猶豫著點點頭,伸手用袖子抹了一下剛從鼻孔中試探著溜出來的血蟲:「那個…今天晚上還吃燉羊肉不?」

  溫樂陽哈哈大笑:「沒錯,不樂神僧來了,咱怎麼也得慶祝慶祝……那個我們慶祝。神僧吃素齋。」

  溫樂陽傷癒復出,老兔妖不樂、七個彩虹胖子、尾末都暫住溫家村,五福之一地雞籠道隨時可能回來報復,而一字宮嫁姑娘地事情暫時也沒有個著落,萇狸杳無音信,溫樂陽地開門大弟子稽非和關門小徒弟水鏡也不知去向。

  溫樂陽和四位大家長領著死字號忙忙碌碌,不停的在村子裡佈置劇毒禁止,而讓他意外地是不久之後,已經能下地四處溜躂的大伯溫吞海。突然舉這個電話朝他笑嘻嘻地走過來:「小子,電話!」

  溫樂陽愣愣的接過電話,剛說了聲:「哪位?」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了一聲又驚又喜的叫聲。

  溫樂陽再嚇了一跳之後反應了過來。是烏鴉嶺的駱旺夫小姐。溫不草最近忙著禦敵,為了不牽連其他兩家,暫時沒把溫樂陽回山的消息傳出去,否則無論是二娘還是死駱家大爺二爺都會上山探望,萬一趕上雞籠道上山復仇,沒準就得殃及池魚。

  慕慕在驚喜過後,聲音卻變得憂慮起來:「我本來是想問問萇狸師祖回來沒有……」

  溫樂陽先是一皺眉,隨即抬起手狠狠的敲了自己的腦殼一下,本來正在旁邊嘻嘻哈哈聊天的風雨彩虹立刻圍了過來。全都歪著腦袋看他,不明白他在幹啥。

  溫樂陽從峨眉山回家之後,一副心思全都放在對付雞籠道的事情上,無意中忽略了一件大事:阿蛋。

  阿蛋又死轉生,天譴將至。當時萇狸說地是一年半載之間,算一算日子,已經一下子過去十個月了。

  慕慕在電話那頭聲音低沉,全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阿蛋的心口已經漸漸有體溫了,恐怕過不了幾天……」

  溫樂陽不等她說完。就跑出去找老妖僧不樂,把阿蛋地事情從頭到尾給他將了一遍,老和尚當場就急眼了,直接搶過了電話:「馬上帶著阿蛋來九頂山!我立刻佈置法陣幫小兔崽子度劫!」

  慕慕答應了一聲掛了電話,一個多小時以後就上山了,嚇了所有人一跳,這來的也太快了吧。

  慕慕苦笑著解釋:「我在家等不及,帶著阿蛋出來,如果萇狸師祖不在九頂山。我就直接去峨眉山大慈悲寺找兩位神僧。剛才我就在九頂山下。」

  阿蛋依舊頭戴氈帽帶著墨鏡,雄赳赳氣昂昂的騎著上次溫大老爺送他的玲瓏馬。見到溫樂陽立刻翻身下馬,蹲在地上拍了拍他的腳面。

  老妖僧不樂也不廢話,伸出拇指和食指,閃電般的在自己雙目上一捏,再撩開眼皮的時候,眼睛已經了兩汪清水!清冽到讓人不敢直視的目光牢牢盯住了阿蛋的眼睛,隨即老臉上地神情明顯一怔,略帶沙啞的沉聲說:「把他墨鏡摘了!」

  阿蛋的目光比起原來靈活了許多,生命的神采和頑童的狡獪糾結在一起,一看就是那種讓人又愛又恨的搗蛋小子。

  老兔妖不樂正在施展天眼明的佛家神通,查探阿蛋的身體,半晌之後才緩緩的說:「這孩子血脈和心脈已經接合,恐怕用不了多少時間,心就會跳起來。天劫將至!」

  說完,不樂對著慕慕一揮手,向著村後地青石坪走去。

  溫樂陽也跟在他們身後:「神僧,天劫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是說……是打雷還是火燒石頭砸?」

  不樂一邊走著一邊回答:「肯定是天雷,就是不知道威力會有多大,萇狸師祖的說法應該不錯,死人復活是陰陽顛倒,這份劫數不會輕。」

  溫樂陽卻長出一口氣,指著不遠處的那根大號避雷針:「是雷就好辦了……」

  話還沒說完就把不樂妖僧給氣樂了:「天劫是神雷,這小子死人復生顛倒陰陽,對於爆發的雷劫來說就是最大號的避雷針,身邊杵多少根鐵桿子。神雷照樣認準阿蛋!而且天劫必須本人渡劫,要是靠著什麼東西把天雷引走或者擋住了,下次天劫會更犀利。」

  溫樂陽知道避雷針不好使,不過還是有點不甘心:「可是萇狸師祖說過,要幫阿蛋擋劫。」

  不樂妖僧搖搖頭:「師祖的意思和我現在要做的事情一樣,爭取幫著阿蛋擋住絕大部分的天劫。但是總有一些要他自己來擋,要是全部被別的東西引走,不僅還會有下次天劫,而且威力也會暴增。」說著,老和尚取出佛珠、木魚、佛經、佛音和幾顆舍利金盅,開始忙忙碌碌地佈置法陣。

  而此時,原本平靜地山間,毫無徵兆的刮起了大風,午後時分本來明媚地春光。在片刻後彷彿被烈風吹得一乾二淨,天地間都變得混沌昏沉,一蓬厚重的火燒雲。一路不停變幻著各種猙獰的形狀,從天邊充滿壓抑地緩緩飄來。

  不樂老和尚狠狠的一跺腳,吐氣開聲,蒼老的聲音厚重而嚴肅:「說來就來了,阿蛋留下,所有人退避!」

  慕慕和溫樂陽幾乎同時回答:「我留下!」

  小易也想留下,可是在重如山嶽的狂風中根本就站不住腳,被彩虹兄弟架著跑回到屋子裡去了。

  不樂妖僧的身形向鬼魅一樣在熾烈的風中迅速游弋,把佈置法陣的東西一件一件深深甩進了石坪。就連一本看似破爛的佛經,被他隨手一甩都嵌進了厚重的石板。

  溫樂陽則像一塊倔強地礁石,穩穩擋在懷抱阿蛋的慕慕跟前,天邊的火雲越來越近!狂風猛烈到了極點,卻沒有一絲風聲,天地間一片肅靜地壓抑,讓人根本無法呼吸。

  老和尚終於佈置完法器,雙手不停的盤結著複雜古拙的手印,用看上去甚至有些詭異的步伐在法陣裡不停的縱躍著。每到一處法器之前,都會大喝一聲只有他才能聽懂的法咒,旋即手印破空,一道璀璨的字猛地砸進青石裡的法器!

  火雲看似緩慢,卻一會功夫就悄無聲息的游弋到九頂山地頭頂,像一個威嚴的天神,正在輕蔑的俯視著地面上的人們。

  原本凝重而擠成一團的火雲,在對準九頂山之後發出一聲了尖銳得好像幼狼哭號的嘯叫,猛地一跳豁然向著四周伸展而去。在剎那間就鋪滿了整個天空!溫樂陽的眼中。映襯一片一直蔓延到天盡頭的火紅!

  老和尚終於跳出到溫樂陽身邊,用左手小指上長長的指甲在自己地眉心狠狠一剜。硬生生的挖下了一塊肉來,傷口裡鮮血噴濺,旋即一抹金光從眉心乍現,直直射入了法陣,就像一抹火種,轟然點亮了整個青石坪!

  昏天暗地裡,青石坪就向暴風雨中的燈塔,勉強和驕傲的燃起一蓬光明。老和尚沉聲喝令:「把阿蛋扔進法陣!」語氣裡全沒了平時的和藹與戲謔,充滿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慕慕在阿蛋的臉蛋上很不合時宜的嘬了一口,抬手把他扔進了青石坪上。

  阿蛋翻著跟頭一屁股坐在法陣中間,似乎也知道要發生什麼,立刻手忙腳亂的把氈帽和墨鏡都小心翼翼地手刀懷裡,隨即抬起頭,沒心沒肺地衝著天空中的異響咯咯傻笑。

  老和尚不樂在法陣邊緣盤膝而坐,低聲囑咐了一句:「站在我身後,無論阿蛋怎麼樣都不可妄動,否則就會害了村子裡所有人!」

  不樂是兩千年地妖怪,生怕一會阿蛋渡劫的時候有意外,慕慕或者溫樂陽會不顧一切的衝進去,幫不上忙只會妄送性命,所以危言聳聽的扣了一個全村人的大帽子,果然溫樂陽和慕慕臉色同時一凜,原本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一些。

  一條銀色的弧光,像靈蛇似的從天空的正中探了一下頭,似乎在窺視自己的獵物。

  老和尚不樂大聲提醒著:「小心,就要來了!」

  直到這時候溫樂陽才突然發現,老和尚的耳垂不知何時已經長長了,幾乎垂到了他的肩膀。好像佛祖般的耳朵正在迅速的顫動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唱咒聲,從不樂的嘴裡緩緩的想起,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威嚴,身前的法陣也一層一層不停的增加著佛光的亮度,越來越熾烈越來越濃厚,到了後來法咒聲宛如天崩地裂,佛光已經從無形變成了有質,好像一層金色的罩子,穩穩的在颶風中,攏住了阿蛋。

  火雲中心那條銀弧真的像蛇一樣,緩緩的探出了身體,並沒有直接砸向阿蛋,而是一圈一圈的游弋著,從火雲的中心,不停向著四周盤旋直直天邊,鋪天蓋地的火雲在銀弧的裹動下也開始激烈的旋轉著,滾滾的悶雷倏然大作,漫天火雲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吼吼怒號著,向著阿蛋的頭頂緩緩壓來。

  剎那,足以崩裂天空的焦雷炸起,一條比房子還要粗大的銀弧,從漩渦中昂首吐信、盤旋了半周,猛地炸向了九頂山!

  不樂老和尚也同時發出了一聲怪嘯,盤坐的身體遽然撐開,法陣裡眷護阿蛋的佛光猛地彙集成一條金色的長練,倒捲著迎向了潑灑而至的天雷!

  溫樂陽咬牙攥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兩條即將交駁的神芒,突然覺得腳面微震,好像有人在拍他。溫樂陽先是下意識的說了句:「別鬧……」隨即腦力裡猛地閃過了一道苦瓜牌靈光,失聲慘叫道:「祖宗,你怎麼跑出來了!」

  佛芒騰空迎向天雷,阿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法陣裡跑出來,正笑嘻嘻的蹲在地上拍溫樂陽的腳面,熟絡的和他打著招呼。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1:05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十九章 大旗
天劫神雷帶著睥睨萬物的威嚴從天而降,就要與沖天而起的佛光交擊的剎那,突然橫空一轉,稍微換了一個方向,堪堪與佛光擦肩而過,繼續向著地面擊下。

  一金一銀兩道神光並排交錯,蔚為壯觀。

  不樂妖僧的老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想不明白天劫為啥拐彎了,嗷嗷怪叫著跳起來,一把拉起身邊的溫樂陽和慕慕,發瘋似的向著旁邊跑去。

  神雷浩浩,如影隨形。

  老妖僧不樂明知道跑不掉,但是也不能不跑,好歹也不能仰頭看著神雷往自己臉上砸不是。

  不樂和尚納悶,溫樂陽可不納悶,阿蛋現在就像個樹袋熊似的抱在他小腿上,臉色焦急……他是替溫樂陽著急。

  強光,剎那吞沒了天地間所有的一切!

  老和尚不樂和慕慕只覺得一股巨力從身旁轟然炸起,整個人就像只被巨人一巴掌拍飛的小鳥,哇呀怪叫著打著旋子摔向了一旁。

  將近兩千年的修為在身,不樂還是被摔得暈頭轉向,他心裡惦記著其他人,迅速的翻身躍起正要有所動作,倏然身體一僵,所有的動作都被凍結。

  阿蛋正手舞足蹈的朝他飛來……

  對於不樂妖僧來說,溫家村渡劫事件實在太匪夷所思了,本來應該渡劫的人撲進了自己懷裡,那現在正遭雷劈的是哪位高人?

  阿蛋還是很有義氣地。爬起來以後掄著小拳頭就要向強光裡沖。

  那一團熾烈濃稠地雷光。正詭異地跳躍著、移動著。

  老和尚不樂一把就按住了阿蛋。隨即伸手一捏雙目。再度施展天眼明神通。蕩漾著水紋地目光如電。狠狠刺入了像鬧鬼似地天劫雷光裡。

  天眼明神目似清泉般澈冽。但是依舊不妨礙老和尚不樂地瞳孔向著眼眶之外不停地擴散。

  溫樂陽正在雷光中央滿臉驚慌。四處亂跑亂撞。反正他跑到哪。從天而降地浩浩神芒就照著他跟到哪。默契程度堪比黑暗舞台上地聚光燈和主角。而天劫神雷幻化地銀蛟。正翻騰怒吼著。向一頭巨大地水蛭拚命向著溫樂陽地胸膛裡。一寸一寸緩慢而費力地擠進去。

  慕慕這時候也爬起來跑到老和尚身邊。看到阿蛋之後嚇了一跳。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指著還在四處亂蹦亂跳地強光試探地問:「溫……溫樂陽?」

  不樂和尚抬起頭看看天空,天劫神雷貫徹天地,很長,歎了口氣回答慕慕:「一時半時完不了事,等著吧。」頭蒼蠅亂跑亂闖,漸漸變成滿臉納悶的站在原地。又似乎站累了,最後乾脆坐在地上,時不時抬頭無奈的看看天空上神雷還有多長。

  阿蛋倚在慕慕身邊。小臉蛋上寫滿了擔憂,咬牙切齒的瞪著強光。

  剛才躲散的溫不草們也紛紛出來了。

  大爺爺問明白了溫樂陽現在的狀況,又是擔憂又是無奈的問老和尚不樂:「神僧,能救下來不?」

  不樂和尚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搖搖頭:「沒辦法,等著吧。」

  小易攥著大喇叭,著急的直跺腳:「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是誰在渡劫?」

  不樂指了指阿蛋:「當然是這小子在渡劫,不過天雷都被溫樂陽引走了。嘿……那把玉刀到底是什麼玩藝。」

  慕慕都快哭了,心裡又愧疚又擔憂:「他…會不會危險?」

  不樂和尚苦笑了一聲:「現在應該還沒事,他在裡面挺好,就差吃胡蘿蔔了。」他地話還沒說完,慕慕和小易同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老和尚不樂嚇了一跳,趕緊轉開了話題:「這次天劫都砸在溫樂陽身上,三年之內小殭屍隨時會重新應劫,下次天劫的威力絕對要比這次大得多,恐怕就算師祖親至。也未必能幫他擋。」

  慕慕勉強止住了哭聲,眼淚還是劈里啪啦地向下掉,伸手把阿蛋緊緊的抱在懷裡,:「聽天由命吧!還是阿蛋什麼時候復活,什麼時候應天劫?」

  「他是死人轉生,第一次天劫就應在他心脈暢通、變成活人的時候。」老和尚的神色有些疲憊,無論是催動法陣還是施展天眼明,都是極度消耗修為:「但是第一次天劫他沒應,暫時會維持現狀。等到撐過第二次天劫之後才會復活。不過……」

  不樂老和尚沒繼續往下說,誰都明白第二次天劫。基本上沒有渡過的可能,一時間溫家村裡,又陷入了沉靜,只有尾末在忙忙碌碌的計算著,看來是想算算溫樂陽什麼時候能脫困……

  終於,在彭的一聲悶響之後,鋪滿天空的火燒雲倏然崩散,與天劫神雷同時毫無徵兆的消失了,天空轉眼清朗,遙遠地天邊剛剛翻起一層魚肚白,不知不覺裡一天一夜已經過去了。

  所有人的神經全都緊緊的繃起,濃稠的強光漸漸消散,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小易和慕慕同時歡呼著衝向溫樂陽,剛跑了兩步身邊突然蕩起剛烈的勁風,一陣比犀牛還沉重的腳步轟轟然從她倆的身旁響起。

  兩個少女還沒來得及迎上去,風雨彩虹組合就把溫樂陽圍住了,七嘴八舌的紛紛說話,一時間誰說地啥都聽不清楚。

  溫樂陽顧不得搭理他們,一把從脖子上扯下赤玉刀,快步跳到不樂老和尚跟前:「神僧,這塊玉會吸雷,有…有鬼吧!」說著好像玉刀燙手似的,趕緊扔在了地上。

  赤玉刀此刻幾乎變成了銀色,上次在吸斂雞籠道掌劍青鳥喚來的雷霆之後,是紅色的刀身上閃出銀色的雷紋,而這次在吞掉一個天劫神雷之後,是銀色的刀身上偶爾透出血紋。

  老和尚不樂先沒管腳邊的赤玉刀,正色對著溫樂陽說:「收斂心神,屏氣蘊力!」說著又蕩起水紋色的天眼明神通。幫著他仔細的查探身體。

  過了片刻之後老和尚才放心地大笑了一聲:「小子沒事!」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溫樂陽自己倒沒什麼,身體裡地生死毒依舊歡暢流動,和以前一模一樣。

  這次的天劫神雷無論規模還是威力,都比著雞籠道地掌劍喚來的霹靂要厲害的太多,但是赤玉刀好像也強大了不少。在吸斂雷暴的時候,一絲震動也沒有外洩,溫樂陽壓根就沒感到什麼力量侵襲,更沒有像上次那樣受傷。

  老和尚又輕輕捻起玉刀,仔細地瞅了瞅,呵呵笑著又把它掛回到溫樂陽的脖子上:「什麼有鬼,胡說八道,這可是件好東西,連天劫的神雷都能被它擋掉。以後天下各個門宗的雷法哪個能奈何得了你!」

  說完老和尚頓了一下,鄭重的神態已經變成了妖孽的嬉笑:「修真道上最出名的雷法,就是雞籠道的《九上天采雷訣》。」

  阿蛋應劫動靜鬧得極大。最後他卻毫髮無傷,依舊壞笑兮忒,又找回玲瓏馬在溫家村裡四處亂跑。

  慕慕和溫樂陽久別重逢,本來心裡無限的歡喜,但是因為擔心阿蛋,臉上總是鬱鬱寡歡地,阿蛋現在根本就沒有一點殭屍的性情,除了心臟不跳之外,活脫脫的就是個頑皮小子。平時在家裡每天和慕慕寸步不離,感情無比深厚。

  溫樂陽知道阿蛋在三年內還要應一次大劫,皺著眉頭問老和尚不樂:「第二次天劫如果頂不住地話,把玉刀給阿蛋,再把天雷吸走,也總比過不去強吧。」

  不樂斜忒了他一眼:「糊塗吧!要是第二次天雷也沒打到殭屍娃娃,你知道會怎樣?」

  也不等溫樂陽接口,不樂就直接向下說:「兩次天劫落空,說明天像已亂。就會引發道家所說的無量劫!無量劫一起,天地合一萬物俱滅,世間重回混沌……不過我也是聽說的,不知道真的假的……」

  老和尚正說著,溫樂陽的手機突然響了。

  溫樂陽接起電話說了兩句,然後把手機遞給了老和尚不樂:「大慈悲寺的,找您。」

  不樂一愣,嘟囔了一句:「怎麼不直接給我打電話…… 哦,停機了。」隨後接過電話。在電話那邊。小和尚希聲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說些什麼,老和尚的神色卻越來越古怪。到了最後乾脆哈哈大笑。

  講完電話老和尚興高采烈地搓著手心在村子裡走來走去,過了一會才對溫樂陽和四位溫老太爺笑道:「雞籠道這次果真急眼了,掌門紫雀老道親自帶隊要上山報仇!」

  溫樂陽想不出這事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沒好氣的看了和尚一眼:「把手機還我!」

  「呃…習慣了。」老兔妖不樂臉紅了一下,把溫樂陽的手機從自己兜裡掏出來還給他,繼續笑嘻嘻的說:「除了雞籠道的好手之外,崑崙道和鵝羊道也都跟著摻和進來了,這三個道門本來就是一個鼻孔出氣。三道掌門一起去了大慈悲寺,一口咬定九頂山窩藏妖人,哈哈,哈哈哈哈。」

  溫樂陽一聽就急眼了,一個雞籠道應付著都沒根,現在五福裡的三個道門要一起找上山,這次麻煩大了。

  不樂笑了一會,總算恢復了正常,但是眼神裡掩飾不住的欣喜:「善斷已經答應三家道門,和他們一起來九頂山分辨是非。嘿嘿,這次總算有點熱鬧瞧了。」

  小易站在溫樂陽身邊,咬牙切齒的瞪著開懷大笑地老和尚不樂,恨不得抄起大喇叭給他一下子。

  在五福裡,雞籠、鵝羊和崑崙道,向來同氣連枝共進退,這次雞籠道在九頂山幾乎全軍覆沒,死了幾十個弟子,這在邪門被趕進世間的千百年裡是根本就沒發生過的事情,出事後不久,鵝羊和崑崙就都站出來力挺雞籠道,看架勢是一定要報仇的。

  溫家四位老爺子對望了一樣,大爺爺坦蕩的一笑,大大方方的說了聲:「只要殺出個威風。全族盡滅又何妨!」

  老和尚不樂就是妖身,修了這麼多年的佛祖依舊沒能泯去頑劣的本性,一聽到這次熱鬧大了立刻高興的得意忘形,現在聽大爺爺這麼一說,才趕忙搖頭:「三門老道以為仗著人多就能指手畫腳,嘿嘿。我跟善斷加起來三千年地修行,就憑他們幾個,還真入不了和尚地法眼……」要真比起修行來,老兔妖的確不把五福地同澤們太當回事。

  老和尚笑著笑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略微有些扭捏的問大伯溫吞海:「村裡…有假髮沒有?既然善斷也來,我就扮個溫家老頭兒吧。」

  大伯搖搖頭:「神僧你不會變嗎?」

  不樂的表情明顯一窒:「你西遊記看多了吧……」話還沒說完,突然瞪起眼睛,對著山下的方向大喝了一聲:「止步!」

  系律律一聲馬嘶。阿蛋騎著玲瓏馬,第一個向著村口衝去,摩拳擦掌地去抓奸細。

  一個溫樂陽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吃力的從村外傳來:「別打別打,是我們哥倆……」

  小易哎喲叫了一聲,對著溫樂陽咯咯脆笑:「你徒弟回來了。」

  不久之後腳步亂七八糟的響了起來,一大群奇形怪狀的人物,足足上百人浩浩蕩蕩的進了村子,水鏡和尚跟稽非老道正威風凜凜的走在隊伍的最前列。

  溫樂陽嚇了一跳,仔細一看跟在兩個出家人身後的人,自己大半都認識,都是第一次去峨眉山地時候結實的散修。敞胸露懷護心毛粗黑的大胖子牛力士、擦脂抹粉頭戴大紅花地紅姑婆、腰板挺直不苟言笑的公冶老爺子……

  稽非和水鏡快步跑了進來,先笑嘻嘻的對著老和尚不樂打了個招呼。

  不樂馬上客客氣氣的還禮,當初他和善斷受傷,就是這兩個老賊把他們扛回到大慈悲寺的,怎麼也算是救命的恩人了。

  稽非跑到溫樂陽跟前,先擺出了一臉驚喜,從頭到腳使勁打量了他一遍:「沒事就好,無恙就好啊!」

  小易從旁邊笑道:「師父也不叫一聲!」

  稽非全當沒聽見,臉上的驚喜又變成憤憤不平:「我們哥倆本來正在天下遊歷。突然聽說五福裡的三個道門要對付咱們溫不草,立刻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說著又指了指那一大票散修:「上次托萇狸仙子地福,我們哥倆結下了些人緣,這次九頂山有難,正好是用人的時候,咱也就不客氣了,該喊的人全都喊來了!」

  水鏡和尚在旁邊一個勁的點頭:「這次五福動其四,是千年未有的大事兒,修真道上早就傳的沸沸揚揚。」

  慕慕從旁邊歪著腦袋打量了兩個出家人一會。直到水鏡臉紅了不敢再看她的時候。才笑著說:「不對勁啊,和尚。說實話吧!」要是算起時間來,慕慕和他們認識的最早,知道這哥倆遇到這樣的事,跑都來不及,現在巴巴地趕回來可不合他們的性子。

  老道急忙插話:「師…那個、那個門有難,我們哥倆……」

  溫樂陽也知道老道的話不能聽,率領著小易、慕慕和阿蛋,四個人一起目光炯炯的瞪著水鏡和尚……水鏡和尚的頭越埋越低,堅持了半天之後終於一咬牙:「這個…我們哥倆拜你為師,不知道怎麼就給傳出去了。」

  溫樂陽趁熱打鐵,呵呵笑著問:「那又怎樣?」

  水鏡的小眼睛一瞪:「又怎樣?祖宗,這次咱們溫家一下子得罪了五福裡的三個道門,老道要是找我們報仇,天下再大我們也沒地兒跑啊!九頂山現在雖然在風口浪尖上,但是還有萇狸仙子坐鎮,諒那些牛鼻子也嘬不出什麼大妖來。」

  溫樂陽哈哈大笑,明白了:「其實還是九頂山最安全。」

  水鏡和尚點點頭,突然跟發神經似的、豪氣沖天的哈哈大笑起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和尚乾脆回山,會一會天下五福地三個道門,倒也痛快地很啊……那個萇狸仙子呢?早就回山了吧?」

  溫樂陽搖搖頭,摸出了一根胡蘿蔔:「一直沒她老人家的消息。」

  稽非跟水鏡臉色同時發白,過了一會才勉強笑了笑:「沒事,沒事,仙子不在。神僧在也成……神僧不走吧?」

  老和尚不樂大笑著搖頭:「不走不走,這次我跟諸位一起,會會那群老道!」

  兩個出家人同時長出了一口氣。

  溫樂陽有些猶豫地回頭,望向四位爺爺,大老爺豁達一笑:「上山的就是好朋友!」

  一群散修臉上都洋溢著躍躍欲試的興奮,與其說是還稽非水鏡兩個人當初他們救出大慈悲寺的人情。倒不如說是來湊熱鬧起哄。打不過大慈悲寺,不代表打不過三個道門,反正敢上山地都是不怕事兒大的主。

  溫家村裡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散修們天天摩拳擦掌,三五成群或者口水橫飛討論道法,或者乾脆放出法寶炫耀一番,阿蛋如魚得水,騎著玲瓏馬在大群的怪人裡穿來傳去,後來不知道誰把阿蛋隨時會遭天譴的事洩露了。阿蛋到哪,哪的散修立刻一窩蜂的散開……

  七天之後,清晨時分。終於一聲春雷般地斷喝擊碎了九頂山短暫的平靜:「雞籠道紫雀,率門下弟子請見溫家的諸位高人!」

  隨即一個厚重的聲音接踵響起:「鵝羊道三味,即刻上山。」

  第三個聲音年輕而爽朗,語氣也要客氣的多:「崑崙道留正,拜會九頂山溫不草。」

  第四個聲音則從骨子裡透出了一股親切的味道:「大慈悲寺善斷和尚,求見溫家諸位家長,阿彌陀佛,和尚有禮了。」

  萇狸不在,溫家沒有大嗓門。老兔妖不樂現在不捨的暴露實力,撇撇嘴沒說話,一群散修面面相覷,誰也沒那麼大本事把聲音送到山下去。突然一陣尖銳的嘯叫響徹了山谷,過了一會,大爺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籠罩住九頂山:「喂…喂…聽見了嗎?」

  大伯溫吞海大聲答應:「聽見了,沒問題!」

  溫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九頂山上上下下都裝了廣博用地大喇叭。

  大爺爺坐在麥克風前,一如既往的一點不大方。根本不理三個道門,笑呵呵的廣播著:「善斷神僧,我就不下山了,失禮莫怪。快請上山。」善斷地聲音中正淳厚,充滿了高僧氣度:「老當家太客氣了,事出惶急未能先行通報,貧僧來的冒昧,還請恕罪。」

  大爺爺繼續笑道:「九頂山和大慈悲寺親如兄弟,神僧要是再客氣。老頭子的臉可就沒地方擺了。」

  善斷也不著急。接著客氣:「是小和尚的臉沒地方擺才是啊,您要是再謙讓。和尚只能掩著臉回峨眉山了,哈哈,哈哈。」

  大爺爺:「哈哈,你要是回去我立刻帶著溫家老少去登門謝罪……」

  倆人都客客氣氣,說著一點沒營養的話,聊得挺開心,直接把三個道門晾在了一邊。

  牛力士急得直蹦,氣哼哼的對著溫樂陽大聲說:「怎麼那麼多廢話啊!」溫樂陽哈哈大笑:「反正有人更著急!」笑吟吟的:「最近天干物燥,實在盼一場雨水……阿彌陀佛,三位掌門請等和尚一步啊……老當家,我們上去了。」

  溫大老爺嘿嘿一笑,關了話筒,溜溜躂達的走出了出來……

  溫家村前地空地上,溫不草弟子和散修混在一起,或者三五成群,或者七八人一夥,看似散漫雜亂的站著,四位老太爺身邊分別是大伯溫吞海、溫樂陽、兩個少女和阿蛋,老和尚不樂打扮成一個普通老漢,笑呵呵的站在溫樂陽後面,正在吧嗒吧嗒的抽煙袋。

  除了溫不做之外,死字號的人都不知去向。

  佛宗大慈悲寺、俗家一字宮、道門雞籠、鵝羊、崑崙,並稱天下五福,執掌修真正道,一千多年中佔盡了天下的威風。五福的掌門平時都在大山裡清修極少露面,偶爾有一位掌門下山就足以引起軒然大波,這次為了個名不見經傳、甚至都算不上修真門宗的溫不草,五福之四中所有頂尖的人物齊齊聚首。

  沒人知道這究竟算是修真道地盛事,還是溫不草的大禍。

  溫吞海身體結實,肩膀上的傷已經回復了大半,此刻正站在四位大家長身後,突然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從他口袋裡響起。大伯剛剛接起電話,立刻一陣怒罵聲就從話筒了傳了出來……

  掛了電話之後,大伯苦笑著望向溫大老爺:「苗不交和烏鴉嶺的人正在上山,駱大爺說要救咱們溫家於水火。」

  慕慕在旁邊噗嗤一聲樂了。

  溫大老爺愣了片刻,倏地哈哈大笑:「也好,我們三家拓斜傳人,試試五福裡三個道門的成色,有意思!溫不做,把祖師爺的旗號給我打出來!」

  溫不做答應了一聲,對著身後一揮手,十幾個溫不草弟子一起豎起一座巨大的旗桿,一面威風凜凜的皂羅大旗迎風招展,上書兩個方方正正地大字:拓斜!

  溫樂陽噗地一聲,把嘴裡的胡蘿蔔都噴了出去,大老爺得意洋洋地瞪著他:「小子,氣派不?」

  溫樂陽哈哈大笑,用力點頭:「氣派!」

  大老爺突然壓低了聲音:「這兩天趕製的,關鍵時刻還能當避雷針用。」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章 五福
佛宗大慈悲寺、俗家一字宮、道門雞籠、鵝羊、崑崙,並稱天下五福,執掌修真正道,一千多年中佔盡了天下的威風。五福的掌門平時都在大山裡清修極少露面,偶爾有一家掌門下山就足以引起軒然大波,這次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甚至都算不上修真門宗的溫不草,五福之四中所有頂尖的人物齊齊聚首。

  只是沒人知道,這究竟算是修真道的盛事,還是溫不草的大禍。

  不久之後,村口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善斷面帶熟絡的微笑,率領著幾十名僧侶最先上山。和尚們各個步履沉重,不僅沒施展神通,甚至都沒提氣運起輕身的功夫,就憑著個人的體力徒步上山,給足了溫不草的面子。

  在和尚們之後,就是烏泱烏泱幾百個老道,分成青袍、杏黃袍和白袍三種打扮。

  四位老太爺連同大伯溫吞海和溫樂陽都快步迎了上去,大老爺拉著方丈善斷的手呵呵笑道:「有勞神僧了」

  善斷方丈微笑著躬身合十,說話間絲毫不避諱身後的老道們:「老爺子說的哪裡話,溫不草與大慈悲寺血脈共源,同氣連枝。你我之間的淵源,不是誰都能懂的。」

  善斷說完以後,抬起頭對著混在溫不草中的老兔妖不樂微微使了個眼色。

  隨後五個和尚從隊伍裡踏步而出,一起對著溫大老爺施禮:「大慈悲寺五禪院首座見過溫老爺子。」

  五位禪院首座裡沒有了小結巴希聲。

  溫家的六個核心人物趕忙還禮,溫樂陽站直以後對著還在和尚隊伍裡的小結巴笑道:「小神僧不做一大事禪院首座了?」

  小結巴愁眉苦臉的搖搖頭:「我…山腹十、十個月,耽誤了功、功課,又請希覺師兄回、回來了。」

  希覺和尚就是當初在斬雁峰洞口被萇狸搶走手機地老僧。現在又被善斷方丈封回了一大事禪院首座。此刻也是一副愁眉苦臉。眼角一直掃著小易手裡地大喇叭。

  小易笑嘻嘻地對著希覺吐了吐舌頭:「誰地多普達?」希覺老僧苦著臉搖搖頭:「現在和尚換步步高了。」

  溫不草一貫地小氣。幾位老爺子只跟和尚們寒暄。直接把其他人晾在了一旁理也不理。道士們在進村之後就按照袍子地顏色分成三堆。青袍地雞籠道弟子各個面色陰鬱。目光裡飽含敵意;杏黃袍道人神情微慍。倒是白色袍子地老道們倒都是好脾氣。跟群眾演員似地面帶微笑。目光迎上溫家弟子地時候。大都笑呵呵地點頭示意。

  一直過了半天。一個年輕地白袍道士終於笑著開口了:「善斷神僧。老道們可站了半天了。都等著您老給我們引薦呢。」

  善斷和尚笑得一團和氣:「和尚該打。和尚該打。見到故人欣喜忘形。一時忘了諸位。」說著拉住了溫大老爺地手腕:「老爺子。我給您引薦幾位高人。」

  大老爺眼睛一瞇。笑了笑沒說話。

  善斷先帶著溫家眾人快步走到青袍群道跟前,指著為首一個滿臉苦相,彎腰駝背似乎喘氣都吃力的老道:「這位是雞籠道紫雀真人。一身雷法修為驚天動地,法寶日月不動劫更是上天下有數的犀利寶貝!」

  紫雀老道哪像個得道高人,更像個老鰥夫。眼睛渾濁得都快分不清黑白了,顫顫巍巍的抬起頭,對著溫大老爺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不鹹不淡的說了句:「溫不草,好樣的。」跟著又用渾濁的目光掃了溫樂陽一眼。

  善斷的介紹還沒完:「紫雀真人,可是咱們這一代裡地老壽星,他老人家已經快三百歲了。」

  紫雀歎了口氣,搖搖頭,語氣裡充滿無奈但是沒有一絲責怪:「三百零三啦!」

  善斷訕訕的笑了笑:「是和尚一腦袋糨糊……」他的話還沒說完。溫不做就從後面接口:「紫雀真人身後臉色不太好地那位仙長,看著面熟啊。」

  話嘮溫不做平時都寸步不離四老爺身後,現在理所當然的跟著溫家的核心人物走過來。

  善斷跟溫家人說話的時候,根本不以和尚自居,而是一副江湖腔調:「這位大哥開玩笑了,這位是掌劍真人,青鳥道兄,前不久剛來過九頂山。」

  溫不做表情豐富的大吃一驚:「哎喲,真真認不出來了。青鳥仙長上次來的時候可精神的很,一副仙風道骨全不是現在的委頓像啊。」說完根本就不看雞籠道弟子們的表情,拉起善斷和尚又向著杏黃袍老道走去:「聖僧,快給我引薦引薦這邊地仙長們。」

  雞籠道被溫不做和善斷和尚一唱一和調侃了半天,臉色變的比刀子還冷,不過誰都沒說話,掌門人紫雀依舊佝僂著身體,吃力的喘著。

  溫不做剛走開幾步,突然又站住了腳步。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對著雞籠道掌劍青鳥老道大喊:「道長,您老這次施展神通的時候慢著點。咱們溫家村的避雷針年久失修,恐怕再扛不住幾下子了。」

  掌劍真人的眼眶都快瞪裂了,但是掌門還是那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樣,雞籠道等級森嚴,紫雀不發話,其他弟子說也不敢開

  善斷笑著搖搖頭,走到杏黃袍的道士們跟前還沒說話,為首地道士倏地跨上了一步,一下子繞過了善斷妖僧,幾乎和溫不做四目相對,聲音渾厚威嚴:「口舌之利,小人得志,倒頭來自食苦果悔青腸子也是自找。」

  一步跨出的黃袍道士看上去五十出頭的樣子,中等個子但是身體粗壯結實得嚇人,胳膊比著一般人的還要粗。

  溫不做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目光炯炯的回瞪著中年黃袍道士,一改剛才的疲賴調子,語氣清淡的好像得道高人:「夜郎自大,坐井觀天,殊不知貽笑大方丟人現世近在眼前。」

  善斷和尚依舊沒心沒肺地笑著,閃身隔開兩人:「你們對對子呢,哈哈。個個都是滿腹經綸,就顯得和尚不學無術,這位是鵝羊道掌門三味真人。」

  溫大老爺點點頭,對著三味真人留下了句:「待會多親近吧。」跟著溜溜躂達地走向了白袍子們。讓溫樂陽感到意外的是,白袍子地首領年紀輕輕,身材修長。長的儀表堂堂,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和自己年齡相仿。

  白袍子小道士這次不等溫樂陽說話,對著溫不做苦笑直作揖,沒有一點掌門的風度:「我可沒得罪你們,你別拿話編排我,我剛當了掌門不久威望本來就差勁,要是再被你笑話一通,回山以後諸位師兄弟就該造我的反了。」

  溫不做愕然。沒想到遇上個一點不顧身份地主,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該說點啥好。善斷和尚哈哈大笑著打趣:「崑崙道留正道兄可是一代翹楚,年紀輕輕卻道法大成。實在是正道千百年裡第一號的天資卓絕!」

  留正依舊苦笑著,換了個方向對著善斷繼續作揖:「聖僧您可別這麼說,我那些師兄弟本來就不服我,你這一稱讚,他們回去之後更要和我找事了。」

  在他身後的白袍崑崙道們個個臉色無奈啼笑皆非。

  善斷似乎跟他關係還不錯,擺著手笑道:「哈哈,最好能罷免了你這個成天胡言亂語的掌門人!」

  留正嘿嘿笑著站直了身體,一雙星目裡閃爍著明亮的光彩,一點不失禮數。向著溫家四位大家長依次施禮,語氣中始終以晚輩自居。

  溫不做嘴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好意思再說啥,不料留正老道神色大喜,對著他一個勁的點頭:「多謝多謝,多謝閣下高抬貴手……」

  山上剛把三個道門引薦完畢,駱家兩大魁首、苗不交的二娘帶著小蚩毛糾就聯袂而來,在他們身後跟著上百人,無論是牽引著屍煞的駱氏好手。還是青苗的巫者,全都臉色陰戾,目光冷地能凍死蒼蠅,。

  駱老大一進村,就對著溫大老爺吼道:「老溫,你不義氣!」

  二娘也點點頭:「咱們拓斜傳人血脈同根……哎喲,你們這旗子可夠威風的!等回去以後我們也得繡一面。」

  溫不草的十幾個年輕弟子,穩穩扶著剛剛豎起地大旗,拓斜兩個大字如刀如戟。霸道的戳進了所有人的視線。

  苗、駱兩家的魁首對著大慈悲寺的一眾僧侶打過招呼。引著麾下的好手歸入溫不草的隊伍,這時候駱老大才問:「溫家的小子們。給咱說說誰是敵人?」

  溫不做滿臉喜慶的走過來,指了指身穿青袍地雞籠道弟子:「這些是正點子,半個月前上山搗亂,被打得落花流水,現在帶人回來報仇。」說完又指著杏黃袍的鵝羊道:「他們是青袍子的幫手,估計一會也得挨打。」

  駱老大威風凜凜的點點頭,用下頜指著白袍子的崑崙道:「那他們呢?」

  溫不做語氣有點猶豫:「他們不好說,上山以後挺客氣,還沒分出來到底是做賊的還是做客的,反正防著點沒錯。」

  白袍小道士留正一個勁的對著溫不做笑,露出一嘴整齊潔白的牙齒,一股年輕人地天真與陽光躍然臉上,所有看到他的笑容的人,嘴角都忍不住抿起一絲笑紋。

  溫樂陽也笑了,對留正的印象不錯。

  亂了一陣之後,彼此之間終於都介紹完了,善斷和尚低聲念了句:「阿彌陀佛」,回到了大慈悲寺的隊伍裡。這時候站在雞籠道隊首、一直像個破風箱似的喘個不停的紫雀老道終於踏上了兩步,渾濁的目光裡看不出一絲情緒,望著大慈悲寺的和尚們:「大慈悲寺地諸位神僧,真要保著這群邪魔外道?」他地聲音沙啞,好像在嗓子眼上糊著一口濃痰,讓人聽著難受無比,恨不得替他咳嗽兩聲清清嗓子。

  妖僧善斷微微一笑,又恢復了天下第一佛宗主持的風範,聲音裡充滿了公正與浩然:「紫雀仙長言重了,公道人心,和尚只求諸位道友能在九頂山上寫出一個正字。」說完。又悲天憫人地一笑,不再說話了。

  站在紫雀身後的雞籠道掌劍青鳥老道也走出隊伍,狠狠的笑了一聲:「好一個正字!雞籠道請動了諸位道友和大慈悲寺神僧的法身,上這座九頂山,就是為了把這個正字寫地橫平豎直!」

  青鳥老道上次受傷頗重,不過大都是筋骨皮肉的外傷。半個月之後已經恢復了大半:「兩年多前,九頂山下有妖人殘害我修真正道弟子,本座帶領弟子上山查探,」說著,目光如刀恨恨的瞪向溫大爺:「溫不草,你敢不敢告訴大慈悲寺,本座上山之後,對你們說了些什麼?」

  溫不做從四老爺身後站出來,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咳嗽一聲模仿者青鳥的語調:「本座記性不錯七個名字還是能記得住的,小妖你還差得遠,雷!」聲音雖然不像。但是語氣拿捏的卻惟妙惟肖。

  溫樂陽呵呵笑了,有意無意地踏上一步,從側面掩住了溫不做,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次當著其他幾個大門宗,雞籠道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偷襲一個牙尖嘴利的小人這種事情還是做不出來的。

  所有的道士們全部一頭霧水,都聽出來溫不做在模仿雞籠道的青鳥老道,可是卻聽不明白他說的是啥。

  溫不做得意了一會之後。才不慌不忙的解釋:「這位抱著大寶劍的道爺,上山以後一共就說了這三句話,其他地話都是他身後的一個小道士說的。」

  哄……所有當時在場地溫不草弟子全都笑了。

  抱著巨劍的青鳥老道胸口起伏,喘了兩口粗氣之後勉強恢復了平靜:「青鳥是什麼人,豈會和你一般見識。那次我上山之後,坐下弟子即刻表明了身份和來意……」

  青鳥正要繼續向下說,一向只恨說不夠的溫不做竟然很不耐煩的打斷了他:「沒人和你們打官司,溫家更犯不著和你對峙,你那些廢話趁早收起來。要打就打。不打光說的,趁早滾下山去別在這丟人現眼!」說完以後一回頭,走了。

  青鳥道人這口氣被憋得自己胸口都快爆炸了,猛地爆喝了一聲:「混賬!不說了,哪個先來送死!」懷裡的巨劍彷彿也感受到主人的憤怒,猛地暴起了一團刺眼的雷光。

  老道的話音未落,天空裡倏地被流光溢彩充斥,一百多個聲音一起從溫不草地陣營裡大聲喝應:「老子先來!」一剎那裡,飛劍、神砂、鬼弩、震天印、羅剎煙林林總總不知道多少件法寶一起沖天而起。幾乎所有的散修都放出了法寶。向著青鳥老道就打了過去。

  這群散修本來就是打架來的,早就煩透了雙方磨嘴皮子。好容易等到溫不做在前幾輪的辯論中全部完勝,青鳥老道氣急敗壞的喊打,全都想也不想,直接把自己的寶貝扔了出去,隨後才發現動手的不光自己一個,又開始手忙腳亂的收回法寶,散修各個眼高於頂,對方就一個人的話,他們還不屑圍攻。

  青鳥老道哪想得到自己一嗓子吼完,跟著天上就下起了法寶雨,全身地雞皮疙瘩都乍起來了,不是害怕,是氣的,這些法寶在他眼中大都不入流,再度爆喝了一聲,手裡的巨劍凌空而起,震盪著一疊又一疊響徹雲霄的長吟迎向散修們的法寶。

  巨劍剛剛飛起來,剛才還鋪天蓋地的無數法寶一下子又都消失無蹤,青鳥老道上山兩次,這樣的事情遇到過好幾回了,每次都是自己一出手敵人就收手,氣的目眥盡裂,雙手一翻,巨劍嗚嗚風鳴,劃破青天閃電般向著拓斜大旗斬去。

  兩個聲音猛地從溫家弟子中響了起來:「動手!」

  隨即七道瑰麗的色彩沖天而起,七個大胖子各自手舞巨刃,把七道異彩匯成一條長虹,從地面直捲而起迎上了巨劍!

  轟然巨響,彩虹炸碎巨劍搖擺,七個胖子和掌劍真人各自向後踉踉蹌蹌地退了幾步。

  溫九和溫十三關切地看著彩虹兄弟們:「還好吧?」

  「沒事!」七個胖子異口同聲。

  兩個傻叔叔一起放鬆了神色,抬手指著猶自飄揚的大旗吩咐:「保護好旗子啊!」剛才喊動手地就是他們倆。

  七個胖子無比聽話,手裡高擎著巨刃,大模大樣的走到大旗腳下,臉色肅然站好。

  大老爺這下也翻臉了。伸出手指指了指青鳥老道,淡淡的說了三個字:「你得死。」說完之後,就好像他已經是個死人一樣,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善斷對著身後一揮手,五大禪院的首座立刻帶著坐下的僧侶移動腳步,走到了溫不草一側。擺明了立場。

  只有善斷跟小結巴希聲,還留在原地。

  掌劍青鳥對著和尚們怒目而視,凌厲地語氣中略帶嘶啞:「大慈悲寺真要庇護妖人嗎!」

  善斷依舊是那副悲天憫人的佛祖神情,只是淡淡的回答:「請青鳥道兄自重,和尚到現在為止,沒見到妖人,只看到你出劍。」

  一直沒怎麼說話,只顧著喘氣的紫雀真人再次開口了,不是對著和尚。而是望向另外兩個道家門宗:「三味道友,留正道友,你們怎麼說?」

  鵝羊道的掌門。粗壯結實的三味真人龍驤虎步,和紫雀老道並肩而立:「斬妖護道,鵝羊道門下弟子唯紫雀道兄馬首是瞻。」

  崑崙道地小伙子掌門留正卻是一臉沒主意的樣子,愁眉苦臉的看了看兩個道門,又看看一邊的善斷和尚,最後乾脆回頭望著跟在身後的崑崙弟子們:「怎麼辦?」崑崙弟子裡有幾個脾氣大的衝他瞪眼,有幾個臉皮薄的乾脆低下了頭,剩下的都是一臉無奈。

  鵝羊道三味真人充滿不悅的哼了一聲:「留正真人,崑崙道千年威風。除魔無數……」

  留正小道士尷尬地搓了搓手心,有些猶豫的打斷了三味真人:「這個,斬妖除魔崑崙道自然是義不容辭,但是他們明明就是一群散修和普通人嘛,沒有邪道妖魔。」

  善斷微笑著,對著留正小道士合十施禮:「真人慈悲之心,當受得大慈悲寺闔寺僧侶這一禮。」

  站在溫不草陣營裡的一種大慈悲寺地高僧,也都隨著掌門向留正真人合十躬身,口宣佛號。

  留正小道士這下更尷尬了。緊張的手都沒地方放了,忙不迭的還禮:「神僧言重了,言重了,還請神僧和溫家幾位老太爺好好說說,大家心平氣和的分辨一下是非曲直,公道自知。」

  雞籠道掌門三味真人伸手一指溫不草眾人:「就憑著這些凡人和散修,豈能傷到青鳥道兄!妖邪既然不肯現身,我們就逼他出來,留正道友你年紀尚淺。不懂得邪道妖人的惡毒手段。千萬不能一念之仁為日後留下無數禍端。」

  留正表情尷尬,說話可不尷尬:「多謝三味真人。留正受教了,不過……留正年幼修為淺,分辨不出妖人,但是善斷神僧法眼如炬,他老人家總不會看錯的吧。」

  小結巴希聲抬頭看了一眼善斷方丈,磕磕巴巴的問:「他是誇…誇…誇您不?」

  妖僧善斷歎了口氣,用極低的聲音回答希聲:「我也正琢磨呢……」

  善斷話音未落,突然一陣豪邁爽快的大笑聲,從山腳下鏗鏘有力地傳來:「留正真人說的好!善斷神僧法眼如炬豈能正邪不分!雞籠和鵝羊的道友實在是庸人自擾啊。」

  善斷微微一愣,隨即微笑著搖頭,運起佛門的神通,向著山下緩聲笑道:「想不到,一字宮夏老仙人親至九頂山,和尚合十頓首。」

  溫家六個核心人物互相對望了一眼,這番熱鬧,現在看是越來越大了。

  小易和慕慕也對望了一眼,前者攥著大喇叭的手緊了一緊。

  夏老大的聲音再度滾滾傳來:「神僧再這麼客氣,就是不拿老夏當兄弟了!五福到其四,哪能缺了一字宮,再說溫家和我們一字宮本來就親近,要是有人不問青紅皂白欺負上門,一字宮可不能坐視不理!」

  說著,夏老大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變得客氣起來:「羅海湖一字宮,夏難休上山求見溫家幾位老當家,哈哈,咱這就上去了!溫樂陽在不在,你可要打起精神來,哈哈!」夏老大的語氣和以前鎩羽而去的麻赫水迥然相異,不僅沒有了麻赫水地狂妄傲然,相反充滿親切,對溫樂陽說的話更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輩再和晚輩開玩笑。

  當然,這種語氣,對矢志報仇的雞籠道來說無比的刺耳。

  崑崙道年輕掌門人的留正真人喜上眉梢,開心無比的大笑:「這下五福算是真正聚齊了,我下山接夏老神仙去!」一點也沒拿自己當外人,說完轉身就向著村口跑去,剛跑了兩步,突然站住了腳步,目瞪口呆的望著村口:「你們怎麼來了?」

  五個人氣喘吁吁的從村口走進來,為首地一個不悅地哼了一聲,狠狠咧了留正真人一眼:「怎麼,我們不能來。」

  留正真人臉上又是無奈又是苦笑:「能來,能來。」

  大伯溫吞海這時候也哎喲一聲,趕忙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劉所,什麼事還勞動你老大駕,打個電話不就得了。」

  剛進村地五個恩都是一身筆挺的灰色制服,頭頂的大簷帽上,國徽正迎著陽光閃閃發亮,比著一群修真的和尚老道都威風多了。

  劉所對前縣長挺客氣,先讓了根煙,才苦笑著:「溫哥,我們也不想來,你當這山是這麼好爬的,這不接到報告,說是和尚老道一大群人進村子,我們怕出事趕緊過來看看。」

  在他身後的一個小警察也笑得挺貧氣:「喝!這面旗子還真威風,你們開化妝舞會呢?」

  溫吞海哈哈大笑:「村裡老人請了些出家人做法事,還了年輕時候的心願。」

  天下五福之四的出家修士都滿臉無奈,心眼實在的還在琢磨著自己怎麼就成了做法事的師傅了。

  劉所點點頭,峻厲的目光從一群和尚老道臉上掃過,基本上沒人和他對瞪,猶豫了一下之後最後囑咐了句:「祈福還願是好事,但是封建迷信要不得啊,可不能搞!」說著偷偷的往溫吞海手裡塞了張名片,又衝他擠咕擠咕眼,帶隊下山走了。

  劉所出村的時候,夏老大正昂首闊步的進村,在他身後只跟著五六個人,其中還有個窈窕的女孩子。

  女孩子也就二十歲上下,說不上太好看,不過一旦看久了就讓人捨不得挪開目光,眼睛不算大,鼻子不算翹,可就是有些平淡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卻說不出的精巧合適,讓人心情舒暢。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1:06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一章 賭鬥
一字宮是五福裡唯一一家俗家修士,不拜天尊不信佛,門下子弟都是以武入道,夏、麻、魏三位掌門各懷絕技,但是魏老三在快一年之前死在了峨眉山。

  這次只有夏老大上山,麻二掌門沒有來。

  夏老大聲音洪亮,人卻又高又瘦,快兩米的個子,目測也就八十來斤,很像個大雞架子,進村以後先和其他四位掌門略略點頭招呼了一下,就快步走到溫家幾位大家長跟前,笑呵呵好一通寒暄,又告了個罪:「上次我們幾個人都遇到了些緊急事情,所以讓麻家老二上山,結果這個糊塗蛋把好事辦成了壞事,幾位老當家的可別見怪。」

  說完,又走到溫樂陽跟前,上上下下圍著他好一通打量,最後哈哈大笑著伸手狠狠拍了拍他肩膀:「小子不錯!果然不錯!十九,過來見見溫樂陽,都是年輕人以後要多親近。」

  在夏老大身後的女孩子走上來對著溫樂陽大大方方的一點頭,隨後就走向了小易和慕慕,眼角眉梢都充滿了讓人心情舒暢的笑意:「麻叔叔可跟我說了這個。」說著指了指小易手裡的大喇叭,跟著苦笑著搖頭,把螓首湊到小易和慕慕的耳邊,聲音極低但是語氣充滿堅決:「要是真有那麼一天,你再轟我也不晚!」

  小易一愣,皺著眉頭問她:「什麼意思?」慕慕也皺著眉頭,但是沒說話。

  十九的神態又恢復了剛才的樣子,笑著搖搖頭:「以後你們自然會知道,你叫什麼?」

  「溫小易。」

  十九的眼裡居然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點點頭:「真好聽的名字,你喊我十九就好了。」又望向了慕慕:「你呢?」

  「……」慕慕俏氣的嘴唇動了一下,沒出聲。

  小易冰雕玉琢般清純的小臉上佈滿了疑問:「你大名就叫十九?夏…夏十九?」

  除了夏老大、溫樂陽等有數地幾個人之外。在場地所有人都滿臉無奈。他們都是大有身份地位地人。誰也不好意思打斷兩個小丫頭地傾談。

  十九是典型地第二眼美女。剛剛站到小易和慕慕身邊地時候。立刻就被比了下去。但是時間稍長又奪回了不少人地目光:「不是名字。我們一字宮地女兒都沒有名字。更沒有姓。我排行十九。所以大家都叫我十九。這個…以後再給你們講……呀。這是誰家地寶寶?」

  說著十九一把抱起了騎在玲瓏馬背上地阿蛋。阿蛋咯咯歡笑。身子亂扭。隨後向著十九白皙地手背一口咬下。

  夏老大對著幾個晚輩慈祥和藹。又重複了一遍:「你們年輕人。以後多親近!」

  十九抖落著手趕緊把阿蛋放回到馬背上。倏地尖叫了一聲。兩隻手同時抓住了慕慕和小易地胳膊。眼睛瞪得溜圓。用幾乎是夢囈地口氣:「是…是

  夏老大不再理會三個少女。對著溫大老爺笑道:「溫不草和我們一字宮地事情。現在先不急著說。老夏這次上山。是給大慈悲寺地諸位神僧站腳助威來了。」

  溫大爺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夏老頭說的明白,不是來幫溫不草,是來幫大慈悲寺,就算溫家人在執拗孤僻,也說不出什麼。

  妖僧善斷再度合十施禮,人家這麼給面子他哪能不接著:「謝過夏老神仙了。」

  夏老大臉上的笑意悄然收斂。換而滿目正義,毫不避諱地瞪著雞籠道和鵝羊道:「修為再高也高不過天,本事再大更大不過一個理字,老夏自認也有幾分修為,上山以後邪門歪道沒見著,沒事找事的倒有不少!」

  五福齊聚九頂山,雞籠道是來報仇的,鵝羊道緊隨其後,崑崙道地掌門有點亂七八糟搖擺不定。大慈悲寺幫定了溫不草,一字宮卻把要嫁的姑娘帶上山了。

  雞籠道掌門紫雀真人,終於再度開口了:「邪魔外道要捉,雞籠道四十二條性命的仇,也是要報的。」

  他身後的掌劍真人青鳥不等其他人說話,立刻接著自己掌門的話說了下去:「雞籠道和溫不草的私事,還請諸位仙家道友做個公證!」

  雞籠道在聯合了另外兩家道門之後,又邀大慈悲寺上山,本來是想給又亮刀子。又給面子。好歹五福都是正道大派,現在撕破臉皮還早了點。沒想到一來大慈悲寺態度強硬,二來本來答應得好好的崑崙道跑去騎牆了,更沒想到一字宮也巴巴的跑來渾水。

  追殺邪派妖人,是正道門宗就能說話,要在這裡糾纏不清,趕到過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先把這事拋到一旁,雞籠道要報仇,誰要是再幫著溫不草,那就真格翻臉了。

  妖僧善斷剛想說話,突然看見混在溫家弟子裡地老兔妖不樂衝他擠了擠眼睛,微微一笑退在一旁,沒再說話。

  夏老大充滿意外,沒想到一直力挺溫不草的大慈悲寺突然打了退堂鼓,一時也不好說什麼,自己剛才把大慈悲寺的旗號打的老高,只能苦笑著退開兩步。

  鵝羊道三味真人當然不會反對,面含冷笑的回到了自己的隊伍:「九頂山不過一畝三分地,諒那些妖人也飛不上天去,待雞籠道友先報仇也不遲。」

  倒是崑崙道的小掌門留正,皺著眉頭遲疑的說:「可……溫家都是些凡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鵝羊道三味掌門不悅地打斷了:「凡人?他們要是凡人,豈能傷了雞籠四十二位弟子的性命,還差點重傷了青鳥道友!」

  小掌門留正表情有些惶恐,不過還是開口反駁:「真人明鑒,咱們的修天之術,也不過是讓身體變得強了些,有機會得天望道,可不是就此天下無敵,更不是金剛不壞之身,雖說和凡人對敵不易受傷。但也不是……」

  他的長篇大論第二次又被打斷,這次是雞籠道的掌門紫雀,一直淡淡的口氣突然變得森然起來,對著留正厲聲喝問:「留正真人年紀尚小,此時不說話也罷!」

  留正苦笑,在他身後的崑崙弟子可不幹了。站在崑崙道最前排的一個中年道人毫不客氣的開口:「敢問紫雀道兄,我家掌門哪句話說地不對?敢問三味道兄,我崑崙道弟子何時打斷過你們地說話?今天二位掌門真人要是不能給我崑崙道一個答覆,嘿…我家掌門的年紀雖然不能和你們相比,但是論到修為,恐怕就要翻轉過來了!」

  留正卻哎喲一聲,語氣惶恐地很,但是話說的卻很不著調,一點沒有一派掌門的威風:「師兄。你要打架只管去打,反正我年紀小威望低你們也不用來問我,可你不能攛掇著人家來打我啊!」

  說話的崑崙道弟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地掌門是個二百五。並沒有生氣,只是滿臉啼笑皆非,無奈的直跺腳。

  溫大老爺終於開口了,先對著崑崙道的年輕掌門點點頭:「讓道長操心了,既然是私事,諸位就請做個公證吧。」說完,又望向了紫雀老道:「不抓邪魔外道,先報仇?」

  大老爺話音未落,猛地從他身後傳來了一聲大笑:「溫不做不才。先領教雞籠道諸位神仙的手段!」說著,溫不做就腳步輕快的跳了出來。

  溫樂陽嚇了一跳,驚訝程度不遜於虎牢關前張飛和呂布對罵了半晌該動手的時候,聯軍這邊突然衝上去了個相聲演員和呂布對打。

  雞籠道掌劍青鳥自從第二次上山之後就一直被溫不做擠兌,幾次都差點氣吐了血,這次看他又上來耀武揚威,爆叫一聲:「無量壽福!」邁步就迎上去,不料肩膀上猛地一沉,掌門人紫雀真人已經牢牢按住了他的肩膀。一邊費力的喘息著,一邊搖搖頭:「收斂心神,不過是個跳樑小丑……」

  他說話的時候,一個雞籠道弟子突然發覺腳下地土地裡有什麼東西微微一動,掌劍上次在九頂山的經歷他們都已經知曉了,生怕敵人再度從地下偷襲,雞籠弟子手一抖幾道銀光沒入地面,吱的一聲慘叫出來,一隻肥胖地地鼠已經被銀梭斬首。鼠血流淌。

  年輕的弟子長出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可是雞籠道掌門紫雀卻突然悶聲怒嘯:「賊子!」說著老邁的身體猛地拉著青鳥爆退。迅速的吩咐門下弟子:「退我身後!」

  溫不做站在原地笑嘻嘻的歎了口氣:「這是鼠仙,傷不得啊!」

  話音未落雞籠道弟子所在的地方,空氣劇烈的抽搐起來,一條條黑色的裂隙迅速地閃現、消失,空氣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稀薄,旋即,暴風驟起!

  黑色的旋風在剎那間就把雞籠弟子所站之處緊緊包圍!

  所有人都沒想到,溫家遽然毫無徵兆的發動奇襲,更想不通這種類似風雷之術的神通到底是如何施展的。

  周圍的空氣在陽光的照射下,透射出斑斕詭異的妖藍色,死字號地好手幽靈般的現身,正肆意的播撒著風毒,風毒一俟融入空氣,立刻被黑色的旋風捲入風眼,毫不留情的向著雞籠弟子攻去!

  溫不做這時候高高興興的跳回到溫樂陽跟前:「這是咱們死字號的龍旋!」

  小易已經很久沒有給溫樂陽講課了,顧不得再跟十九展示Prad,走到溫樂陽身旁脆聲解釋:「咱們溫家第二十三代先祖,在煉製火毒的時候,意外煉出了一味奇藥,這位藥遇光即化無毒無害,可一旦遇到血氣,立刻就會把周圍空氣腐蝕掉大半。這位奇藥後來被起了個名字,叫做風眼。」這邊的空氣倏然缺失,氣壓低了一大半,周圍地空氣就會立刻蜂擁而至,和龍捲風是一個道理。

  風眼被研製出來之後,又經過溫家好手幾百年地改良,使用起來已經得心應手,最終被死字號製成了和土掩、蟲湧一樣的凌厲手段。風眼引發旋風,隨即用毒高手肆意釋放暴戾風毒。

  鵝羊道和雞籠道一向關係極好,掌門三味根本沒料到不過一眨眼之間,盟友就已經中招了。大喝一聲剛要出手,倏地眼前陽光一暗,瘦竹竿似地夏老大出現在他面前:「真人,報仇只是他們兩家間的私事,你我嚴守公道就好!」

  黑色的旋風已經被暴戾的風毒染成了湛藍,在陽光下咆哮肆虐。卻始終不能最終合攏,溫家四位老太爺對望了一眼,都皺起了眉頭。

  一聲道號伴隨著濃重的喘息,從狂暴地旋風裡緩緩響起:「無量壽福。」

  旋即幾十個聲音如虎嘯般齊聲應和:「無量壽福!」

  道號宣念如雷,從九頂山腰凌空炸開,憤怒的聲音隨著風遠遠飄散開去,片刻後在重疊的山巒間應出了回聲。一聲一聲無量壽福,不僅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響越來越重。好像海浪的侵襲,一波一波毫不停歇連成一片,漸漸從四面八方再次聚攏回來。道號迴盪之後。已經包蘊著青山萬物的凜然生機,赫然變成了天地間的怒吼!

  無量壽福地回聲漸漸變得沉悶,變得嘶啞,變得狂性十足,就在威嚴的道號迴盪中,一抹清亮得讓人骨血凝滯的光華沖天而起,像一把瘋狂的鐮刀,不停的穿梭在妖藍的旋風之中!

  老兔妖不樂嘿的笑了一聲,站在溫樂陽身後低聲說:「這就是雞籠道掌門的法寶。日月不動劫中的月劫。」

  溫樂陽凝神觀看,果然是一把青色地巨大月刃,就像放大了的天邊殘月,如果拼成滿園的話,直徑大約在三米開外。

  「不過……」老兔妖地語氣裡有些不惑:「好像紫雀那個小子有些降不住這個法寶,否則也會先犯不著布下道家的無量神咒,再施展法寶。日月不動劫我以前也見過幾次,月劫應該是湛青顏色,這次卻隱隱透著些銀亮。嘿嘿,有意思。」

  老和尚說話的空,月劫連連閃動,已經絞碎了死字號發動的龍旋毒殺,一隻拳頭大小的金色圓球正穩穩的浮在紫雀真人的面前,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把雞籠道幾十個弟子都穩穩的護住。

  老兔妖不樂繼續說:「沒錯,日刃現在也混著烏黑,斑駁地很。」

  青色的月劫驅散了毒旋。發出一聲悶鈍的翁鳴。又緩緩圍著紫雀真人身畔轉了幾圈,與日劫一起消失在空氣裡。

  剛才現身的死字號高手也隱入了溫家弟子中不見了蹤跡。

  剛才龍旋發動的時候。內外氣壓相差,就算是強如雞籠道這樣的修真大派的弟子,也難以衝出風眼,要不是掌門人用法寶護住大伙,除了掌劍等幾個修為高深的前輩,這次上山的大部分弟子都得把小命交代了。掌劍真人青鳥臉色鐵青,根本也不想再廢話了,懷中地巨劍一揮,座下弟子紛紛取出了法寶,正要施展的時候,大慈悲寺主持妖僧善斷微笑著站到了場中:「既然和尚做了公證,還請雙方聽我一句。」

  青鳥老道現在恨不得連和尚一起打,瞪著眼剛要怒罵,掌門人紫雀已經擋在了他身前,面無表情的淡淡說了句:「神僧請講吧。」

  善斷和尚笑著點點頭:「依著和尚來看,這麼一窩蜂似的亂打,總不像個樣子,不如各遣高手,定下賭約一場決勝。」說著,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了站在溫樂陽身後的老兔妖不樂。

  善斷的話聽上去對雞籠道無比有利,畢竟溫不草那邊現在聚集了上千人,就算是報仇一個正道門宗也不能一下子殺一千多個普通人。而且說出大天來,溫不草只是凡人強族,就算有些手段,真要一對一的較量,終歸力有未逮。

  在溫不草的眼裡,殺人就是殺人,報仇就是報仇,從來都沒講究過什麼規矩方圓,但是大慈悲寺地面子總是要給地,更何況善斷現在已經偏向的就差自己親自上場了。

  紫雀真人有些狐疑地看了善斷一眼,猶豫了一會,直接撩起眼皮望向溫大老爺,費力的伸出了三個手指:「三場,溫家贏了雞籠道拍屁股就走,永世不再踏上九頂山一步,溫家輸了。還我四十二條性命。」紫雀真人人老成精,生怕溫家裡還隱藏著什麼高手或者犀利手段,把賭約變成三場,幾乎勝券在握。

  小妖僧善斷一皺眉,剛要說話,溫大老爺就笑著點了點頭:「三場就三場。不過賭注還要加上一條。」說著一指掌劍真人青鳥:「我用自己的一雙胳膊,賭上這雙抱傷我孫子的胳膊!」紫雀看了青鳥一眼,後者混不當回事的點點頭。

  溫大老爺和紫雀老道都向著對方笑了,不過倆老頭在看著對方胸有成竹的笑意,心裡都有點沒根。

  善斷本來有些不明白溫不草為什麼會答應三場定勝負,開始還以為溫樂陽要打一場,不過希覺老和尚湊到他跟前,輕輕指了指小易地大喇叭,善斷恍然大悟。老兔妖一場。大喇叭一場,第三場根本就不用打了。

  片刻之後,雞籠道弟子中。紫雀、青鳥和另外五個中年道士,一起走到場邊。

  掌劍青鳥走上了幾步:「第一場由黃鶴師弟出手,第二場本座來打。」

  善斷點點頭:「第三場就是紫雀真人了?」

  青鳥呵呵一笑,算是同意的點了點頭:「沒有第三場。」

  溫不草那邊人就少得多了,就走上來三個人,老兔妖第一場,溫不做第二場,他把小易的大喇叭借來了,溫樂陽第三場。

  溫不做一臉小人笑。上下打量著一會自己的對手,回頭對著溫大老爺喊道:「胳臂沒法給您剩下了。」

  稽非跟水鏡在下面捶胸頓足,他們剛才把小易的大喇叭這茬忘得一乾二淨,一個勁的往人後面躲,錯過了一個名揚天下地大好機會。

  雞籠道裡中,成名的高手一共七個人,除了掌門紫雀、掌劍青鳥之外,黃鶴真人的修為最高,也是修真道上頂尖的好手。

  黃鶴的心裡沒有一絲的輕敵。和掌門人點頭示意之後,身子微微一挫飄然出場,旋即一層若隱若現的雷光,從淡青色的道袍上急閃而過,指縫之間扣著四支青藍色的小劍,對著一副山民打扮地老兔妖不樂微笑著點點頭,宣了一聲:「無量壽福!」

  老兔妖差點就回了一句阿彌陀佛,話到嘴邊總算忍住了,裂開嘴巴嘿嘿一笑。撒腿向著黃鶴真人衝去。

  黃鶴微微躬身如臨大敵。溫不草先是在不久前狠挫了青鳥師兄的銳氣,剛剛又差點用一陣古怪的旋風毀了他們。黃鶴心裡早就不把對方當作普通人了,嘴裡輕輕喝了一聲:「疾!」手裡地飛劍同時放了出去,空氣裡立刻雷紋迸現,四支飛劍之間串起了一條條紫弧,組成一張雷光閃耀的大網,風馳電掣的裹向老兔妖不樂。

  雷電網堪堪就要傷敵的剎那,老兔妖不樂倏地加快了速度,比著剛剛要快出了千倍萬倍!幾乎是在消失的同時,就出現在黃鶴面前,本來一直在瞇著眼睛觀戰的紫雀突然跳起來大吼了一聲:「認輸!」

  老兔妖不樂比閃電還快的勢子猛地停了下來,幾乎是和黃鶴鼻子對著鼻子,又笑了笑,恢復了老頭子的神態,顫顫巍巍的走下了台。

  黃鶴滿臉地不服氣,就算敵人近身,他苦修的雷訣法力也有一拼之力,回頭望向掌門,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什麼。紫雀根本沒看他,而是瞪著老兔妖不樂的背影,沉聲問:「閣下到底是什麼人?」

  老兔妖不樂頭也不回的答道:「溫不樂!」

  溫不做哈哈大笑,手裡的大喇叭一指青鳥:「該你了,咱倆怎麼打?」

  青鳥可算把他盼上場了,抱起巨劍緩步入場,剛要說話,突然一聲暴戾的巨響狠狠的砸進了自己的耳鼓伸出,千萬條紫弧妖嬈閃爍,熾烈的強光讓他徹底失去目力。

  溫不做哪敢等青鳥釋放法寶,說了一句話之後直接開火,雷心痧噴灑而出,在半空裡化成煌煌天雷,狠狠砸向了好像泥胎一般,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地青鳥老道!

  這次紫雀連認輸都來不及喊,眼前驚雷四射,心口氣血翻湧,一股血腥味從胸膛裡翻湧著直衝自己的咽喉,眼看著已經內定為下一任掌門、自己最賞識、最喜愛的師弟就要被雷光吞噬,紫雀真人用了三百年修行的堅如磐石的心神在瞬間崩潰,昂首哀吼了一聲,噴出一抹濃稠的鮮血。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二章 拳術
雞籠道傳人一輩子都在修行雷訣,紫雀自然是識貨之人,眼前炸起的雷光絕不是法術,而是天才地寶經過千萬年的錘煉之後綻放出的靈元,師弟青鳥雖然修為不錯,但是絕擋不住這絕倫的威力。

  雷心痧劃起的奪命雷線噴湧而出之後,眼看就要擊中雞籠道青鳥真人!

  溫樂陽站在場邊,臉色略有不忍的看著青鳥老道,不料萬道雷光詭異的一震,突然兜轉了個圈子齊刷刷的衝著自己來了,嚇得全身汗毛倒豎,連轉身逃命的機會都沒有,眼前就銀光大作,只來得及怪叫一聲,一蓬雷心痧幻化的天雷,全部沒入了自己胸前的赤玉刀。

  萬道雷光一閃即滅,倏然消散。

  溫樂陽沒受傷,但是差點把自己嚇死,愣了一會才望向溫不做,嘴唇顫抖著說了句:「好…好槍法。」不過他現在總算明白了,自己脖子地下這把赤玉刀不是什麼抵擋雷訣的法寶,而是吸斂雷電的怪物。

  被雷心痧嚇傻了的,不知溫樂陽一個人。

  掌劍真人青鳥臉色烏青嘴唇煞白,明明已經恢復了視力,但是眼神散亂根本就什麼都沒注意,只是在心裡一個勁的問自己:我死了嗎,我死了嗎?剛才是天劫嗎?我修為到了?

  紫雀在場下都顧不得抹掉嘴角的血跡,驚駭無比的瞪著溫樂陽,要不是溫樂陽現在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紫雀一定以為是他在關鍵時刻成心引開雷心痧,救了青鳥一命。

  溫不做也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不過他反應極快,把大喇叭扛在肩膀上,伸手一直還在發呆的青鳥老道:「牛鼻子,剛才爺爺饒了你一命,你還不趕快認輸!」

  青鳥老道這才一驚而醒,嗷的發出了一聲分不清是怒吼還是哀號的怪叫。把懷裡的巨劍凌空一拋,滿臉猙獰的叫道:「我跟你拼了!」

  「那我認輸!」溫不做扭頭跑了,雷心痧跟火藥全在小易手裡,要憑真本事溫不做在青鳥手下連根黃瓜都不如。

  溫不草陣營裡所有人地臉色都掩上了一層寒霜。誰也沒想到萬無一失地雷心痧竟然打空了。本來應該輕鬆完勝地兩場。變成了一勝一負。剩下一場溫樂陽對上天下正道五福中。公認年紀最大地、法寶最犀利地紫雀真人。

  老妖僧不樂已經回到了溫不草地隊伍裡。對溫大老爺低聲說了句:「溫樂陽不會有事。」

  大老爺也不客氣。對著他點點頭:「有勞了。」說完以後。回頭對著大伯溫吞海吩咐道:「待會溫樂陽要是輸了。就給他們四十二條性命。不過這群道士一個也不能離開九頂山!他們報過了仇。就該咱們報仇了。」

  雞籠道掌劍真人上場以後現在鬼門關門口轉了一圈。跟著敵人認輸逃跑。這一仗勝得自己肝膽俱裂外加莫名其妙。下來以後過了一會才穩住了心神。對著自家掌門人說:「師兄。那個小子有古怪。上次我喚地九上天雷訣就被他吸斂一空。這次又……您多加小心。」

  雞籠道紫雀點點頭。佝僂著身體緩緩走進了空地。一言不發地看著溫樂陽。

  小兔妖善斷和一字宮夏老大。都看似不經意地向前移動了幾步。他們和老兔妖不樂地心思一樣。溫樂陽輸可以。但是絕不能死。全身地真元都流轉起來。準備著一會比鬥中。一俟溫樂陽遇險就出手相救。

  和雞籠道紫雀相交莫逆的鵝羊三味真人也從鼻子裡發出重重的冷哼,籠著雙手走到場邊。目光炯炯的盯著善斷和夏老大。

  崑崙道的小掌門留正愁眉苦臉,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過了片刻之後突然恍然大悟,又換成了一臉輕鬆。回頭對著自己的門人笑道:「沒我什麼事,不用跟著著急。」

  村子裡的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

  溫樂陽卻沒急著上場,先對著紫雀真人作揖苦笑:「真人,您等我片刻,一兩分鐘我去去就回!」

  一下子所有的雞籠道人都鼓噪起來,紫雀卻點點頭微微一笑:「快去快回。」

  溫樂陽答應了一聲,轉身拉上老兔妖不樂鑽進了距離最近地一件屋子,跟著把玉刀摘下來,臉色古怪無比。好像還有點害怕:「神僧。您幫我看看吧,這個東西鬧鬼!」

  最初溫樂陽撿到玉刀的時候是赤血紅。第一次吸斂青鳥喚來的雷訣之後,爬上一層淺淺地雷紋,第二次吸斂了砸阿蛋的天劫神雷之後,就變成了大體銀白但是還斑駁著絲絲血紋的模樣,這次有吞掉了雷心痧打出的雷火,徹底變成了銀白色。

  溫樂陽吞了口口水,繼續說:「我好像…聽、聽、聽見……」

  不樂老兔妖不耐煩的皺起眉頭:「要不讓希覺小結巴和你說?你們倆現在挺合適。」

  溫樂陽苦笑著擺手,深吸了口氣把舌頭律順了:「它吞掉雷心痧之後,我聽見玉刀裡有動靜!」

  老兔妖不樂嚇了一跳,不敢怠慢,再度施展天眼明,把玉刀仔細看了一邊,過了片刻才笑道:「別疑神疑鬼,玉裡什麼都沒有,你好生帶著,至少能防住紫雀的雷法,小心他的日月不動劫,不用太擔心,萬事有我!」說著又把玉刀掛回到他的脖子上。

  溫樂陽有點懷疑的看了看老兔妖:「真沒事?以前一大事禪院地希覺老和尚還自稱會天眼通,也沒看出來萇狸師祖的妖身。」

  老兔妖不樂一瞪眼:「那小子是天眼通,我是天眼明!一字之差,天上地下,快出吧!」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畢竟捉鬼和老兔妖不樂算是嚴格的專業對口,他說沒事應該就不會有事,把玉刀小心的守在衣服裡,全身上下皮膚開闔收縮,生死毒力在體內歡暢奔流,又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寶貝毒藥。這才大步走回到空地上。

  溫樂陽對著老得連氣都快喘不上來的紫雀施了一個晚輩禮,沒提什麼客氣的廢話,只說了一句:「事關溫家四十二條人命,晚輩拼了小命也得贏下這一場。」

  紫雀抬起頭,瞇起的眼睛裡依舊是一片渾濁的目光:「拼不拚命和輸贏,也沒什麼關係。」說完停頓了片刻。彷彿又想起了什麼:「你那只蟲子,就別放出來了,這些異種飼養不易,傷不到我還會妄送性命。」說完之後,突然向著溫樂陽笑了一下,隨即身體一動,倏然消失在空氣中!

  溫樂陽怪叫了一聲,扎手紮腳地橫著跳出去幾米,雙腳剛剛離地。地面上就發出彭的一聲爆鳴,紫雀一拳擊空,紫雀又回到了原地。好像從未動過一樣,表情似笑非笑:「反應挺快。」溫家村前地空地是由黃土厚厚鋪墊而成的,鬆軟異常,就是個孩子的小拳頭也能砸出個坑,可是紫雀一拳之後,黃土地上平平整整,就連溫樂陽剛才留下的腳印都一點沒亂。

  紫雀說完,佝僂蒼老的身體再次動了起來,一連串的爆鳴聲。從黃土間接踵響起,溫樂陽像抽風地蛤蟆怪叫不停,迅速無比地蹦來蹦去,兩個人都快地根本就無法用目光捕捉!

  因為溫樂陽古里古怪的能吸斂雷光,紫雀沒有引動雷訣,而是靠著三百年裡積攢地真元神力,閃電般穿梭,一拳一拳連成了驚濤駭浪向著溫樂陽打了過去!像紫雀這個級別的高手,在禦敵的時候一不靠功法二不放法寶。而是近身技擊,這樣的場面幾乎讓所有人都滿臉納悶,只有老妖僧不樂微微一笑,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了句:「日月不動劫真不好使了?」

  溫家弟子從會走路開始就學習武技,特別是四位老太爺、溫吞海幾個人,無一不是凡世中地絕頂好手,但是在他們望向紫雀的眼神裡,都充滿了由衷的佩服。

  無堅不摧,唯快不破。紫雀地速度遠遠超越了想像。時間稍長之後。幾乎是幾十個紫雀同時在場中縱躍揮拳,快到了這個份上什麼心靜身正以柔克剛。什麼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全都成了廢話。

  紫雀的拳法也古怪詭異,無論他從什麼地方攻擊,到了最後拳頭一定是自上而下的轟擊,一俟擊空拳頭肯定是砸在黃土地上。

  從一千多年前天翼真人創建雞籠道之後,歷代掌門都以雷訣和日月劫禦敵,法寶一出無往不利,誰也沒想到,連喘氣都費勁的紫雀在武技上竟然有這麼高的造詣。以武入道的夏老大也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拳,如果是他面對這樣疾如電猛如雷的敵人,也只能硬碰硬,以快搏快爭取搶攻。

  而更讓所有觀戰之人瞪大眼眶的是,不停跑來跳去地溫樂陽堅持了良久,居然一拳都沒挨上。

  站在圈外的鵝羊道掌門,身材結實無比的三味真人嘿嘿笑了兩聲,對著緊跟在他身後的弟子說:「這小子心神已亂,再撐不了一時三刻了!」

  無論是修士還是普通的習武之人,禦敵越強心神就要守得越穩,否則心神一亂只有落敗的更快。溫樂陽跑的的確不慢,但是臉上一會驚慌失措一會咬牙切齒,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該哭出來了。

  三味真人剛說完,全沒想到溫樂陽百忙之中還轉頭望向他,哭喪著臉回了句:「你別瞎說……」

  溫樂陽的功法走地是典型的外家路子,幾乎就沒有心神那麼一說,在比暴風驟雨還要更加猛烈上千萬倍的拳力中,溫樂陽他的皮膚開闔,生死毒急速流轉,完全是本能在指揮他躲避,腦子只能乾著急,根本就幫不上忙。

  十幾分鐘轉眼而逝,兩個人依舊在黃土地上縱躍奔馳,紫雀的拳沒有絲毫的停頓,反而漸漸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一體,速度更加迅捷了,拳力的破空聲漸漸練成了一片,變成轟轟浩浩的風雷滾動。

  溫樂陽卻越跑越笨拙,有幾次都被鼓蕩地拳風帶中身體,痛呼著摔向一旁,隨後狼狽無比地再跳起來。

  這時一字宮夏老大突然說了句:「紫雀老兄的拳力,不得了啊!」語氣裡充滿了讚歎與佩服。

  溫家村前地空地比著半個足球場還要大。鋪就著厚厚地黃土,比周圍的地面稍稍高出幾寸,可是現在,紫雀的快拳之下,竟然愈沉愈低,比著周圍黑褐色的土地。還要低下半尺的樣子!

  修真之人用法寶在地面上轟出一個大坑不算難事,但是像紫雀這樣單純憑著拳力,硬生生把偌大的一片黃土地砸得低陷,黃土與黑土接駁之處涇渭分明絲毫不差,甚至連黃土地上密密麻麻地腳印都沒有被震動模糊,足以技驚全場!

  溫家的幾位老太爺對望了一眼,臉上都佈滿了陰霾,打到現在,溫樂陽根本就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任誰都明白被紫雀這樣驚天動地的拳力擊中,會是個什麼後果。片刻後,幾個老頭子一起點了點頭。大爺爺咳嗽一聲,正要說話,溫樂陽突然大叫了一聲:「不認輸!」說著身體在半空裡猛地的一兜,在看上去絕不可能的角度裡,豁然轉身,全身都急促的顫抖著撲向了紫雀!

  紫雀發出了一聲好像是笑,卻更像歎氣般的喘息,旋即兩條人影重疊在一起,悶鈍的空氣爆鳴聲轉瞬大作。轟轟鈍響一下子覆蓋了大爺爺地聲音!

  兩個人交擊的剎那裡,溫樂陽一連蕩起的上百記錯拳,從上而下,如雨簾般對著敵人席捲而去,無論是拳都還是肩胛手肘膝蓋,每一擊都蕩起全身地生死劇毒。

  而紫雀只是伸出了一隻手,在自己身前一抹!只一抹,就抹平了像驚濤拍岸般的攻擊;只一抹,就抹平了溫樂陽上百記足以分金裂石連擊!

  同時。紫雀的閃電般兩拳,幾乎同時擊中了溫樂陽的胸口與後背!

  溫樂陽的身體剛剛被第一拳的巨力掀起,就被第二拳擊中後心,整個人都狠狠夯進了鬆軟的黃土地。

  溫樂陽自從成為入室弟子之後,被蛇咬過被蟲子蟄過,被蛤蟆吞過也被老道抱過,可是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痛苦,紫雀霸道的拳力就像兩根被削尖的十抱巨木,從自己地前後心毫不留情的扎進了身體。沿著血流的方向向著四面八方一路翻騰咆哮。撐裂、撕碎、搗毀!他現在才明白,眼前老的彷彿隨時會斷氣的紫雀。比著他師弟掌劍真人青鳥,強悍了不知多少倍!

  都是修真道上頂尖的好手,修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捏?

  紫雀終於停住了身體,架勢上卻絲毫不放鬆,雙腿一前一後膝蓋微曲,左拳護心右拳正對溫樂陽的頭頂,淡淡的說:「認輸不死!」

  溫樂陽勉強翻了個身,張嘴想說話卻先噴出了一口凝結成無數碎塊地鮮血,過了半晌才搖搖頭:「四十二條人命……」說著,手雙腳軟的爬了幾次,終於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身體裡巨木之力肆意破壞,在最初的霸道威猛之後,剛剛被四散擊碎的生死毒又匯聚成清流,開始流動緩緩的流動起來,正在吃力的化解所中的拳力。

  看溫樂陽又站起來,紫雀渾濁的眼神裡流過了一絲驚訝:「還能打?」

  溫樂陽卻搖搖頭,喘了幾口氣之後,精神彷彿比著剛才就恢復了一點。

  紫雀彷彿根本就懶得廢話,一揮拳就要再上,溫樂陽怪叫了一聲轉身跌跌撞撞地就跑,不過他現在地速度,別說紫雀,就是火雞都能追的上他。

  紫雀剛剛躍起,突然身體在半空裡不自然地一僵,踉蹌著跳回地面,一張老臉都抽搐著擠成了一團,從緊咬的牙齒中擠出了幾個字:「毒?什麼毒?」

  這次不僅是兩個道門的弟子,而是在場所有的修士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紫雀這種修為中毒的幾率比魚被水淹死了還小。只有七個彩虹胖子,從拓斜大旗下嘻嘻哈哈的回答:「辣毒!」

  從骨髓裡辣出來的滋味,讓紫雀提不起一絲的力氣,心裡又驚又怒,身體裡的元力沸騰亂成一片,卻根本找不出毒素究竟在哪裡。

  溫樂陽知道自己的花招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一會人家就該進補完畢,想跳上去現在卻力有未逮,心驚膽戰的開始騙人:「劇毒無情,你認輸我解毒。那兩條胳膊我看就算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紫雀老道倏地怒喝了一聲:「做夢!」說話的時候,痛苦地表情裡糾結著猶豫的神色,片刻之後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猶豫變成了決絕,伴隨著濃重的喘息。從心肺深處迸發出一聲雄渾的吼聲:「斬!」

  老妖僧不樂遽然臉色驟變,爆喝聲:「孽障!」身子一閃就出現在紫雀身前,抬手一掌向著他的頭頂毫不留情的按下!

  誰也沒想到老兔妖突施辣手,更沒有誰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

  轟然巨響,金光爆現!

  一隻拳頭大小地金球毫無徵兆的從紫雀身前跳了出來,在刻不容緩之極穩穩擋住不樂如金如鐵的手掌。

  日劫現身的同時,溫樂陽只覺得一股寒意直催天靈,月劫也從天而降。帶著嗚嗚輕鳴自上而下,如閃電般向自己劈來!月劫未至,所喚出的奇寒之氣已然猶如一柄尖刀狠狠刺入了他的頭頂!無論是血液還漸漸流轉的生死毒。都被劇烈的寒冷凍結!

  紫雀中了川菜之後,根本找不到毒素究竟藏身何處,身體裡的毒力發作地霸道犀利,以紫雀的身份,無論是認輸還是落敗,都是根本無法接受的事情,只有同歸於盡還能拚個平局,一時間來不及細想,就發動了一直不肯動用地天心日月劫。

  老兔妖不樂反應最快。一看紫雀發動法寶立刻棲身而上,什麼規矩規則都顧不上了,心思裡只惦記著溫樂陽的小命。但是最終還是晚了半分,眼看就要擊殺紫雀,最終被日劫阻住。

  一聲金玉相擊的脆響,日月不動劫是修真界公認的犀利法寶,即便他兩千年的修為也難以迅速攻破,紫雀未死,溫樂陽那邊卻再也趕不及施救!

  老兔妖不樂一擊無功。在他心裡溫樂陽已經變成了個死人,狂怒的臉上升騰細密的煞紋,不再理會猶自嗡嗡震顫的日劫,雙手一翻作勢成天,佛門的大慈悲之力與曠世地妖焰糾纏著沖天而起,每個字都出自他的口中,但是金石摩擦的聲音滾滾如雷從四面八方一起擠壓到這座小小的山村中:「都得給我死……咦?」

  老兔妖不樂爆發出的氣焰足以讓任何修者大吃一驚,不過眼下根本就沒人那正眼看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住溫樂陽。一眨不眨。

  月劫凌厲陰狠。眼看就就要把溫樂陽一劈兩半的時候,卻倏然凝滯。隨即緩緩的橫轉,開始圍著溫樂陽打圈子,偶爾探進一點,旋即又警惕地退開,就像一條遇到刺蝟的巨蟒一樣,正在琢磨著刺蝟能不能吃,又或者該怎麼吃。

  刺蝟溫樂陽心驚膽戰的看著月劫,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月劫的內刃和外刃都閃爍著鋒銳的光芒,傻子都不會懷疑它鋼口極好。

  日劫在擋住了不樂一掌之後就不再管主人的安危,像只大甲殼蟲似的笨拙飛到月劫旁邊,和它一起窺探的溫樂陽。

  老兔妖不樂試著想要邁上一步,不料日劫猛地跳起來,發出了嗡嗡的震鳴,月劫也圍著溫樂陽閃電般地打了個旋子,嚇得不樂立刻站住了腳步。

  紫雀老道地修為精湛,身體對於滋補藥物吸收極快,所以川菜爆發的尤為猛烈,讓他還以為自己中毒無救,但是同樣,川菜地藥性散發的也要比著平時快的多,此刻他已經坐直了身體,根本不理會隨時可以置他於死地的老兔妖不樂,渾濁的目光全神貫注的盯住日月雙劫,老臉上密密麻麻的皺紋全是如臨大敵的凝重,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用清冽到讓人無法相信的嗓音,清晰無比的突出了四個字:「無量壽福!」

  在外面的雞籠道弟子身體一震,被掌門人的道家無量咒驚回了神,立刻盤膝坐到五心向天,屏氣凝神的隨著紫雀真人一起,一遍又一遍的開始大聲唱咒,和不久前一樣,無量壽福的咒音再次經過山巒迴盪,變成了天地間的巨響。

  小兔妖善斷皺起了眉毛,剛要說話就被他師傅不樂的眼神制止了,不樂站在原地不敢稍動,生怕驚動了日月劫,而雞籠道的此刻正大聲詠念的無量咒,也不是在催發雙劫動手殺人,而是在奮力的想把這一對法寶喚回來。

  不樂已經明白了,事情真和自己剛才說過的一樣,這對正道五福中最犀利的法寶,正漸漸的失去控制。

  現在,日月不動劫似乎看上溫樂陽了。
作者: buynet    時間: 2010-3-14 11:10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三章 奪寶
日月雙劫在雞籠道弟子唱響天際的無量大咒中毫無反應,只是圍繞著溫樂陽上下旋轉著,偶爾靠近一點隨即又迅速的向後跳開,月劫發出清涼悅耳的低吟,日劫則不停的嗡嗡震鳴,彷彿在交談著。

  溫樂陽試著先後挪動了一下腳步,日月雙劫同時鳴聲大作,嚇得趕緊又站住了腳步。

  老兔妖不樂投鼠忌器,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敢撲上去救人,在外面大聲的提醒:「小子,千萬別亂動……」話音未落,突然從外面傳來一聲充滿怒意的冷哼:「老妖出手傷我道友,還不趕快滾出來!」

  鵝羊道三味真人也看出紫雀似乎是法寶出了什麼問題,現在整個雞籠道的情勢緊急,生怕老兔妖再度突施辣手傷人。

  老兔妖不樂很不耐煩的衝著他擺擺手,跟轟蒼蠅似的。

  粗壯結實的三味真人臉上的怒色一閃而逝,突然抬頭望天哈哈大笑起來,在狂放的笑聲里長聲朗誦:「人間三味,喜,喜上眉梢!」話音落處,突然對著老兔妖不樂展顏一笑!一個從心底伸出湧出的喜悅笑容,瞬間在三味真人那張威嚴臉詭異的綻放。

  像剛出生的嬰兒吮到了甘甜的奶汁,像沙漠上的旅人遇到了一場豪雨,像美麗的少女盼到了情郎的長信,那種只有快樂到極處,欣喜到極處才會會心而發的笑容,像一朵夢中花悄然芬芳吐蕊,所有看到這個笑容的人,都忍不住翹起嘴角,隨他一起,喜上眉梢!

  旋即空氣轟然爆鳴,肉眼可見的氣浪如龍奔騰,向著老兔妖不樂席捲而起!隱隱的爆鳴聲像極了遠處的天崩地裂,雖然朦朧但是讓人心膽欲喪!

  鵝羊道不修天,不修地。修的是人間之道,講究的是嘗盡人間滋味,再看神仙逍遙。據說修煉到巔峰,喜怒哀樂悲恐惑七感皆成神通,便可人間無敵,鵝羊道的始祖曾經練成六感。卻始終悟不透最後一個惑字,至於三味真人,雖然只練成了三感,喜神通、怒神通、哀神通,也足以睥睨修真道,難逢敵手了。

  氣浪奔湧殺勢已成,老兔妖的眼睛還在緊緊盯著溫樂陽和日月雙劫,只是伸出了右手,看似緩慢卻如閃電般的在自己面前一捏。如拈花般輕柔,如擒龍般迅猛,兩個截然相反地氣勢與力量赫然混合在他這一個手勢之中!驚天動地的氣浪立刻悄無聲息的粉碎在他的手掌中。而轟轟浩浩的巨響。卻足足過了幾分鐘才緩緩停歇。

  剛才老兔妖就已經顯過了伸手,只要稍有修為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個老頭子厲害地很,但是誰也沒想到竟然這麼深不可測,輕描淡寫的一揮手就破了三味真人的第一重喜神通。三味真人勃然大怒,一張老臉頃刻變得鐵青,鬚髮怒張氣勢駭人的再度爆喝:「人間三味,怒,怒發沖……」這次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猛地光明大作,天上亂起八糟的幾百件法寶,毫無章法的向著自己就砸了過來,所有的散修全都向著他怒髮衝冠,牛力士的大狼牙棒早就砸出去了,對著他破口大罵:「老牛鼻子,要打也不懂看個時候!」

  現在正在和溫樂陽糾纏地雞籠道。情形實在太詭異了。日月雙劫既不攻也不守。就小心翼翼地圍著溫樂陽打轉。紫雀、掌劍、黃鶴等一群雞籠道高手或臉色倉皇或如臨大敵。不僅無量大咒絲毫不停。而且已經開始紛紛取出法器和符篆。遊走身形在黃土地上迅速地佈置起古拗地陣法。

  這是什麼?

  這是大八卦!

  每一個親臨現場地散修都為自己能夠趕上這樣千古難遇地大事件感到由衷地興奮和自豪。結果鵝羊道地三味真人跟老和尚糾纏不休。雖然他地神通也很有看頭。但是就好像大伙正聚精會神地看世界盃決賽。但是場邊上來了兩支中超開始比賽……

  幾百件法寶凌空而至!

  雞籠道自己忙得四腳朝天。大慈悲寺和一字宮沒幫著散修一起出手就不錯了。還是崑崙道地小掌門留正反應最快。一閃身跳到三味真人跟前。從懷裡抓出一大把符篆。好像撒紙錢似地扔到了天上。符篆迎風立刻瘋長成萬道黃綾。柔軟而堅韌地擋住了鋪天蓋地地法寶。甚至都沒發出法寶對撞地巨響。

  這下散修們無不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這個小掌門的修為居然也如此深厚,一個人就擋住了上百散修的亂打!好在天空中的黃綾只是阻敵,並沒有糾纏,散修們收回法寶,繼續聚精會神的看世界盃。

  正在怒髮衝冠的三味真人怒髮衝冠,狠狠的瞪了崑崙道小掌門留正一眼:「何必救這些不知死活地東西!」剛才如果是三味真人直接以怒神通應敵,那些散修就有苦頭了。

  小掌門留正趕忙陪笑著勸解三味老道。

  溫家四位老太爺的身體緊繃,眼睛裡都閃爍著毒蛇般淬礪的光芒,緊張的盯著被日月雙劫困住的溫樂陽,根本沒注意三味老道。

  溫樂陽週身上下生死毒流轉的越來越快,漸漸消弭了剛才兩擊重拳的劇痛,身體恢復了不少。日月雙劫依舊小心的從他身旁試探著。

  小兔妖善斷沉聲對著身後的一種僧侶低喝:「小開天青青眼像,佛光普照諸般業力!」

  除了小結巴希聲之外,群僧一起長宣佛偈,雙手慢慢地盤結出一個好像花朵盛開地法印,眾人只覺得眼前突兀的一亮!天上地浮雲不知何時幻成了一隻湛清的蓮花,正當黃土地之上,淡金色的光芒氤氳投射,穩穩籠罩住了溫樂陽和日月雙劫,在淡淡金光之中,所有人都驚奇的發現,一道道古拙中透出凜然正氣的符篆,正在劇顫的日月雙劫中不停的被逼出、被震碎!

  小開天眼像,喚佛光普照,世間一切力量都無所遁形!

  三味真人也顧不得再怒髮衝冠了。一隻手搭載崑崙道留正的肩膀上:「這是……這是日月劫在逼出雞籠道設下的禁制?這對寶貝不是雞籠道自己煉製的?」

  留正神色古怪地一笑,沒說話。老和尚不樂突然衝著他展顏一笑:「小道士,真天眼已開?」

  三味真人像被踩到尾巴一樣驚叫了一聲,像看大猩猩似的瞪著留正:「你…你竟然修煉出了真天眼?你早就看得到這情形?」

  留正苦著臉不知道是在點頭還是搖頭:「我命好,我命好。」

  如果不是大慈悲寺的僧侶施展小開天眼像,除了個別幾個修為深厚的老怪物之外。其他人都看不到符篆和月輪的詭異,三味真人也看不透。

  這時候一直在場中的紫雀突然說了句:「日月分明!」

  所有雞籠道弟子倏地停止了無量大咒,而是都隨著掌門聲嘶力竭地嘶吼:「日月分明!」青鳥老道在聲音落處將懷抱的巨劍狠狠插入泥土!剎那間剛剛被雞籠弟子擺放在地面上的法器都轟然炸碎,一個個赤紅如血的符篆隨著法器粉碎沖天而起,層層疊疊看似雜亂的圍住紫雀真人,急速的旋轉起來!

  紫雀老道緩緩的站起來向著日月劫走去,數百隻大小不一的符篆彷彿都帶著沉重的壓力,向泰山一樣壓在了他地身上,原本就佝僂的身體此刻剛彎曲的讓人驚駭。彷彿隨時可能會不堪重負一折兩段!每一步踏出,都是驚天動地地一聲悶響,而整個黃土平。都會狠狠的沉一沉!

  不過十幾步路,黃土平又沉下去了二尺有餘!

  紫雀終於走到了日月雙輪之前,極慢極慢的伸出了雙手拇指,向著日月雙劫按去。圍繞在他身前不停旋轉的符篆都輕盈的飄開,讓出了一條道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雞籠道能否收回鎮派之寶,在此一舉,誰也不知道紫雀真人一指按下。日月雙劫究竟是爆發而起還是乖乖回到他的手中!

  溫樂陽到現在為止,根本就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月劫本來大張旗鼓的來砍自己,結果到了跟前卻猛地收手,還把日劫也喊來,哥倆一塊商量著圍著他轉圈。

  終於那雙重愈萬鈞拇指,輕輕按在了月刃之上,日月雙劫猛地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號,就像一條被突然定住了尾巴地毒蛇。在半空裡奮力的跳躍著,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紫雀的桎梏!

  數百輪只有形而無質的符篆遽然發出了嗖嗖的破空聲,向著紫雀的身體蜂擁湧入,隨即又從他的拇指透出,赤血般的符篆再湧出之後,已經變成了一青一金兩種顏色,分別鍍在了雙劫的表面上,一層層符篆在暴起一陣神光之後就此消失不見。

  溫樂陽身體一晃,趁著雙劫被紫雀制住地剎那。像靈活的魚悄無聲息隨著空氣的流動游弋而出。不料就在他經過雙劫,就要一閃而出的剎那。日月不動劫同時有發出了一聲金屬的怒號,一道純白色的印記猛地從溫樂陽胸口透出,一頭扎進了月劫之內!

  剛剛被紫雀度入月劫的青色符文轟然炸碎,月劫就像突然甦醒的怒蛟,在暴戾的翁鳴中拚命地掙扎,紫雀哇地一口血就噴了出來,雙手猶自吃力的按住雙劫,吃力地對著正在空地邊緣目瞪口呆的雞籠道弟子嘶聲怒喝:「殺了他!」

  一句話之下,場中倏然大亂,各色光華像煙花般猛烈綻放!

  兩條青練沖天而起直捲蒼穹,各自盤旋半周向著溫樂陽毫不留情的斬殺而去!雞籠弟子與鵝羊弟子同時引出飛劍,雖然各自陣法不同,但是御劍成龍如梭織天的威力與氣勢卻一般無二!

  小兔妖善斷依舊是一副悲天憫人的目光,輕輕踏出了一步。

  輕輕一步,卻一步登天!善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半空中,穩穩的擋在兩條咆哮而至的飛劍游龍之前,雙手合十,低聲念佛,僧袍迎風鼓搗剎那被凌厲的劍氣攪得粉碎,而天地之間,卻響起了一聲比鬼哭狼嚎海妖難聽的笑聲。

  在善斷精赤的上半身,赫然印著一個紅髮藍臉、獠牙鬼爪的羅剎!天空劍光閃動。羅剎痛苦的從妖僧善斷地後背搖頭擺尾轉眼脫身而出,在桀桀的笑聲裡鬼爪揮舞,毫不留情的把兩條劍虹撕扯的紛紛碎碎!雞籠鵝羊兩道上百名弟子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一聲哀號,口噴鮮血神情萎頓的摔倒,飛劍被毀元神重傷,這些大小道士喚起的看似驚天而舞劍龍。在妖僧善斷大慈大悲地笑容面前,還不如兩條泥鰍。

  開山大弟子稽非老道嚇了一跳,回頭問早就目瞪口呆的關門小徒弟水鏡和尚:「善斷妖僧在身上養鬼?」

  水鏡和尚的臉上充滿了震驚與佩服,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放屁,那不是鬼,是羅乞察娑法相!佛法參到精深極處,會引動二十八部天法相附身護體……」

  兩道弟子聯手揮斥劍龍被阻的同時,雞籠道掌劍真人青鳥一言不發猛地拔出剛剛引動法陣的巨劍,巨劍離地的瞬間就已經發動神通。偌大的黃土地夯然狂震,璀璨的劍華把地面撕裂開一條足以吞沒巨象的裂縫,向著溫樂陽自下而上轟轟烈烈地劃去。

  裂隙張牙舞爪。劍華裹在地面之下,就像極地炫彩的天光,不過看上去天地顛倒!就站在黃土地邊緣的一字宮夏老大雙手一翻不知從哪裡擎起了一根長短不過二尺,粗細僅僅一指地碧綠小槍。

  與其說是槍,倒不如說是根火筷子來的貼切,偏偏夏老大握槍的姿勢既威猛又霸道,好像手裡的是一根威風凜凜的丈八蛇矛一樣,就站在原地呼呼舞動不停,嘴裡也喝喝有聲。剛剛見過羅剎撕劍龍的散修們驚呼還沒落盡,現在再次大嘩。

  夏老大在黃土地之外耍槍,在黃土地之內同時出現了一條幾乎和他手中槍一模一樣的影子,正在在裂隙兩邊飛速穿梭,就像一根長針,肉眼可見的把那道夾著劍華翻騰的裂隙迅速縫合,一眨眼地時間之後,黃土地完好如初,竟然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夏老大縫完了口子。雙手一拍小槍又復消失,對著踉踉蹌蹌不停後退的掌劍真人青鳥笑道:「溫樂陽可不能讓你殺了。」笑容隨和,目光卻銳利如狼牙!

  掌劍真人青鳥的修為本來就比不了夏老大,再加上他上次在九頂山的傷還沒好,硬拚一下之後全身氣血翻騰,護身的真元力一時散亂異常,咬著牙正要奮力再拼,突然耳邊響起了一聲號哭。

  鵝羊道掌門人再次仰頭朝天,大哭了一聲:「哀莫大於心死!」隨即雙手捧心扭捏著作出了一個心痛欲死的姿勢。痛苦的全身都像蝦米一樣蜷縮起來!

  所有站在他對面的散修和溫苗駱三家弟子同時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突然被一隻帶著鐵手套地大手狠狠揉捏。劇烈的疼痛從心臟向著腦海四肢八方蔓延而去!

  三味見自己人連續兩擊落空,站在場中的那個老漢深不可測。乾脆直接發動了自己最得意的第三重功法,哀神通,哀莫大於心死!

  鵝羊道的功法講究的就是要嘗盡人間滋味,無論喜、怒、哀哪一重神通,在施展的時候三味真人都全神投入,原本還算光華的臉上痛苦的擠出了深深地皺紋,不知道他現在是把自己代入了竇娥還是孟姜女,正心碎地一塌糊塗的時候,眼前忽然一花,老兔妖不樂已經欺進他地身旁,滿臉的恨鐵不成鋼,抬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

  脆響震撼全場。

  黃土地上兔起鶻落,連番的爭鬥發生的極快,在紫雀老道指著溫樂陽一聲殺字之後,先是兩道弟子拼劍而成的劍龍被小兔妖善斷的羅剎撕碎;幾乎同時掌劍真人青鳥巨劍綻放破土之力,被夏老大的詭異槍魂擊退;最後雞籠掌門三味發動哀神通,正心碎了無痕的時候挨了一個大嘴巴子。接連三次威勢猛烈的攻殺,都被大慈悲寺和一字宮消弭與無形。

  觀戰的散修先是驚呼、隨後大嘩,這次乾脆喊不出聲了,個個瞪大了眼睛,稽非和水鏡兩個人紛紛挺起胸膛,滿臉驕傲的對著其他人笑道:「我們和這個老頭熟絡的很……」

  溫樂陽此刻依舊仍僵在原地,在日月雙劫上和紫雀僵持著,在銀白色的光芒從溫樂陽的胸口如練般注入月劫之後,一道飄渺的黑色氣息。也輕輕繚繞著鑽進了拳頭大的日劫,兩件法寶發出了好像野獸般昂昂地嘶吼,雞籠道用來封印它們的符篆正被一層層的擊碎,一層層的消散!

  紫雀老道這次拼出了一條老命,死活不肯撤手,正在耗盡一輩子的修為想要奪回寶貝;溫樂陽是不知道怎麼收手。他根本就什麼都沒幹,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太瘋狂了,自己就是一路過的,與其說他和紫雀老道搶法寶,倒不如說紫雀老道搶法寶、法寶搶他,他該搶誰呢?

  黃土地地邊緣,現在的熱鬧也不小。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山村老漢,正在掄圓了巴掌抽五福掌門之一。

  啪!老兔妖又是一記耳光:「沒用的小子。一套大好功法被你練成了東施效顰!」啪!第三記耳光:「誰告訴你喜就要笑,怒就瞪眼,哀就捧著心口裝娘兒們?矯揉造作。還不如個娃娃!」

  啪!「你喜的時候笑了,那你第四重樂的時候怎麼辦?」

  啪!「喜怒哀樂悲恐都是人間至性,到了極處,沒有天沒有地沒有旁人也沒有了自己!只有從骨子裡、從肺腑裡、從血脈裡、從屁股腦袋頭髮稍指甲縫跳躍出來的渾然忘我!有人狀若瘋狂,有人手舞足蹈,更有人逆血攻心!」

  啪「你還有什麼話說!」

  「別總打一面……」

  啪!不樂換了另外半張臉:「嘗盡人間滋味,我告訴你,無論喜怒哀樂悲恐,到頭來就是一個忘字!至性中忘天忘地最後把自己都忘了!什麼七重神通。除了惑之外,前六個字根本就是一回事!雞籠道功法只有兩重,第一重是忘,第二重是惑!」

  老兔妖不樂這番話在別人聽來都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但是對三味真人來說卻是醍醐灌頂,老兔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盞天雷狠狠的從耳鼓一直劈到心底。他一路修行了一百多年,才勉強修到了第三重哀神通,始終無法突破第四層,就是因為分不清喜與樂究竟有什麼區別。一直三味都以為自己還沒能嘗出這一道人間滋味,所以經常下山去找樂子……

  老兔妖不樂終於停手了,看著崑崙道地小掌門留正饒有興趣的問:「你怎麼沒動手?」

  留正笑了,有點無奈又有些真誠:「本來想壓個大軸最後出手露把臉的,不過一看您出手,我還是別丟人了。」沒人知道他說地是真是假,崑崙道自從上山之後態度就一直曖昧搖擺,看上去兩頭誰也不得罪,實際上每一個人拿他們當好人。看上去一直在做蠢事。

  就在這時候。溫樂陽和紫雀老道的僵持,終於結束了。

  比著剛才場中轟轟烈烈的對戰。老兔妖痛扇鵝羊道掌門的如雷斷喝,溫樂陽和紫雀老道的收場顯得詭異而突兀!在半空里昂昂吼叫巨震的日月雙劫倏地安靜了下來,就好像千年玄武的吐息一樣,在一聲歡愉的呻吟中,同時從身體上吐出了最後一隻封印符篆!

  光華悄悄流轉,原本青亮透徹的月劫越來越亮,無聲地燃燒起一層荒涼的白色火焰,片刻之後流於月劫表面的白焰就像突然失去了生命的死蛇,劈里啪啦的掉在了地面上,摔得寸寸粉碎,月劫卻變成了像死人面孔一樣的慘白,即便在陽光之下,也不會折射出一絲光彩。

  而拳頭大小的日劫從璀璨的金黃色變成了通體純黑,毫無光澤的黑!

  形狀大小都不曾稍變,但是顏色卻變成了一黑一白,沒有絲毫地神采,只讓人看一眼都會覺得目光倏地沉重了許多。

  沒了原先煌煌恢宏的仙家氣勢,卻多了一份陰冷冰森的妖邪殺意!

  日月雙劫微微一動,毫不費力的擺脫了紫雀的一雙拇指,圍著紫雀和溫樂陽兩個人無聲的盤旋一周,倏地消失在空氣裡!

  紫雀眼看著日月雙劫消失,表情立刻變得驚慌失措,再沒有一絲得道高人的那種淡然和驕傲,老臉上密密麻麻佈滿了冰冷的汗水,雙手連連催動法訣,徒勞的想要喚回法寶,忙了良久之後,終於悶哼了半聲一頭栽倒。包括青鳥、黃鶴等高手在內,雞籠道地全部弟子都身受重傷,此刻乍見掌門栽倒,全部驚呼著掙扎著圍到了紫雀身邊。

  和紫雀一向交好地三味老道,正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著老兔妖不樂的話,渾然忘了現在場中還在發生地事情。

  一雙曾經威震天下的道門法寶,就這麼不帶一絲聲息的消失了。

  溫樂陽已經飄身退到四位家長身旁,伸手拔頸下的玉刀摘下來遞給老兔妖不樂,低聲說:「是這個東西奪了日月不動劫……」

  溫樂陽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像兩根木橛子一樣,生硬的夯進了他的耳鼓:「什麼日月不動劫,這對寶貝的名字叫陰錯,陽差!」

  月刃慘白,是為陰錯;日刃漆黑,是為陽差!

  溫樂陽悚然大驚,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老兔妖手裡的玉刀,聲音,就是從玉刀裡傳出的。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四章 山魈
老兔妖不樂的臉色凝重異常,也不管空地上亂成一團的雞籠道弟子,拉著溫樂陽隨便找了間屋子,再度施展天眼明仔仔細細的查看玉刀,一邊還不停的用佛家手印在玉刀上試探著,鼓搗了半天才又皺眉看著溫樂陽:「沒事啊,玉刀裡什麼都沒有。」

  溫樂陽氣的都快蹦起來了:「玉刀都說話了,還沒事?」

  老兔妖卻臉色茫然:「玉刀說什麼了?」溫樂陽這才明白玉刀的話,和萇狸師祖施展過的傳音一樣,只有自己才能聽到,不過萇狸師祖的聲音像一條冰線,玉刀的聲音卻像兩根木橛子。

  玉刀突然再度開口,生硬的笑聲在屋子裡鏗鏘迴盪:「兔子不靈!」

  這次玉刀放開了聲音,老兔妖不樂也聽得一清二楚,猝不及防中嚇得手一抖,直接把玉刀扔還給溫樂陽:「何方妖孽?」

  溫樂陽哪敢再伸手接回來,跳著就向後躲開,玉刀掉到地上發出了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連天劫神雷都不能傷它分毫,自然不會被摔碎。

  玉刀繼續笑罵著:「沒點膽量,更沒點見識的兔子!」

  溫樂陽從後面追問了一句:「兔子還是禿子?」

  「兔子!大耳朵兔子!」玉刀的語氣篤定,躺在地上卻紋絲不動,看來好像自己不能動彈。

  老兔妖不樂心神劇震,剛才他和溫樂陽一樣以為玉刀喊得是禿子,沒想到對方竟然識破了自己的妖身。

  不樂自從修煉成*人之後,妖身只被識破過三次,一次是他剛入住大慈悲寺時候遇到的野和尚,第二次是萇狸師祖,第三次則是自己療傷的時候,來捉妖的彩虹七兄弟。

  這時候屋門吱呀響了一聲。一張清秀美麗地小臉探了進來。小易來了。

  溫樂陽身子一晃。趕緊把小易擋在自己身後。苦笑著問:「你怎麼來了?」

  小易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笑嘻嘻地回答:「溫樂陽。那對法寶不叫日月不動劫。叫陰錯陽差!」清澈地眼睛裡。滿滿都是小女孩地得意。

  「哈哈。小丫頭有見識!說來聽聽。你怎麼認得陰錯陽差?」玉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能稍動。不過還是有很強地參與感。

  小易嚇得一激靈。抬手就抄起來溫不做剛剛還回來地大喇叭。一雙大眸子轉來轉來:「誰… 誇我呢?」

  溫樂陽指了指地上地玉刀還沒說話。老兔妖突然摘下一串手珠一拋。準確無比地圈住了玉刀。隨即有從懷裡取出平時佩戴地大串佛珠。疊了三疊又一拋。穩穩套在了手珠之外。他要是去廣場玩套圈。非把小販氣哭了。

  老兔妖不樂忙活完之後長出了一口氣。笑呵呵的說道:「放心吧,玉刀出不了和尚地佛珠!」

  玉刀的語氣卻充滿了不耐煩:「我本來就不能稍動!兔子也不嫌煩,丫頭,快說說什麼是陰錯陽差,哈哈!」

  小易沒好意思去看老兔妖那張大紅臉,逕自望向了溫樂陽,在他點頭之後才又回復了清泉般透亮的笑容:「以前從生字號裡看過獵志,大山吞吐日月精華生出山魈,其中最厲害的一種名曰裹環。背有彎刺如月顏色慘白,是稱陰錯;胸有拳甲似日,顏色漆黑,叫做陽差,一旦裹環修成了人形,陰錯陽差就會成為他的法寶。」

  小易剛大概說完,玉刀就哈哈大笑,雖然聲音依舊硬邦邦的讓人難受,但是掩飾不住的有幾分開心:「想不到。居然還有人知道咱們山魈裹環!」

  老兔妖不樂的表情明顯變了一下,他沒聽說過裹環這種東西,不過他可知道山魈,山魈都是妖石得道成精,是大山孕育出的妖物,也叫做石鬼或者山神,聽小易地意思,這次他們遇到的還是一隻山魈裡的極品。

  看著玉刀一直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小易的膽子稍微大了一點。從溫樂陽的身後把小臉探出來。對著玉刀說:「你真的是裹環?」

  溫樂陽幾乎同時開口:「日月不動…那對陰錯陽差,是你從紫雀手裡搶走的?」

  老兔妖不樂則問道:「你在玉刀裡……還是你本來就是玉

  門又一響慕慕和溫不做也一起走進來。慕慕笑著說:「紫雀老道醒不過來,雞籠道現在亂成一片,我看的心煩,你們說什麼呢?」

  小易立刻囑咐她:「別害怕啊!」話音未落,玉刀就哼了一聲,同時發出了三個一模一樣的聲音,分別對著小易、溫樂陽和老兔妖各自回答:

  「西南飄搖山,浮於海天間!我是生在飄搖山的裹環!」

  「那對陰錯陽差,本來就是我身上掉下來的寶貝,丟了這麼久也該找回來了!」

  「我地元神早就和玉刀合而為一,我就是玉玉就是我,兔子只知道查玉裡有沒有附魂,卻不知道我跟刀子本來就是一體,能查出個屁來!」

  玉刀裹環居然能同時發出三個聲音,分別和三個人說話,屋子裡一下子變得亂哄哄的,慕慕毫無意外的驚叫了一聲,阿蛋立刻撞門衝進來,雙拳緊握擋在她身前,找了半天之後納悶的搔搔腦袋,沒發現敵人。

  玉刀說完以後,意猶未盡的哈哈一笑:「我以靈元傳音,別說三個人,就是十個百個一起說也不當回事!」

  這次玉刀裹環剛說完,阿蛋突然歡呼了一聲,好像一下子發現了好玩具,跳過去把玉刀從密密麻麻的佛珠中間撿了起來,東敲敲,西敲敲。

  裹環氣的在玉刀裡破口大罵,他越罵阿蛋越是眉花眼笑,溫樂陽和老和尚幾次想搶,阿蛋撒腿如飛四處亂跑,兩個人誰也不能下狠手,都是一臉的哭笑不得。慕慕歎了口氣,從兜裡掏出自己的手機。播出一段無比吵鬧地鈴聲,阿蛋立刻扔下玉刀,跑到慕慕跟前伸手要手機……

  阿蛋拿著手機跑了,屋子裡倏地安靜了許多,溫樂陽把玉刀放在手心裡笑道:「你真不能動?」心裡踏實了一大半,剛才阿蛋拿著玉刀耍了半天。都沒見它有絲毫的掙動。老兔妖不樂伸手一引,一大一小兩串佛珠就飛回到他手裡,神色間卻沒有一絲放鬆:「小心他的陰錯陽差!」

  玉刀裹環卻嘿嘿笑了兩聲:「知道就好,陰錯陽差在我手裡的威力,比著那群不入流的牛鼻子……」他地話還沒說完,溫不做突然打斷了他,用和他一樣的聲音嘿嘿笑著:「你現在讓陰錯陽差出來轉一圈,讓咱們也見識見識這對寶貝真正的威力,然後咱們再談!」

  屋子裡老老少少不少人。但是要論到江湖經驗,誰也比不上溫不做,老兔妖一直不曾入世。溫樂陽、慕慕小易就更甭提了。剛才阿蛋拿著玉刀敲來敲去,裹環氣的破口大罵,但是始終也沒喚出過法寶。玉刀裹環一下子沉默了,溫樂陽地目光滿是疑問,看了一眼老兔妖不樂。

  不樂琢磨了一下之後恍然大悟,拍著腦門笑道:「明白了!這把玉刀不是凡品,可以養魂,他就是個附在玉刀裡地殘魂,日子長了和玉刀合而為一。說白了玉刀就是個魂器,裹環現在就是個器魂,能有多少真元!面前奪了那對法寶也油干燈草盡,哪還能再引動法寶,是和尚糊塗了,差點被他嚇住!」

  溫不做笑得讓人看著就恨:「你動也不能動,法寶又用不了,還裝什麼大個地……」

  溫樂陽也放心了,笑著搖頭打斷了溫不做:「不管怎麼說。這位…裹環也算是救了我地命。」

  溫不做滿臉不服氣:「要不是他搗亂,把一蓬天雷都引走,根本用不到第三場,我直接轟了青鳥老道,揚名天下啊!」溫不做最耿耿於懷的就是這件事,本來一場大勝仗,莫名其妙的大喇叭失效,自己要打下去肯定不是青鳥的對手只好認輸,他進來就是找彆扭來的。

  溫樂陽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溫不做的肩膀:「也不能這麼算。要不是這把玉刀,上次青鳥上山發動雷訣。我就未必扛的過……」

  玉刀裹環突然又開口了,這次的語氣比著剛才卻都要輕鬆:「陰錯陽差我發動不了,不過你們明知道這玉刀是什麼東西,還不把我放在眼裡?」

  屋子裡地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溫不做大包大攬的繼續笑道:「又想訛我們……」

  玉刀裹環根本就不理他:「你們不是有雷心痧嗎?還裝什麼糊塗!」

  小易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玉刀,小臉悚然而驚,立刻取出來萇狸送給她的繡囊,小心翼翼地打開,藍色的弧光瞬間氤氳而起,繡囊裡都是銀色的粉末。和玉刀一樣,亮晶晶的銀色。

  溫樂陽瞪大了眼睛,掂量著手裡的玉刀:「你…這把玉刀是雷心痧做的?」

  裹環這才知道他們真不懂,耐著性子給他們講:「傳說南方大山中藏著一座雷心沼,霹靂閃電日日夜夜劈個不停,千萬年後沼澤乾涸,卻煉出了飽蘊天雷之力的雷心靈玉,這玉是天然刀形的雷心玉,既能吞雷,更能吐電!只要我一個心思,玉裡的雷力即刻釋放!小丫頭地雷心痧就是雷心玉製成的,不過經過法力煉製,只能釋放雷法,用過一次也就沒用了。」

  溫不做這次也有點沒把握,臉上仍然是滿不在乎:「真的假的?」

  裹環冷笑了一聲:「雷心沼是真是假不知道,雷心玉是真是假,試試就知道!」說完頓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天雷之力只要一放,我也收不住,真要想玉石俱焚,嘿嘿……」

  溫不做立刻就笑了,臉上裝模作樣的都是納悶:「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玉石俱焚了?」

  溫樂陽也趕緊岔開了話題,玉刀裹環到現在為止,不管是有意無意都是幫了自己,這個玉石俱焚,純屬溫不做抬槓抬出來的:「我在峨眉山挖到玉刀的時候。是血紅色,先吸了青鳥的雷法蔓出雷紋,又吸了阿蛋的天劫變成大半銀色,最後吸了一喇叭雷心痧,徹底變成銀色。」

  裹環靠著耍青皮贏了抬槓,心情變得挺好:「不錯。雷心玉刀吸飽了天雷,尤其最後地雷心痧一擊,同源同力一下子注滿了寶玉,我才醒過來,也搶回了我的寶貝!」

  溫樂陽算是徹底明白了,自己一直掛著個雷心玉刀,怪不得只要有雷,一准往自己脖子地下鑽,趕緊追問:「那以後……」

  玉刀裹環知道他要問什麼。笑著回答:「現在玉裡注滿了雷力,自然不會再吸,除非我引動雷訣。盡數釋放出去,嘿,那樣的話我就接著睡覺,等下次雷力注滿在醒來,不過身邊的人可就沒得睡了!」

  溫不做被玉刀奚落,轉頭拿老兔妖不樂撒氣:「赤玉刀、養神玉、混沌毒,神僧,咱這天眼明可有點散光,您就一次都沒看準過!」

  神僧沉吟了一下。寶相莊嚴地感慨了一句:「世事難料!」

  村外的空地上,依舊亂成一片,雞籠道掌門人紫雀昏迷不醒,一字宮笑呵呵的看熱鬧,小兔妖善斷率領著大慈悲寺弟子嚴陣以待以防偷襲,崑崙道小掌門忙著救護雞籠道的傷者,鵝羊道三味真人現在入了魔障,一副心思都在自家的功法上,其他地事情根本就不往心裡去。

  溫、苗、駱三家地首領都冷眼看著敵人。一言不發。

  溫樂陽等人現在和玉刀裹環之間基本消弭了敵意,大伙雖然都是誤打誤撞,但是彼此的地確確都幫了對方的忙,溫樂陽把他從山底下挖出來重見天日,又幫著他注滿雷力,搶回自己的法寶;裹環則兩次救了溫樂陽的小命。

  老兔妖弄明白了至少暫時雙方是友非敵之後,才試探著問:「閣下剛才說自己是飄…飄搖山?山魈裹環,現在怎麼……」

  裹環不等他說完,嘿了一聲:「西南飄搖山。東北吃月谷。還有海外不流島,天下三大妖地。我就是那飄搖山的山魈!」

  老兔妖皺著眉毛,他是妖身,但是從修煉成型就無間道去了,對妖門瞭解的本來就少,只知道東土有四座妖山,現在都已經荒敗了,從沒聽說過天下間還曾經有過三大妖地。

  玉刀裹環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生硬的笑著說:「你才修行了多少年,這三大妖山在你出世前不知道多少年就坍塌下落,要麼夷為平地,要麼沉於大海。我僥倖沒死,不過也明白了,什麼神通妖法,和著天威一比連個狗屁都不如,心灰意冷之下也沒了什麼雄心壯志,隨便找了初靈慧地山巒,想修煉的時候就修煉,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日子過得逍遙清淨,反正這天底下也沒人敢惹我。」

  說著,玉刀裹環的聲音漸漸變得豪邁起來:「我出事以前,都記不清自己多少年紀了,到了後來,終於就要修煉出一種變化!」

  老兔妖不樂嚇了一跳,哎呦驚叫:「你…你快要修出了一種變化?!」

  修煉出一個變化,說白了就是給自己煉出一個分身,雖然道行還不到本尊地三分之一,但是心意與本尊相通,無論是鬥法、涉險或者修煉都事半功倍,是妖門修行至高的成就。當然,這份修行越到成功之際也就越發的危險,玉刀裹環把自己封在洞府裡潛心修煉,用陰錯陽差布下了封山法陣護住外面。

  溫不做擠出一臉壞笑,小聲對著溫樂陽說:「看來快倒霉了。」

  果然,玉刀裹環的聲音突然變得憤恨不已:「我千防萬防,沒想到不知從哪突然跑出來個厲害的妖物,趁著我不能分心,一路破掉了我的法陣,直闖到洞府門口,最終卻沒殺進來,只留下了句山鬼,看你修行不易就留你條小命,這對陰錯陽差我借去玩玩,過個百八十年的想起來就還你!說著伸手抹去我留在法寶上的神識揚長而去。」

  法寶上的神識一被抹掉,在洞府裡修煉分身地裹環立刻心神大亂,最終幾天之後分身雖然煉了出來,卻沒有元神照應,變成了一具什麼也不會的行屍走肉。裹環氣炸了胸肺。一俟運功完畢,也不顧自己身上還有傷立刻就衝出洞府和敵人拚命。

  溫不做幸災樂禍哈哈大笑:「等你出來人家早跑了。」

  裹環呸了一聲:「我是山魈,天下只要有土石的地方誰能逃得出我的掌心!不過敵人的手腳也算麻利,我一時也追趕不上……」

  嘿,大伙都洩氣的歎了一聲。

  裹環怒道:「能破了我法陣,奪了我法寶地敵人。當然不是等閒之輩,我和那個妖物一路追逐,一直跑到了極北的黑白島!」說道這裡,裹環突然頓了一下,毫無來由的岔開了話題:「兔子,你知道黑白島嗎?」

  兔子搖搖頭,小易卻笑著回答:「極北無日夜,小島分黑白,那可是個極凶之地。傳說九頭蛇柳相就被九根天錐釘在了那座島上,這才不能再興風作浪。」

  溫樂陽笑呵呵地拍了拍小易飽滿挺秀的額頭:「了不起小易嘻嘻一笑,笑容清澈而滿足。好像自己記下的這些神話獵奇,毒方藥理本來就是為了溫樂陽才花費地心思。

  裹環也誇了一句:「小丫頭不錯。我當時也沒想到,這個妖怪居然是衝著柳相去的!我們在黑白島上大戰了一場,打斷了一根釘妖天錐,結果這下可驚動了隱世護天的劍仙!」

  老兔妖不樂納悶的重複著:「隱世護天的劍仙?」他活了快兩千年,就從未這七個字。

  裹環罵了句:「沒點見識的小妖怪!這天地下地高人你才聽說過幾個,剛才在黃土地上看你耀武揚威,在我輩眼中不過就是個跳樑小丑……」

  這下其他幾個人都不幹了,或者笑話諷刺。或者阻攔喝斥,沒想到裹環立刻又分出了幾個聲音,和他們爭辯起來,一下子屋子裡吵成一團,溫不做氣地嗷嗷怪叫,對著溫樂陽說:「我去把七個胖子叫來!」這些天他和七個胖子朝夕相處,可算是領教了他們的厲害,彩虹兄弟心意相通罵起架來像行雲流水一般連個喘氣地空都不給留,一般人根本輪不到開口就憋死了。

  溫樂陽拉住了溫不做。對著玉刀低喝:「再對神僧不敬,我們…你有天雷不假,我們要把你偷著更進山溝裡也不是什麼難事!」

  溫不做一拍大腿:「給它扔河裡,就算它放雷也竄不出水面,全當電魚了。」

  小易發狠的說:「等他放完雷法之後,把玉刀磨成雷心痧,看他以後睡哪裡,讓他凶讓他狂!」

  慕慕不屑的一笑:「給他接根地線……」

  玉刀裹環不服,開始窮橫。大吼著誰敢碰他一下他就拉弦。

  到了最後還是老兔妖不樂勸開了眾人。玉刀裹環雖然嘴上不服氣,但是再和不樂說話地時候。也沒那麼生硬了。

  九頭蛇柳相,傳說是洪荒中的巨怪,危害四方。所到之處生靈塗炭,最終遭到天譴,不過即便是九根天錐也不能殺掉它,只是把它釘在了黑白島上。

  九根天錐斷了一根,自然驚動了真正的絕頂修士,在裹環口中這些劍仙,和村口鬧事的五福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修為比著全盛時期的裹環也毫不遜色,這下一群人同心戮力,要誅殺搶走陰錯陽差的妖怪,但是最後還是被它給逃掉了,接下來又是一場追逐。

  裹環說了半天,似乎有些疲倦了,休息了片刻才繼續開口:「這個妖物在兜了一個大圈子之後又逃回東土,我追到東土才知道,它早就鬧得天怒人怨,要殺它又何止我與隱世的劍仙,東土幾大門宗都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

  溫樂陽咕嚕吞了一口口水,和小易、慕慕對望了一眼,三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驚駭,他們幾乎都想到了一個人。

  溫樂陽吸了口氣:「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

  裹環地笑聲稍稍有些苦澀:「我都不知道我被困了多久,只記得那時候天下姓劉!」

  溫樂陽心裡說了句:完了!錯不了了!

  兩千年前,把修真道搞得人仰馬翻,惹怒了無數高手,最後又拉來了一個倒霉蛋幫著她一起打架的妖怪,實在不難猜。
作者: 群俠    時間: 2010-3-20 05:36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五章 妖元



裹環似乎沒在意他們的表情,自顧自的向下說:“追捕它的隊伍越匯集越多,開始只是我自己,從黑白島歸來之後多了三個劍仙,到了中土又有七八個門宗加了進來,最後一群人浩浩蕩盪一直追到了西蜀之地,但是誰也沒想到,眼看著這個妖物無路可逃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厲害幫手!”

老兔妖不樂瞇著眼睛,雙手好似無意的捻動著佛珠。屋子裡的人誰都沒說話,再望向玉刀的眼神裡,都充滿了敵意。

玉刀裹環說了半天,好容易撿了一個關鍵的地方突然停頓下來,結果等了半天根本就沒人搭腔,搞得自己挺鬱悶。

現在這一屋子人基本上都知道他妖物長妖物短了半天,罵的到底是誰了,個個都在動腦子琢磨著怎麼對付他。

溫不做最快回復了正常,一如既往的滿臉小人笑:“後來呢?”

玉刀裹環突然爆發出一陣鏗鏘有力的笑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後來?後來就打唄!我都不記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不過這一架打得最過癮! ”

溫樂陽輕輕哼了一聲:“對方就兩個人,你們多少人?”

玉刀裹環嘿嘿笑著回答:“我們一共上了七八個,其他的都嚇傻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小子,你那個師祖看上去和你一樣傻乎乎的,手底下可真不差勁!聽到師祖兩個字,所有人足足的吃了一驚,裹環毫不在意的笑道:“力道雖然差的遠,但是路數錯不了,哈哈,你在黃土地上和牛鼻子一出手,我就哭笑不得,想不到我又被他的徒子徒孫給救了! ”

溫不做小心翼翼的問了句:“你為什麼要說又呢?”

裹環對溫不做印象最差,根本就沒搭理他:“小子叫溫樂陽?”

溫樂陽點點頭乾脆和老兔妖不樂並肩而立,把其他人都擋在了身後。亮出了架勢。

裹環卻哈哈大笑:“我要想報仇直接讓陰錯劈了你豈不爽快!貓妖萇狸雖然可恨。那個菜壇子為人倒是不錯!”

溫樂陽、小易和慕慕都哭笑不得地對望了一眼。在斬雁峰古洞萇狸曾經給他們畫過拓斜像。溫樂陽一直還以為是萇狸畫得差。原來自己地師祖長得地確像菜壇子成精。

裹環也不管幾個人仍然對他抱有敵意。繼續向下說:“菜壇子……”

溫樂陽糾正道:“拓斜師祖!”別說只是長得像。就算師祖真是個菜壇子也不能這麼喊。

裹環一愣:“菜壇子叫拓斜嗎?咳。拓斜就拓斜吧。這小子加上貓妖。跟咱們打了個天翻地覆。不過後來……萇狸把陰錯陽差給扔了。我哪還顧得上和他們拼命。趕緊追了過去……”

溫不做點頭壞笑:“恩。那個大月牙轉起來。看著跟飛碟差不多。”

    這一戰萇狸說的含糊其辭。到了最後兩位師祖撤走,逃進了峨眉山斬雁峰。再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萇狸也不知道了。

溫樂陽顧不上溫不做地冷笑話。馬上追問:“那後來呢?拓斜師祖有沒有再回來?”

裹環笑道:“當然回來了!要不我怎能欠他一條性命!”

一下子,屋子裡所有的人神色都凝重了起來。

那一戰到底恢宏燦爛到什麼程度,憑著裹環和萇狸的話根本無從猜測,但是兩個人一個是吞吐日月精華的山魈裹環,一個是修煉了千萬年的靈貓大妖,回憶起來當時的情形,要么心情激動要么面含恐懼,足以說明情況了。

萇狸發壞,把陰錯陽差丟進了茫茫大山。法寶里地元神早就被她抹去,現在就是凡鐵一塊,可不是這麼好找。裹環在山里足足找了幾個月,沒能找到寶貝,卻再度遇到了厲害敵人。

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先布下了陣法伏擊,又拋出了專門克制山魈石鬼的法寶,裹環一上來就吃了大虧,只能邊打邊逃。到了最後肉身被擊碎,就連妖元就要被敵人奪去了。

    溫樂陽一愣:“妖元?”

裹環現在聲音的恨意,比著罵萇狸的時候要濃上千倍萬倍:“劍仙能夠煉出紫府元嬰,我們妖仙也能煉出真元妖魂,這群雜碎有一種古怪的法術,能在毀了我肉身之後,困住老子的妖元!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他們擷取妖元有什麼用!”

老兔妖不樂低聲給溫樂陽等人解釋:“妖元不是內丹,既沒有什麼威力。更不能被法術煉化。對於旁人來說,根本就沒什麼用!”

    就在這群人得手之後。準備撤走的時候,拓斜師祖突然出現,先破了對方的法術,把裹環的妖魂放了出來,但是裹環肉身已碎,妖魂脆弱無比無處容身,拓斜又取出了雷心玉刀,暫時收容了他。

雷心玉是天雷鑄就地靈玉,裹環是吞吐日月成精的石鬼,兩下里都屬五行中的土行,所以才能留下一縷殘魂不死,否則就算拓斜拿出來個電冰箱,裹環也活不到現在。

拓斜地本領驚人,但是能幹掉裹環的敵人自然也是手眼通天之輩,雙方在惡戰中,拓斜把玉刀遠遠的射入了大山,後面的事情裹環也不知道了,在山腹中裹環漸漸與玉刀融為一體陷入昏沉,如果不是溫樂陽把他挖出來,再過個千百萬年,沒準還能修煉成爆炸頭山魈。

裹環在說話的時候,語氣基本沒有太多的變化,一直都是硬邦邦的,也沒太多描述敵人和神通鬥法,但是其中的層層波折卻匪夷所思。

拓斜師祖離開斬雁峰之後,曾經一群神秘人物大戰了一場。只是不知道他是無意中碰到對方,還是特意趕去救裹環。而隨後拓斜師祖究竟是勝是敗,是又去了什麼地方還是乾脆直接被人給打死了,還是未解之謎。唯一能確定的也就是陰錯陽差被天翼子或者天翼子地師長喜滋滋的撿走了。

溫樂陽長長出了一口氣,望著老兔妖皺眉問:“您看兩千年前殺妖擷元的人,和峨眉山上殺了魏老三的瘌痢頭是不是一撥人?”

老兔妖不樂愣了片刻,表情悚然而驚:“九頂山上的事情一完結,我和善斷立刻去找萇狸師祖!”

溫樂陽也點點頭:“我也去找!”

    如果真是一夥人幹的。對方兩千年前就有實力坑掉山魈裹環、和拓斜師祖放手大打,萇狸要是抓住大穿山甲破土之後,尋找到對方的下落,一旦和敵人對上地話後果堪虞。

裹環停頓了片刻,又對溫樂陽說:“萇狸坑我,拓斜救我。現在你又把我挖出來,我在陰錯之下救了你的命……咱們這番恩怨也算是離奇了!不過現在回過頭想想,萇狸那個小丫頭精靈古怪……”

溫樂陽心裡惦記著萇狸師祖,打斷了裹環地廢話:“有什麼事情就請直說吧!”裹環有點尷尬的笑了:“這個……”他的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亂了起來,稽非老道跑到門口,探進個腦袋:“紫雀醒了!”

裹環哈哈一笑,對著溫樂陽說了句:“回頭再說!”隨即不再出聲。

溫樂陽眉毛一聳,大步向外走去。老兔妖不樂跟在他身旁,伸手把玉刀接了過來,小心的用佛珠裹住以後才還給他。低聲囑咐:“小心點!”

村前地空地上,紫雀真人已經甦醒了,但是並沒有站起來,而是癱軟在青鳥的懷裡,黃鶴等幾個師弟圍跪在他身邊。

小兔妖善斷看到他們出來,輕輕對著溫樂陽搖搖頭:“紫雀耗盡真元,性命保不住了。”

日月不動劫本來是雞籠道的開山始祖天翼真人留下的犀利法寶,千多年裡斬殺邪門歪道不計其數,是天下公認的五福中最凌厲、殺戮最重地寶貝。

這件寶貝是天翼遛早地時候撿來的。用道家法力將其勉強,勉強收為己用,雖然威力大大折扣,但是依然成就了這對凶器地不世惡名。

每個雞籠道掌門閉關,不是為了參悟日月雙劫地威力,而是施法加強封印,一晃一千多年,這對寶貝都沒什麼異常,對主人俯首帖耳惟命是從。可在不久前。隨著玉刀裹環重見天日,日月不動劫開始躁動,隨後發生了九頂山村民殺人事件,事關雞籠道千年威名,紫雀顧不得太多,立刻邀人上山來報仇,結果誰也沒想到報仇變成了失物招領。

在與溫樂陽賭鬥的時候,紫雀以為自己中毒無救,狂怒之下心神失守。喚出了日月雙劫以求傷敵。隨後又拼勁了全身的修為與真元,想要搶回師門地寶貝。最終日月不動劫還是變回了陰錯陽差,紫雀的年紀本來已經到了他這個層次修士的極限,現在耗盡了全身的真元油盡燈枯,而且遺失了門派至寶之後心喪若死,最後一抿生機也斷絕了。

空氣彷彿凝滯了,偶爾一兩聲雞籠道弟子的低聲飲泣。

十幾分鐘之後,掌劍真人青鳥把恭恭敬敬的放平在地,紫雀的臉色青灰,眼睛半睜半閉。

青鳥緩緩站直了身體,對著身前的雞籠弟子猛地大哭了一聲:“掌門人羽化而去!”所有雞籠道全部放聲大哭。跪拜磕頭後,在大哭聲裡雞籠道弟子紛紛轉身,眼窩裡激盪著淚水,雙目如噴火般簸張雙手就要想著溫家人衝過來。

青鳥陡然嚴厲了的吼了一聲:“紫雀掌門遺命,傳!”

一聲傳字,像焦雷般轟然炸碎天空,雞籠道弟子一愣之下,都停止了身形,嘴角泣血重新跪在地上齊聲回應:“接掌門令!”“一傳,掌門遺命,雞籠道敗於溫家,今日後所有弟子不得再踏上九頂山一步。願!賭!服!輸!”最後四個字一字一頓,幾乎是從青鳥牙縫裡擠出來地!

“二傳,掌門遺命,雞籠道召回天下弟子,開啟封山大陣,潛心修煉,練成九上天雷動大陣前,任何人不得下山入世!”

    青鳥道人聲音不停。彷彿想一口氣繼續把所有的話說完:“三傳,掌門遺命,青鳥為第十七代掌門,黃鶴師弟接任掌劍真人,執掌雞籠道刑罰諸事!”

“四傳,掌門遺命。紫雀死後,不許一人流淚……”說到這裡,青鳥突然怪叫了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伏倒在紫雀的身體前放聲嚎啕!

他身後的黃鶴真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著牙站起來繼續說:“四傳,掌門遺命,紫雀死後,不許一人流淚!紫雀死後。暴屍雞籠磨狼峰絕頂!紫雀死後,靈牌上不得寫字,埋於列祖祠堂門檻之下。凡雞籠道弟子拜祭先祖,必與雙足踏之,永世不得啟出!紫雀遺失師門重寶愧對先祖,死後唯盼罪魂不散,看我弟子風雲再起!”

所有雞籠道弟子此刻都已經哭成了一片,身體癱軟在地,全部力量都扣在手指上死死抓住身下的泥土,卻失去了呼吸的力量。

任誰也沒想到,看著陰狠小氣的紫雀真人。在死前給灑脫認輸,在死後給自己定下瞭如此嚴厲的懲罰,溫大老爺似乎嘆了一口氣,低聲對著溫吞海吩咐了四個字:“一筆勾銷!在外行走地溫氏弟子遇到雞籠道人,讓路!”說完以後轉身走了。

黃鶴真人顫抖著再度深深吸氣:“掌門遺言,雞籠道弟子牢記此時,可不頹喪!他日以我雞籠雷訣再開天闢地,天下絕頂看我雞籠山!”話音剛落,在他身前倏然血光爆現。青鳥老道搖搖晃晃的再度站起來,如魔如狂般嘶聲大笑:“姓溫的,賭注還沒收怎麼就走了!”雙肩上鮮血如泉噴湧,他的一雙胳膊已經被自己的巨劍斬斷,毫無生氣的掉落在地。

立刻有雞籠道弟子上來給他止血包紮傷口,青鳥真人恍如不覺,只是一個勁向著溫家眾人狂笑。

黃鶴勉強抑制悲慟,身形一飄閃到溫樂陽跟前:“你們地賭注,收好了吧!”說著把那對胳膊拋在了地上。

    溫樂陽搖頭剛要說話。黃鶴突然放低了聲音。用極快的語速對他說:“掌門臨終前,有幾句話要傳給你們。溫不草中隱藏著一個重要人物,關係天下正邪氣運!是誰我們也不知道,幾次上山本無惡念,只是想找出這個人,此事無誤而秘辛!”

黃鶴說完,目光炯炯的瞪著溫樂陽。

溫樂陽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黃鶴突然示弱地用意,當著所有人地面朗聲說道:“以往恩怨一筆勾銷!”

    黃鶴點點頭轉身就走。

無論是鼎陽宮還是雞籠道,一次又一次上山糾纏,但是最終吃虧的還是他們;日月雙劫地法寶之爭,也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紫雀臨死前的決絕足以讓所有人動容!

兩個兔妖對望了一眼,小兔妖善斷踏上了一步:“今日起登雞籠山尋釁者,是為大慈悲寺之敵!”說完搖搖頭,嘆了口氣。

崑崙派小掌門留正也朗聲對著門下弟子喝道:“崑崙令,犯雞籠者如玉虛撒野,必誅不赦!”

一字宮夏老大也重重嘆了口氣,他們和三個道門素來不睦,但是畢竟是五福連枝,小小的爭鬥無妨,這番慘事可也是他沒想到地:“一字宮也是如此,與雞籠為敵,就是一字宮的仇人。”

鵝羊道的三味老道還是兩眼無神,呆呆望著面前地慘事,嘴裡喃喃的叨咕著:“這才是哀,這也是怒……”他還在琢磨著自己的人間滋味。崑崙掌門留正皺了下眉,身子一晃突然欺進三味老道,伸手抓住他的彎子用力一握:“道長,醒來……”

三味老道這才一驚而醒,想起了眼前雞籠道的慘事,急忙傳令坐下弟子傳下法令,也和另外三家差不多,從此把雞籠道的仇怨攬到了自己身上。

不知什麼時候,紫雀真人半睜的雙眼,悄無聲息的閉合了。

日月不動劫消失,紫雀丟掉的不僅是師門傳承地信物、數千弟子的臉面,更丟了雞籠山立派千年以來最大的仰仗,這對法寶殺人無數,雞籠道與邪門結下的血海深仇傾盡三江五湖也滌洗不盡,眼看著邪門歪道現在蠢蠢欲動,雞籠卻丟了鎮派至寶,此消彼長。雞籠山上恐怕即將被腥風血雨吞沒。

因為老兔妖強悍的身手、溫樂陽的川菜和古怪拳法,日月雙劫地莫名消失,甚至溫不做那一喇叭的威力,更讓紫雀死前惶惶不安,明白雞籠山又樹立了一個大敵。

紫雀臨死前一番用心,讓師弟當眾宣布遺命。又告之溫家真相,這一連串的安排,其中既有遺失重寶地愧疚,也有回護門宗的苦心,更要為雞籠山消弭溫不草這個大敵。

其他四門都已傳令天下從此庇護雞籠道,溫不草也當眾宣布從此仇怨兩清,紫雀真人這才瞑目。

不久之後,雞籠道弟子收了哭聲,小心翼翼的收斂起紫雀地遺體。正要下山的時候,一陣只能用驚天動地的來形容的哭聲,倏地響徹了九頂山!

    哭聲雖然響亮。卻毫無悲戚之意,聽得時間稍長,反而更像妖魔的獰笑!哭聲乍起的時候,溫樂陽還以為雞籠道弟子再出悲聲,搖搖頭沒說話,不過旋即就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雞籠道地上百弟子也個個面色愕然。

隨著哭聲,一陣沉重到足以讓大海翻騰地腳步聲,咚咚咚咚從山下傳來!每一響腳步聲裡。巍峨雄偉的大山都會狠狠一顫,有些溫家不諳武技毒功地女人甚至都站不住腳。

一個陰狠的嚎叫合在腳步與哭聲中:“還我命,還我命,還我命!”

崑崙道小掌門留正的臉色一變,充滿驚訝地對身後弟子說:“哭喊聲不是神通,是…是喊上來的!”正在上山的人根本就沒用傳音的神通,而是憑著一副嗓子在嗷嗷嘶吼,聲音一直從山腳直沖天際!

兩個兔妖卻對望一樣,眼神中都透出了極度的驚駭。不樂對著溫樂陽喝道:“小心,是煞地的妖僧三斷,哭佛就是這般的聲音!”

而小兔妖不樂朗聲通知同道:“諸位仙長小心,是厲害的妖物!”隨即雙手合十,大喝了一聲:“我佛,慈!悲!”,他的聲音倏地變成了滾滾迴盪地天雷,像萬把尖刀把哭聲瞬間扯碎!他身後的大慈悲寺群僧也跟著喝念:“慈航,普!渡!”

一蓬金黃色的佛光猛然在天空中爆起。穩穩把溫家村籠罩起來。無數金色的蝴蝶翩翩飛舞,翅膀扇動之間蕩起一層層炫目的光華。

    阿蛋立刻歡呼一聲。騎在玲瓏馬上,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去薅蝴蝶。金蝶和他的小胖手一碰,立刻像肥皂泡一樣粉碎消失……阿蛋這邊都玩半天了,小結巴神僧還在和普費勁,估計一時半會渡還出不來。

阿蛋也不再抓蝴蝶了,催馬趕到發小希聲小結巴跟前,攥著拳頭咬牙切齒的和他一起使勁。

大慈悲寺如臨大敵,其他人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不過誰也不敢怠慢紛紛退後結住陣法準備禦敵。

只有鵝羊掌門三味老道冷笑了一聲:“修道之人,怕什麼妖物!鵝羊弟子隨我下山除妖!”

三味剛才一直陷在功法裡,後來才回過味來,雞籠道雖然慘敗,但是最後紫雀一番遺命傳的風雨皆驚,以一己之力給雞籠道挽回了面子,日後修真道上再提起這件事,不僅不會笑話雞籠道,反而大都會贊上一聲:紫雀真人好血骨!

鵝羊道可就不是了,自己貨真價實的挨上了十幾個大耳帖子,這臉算是丟到大糞坑里去了,他在山上是一刻也不想多呆,吆喝了一聲之後,身後還未受傷地弟子立刻蕩起了飛劍,隨著掌門向山下衝去。

雞籠道的青鳥失去雙臂現在已經昏厥,諸事都有黃鶴掌管,坐下的弟子也想跟著三味一起衝,都被黃鶴喝止。

崑崙道留正看到善斷的臉色無比凝重,猶豫了一下對著門下弟子長聲號令:“不得妄動,與大慈悲寺神僧犄角禦敵!”

善斷向著小掌門留正微微一點頭,根本就不管大呼小叫衝下山去的三味真人。

片刻後,不遠處叮叮噹當的金鐵交擊聲大作,三味真人如雷吼喝:“哀莫大於心……”隨即跟上了一聲慘叫,又過了一會,雞籠道弟子就像一群被熊瞎子追的鴨子,狼狽不堪的跑進村子,三味真人臉色蒼白,嘴角沁血走在最後,給自家弟子斷後。

包括大小兔妖在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就算鵝羊弟子大都受傷,這麼快就潰敗是實在太過駭人聽聞。

如雷崩山的腳步越來越近,哭聲也越來越響亮,距離村口最近地崑崙道小掌門突然哎喲驚叫了一聲,目光駭然地回頭望向小兔妖善斷:“這…這是個什麼東西!”

正搥胸頓足哭喊著還我命,甩開大步上山的,赫然是一座七八層樓高、青黃斑駁地巨大銅佛!

稽非老道伸長了脖子,匆匆掃了一眼就對著溫樂陽猛地慘叫了一聲:“你們家怎麼還惹上變形金剛了!”

距離他不遠的慕慕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你還知道變形金剛?”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六章 哭佛



就連大小兔妖也沒想到,上山的不是煞地裡閻摩羅王寺妖僧主持三斷,而是那座巨大的哭佛。

本應滿臉慈悲、悲天憫人的巨佛,卻在猙獰的大聲號哭!

哭佛一上山,村子裡的人立刻就亂套了,老兔妖沉聲對著溫樂陽說:“讓無關的人退散!妖僧三斷捨了自己的肉身,潛神進入了這個邪物!”

說完,老兔妖也不在其他四大門宗面前掩藏自己的佛家神通,猛地發出一聲尖細得好像嬰兒咿呀的長鳴:“佛陀!大開天絲絲長指像,諸般業力纏身!妖!魔!止!步!”巨佛成妖?這樣的邪物還能得了,老兔妖知道自己是村子裡實力最強的人,立刻強攻,至少也要試出敵人的斤兩。

老兔妖的十根手指倏然變得又軟又扁,像章魚的觸手一樣,在他身前柔軟而靈活開闔著,無數根長絲像蚯蚓一樣從金光中蜿蜒著抽離了出來,把剛剛進入佛光籠罩的巨大哭佛瞬間纏縛起來,哭佛無法邁步,開始拼命的掙動!

老兔妖閃電般衝越而起,再度開聲用稚嫩得讓人毛骨悚然的嗓音長鳴:“佛陀!化樂天,降魔相!”

降魔相,天魔降妖時的憤怒之相,相傳是佛祖八相成道之一,為自己的身體接引西天秘法之力。老兔妖化作降魔相之後,臉上的表情倏然變得凜然而威嚴,在身體與哭佛胸膛平齊的時候,雙手猛拍合十,一道璀璨濃烈到足以融化金精的豪光如電而射,狠狠砸在了哭佛的心上!

哭佛哀號一聲,轟然坐到在地,同時身體卻奮力一張。啪的一聲悶響,纏身的金色佛絲盡數崩斷!

突然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在哭佛跌倒的劇震中突兀的響起來,七個彩虹兄弟同時喊了一聲:“打它!”旋即七道瑰麗色彩從拓斜大旗下沖天而起。向著哭佛席捲而去!

散修們這才如夢初醒,牛力士敞開的胸口上,大撮地護心毛都興奮的直顫,在哈哈大笑中一把抓起自己的狼牙棒,揮舞片刻,巨大的白狼在空中探出頭。長嗥著撲向哭佛;紅姑婆也笑著雙手連搓,一朵又一朵碗口大的紅花呼嘯盤旋沖天而起;盤山公冶老爺子依舊背著雙手,冷哼了一聲之後,一抹淬厲的劍光從哭佛腳下自下而上陰狠地撩起……

巨佛上山,本來就喜歡打架惹事的散修先驚後喜,現在有人一招呼,立刻咬牙瞪眼紛紛施展神通,幾百件法寶或刁鑽陰狠或氣勢恢宏,盪著無數流光溢彩遮天蔽日的向著哭佛砸去。

    老兔妖沖在最前。臉上怒氣蓬勃降魔佛相。雙手翻轉不停。一個又一個佛家降魔手印。如蓮花般不停地在他手上綻放。佛光中不停地凝結出巨大地佛家符篆也字。隨即一閃而逝輕飄飄地飛向哭佛。

哭佛坐在地上大聲地號哭不已。任由各種各樣地法寶叮叮噹當砸在身上。根本就不管不顧。只是偶爾伸出一隻手。看似笨拙地把老兔妖不樂幻出地佛撰拍碎。另一隻手則不停地探出。在身邊地佛光中不停地撕扯。

    原本無形無質地金光。被哭佛一抓竟然扯下了一大片。隨後被哭佛張開嘴咀嚼幾下。大口吞掉!

妖僧三斷上次在煞地就和大小兔妖拼了個兩敗俱傷。現在又把自己地元神煉入了哭佛中。實力比著原來大增。散修地法寶扔了漫天。雖然聲勢驚人但是根本傷不到哭佛。只有老兔妖地降魔手印才能讓這個妖物忌憚幾分。

    小兔妖善斷誦了聲佛偈。再次一步登天。印在背後地羅剎鬼桀桀怪笑。在空中劃著詭異地弧線撲向哭佛!小鬼地身體靈活之極。撲到哭佛身上閃電般地攀爬遊走。四足如鉤狠狠一抓。哭佛必然驚天動地地慘叫一聲。銅鑄地佛身上就被硬生生扯下一塊惡臭沖天地皮肉!

一字宮夏老大和崑崙道小掌門留正也對望了一眼。同時一震消失了身影。這個時候哭佛似乎也被打疼了。呲牙咧嘴地跳起來。右手依舊不停抵擋著老兔妖不樂地佛撰。左手閃電般地一抓。如電遊走地羅剎小鬼吱吱怪叫著被它抓在手裡哭佛一把把小鬼送進了自己地嘴裡。小鬼發出了一聲骨頭與血肉廝摩地慘叫。哭佛地嘴角淌出幾縷淡金色地血液。

小兔妖佛法被破,悶哼了一聲躍回地面,踉蹌著不停後退,老兔妖眼看著自己的降魔相根本就無法傷敵,心裡又愛護弟子,身子一晃也回到地面上扶住了善斷。

崑崙道掌門留正當先出現在哭佛身後,雙手繃直,指縫裡夾著八張靈符,清朗的聲音遠遠貫出天際:“無量,織雲,縛身!”隨即八張靈符迎風飛揚,天空上本來悠閒遊蕩的浮雲彷彿聽到了召喚,猛地從四面八方聚斂而至,八道粗豪的長練從雲層中直捲而出,靈蛇般纏繞在哭佛的身體上,剛剛跳起來的哭佛再度坐到!

哭佛跌倒地瞬間,夏老大在它頭頂現身,全身都綻放著湛清碧綠地妖嬈怒焰,雙目圓睜怒嘯:“天不容你!”手里長針般的小槍發出了一聲振裂天地地咆哮,從夏老大的手中奮力掙脫而出,裹起了一條瀑布般的綠色槍華,毫不留情的紮向哭佛的哭佛的天靈。

哭佛跌坐在地霍然抬頭,臉上萬分猙獰暴戾,眼神卻飽蘊哀傷痛苦,倏地一瞪正在施法催動長槍的夏老大。

夏老大隻覺得一股如刀的悲冷,從哭佛的雙眼狠狠插進了自己的身體,猝不及防中怪叫了一聲,殺勢凜然的長槍也倏地被打回原形,隨同主人一起從半空重重的跌落在地!

夏老大受傷雖然不重,但是心裡卻驚駭到了極點,哭佛的苦眼,如刀!

崑崙道留正的織云成索也瞬間崩裂,八張靈符就像受傷的蚯蚓,猛地跳了一下之後化作青煙。哭佛依舊哭聲震天,在半天法寶的轟擊下,笨拙的再度爬起,一張痛苦扭曲的佛面左右搖擺。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遽然一聲焦雷破空,萬道雷霆如靈蛇閃動,溫樂陽拿著小易的大喇叭,高高地躍起之後照著哭佛的大臉就是一槍!哭佛的哭聲剎那變成淒厲的嘶吼,向後踉踉蹌蹌的退後幾步才站穩,五官都被雷心痧打成了一片模糊。但是片刻後,就像被一隻無形巧手捏的橡皮泥,那張被雷心痧打成了一團稀爛地臉,再度清晰起來,依舊是滿臉哭像!

五福里,雞籠道掌門已死,新掌門青鳥重傷昏迷,鵝羊道三味真人下山的時候已遭重創,妖僧善斷、一字宮夏老大、崑崙道留。三個正道修士中頂尖的人物外加老兔妖不樂連番出手,在其他人眼中看來驚天動地的神通根本沒法傷到哭佛,紛紛叱喝著退了下來。

    哭佛卻似乎被激怒了。站穩後開始四處亂闖,兩隻大手一揮,不知多少件法寶被它一巴掌拍得粉碎,人群裡立刻爆發出一陣慘呼,被毀掉法寶的修士重傷摔倒。

巨佛嘴裡哭號不停,所到之處人仰馬翻,巨大的足印之下泥濘著殘屍與碎肉!九頂山溫家村亂成了一片!

除了接連響起的雷心痧的巨大轟鳴,根本沒什麼人能止住他一步。溫樂陽每打一槍就得讓小易幫他裝火藥雷心痧,急得嗷嗷直叫:“什麼東西。這麼結實!”這座哭佛似乎沒什麼神通,但是力量恐怖身體龐大,能夠分金裂石的法術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老兔妖苦笑了一聲:“三斷逆天而行,以神煉佛,現在是金剛不壞法相!”

佛像本來是莊嚴慈悲地祥瑞靈物,但是這座銅佛在煞地端放了一千多年,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被陰戾煞氣侵襲,早就變成了邪物,不知道又被妖僧三斷用什麼邪術煉製。最後煉成了現在的哭像不壞不毀的怪物。

小兔妖善斷回頭對著身後地僧侶吩咐了一聲:“大慈悲法陣,擋他片刻!”說完和老兔妖一起,找了個地方盤膝而坐,兩個人手上盤結著一模一樣的手印,臉上也是一般的寶相莊嚴,開始作法喚起新的神通。

崑崙小掌門留正也深吸了一口氣,五心向天穩穩坐到閉上了眼睛,根本就不再看四處為虐的哭佛,崑崙道弟子紛紛躍到掌門身邊。一起端坐著和留正一起施法。

一字宮夏老大來的時候怕讓溫家誤會。身邊只帶了幾個人,根本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陣勢。現在擺不出一字宮的一字大陣,猶豫了一下之後一咬牙,擎起自己的小槍喚起萬丈神芒,再度撲向了哭佛!一時間淬厲地綠色神芒暴漲,震耳欲聾的巨響交疊,夏老大總算纏住了哭佛片刻。

大慈悲寺五大禪院的首座把滿臉倉皇的小結巴神僧圍在了中間。

阿蛋幾次想衝進去救小結巴,都被其他的僧侶攔住。阿蛋不知道一群大和尚圍著小和尚在幹啥,咬牙切齒的退開幾步,揮舞著小拳頭正要向上沖,突然連串的驚呼聲從他的身邊響起!

哭佛終於擺脫了夏老大的槍魂,正大步向著阿蛋衝來,彎腰伸手,像一張大網一樣抓像了他。依舊滿臉悲苦地痛哭像,但是眼神卻飽含笑意,兩種截然相反的神色交織哭佛的臉上,讓人不寒而栗!

夏老大臉色蒼白,正站在一棵大樹上狼狽的喘息著……

先是一聲脆喝,慕慕像投林的燕子一把抱起阿蛋,幾乎貼著地皮向著旁邊滑去。

溫樂陽緊隨其後,手裡握著小易剛剛裝好的大喇叭,抬手照著哭佛的巨手就是一擊轟鳴,萬道雷光煌煌扎在哭佛的手上!

哭佛好像一把抓在仙人球上,慘叫了一聲顫抖著收了回去,但另一隻手沒受傷的手卻毫不停頓,閃電般地伸出,不帶一絲風聲地向著慕慕與阿蛋抓去!

就在大手堪堪抓住慕慕的瞬間,又是一聲脆喝響起,一支銀色地長槍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毫無徵兆的出現在慕慕和佛手之間,一字宮夏老大的女兒十九威風凜凜的擎起銀槍,一躍而至!

銀色地長槍只支撐了片刻不到,就啪的一聲這段了,十九悶哼了半聲。窈窕的身子向著旁邊摔去。哭佛巨手不停,詭異的抖動了一下之後,再度向著慕慕抓去,對阿蛋它勢在必得。

溫樂陽就緊緊跟在慕慕她後,趁著十九揮槍阻敵的片刻,他就已經撲了上來。四肢猛地合抱住佛手的拇指,全身錯拳一震而發!

大慈悲寺地和尚既不理會自家掌門,也不管眼前的生死搏殺,只是緊緊圍住五位首座和小結巴希聲,低頭不停的頌唱經文。

老和尚希覺滿目慈悲,望著小結巴:“小師弟,辛苦你了。”小結巴搖搖頭,沒說話,他說話太耽誤時間。

    希覺老和尚似乎笑了笑。倏地開口,一字一字的拉長了聲音,嗓音嘶啞難聽:“大慈悲無相。無法,無天!”

十力禪院首座踏上一步,簸箕大的手掌向著小結巴希聲的小腹上一按,用極低的聲音說出了兩個字:“十力!”

其他幾個禪院的首座也紛紛踏步上前,依次按住小結巴的上腹、胸口和臉,各自有氣無力地念道:

    “八相!”

    “六通!”

    “三明!”

希覺最後一個,把手穩穩按住希聲的天靈:“諸佛釋尊唯以一大事之因緣故出現於世!”

老和尚希覺的話音剛落,村子裡原本氤氳飄蕩地金光倏然流轉了起來,像歡快的清流迅速匯集到到小結巴希聲的身後……

    哭佛的拇指被溫樂陽抱住。巨大的手相一變,尾指如鉤彎起,看似輕緩的向著溫樂陽一彈!

這是怎樣的力量啊,溫樂陽只覺得整整一座泰山突兀的飛來,狠狠砸在了自己的身體上,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同時猛烈暴張,可怕地力量一下子就撐破了他的皮膚,溫樂陽慘叫一聲,摔倒了慕慕身旁。

    慕慕騰出一隻手像扶住他。全沒想到從他身上巨力排山倒海般衝來,慕慕也噗的一口鮮血仰天噴起。

佛手不停,從天而降,笨拙的把糾纏成一團的溫樂陽、慕慕和阿蛋盡數抓起,小易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她距離溫樂陽太遠,沒辦法和他死在一起!

溫樂陽全身的鮮血都像開水一樣沸騰著,呀呀怪叫著拼命撐起四肢,想要撐開這隻鐵鉗般的大手。身體裡的生死毒和侵入地巨力轟轟對撞四處散開。五臟六腑都好像錯了位置,被各種力量包裹、揉搓著。每個毛孔迅速凝結出豆大的血滴,隨著皮膚的紋路流淌!

    “媽的!”

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從溫樂陽的胸口有些無奈的響起,隨即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黑。

一股濃稠得即便傾盡浩海也無法滌蕩乾淨的黑暗!

黑色地陽差悄無聲息地擋在了溫樂陽身前,驟然綻放的黑色光華,正在緩緩合攏地佛手一下子被日差暴起的妖力狠狠撐開,溫樂陽只覺得身體一輕,和慕慕、阿蛋一起從佛手中摔落地面。同時慘白的月刃陰錯流轉,沒發出一點聲音劃過了哭佛的五指!

哭佛爆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哭嗥,五根手指隨著月刃陰錯劃過,翻著痛苦的跟頭,和它巨大的手掌分離!

陰錯陽差倏然現身重創了哭佛,自己卻也好像脫力般疲憊的顫抖了幾下,勉強消失在空氣裡。

溫樂陽重重的摔在地上,只覺得一股股鮮血不停的從胸口湧上咽喉,渾身顫抖著嘶聲低吼:“裹環,再來……”

“再來個屁!再也來不了了!”裹環的聲音比他也強不了多少,聲音極低卻好像是拼勁全身的力量才勉強喊出來的。

哭佛疼得在地面上狠狠跳起來,顧不得剛剛被雷心痧轟過的手還沒長好,高高揮起正要向著溫樂陽拍下,突然哭佛的表情一怔,停住了動作。

大慈悲寺的法陣終於佈置完了。

五位禪院主持全都神情萎頓的摔倒,被身後的弟子扶了下去。

層層金光轉動匯聚,豁然在小神僧希聲身後,疊起了一座與哭佛大小差不多、有形有質的佛陀金身!

小神僧希聲突然微微一笑,伸出手在空氣中捏住了一絲正在流動的金光,他身後的金光佛陀也微微一笑。作出拈花手相,和希聲的動作一模一樣!

三明六通、八相十力,皆因一大事而起,佛為救濟眾生現身於世,大慈悲寺五大禪院聯手化諸般業力鑄就佛陀金身法相以降妖除魔。

    小結巴心思單純,天生佛像。大慈悲寺裡幾千僧侶,也只有他才能擔得起這個神通之力。

一座是青黃斑駁地哭臉佛陀,一座是金光燦然的微笑佛陀,兩隻巨佛四目相對,在空氣中發出了嘶嘶的摩擦聲。

小神僧希聲依舊微笑著,放飛了指尖的一抹金光,向著面前的哭佛緩緩抬手。

哭佛似乎完全忘記了腳下的阿蛋,也伸出了被雷心痧轟過地手掌,和小希聲身後的金佛盈盈一握。兩隻巨佛的身體。同時一震,隨即僵立不動!身體不動,而表情卻在迅速的轉換。哭佛依舊痛哭流涕,而金佛的微笑,幾乎在一瞬間就被擊碎,小希聲的身體開始突突突的顫抖了起來。

在一旁打坐默默施法的兩個兔妖,雖然都是一副莊嚴寶相,但是眼角眉梢之間掩飾不住的焦慮,這座哭佛被無盡地陰煞煉了千年,最後融了妖僧三斷的元神,幾乎妖力大成。已經算是奪天地戾氣而生的怪物,大慈悲法陣幻化地佛祖法相終歸威力有限,更難以持久,現在兩個兔妖正在幻化威力巨大的神通,一時之間難以完成……

崑崙山深處,隱藏著一座紅色的巖嶺。巖嶺雖然算不上巍峨高聳,但是從上而下寸草不生,光禿禿的紅色岩石裸露而斑駁,與周圍的翠色山巒顯得格格不入。

一隻迷路的野獾正從巖嶺腳下經過。突然停住了腳步,昂起頭警惕的看著四周,尖尖的鼻子不停的抽搐著,彷彿嗅出了危險地味道,片刻之後,獾子猛地轉身,拼命的向著巖嶺相反的方向奔逃而去。

在紅色的巖嶺上,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層層巨大的道門符篆,整座山岩先是微微呻吟了一聲。隨即開始不停的顫抖著。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猛地一聲蒼然翁鳴,一柄寒芒迸射的長劍從山岩中沖天而起,一盪而割裂了陽光!

一柄、兩柄、三柄……越來越多的長劍從巖嶺中破土而出,懸浮在半空,不過片刻地功夫,空中已經聚攏了成千上萬把長劍,淬厲的氣勢肆意氤氳,和煦的陽光被遠遠的趕出了山巒。

終於巖嶺發出了一聲呻吟,浮於表面的符篆轟然炸碎,漫天長劍急震清鳴,向著蜀地閃電般衝去!

崑崙道小掌門留正五心向天端坐在地上,臉上沒有了一絲戲謔,眉頭緊緊的皺起,三條煞紋赫然印在了額頭上,就在金佛的光芒愈發黯淡、漸漸要消散的時候,留正猛地一躍而起,暴睜的雙眼赫然閃爍著淬厲地寒光,雙指如戟遙指哭佛,長聲大喝:“律令,彈劍,誅妖! ”

遠天中猛地炸起了一陣清亮、悅耳但卻殺氣沖天地震鳴聲,一片烏雲奔湧而至!過了片刻之後,村里的修士們才目瞪口呆地發現,天空中漆黑如墨的根本不是雲,而是千萬柄寒意淬厲的長劍!

留正喚出的彈劍神通,是崑崙道的誅妖大陣,巖嶺的所在正在崑崙龍脈的右爪趾尖,集結天地與大山的淬厲,萬把百煉神劍平時深埋在岩嶺中吸斂殺意,隨時可應法咒千里馳援到掌門身邊。

剎那間,溫家村變成了打鐵鋪了……

叮叮噹當的聲音響成一片,鋪天蓋地的劍雨向著哭佛瘋狂的傾瀉而去!溫家村里的其他人這下誰也顧不上拼命殺敵,各自抱著腦袋四處亂跑,阿蛋一手扶著慕慕,一手扶著溫樂陽,只恨自己當初用氈帽換掉了銅鍋。

好在長劍有靈,四處穿梭飛舞,但是只向著哭佛一個人招呼,其他置身劍雨的人處境看上去雖然嚇人,但是沒什麼危險。

巨大的哭佛昂昂的嘶吼痛哭著,在漫天飛劍中搖搖晃晃,卻始終屹立不倒,鋒銳的飛劍不停的割翻它身上似金似玉的皮膚,而腥臭的汁液也從它身上四散飛濺,只要長劍一被汁液沾染,立刻哀鳴一聲墜落在地,迅速的失去了光澤。

小結巴神僧得了崑崙道誅妖大陣的支援,慢慢的停止了顫抖,咬著牙再度開始和哭佛較力。

千萬把劍嗡嗡震鳴飛舞,同時不知道又有多少長劍劈裡啪啦的掉到地上,小掌門留正開始還是滿臉莊嚴怒目圓睜,眼看著自家的寶貝飛劍損毀的越來越多,臉色也從正義凜然變成了心疼,在忍的半天之後狠狠的一跺腳,對著不遠處閉目入定的大小兔妖喊道:“神僧,您倒是快點啊!”,在留正身後的一個黑須崑崙道小聲對著同門說:“這次咱可賠了!”

老兔妖不樂和小兔妖善斷,終於於漫天長劍飛舞中,同時睜開了眼睛!
作者: 群俠    時間: 2010-3-20 05:40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七章 殺佛



萬里蒼穹,倏然撐起金色光芒!

沒了雲、沒了日甚至都沒了天,只有一條金光大道直鋪天際,一陣輕靈的梵唱與仙樂交織成清心怯惡的天咒,輕輕的撫平了每個人心底的恐懼,更遮掩住哭佛暴戾的哭聲,不樂與善斷兩個兔妖雙手合十,滿目虔誠的輕輕唱誦:“能持無所畏,知根無所畏,決疑無所畏,答報無所畏,法相空空,大公德天。”

漫天劍雨、無數法寶都奈何不了的哭佛突然抬起頭,看了看頭頂上的燦爛金光,瞬間變得暴躁起來,一隻大手拼命的掙動,想要甩拖小結巴神僧身後的金佛。

剛剛回復笑意的小結巴希聲立刻又變得愁眉苦臉,他和身後的金佛是同心同身,被搖晃的東倒西歪。

不樂和善斷這次施法和以往不同。以往他們施法,都是用自己千年的修為來凝聚諸般天神法相,以求發揮佛宗神通的大威力,而這次用的根本不是自身的修為,而是靠佛性:以菩薩四無所畏的至性,來聚集萬生諸般業力,最終凝結成二十八部天中的大公德天、功德天女摩訶什密的佛法金身助他們降妖除魔。

以往是自己造的菩薩,這次是用自己的佛性喚來天地靈氣凝結而成菩薩!

無論敵人是妖魔鬼怪還是正邪修士,兩個兔妖就算叫破了喉嚨也休想請動天地間的靈氣來塑造金身法相,不過這次來的是哭佛,是天地間的戾氣化身而成的孽障,剛好是嚴格的天地關係,兩個兔妖完成接引以無所謂不動搖之心,喚醒佛家千年香火在天地間凝聚而成的禪力就可以了。

只不過這一番接引時間漫長,要沒有高手護法,兩個兔妖早就被拍成平面體了。

一俟接引完成,天地間禪力凝結,兩個兔妖的臉白的好像透明一樣。依舊咬牙快步搶到希聲身旁,一左一右各自伸出一隻手,用力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天上,沿著金光大道上一個慈眉善目地飄飄仙女微笑而至,左手捻動如意珠,右手施無畏印。在她背後若隱若現出一道光怪陸離的寶山,山頂五色祥雲,雲上還有一隻六牙白象,正用象鼻頑皮的攪動瑪瑙寶瓶!

功德仙女法相一現身,哭佛再度抬頭望天,哭眼如刀,猛地凝聚起猶如實質的目力,向著功德仙女電射而去!

剛才一字宮地夏老大就在哭佛這一記眼刀之下吃了大虧。

    功德仙女地法相卻絲毫未變。右手翻轉不畏印輕輕一揮。哭佛嗷地慘叫了一聲。一雙哭眼赫然變成了一對黑窟窿。痛哭地眼相一破。滿臉哭像立刻消失無形。巨大地銅佛猛地停止了所有動作。全身僵直地站在當場一動不動!

    功德仙女在天空中。微笑地望著銅佛。

小結巴希聲長出一口氣輕輕鬆開手。後退了幾步。他身後地金光佛就像破曉時地煙霞。輕輕地飄散於無形。收了陣法之後。兩眼一翻摔倒在善斷懷裡。虛脫了過去。

溫樂陽、慕慕、十九幾個傷者早就被死字號地人接應到相對安全地地方。溫樂陽愕然瞪著高高僵立地大銅佛:“這就…完事了?”

    前面打得天崩地裂。五福高手各顯神通。法寶地破空長鳴、痛苦地嚎啕大哭和修士地吐氣斷喝交織成一片。顯得又輝煌又壯烈又震撼。好容易盼到了大結局。就那麼一下?

溫樂陽有一種極度的憋悶感,好像壯懷激烈的看著英雄與強敵戰拼爆了全身血脈,終於一戰功成。英雄擺好了姿勢之後,所有的觀眾都能感覺到他即將仰天噴血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喝一聲:“舍我其誰!”,結果到了最後。和著英雄那聲凜然斷喝噴出來的不是滿腔熱血,而是一個扁桃體。

玉刀裹環堅持著搭腔:“差不多完了,也就最後這一下有點看頭!這個哭臉禿子全身的真元都在眼上,眼睛一破也就完了。”裹環也沒見過和尚,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和尚跟禿子的實質性區別。

溫樂陽有點不服氣:“剛開始我一槍差點打碎了哭佛地臉。裹環鄙夷的笑了一聲:“人家這是神通破真元,跟你的雷心痧不是一回事!不過那個小兔妖沒怎麼出力……”

    猛地一聲哀嚎!

銅佛在僵硬了片刻之後,遽然跳腳慘叫,不再是痛哭,而是哀號慘叫!兩隻已經殘廢掉的大手不停在自己的身體上撕撓狂抓。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嘶鳴。巨大的身體轟轟然摔倒在地面上,不停的翻滾著。把溫家村的空地壓得平平整整。

在聲勢驚人地翻滾中,銅佛身上爬出了一條條裂璺,劇烈的顫抖不停,銅鐵般堅硬、又腐肉般惡臭的身體層層碎裂開,一塊塊皮肉掉下來,迅速化成慘白的汁液滲入地面,到了最後的時候,咕嚕一聲,竟然從銅佛碎裂的身體裡,滾出來一個瘦的皮包骨頭的老頭兒!大慈悲寺的僧侶立刻圍上去用各種佛門法撰封住了老頭兒地身體,老小兔妖仔細檢查之後,確定他在沒有一絲元力,離死已經不遠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而天上地功德仙女,不知何時已經飄然散去。

崑崙道小掌門留正也把剩下長劍歸回崑崙山,正看著滿地殘劍心疼的直跺腳。一字宮夏老大父女都傷地不輕但是性命無虞,其他幾個門宗的重要人物也都沒什麼大事。

不樂老和尚雖然暴露了佛家神通,但是大慈悲寺自己假裝沒事人,其他幾個門宗誰也不好主動訊問。

至於哭佛妖僧的來歷,小兔妖善斷笑著搖搖頭:“這個妖孽究竟是何方神聖,和尚也不知道,想來是那些邪魔外道看我五福聚會於此,用邪法請來的妖仙吧!以後還請仙長們多留意,助和尚早日查出真兇,為殉命的無辜報仇!”

這麼沒味的話當然誰都不信,但最後是大慈悲寺施展神通誅殺了妖物、捉住的俘虜自然也是大慈悲寺的,他們不信也沒什麼辦法。

雞籠道和鵝羊道的人不想在山上多呆,幾乎是哭佛前腳倒下。他們後腳就下山了。

崑崙道小掌門留正纏著小兔妖善斷,嬉皮笑臉的問來問去,善斷一個勁的笑,倆人互相折磨地都挺沒脾氣,最後留正無奈,還是帶著弟子走了。

一字宮夏老大一臉鄭重的找到溫大爺爺:“老爺子。夏某人有個不情之請。我還有要事在身,十九丫頭傷的不輕不能跟我一起下山,一字宮現在又遇到些大事,能不能先把她留在您這。”

一旁的駱家兩位魁首都不懷好意的笑了:“不管怎麼說,十九娃兒是救了旺夫那個丫頭,還是由我們帶回到咱們烏鴉嶺吧,保證這一路舒舒服服收不到半點顛簸……”

夏老大臉上一窘:“這個……”

十九卻納悶的問駱家魁首:“旺夫?”慕慕重傷吐血,也沒耽誤她氣地直跺腳,阿蛋也跟著她嬉皮笑臉的跺腳。

    溫大爺爺呵呵一笑。對著駱家兩位魁首擺了擺手:“還是留在九頂山吧!”

十九在關鍵時刻擋住了哭佛,長槍折斷法寶被毀這才身受重傷,怎麼說也是幫了自己人。溫、苗、駱三家都一樣,對付敵人小氣霸道,但是受了一點恩惠肯定會還回去。

而且以溫大老爺的脾氣,十九留下正好,他倒想看看一字宮圖謀溫不草什麼。

夏老大哈哈一笑,又客氣了兩句之後,也帶著人下山去了。

讓溫樂陽感到意外的是,一俟另外四個門宗的首腦下山,小兔妖善斷也立刻帶著大慈悲寺的僧眾告辭下山。一刻都沒有多呆,只有老兔妖不樂留在了村子裡。

散修們有的散去了,有些受傷的或者還想看熱鬧的都留在了村子裡,溫家人好酒好肉地招待著,這些人不管怎麼說都是上山來溫不草助威的,事後一番款待總是免不了的。

天下五福齊聚溫家村,是修真正道上千年未遇地大事,不過從黎明到黃昏,短短的一個白天裡。五福高手輪番登場各顯神通,五福中殺戮最重的雞籠道更是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九頂山上折戟沉沙,鎮派之寶被奪走、老掌門含恨而終。

到了最後哭佛的出現,更引出了五福各家的通天手段,無論是崑崙道的萬劍朝宗還是大慈悲寺的以佛性凝結天地靈氣幻出大公德天,都足以讓修真道掀起滔天巨浪。

三個道門和一字宮夏老大走後,村子裡的事情自然有其他弟子去料理,一群重要人物全部去了溫一半地刑房。

刑房在村後偏僻的角落裡,平時根本沒有溫家弟子願意靠近這裡。溫一半平時獨自住在這里里。老兔妖在惡戰之後就沒露面。直接羈押著從哭佛肚子裡抓住的妖人去了刑房。

溫樂陽一進刑房就是一愣,他以前從沒踏進過這間屋子。在所有溫家弟子的心裡,這裡一定是陰森恐怖,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到處都掛滿血跡斑駁的鉤子刀子抓子和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刑具,沒想到屋子里幹燥敞亮,家具雖然陳舊但是四處都乾乾淨淨,還透著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氣。

哭佛腹中的妖人是一個瘦骨嶙峋地禿頭老者,全身**的坐在溫一半的木板床上,上身像個蝦米一樣佝僂著,下巴幾乎碰到了肚皮。兩隻皮包骨頭的手交疊在一起,捧著一尊羊脂般剔透的小小玉佛,正在閉目入定。

玉佛氤氳著一層淡淡的光華,把妖人穩穩的籠罩住,望上去安靜而祥和。老兔妖不樂也在一旁打坐養神,看到他們來了勉強的一笑:“妖僧三斷!”他和小兔妖召喚聯手請動功德仙女消耗極大,現在臉色雖然好了一點,不過依舊蒼白的嚇人,一雙老眼也通紅,溫不做沒心沒肺地笑這問:“神僧,您這眼…是急得血絲兒還是法力不夠要顯出真身了?”

溫樂陽笑著斜忒了溫不做一眼,岔開了話題:“不是說妖僧捨了自己地肉身,潛神進了哭佛嗎?”

老兔妖嘿嘿一笑:“當時猜錯了,這個妖僧的法術邪門地很,我沒聽過也沒見過。”

    溫樂陽和不樂認識以來。這位兔妖神僧就沒猜對過,只好苦笑著再次岔開話題,伸手指著快要蜷縮成一團的妖僧三斷:“那他現在是死是活?”

老兔妖不樂沉吟了一下,溫不做趕緊小聲補充:“您老這次猜準點。”

老兔妖沒搭理溫不做,對著其他人說:“活……是肯定活不了了,他的元神都係在哭佛身上。哭佛一碎這條性命就沒了,現在我用骨玉佛罩住他,盼著他在死前還能恢復一絲神智,能再醒來片刻。”

說完,老兔妖又把目光轉向溫樂陽:“黃鶴把胳膊給你時說的話,你還沒告訴幾位當家吧?”他早就修煉出佛門的耳眼神通,黃鶴當時低聲對溫樂陽說地話,字字都進了他的耳朵。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趕忙把黃鶴說溫家隱藏著一個關係天下正邪氣運的重要人物的話告訴了其他人。

這個事情從上次青鳥帶人上山的時候。溫家幾位家長就已經猜到了,但是溫不草不是門派而是家族,上上下下每一個人都是娘生爹養。來歷全都一清二楚,在鼎陽宮的人出現之前,連修真道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更談不上關乎正邪氣運。

現在從黃鶴嘴裡說出來,這件事卻一下子就變了分量!

溫大老爺地臉色猛地一變,回頭對四老爺說:“馬上帶著死字號攔住雞籠道!”

事關正邪氣運這六個字換太重了,別說溫不草,就是五福這樣在修真道上呼風喚雨千多年的門宗也擔不住這六個字!如果這個消息真的有根有據,又被雞籠道這樣有分量的大門宗傳出去。只怕天下間的腥風血雨全部都會被引到九頂山上來!

老兔妖不樂卻搖搖頭攔住了馬上就要下山的四老爺,通紅的眼睛裡透出了一點不易察覺的得意:“善斷已經去了!黃鶴和你說過之後,我就吩咐善斷此間事了立刻跟住雞籠道士,這個消息的來龍去脈是一定要查清楚地,而且也無論如何也不能洩露出去的。”

大伯溫吞海還是不放心:“善斷神僧施法的時候,神通耗了不少……”

老兔妖不樂更得意了:“假地假的,大功德仙女是我請的,他只是跟我裝模作樣,這樣天下修士誰都不會懷疑他沒回峨眉山。”

善斷率領著大慈悲寺下山之後。先遣其他僧侶返回峨眉山,自己隱形潛蹤,緊緊綴上了雞籠道士的隊伍,

溫樂陽的心裡惴惴不安,論起錯拳、川菜生死毒功法,他比著高深的修士也不見得遜色多少,但是要和這些老妖精論起心思、論起陰謀詭計,實在是天差地遠了,幸虧老兔妖不樂早就幫他安排好了。

    雞籠道紫雀真人在臨死之前。雖然心思縝密但還是算漏了這件大事。不過也合該雞籠道否極泰來,如果黃鶴當時把溫家隱藏著重要人物的消息告訴大伯溫吞海或者四位老太爺。溫不草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給他們就這樣離開九頂山。

溫樂陽有些猶豫的問:“善斷神僧追上去……會不會……”

溫不做從旁邊嘿嘿一笑:“當然是先查出來消息的來龍去脈,然後殺人滅口!”

溫樂陽還沒說話,老兔妖先嚇了一跳:“可不敢瞎說!只要查出這個消息地來源,善斷自有辦法讓雞籠道的人忘了這件事。這件事在雞籠道應該也是機密,紫雀想要先拔頭籌,讓雞籠道在天下露一個大臉,沒想到最後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嘿!”

溫大老爺點點頭,片刻後沉聲說:“但是溫家裡如果真藏著這麼一個人,一定要盡快找出來!”

就算溫家或者大慈悲寺把雞籠道真殺得雞犬不留,也難保溫不草中有一人關係正邪氣運的消息不會流傳出去,對於溫不草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要先找出這個人,或者證明這個消息是假的。

一直在一旁呆著沒說話的溫一半突然做出了一個比貓頭鷹哭還難看的笑容,意識到自己可能來大買賣了,陰測測的說:“要是把全族都審問一邊地話,總得要些功夫。”

所有在場的溫家人全都汗毛倒豎,溫不做條件反射的就回了一句:“那誰審你?”說完以後才想起來自己是在跟誰說話,立刻裂大了嘴巴。

溫一半桀桀地笑著:“真要我問過全族的話。你要當第一個,還是最後一個?”

溫不做一愣之下,突然哈哈大笑:“最後一個!要真有這個人,肯定輪不到我。”

溫一半似乎很喜歡溫不做,一隻獨眼帶著幾分欣賞的瞟了瞟他,慢條斯理的說:“有沒有這個人。這個人到底是誰,你說了不算。”

溫大老爺以前從來不知道溫一半這麼喜歡說話,搖頭苦笑著拍了拍溫一半的肩膀:“別嚇唬孩子們了,要是你問的話,不能傷人更不能傷心!”

溫一半似乎是很不屑地一笑,反正別人從他那半張臉上根本就分不清什麼表情:“都是我地兄弟姐妹,不過是問問罷了,不會嚇到人的。”

四位老太爺對望了一眼,眼神裡都閃過平時絕少見到地猶豫。

    駱家大爺也知道事情嚴重。緩緩的開口提醒:“一字宮那個叫十九的丫頭,死乞白賴的留在山上,會不會也是因為這件事?”

    溫三老爺少有的笑了。嘴角的皺紋擠出了一個陰冷地弧度,說了句毫不相干的話:“她的傷一時半時不會好得太徹底。”

溫大老爺也呵呵一笑,對著三老爺說:“她是幫了咱,你可別害了這個丫頭。”

三老爺只是淡淡地回答了兩個字:“放心。”

這時候,溫樂陽懷裡突然響起了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剛才幫你們的,可不光那個丫頭!”

溫樂陽哎喲一聲,趕緊手忙腳亂的把玉刀、佛珠和一把胡蘿蔔一股腦從兜里翻出來。

連天劫神雷都能吞掉的玉刀上,竟然磕開了一個不小的裂隙。

溫不做卻搶先說話,一副惡人先告狀的神氣:“你這個山魈不老實。明明告訴我們指揮不動陰錯陽差……”

玉刀裹環倒不生氣,不過語氣裡卻充滿了輕蔑:“我現在只是一縷殘魂,能搶回陰錯陽差就不錯了,自然沒力氣再發動那個寶貝……”

老兔妖望著玉刀上的裂隙,臉色恍然大悟:“你…斷妖身?”

裹環自從上次被溫樂陽、慕慕等人集體喝斥過之後,現在對老兔妖的態度好了很多:“哈哈,還是你這兔兒懂得多些!不錯,老子就是施展了斷妖身,才發動陰錯陽差。救下了溫樂陽這娃兒地一條小命!嘿,也就是現在,要是放在當年,收拾個銅皮禿子哪用費甚麼周折。”

斷妖身是妖門的法術,和邪道的天魔解體神通差不多,在真元耗盡無力發動神通的時候,自毀肉身來換取真元靈力。

裹環現在的元神和玉刀融為一體,他的**就是這塊刀形的雷心靈玉,在溫樂陽危急時刻。裹環崩裂了自己的身體喚出陰錯陽差。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他和慕慕外加阿蛋三條小命。

溫樂陽聽老兔妖不樂解釋之後,當時就行給裹環施禮謝他救命。

裹環卻哈哈一笑:“不用施禮!老子救你自然有求於你!”

溫樂陽臉色鄭重的點點頭:“前輩吩咐吧!”這個山魈當初雖然和師祖萇狸結仇。但是說到底就是個倒霉蛋,現在萇狸巧笑倩兮地穿著迪奧周遊世界,他卻只能在玉刀裡耍青皮。

裹環這次還沒開口,佝僂在木板床上的妖僧三斷突然像篩糠一樣劇烈的顫抖起來,所有人立刻退開了幾步,生怕妖僧還有力氣跳起來打架,只有老兔妖不樂沒動,臉上都是猶豫的神色。

溫不做對溫家幾位家長忠心耿耿,堅決不肯躲在大家長身後,他藏在駱家兩位老爺子身後了。過了片刻覺得沒事,小心翼翼的彈出半個腦袋:“神僧,怎麼回事?”

“他元神太過殘碎,骨玉佛也護不住他了…….”說著,老兔妖的神色漸漸決絕起來,雙手開始盤結手印,深吸了一口氣:“大家退出去,我再試試!”

老兔妖不樂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再施展佛法喚回妖僧三斷的片刻清醒,這種消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恢復過來的。不過老兔妖實在不甘心妖僧三斷就這麼死了,他想問一問,三斷怎麼就從千年前的一個徹悟佛法地得道高僧變成了現在為禍人間地妖怪!

所有人都退出了刑房,不過大家都沒走遠,溫吞海張羅著弟子搬來桌椅板凳,就圍著刑房而坐。

等安頓好之後,溫樂陽再度取出了玉刀裹環:“前輩剛才想說什麼?要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下來。”

裹環卻有點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幾聲:“娃娃,我想先問問,你和萇狸,那個…關係還算親近吧?”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八章 成魔



自從溫樂陽從峨眉山回來之後,玉刀幾次都幫了他大忙,前面擋雷能說是雷心靈玉的天性、擋月劫搶法寶也是裹環為了自己,但最後一次在哭佛手中喚出陰錯陽差,貨真價實的救了溫樂陽和慕慕的小命,而且用的還是斷妖身的法術,把他自己傷得不輕。

救命之恩溫樂陽是無論如何也會報的。不過他說什麼也沒想到裹環會沒頭沒腦的問出那麼一句話來。

溫不做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幾乎是飄著就過來了:“我家溫樂陽,最得萇狸師祖的寵愛!”

溫樂陽也呵呵笑著,眉眼裡透出些小得意:“我在萇狸師祖跟前,倒的確不怎麼拘束……”

裹環的聲音更客氣了:“那就好那就好,娃兒,有個事情還得請你幫忙……”他的話還沒說完,溫不做突然對著玉刀大聲斷喝:“說!”

溫樂陽幾乎都感覺到玉刀裡一哆嗦,愣了片刻裹環才愣愣的問:“說、說什麼?”

溫不做臉上閃爍興奮光芒:“扭扭捏捏,大有問題!”

溫樂陽心裡也沒根,這個玉刀裹環自從開口說話以來,一直生硬傲慢,除了拓斜師祖之外,對誰都沒有一丁點的尊敬和客氣,剛才在提起萇狸的時候,突然變得細聲細氣,好像還很不好意思。

“萇狸師祖的心上人,是我們拓斜師祖,嘿,裹環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救了你的老命……不過,”溫不做嘴裡哼哼冷笑,臉上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像:“情之所在,只怕也由不得心……”

裹環終於明白溫不做的意思了,不等他說完立刻破口大罵:“放你的臭屁!老子得道萬年,早就沒了、沒了那種心思,萇狸在我眼裡不過是個女娃娃。比著你們也未必大了多少……”

溫不做滿臉果然如此的神色:“惱羞成怒了?”

    裹環氣地哇哇怪叫。看架勢溫不做要是再說下去。裹環拼著粉身碎骨也要再喚出陰錯陽差削他。削他地嘴。

    溫樂陽哭笑不得趕緊勸解。安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打聽我萇狸師祖做什麼?”

“這個小人在旁邊我不說。就當老子白白救了你!”裹環來勁了。又開始耍青皮。

    溫不做哈哈大笑剛要說話。被溫四老爺飛過來地一隻茶壺砸跑了。

裹環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惡氣:“娃娃。我想讓萇狸幫我個忙。上次說過。我在自己地洞府裡煉出了一般變化。也就是一個分身。但是因為萇狸搗亂。分身裡元神稀散。就是個不會說不會動也不會死地傻子。”

溫樂陽大概明白了裹環要幹什麼。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果然,裹環接著就說到:“這個分身當時雖然沒用,但是現在如果還在的話。可就派上大用場了!這個分身本來就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聽裹環這個說法,溫樂陽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裹環越說越激動:“只要找到分身,我就炸碎這塊雷心,拼著魂飛魄散的大險也要回到到分身裡,如果成了就能再世為人,如果不成……嘿,總得試一試!”

溫樂陽有點不明白:“那你找萇狸師祖幹什麼?”

“一來,要是有個大妖肯主持法陣為幫我護法,成功地機會會大增。不過主持法陣的人會折損些修為;二來,上次我去追萇狸之前恢復了護山的陣法,一般人根本無法上去,萇狸以前破過一次,要是她能幫忙可以省去不少波折麻煩;第三嘛……”

裹環說道第三的時候,聲音突然再度扭捏了起來:“我的洞府究竟在哪,我想不起來了,還得靠萇狸幫我找!”

溫樂陽啊了一聲,拎起一根村子裡同族兄弟剛給他送來的胡蘿蔔:“你找不著自己的洞府了?”

“雷心玉雖然和我山魈同屬五行土行。但是我附魂的時候也損失損失了不少妖元,我醒來之後,已經又不少事情記不起來了,偏偏最重要的洞府在哪,也在其中!”

裹環說完停頓了,似乎怕溫樂陽不答應,又開始講理:“你說,我沒惹萇狸,結果她上門搗亂搶走我地法寶。害得我煉出了個傻子分身。是她不對在先吧?我和她追追打打,雖然惡語相向但是也沒真的傷了誰。這仇也不算大吧?後來我被妖人暗算鑽進了雷心玉裡苟延殘喘,歸根結底是因為她吧,現在於情於理她也應該幫我一下…對、對吧?而且…我發動斷妖身,實際上就已經丟了用這把玉刀重新修煉的機會,如果不能恢復肉身,過不了十年八年也就該魂飛魄散了。”

裹環地聲音雖然響亮,但是越說越沒底氣,以己度人,如果他是萇狸的話,才不會管其他妖怪的死活。

裹環品山魈,自視極高,自從老巢招搖山崩塌之後,就獨來獨往根本不理會其他的妖門同道,如果不是現在身在玉刀,又偏偏還有那麼一絲重活的機會,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求萇狸。

裹環剛說完,一個又熟悉又可恨的聲音毫無徵兆的從溫樂陽身邊響起:“做夢,萇狸先祖消耗修為幫你回復身體,你還魂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們師祖奶奶報仇!”溫不做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就站在溫樂陽身邊。

    溫樂陽足足嚇了一跳。

裹環趕忙解釋:“我妖元已經大損,而且分身充其量也就能負擔我三成的神通,根本鬥不過萇狸。要實在不放心,就讓萇狸帶我回到洞府,不用她主持法陣也行!”

溫樂陽笑得挺厚道,語氣很堅定:“等萇狸師祖回來,我求她老人家,她答應不答應我不敢做主。不過我盡力而為!”裹環發動斷妖身救溫樂陽和慕慕,就是為了賭一賭,先把人情送出去,換自己一線重獲自由的機會,溫樂陽自然沒話說。這件事肯定要幫裹環說說情。

裹環似乎鬆了一口氣:“你就照著剛才我說地話,再給萇狸說一遍,於情於理她也得救我一次不是?”

溫不做噗嗤就樂了:“要真像你這麼說,萇狸師祖當場就能把你碾成雷心痧送給小易。”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幾位溫家老爺子也都笑了,萇狸師祖可不是個喜歡講理的人。

溫樂陽也笑了,不過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臉色倏地變得鄭重起來:“裹環,你怎麼知道我萇狸師祖還活著?”從裹環醒過來之後,從沒有人告訴過他萇狸還活著,直到剛才他突然提起了請萇狸幫忙,開始的時候溫樂陽也沒在意,現在一想起來立刻充滿了疑心。

這次輪到裹環一愣:“說的什麼廢話,萇狸當然還活著,她才多大年紀!”他根本就不知道妖門在兩千年裡幾乎被屠戮殆盡的事情,在裹環看來。萇狸活到現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僅萇狸,其他的大妖應該也都活地滋潤無比。

    溫樂陽一邊和裹環說話。一邊催動身體里地生死毒緩緩流淌,白天裡他連受紫雀老道雙拳和哭佛一指的重擊,但是對於他的身體來說,這種純粹的硬傷似乎好的很快。

慕慕在救阿蛋地時候,被溫樂陽撞了一下子,受傷極重,不過好在和溫樂陽一樣只是硬傷,溫、苗、駱三家誰都不缺治傷的靈藥,雖然吐了不少血。小臉蒼白的讓人心疼,但不會有性命之虞,手腳麻利的小易和幾個溫家婦女照顧她。

阿蛋舉著個裝滿清水地銅盆,寸步不離主人身邊,過一會就咿咿呀呀地催其他人給慕慕搽臉。

刑房裡一直沒什麼動靜,即不見佛光流轉,也聽不到佛偈吟唱,直到第二天破曉時分,屋子裡突然傳出了咕咚一聲。在外面守著的眾人立刻搶了進去。

老和尚不樂地臉色已經從蒼白變成了暗暗的灰黑,正摔在地上,努力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而木板床上地妖僧三斷,緩緩睜開雙眼,目光裡看不出一絲感情,好像死魚般呆滯。

大夥手忙腳亂的把不樂扶起來,老和尚費力的搖搖頭:“無礙無礙,總算救醒了他。”說著又費力地喘息了一會。才對著依舊佝僂著身體的妖僧三斷說:“上次在煞地閻摩羅王寺一戰。我就有一句話想問你。”

妖僧三斷的眼珠動了動,把目光投向了老和尚。臉上的皺紋扯著他光禿禿的頭皮,一起抽動了一下,似乎是一個笑容。

老和尚不樂在眾人的攙扶下,做到了妖僧的對面:“你還認得我嗎?”

溫不做一跺腳:“您就想問他這句話?”沒人搭理他,溫不做也早就習慣自己冷場王的地位了。

妖僧三斷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絲神采與光澤,就好像已經死了三天三夜,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地聲音卻像切金斷玉般清脆動聽:“一千年前,你聽過我講經。”

老和尚不樂雖然臉色灰敗,但是聞言眼睛卻一亮:“你果然還記得我!”

妖僧三斷嗯了一聲:“師父說過,你要能抹去妖性便是一份功德,留了你一條性命。所以你來聽我講經的時候,我多留意了你一些,也就記住了。”

別人聽的一頭霧水,老和尚不樂滿臉驚訝,從椅子上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隨即又手腳酸軟的摔倒,勉強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妖僧:“你師父…你師父是哪個?!”

妖僧發出了兩聲輕笑,如九天梵唱般,沁人心脾說不出的清涼,笑聲明明帶著幾分輕快,可他的臉上卻全是枉死者的愁苦,聲音與表情的截然相反,讓刑房中的空氣裡都瀰漫起一絲詭異:“你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再問?一千五百年前你修成了人形,師父雲遊時路過大慈悲寺,看破了你地真身。”

溫樂陽現在也隱約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和萇狸師祖在大慈悲寺遇到老和尚不樂,他曾經說過在他剛當上主持的時候,遇到過一個掛單的野和尚,天天和他談論佛法研究禪理,到了人家離開的時候不樂才知道,對方早就看破了他的妖身。

    老和尚不樂滿頭都是冷汗。費力的吞了口口水:“你師父是…是那個連法號都沒有的野和尚?”老和尚不樂修行了一千九百年,到現在為止,最尊重也最敬畏的自然是萇狸師祖,但是最讓他感到恐懼和深不可測的就是那個野和尚,剛聽到妖僧三斷竟然是野和尚地徒弟地時候,心神立刻大亂。

    妖僧的死魚眼轉開了。不再瞧著老和尚不樂,而是打了個機鋒:“師父留你是功德。我因你而死,不知算不算功德。”

不樂老和尚喘息了一會,才漸漸恢復平靜,搖了搖頭:“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說完以後停頓了片刻:“和尚,你活不了多久,我耗盡了心力神通,也只能留你一時半刻,只是為了這一個不明白。”

    妖僧三斷沒再繼續說廢話。只是淡淡地回答:“問吧,問完之後,還請你看在我師父當年的份上。做一件事情。”

不樂滿臉鄭重的點點頭:“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不明白,你通徹佛法,更有一身連我都看不透地神通,為什麼卻捨了金光大道!”老和尚不樂以妖身修禪,雖然生性頑劣,但是為人處事都是以慈悲禪理為先,在他看來修佛的確可以通天,所以才無論如何也要問個明白,這個他曾經無比佩服、比他更通徹佛法的三斷和尚怎麼就拿起屠刀。立地成魔了。

    這種心思純屬學術性質。

妖僧三斷似乎像想要直起腰來,但是剛剛一動,就從他的身體裡爆出了咔吧一聲骨頭斷裂的可怕響動,隨後他的身體佝僂的更厲害了:“我替佛陀普度眾生,放眼天下信徒千萬,可是有幾人是真心拜佛?求平安、求長壽、求金銀、求運道,他們不是拜佛,是求佛!磕了幾個頭、做了幾件善事、捨了幾個香火錢就來找佛陀要這要那,佛在世人眼中。不過是個買賣人罷!”

老兔妖不樂聽到三斷的話,似乎忘了剛才的震驚,眼睛一亮笑著接道:“在買賣人眼中,佛祖自然也是買賣人!”

妖僧三斷響亮地哈哈一笑:“和尚替佛陀告訴世人天下空空,除了因果業力不存一物,世人卻告訴佛陀,我拜你不是為了空,正好相反,我是為了不空才拜你。我燒了香。你保我個運道總應該吧。”

和妖僧三斷的怒笑相反,老和尚不樂無奈的嘆了口氣:“世人不懂。所以才要我們勸他、助他、度他,要開蒙這天下大智,本來也不是件容易事,不過也總會有些慧根深重之人,能夠悟透了大道。”

妖僧三斷地聲音不變,依舊清晰而響亮:“錯了!”

老和尚不樂一愣:“錯在哪裡?”

“錯在強求!一條金光大道直鋪西天靈界,可自古至今又有幾人走過?既然天下人都走不上去,普度眾生不是強求是什麼?”妖僧三斷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不算寬敞的刑房都被震得穩穩直響:“荒嶺間有棵苦樹,每日辛苦的吸吮露水過活,一個人走來對樹說:西去三百里有大湖,湖畔鬱鬱蔥蔥,你為何不去?苦樹大喜自斷其根,卻連一步都沒走出去就死在了荒嶺上!”

老和尚不樂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妖僧三斷繼續說:“世人就是這苦樹,活的雖然辛苦但是也總算有個依靠,又何必一定要他去湖邊?勸樹之人本來是一番好意,卻忘了樹不是他,他更不是樹!佛不是世人,世人也不是佛!”

妖僧三斷打完了機鋒,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師父一生只求度人,到頭來卻落得個魂飛魄散,我又何苦在捧著佛陀不放!”說著,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把雙手一斜,把不樂和尚放在他手心裡的骨玉小佛扔了出去!

老和尚不樂皺著眉頭,但是卻看不出到底是惋惜還是放心了:“你師父圓寂了?”

妖僧三斷又發出了一聲輕笑:“放心,我死在你手上是咎由自取,莫說師父早已坐化,就是他還活著,也不會來找你報仇。”

不樂老臉一紅,看來是被妖僧說中了心事。

當年饒了不樂一命的野和尚無名無號,根本不為修真道所知,但法力只能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他一生一共收了五個弟子。其中妖僧三斷排行第三,慧根和天資是師兄弟之間最好地,不僅通徹禪理,也僅得師父的真傳,所以老兔妖在去聽經的時候,根本沒看出來人家的本事。

    野和尚的神通越修越大。終於迎來了天劫,而妖僧三斷建立閻摩羅王寺也是為了幫師父積攢業力渡劫。

野和尚一生兢兢業業,替西天佛祖普度眾生,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五個弟子,都對渡劫充滿信心,沒想到天劫來時,一重驚雷砸碎了護身法陣、二重驚雷擊毀了禦劫法寶、三重驚雷驅散了滿身神通,四重驚雷就毀了野和尚的肉身!

野和尚也是修為精深,雖然肉身被毀。但是總算留住了幾分元神三斷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一生禮佛的師父竟然被佛祖降下地天劫給打碎了,多少年積攢的信仰立刻崩塌。

這時候玉刀裹環突然插嘴:“天劫是九天雷動天地之力,給高深修士地最後考驗。不是佛祖降下的……佛祖到底是什麼?”

妖僧三斷冷笑了一聲:“天劫若是佛陀降下,為何要傷我師父;若不是佛陀降下的,我又信他何用!”

妖僧三斷在師父渡劫失敗後心性大變,幾乎是立刻叛了佛陀,護住師父殘存的元神,找到了那片煞地,不惜封住生穴任由陰煞滋生蔓延也要救回師父,他在師兄弟裡雖然排行居中,但是威望最高。一斷二斷四斷五斷都以他馬首是瞻。

其他四位師兄弟合力,在一夜間將閻摩羅王寺搬到煞地,不過他們四個也筋疲力盡,最終死在了煞地之中,妖僧三斷最終把師父地元神植入了生穴的鬼肉中,等待著有朝一日師父能重生成人。

妖僧三斷本來一身佛家神通,但是最後叛出佛門,功力大大受損,功法也從佛門正宗變成了邪門的妖法。

溫樂陽和身邊的人對望了一眼。說句實在話,這件事在老和尚不樂眼中大逆不道,但是在他們看來都是一般的心思,只要能救活那個至關重要地人,又哪顧得上天下到底是洪水滔天,還是烈焰熔城!

老和尚不樂又嘆了口氣:“那你為何不留在煞地看護?”

妖僧三斷苦笑著:“都是因果,都是命!”

野和尚地元神在植入鬼肉的時候曾經甦醒了片刻,但是根本不明白自己地徒弟做了什麼,只是告訴三斷。自己還有一絲元神遁去。

如果讓野和尚地殘魂附在鬼肉蘑菇裡慢慢生長。沒有幾千年的功夫絕難成形,但是如果能夠找到另外那一絲逃脫天雷的元神。可以事半功倍。三斷根本沒想到還有人能進入煞地,更想不到有人能毀了鬼肉蘑菇,平時就漂泊在外,想要找到野和尚地另一絲逃逸的元神。

結果沒想到的事情痛痛快快的發生了,野和尚的殘魂被阿蛋也吞了。

野和尚回到煞地才發現這一切,正碰上來苗疆馳援溫樂陽的不樂,雙方大打出手,最終落敗而逃。

說到這裡,妖僧三斷停了片刻:“師父在天劫中,留下了兩段元魂,其中一段被那個殭屍娃娃擷去,嘿,也不知道是他的造化還是他的劫數。另一段元魂卻不知所終,不過這兩段元魂之間,總會有些天生的親近,我不惜捨去自己地性命融入哭佛,來奪這個殭屍娃娃,也是為了用它來找師父的另一段元神!”

說著,在妖僧三斷的脖頸中霍的發出了一聲骨裂的脆響,他竟然猛地抬起頭,死魚樣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老和尚不樂,一字一頓的說:“我要求你的便是此事!看在我師父曾經放你一次的份上,用那個殭屍娃娃,尋找他老人家逃逸地那一段元魂!”
作者: 群俠    時間: 2010-3-20 05:43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九章 金行



刑房裡的人們這才明白,哭佛上山為了用阿蛋來找野和尚當年在天劫中逃逸的另一段元魂。

玉刀裹環開口了,語氣裡充滿了詫異:“元魂慘碎,禁不住日精月華,要是找不到容身之處活不過幾天,一千年過去了你還不死心?”

“師父在進鬼肉之前說還在,就一定還在!”妖僧三斷的聲音偏執的讓人難受,死氣沉沉的目光卻始終盯住老和尚不樂。

老和尚不樂沒怎麼猶豫,對著他鄭重點頭:“我盡力而為!不過怎麼找還要靠你指點。”

妖僧三斷似乎想搖頭,結果脖頸中只發出了讓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腦袋終於沒能再稍稍動一下:“兩段魂魄之間只是存了些感應,會有天生的親近,也只能帶著小殭屍四海遊走,看他的反應吧!”

妖僧三斷剛說完,溫不做突然嘿嘿一笑,對著大夥說:“阿蛋…好像和小神僧希聲挺親近的。”阿蛋和小和尚希聲在苗疆一見如故,他們的友誼能用十個字概括:阿蛋很開心,希聲挺無奈。

老和尚不樂胸有成竹的一笑:“試試就知道了!”

溫樂陽攥著半根胡蘿蔔:“怎麼試?”

“多叫幾個細皮嫩肉的小沙彌來,或者光頭小胖子也行,看看阿蛋是見到小光頭就親熱還是只和希聲要好。”老和尚的主意雖然不著調但是簡單可行,溫大老爺笑道:“這個好辦!吞海,去把村子裡那些小囝囝都剃禿了領到阿蛋麵前。”

溫吞海領命去了,不多時村子裡就傳來阿蛋驚喜的歡呼……大夥都不知是失望還是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

妖僧三斷見到老和尚不樂答應了他,卻並沒有放鬆下來,而是鄭重的囑託:“這件事一定要在殭屍娃娃天劫之前完成,否則他若成功渡劫再生成人,師父的魂力就會盡數消解,再也感應不到什麼,如果渡劫失敗。魂飛魄散就更不用說了。殭屍娃娃第一次天劫被人引走,第二次天劫隨時會至,你可要. .....還請你抓緊去找師尊。”

    說完之後。妖僧三斷才垂下眼皮。剪斷了自己死魚一樣地目光:“如此就多謝不樂禪師了!時間不多。還有什麼要問地。盡快問來吧!”

溫不做毫無意外地第一個發問:“你怎麼知道地阿蛋在九頂山。還知道第一次天劫被人引走?”

    妖僧三斷坐在木板床上。除了剛才猛烈抬頭之後就再沒動過一下:“師父被殭屍吞掉地元神。和這座哭佛一起在煞地裡修煉了千年。我和哭佛煉成同體之後。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他地所在。要不是因為來了一次天劫。我怕再晚就來不及了。這才不等神通煉成就急匆匆地趕來!嘿。想不到。師父當年留下地老妖僧。最後殺了我這個半路判出佛門地小妖僧。”

    老和尚不樂呵呵笑了兩聲。笑聲雖然中正平和不帶一絲世俗心。但是眼神裡卻還蟄伏著幾分不服氣:“功德仙女是天地靈氣凝聚而成。單單憑著哭佛地銅皮鐵骨。是抵擋不住地。”哭佛上山以後。雖然五福高手都奈何不了它。但是說到神通。哭佛除了銅皮鐵骨力大無窮之外。也只有哭眼了。

妖僧三斷也是在笑聲裡回答老和尚:“哭眼之上。還有哭白頭。哭斷魂、哭破天。最後一重叫做空悲切!”他活不了多長功夫了。自然犯不著再說大話唬人。這種事也就溫不做在臨死之前還可能幹。

溫不做用極低地聲音嘀咕了一句:“要是真地。這門子功法要地!”

玉刀裹環突然嘿了一聲:“這門子邪法,威力雖然不小,但是煉到最後還是害人害己。”

妖僧三斷發出了一聲無所謂的笑聲:“其中的痛苦你們想不到的,我和哭佛煉成一體之後,也就成了頭鐵皮畜生,除了師父這兩個字之外。什麼都記不得。功德仙女以無畏印破去銅佛哭眼的時候,我口中嘶吼,心裡卻在大笑,呵呵,死前能安寧片刻,總是好的。”

老和尚不樂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過了片刻才再度開口:“苗疆煞地已毀,哭佛斷了戾根。你又再哪裡修煉地?”

妖僧三斷淡淡的答了句:“祁連山里。有個銷金窩。”

溫樂陽滿臉納悶的重複了一句:“銷金窩?”

老和尚不樂笑呵呵地給他解釋:“五行中的金行之地,在修真道上叫做銷金窩。不是夜總會的那個銷金窩。”

溫樂陽也樂了:“神僧還知道夜總會?”

老和尚不樂直接岔開了話題:“金行至戾,木行至生,水行至柔,火行至烈,土行至厚,所以銷金窩裡會滋生戾氣,雖然和煞地中的陰戾之氣不盡相同,但是修煉哭佛應該也可以了。”

妖僧三斷嗯了一聲:“哭佛的銅皮鐵骨,就是藉用那里金行的淬厲之勢煉成的,可惜時間還是太短。”

妖僧三斷在一千年裡,為了尋找野和尚的另一段元魂,幾乎踏遍了天下,一次無意中發現祁連山深處,有一個五行金行之地,從苗疆重傷逃遁之後,扛著哭佛一路逃進了祁連山的銷金窩。

玉刀裹環倏地甕聲甕氣地笑了起來:“事情有點意思了。玲瓏冰聚斂天地靈元,當年祁連山也算是一處福地,不過後來小萇狸毀了玲瓏冰,山勢的靈秀也就荒敗了。”祁連仙宗當年在修真道上的地位,比著現在的五福只高不低,結果沒招誰沒惹誰,人在洞裡坐禍從天上來,被萇狸毀掉了聚斂真元的靈物,最終偌大的一個門派樹倒猢猻散。

裹環的語氣裡笑意越來越濃:“五行相生中銷金成水,玲瓏冰這種柔水靈物下面,想來就應該有座銷金窩才對!”金行至性生水,也不知道幾十幾百萬年下來,結成了至寶玲瓏冰為大山聚斂天地靈元,是祁連山成了天下福地之一,而玲瓏冰在聚斂靈元的同時。既遮住了銷金窟的淬厲,也把山陰戾氣鎮在了腳下。

銷金窩生出玲瓏冰,玲瓏冰引來山陰戾氣又滋養銷金窟,銷金窟得了滋潤,玲瓏冰長地更旺。

本來是個相乘相生的天作之合,結果一天貓妖祖宗上山。嘎巴一聲折斷了玲瓏冰,山石遮掩不住金行的淬厲,銷金窩才重見天日。

玉刀裹環的話說起來沒完:“祁連山當年是福地沒錯,不過祁連仙宗,嘿,就憑他們也敢稱個仙字?就衝這個仙字,也不怪當初小萇狸找上門去折了他們地玲瓏冰!”

裹環這話聽著很有拍師祖馬屁的嫌疑,溫樂陽嘿嘿笑著搔搔後腦勺:“恩,萇狸師祖就是去追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大穿山甲破土去了。”

裹環笑得更響亮了:“那隻穿山甲也配叫神獸?當年萇狸拔了它一身鱗片,光禿禿的看上去像只沒殼的王八!”

大穿山甲破土沒殼地王八這個稱呼,看來老一輩地妖怪都知道。

這時候妖僧三斷突然接過了話茬:“大穿山甲?不久前我倒是在祁連山見過一隻。”

    三斷的話沒說完。所有坐在椅子上地人都同時竄了起來,溫不做再次先拔頭籌,像機關炮一樣搶先開口問了出來:“什麼時候見到的?穿山甲是獨臂嗎?可是叫做破土?除了他還有其他人沒有?”

溫樂陽也神色凝重:“事關重大,請您……”

他的話沒說完,妖僧三斷就淡淡的笑了:“將死之人,不會再隱瞞了,自然記得什麼就說什麼。就在我臨行前,一座小丘和我擦肩而過,我能認得那小丘里是一頭成形的穿山甲。不過他既不來煩我,我自然也不會去招惹它。”

妖僧三斷當時只想著抓了阿蛋去找師傅,至於那個大穿山甲叫什麼,是不是獨臂根本就不清楚,不過在大穿山甲之後,也沒再遇到過什麼其他人。

任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從妖僧三斷的嘴裡,得到了一個如此震驚的消息。

殺妖擷元地勢力,至少在兩千年前就能重創山魈裹環。更和拓斜師祖打了個不知所終,絕不是血宗餘孽瘌痢頭老者那麼簡單的實力,一群人本來就替萇狸著急。

現在又聽說大穿山甲現身,萇狸卻不見了,刑房裡空氣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萇狸當初是留下了手機號碼,但是就沒有一次打通過。

溫不做勉強笑了笑:“也許…這個穿山甲不是破土。”

老和尚不樂哼了一聲:“總得去趟祁連山!”說著身體顫抖著在椅子上掙動,卻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最後氣的一張老臉鐵青,後悔不跌地罵自己:“和尚混賬!要不是為了換回妖僧的片刻清醒。何至於現在連動都動不了!”老兔妖關心則亂。現在有了萇狸先祖的線索,自己卻神通消耗殆盡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一時氣的方寸大亂。

天下的事情大都是這樣,不樂要是想留下去力氣去找師祖,就不能救醒妖僧三斷,可是不救醒妖僧三斷,也不會得知萇狸的線索。

溫樂陽趕忙站起來攔住老和尚不樂,對著刑房里三家的魁首說:“我先去祁連山。”

事關萇狸的下落,玉刀裹環一百二十個支持:“我跟你一起去,就找個穿山甲,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那隻沒殼地王八要是真敢造次,大不了我再崩條裂隙,喚陰錯陽差削它!”

溫樂陽聞言大喜,裹環要是肯用的斷妖身,再大的危險也不用怕了,一臉的輕鬆對著溫大爺爺說:“我的傷一夜之間就好了不少,等到了祁連山,應該就沒啥問題了,這一趟我先過去,要是一時找不到破土,等神僧傷癒了再來接應我。”

溫大老爺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後才說:“那我多派人助你,我們幾把老骨頭也跟你一起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裹環打斷了:“人多倒會誤事。驚動了那隻沒殼的王八,再跑了可不好捉,選兩個手腳麻利精明能幹的就好。”

溫大老爺也沒再廢話,讓溫樂陽立刻回到村里準備出發。

    老和尚不樂的臉色更難看了。大慈悲寺裡五大主持外加一個小結巴希聲都因為施展法陣元氣大傷,其他地弟子和佛宗同門,不樂說話沒用,只有現任方丈小兔妖善斷才能調遣。善斷現在潛行隱蹤,手機怎麼也打不通。

溫吞海也跟著老和尚一起著急:“您就不能放個飛劍傳書什麼的?”

不樂一臉頹喪:“放飛劍?我現在放個屁都費勁!”

妖僧三斷也到了強弩之末,把銷金窩的位置說完之後。就沒有了一絲生息,而一顆枯瘦的頭顱,還極不自然的揚著,和佝僂身體形成了一個詭異地角度。

老和尚不樂雙手合十,在別人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走到床前,低聲說:“去吧,答應你的事我盡力而為。”

話音剛落,三斷昂起地頭顱倏地低垂了下去。和整個身體蜷成一團,皮膚肉眼可見地變成了灰黑色……

溫樂陽掛著玉刀準備出發地時候,見到家裡給他準備地五個同行者。卻足足嚇了一跳。

嬉皮笑臉的說不完溫不做;一言不發的三寸丁溫不說;滿臉興奮的溫小易;還有已經長大了一些,正皺著眉頭假裝心頭沉重的蚩毛糾;還有一個以前沒見過的駱家少年,年紀比著溫樂陽小一點,眉眼五官和慕慕很像,但是沒有那股辣勁,而是一臉和氣的笑容。

不說不做兄弟,一個江湖經驗豐富,一個隱忍強悍敢拼命,他們兩個隨行倒是在溫樂陽的意料之中。不過小易和小蚩毛糾也跟著一起去,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二娘先走過來,雙手搭在小蚩毛糾地肩膀上,笑呵呵的對著溫樂陽說:“蚩毛糾再過兩年,就要正式接過大龍根的位置,跟你去歷練歷練吧。”

溫樂陽哪敢答應,要是歷練死了怎麼辦?雙手亂搖著正要拒絕,二娘搖著頭笑道:“放心,這小子這兩年裡巫蠱學地快的離譜。比著我當年也不差!你進山入林,帶著他會方便很多。”

二娘在苗疆與妖女蚩椋的惡戰中,毀了自己的本命蠱施巫,幾乎把自己一生的巫力都搭了進去,到現在也沒能完全恢復,而小蚩毛糾的進步,快的讓所有苗不交都目瞪口呆,現在已經能施展不少高深的巫術。

而且二娘一定要小蚩毛糾跟著溫樂陽,其中自有自己的苦心。溫、苗、駱三家都是拓斜門宗。其中溫、駱兩家因為溫樂陽、小易和慕慕地關係,都和萇狸師祖的關係親密。苗疆內亂。現在不僅實力大損,更錯過了峨眉山營救萇狸之行,為了苗疆,為了小蚩毛糾能坐穩大龍根的位子,二娘無論如何也要和萇狸的關係彌補回來。苗不交中當然有高手比小蚩毛糾的巫力更高深,但是誰去也不如小蚩毛糾去合適。

駱家大爺等二娘說完了,笑著對溫樂陽說:“這是慕慕的弟弟,駱旺根!”

駱旺根笑著對溫樂陽點點頭,跟在他身後的屍煞竟然也擠了一下青黑的臉,似乎也再向溫樂陽打招呼。

去找萇狸先祖,溫家派人了,青苗派人了,駱家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至於派的人到底是幫忙還是添亂,可以再議。

四老爺慢吞吞地走到溫樂陽跟前,用極低的聲音說:“從今天開始,在沒查出到底誰是關係正邪氣運那人之前,小易就始終跟在你身邊。九頂山里的人,只有三個不姓溫,不過狼孩和猿孩都不可能的。”溫樂陽一驚,瞪圓了雙眼低聲說:“您懷疑是小易?”

四老爺神色沒有一絲變化,緩緩的搖搖頭:“還不知道,已經派人去追查丫頭的身世了,不過十幾年了,一時還查不到什麼。”溫樂陽這才明白,幾位大家長安排小易和溫樂陽同行,是為了讓這個丫頭暫時避開風頭,萬一雞籠道把消息洩露出去,小易的境地堪危。

大老爺走過來拍了拍溫樂陽的肩膀:“遇事小心,家裡不用擔心!”說著。有踮起腳尖向著村子裡望了一眼,連聲催促:“趁著那七個胖子吃飯,你快走,要不被他們纏住你就麻煩了,快走快走!”

溫樂陽帶著一行人腳步匆匆的下山,路上地事情自有溫不做去安排。根本輪不到其他人操心,無論是乘車還是住宿吃飯,全都被他搭理地井井有條。溫不做抖擻著精神特意顯示手段,住宿的時候又給所有人都置辦了新衣服,還特地給溫樂陽買了條口袋多地褲子。

溫樂陽等人從上到下煥然一新,穿著班尼路和小易走在一起,把她地Prad映襯的跟假貨似的。

玉刀裹環對溫不做的印像大為改觀,由衷的讚嘆:“當初我行走天下的時候,就想尋個像他這般機靈後輩。結果始終找不到!”

溫不做一點不領情:“少拿我跟妖怪比!我伺候地是我兩個弟弟和兩個同門兄弟…....呃,還有小易。你純屬跟著沾光。”

山魈裹環勃然大怒,甕聲甕氣的罵道:“你若再對我不敬。等我恢復了身體,免不了你一頓好打!”

溫不做毫不示弱:“你再得罪了我,趁早就別再做在世為人的春秋大夢!”

裹環怒叫著又要拼命……溫不做也不搭理他,又湊到駱旺根跟前:“兄弟,你們姐倆這名字誰給起的?雖然……但是都挺吉利了。”

駱旺根還有點拘束,恭恭敬敬的回答:“回溫大哥的話,都是我們大爺爺給起的,您叫我阿根就成。”

小蚩毛糾在苗疆內亂的時候,就已經跟不說不做、溫樂陽等人混得極熟。還沒下山的時候就已經原形畢露,早把一臉假正經扔到天邊去了。

小易地興奮和快樂全都寫在了清澈的小臉上,笑容裡始終蕩漾著由衷的歡喜,行程住宿都有溫不做安排,但是溫樂陽地起居食宿全都由她一手承擔起來,進了飯館就直接挽起袖子去廚房,誰也攔不住,搞得廚子和溫樂陽都挺無奈。

川西九頂山距離祁連山不算太遠,一天半之後。就已經到了山腳下,溫不做在路上意外的發現了個好幫手----駱旺根的屍煞背後,背了一個小山一樣的大包。屍煞望向主人的眼神裡,似乎有話要說。

溫不做還沒心沒肺的對著駱旺根笑道:“阿根,你的這個屍煞還有表情?”

駱旺根充滿得意的一笑,沒說話。

時值春夏之交,祁連山是西北名川,踏青的遊人不少,溫樂陽一行人也不引人注意。按著妖僧三斷臨死前地指點。沿著大山一路向著西北而行,漸漸荒無人煙。當大山甩開了文人矯揉造作的題字鐫杯、甩開了世人自以為是的園林修建紅黃映襯之後,那份只屬於原始的蒼涼與壯烈,終於浩浩而出、湯湯雄踞!

冰川與綠地交疊,一座座巨大的寬谷經常會在他們翻過山梁之後毫無徵兆的出現在眼前,寬廣的山脊與雄偉的湖盆接踵相連。

西北的山勢雄奇壯觀充滿野性,和蜀地地山光靈秀相比,另有一股狂放暴戾的氣勢,一群青年人在大山里迅速穿梭,任由一幅幅線條剛硬潑辣的山崗斷嶺衝進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覺的在胸中都添了幾分豪爽和痛快。

溫樂陽身體裡生死毒流轉歡快,在溫家村受得的硬傷幾天的功夫已經基本痊癒了。

玉刀裹環睡了兩千年,現在雖然還沒能重獲自由,但是在山間也開心無比,忍不住哈哈大笑著高唱:“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小易也咯咯笑著隨聲附和玉刀裹環:“殷其雷,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他們兩人一個唱楚辭,一個唱詩經,玉刀裹環唱得是名篇山鬼,倒是名副其實,小易卻是隨口亂唱的,但是聲音清脆,也明明白白的把心里地痛快勁和山勢融為一體。

溫不做也瞇著眼睛滿臉興奮,跟著唱下去:“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玉刀裹環暫時忘了和溫不做地恩怨,雷霆般的讚嘆了一聲:“好詩!”

溫樂陽哈哈大笑著剛要說話,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好像萬劍交擊,金龍騰挪、無數鈴鐺一起震動地金屬震鳴聲,一時間在山巒間棲息的鳥群盡數被驚起,遠遠望去就像一片鋪天蓋地的黑雲,在山峰之間輾轉奔騰,說不出的壯觀!

一群人都嚇了一跳,趕忙停止了附庸風雅,凝神遠眺,金屬的震鳴聲距離遙遠,聲音不算太大,但是其中的那股淬厲與鋒銳,依舊清晰的裹在被割裂的空氣中,穩穩送進了所有人的耳鼓深處。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章 過河



金屬的震鳴聲直到幾分鐘之後才漸漸斂去,溫樂陽有些驚疑不定的問:“什麼聲音?”

玉刀裹環笑得甕聲甕氣:“是銷金窩吼天,金行淬厲,所以過一段時間就會萬金齊鳴振聲而吼,剛才震鳴的地方就是銷金窩了,小子丫頭都快點走吧!”

一行人也都鄭重起來,加快了腳程,小易滿心歡喜的伏在溫樂陽背上,不時拿出根胡蘿蔔餵溫樂陽吃,溫不做嘿嘿笑道:“小易,你可不能拿我兄弟當驢子養啊!”

小易一指三寸丁溫不說:“你兄弟在你身邊呢!”

銷金窟吼天的聲音雖然清晰,但距離還極遠,一群人在層層疊疊的山嶺與河谷中不停的穿梭著,每天日暮而息破曉而行,越走向深處,山勢就越陡峭,不過腳下雖然崎嶇,但是一路也都沒什麼意外,不要說是修士山怪,就連大一點的野獸都沒有,一直到了第四天中午,當他們轉過一道山坳之後,所有人都啊的一聲,在驚訝的低呼中,不約而同的站住了腳步!

在他們面前,一道大河毫無徵兆的攔在身前,大河湍急浪花翻湧,隆隆的流水聲像千軍萬馬奔騰而過響徹天地,可是在他們轉出山坳之前,卻沒聽到一絲濤聲。

河水清冽,雖然浪濤激盪依舊可以一眼望到河底,在不遠處的河邊聳立著一塊參天巨石,上面被人龍飛鳳舞的鐫刻了三個篆字,一直不怎麼說話的三寸丁溫不說瞇起了眼睛,剛看了一眼猛地全身都是一震,失聲叫道:“流沙河!”

小易哈哈大笑著從溫樂陽背上跳下來:“滌法河!那是古撰,不認識別亂念!”

玉刀裹環沒笑,他不知道流沙河是什麼河:“河對面就是銷金窩。”

話音剛落,所有人又是齊聲的驚呼。在大河對岸。是一大片根本看不出深淺的的巨大空地,邊緣怪石嶙峋,巨木林立,既看不出金在哪,更不像個窩。

溫樂陽滿臉的詫異:“這麼大?”他還以為銷金窩充其量就是個大號山窟窿,自己幾個人守住洞口,大穿山甲就無路可逃,可根本沒想到這里大的根本就是無窮無盡。

玉刀裹環一副少見多怪地語氣:“先想辦法過河吧,這條河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溫不做已經走到河邊,從身邊取出了一根羽毛。讓水里一扔,羽毛立刻打著旋子沉了下去。小蚩毛糾清脆的笑了:“不做大叔什麼時候撿得羽毛我都沒看見。^^首發  ^^”

三寸釘弟弟替他哥哥回答:“從村子裡雞屁股上拔的,我們都隨身帶著一些。”

溫不做扔完了羽毛還不放心,又從河邊撿起一塊碎石,讓河裡一扔。傳來的卻不是噗通的濺水聲,而是哧的一聲爆鳴,堅硬的山岩一入水。竟然立刻被河水撕扯成齏粉,連一片漣漪都沒能砸出來。

溫樂陽不禁咋舌:“這是什麼河,鏹水河嗎?”

三寸丁溫不說眼睛卻亮了起來,神態興奮無比:“想辦法取一些煉毒!”他修的毒功是水毒,見到河水如此犀利一時之間什麼都忘了。

玉刀裹環嘿了一聲:“河水就是普通的河水!但是在銷金窩前溶了利金地淬厲之勢,就算你鍛造出上好的瓶子把河水取出來,只要一離開這裡也沒用了。”

    大河寬逾百米。除非會飛根本就甭想跳過去,周圍附近的山嶺中也沒有成型的巨木,都是密密麻麻的低矮灌叢和苔草,連造橋地材料都沒有,除非再跑回一天的山路去砍樹造橋。不過就憑他們幾個人,造好橋也該下雪了。

小蚩毛糾會種巫蠱的黑藤,但是最多也就能盤出二十幾米,大夥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大河束手無策,溫不做氣的直跺腳:“妖僧三斷坑人,竟然不說這裡還有條鬼河!”

玉刀裹環的語氣依舊充滿不屑:“不過幾十丈,在我當年不過是輕輕一躍,沒點用處的小子……”

溫不做沒好氣的譏諷他:“苗疆裡有隻大蛤蟆是洪荒異種,輕輕一躍也好幾十丈,不知道是不是你老家親戚。”小蚩毛糾從旁邊一本正經的搖搖頭:“秀兒跳不了那麼遠。”

    一群人在河邊又急又氣。只有小易溜溜達達地走到鐫刻著河名的巨石跟前。轉了半圈之後對著大夥喊道:“還有字!”

在巨石的側面,刻著一行比梅花也大不了多少的小篆:擊石。力強而過。

小易皺著挺秀的眉頭嘀咕了一句:“石頭里有過河地機關?”說著抬手給了大石頭一拳,白皙的小手立刻變得又紅又腫,溫樂陽哭笑不得,趕緊取出傷藥小心翼翼的替她敷在手背上。

溫不做哈哈大笑:“丫頭,就算有機會你也打不開!”說完頓了一下,深深吸一口氣,臉上一抹焦黃一閃而過,隨後對著自己三寸丁弟弟說:“你來!”溫不說白了他哥一眼,猛地抬手一拳狠擊在巨石之上!溫樂陽又趕緊去給溫不說塗傷藥……巨石巋然不動。 \\\\\\

溫樂陽身體中生死毒歡快流淌,倏然低喝了一聲,錯拳不帶一絲風聲,卻快如閃電般轟然擂中了巨石,一記拳,剎那間連續九次重擊!

溫樂陽在砸過石頭之後,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訝,立刻拉著大夥向後退開,一拳九打,除了前面三擊是堅硬的石壁,後面幾拳的感覺就好像打在了堅韌而柔軟的橡膠上,全不是那種硬碰硬的感覺。

巨石中拳之後,表現的就好像是個人,先是狠狠一抖,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劇烈的顫抖起來,從中拳的位置,一層龜裂迅速蔓延開,在劈裡啪啦地崩裂聲中。細小地裂隙越來越大,隨即,一層殷紅的血液,從裂隙中噴湧而出,蒼青色地巨石迅速被染成了紅色!

就在巨石批血地同時,一陣爆裂而歡快震鳴,從大河對岸沖天而起,銷金窩邊緣的巨木、怪石都在迅速的震顫著,發出金鐵交擊的巨響,幾個人只覺得頭昏腦脹。即便堵住了耳朵,聲音依舊像可怕的水蛭,扭曲著奮力鑽進耳鼓深處。和幾天前他們聽到的銷金窩吼天聲一模一樣,就是被放大了無數倍。

不說不做、溫樂陽、駱旺根和屍煞一字排開,把蚩毛糾和小易擋在身後。

湍急的河水卻在利金吼天中漸漸緩慢漸漸凝滯。一層白霜看似緩慢的開始在河面滋生、蔓延。震鳴聲越來越響,大河也隨之失去了活力,白霜之後。層層激浪都被冰凌緊緊束縛,在掙動幾下之後不甘的安靜下來,幾分鐘之後,吼天聲停歇下來,面前的大河也變被凍成了牢牢地堅冰。

溫不做立刻撿起一塊不小的石頭扔到了冰面上,邦邦影響傳來,河面被凍得結實異常。

玉刀裹環急聲催促著:“快走。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不說不走兄弟立刻發足狂奔,大河成冰,可誰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更不知道深處的冰面是否結實,兄弟里平時一個嘻嘻哈哈。一個悶聲發財,但這種時候是一定要跑在前面的。

溫樂陽也不廢話,兩手分別拉著蚩毛糾和小易,快步跟在不說不做身後,最後則是駱旺根和他的屍煞。

溫不說一踏進冰面,立刻一個跟頭摔在地上,滑地又快又穩跟沙狐球似的,三寸丁溫不做依舊是每一步都像根釘子似的把自己釘住,然後再邁出下一步,速度極快而且一點不受冰面地影響。 ^^首發  ^^

    冰面雖然堅硬。但是一下子跑上來這麼多人和一個沙狐球。立刻發出一聲呻吟,窒悶的斷裂聲從眾人腳下一層層的蔓延。到了後來乾脆嘎啦啦的練成了一片。

區區百餘米,彷彿跑了一輩子那麼漫長……

終於所有人都有驚無險的衝上了對岸。而河裡的堅冰又過了一會之後,才開始真正的崩裂,時間足夠沙狐球再打一個來回地,主要就是奔跑時那可怕的斷裂聲就像妖魔的鞭子,狠狠抽打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低頭笑著問蚩毛糾和小易:“怕不?”

蚩毛糾的小臉蛋青裡透黑,哆嗦著搖搖頭:“不…不、怕!”小易地臉色也不太好看,不過卻笑了,好像溫樂陽問了個傻問題似的。

河對岸的那塊古撰巨石,依舊巋然高聳,像個忠誠而堅毅的哨兵,身上被溫樂陽一拳砸出的龜裂,開始詭異的癒合起來。

等到河面冰凌盡碎再度奔湧湍急的時候,巨石也恢復了原來的蒼青,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溫樂陽吐了吐舌頭:“到底咋回事?”

裹環沉吟了一會之後才回答:“那塊石頭有古怪,能喚起銷金窩吼天。”

溫樂陽一邊打量著眼前怪石嶙峋、巨木橫斜的銷金窩,一邊追問:“然後呢?”這大河的這一邊,也有一塊和對岸一樣地巨石,看來應該是離開銷金窩地機關。

“利金吼天,淬厲之勢盡數迸發凍住大河,嘿嘿,這個機關倒是有點意思,力氣不夠的人還真進不來。不用機關飛躍大河地人,自然力量也足夠。”

溫不做心思縝密:“這麼說,前幾天的銷金窩吼天,也是有人進來了這裡?”

一直笑呵呵的駱旺根也臉色一變:“這…這就是個門鈴啊!”除非是御法飛天的大妖或者劍仙,否則只要有人渡河,整個銷金窩都會震鳴,躲在裡面的人自然會知道有人來了。

溫不做想了一下:“這邊是只能進不能出,另一邊應該是能出也能進,妖僧三斷和大穿山甲擦肩而過,應該是一出一進吧?”

溫樂陽走到一棵歪歪斜斜的古樹前伸手輕彈,古樹立刻發出了非金非木的古怪聲音,小易咦了一聲,用大喇叭的槍託對著一堆怪石一敲,也是如此。 = 首 發==

玉刀裹環給他們解釋:“這是銷金窟的邊緣,石林和巨木被銷金窩漸漸侵襲,變成了半金半石或者半金半木!”

溫樂陽點點頭沒說什麼,把小易拉到自己身後。對著大夥說了聲:“進去吧!”

小蚩毛糾卻一把拽住了他:“等等!”說著摸出了一對巴掌大小的布娃娃,另一隻手凌空一揮,一蓬花盆般的金色火焰悄無聲息的燃燒在他面前。

溫樂陽詫異地和不說不做兄弟對望了一眼,不過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小蚩毛糾居然也修煉出了自己的命火。

蚩毛糾的小臉蛋被金色的命火映襯的容光煥發,從懷裡仔細的拎出兩根頭髮,把布偶的頭頂一插,隨即扔進了自己的命火。

兩個布偶進入命火併沒有被點燃,而是掙動著活了過來,左顧右盼了一陣之後。並肩跳到地上,大步向前走去。

小蚩毛糾揮手收了命火:“跟著他們走就好,要是銷金窩裡不容人,兩個發偶會先撐不住。”說著當前邁步,遠遠跟在了兩個發偶的身後。

    所有人都大喜。有了這個巫術,再險惡地地方都能探一探,溫不做更是不住口的稱讚。不過走著走著就覺得不對勁了。

頭前開路的兩個發偶,一個走路踏實沉著,每一步都好像釘子一樣先把自己釘在地上,然後再繼續走下一步;而另一個則腳步輕快,身法飄飄,好像踩著屁前進一樣。

溫樂陽等人也看出了端倪,越走越覺得好笑。終於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小蚩毛糾對著正沖他橫眉立眼的不說不做又鞠躬又作揖:“就是用了你們兩根頭髮,人偶毀了也還是我受傷,你們無礙,真無礙。”

不說不做盯著眼前兩個小一號的自己。怎麼看怎麼彆扭,走著走著就不自覺地改正自己走路的習慣,哥倆都開始晃悠起來,橫線距離加起來比直線距離要長的多,跟鷂子喝醉了似地。

雖然前面有人偶引路,溫樂陽還是小心翼翼,身上的皮膚開闔收縮,仔細的感受著身邊,周圍到處都是冷硬的金鐵,沒有一絲生氣。腳下的泥土也早就被淬厲的金行侵蝕。連一條小蟲或者一個或者的草芽都沒有。

溫樂陽等人走地是之字形,雖然費力但是初到銷金窩。 \\\\\總要先把地勢搞清楚再說,在縱深了大約幾里之後,眼前的景像沒有稍變,而地勢倒是漸漸的狹窄了一點。雖然依舊開闊的四處望不見頭,但是比著剛剛剛剛渡河時候的地的確確狹窄了一些。

溫不做笑著說:“地勢越來越窄,倒是好事……”他的話還沒說完,溫樂陽倏地站住了身形:“有人來了!”

不說不做幾個人立刻退回來到溫樂陽身邊,把小易和蚩毛糾掩在他們身後,溫樂陽猶豫了一下,把溫不做也拉後面去了。

很快,一個和溫樂陽年紀相仿、**上身只穿著一條白色長褲的青年,腳步不快不慢的從銷金窟深處走了出來。手裡拎著個長條包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裡面裹著兵刃。

頭髮半長,在腦後隨意揪了一下,身材比著溫樂陽略高一點,和他一樣不算魁梧但足夠精壯,肌肉的線條像刀削斧鑿一般硬朗,遠遠看上去,身材和氣勢都是一流,但是長相卻慘不忍睹,兩隻眼睛一大一小,眉毛稀疏雜亂,塌鼻子的下面,是一對厚厚的嘴唇,比起印在小兔妖背上的羅剎鬼,這個青年的醜陋更貼近生活。

溫不說地眼睛微微瞇起了一下,單以武技而論,他在死字號能排進前五,光棍眼賽夾剪,醜臉青年每踏出一步,都在保著身體地協調,所有的肌肉都調動了起來,卻沒有浪費一分多餘地力氣,溫不說看著他一路走來,卻根本找不到偷襲的機會,對方就像一個頭看似漫不經心卻眼含殺機的豹子,只要有一絲威脅發生,就會引來最致命的反擊!

一隻大喇叭口悄無聲息的從溫樂陽身後伸了出來,小易躍躍欲試的小聲問了句:“現在能打不?”

溫不做嘴碎功夫差,但是該自己幹的事情從來都沒含糊過,從溫樂陽身後擠出來,堆了滿臉笑容第一個開口說話:“這位兄弟,遇到你可太好了,我們正發愁……”

    醜臉青年腳步不停。根本不等他說完:“是誰打傷了渡河的石頭?”他的聲音冷冰冰的,像一把鍘刀把溫不做地話一切兩斷。

溫不做打了個哈哈:“怎麼?你是這裡的守衛?那塊石頭……”

醜陋青年的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他根本就沒表情,再次打斷了溫不做:“到底是誰打的?”

溫不做的笑容一點也沒減弱:“我們也不知道那塊大石頭不能打不是……”

他的話第三次被打斷,醜陋青年終於站住了腳步,微微橫過目光望向了溫不做。

溫不做站在溫樂陽身邊,明明距離醜陋青年還有個七八米的距離,但是當對方的眼神投過來的時候,全身都覺得一沉,好像一下子被拉到了對方跟前。就像噩夢中那樣,對方變成了一座大山般的巨人,而自己卻渺小地可憐只能仰視。

醜陋青年的目光在他臉上微微一停頓就挪開了,搖著頭喃喃自語:“是個普通人?不是你。”隨即眼神逐一掠過溫樂陽、溫不說等人,最後停留在屍煞的臉上:“都是普通人?難道是這個死人?”

    溫樂陽還是和以前一樣。在修士的眼中只是一個資質極好的普通少年,誰也看不出他有對抗修真者地實力。

溫不做現在才定住神,從背後悄悄的對著小易打了一個手勢。讓她準備好開槍,用商量的口氣笑道:“兄弟,那石頭上寫著字讓我們打,打壞了你可不能怪我們。”

“那塊石頭打不壞,會自己長好。”醜陋青年有些心不在焉,一伸手指著屍煞:“那就是你了。”

屍煞地眼睛裡,悄悄蒙上了一層猙獰與淬厲。雙肩詭異的向後彎曲卸掉了小山似的大背包,根本不用駱旺根吩咐,就慢騰騰的踏出一步。

剛剛寫下沉重的行囊,屍煞似乎一時還有些不適應,身體晃了晃。等站穩後才向著醜陋青年邁出了第二步。

第一步走的歪歪斜斜笨拙無比,而第二步卻快捷迅猛,好像嗜血的妖狼閃電般撲向了醜陋少年!

溫不做哎喲一聲:“屍煞還會耍詐?”

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出來,駱旺根地這個屍煞,雖然也是滿臉青黑,不過有表情偶爾還有自己的**意識,和以往烏鴉嶺上下來的那群行屍走肉絕不相同,但是誰也沒想到,這個屍煞連騙人這麼有技術含量的事也能做,而且做得還很好。

醜陋青年的臉上卻閃起了一層濃濃地失望。好像漫不經心似的把手裡的包袱當胸一橫。

    屍煞快如魅影。而醜陋青年的動作卻好像很慢,可偏偏就在要被開膛破肚的剎那。長條包袱穩穩的擋住了那雙青黑色的大手。

屍煞一擊不中立刻展開身形,非但沒有一點死屍的僵硬,反而靈活得可怕,圍著敵人左躥右跳,鬼爪子上下翻飛攻向醜陋青年。溫不做側頭看著駱旺根,一本正經的問:“這屍煞這麼靈活,別是你們駱家高手化妝的吧?”

醜陋青年卻滿臉地興味索然,似乎根本就無視屍煞蕩起地森森死意,腳步一轉一退,頃刻脫離了屍煞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不打了,你們該干什麼幹什麼去吧。 ”

駱旺根平時都挺靦腆拘謹,可是一對上敵人立刻戰意昂揚,對著醜陋青年吼了聲:“打完再走!”雙手一掣亮出了定魂針急促地敲擊起來。在空空空的鈍響中,本來就猙獰的屍煞立刻變得更加暴戾,手掌的黑紫色的指甲彷彿也長長了許多,嗷的長嗥了一聲,再次向著敵人衝去。

醜陋青年卻只是揮手一拳,毫無花哨卻一下子沖散了無數的鬼影,啪的一拳,把屍煞重重打翻在地:“別再煩我……”

醜陋青年話說到一半,突然臉色變得淬厲,兩根粗大的黑藤倏然從他腳下鑽出,同時卷住了他的左腿,與此同時身旁半金半石的堅硬泥土竟然爆開了一個泥泡,一滴湛清色的水珠輕輕迸濺在他的右腿上,水珠肆意的舒展身體,立刻一層青色水光蕩漾,從他的右腿迅速的向著腰際蔓延!

蚩毛糾、溫不說早就準備了半天,剎那間巫蠱與水毒同時發難。

駱旺根雙手一挫,手裡的兩根定魂針閃電般向著醜陋青年的肩窩扎去!

而倒在地上的屍煞也一躍而起,乾枯而腐爛的雙手竟然捏出了一個劍訣,一柄鏽跡斑斑的殘劍從空氣中突兀的鑽了出來,帶著一股讓人作嘔的屍臭,向著敵人急震而飛!

殘劍的震鳴聲都是嘶啞的,和飛劍的輕鳴相比,就像行屍的哀號。話嘮溫不做簡直就是慘叫了一聲:“這個屍煞會修真!”

三家的好手外加一個屍煞同時發動,醜陋青年的神情卻興奮了起來,握著長條包袱的手一翻,青布寸寸崩碎,露出一柄古香古色的鯊皮鞘唐刀,爆喝了一聲:“來得好!”,單手舉刀奮力一斬!

刀仍在鞘中,而銷金窩裡的空氣,彷彿都瞬間被唐刀吸斂一空,冥冥中發出了一聲宛如亙古惡獸般憤怒的咆哮。所有人都覺得,這一片天地都隨著那一刀,向著自己迎面撲來!

黑藤寸寸崩斷,水毒一閃而消,定魂針和飛劍歪歪斜斜的摔落,而刀勢卻毫不停頓,向著根本無從躲避的屍煞席捲而去。

溫樂陽怪叫了一聲:“不行!”身體裡生死毒歡騰激湧,身子一晃已經擋在了屍煞跟前,抬手一拳,轟然迎向刀鞘!

    銷金窩裡炸響了一聲焦雷。
作者: 群俠    時間: 2010-3-20 05:46 PM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一章 入勢



在悶鈍的爆響中,溫樂陽的拳頭和醜陋青年帶鞘的唐刀毫無花俏的撞在一起。

兩個人同時怪叫了一聲,溫樂陽只覺得天、地、怪石、巨樹等等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這一刀狠狠砸進了自己的身體,幾乎擠碎了自己的骨骼血肉。醜陋青年則覺得一股冰冷與燥熱糾纏、就好像地心的熔岩和極北的冰凌匯聚而成的洪流,一路奔湧上長刀,惡狠狠的拍進了經脈血管。

一擊之下,兩個青年都像一口氣喝了十八壇烈酒,臉色酡紅眼神散亂,各自晃晃悠悠的原地轉了兩個圈子,然後同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剛一坐倒,兩個人又立刻跳了起來,溫樂陽手腳抽搐全身急震,錯拳催動著生死毒之力,一層層把侵入體內的天地之勢湮滅。

醜陋青年像個瘋子,雙手握刀向著地面劈裡啪啦玩命的亂敲,生死毒的勁力被他從刀鞘中逼出,金褐色的土地立刻變成了詭異的黑白斑駁,不是灰色,黑是黑白是白,涇渭分明而又絲絲糾結纏繞。

片刻之後,哥倆各自挺直了腰板,眼神都恢復了清明。

醜陋青年一掃剛才一直以來那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神色,換而興奮和興致勃勃,稀疏散亂的眉毛一挑:“哈哈,是你打傷的石頭?”說著雙手一挽還在鞘中的長刀,眉飛色舞的大吼一聲:“再來!”

    刀鞘橫轉再度合身撲上!

長刀霍霍,在空氣中蕩漾起一片漣漪,周圍的萬事萬物都隨著長刀的揮舞變得猙獰起來,淬厲的氣勢氤氳妖嬈,在破空的嘶鳴中附著在刀身之上!不過剎那的功夫,醜陋青年就與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他揮舞的也不再是刀,而是天、是地、是怪石是巨木,浩浩咆哮著撲向溫樂陽!

玉刀裹環的聲音像個木樁子,硬邦邦的夯進了溫樂陽地耳鼓:“這小子以刀入勢。以他的年紀算是不錯了!不過什麼時候要練成了以刀藏勢,才算是小成吧!”

溫樂陽根本不是在和一個人對打,而是和一片自成方圓的小天地拼命!巨木怪石雖然依舊巋然不動,但是都爆發出如刀般犀利的氣勢,都在醜陋青年的帶動下,從四面八方攻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現在沒工夫和裹環說話。雙拳一錯吆喝了一聲生死毒奔流激盪。錯拳一施展開。他就像一頭髮怒地怪鳥。每一次震盪都是水銀瀉地般地幾十上百記連擊。每一擊都蕩漾著幾乎全身地生死毒力!小天地地氣勢奔湧如刀。但是一俟接觸溫樂陽地身體。就立刻像飄到火爐上地雪花。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就消失無形!

醜陋青年地刀法讓他和周圍溶於一體。天是他地是他一切都是他;而溫樂陽地錯拳卻是把自己從天地之中摘出來。天是天地是地。自己就是自己。兩個年紀差不多大地青年。施展地絕學卻是玄冰對烈焰。完全是截然相反地路子。

不說不做、蚩毛糾駱旺根等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兩個人地身影。只覺得一團恍惚在自己面前飛速地旋轉廝拼。暴戾地巨響和尖銳地嘯叫亂成了一團。想幫忙根本就插不上手。

溫樂陽和醜陋青年打得乒乒乓乓。不過哥倆現在全都是呲牙咧嘴。左眼閃爍著痛苦。右眼綻放著興奮。兩人感覺都一樣。好像兩個娃娃互掐。你擰我肚皮我咬你肩膀。你越用力我越疼。我越疼就越使勁。誰也不肯先鬆開對方。

    在打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兩個人同時爆喝了一聲。溫樂陽一腳踹中了醜陋青年地小腹。而對方一刀鞘在半空中詭異地一兜。繞過了溫樂陽護在頭上地雙臂。狠狠抽在了他後背上。兩個人一起臉朝下。轟轟然砸在了地上。終於暫時分開了戰團。

    雖然同時臉著陸。但是相比之下溫樂陽吃虧了……溫樂陽長地比對方強那麼一點。同時毀容地話。醜陋青年佔便宜。

溫樂陽的同行者這才一擁而上,小易一馬當先,用大喇叭牢牢頂住醜陋青年:“你別動啊!”

醜陋青年費了半天勁才坐起來,毫不在意的一揮手把大喇叭撥到一旁:“別鬧。”跟著晃了晃,雙手摀住小腹子臉色發綠,始終沒能站起來。

    溫樂陽和他情形也差不多。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想要回手去夠自己的後背。無論如何的也摸不到,只能一個勁的挺起胸膛從牙縫裡抽涼氣。

    醜陋青年捧著小腹緩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了一起,小腹一震顫就好像有無數把刀子在裡面戳,暢快的笑聲裡摻雜進無數的痛苦。

溫樂陽一邊在心裡罵對方是神經病,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幾聲,渾身疼得不行,後背好想要裂開一樣,但從骨頭縫裡透出一陣陣歡快舒暢死乞白賴的向上湧出。自從他練成錯拳以來,對付的敵人個個凶險、要么法寶凌厲,要么法術精深,卻沒有一次向這樣打的酣暢痛快。

剛才地生死搏鬥倒更像一對伯仲之間的師兄弟較技,打得激烈異常,到最後全都筋疲力盡,卻誰也奈何不了誰。

醜陋青年笑完了之後,興高采烈的挑起一根眉毛,對著溫樂陽說:“我看走眼了,你看不是普通人!妙極了,妙極了!”

溫樂陽不明白妙在哪,看著小易的大喇叭牢牢止住對方,心裡踏實了些,實實在在的說:“應該還是我輸了吧,你刀子還沒出鞘。”

不料醜陋青年毫不在意的搖頭:“你沒輸,我這刀本來就沒辦法出鞘!”說著一把把唐刀拔了出來。

    所有人有意外的咦了一聲。鞘裡根本不是刀子,長長的刀柄下,連著一根薄薄的木片,木片上篆刻著密密麻麻地符文,根本就不能用來砍人。

醜陋青年繼續笑著解釋:“我靠著它喚勢,是法寶,不能直接拔出來傷人。”

溫樂陽有些奇怪:“你把這事告訴我們,就不怕……”

醜陋青年哈哈笑道:“怕你們傷我?你們為啥傷我?”

溫不做一臉小人笑:“你先來找事,我們殺了你也是理所當然。”

醜陋青年絲毫不以為意:“我是聽到有人進來,心癢難撓出來比試一下。再說要真拼命。就算現在想跑也就是一道符地事。你們要傷我,嘿嘿。”說著他搖了搖頭,把目光掃過眾人,最後抬手指了指大喇叭:“就憑著這個東西嗎?”

溫樂陽知道他說的是實話,自己和他打起來,憑著其他人地本事插不上手。就好像兩頭狼打起來,其中一頭狼身後帶著一群兔子根本沒用。不過看他一臉不屑的指著大喇叭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笑了,小易尤其笑顏如花,美麗地讓人發呆。

醜陋青年看他們笑得不懷好意,臉色悚然而驚:“難道你們還有人和他一樣?”說著一指溫樂陽。

醜陋青年的目光不停在溫不做和小易身上打轉,生怕他們也和溫樂陽一樣,外表看著是普通人。但是實力足以拼掉修真道上像樣的好手。

溫樂陽咳嗽了兩聲,在不說不做兄弟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生死毒歡快流轉開始迅速的修復他的身體:“你就是來比試一下?”

醜陋青年地傷似乎也在迅速痊癒著。臉色已經好了許多:“我在這裡修煉,聽到銷金窩吼天,知道有人來了,就趕來試試招。”說著指了指溫樂陽的拳頭:“你拳頭里是什麼力道,又毒又狠,偏偏不像毒蛇陰忍倒像山崖那麼硬朗犀利,硬邦邦,沉甸甸的,厲害!我的刀勢困不住你。”

    溫不說也是個武癡。極為難得的開口搶著問:“刀勢?”

醜陋青年一點也不隱瞞:“以刀入勢,借勢成法,和我打就是和周圍的萬事萬物打。我練得就是刀勢,藉著刀引發天地之勢。”

溫樂陽點點頭,現學現賣:“以刀入勢不錯,不過練成了以刀藏勢,才能算做小成。”

醜陋青年本來在得意洋洋的炫耀著自己的刀勢,聽了溫樂陽的話之後突然哎喲一聲,瞪大了雙眼愣愣地看著溫樂陽。足足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顫抖而迷茫:“以刀入勢,我是天地……以刀藏勢,天地是我!”他躲在這裡修煉,就是為了提高修為,一心想著入勢借勢,現在乍然聽到藏勢兩個字,只覺得耳邊浩浩天雷震動,他自己清楚。一個全新的境界正在混沌裡緩緩出現。什麼時候自己真的抓住了、悟透了這個藏勢,立刻就會功力大進!

    又過了半天。醜陋青年才恢復了清醒,立刻瞪著眼問溫樂陽:“那藏勢之後呢?”

溫樂陽傻眼了,裹環現在也不出聲了,嘿嘿乾笑了兩聲:“等你先練成藏勢再說……那個,你怎麼在這裡?”

醜陋青年還是一臉沉思,似乎根本沒聽到溫樂陽地話,小易等的不耐煩,用大喇叭捅了捅他:“餵!”

醜陋青年這才如夢方醒:“哦,哦,我叫秦錐!”

小易咯咯脆笑:“沒問你叫啥!”說著又把溫樂陽的話重複了一遍。

秦錐也有些赧然的笑了:“金行之地淬厲倔強,最不容易為外力引動和借用,所以我才在銷金窩裡修煉,和逆水行舟是一個道理。如果我能在這裡借勢,到了外面自然如魚得水。”

小易舉著大喇叭舉累了,溫不做極有眼力價的替下了她,繼續問秦錐:“你是哪個門派的?”

秦錐聳了聳肩膀:“沒門沒派,算是散修吧,師父他老人家死得早,我兩年前無意中找到這個銷金窩,就進來修煉了。”

溫樂陽咦了一聲:“你不是一字宮的弟子?”他聽老兔妖說過,一字宮的高手以武入道,夏麻魏三位掌門各自以槍、刀、棍冠絕天下,這個秦錐的修為頗高,溫樂陽先入為主以為他是麻老二地門人弟子。

秦錐聽到一字宮三個字,臉上流露出一份讓人看不懂的古怪神色,既不是憤怒也不是仰慕,搖搖頭笑道:“不是,一字宮的門牆太高,可看不上我這個散修。”話說得雖然有點酸。但是語氣裡卻沒什麼責怪或者刻薄的味道。

溫樂陽更奇怪了:“我認識不少散修,水鏡稽非、紅姑婆、牛力士,他們的修為比著你可差遠了。”

溫樂陽說的可都是散修里大名鼎鼎地人物,尤其稽非和水鏡,自從在峨眉山仗義救人,早就名揚天下了。

“我的對頭是名門之後。厲害的很……”說著秦錐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你們來這里幹嘛?修煉?尋寶?最近這裡可來了不少人呢!”

溫樂陽微微皺眉:“來地都是什麼人?”

溫不做也接著追問:“前幾天我們聽到銷金窩吼天,是什麼人進來?”

秦錐有些憤憤不平:“不知道!這些日子銷金窩吼天比公雞打鳴還頻繁,我一直在修煉,到了昨天才算大功告成,一個都沒趕上!”好像沒能遇到進來的人,跟吃了多大虧似的,不過很快他有眉花眼笑,擠出了個真心但是醜陋無比地笑容。指著溫樂陽:“今天總算堵住你們了,不錯不錯!”

溫不做試探著問:“那你見沒見過一座大銅佛?”

秦錐點點頭:“他來的比我早,和我一樣也只是在銷金窩邊上修煉他在那邊。”說著伸手指了方向:“距離這里挺遠,你們來找他?來晚了,他走了。我昨天一出關就去找他,想印證印證,這才發現人家已經走了。”說話的時候又浮現起憤憤不平的神色,看來想打架卻找不到人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

溫樂陽略有些失望,秦錐沒看到三斷走,自然也不知道大穿山甲來。

    溫不做嘿嘿笑了一聲。也有點失望:要是妖僧三斷沒走,秦錐死三次都不夠人家打的,

秦錐回手指了指銷金窩深處:“你們要進去?裡面地人不簡單,如果要是修煉地話,在這兒就足夠了。”

“裡面的人?什麼意思?”溫樂陽、溫不做、溫小易幾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每個人都一臉關切。

秦錐搖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剛來的時候沒修煉多長時間,就得到裡面傳來地消息,不讓我再往深處走。免得打擾了他們的清淨。”

溫樂陽上身微微前傾:“什麼樣的人?”

秦錐搔搔腦袋:“沒看見,他們用的是飛劍傳書。”

溫不做冷笑了一聲,挑撥道:“他們說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了?”

秦錐理所當然的笑了:“這裡夠我修煉的,我還往裡走幹什麼?”

溫樂陽吸了口氣,和同行者對望了一眼,在他來之前,還以為銷金窩是個隱秘而淬厲的地方,根本不會有什麼人,可是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門口有修煉的。前幾天有不少人進來,裡面似乎還有厲害的隱修。

    溫不做臉色有些陰沉。低聲對著溫樂陽說:“未必都是進來地人,也許是出去的!”

大河兩岸,對稱豎著巨石,進來要打石頭,出去也一樣,銷金窩震鳴吼天,未必就是有人進來,也可能是有人出去。

溫樂陽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而是活動了活動身體,感覺背後的劇痛好了許多,對著秦錐拱了拱手:“走了!”

秦錐卻嚇了一跳,像觸電一樣從地上彈起來,大張雙臂攔住了他們:“不許走!”

溫不做嚇了一跳,大喇叭差點就摟火了,瞪著大眼喝問:“你找死是吧!”

秦錐根本不理他,徑自望著溫樂陽:“不說出藏勢之後是什麼就不許走!”

溫樂陽苦笑不得,他剛才純屬裝蒜,藏勢後面是什麼他當然不知道,玉刀裹環在他耳朵裡嘿嘿一笑:“不說!”

溫樂陽老實巴交的重複:“不說!”

“不說你死在裡面我找誰去!”

溫不做向著地面啐了口唾沫:“少廢話!”衝著其他人揮手示意,一行人繞過秦錐,向著銷金窩深處走去。

溫樂陽心念一動,停住了腳步回頭對著秦錐喊道:“要是有個大穿山甲妖怪出來,你幫我攔住他,我出來告訴你……”銷金窩實在太大,溫樂陽生怕自己會和大穿山甲擦肩而過。

秦錐卻搖搖頭:“你要是出不來怎麼辦?你先說。秦錐是信人,一定助你!”

溫樂陽直接點頭,大聲說道:“入勢之後是藏勢,藏勢之後就是無勢!”這句話當然是玉刀裹環剛告訴他的。

秦錐愣了一下,醜臉上佈滿了迷茫,似乎根本就想不通。不過片刻後還是抬起頭向溫樂陽揮了揮手:“我這就去大石頭上坐著去!”說完轉身就跑,跑了幾步之後又聽下腳步:“我可只能等你一年啊,要是一年以後你還沒出來,我就得離開這兒了,我那個對頭還等我呢!”

溫樂陽哈哈一笑,領著大夥轉身走了。溫不做一個勁的埋怨他:“傻小子你忒實在!這麼快告訴他,他要是不守信咱有啥辦法?”

溫樂陽笑呵呵的回答:“他要是守信自然最好,他不守信的話,咱們原先也沒想著能有人幫著守住出口不是。遇到他本來就是意料之外。舉手之勞能幫就幫一下吧。 ”

玉刀裹環笑了一聲:“舉手之勞?你這個舉手之勞,足夠他自己琢磨一輩子了!這小子守信也就算了,要是不守信。陰錯陽差翻遍天下也要殺了他!”

溫不做嗯了一聲:“你老這話說的,真夠豪氣沖天地,好威風啊。”

    裹環大怒,嗷嗷怒罵……

依舊是兩個發偶帶路,溫不做把大喇叭還給小易,一行人捨了之字形,加快速度向著銷金窩深處而去,越向裡面走,金鐵之氣就越重。怪石依舊嶙峋,巨木依舊橫斜,但是顏色已經變成了青黃的銅色,比著入口邊緣的質地更偏近金屬。

在度行進了五六里地地時候,地勢猛地一變了樣子!

銷金窩裡死氣沉沉,石斜樹橫,氣氛雖然詭異但是談不上凌亂,而這裡卻是一片狼藉。附近粗大的巨木都硬生生的折斷,有的切口整齊一看就是神兵利器所為。有的則參差斑駁,彷彿被巨獸一巴掌拍斷。高聳的巨石也都變成了滿地地碎屑,亂七八糟地舖在地面上,不久前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

小易和蚩毛糾緊緊跟在溫樂陽身旁,其他人悄無聲息的散開,各自凝神查探著。

溫不做始終圍著一堆散亂地巨石發楞,過了片刻之後,開始不停的翻轉著散碎的石塊。

溫不說則展開身形,不停的在巨木和怪石的殘骸中穿梭。

    屍煞好像有些煩躁。不停的在廢墟里走來走去。時不時地站住,跺跺腳。駱旺根跟在他身旁,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個本子,不停的描畫著。

銷金窩裡地事物都堅硬無比,別說是修真,就是普通人走進來,也不會留下一點痕跡,如果不是這裡經歷了一場激戰,即便是不說不做這樣的老江湖,也不會發現曾經有人經過這裡。

幾個人忙活了一陣之後,終於都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跑回到溫樂陽身邊,溫不做指著自己剛才擺弄的巨石堆:“原來這是一塊整個的石頭。”

小易白了他一眼:“用你說!”

溫不做和小易關係很好,笑嘻嘻的也不在意:“可石頭上還有字!也是古撰,我不認識!”

小易大奇,拉著溫樂陽趕到石頭旁,立刻心悅誠服的對著溫不做挑起一根大拇指:“有你的!”

一座小山般的大石被巨力砸成了巴掌大地碎石,本來什麼都看不出來,經過溫不做一搬弄,竟在地面上拼出一個完整的石面,石面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也只有溫樂陽背著小易高高躍起才能一覽全貌。

“擅入者死!”小易輕輕的把石面上鐫刻的四個大字念了出來。

溫不說手裡捧著一捧亂七八糟的事物,一股腦的扔到了地上:“這些東西都不是這裡的!”

他蒐集來的東西全都精光閃閃,裹環嘿了一聲,告訴溫樂陽:“都是飛劍地碎片,成色一致,看樣子應該是一個門派下的!”

駱旺根把手裡的本子遞給溫樂陽,低聲解釋:“都是染過血蹟的地方,不過後來都被人趟掉了。受傷的一共有五個。”說完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我的屍煞能分辨出都是誰的血,而且那一滴是先流出的,那一滴是後流出的。”

本子上是一副圖,從鐫刻著擅入者死地巨石下開始,無比詳細地勾勒出了傷者的行動軌跡。每一條行動軌跡地終點都被打上了一個鮮紅的叉子。

駱旺根似乎是苦笑了一下:“血跡到了這裡就不見了。”

玉刀裹環冷冷的笑了一聲:“那是整個人都被犀利法寶轟碎了,神形盡滅!”

各路線索匯聚到一起,不難看出曾經有兩伙人在警示外人的巨石下曾經大打出手,其中一夥可能是守衛。

溫不做皺眉思索了一會才開口:“會不會是萇狸師祖?追大穿山甲到此,遇到了守衛?”

玉刀裹環的聲音充滿了鄙夷:“還自稱是小萇狸的徒子徒孫,萇狸是那種殺完人以後還收拾血蹟的人嗎?”

    豆子又來推書鳥,嘿嘿

    書名《車手》

簡介:“街頭賽車是美國人發明的,但我要它終結於中國人!”

一次有預謀的車禍,造就了一個街頭賽車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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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看著很暢快,很有看《速度與激情》的那種感覺,引擎轟鳴,眼前景物如飛,整個天地裡除了速度這個詞之外什麼都沒有!

很棒的競技流,迅速就融進去了,常常會有熱血沸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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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二章 三通



大夥誰都沒再廢話,繼續向著銷金窩深處追了下去,大穿山甲到底在哪根本沒有頭緒,而裡面現在肯定是風起雲湧,步步險惡。

最前面依舊是兩個上了發條似的布娃娃,其次是溫樂陽帶頭,隊尾則是駱旺根那個會放飛劍的屍煞。

溫不做走了幾步之後又無聊起來,走到駱旺根身邊:“兄弟,你這屍煞是怎麼回事,還會放飛劍?”

駱旺根得意的笑了:“回溫大哥的話,這個屍煞……”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充滿神秘的說:“是修士的屍體!為了找他可費了烏鴉嶺不少功夫,最後還是破了他的洞府,連人帶法寶一起給咱們挖了出來,煉成之後,比一般的屍煞聰明的多,還能勉強喚起法寶!”

溫不做瞪大了眼睛,挑起大拇指由衷的讚嘆:“高啊,控修士的屍!”說完猛地一拍大腿:“早知道把紫雀老道的屍體給搶下來,要是煉成了,五福里咱誰也不怕了!”

一直靦腆的駱旺根居然流露出一種可惜之極的眼神,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是啊,那可是個好材料……”

溫不做繼續廢話:“咱先控了紫雀的屍體,然後再幫牠把陰錯陽差搶回來,嘿,日月不動劫!”

玉刀裹環張嘴怒罵:“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子!你們用炒瓜子的爐火也想煮大象嗎?那個屍煞是個小角色,活著的時候也比不上紫雀的一根小手指頭,所以才能被你們控屍!”

駱旺根嘿嘿笑了,知道玉刀裹環說的沒錯,這個屍煞其實就是家族裡的試驗品,他可知道煉製起來有多難,幾乎是族裡的好手一起上陣同力施為才大功告成,這個倒霉蛋生前的法力絕不會太高,否則飛劍也不會生鏽。

溫不做當然不肯嘴軟,冷曬道:“咱們三家的絕技都傳自拓斜師祖。他老人家的本事,打你十個八個不用耽誤吃飯!”

玉刀裹環怒極反笑:“拓斜小子的本事自然是不錯地,但是他那張壇子臉全都被你們這些徒子徒孫給丟盡了!要說到本事,你們連他鞋坑里的泥巴都比不上!”說完以後又覺得打擊面太大,趕緊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也就溫樂陽這娃娃還不錯。”

    溫樂陽地皮膚開闔有序。靜靜地感受著一直死氣沉沉地四周。暫時還沒發現什麼。聽到話題扯到自己身上。苦笑著回答:“我們和拓斜師祖自然是比不了地。”

前面依舊是沉悶而毫無生氣地廣漠空地。越向深處走。巨石和樹木顏色也就越像金屬。形狀也越來越犀利。漸漸地在石頭上都出現了勁銳地鋒刃。樹木也是上窄下粗。好像一根根指天地長梭。

這些土石和植物上千年被銷金窩中地氣勢侵襲。都被磨礪出了鋒銳。小一些地石塊乾脆都被磨礪成一把把插在地面上地尖刀。偶爾發出一聲清脆地震鳴。聽在耳朵裡讓人不寒而栗。

    溫樂陽再度把小易背了起來。溫不做從旁邊笑嘻嘻地說:“丫頭。趕明哥哥送你個馬鞍子。還有馬靴馬鞭兒。全套地!”

溫樂陽又好氣又好笑:“順道個你自己買副馬轡。”

    自從離開了那片狼藉之地後。一路上都再沒什麼異常。一群人嘴裡說笑著。精神卻不敢絲毫地放鬆。走地也不算太快。銷金窩大地無邊無際。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天一黑溫樂陽就不敢再走,溫不做找了一個石窩佈置下營地。

除了小易沒有一點功底,早早就堅持不住睡去之外,其他人都全無睏意,在一起低聲討論著這裡的古怪,按照醜男秦錐的話和他們路上的發現看來,銷金窩裡應該有一群土著,而現在又來些外人,不知道大穿山甲是屬於哪一方的。

    幾個人越說越亂。除了有人在打架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列出了無數種機會相等的可能性,最後玉刀裹環不耐煩,乾脆岔開了話題,問溫樂陽:“小子,我不明白,都是拓斜傳人,他們怎麼和你差這麼多?”

溫樂陽把自己練成溫辣子功法的過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又問道:“您說我和拓斜師祖的功法一樣。難道說溫辣子先祖悟出地功法,就是師祖當年的本事?”

玉刀裹環先是嘖嘖稱奇了半晌。然後才解釋:“不是功法一樣,是路數一樣!拓斜當年也是靠著你那套古里古怪的拳法……”

溫樂陽笑呵呵的說:“是錯拳,拓斜師祖留下的功夫。”

“恩,拓斜當年就是靠著錯拳破掉人家的法寶和法術,錯拳裡包含的力道,不光比你現在渾厚太多,而且意思也不一樣!”他頓了一頓,才繼續問:“另外兩家呢?也是拓斜的傳人?”

溫樂陽點點頭,把溫苗駱從拓斜那里傳承下的三門絕技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玉刀裹環這次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沒理由啊,三個徒弟三種法門……拓斜師祖當年是不是……”說著半截突然呸了一聲,對著溫樂陽怒罵:“以後少在我跟前拓斜師祖長拓斜師祖短的,讓你帶的我也說成了……”

溫不做拼命壓低了聲音發出咕咕咕的笑聲,歡喜的不行:“裹環,你要是入咱們拓斜門宗,可得算我的晚輩……”

大夥都低聲笑了起來,就連傻乎乎的屍煞,在它青黑僵硬的臉上,也硬生生的擠出一絲笑意,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聲好像夜梟垂死般淒厲地慘叫,從遠方傳來。在萬籟俱靜、死氣沉沉地黑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立刻收斂了聲音,小易也被驚醒了,猛地睜開雙眼,大大的眼睛裡都是恐懼。

溫樂陽一躍而起,向著聲音地方向走出了幾步,隨即又站住腳步,皺著眉頭猶豫著,要他把這群人放下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可是帶在身邊。他們誰也沒辦法瞞過修士的靈識。

玉刀裹環說了句:“放心!銷金窩裡金行淬厲瀰漫,普通修士的靈識在這裡比著天生的耳力和眼力還不如,一起去!”

溫樂陽卻一愣,自己進入銷金窩深處以後,只覺得這里金行的淬厲逼人,好像無時無刻都有鋒銳的剃刀悄無聲息的緩緩摩擦著皮膚。但是他地靈覺一點不受影響。

裹環知道他在想什麼:“你的功法不容天不容地,在淬厲的氣勢於你無礙,修士們恰好相反,在其他地方都無所謂,在這裡就不好使了!”

溫樂陽這才大喜點頭,幾年前他在斬雁峰上,大慈悲寺高手施展天眼無礙智力,把所有散修的視力和靈識都封住,自己的靈覺唯獨無礙還意外發現了通往古洞的小路。最終找到了萇狸。現在地情形應該和當初差不多,修士的靈識都被銷金窩的淬厲阻擋,而自己的360度環形電影正常播放。

溫樂陽一把背起小易走在隊首。一群人比靈貓還迅速,比毒蛇還輕捷,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疾步前行而去。

屍煞挺實在,還想去背自己的大行囊,被駱旺根一把拽走了。

慘叫聲並未停歇,一疊又一疊的痛呼和著金行之地的淬厲,像根錐子不停的紮進所有人地耳膜,溫不做快步趕上溫樂陽:“不對勁!好像是為了引咱們過去!”

裹環卻嘿嘿笑道:“要引也不是引咱們,少說廢話快點過去。肯定有好戲!”

而溫不做則力主不從正面潛行,最終領著大家兜了大大的一個圈子,從側面繞了過去。

慘叫聲越來越響亮清晰,在潛行了一陣之後,一片明亮的篝火毫不掩飾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各自用著自家的潛行之術,溫家的人趴著像蜥蜴,苗家的人側躺像游魚。駱家的潛行術卻是溫樂陽第一次見到,他們是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無論駱旺根還是屍煞,都是一副吊死鬼的模樣,好像黑白無常已經已經把奪命鎖套住了他們的脖子,正一步一步拖著他們前進,根本看不出又什麼動作,卻真真切切地向著目的地直挺挺的移動著……

溫樂陽緩緩靠近,終於能夠清晰的窺視到篝火中正在發生的事情。只覺得一拍雞皮疙瘩沿著自己的脊椎迅速的向著兩面擴散了下去。小易一直趴在他的背上。此刻也用空中的那隻小手摀住了自己地嘴巴,大眼睛緊閉不敢再看!

玉刀裹環傳音入耳對所有人說:“別動。是邪術,那個人已死,沒得救!”

篝火中央,一顆頭顱仰面朝天的躺著,在頭顱下面有一幅白娟,白絹上畫著一幅身體,和頭顱接駁在在一起,頭顱接駁在畫卷上,竟然還不時的眨眼,作出各種痛苦的表情。

一具無頭的屍體,就擺放在頭顱旁邊,看來應該是他真正的身體。

一個肌肉虯結的漢子笑嘻嘻的用鞭子抽打無頭屍體,每抽打一下,頭顱都會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在篝火中還站著幾個人,溫樂陽把目光投過去地時候身體又是一震,其中一個人他見過,天下散修第一世家、畫城樂羊家地公子樂羊溫。

溫樂陽第一次去峨眉山尋找四位大家長的時候,曾經在斬雁峰上和樂羊溫有過一面之緣。一來樂羊溫和大慈悲寺高手鬥法,以丹青催動大山之勢地手段驚人;二來他們倆的名字很有近親的神韻,所以溫樂陽對他印象深刻。

矮冬瓜一樣的樂羊溫還是原來那副社會人的打扮,黑衣黑褲腋下夾著個小包,頭上是短短的青茬毛寸,臉上掛著萬金油的笑容。在他身旁還有幾個人肌肉男手下和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鬚髮皆白,白頭髮又長又亂,隨意的批在肩上,一看就是搞藝術的。

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銷金窩深處,老頭子和矮冬瓜樂羊溫露出側臉,正在低聲說著什麼。如果溫樂陽沒在溫不做的帶領下兜了個圈子,直接潛行過來只能看到這些人的後腦勺,現在可以看清對方的側臉。

裹環傳音給所有人:“都給我呆住了,一會肯定有事情!尤其是溫不做小子,你要是敢放屁老祖宗活劈了你!”

    溫不做雙目瞪圓。苦於不會傳音沒法還嘴,一口氣別再喉嚨裡,進不去出不來,除了面對溫家四位老太爺之外,生平第一次挨罵沒還嘴。

    果然,沒過多少工夫。空氣中倏然傳來一陣清涼的劍鳴,一柄小小的飛劍從銷金窩深處急震而至,在篝火對上不停飛舞,每一次揮動,就會在空氣中留下一條黑色的傷痕,不過片刻功夫就劃出了一行大字:狂徒,意欲何為!

幾個字閃爍著森然地寒氣,在空氣中久久氤氳不散,飛劍留字之後高聲震鳴。彷彿在發出質問。

樂羊溫面露嘲諷的一曬,根本不理傳書的飛劍,轉頭望向正在抽打屍體的漢子。操著一嘴流利的京口片子:“六兒啊,你沒吃晚飯怎麼著?”

大漢高聲答應了一聲,手裡的鞭子揮舞地更急了!

飛劍一頓,停止了嘶鳴,立刻掉頭飛走,在場眾人也不去攔它。

又過了片刻之後,一個憤怒如雷的聲音從天空中滾滾傳來:“狂徒啊!擅闖祁連仙宗重地,傷我祁連仙宗弟子!”

溫樂陽嚇了一跳,天下都以為祁連山的玲瓏冰被毀掉以後。祁連仙宗就沒有人了,想不到他們的傳人居然躲進了銷金窩深處。

樂羊溫根本不說話,對著揮鞭的漢子揮揮手,大漢再度加急了動作,長鞭劈啪,骨肉斷裂的聲音與人頭里的慘叫合成了一片。

溫樂陽瞇起了眼睛,緩慢的翻手,正想從小易手中接過了大喇叭,眼前猛的一亮。一道璀璨地劍華破空而至,剎那炸碎了濃稠的黑暗,篝火的光芒比著明亮刺目地劍華一下子變得黯淡無關!

旋即刺目的光芒一斂,劍華散去的時候,篝火中央多了五個中年道士!

裹環卻輕蔑的一笑:“祁連仙宗還是那麼沒出息!這種障眼法的玩意,只會讓行家笑話!”隨即又傳音給溫樂陽解釋:“劍華是劍華,他們是他們,是戲法,不是法術!”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心說:這戲法有機會得學。

    畫城的人可沒那麼好的眼力。眼前一道劍華急閃隨即五個老道憑空出現。還以為是真格的御劍而行,這種修為只有把身體煉地和元神一樣。亦虛亦實,才能附著在飛劍上,天涯海角盡可去的,是傳說中的劍仙才有的手段。

正在抽打屍體的漢子立刻扔了鞭子,閃到了主人身旁。樂羊溫的臉色也驚疑不定,萬萬沒想到祁連仙宗裡竟然有傳說中的劍仙,而且一下還是五個,憑著這樣的實力都能建立地球大聯邦了。

畫城公子樂羊溫拉著白髮老頭想後退幾步,不料老頭子卻一抖袖子摔開了他的手,罵道:“畫城之人,不懂退字怎麼寫!”話音剛落,倏地一聲好像西瓜被摔爆地悶響,剛跑回來的那個抽打屍體的漢子,眉心上不知什麼時候被老頭抹了一道墨汁,隨即從墨汁的方向,大漢的腦袋立刻裂成了兩半!

白髮老頭又哼了一聲:“沒用的奴才!”

樂羊溫站在老頭身旁,臉色很快恢復了正常,在目光閃爍了一下之後彷佛就想通了什麼,不但沒再退反而踏上了一步,操起一口江湖腔對著五個臉色鐵青的老道笑了:“幾位仙長總算露面了,咱們這一路走得辛辛苦苦,就是想見諸位一面,結果這些奸人橫加阻撓……”

“住口,花言巧語的狂徒!”為首的一個老道勃然大怒,深處手指對著地上接連著頭顱地畫卷一揮,畫著身體地長娟立刻痛苦的扭曲起來,在吱吱地慘叫中冒起無數火苗,很快化為灰燼。

那顆頭顱發出了一聲解脫的長嘆,雙眼一閉再沒了聲息。

樂羊溫笑了笑:“仙長息怒,這個小子阻撓咱們朝仙朝聖,現在死罪已領……”

老道忽然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暴怒的臉色迅速的平和了下來,冷冷的問矮冬瓜樂羊溫:“祁連仙宗早就退隱深山,不再過問天下之事,閣下一行人卻闖入禁地傷我弟子,究竟所為何事?”

溫樂陽和身邊的溫不做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心裡都是一嘆,老道外強中乾,人家當面折磨你家的弟子,現在你還慢條斯理的問人家為啥,換成誰都會先打了留下活口再逼供。

果然矮冬瓜樂羊溫笑得更加篤定了:“劍仙原來都是好脾氣,您又何必明知故問。要是做不了主地話,還請仙宗的掌門在說話,不過,五位裡得留下一位,替他!”說著指了一下地面上屍首分家已經死透了的那個祁連弟子:“幾位商量一下吧,留下誰都成,我們這邊無所謂。”

老道臉上的怒容一現而過還沒說話,突然一個義憤填膺的聲音從畫城眾人的身後沖天而起:“天下道門豈容宵小輕慢!”旋即一柄翠綠色飛劍怒嘯而起,森然地劍氣流淌。兩個肌肉男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削掉了腦袋!樂羊溫大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身後竟然還埋伏了敵人,當先咆哮痛罵了句:“哪裡來的狗雜碎!”說著亮出一根禿毛筆。雙手如輪翻轉不停,一匹長綾凌空而起,禿毛筆再長娟上指指點點不停的書畫著!

長綾上丹青點點,樂羊溫粗筆勾勒的,赫然是一條碩大的靈蛇!長綾在樂羊溫筆之下,豁然活了過來,翻捲飛騰著在空中和綠色的飛劍糾纏在在一起!

隨著飛劍,一個身穿杏黃袍的老道跳了出來,手捏劍訣指揮著飛劍。嘴裡朗聲怒喝:“鵝羊道守燈真人三通!想不到畫城竟然滿門妖孽,天下正道當共誅之!”

矮冬瓜樂羊溫毫不示弱,冷笑著反唇相譏:“三通仙長趴了不少時候了吧,這時候才假惺惺的跳出來賣人情,不嫌晚了點嗎?”

溫樂陽敬佩的看了溫不做一眼,要不是他力主繞行,繞到了畫城眾人地側面,肯定會和這個鵝羊道老道撞上。

溫樂陽沒見過守燈真人,不久前上九頂山的沒有這個人。聽名字應該是和鵝羊道掌門三味一個輩分。不知何時也進了銷金窩。顯然他也是被慘叫聲吸引來的,但是雙方地藏身處很遠,溫樂陽靈識的距離有限沒能發現他。

溫樂陽本來對鵝羊道一點好印像沒有,但是看到祁連仙宗的道士軟弱被欺,鵝羊高手仗義出手的時候,心裡還是一陣由衷的暢快。而溫不做正在拼命的憋著笑,似乎根本就不關心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費力的對著溫樂陽比劃了一套複雜的口型,直到重複了幾遍溫樂陽也沒看懂。

最後還是玉刀裹環傳音給所有人:“他說地是:這老道是水暖公出身!我讀得懂唇語。水暖公是什麼?官銜嗎?”

    不光溫樂陽。一下子所有人都差點笑出了聲。全都辛苦無比的憋住起,壓抑著身體的顫抖。三通的確是和水暖工專業對口。

溫樂陽突然覺得,自己後背上的小易在忍笑的時候,小小的身體倏地變得柔軟起來,一下子心裡都覺得癢癢的,要不是面前猛地又一聲奔雷怒喝,他還不知道要走神到什麼時候。

畫城樂羊溫的筆墨神通造詣頗深,在斬雁峰上曾**對抗大慈悲寺十力禪院地首座,當時打了個旗鼓相當,現在用畫筆勾勒長娟靈蛇,對付鵝羊道士也絲毫不落下風。

跟在樂羊溫身邊的幾個肌肉男手下也都不是弱者,特別是還有個臉色鐵青的白髮老藝術家,看樣子應該是畫城的長輩。

幾個肌肉男手下各自亮出法寶,紛紛向著敵人圍攏過來,三通真人不慌不忙,雙手裡捏著劍訣,威武的臉上卻綻放出一個欣喜快樂的笑容,口中放聲大喝:“喜,喜上眉梢!”

幾個肌肉男各自一愣,情不自禁的隨著老道笑了出了聲,可是笑聲甫一出口,立刻變成了驚天動地的慘號,鮮血猛地從他們的七竅中瘋狂地噴湧而出!

樂羊溫也似乎敵不過鵝羊道地笑神通,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正在拼命抑制著自己地笑容。

正在和五個祁連仙宗對峙的畫城老者關心樂羊溫,顧不上身前的敵人,大喝了一聲轉身撲向了守燈真人。

但是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五個祁連仙宗的老道,卻沒趁著這個絕好的機會聯手殺敵,卻收拾起弟子的屍體,轉身走了!

溫樂陽心裡又是生氣又是奇怪,要是這樣的話,這五個老道幹什麼來了,就為了給弟子收斂屍體?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14 PM

第六十三章 畫皮

五個老道抱起弟子屍首迅速撤走,根本就不管跳出來替他們打抱不平的鵝羊道士。

    鵝羊道守燈真人三通表情一愕,隨即勃然大怒,咬牙切齒發指眥裂的爆喝了一聲:“怒,怒發沖冠!”斷喝落處老道高高束起的發髻啪的一聲崩斷,一頭長發根根怒張,隨風而舞,天地間的空氣都仿佛承受不住蓬勃的怒氣,發出一陣煌煌的爆裂聲,一層層妖嬈的怒焰淩空顯出,閃電般砸在了樂羊溫的臉上。

    矮冬瓜樂羊溫慘叫了一聲,雙手掩臉翻起一個跟鬥就砸在了地上,指縫間冒起了層層的青煙,半空中正在和飛劍纏鬥的長綾失去了主人的控制,立刻被飛劍撕得粉碎。

    畫城的白頭發老頭沒想到樂羊溫這麽快就落敗了,翻手亮出了一根小楷毛筆,閃身到樂羊溫跟前,飛快的在他臉上勾勒了兩筆,立刻就撲滅了火光。

    守燈真人表情一愕,喚回飛劍護在自己身前,雙腳不八不丁穩穩踩住,寒聲喝問:“畫城,樂陽瘦金?”

    白頭發老頭掃了三通老道一眼:“正是老夫。”說完扶起了矮冬瓜樂羊溫,冷冰冰的罵了句:“沒用的東西!可還撐得住?”他的聲音雖然冰冷,但是眼神中卻充滿了關切。

    樂羊溫的雙手一離開臉,立刻把遠處偷窺的溫樂陽嚇了一跳,他的五官都變成了一團焦黑,根本就看不出來是還是人臉。樂羊溫的聲音卻沒有一點痛苦的意思,只是訕訕的笑著對白發老頭說:“又得麻煩爹了。”

    白頭發老頭哼了一聲,沒說什麽,而是提起毛筆,迅速的在樂羊溫臉上畫了幾下。

    溫樂陽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隨著白頭發老頭的毛筆勾勒,眼睛、鼻子、嘴巴、眉毛又在矮冬瓜的臉上重新出現,片刻之後恢複如初!

    矮冬瓜樂羊溫皺了皺鼻子,活動活動嘴巴。隨手從兜里居然掏出了一面小鏡子照了起來,對著他爹樂陽瘦金笑道:“每次都是這個樣子,您就不能把我畫得好看些?”

    樂羊瘦金哼了一聲:“你本來就是這副醜面孔!”

    樂羊溫頂著一副新臉孔。對旁邊嚴陣以待地鵝羊道守燈真人。居然張開嘴哈哈笑了。語氣中找不到一絲敵意:“這種畫皮地粗陋功夫。讓仙長見笑了。”

    守燈真人冷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麽。他路見不平一聲吼。吼完了以後不平還在。路卻跑了。一時也有點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繼續動手。

    樂羊溫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三通仙長也看見了。祁連仙宗根本就是背信棄義地小人。仙長卻始終念著道門地義氣。這又是何苦來哉?剛才地誤會就此揭過。仙長意下……鵝羊道正道是五福之一。畫城似乎有意示弱。不想得罪這麽強大地勢力。

    守燈真人打斷了矮冬瓜樂羊溫地話:“貧道只問一句。畫城千多年一直是散修第一世家。現在也要淪入魔道了嗎?”

    矮冬瓜樂羊溫古里古怪地笑了:“仙長這話是打哪說起來地?畫城雖然是散修。可是也從沒給過那些邪門歪道什麽好臉色看。現在正道德昌。咱們畫城也出過力。灑過血。死過人不是?”

    守燈真人三通冷冷地笑了一聲:“畫城來銷金窩。也是為了這里地神獸吧?老道勸諸位一句。就此收手離去。從此落個逍遙自在。何樂而不為。”

    溫樂陽和旁邊的溫不做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眼神中都是驚駭,難道這些人也都是來抓大穿山甲的?

    樂羊溫臉色不變,但是沈默了片刻,突然岔開了話題:“兄弟多一句嘴,您別不愛聽。仙長道法通神,在修真道是數得上的人物,但是真要對上神獸。恐怕還力有未逮,而且這座銷金窩里,也不止一頭神獸那麽簡單的。”

    守燈真人雙手背後,身子微微前傾,瞇起眼睛瞪向樂羊溫:“你想說什麽?”

    矮冬瓜樂羊溫的笑容親切熟絡,但是眼里精光閃爍,毫不退讓的回瞪著對方:“神獸事關重大,這個燙手地山芋,畫城可不敢接。我只要它的一滴心頭血。要是仙長答允了,在這銷金窩之內。咱們樂羊弟子唯鵝羊道馬首是瞻……”

    畫城與鵝羊道正說到關鍵的時候,溫樂陽卻突然開始小心翼翼地向後退去,不再偷聽他們的談話。其他人都滿臉納悶的跟著他,極緩慢的開始向後退,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好在銷金窩里沒有什麽枯枝碎葉,大大的方便潛行。

    溫樂陽越退越快,在確定對方已經察覺不到自己行動的時候,立刻跳起來發足狂奔,一面跑一面對著其他人說: “大穿山甲,剛從咱們後面過去!”

    無論畫城還是鵝羊山的老道,探查四方的靈覺都被銷金窩里的淬厲之勢遮掩掉,只有溫樂陽地靈覺還好使,剛才就感覺到,地下有個大家夥幾乎是擦著他們腳後跟、悄無聲息的快速經過。

    溫樂陽當然在顧不上畫城和三通道士的談判,立刻後退去追大穿山甲。

    溫不做一邊跑一邊發問:“這里的地比鐵還硬,別說穿山甲成精,就是鉆頭成精也不能悄無聲息的跑過去吧!”

    玉刀裹環只要一有機會就開口嘲笑溫不做:“那個沒殼的王八本來就是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自幼長在這里,能悄無聲息的通過,肯定是有避金或者遁金的法寶!呃……鉆頭是什麽東西?”

    大穿山甲方向和祁連仙宗那五個老道一致,都是向著銷金窩深處逃去,現在已經遁出了溫樂陽靈覺地範圍。

    三寸釘溫不說突然開口:“溫樂陽背小易先走,我們在一起沒事!”

    銷金窩現在龍蛇混雜、步步危機,知道的勢力就有祁連仙宗的傳人、畫城和鵝羊道,溫樂陽不敢放開腳步丟掉同伴,只能維持著最差勁的溫不做也能跟上的速度,悶頭向著銷金窩深處追去。

    小蚩毛糾、駱旺根紛紛點頭,只有溫不做大搖其頭:“太危險,我不放心!”

    所有人都拿眼角夾他。溫不做理直氣壯的補充道:“溫樂陽和小易丫頭倆人加一塊用一個心眼都富裕,這里步步險惡,再中了敵人的奸計!尤其那頭大穿山甲,能躲開萇貍師祖的追蹤,可不是一般的狡詐!”

    溫不做一說完其他人全都服氣。論武力溫樂陽最強、論武器小易地大喇叭最霸道,但是論心機和江湖經驗。溫不做一個唾沫星夠他們倆學半年地。所以溫家的幾位大家長讓溫樂陽出去辦事地時候,大都會派不說不做兄弟跟隨。

    玉刀裹環大包大攬的笑了:“還有我在……”溫不做根本不等他說完:“你先弄明白了什麽是水暖工什麽鉆頭再說話!”

    玉刀裹環剛要發怒,溫不做就已經岔開了話題:“祁連仙宗藏在銷金窩里兩千年,大穿山甲本來就是他們的護山神獸,逃回到這里多半是求他們庇護地,估計這趟差事,又得打上幾架。”

    一群人不停的低聲議論,腳下卻沒有放慢半步,就像幾頭矯健的黑豹。在夜色中無聲的縱躍馳騁。溫樂陽的皮膚迅速的開闔,把靈識一層層向著周圍蔓延開,不敢有絲毫的放松。聽到溫不做的話,低聲回答:“咱們就是問問那頭穿山甲萇貍師祖的下落,應該犯不著和誰動手。”

    不料溫不做卻少有地怒喝了一聲:“糊塗!穿山甲在峨眉山見過你,萇貍師祖折了祁連仙宗的根本,你以為就問一句話了事,人家卻跟你不死不休,咱們和祁連仙宗只要一照面,就是生死仇敵!在你心思里卻還不把他們當敵人?”

    “而且,”溫不做的語氣全沒了平時地不著調。換而低沈森嚴:“萇貍去追大穿山甲之後就杳無音信,是被它傷了、被它騙了、還是得到了師祖爺爺的消息之後,顧不上通知咱們就自己追下去了?這些未知之數,全都要著落在那頭大穿山甲身上,你不拿它當敵人,怎麽能審出真相!”

    一向極少開口的溫不說點點頭正要說話,剛剛閉上嘴巴的溫不做又搶過了話頭:“咱們這一趟,是抓、是審、不是問!甭管祁連仙宗、畫城或者鵝羊道,誰跟咱搶穿山甲誰就是咱們的敵人。仇人!兄弟,你想說啥?”最後一句溫不做是對著他三寸丁弟弟說的。

    “跟你說的一樣!”三寸丁的語氣有點郁悶。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這個動作是他在峨眉山腹打洞的那十個月里養成地習慣,當時每到要拼命砸墻的時候就會咬牙切齒,久而久之成了條件反射,只要一著急一認真,身體里的生死毒隨著心意流轉驟然加速,就會模稜牙齒。

    原本在他看來,其他在銷金窩的勢力再多跟他也沒關系。但是現在照著溫不做的話一說。祁連仙宗肯定會回護自己的神獸、畫城鵝羊來搶神獸,一下子全成了自己的對頭。

    溫不做嚴肅了一百多字兒。覺得天高雲淡渾身上下舒坦的不行,又恢複了那一臉小人笑,快跑了幾步和溫樂陽並肩而行:“不過我就不明白了,你猜鵝羊跟畫城抓大穿山甲幹啥?”

    溫樂陽的眼神挺無助地。

    溫不做繼續說:“大穿山甲在兩千年前就是護山神獸,實力總不會比兩個兔妖差勁吧,畫城和鵝羊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憑個啥呢?”

    三寸丁哼了一聲:“管他們!”

    溫不做嘿嘿訕笑:“幹跑怪無聊的嘛……”

    溫樂陽聽了溫不做的話卻皺起了眉頭,想到了一個以前一直忽略掉的事情:

    在峨眉山,彩虹兄弟的義父,那個疤瘌頭老頭子,實力雖然不錯但充其量也就是五福高手的實力,在一字宮魏老三和小結巴的聯手合擊下不得已自爆以求同歸於盡。

    大穿山甲的實力肯定不在兩個兔妖之下,可是他卻是從瘌痢頭老頭手里千辛萬苦逃出來地。

    溫樂陽剛想把自己想到地事情告訴其他人,突然像根釘子一樣,在急速的奔馳中一下子把自己釘在了地上,順便一把拉住了收不住腳地溫不做……

    一把猩紅地長劍。就像正在逐漸黯淡的火苗,悄然斜插在溫樂陽視線的盡頭,銷金窩深處,包括地面在內所有的一切都是沈甸甸的銅色,紅色的長劍異常醒目。小易再次舉起了大喇叭,警惕地望著四周。雖然她兩眼一抹黑,有效實力不超過五米,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眸子在黑夜中,依舊閃爍著泉水般的清澈。

    長劍刃口鋒利,溫不做把它從已經化成金石的地面中拔出時,發出倉的一聲輕響。隨即溫不做低聲驚呼,手一松長劍直挺挺的掉落,溫樂陽手疾眼快。一俯身在它落地前抄住了劍柄。

    溫不做的右手向過電一樣顫抖著,低聲對溫樂陽說:“它狠掙了一下!”溫樂陽點點頭,他已經感覺到。長劍在他手中也掙動了兩下,不過很快就失去了力量;同時一抹隱然的光華消失在劍身上,徹底失去了光澤。

    “飛劍還有主人殘存地神識,所以掙動。飛劍的主人剛死不久!”不知道鉆頭和水暖工,不耽誤裹環對修真道法的認識:“這把劍煉地火行之力,克金的!”

    “克金?有人要在銷金窟里克金?”溫不做小聲嘟囔了一句,也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隨著大夥繼續向著深處搜索。

    除了一柄已死的飛劍之外,周圍只有刻骨的黑暗。粘稠而濃郁,就像無形的水蛭,把所有人都緊緊包裹著,在急步狂奔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但是此刻一旦放慢速度開始搜索,所有人才恍然發現,在這天自成方圓的天地中,除了自己越來越沈重的呼吸與漸如擂鼓的心跳之外,什麽都沒有!

    直到再緩緩前進了三四里之後。溫樂陽再度站住了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十幾個與真人一般大小的道人銅像,擋住了他們的道路。

    一共十八個銅人道像看似雜亂的擺在一起,或五心朝天、或仙人指路、或魁星踢鬥,姿勢各異的佇立在眾人面前。三寸丁溫不說害怕有詐,擡手擲出一把短刀,當的一聲脆響,短刀與銅像之間濺出了一連串的火花。在晦澀的黑夜中一閃寂滅。

    溫樂陽等人這才小心翼翼的圍攏了過去。銅像刻畫地栩栩如生,每一具都神色緊張。仿佛在應付大敵生死一線,身上的道袍一疊一疊好像還在迎風招展,在道袍的下擺上,還紋飾著一支形狀飽滿、好像珊瑚似的樹枝。

    玉刀裹環冷哼了一聲:“祁連仙宗的標誌,玲瓏冰。”

    剛才在畫城的篝火營地,溫樂陽等人不敢靠的太近,更沒仔細看五個祁連仙宗老道身上有什麽標誌。

    小蚩毛糾畢竟還是小孩性子,饒有興趣的動敲敲西摸摸,笑嘻嘻的正想感慨兩句,倏然覺得自己地肩頭一緊,一雙手已經牢牢地抓住了自己!

    小蚩毛糾大驚失色,嘴里低喝一聲正要喚出自己的命火施巫,耳邊突然想起了一個熟悉地聲音:“別動!”抓住他的人竟然是溫樂陽。

    不說不做兄弟快步跟上來,解開自己隨身攜帶的百寶囊,取出一根根翠綠的中空竹針,手腳麻利的開始灌入藥粉,直到這時候,小蚩毛糾才恍惚猜到什麽,張開嘴巴愕然問道:“我中毒了?”

    話一出口,蚩毛糾自己先嚇了一跳,他的聲音變得又尖又啞,好像兩把銹跡斑斑的鐵挫在互相摩擦!隨即整個身體都是一僵,仿佛皮肉骨骼都在一瞬間變成了鋼鐵銅精,硬邦邦冷冰冰得再也不能稍動。

    溫不說沈聲回答了兩個字:“金毒!”

    三個溫不草全都面色凝重,就連溫不做都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眉宇間飽蘊戾氣。溫樂陽小心翼翼的把蚩毛糾放到在地,不說不做在火紅色的藥粉灌進竹針里,迅速的圍著他心口的幾個大穴。

    駱旺根不用囑咐,立刻帶著屍煞退開了幾步,滿目警惕的盯著周圍,防止有敵人趁機偷襲。

    小蚩毛糾現在不能說不能動,就連目光之中都漸漸沾染了昏黃的銅色,但是感覺還在。竹針一插入胸口,立刻勾連成一條滾燙的火線,而四肢那種冰冷僵硬的感覺,正一次次地沖擊著火線,想要向著胸口蔓延!苗不交就算不懂毒術,也知道一旦劇毒侵入胸口。自己這條小命就算完蛋了。

    小易也從溫樂陽的背上跳了下來,掏出根胡蘿蔔輕輕一敲蚩毛糾的腦門,竟然也發出了當的一聲響。

    蚩毛糾現在也才十歲上下,一聽見自己腦門發出銅鑼音兒立刻就嚇得想哭。

    想哭卻哭不出來……

    溫不說運指如風不停的把替換竹針,低聲說了句:“火性不夠!護不住心脈!”

    小易卻一點也不著急,笑嘻嘻的一指溫樂陽:“我服了!”說著用胡蘿蔔又敲了一下鑼,當當輕響悅耳。

    溫樂陽嘿了一聲,伸手一拍自己地腦門: “一著急就忘了……”話音未落猛地臉色驟變,低聲吼道:“我服了別跑!”

    佛燈蟲我服了一聽說主人要自己去給小蚩毛糾解毒。立刻從他胸口爬了出來,沿著溫樂陽的肩膀後背倉皇無比四處亂爬,不停的發出忽忽的叫聲。

    小易笑得顧不上敲鑼。拼命壓低著自己的笑聲: “它怕以火克金,會消減了自己的毒性。”

    溫樂陽千辛萬苦終於捉住了蟲子,我服了看主人堅決,可憐巴巴的認命了,跳到小蚩毛糾的胸口上之後,先是一通搖頭擺尾,把竹針一股腦的都給掃飛了。小易哎喲一聲笑道:“狗東西發脾氣了!”溫樂陽也哭笑不得。

    隨後我服了亮出一身鋼刺,圍著小蚩毛糾地心口賣力氣的翻滾了一圈,蟲子雖然不願出場。但是一旦開始幹活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小蚩毛糾就覺得自己胸膛霍然燃燒了起來,比著剛才地火線要熾烈無數倍的炙熱一下子逼退了漸漸圍攏上來的劇毒。

    劇毒就像被鋼錐刺到的八爪魚出手,開始劇烈的收縮,我服了不依不饒,小小的身體迅速遊走躍起,火行鋼刺不停的紮入小蚩毛糾的身體,每一次都準確的擊中毒素地末端。

    溫不做表情愕然:“我服了什麽時候毒性變得這麽熾烈?”我服了只是佛燈引的幼蟲,溫樂陽在收服它的時候毒性有限,現在死字號控不住的金行劇毒都能對付。雖然其中包含五行相克的至理,但是相生也好相克也罷,歸根結底毒力強弱才是硬道理。

    溫樂陽看著我服了大顯神威,心情變得大好,笑呵呵的解釋:“它咬過鼎陽宮大師兄…我記得是叫玉靈子,玉靈子的紅色小劍,還有一頭火紋老虎,把人家的火性都煉成了自己的火毒,現在也算是不得了了。連雞籠道地青鳥都被他傷過。”

    我服了是火行毒蟲。天性喜吞噬火行之力,玉靈子那柄火尾小劍和火紋老虎身體里的火性都不算太淩厲。但是被我服了煉化成毒力之後可就不一般了,就好像把鐵礦疙瘩百煉成精鋼快刀,雖然數量少了許多,但是屬性比著原來霸道犀利上不知多少。

    小蚩毛糾覺得我服了所到之處,僵硬的皮骨就像遇到高溫的石蠟,迅速松軟下來,整個身體又漸漸的回複了知覺。

    三寸丁溫不說脫掉小蚩毛糾的鞋子,伸手在他後腳跟刨開一道不大的血口,我服了不停的驅趕著毒素,漸漸從胸口跳到了小腹,又爬上大腿、小腿一路向下,半晌之後,終於一縷銅黃色的濃血,緩慢笨拙地從腳跟上地破口中流淌出來,滴落在地,發出啪啪的脆響!

    我服了在趕出毒素之後,原本暗紅光澤地身體也暗淡了一些,立刻一翻身肚皮朝上,開始裝死,小易笑罵了一句把它小心翼翼的碰在手心里。我服了打了個滾,算是跟小易打過招呼,隨即肚皮朝天繼續裝死。

    小蚩毛糾剛要跳起來,又被不說不做按住,溫樂陽收起我服了也跟著一塊忙活,用換過藥粉的竹針輕輕刺:“以毒攻毒是沒錯的,不過可不是克制之後就萬事大吉,身體里會有殘留的毒素,還得小心處理,別著急,一會就好。”

    劇毒已解,剩下的調理中和、驅除殘毒對溫不草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溫不做笑嘻嘻的說:“不好意思啊,您老剛練成的金剛不壞之體讓我們給破了。我說大龍根您以後別逮啥都要摸一摸成不,要是你在我們跟前被毒死了,二娘一準得用黑藤子來勒死我,嘿,那我總算是把夢給圓了。”溫不做在苗疆對付一窩蜂時候做的噩夢還耿耿於懷。

    蚩毛糾小臉通紅,瞪著那十八個銅人道士像怒罵:“誰這麽卑鄙,在銅像上下毒!”

    溫不做笑呵呵的說:“哎喲,您這話可把咱們溫不草也罵進去了……”說著,突然變幻了語氣,瞇著眼睛森然說:“小子,還沒看出來嗎?那些可不是什麽銅像!你剛才要是死了,也是這麽一具硬邦邦的好像銅澆鐵註的屍體!”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15 PM

第六十四章 磨牙

自從溫樂陽一行進入這座金行之地後,天空始終密布著厚重的烏雲,仿佛老天爺在告訴銷金窩,再熾烈、再淬厲、再戾暴的氣勢,也刺不破天!

    濃稠而滑膩的黑暗,牢牢裹住了銷金窩。

    小蚩毛糾聽到溫不做的話,楞了一會之後猛然啊的驚呼了一聲,瞪著十八尊神態各異的銅像:“他們…他們都是屍體?”

    溫樂陽點點頭:“被利金所侵,屍體都變成了銅骨鐵皮,不腐不蠹,死不瞑目!不過這些屍體,不像是用來害人的!”

    駱旺根看小蚩毛糾沒事,溫不草解毒的已經接近尾聲,長長吐出一口氣,領著屍煞退了回來:“什麽意思?”

    小易替溫樂陽聲音清脆的解釋:“蚩毛糾沾染的是屍體上的殘毒!”溫不草都是用毒的大行家,小蚩毛糾沾染的是殘留的毒性,還是有人刻意用屍體來做毒媒,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駱旺根小心的看著面前的屍體,好像這些死人隨時會複活撲上來咬他似的:“殘毒就這麽厲害?”

    十八個道士姿勢各異,手里卻全都捏起法訣,其中幾個人手上還擎著已經變成銅片的符篆,顯然臨死前正在施法。

    溫不草這時候也忙活完了,溫不做伸手拍了拍小蚩毛糾一本正經的說:“沒事了!七十二個時辰之內切記不能有刀劍金創之傷!否則......很疼!”

    小蚩毛糾跳起來活動著身體,聽見溫不做的話噗嗤就笑出來了。

    溫樂陽也仔細打量著面前十八具銅屍,沈吟著說:“他們結陣禦敵,結果還是中了淬厲至性的金毒……”,說著半截,突然心念一動,溫樂陽吸氣收腹高高的躍起,再落地的時候臉上略帶出一絲驚訝:“這些道士,擺了個炎字!”

    在居高臨下時。他明明白白地看清楚。十八個道人在地面上擺出了一個炎字陣法。乍一望去。就像一抹已經失去生息地火苗:“以火克金。道士們擺炎字法陣用來對付金行地敵人。結果還是被人家用至性地金毒變成了銅屍!”

    裹環突然開口了。一副皇帝做派。用懶洋洋地口氣說:“從找到飛劍地地方一路走過來。大約三四里。你們散開沿著其他方向去找。三四里處一定能找到另外十七件飛劍法寶!這些道士擺陣地範圍不小。從法寶所在一直到這里。越靠近威力就越大。”

    溫不草早就知道。什麽修真之人真元庇護百毒不侵純屬自吹自擂。他們不怕毒是因為毒量太少。毒性不夠。但是能驅動這樣淬厲地劇毒。讓十八個道人在死前都沒機會動一下身體。屍體上遺留地殘毒就難倒了死字號。別說四位老太爺。就是溫家宗族里天資最高地溫辣子複活也做不到。

    溫不做臉色有些驚疑不定:“難道是用毒地高手?”

    溫樂陽搖搖頭剛要說話。突然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還在他胸口賭氣撞死地我服了一個跟頭翻到了地上。高高地昂起頭顱。嘴里發出了急促地忽忽叫聲示警!

    溫樂陽就像一頭嗅出危險地頭狼。模稜著牙齒面色猙獰地把所有人都攏在了身後。迅速地退到十八具銅人屍體背後。彼此肩膀頂著肩膀、胸膛貼著後背密集地站好。嘴里低喝:“我服了!”

    佛燈蟲主人心意相通。開始遊弋起來,小小的身體仿佛變得萬鈞沈重,每挪動一寸,都好像用盡了它全身的力氣,一條小指粗細地火紅色印記,在它身下緩慢而沈重的畫出。

    不過一會功夫,一陣好像潮水湧動的嘩嘩聲,就從著遠處漸漸響起,不說不做兄弟凝神傾聽了片刻。臉色猛地變得和溫樂陽一模一樣!而我服了地身體,肉眼看見的暗淡了下去,等到把圈子畫完,一翻肚皮再也不肯動彈了,這次不是撞死,是真脫力了,小蟲子辛辛苦苦攢了好幾年的火行毒力幾乎耗盡。

    駱旺根知道肯定是來了敵人,雙手一翻就要亮出定魂針,三寸丁鐵鉗般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腕子。面色鄭重的低聲說:“別動!”隨即又補充了兩個字:“千萬!”

    駱旺根這才發現。一向果敢隱忍的三寸丁,此刻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聲音漸漸清晰起來。駱旺根這時才發覺根本不是什麽潮水聲,而是好像三萬六千根鐵棍子在互相摩擦、好像三萬六千名士兵在同時磨刀!

    就在摩擦聲越來越吵鬧,從耳朵一路亂炸炸的砸進血脈心肺,和血肉糾纏到一起、讓人再也忍受不了地時候,倏的,死一般的安靜毫無征兆的降臨了!

    從讓人發狂的嘈雜摩擦,到比死人手指還要更加蒼白的寂靜,只過渡了一眨眼的時間。

    天地間沒有了一絲聲響。

    沒有人敢稍動,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此刻除了擂鼓般的心跳與亙古大河般浩浩的血流聲之外,任何一點動靜都足以崩斷所有人地神經。

    霍然,眾人頭頂一片柔和的清亮,一輪明月破雲而升,悄無聲息的灑下了層層月華。

    濃郁的黑暗瞬間退卻,銷金窩的淬厲在月光的氤氳下,讓人刺眼的痛。

    小蚩毛糾幾乎在圓月閃出的同時,終於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恐懼,驚駭地低呼了一聲:“什麽東西……”

    緊貼著地面,一層一眼望不到邊際地暗銅顏色影子,正在悄無聲息的掠過!

    天上除了雲月,空無一物,地上地影子更像是一層銅水化作的暗潮,毫不停歇的輾轉滑過,所過之處無論尖石還是巨木,都在被影子般的暗潮爬滿全身後,不發出一絲生息的融化掉!放眼望去,暗潮來的方向上一片空曠,平坦通天!

    小易顫抖著深深吸了口氣,清脆的聲音在至靜中顯得有些突兀與單薄:“至金流轉。流毒!天下果然有這種毒?”鍛金成水,在生老病死坊的記載中,天下金毒至性到極處,就會如水流轉。

    就像苗疆裂地蛤秀兒的那一縷至性生金地土毒一樣,劇毒一旦到了極致,就會變了形態和屬性。

    不過這種記載。也只是溫家先祖的推測,即便是煉毒兩千年的溫家,也從未見過這種至性之毒。

    溫樂陽也想打破這種比死還難受還讓人無法呼吸的寂靜,跟著搭話:“也只有銷金窩里才會有這種至性金毒!大夥小心著腳尖腳跟、衣衫手臂都別出我服了畫的圈子。”

    駱旺夫強作鎮靜,結果一張嘴全是綿羊音:“道士們就死在這種毒上?”

    出乎意料的是溫不做聲音一點沒變:“狗屁,和至金流毒比起來,把道士變成銅人地毒只能算醬油,還是不鹹的醬油!”

    至金流毒的暗潮看著好像緩慢,但是在幾個人說話的功夫就滲到跟前。十八具銅像屍體甚至連片刻也沒能堅持住,就被融化成銅汁,融入了地面。與至金流毒合於一處!流毒就像鐵嘴銅牙的蝗蟲匯聚而成的洪流,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光禿禿的地面,寂靜仿佛是死人的樂章,正無聲的催促著毒流,片刻不停地沖向溫樂陽等人!

    蚩毛糾都快哭了,瞪眼望著溫樂陽:“撐得住嗎……”話音未落,最邊緣的流毒已經貼著地皮蜿蜒滑至,天地間猛的炸起了一聲好像電鋸與鋼筋摩擦地刺耳嘯叫!尖銳的聲音在瞬間抹去了所有人的聽力,就連溫樂陽的眼前都變成了明晃晃的一片。在幾乎一彈指之間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感覺不到!

    過了片刻之後,所有人才恢複神智,這才發現我服了不知何時又重回了地面,正昂首而立,全身長刺怒張,好像一個威風凜凜的紅鎧勇士,牢牢的守在火圈的最頂端!

    暗潮般的至金流毒在於火毒較量一下之後。仿佛猶豫了起來,不停地盤繞蜿蜒,把我服了畫出的圈子層層包圍起來,至金流毒足足盤踞了一片足球場大小,正中間,是我服了畫得那個直徑不過一米的圈子。

    我服了則在圈內不停的盤繞,每有金毒想要試探沖擊,它都會忽忽怒吼著跳過去!

    小蚩毛糾已經站不住了,小小的身子都倚在了溫不做身上:“這些毒…都是活的?”小易哼了一聲。清澈美麗的眼睛已經恢複了光彩:“毒不是活的。驅毒的東西才是活地……”話音未落,不久前剛剛停歇的那種可怕的摩擦聲再度嚓嚓響起。一下子把小易的聲音撕得粉碎。

    在流毒湧來的方向上,圍困著溫樂陽等人的毒潮立刻裂開了一條一尺寬的縫隙。

    兩頭……螞蟻?

    兩只巴掌般大小的銅黃色螞蟻,正耳鬢廝磨著,施施然從流毒閃開的裂隙中,親親熱熱地爬進來!

    一只稍大,一只稍小。

    長須、大顎、六足,和一般地黑螞蟻沒有一點的區別,只是顏色銅黃,身體大如麻雀,而響徹天地就快要撕裂耳鼓地摩擦聲,就是這兩頭螞蟻不停的親密蹭觸的聲音!所有人都充滿的對望了一眼,兩只蟲子竟然發出了只有千軍萬馬才能有的聲音!

    溫不做低聲啐了一口:“搞對象嗎?”他的聲音一出口就被震耳欲聾的摩擦聲湮滅,沒人能聽得見。

    兩只銅蟻一出現,威風八面的我服了在氣勢上立刻矮了半截,仿佛遇到天龍的惡蛟,雖然依舊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但是再不足吸引別人的註意力。

    溫樂陽替我服了不服(這句話很別扭),伸手拍了拍小易,不料小易突然向觸電一樣:“你要幹啥?”

    溫樂陽指了指兩只銅蟻,眼睛又黑又亮,做了一個打的手勢。

    小易卻好像嚇了一跳,使勁搖了搖頭,但是手里的大喇叭,還是緩緩的對準了兩只銅蟻,搞得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

    兩只銅蟻一路走到我服了布下的圈子幹前,暫時分開了,不再膩膩歪歪的蹭來蹭去,安靜再次突兀的塞滿了銷金窩的每一個角落。個頭小銅蟻的停留在原地。個頭較大的那只獨自上前,圍著去圈子溜溜達達地轉悠了一圈,移動中螞蟻的腳步聲噠噠響起,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頭。

    我服了如臨大敵,在圈子里緩緩的遊弋著,大銅蟻到哪它就跟到哪。溫樂陽,生怕自己的寶貝蟲子受傷,俯首彎腰做身子微蹲,只要銅蟻一動哪怕拼著中毒受傷也要一巴掌捏死。小易看到溫樂陽的姿勢,嚇得差點暈過去,拼命橫身半擋在他身前。

    大銅蟻根本無視我服了,在轉了一圈之後,低下頭,用銅絲般地觸角。在我服了畫出的紅線上輕輕一搭,隨即就像觸電一樣,身體迅速的後退了幾步。過了片刻之後再度上前,這次那一對長須已經緩緩的壓過了地上的紅線,所有人只覺得額頭上血管嘣嘣直跳,一顆心全都懸到了嗓子眼。

    溫樂陽習慣性的一模稜牙齒,體內生死毒流轉陡然加速,已經準備出手!

    不料大銅蟻仿佛突然意識到了危險,身子一晃閃電般一下子爆退到七八米,同時昂起頭顱,望向溫樂陽。

    溫樂陽立刻覺得自己的臉正被一只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剃刀緩緩擦過。

    另一頭小銅蟻搶到同伴身邊,好像萬分心疼似的蹭了蹭它,大銅蟻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終於調轉目光不再看溫樂陽,兩只螞蟻又是一通驚天動地地親熱。

    銷金窩,烏雲漏月,遍地腐肉蝕骨的至金流毒,兩只麻雀大的銅螞蟻親密廝磨,發出撕天地巨響。壓抑、恐懼、驚駭和不知所措僵硬了所有人的身體,溫樂陽幾次忍不住都想撲出去一把捏死兩頭螞蟻,都被小易橫著大喇叭攔住。

    終於兩只螞蟻停止了親熱,竟然沒在繼續探索圈子,而是四只長須上下搖擺,仿佛對著我服了打了個招呼,我服了也發出了兩聲忽忽的吼叫,隨即緩緩收斂了一身長刺。而兩只銅蟻卻搖頭擺尾的走了。

    螞蟻一離開,流毒立刻潮水般的散開。繼續向著銷金窩深處迅速滲去。不過片刻之後就盡數消失,而此時。眾人眼前一暗,天空上的一輪明月似乎看到沒有熱鬧,又無聊的鉆回了厚重的烏雲中。

    溫不做取出隨身的短刀,試著往外面一扔,當地一聲,短刀彈了兩彈,橫在地面上,既沒有變成銅色,也沒有被融化。眾人這才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試探著踏出圈子。

    我服了也癱軟在地面上,連跳回主人身上的力氣都沒有了,溫樂陽趕忙把它捧起來,心疼的撫摸了兩下之後收回到胸口。這才問小易:“到底是什麽東西?”說著擡起胳膊,用袖子的抹掉小易額頭晶晶的冷汗。

    小易一放松下來,立刻覺得兩腿發酸渾身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著大喇叭心有余悸的說:“這個東西,叫做磨牙”

    溫樂陽聽著這個名字,腮幫子忍不住一緊,磨了磨牙齒,小易似乎是怎麽看溫樂陽都好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種蟲子一出現必然是一對兒,一輩子都親熱無比不停的磨蹭著,聲音震天動地,所以叫做磨牙。不是你磨牙,是天磨牙地磨牙!”

    說完,小丫頭有吃力的喘了幾口粗氣,臉色這才恢複過來:“我服了是佛燈蟲,長大之後變成佛燈引,是火行地至毒蟲王。剛才那對磨牙是金毒里的蟲王,不過它們可不是幼蟲。而且……”小易的聲音再度沈重了起來:“生老病死坊里記載的磨牙,最大不過一寸長短,可沒有麻雀那麽大!”

    “也就是銷金窟,才能養出這麽大的蟲子精!”溫樂陽勉強的笑了笑,又替自己的寶貝蟲子撐場面:“再大不還是被我服了的火毒給逼退了,五行相克,烈火鍛金。”

    小易撐著大喇叭剛想站起來,溫樂陽一搭她的胳膊,忽地一聲,把她穩穩地負在了後背上。

    小易從後面美滋滋的把下頜搭載溫樂陽肩膀上: “相克是不假,但是差地太多也就沒用了,就好像拿著個煙頭煉不了鐵一樣,剛才兩只磨牙驅趕那麽一大片流毒,想要攻破咱們佛燈蟲的布下的禁止易如反掌。不過這種蟲子都通靈性,一來是我們身上應該沒有它們要找的東西;二來同為蟲王,彼此心意相通,我服了雖然還小,但畢竟是火行,對它們也有些威懾;第三。應該就是你了!”

    溫樂陽點點頭苦笑:“我也蟲王了?”剛才大銅蟻漸漸越過紅線,他剛忍不住要出手,大銅蟻立刻退去,看來是發現了他地危險,最終還是選擇繼續前進,放過了他們。

    溫不做卻毫無來由的問了句:“這個磨牙,平時一出來就會驅趕劇毒到處跑?”

    小易搖搖頭:“肯定不是,它們要驅毒,事先肯定得經過一段時間來聚斂劇毒。否則也無毒可驅!”

    這時候溫樂陽對著大夥一揮手:“跟著走吧!”

    小蚩毛糾嚇了一跳:“跟著誰走?磨牙?!”

    溫不做嘿嘿一笑:“大龍根怕了?”

    小蚩毛糾和不說不做、溫樂陽熟稔得不得了,撇著嘴巴哭喪著臉:“不怕……不怕是假的!”

    兩只麻雀那麽大的螞蟻,輕輕一碰就發出洪鐘爆碎的巨響。毫不費力的驅趕著足球場那麽一大片侵蝕萬物地劇毒,要說不怕吊死鬼都得氣樂了。

    溫不做伸手抹了一下小蚩毛糾的額頭: “兩頭螞蟻驅趕的流毒和害死祁連仙宗老道的劇毒同宗同源,只是更暴戾了些,現在螞蟻向著銷金窩深處趕去,很可能是跟祁連仙宗為難,大穿山甲自然會幫自己的門派,咱們可不能讓大穿山甲死了!”

    溫不做是老江湖,話嘮從來都不耽誤他那副縝密的心思,就算是異蟲仙種。也不會無緣無故驅趕著這麽大片的劇毒到處走,肯定是要對付大敵或者做什麽大事。

    這座銷金窩里,除了祁連仙宗的修士,恐怕也沒什麽人能值得兩只蟲子這麽拼命。

    溫樂陽也笑著拍了拍小蚩毛糾:“咱們想辦法把大穿山甲弄出來就好,未必就會和螞蟻拼命!”說話的時候腳步匆匆,繼續想著銷金窩深處趕去。

    小蚩毛糾還是不放心,有些自我安慰:“這個流毒……速度雖然不慢,但是咱們要撒開腿跑地話,應該還能逃的掉吧?”

    溫不做立刻正色說:“記住了。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能跑!要是在外面,流毒速度不會太快,但是這里的地面都已經變成金石,金毒一旦流轉開,比著閃電還快!人力絕跑不過它。”

    這也是溫不草剛剛察覺至金流毒湧來時,不肯逃跑地原因,在已經金屬化的土地上,人是無論如何也跑不過金毒的。

    駱旺根這時候突然插嘴:“那剛才幹嘛不開槍呢?”他早就聽慕慕說過。知道大喇叭的厲害。

    小易搖搖頭:“兩只蟲子要是沒驅毒。我早就開槍了。這種蟲子靈性通天,死前會知道是誰害它性命。流毒肯定會反噬!”

    小蚩毛糾氣哼哼的一跺腳:“跑不掉,打不得,沒點活路了!”一群人全都笑了,他們大都在苗疆見識過這個小子拼命時候的樣子,知道他抱怨歸抱怨玩命歸玩命,誰都沒當真。

    溫不做一邊走,一邊給大夥列出了時間順序,大穿山甲先跑過,十八個祁連弟子放它過去,隨即慘遭身死,在其後溫樂陽等人趕到,不久磨牙驅毒而至,現在磨牙已經趕到了他們前面,算完,溫不做苦笑了一聲:“前面肯定是祁連仙宗和磨牙的一場大戰……”話音未落,居然可怕的金屬摩擦聲從遠處沖天而起,同時一道道紅色的劍光不停起落,巨大地轟鳴與摩擦聲糾結到一起,卻壓抑不住一聲聲讓人肝膽俱裂的慘叫!

    溫不做怪叫了一聲:“打起來了!”邁開踏步就沖了出去,全都加快了腳步!

    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來捉大穿山甲,此刻是萬萬不能讓它被螞蟻給毒死,眼看著劍華如火燒天、摩擦聲像金山崩裂,顯然雙方都在全力發動,生怕大穿山甲會戰死,也不顧上再隱形潛蹤,勉強保持著隊形,一路狂奔而去。好在金毒流淌之後地面平整無比,根本就不用辨認方向,只要沿著這條河床般的大路悶頭跑就可以。

    而當溫樂陽等人在不久之後趕到巨戰邊緣的時候,全都狠狠的抽了一口寒徹肺腑的涼氣,眼前亂成了一團,事情似乎根本就不是他們猜測的那樣!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17 PM

第六十五章 日蝕

兩只麻雀大小的銅蟻擠在一起拼命的廝磨著,身體周圍暗潮般的流毒就像魔鬼的影子,一層層不停向著前面蕩去!

    在流毒的另一端,是密密麻麻一大片,幾百只身體如幼猿、卻長著一張猙獰鬼臉的小怪物,正不停的呲出一嘴尖牙怪聲嘯叫,其中一部分怪物不停的用爪子拼命的撓著地面,每一抓之下,地面上就會湧出一層與流毒顏色相似但略顯暗淡、好像毒癬似的東西,緊貼著地皮迎向流毒,兩股暗潮一相遇,立刻發出驚天動地的金屬撞擊聲,刺得人耳鼓發乍。

    磨牙的至金流毒,比著怪物們的暗銅色的毒癬明顯要犀利的多,接觸片刻之後銅癬就被流毒吞沒。怪物們的空間越來越小,不時有狂怒發狠的怪物高高躍起,硬生生的想要趟過流毒暗潮去捏死螞蟻,不過沒跑上兩步就矮了半截,兩條腿都被腐蝕殆盡,長聲哀號著輾轉而死。

    一部分鬼臉銅猴子在奮力抵禦流毒,而另外的怪物則張牙舞爪,不停向著他們身後的一群道士撲擊!

    道士們人數也不少,大約二百人左右,分出一半吃力的應付著怪物的撲擊與銅癬,其他人則指揮漫天飛劍,在朗朗的法咒斷喝中,狂風驟雨般向著不遠處一片晶瑩如玉的石林狂暴傾瀉!

    從里向外算起的話,晶瑩似玉的石林在最深處聳立,祁連仙宗的老道正在指揮法寶想要砸毀石林;鬼臉猴子圍住老道猛打,看樣子想要保護石林;而兩頭磨牙驅趕至金流毒不停的殺猴子,看起來很像老道們的盟友。

    誰也沒想到在他們眼前竟然是這樣的一個陣勢。溫不做吞了口口水,望著不遠處的混戰,若有所思的苦笑:“咱們遇到的那十八具銅道士,是被鬼臉銅猴子毒死的。”

    玉刀裹環嘿了一聲:“什麽鬼臉銅猴子!這些東西叫金魑子,也是山魈石怪的一種,都是金行怪物,銷金窩里氣勢淬厲。而那片石林卻別具一格如水圓潤,剛柔相濟,本來就容易生出這種東西來!要是銷金窩里沒有金魑子,那才叫奇怪了。”

    溫不做一楞,低聲笑著說:“金虱子?這個名字古怪。”

    “金魑子!”裹環沒好氣地重複了一句,隨後又補充道:“這些東西都太小。根本就沒有神智和妖元,和野獸沒什麽區別,成不了氣候的,時間稍長就死幹凈了。”

    溫不做笑嘻嘻的問他:“老祖宗看著徒子徒孫都死了,不打算出手?”

    裹環地語氣充滿了無所謂:“我是土行。他們是金行。既不是同宗也不是同山。他們現在靈智未開。還不能算是妖身。差得遠呢!”

    從溫樂陽等人進入銷金窩之後。一切都氤氳著淬厲與暴戾。山石土木也都被利金氣勢磨礪成斜指蒼天地暗銅色巨刃。唯獨不遠處地那片石林。顏色如白玉似地晶瑩剔透。一層層柔和地光芒流轉不息。石頭地角度也圓潤柔和。好像曾經被清泉細細打磨了千萬年才有地輕柔。在四處橫戟斜刀戾芒閃爍地銷金窩中。顯得格格不入。看上去讓人說不出地舒服。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事情地經過。按照裹環地說法。這片怪異地石林應該是金魑子地老巢或者出生地。祁連仙宗地弟子圍攻石林。在外面地山魈石怪趕來救援。破了道士們地防禦殺過來。而一對磨牙又驅趕劇毒。來幫助老道們。

    溫不做望著遠處圍著石林猛攻地老道。臉色越來越納悶:“老道們又在幹什麽?砸石頭?”

    話一出口。包括溫樂陽在內地所有人望向玉刀裹環。溫不做把所有人心里地疑問都給問出來了。祁連仙宗地紅色飛劍也好。磨牙地至金流毒也好。都在不停地向著石林沖擊。可是一個敵人也沒見到。

    幸虧他們還有一個明白人。裹環硬邦邦地聲音里。掩飾不住一種心理上地優越感:“石林是陣。是甲。石林里肯定藏著什麽東西……”

    溫不做最不待見玉刀裹環這種腔調:“想好了再說,石林里有東西,就直接進石林里去抓唄。砸石頭有什麽用?”

    玉刀裹環一點也不著急。好像大數學家在幫著小學生算二元一次方程似地和藹親切:“法陣不破,道士們根本進不去。”

    果然。三五個道士在飛劍流紅的掩護下闖上石林,旋即慘叫聲響起,老道剛剛觸碰石林的瞬間,就變成了幾具軟綿綿的屍體,好像身體里所有的骨頭都被抽掉,又被註入百十斤的自來水,屍體摔在地上,肉眼可見的開始流淌,一會功夫就變成了一灘白花花的軟肉,根本就分不清四肢和身體。

    小蚩毛糾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楞楞望著幾個死在石林上的屍體。

    溫不做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對著溫樂陽笑道:“祁連仙宗當然不會怕了畫城地人,他們現在有大事要辦,所以才不願和畫城動手糾纏。”說著,停頓了一下,喃喃自語的嘀咕了句:“石林里到底有什麽東西,要是能看看就好了。”

    溫樂陽顧不上他的專業八卦精神,皺著眉低聲說了句:“來了!”

    石林外比著金石還要堅硬的地面,正緩緩拱起一個碩大的土丘,不久之後,一只幾十米長的巨大穿山甲破土而出,青黑色的鱗甲在紅色飛劍的映襯下,閃爍著墨刀般的冰冷,在它後背上竟然還騎著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卻須眉皆白地侏儒老道。

    祁連仙宗地道士們霍然發出了一聲歡呼。溫樂陽遠遠盯著大穿山甲一只明顯要細了一些、鱗片的顏色還很新鮮地前肢點點頭:“就是它!”

    大穿山甲破土享受祁連仙宗弟子們的歡呼,神態威嚴莊重,儼然一副長者的派頭,和峨眉山遇到萇貍時那股子惶惶逃命狼狽相判若兩人。

    穿山甲出現之後,那些鬼臉猴子般的金魑子變得更加惶急起來,根本就不再管身後磨牙驅趕的至金流毒,紛紛轉身向著老道們拼命攻擊。

    坐在穿山甲上的侏儒老道淡淡的吩咐坐下弟子:“全力對付山魈,我與護山神獸,遁地進去就好!”

    祁連仙宗地弟子們大聲喝應,手里劍訣一轉。正在不停轟擊石林的漫天劍華繼續兜轉,向著大群的鬼臉猴子呼嘯而至。

    穿山甲破土回頭吆喝了一聲:“坐穩了!”隨即高高躍起,大頭朝下一頭紮進了土中。隨即眾人能聽到一聲震天動地的慘叫……穿山甲消失了,老道被留在了地面上。

    銅澆鐵鑄般的土地被老道硬生生撞出一個大坑,老道四仰八叉爬在地上……過了一會吃力的翻了個身,額頭鮮血淋漓。

    破土地大腦袋又鉆了出來。小眼睛里閃過一絲赧然:“事出惶急,忘了施法護你……你還去不?”侏儒老道平時隨它遁地的時候,都是要穿山甲施法護住他,自己不能施展任何法術,否則會破掉穿山甲的遁地術,這次猝不及防被來了一下狠的,沒撞死他就算走運了。

    侏儒老道兩眼無神的搖搖頭,破土訕訕笑著囑咐了句: “萬事小心!”隨後再度消失。

    石林上有禁制,祁連仙宗喚出漫天飛劍砸了半天也沒能破掉禁制。大穿山甲破土看來是想從地下鉆進去。

    幾個祁連仙宗的弟子一邊手忙腳亂的去扶侏儒老道,其他人則騰出手來對付那群銅猴子,一時間氣勢大增。銅猴子被兩面夾擊,看來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在這時候猛地一聲穿金裂石的長嘯,從溫樂陽等人的側面沖天而起,滿頭白發怒張地畫城首腦樂羊瘦金,淩空高高躍起,一個跟頭就翻向了兩頭耳鬢廝磨正在催動劇毒剿殺山魈的磨牙銅蟻。

    這下可把溫樂陽等人足足嚇了一跳,樂羊瘦金父子本來正在跟鵝羊道的守燈真人糾纏,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他兒子樂羊溫和鵝羊道的守燈真人卻不知道哪去了。

    兩只磨牙乍遇偷襲,各自狂怒者一震須子,只能貼著地面遊走的至金流毒像憤怒的熔巖轟然暴起,不再理會山魈,瞬間把樂羊瘦金層層包裹

    溫不做撇著嘴說了句:“完了,老頭完蛋了……”話音未落,從潑墨般的至金流毒里傳出了一陣大笑,能夠消金鍛水的流毒竟然傷不到他的一根頭發,樂羊瘦金已經破繭而出。手中的小楷毛筆毫不留情的向著兩頭磨牙按去。

    兩只地磨牙動作也快的不可思議,各自一閃身躲避開敵人的襲擊,正要再度反擊的時候,樂羊瘦金已經大笑閃電般沖進了金魑子的群里,根本就不在乎腳下遍布的銅癬,手中的毛筆指指點點,不停的刷在金魑子的身上,每一只金魑子無論被他地筆點中哪里,都無一例外的身子一震。腦袋發出啵的一聲脆響之後破碎成兩半。無頭的身體原地轉了半圈,伏地而亡!

    玉刀裹環的聲音也充滿了驚訝。對著溫樂陽說:“這個老東西身上帶著庇赦金行法力的寶貝!”

    這些金魑子開始看樂羊瘦金偷襲銅蟻磨牙,還以為是朋友來的,不料他一沖進來就大開殺戒,在反應過來的時候,老頭子已經閃電般沖過了山魈群,一頭紮進了祁連仙宗的道士中。

    侏儒老道指著畫城地樂羊瘦金,有氣無力地對著弟子們喊了聲:“攔住那兩個人……”

    伏在溫樂陽背上的小易遠遠聽見侏儒老道地話,微微一楞:“兩個人?”

    溫不做低聲笑著說:“剛才他撞得忒狠。”

    無數把紅色長劍流光溢彩,立刻向著敵人激射而去,遽然無數條青色的長綾從樂羊瘦金的身上翻卷而起,真到這時他才真正使出了畫城的神通,筷子粗細的小楷毛筆像潑風一樣在長綾上急速書寫著什麽,長綾幾乎遮天蔽日,每有筆墨濺落都會發出撲啦啦的破空聲!

    小楷毛筆,寫出的字卻大逾磨坊,幾十丈的長綾根本就寫不了幾個字,一個個漆黑的大字。在天地間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無論溫樂陽還是其他人,都認不出他到底寫地是什麽,絕不是楷、行、草,也不是古撰,倒有幾分像甲骨文。彎彎曲曲歪歪扭扭,在青綾上呼之欲出。

    小易低呼了一聲,篤定的告訴溫樂陽:“他寫的是鬼神書!驅鬼哭風,是古湘人的神術……”果然話音未落,銷金窩中炸起了一片淒厲的嘶號,好像地獄中萬鬼齊哭,一層層暗綠色的疾風帶著比刀子還要狠辣鋒利地速度,轟然砸進了群道之中!

    祁連仙宗的弟子立刻炸了窩,紛紛召回飛劍護身。努力對抗著神鬼書喚出的鬼哭風,樂羊瘦金腳步毫不停留,繼續向著石林沖去。

    畫城是天下散修第一世家。按照修真道公認的實力劃分,畫城比著五福的實力還差得遠,可樂羊瘦金此刻展現出的實力,不敢說比老兔妖不樂,但是比著小兔妖善斷,恐怕也遜色不了多少。

    眼看著樂羊瘦金眼看就要沖上石林的時候,滿頭大包的的侏儒老道突然消失了蹤影。

    幾乎同時,侏儒老道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距離樂羊瘦金七八米的天空上,獰笑著伸手一抓。什麽都沒有。

    樂羊瘦金嚇了一跳,雖然不明白怎麽回事,但是身形毫不停留,圍著石林詭異的轉了兩圈,竟然通過了禁止,一溜煙地鉆進了進去!

    樂羊瘦金一遁入石林,鬼神書失去了主人的指引,軟綿綿的從空中掉落,碎魂蝕魄的鬼哭風也立刻消失於無形。

    侏儒老道兩眼無神。但是臉色鐵青,大聲吩咐弟子:“立刻殺光這些金魑子,再集全力攻破石林!”,說完以後轉著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祁連仙宗的弟子再度祭起飛劍,毫不留情的向著那群猙獰的鬼臉猴子斬殺而去。

    兩只銅蟻磨牙被樂羊瘦金戲弄了一下,變得懊惱而憤怒,猛地分開身體不再親熱摩擦,掰動著自己強壯的下顎,狠狠的啃在了地面上。高高翹起地屁股一顫一顫的。那一片至金流毒霍然向著四下蔓延開去,一下子面積擴大了許多。顏色也變得更加濃郁了些。

    前面是祁連弟子的萬劍傾瀉,後面是磨牙驅趕的利金毒潮,被困在中央的金魑子慘叫連連,被迅速斬殺,徹底失去了還手之力。

    小易低聲告訴溫樂陽:“兩只磨牙把自己的金毒也釋放出來了!”

    溫樂陽身子一動,回手把小易放了下來。

    小易人明白他的心意,雖然下來但是一只空著的手卻牢牢抓住了溫樂陽的胳膊:“你怎麽進石林?”

    溫樂陽一行人和畫城樂羊父子、以及不知去向地鵝羊道弟子,都是沖著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來的,大穿山甲破土前腳遁地而去,樂羊瘦金就有恃無恐的追了進去。這下溫樂陽立刻就呆不住了。

    溫樂陽皺著眉頭:“錯拳破法!”

    玉刀裹環在他頸下冷笑了一聲:“這個法倒是能破,不過你身子骨太弱,不等破掉禁制,就先變成一灘白肉了。”

    這時候一直在皺眉發楞的小蚩毛糾突然開口了:“這個石林,也許我能帶你們進去……”

    沒人理他,溫樂陽皺著眉頭:“那雷心痧呢,轟得開不?”

    玉刀裹環又潑冷水:“就算你能轟開,也是徹底毀掉禁制,到時候老道、山魈、銅蟻一股腦的沖進去,你還能活嗎……”

    小蚩毛糾憋得小臉通紅,聲音又低又快:“死在石林上的老道中的是巫,叫水黃蓮,中者身骨如水!石林上的禁制是巫蠱,不是法術!”

    直到他這麽一說,大夥才把目光轉向了他,神情都關註了許多,溫不做搶著問他:“事關重大,你可別逞能。”

    蚩毛糾小臉一紅:“不信你一會去按按拿幾個死人,手上就會沾些清水,放在嘴里苦澀地要命,不過可以明目去火……”

    溫不做嚇了一跳,趕緊點頭:“信得過你,不用嘗。不用嘗。”

    小易依稀記得以前在生字號里看過這種巫法地記載,小臉上明顯作出了一個驚悚的表情:“這是古巫,你真能破?”

    蚩毛糾猶豫著點點頭: “有點時間…差、差不多吧!”

    小易大包大攬地恩了一聲:“那就算你能破!”

    駱旺根嚇了一跳:“什麽叫就算能破?破不了怎麽辦?”

    溫不做低聲笑著拍了拍他肩膀:“破不了再說,反正石林咱們是一定得進去不是。”隨後開始討論下一個話題:“螞蟻、老道,怎麽過去?”金魑子在兩面夾擊之下,現在已經死的七七八八。幾乎剩不下幾只了,不足為患。

    裹環猶豫了一下,幾乎是咬著牙說:“用雷心痧吧!我喚陽差出來,應該能擋得住至金流毒的反噬!”他的陰錯陽差一旦施展,就會崩裂身體,現在已經有了一道口子了,不過為了追大穿山甲找萇貍,他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小易大喜,揮舞著大喇叭笑道:“第一槍之後。你們再幫我擋上片刻,我就能開第二槍,老道不在話下……”

    幾個人大概商量了一下。幾句話的功夫就算是定下了個破綻百出的主意,溫樂陽接過小易地大喇叭高高躍起,對準了流毒中心正在耳鬢廝磨的兩頭磨牙。

    兩頭磨牙仿佛發現了巨大的危機即將降臨,大的那只哀號了一聲猛地翻身,把自己的身體徹底掩住了同伴。而我服了也突然從溫樂陽胸口跳了出來,忽忽的焦急大吼,已經暗淡地身體全都擋在了大喇叭跟前,在奮不顧身的阻止主人。

    手指已經扣上了力量,大喇叭業已激發。就在電光火石的剎那,溫樂陽又驚又怒的奮力抖手,勉強讓槍口錯開了半路跳出來的我服了。

    半空中傳來浩浩湯湯的神雷轟鳴,萬道紫弧妖嬈而舞,在一瞬里奪走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華!

    溫樂陽揮手把大喇叭拋給小易,雖然不明白我服了到底是為啥阻止他,另外一只手依舊如電伸出,接回了蟲子,在跳到地上之後。才感覺到自己一後背的冷汗。

    我服了委屈巴巴的趴在主人手心里,一動不動,看來這次也是被嚇破膽了。

    雷心痧裹動著天雷之威,狠狠地夯在了流毒之上,不過最後槍口的一顫,沒能正正砸中兩頭磨牙,而是稍偏開了幾米遠,轟在了他們身旁。

    雷心痧是當年萇貍把拓斜炸得引雷而遁的犀利法寶,一俟發動就是天威浩浩。根本不是兩頭怪蟲能夠抵擋地。雖然沒有直接擊中,但是神雷蕩起的巨力依舊把兩只磨牙震得四肢抽搐身受重傷。在飛起來多高之後,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全身的銅色也變得蒼白起來。兩只蟲子卻都掙紮著,拼命的向著對方爬去。

    就在滾滾驚雷擊怒擊而下的同時,地面上的流毒也像活了一樣,猛地收縮身體,隨即匯聚成一盞巨浪,帶著嘶啞的金屬斷裂聲,狠狠向著溫樂陽撲了過來!

    玉刀裹環仿佛再給自己打氣,鏗鏘的咆哮了一聲:“斷妖身!”

    溫樂陽頸下發出啪地一聲脆響,裹環再度大吼:“陽差!”

    空氣中狠狠的蕩起一陣漣漪,裹環的法寶陽差破空而起,穩穩的擋在了溫樂陽的胸前!

    在一旁提心吊膽著觀戰的小易等人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誰也沒想到這口大氣還沒喘幹凈,就在暗銅色的流毒堪堪撲至的時候,法寶陽差無力地跳動了兩下,隨即又消失了。

    溫不做差點就一口血噴出來:“這是陽差嗎?這是他媽的日蝕!”

    溫樂陽算是讓裹環給坑苦了,現在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只來得及模稜一下牙齒,就被迎上了暗潮流毒匯聚成的驚濤駭浪。

    旋即,一種久違了的感覺,再度爆發!

    至金流毒一接觸他的身體,立刻被他瘋狂的吸斂進去!流毒本來是鋪天蓋地的沖過來,一下子拍住了溫樂陽,可是剎那之後就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渦,暗銅色地至金劇毒圍著溫樂陽暴躁地旋轉著,肉眼可見得被他迅速吸斂。

    溫樂陽腦子里嗡的一聲,自從他在苗疆吸斂了裂地蛤地土行劇毒之後,就已經幾乎百毒不侵,但是身體也不再吸斂毒素,根本沒想到這次遇到至性的金毒,又老戲重播。

    和上次一模一樣,每吸斂一絲劇毒,身體就沈重了一分。

    玉刀裹環也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他是貨真價實的施展斷妖身,這次玉刀上崩裂的縫隙比著原來還要大上許多,但是他的妖元實在太弱,也就勉強把陽差喚出來片刻。

    現在溫樂陽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能任由金毒流淌而入,體內的生死毒則飛快的流轉著,每進入一絲金毒,就立刻被生死毒的洪流卷走,在掙紮一陣之後最終消融。

    無論是不說不做,還是祁連仙宗,所有人現在都傻了眼。

    溫樂陽隱約的明白了,自從苗疆之後,他的身體不是不再吸斂劇毒,而是不吸斂普通的毒素,他挑食了。

    這次遇到比著秀兒那一縷至性土毒毫不遜色的金毒,他的身體就像饕餮附魂,立刻開始貪婪的吞吃起來,對於修煉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一旦吸斂了劇毒之後,修為肯定會再上層樓。

    但是日子不對啊。

    溫樂陽真恨不得能再有只大蛤蟆跳出來,把他們所有人都一股腦的吞進肚子里去。

    滿頭大包的侏儒老道已經回過神來,伸手一指溫樂陽對著弟子們大喝:“殺了那兩個人!”

    很鄭重的為《史上第一妖》拉一下月票。

    關於這本書,很早以前就曾經推薦過,質量和成績都在那里擺著,豆子不多說了。

    關於作者水善這個人,豆子只說一句:他是一個明知道第二天一早自己有重要的事,也拼著一夜不睡,幫著豆子來匯總大綱,討論橋段的家夥。

    如果起點是個江湖,水善很難成為大哥,他只是個為了兄弟拼命的漢子罷!

    如果小毒物們手里有富余的月票,請投給水水,豆子謝謝大家了。我最近一直沒上起點首頁,今天突然發現,第一妖竟然從第一掉到了第四,有點急眼,呵呵。

    推薦票的話,千萬別給他,給我小仙最近這幾章又瓶頸鳥大綱就擺在眼前,可是情節上依舊很糾結,很糾結很糾結

    要是覺得不好看,大家就罵幾句吧,豆子保證假裝沒聽見

    要是有啥建議也提一提吧,豆子想聽

    閃姐妹兄弟笑口常開萬事如意!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19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0 A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對峙


侏儒老道騎著大穿山甲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修為高,但是說到底還是個人,穿山甲一躍入土的勢子何其猛烈,他又沒用真元護身,一下子被撞得七葷八素,老命沒丟就算走運,一顆和身體不成比例的大頭疼得好像要炸開一樣,一直都沒能回過神來觀察周圍。

    直到雷心痧炸起萬道雷光,他才知道來了敵人,目光投過來的時候,正好是陽差消失,流毒怒漩開始被溫樂陽吸斂。侏儒老道是識貨之人,陽差一閃即逝,足足把他嚇了一跳,他當然以為是敵人有心隱藏這件厲害法寶。

    溫樂陽此刻的情形更讓他心驚膽戰,侏儒老道在銷金窩里修行了二百多年,比誰都明白至金流毒的厲害,現在也不知道是一個還是兩個人,竟然與劇毒相持起來。

    回蕩著煌煌天威的神雷、一閃而過的黑色法寶、與至金流毒抗衡的普通人,侏儒老道想也不想,直接吆喝著弟子們全力出手誅殺敵人。

    溫樂陽呆呆的站在地上,身體保持著一個剛轉身還沒來得及跑的姿勢,如果不是表情猙獰橫眉立目,挺像畫上的美人回眸。暗銅色的至金流毒,在他周圍層層圍攏,飛快的旋轉著,時而發出一陣讓人牙齦發酸的摩擦聲。

    祁連仙宗弟子祭起數不清的紅色飛劍,就像一條從天而降的紅河瀑布,向著溫樂陽席卷而去!一剎那火焰轟鳴與金屬撕摩糾纏在一起,變成響徹天地的怪響;熾烈的紅色光芒像一蓬燒天的怒焰,在溫樂陽周圍縱情怒放,轉眼仿佛燒熔了銷金窩所有的一

    溫樂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炬,遠遠望去很神聖。

    至金流毒急速旋轉,在溫樂陽身前擠成了一團,無形里已經變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飛劍匯聚成的赤煉一至,立刻與金毒攪成了一團。

    不說不做等跟著溫樂陽來的人,都發出了一聲怒吼,跳起來就沖上去拼命。小易目眥盡裂,死死咬著牙齒,遏制著雙手的顫抖,往大喇叭里裝填著雷心痧。

    直到大喇叭再次裝彈完畢,小易才哇地一聲大哭出來,正要站起來隨著溫不做等人沖向老道的時候。倏地一個硬邦邦的聲音,把一句無關的話塞進了她的耳朵:“想進石林就住手!”

    溫樂陽的隨行者們臉上同時一喜,既然玉刀裹環沒事,溫樂陽自然也還活著,雖然變成火炬還能活這事聽著挺玄。

    侏儒老道地表情也是一愕。但祁連仙宗地其他道士沒有一點反應。

    溫不做反應最快。眨了一下眼就明白了裹環這句話是對侏儒老道說地。不過來不及對自己人解釋幹脆一起傳音。滿心歡喜地暗贊了一聲:老妖怪不傻!

    現在祁連仙宗已經動手拼命。裹環無論是出言恫嚇還是說別地人家理都不理。但是進石林這三個字對老道們來說。實在太重要。

    果然侏儒老道沒有一刻地猶豫。直接一揮手喝令弟子:“住手!”

    隨即裹環地聲音一下子變得虛弱到了極點。幾乎連蚊吶都不如。極低地傳音給溫不做:“剩下看你地……”

    沖天地火光一斂而空。溫樂陽地身影再度出現。身前流毒依舊旋轉。只不過面積減少了許多。都被祁連仙宗地赤色劍陣消磨掉了。

    漫天地飛劍也在侏儒老道的喝令下停住了狂攻,依舊匯聚成赤煉般的勢子,像一頭驕傲的紅色蒼龍。在溫樂陽頭頂蜿蜒翻轉,隨時準備再次一擊而下。不過其中的不少飛劍已經赤芒黯淡,勉強跟在劍陣里,祁連仙宗修行的是火行功法,飛劍也是如此,剛剛在大火炬里金火相克拼命糾纏,至金流毒被毀掉許多,飛劍的火性也被消磨了不少。

    侏儒老道的目光掃過了不說不做等人:“是哪位高人傳音,還請……”

    話音未落。猛地一聲雷霆轟鳴從四面八方狠狠的壓了過來,萬道紫弧狂放地扭動著身體,匯聚一條讓人無法直視的怒濤,狠狠砸在了懸空的赤色劍陣上!祁連仙宗的劍陣一下子被天雷削掉了快四分之一,一大片飛劍就像挨被大炮轟了的魚塘中的死魚,從天上毫無生氣的掉下來,其他的赤色飛劍鳥獸狀一哄而散,倉皇的回到主人身邊。

    祁連仙宗地弟子也倒下了一片,凡是飛劍被雷心痧毀掉的人。都元神劇震身受重傷。沒受傷的人在微亂之後。紛紛叱喝著就要再出手。

    侏儒老道臉色鐵青,對著自己的弟子大喝了一聲:“退下!”他的一個心腹弟子面露不忿。快步走過來滿臉的不甘心,剛要說話就被侏儒老道低聲打斷:“蠢材,剛才那一擊天雷神通要是打在大群的弟子之間,會怎樣!”

    那個弟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小易的雷心痧要是轟在人群里,猝不及防之下祁連弟子肯定傷亡慘重,不過要真是那樣地話,祁連宗肯定會暴起拼命。

    小易當時就沒想那麽多,一看溫樂陽沒死,滿滿一副小心思里地悲痛立刻變成了歡喜雀躍,隨後看到天上的劍陣虎視眈眈不懷好意,一個大喇叭就打上去了。她那一槍是躲在不說不做等人身後開地,到現在為止對方根本不知道驚雷打哪來。

    溫不做雙手背後,挺起胸膛,語氣里同時充斥著不屑與威嚴,目光卻淡淡的平和,甚至在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祁連仙宗?有點意思!”

    八個字分成兩句,好像是贊揚,更像自言自語。

    侏儒老道目光毫無來由的盯住了老實孩子駱旺根:“剛才傳音的是哪位,還請現身相見。”

    溫不做突然笑了,像個神經病似的,笑得很突兀,笑得自己很陶醉:“誰說都是一樣的,只看你想不想進石林了。”

    小易笑眼忒忒走到大夥身旁,橫了溫不做一眼,從神態、表情、語氣,溫不做都在學萇貍師祖。

    萇貍是貓妖,天下雖大但是能裝進心眼的。除了拓斜之外,只有她自己的那一點快活,永遠透著的一股只顧著自己開心好玩的神態,不管對面是天王老子還是十殿閻羅,都不能耽誤她自己哄自己高興。

    這種神態,放在別人眼中。就是從骨子里滲出來的驕傲。溫不做雖然不能學個十足十,但是現在大模樣已經有了。美中不足地是,一樣的笑容,掛在萇貍的臉上很驚艷,掛在溫不做臉上很驚人。

    小易就站在他們身旁手腳麻利的裝填大喇叭。

    任憑溫不做怎麽變換表情,侏儒老道始終就不瞅他,目光一直牢牢的壓住駱旺根:“沒有諸位,祁連弟子以劍破法也未必做不到。”

    溫不做挑了挑眉毛,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原來你什麽都不知道。”該嘲笑地時候。他反而收起了笑容,只在唇角留下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紋。

    老實孩子駱旺根突然開口接過了話:“護住石林的不是法,是失傳了七千年的水黃蓮。天下巫蠱七百六四門,排行第七!”說著,自信的笑了,伸手指了指剛才死在石林上,現在已經變成一灘軟肉的道士屍體:“屍濯紋水,清苦黃蓮!道長要是不信,去摸摸屍體,看看是不是會抹上一手清水,在把清水放進嘴里。嘗嘗苦不苦吧!”

    這番話本來應該小蚩毛糾說,但是駱旺根生怕他年紀小,一個應答不慎就會引來滅頂之災,直接開口接過了話題。溫不做站在原地不動,心里對駱旺根大大的贊揚了一聲:老實孩子會騙人!

    沒人知道巫蠱到底是怎麽回事,排行典故隨他信口去說,第七比著第一要逼真的多了。

    駱旺根一開口,侏儒老道晶亮的目光如電鬥轉,一下子盯住了三寸丁溫不說:“當真?”

    駱旺根心里挺郁悶。自己說地頭頭是道,人家卻轉開了目光。

    溫不做卻大概齊明白了,侏儒老道應該是個斜視。

    駱旺根不理侏儒老道的問題,徑自向下說:“論威力水黃蓮當能排進三甲,但因為收放不易,所以最後在駱天神排名的天下巫蠱中,列為第七。祁連劍陣能攻破禁制不假,但是最後也就落得個玉石俱焚吧。”

    溫不做心里無奈地撇了撇嘴,駱旺根糾前面說的挺好。可是後面這一描。聽在老江湖的耳朵里,就有些著落痕跡了。

    侏儒老道沒問駱天神是哪位神仙。還是看著三寸丁溫不說,語氣間已經多了一絲輕蔑:“玉石俱焚?怎麽說?”

    好在駱旺根聰明,聳了聳肩膀滿臉不耐煩:“我又沒見過,怎麽會知道,書上怎麽寫的我就怎麽說。”

    侏儒老道除了說話不瞅正主之外,神態自始至終都沈穩篤定,沒再追究玉石俱焚,而是直接問:“你能破掉石林禁制?”

    一個剛剛試探屍體的祁連弟子走到侏儒老道跟前,手里握著一根古香古色的木枝,木枝上凝結著幾滴晶瑩的水珠。他剛才拿這個去捅屍體來著。

    這個祁連弟子的表情有點古怪,生怕師尊讓他把木枝放進嘴里嘗一嘗,苦不苦。

    駱旺根糾突然邁開大步走到了侏儒老道跟前,伸手在那根木枝上一蘸,抹下了一滴清水放進了自己嘴里,隨後對著老道說了聲:“苦!”

    侏儒老道難得之極的換了一個表情,瞇起眼睛盯住駱旺根身旁那個舉著木枝地祁連弟子:“你們要是能破掉禁制,老道保你們平安離開銷金窩!”

    那個祁連弟子一臉坦然,知道師父不是跟他說話。

    不料駱旺根也笑了一下,甩下了句:“跟我說沒用,我說了也不算!”扭頭走回了不說不做身邊。

    溫不做似乎是考慮了一下,好像不劃算似的搖搖頭:“那你們忙吧,繼續讓那個東西去砸石林,我們不著急,等你們砸不開的時候再說”說著擡手指了指天,這才想起來天上的劍陣已經讓小易給轟跑了,裂開嘴巴笑了,也看不出是不好意思。還是真替自己覺得開心。

    溫不做害怕祁連宗的老道發動神通,自己這夥人馬上就會死於非命;侏儒老道對倏然出入的神雷和傳音的高手心存忌憚,雙方你一句我一句,侏儒老道想探出來傳音的人是誰,更要知道這群人到底會不會破解石林禁制,以及這個禁制是否像老實孩子駱旺根說的那樣。欲破則同毀。溫不做始終擺出一副淡淡地不關心,說起話來都是滴水不漏。

    溫不做心里明白,石林里有祁連仙宗勢在必得地東西,自己這夥人在老道的心眼里,肯定也是沖著石林來的,這個根本就沒的解釋,總不能告訴人家我們其實是來抓你們護山神獸的、抓神獸是為了找當初掰掉你們鎮山寶物玲瓏冰的萇貍師祖。其他地借口也沒用,誰都不是傻子,解釋只能越描越黑。

    雙方各有忌憚。又誰也信不過誰。一時間都僵在了原地。

    晶瑩剔透的石林之前,金魑子幾乎被斬盡殺絕,剩下地幾只飛快地逃跑了。兩只磨牙銅蟻身受重傷。勉強把身體擠在一起,早就沒力氣再親熱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金行至毒被溫樂陽一層一層地吸斂掉。

    現在溫樂陽不能稍動,不說不做等人的籌碼也只有小易手里的大喇叭。

    大喇叭不是護身符,而是光榮彈。

    侏儒老道似乎也不著急,嘴里應付著溫不做,目光卻對準了小蚩毛糾,誰也吃不準他究竟在看誰。

    溫不做學著萇貍,一會變一種態度。但是腦子轉的比溫樂陽身前地流毒還快,一會已經想了不知道多少個主意,偏偏沒有一個可行的。無論是打是逃,最要命的就是溫樂陽動不了。上次溫樂陽被困在蛤蟆肚子里可是十個月,這次看架勢也短不了,根本不是拖延幾句話地就能解決問題的,拖得住十分鐘,拖不住倆小時,更別說十個月。無論小蚩毛糾是否上前解開石林禁制,老道們都會發動神通。

    就在溫不做的腦漿子都開始發疼的時候,身邊倏的一靜!

    一下子銷金窩里沒有了一絲聲音,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即便想溫不做這樣的聰明人,也要反應一下才恍然大悟,突如其來的寂靜,是因為流毒在瘋狂旋轉中發出的金屬摩擦聲消失了!

    所有跟著溫樂陽進祁連山地人立刻就轉過身子,不說不做是老江湖,明白這個時候轉身最容易被偷襲。但是大喇叭第一個就跑了。其他人就算被偷襲,估計連個慘叫的機會都沒有。還不如先回頭看看溫樂陽來的劃算。

    侏儒老道楞了一下,看見對方根本不拿他們當回事,更堅定了有高手藏匿的念頭。

    小易驚喜的歡呼了一聲,就像清澈的小溪,嘩啦啦的浸潤了銷金窩的寧靜,溫樂陽居然神采奕奕的對著大家笑了。

    上次吸斂土行劇毒用了十個月,這次吸斂至金流毒才用了幾十分鐘。而至金流毒形成地漩渦也沒有全被他吸斂到身體里,甚至都看不出減少了什麽,寂靜無聲的落回到地面上,再度變回了消融萬物的暗潮。

    溫樂陽站在流毒的中心,正是不久前那兩頭銅蟻的位置。

    小易大大的眸子里,全是溫樂陽的笑容,根本就沒看見地面上的劇毒,擡腿就向著溫樂陽跑去。

    溫不做驚呼,溫不說虎撲,都是本能反應。

    溫樂陽的卻一點也不著急,地面上暗銅色地流毒就像活了一樣,在小易腳下地流毒隨著她的腳步不停向著兩側退開,分出一條裂隙,在她跑過之後,又悄無聲息地閉合。

    小易跑了兩步之後才發現腳下的情形,意外的咦了一聲,先是又驚又喜的看了看溫樂陽,隨即再度大聲歡呼,開始四處亂跑,和流毒鬧著玩。

    溫不說也一個跟頭摔進了流毒中,同樣,暗銅色的毒潮立刻為他讓出了地面。

    和小易不同,溫不說楞楞的爬起來之後,趕忙一個跟頭又翻了出來,跳到哥哥溫不做身旁,小聲說:“這丫頭膽子太大了吧?”

    溫不做嘿嘿一笑:“丫頭是看見溫樂陽活了高興的!”

    溫樂陽這次不僅很快就能動了。而且還替兩頭銅蟻磨牙,接管了那一片至金流毒,這個情況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沒受傷的祁連弟子的目光很快從驚訝變成了警惕,至金流毒的厲害,他們比誰都清楚。

    兩只磨牙銅蟻和祁連仙宗在銷金窩里同生共長,算是鄰居。彼此都秋毫無犯,這次還為了石林聯手,但是現在磨牙的戾毒被溫樂陽給搶走了,這個麻煩恐怕不小。

    小易玩了一會之後,跳到溫樂陽,歪著腦袋仔細的看著他:“怎麽這麽快?”

    我服了費勁巴拉地從溫樂陽的胸口爬出來,和小易一樣歪著腦袋仰視了一下主人,隨後使勁,把自己扔到了地上。在感受了一下它進流毒退、它退流毒進的幸福之後,搖頭擺尾的爬向了不遠處兩只無精打采身受重傷的磨牙。

    這三只蟲子都是靈種,先是兩頭磨牙放過了我服了。隨後又是我服了在槍口前救下了它們,認識的時間雖短,但是淵源還挺深。

    溫樂陽知道兩頭磨牙現在身受重傷,毒力盡喪,傷不了我服了,也不管蟲子們地話題,拉起小易的手對她笑呵呵的說:“這個回頭再說,看!”說著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地面,在地上暗銅色的流毒倏然流轉起來。眨眼間,在地面上擺出了一個巨大的胡蘿蔔形狀。

    小易哈哈大小,把大喇叭奮力扔給溫不做,伸手從兜里拎出了一根胡蘿蔔,塞到溫樂陽手里。

    自從溫樂陽又能活動之後,一直沒說話的侏儒老道突然開口了,對著溫樂陽說:“閣下的神通,讓老道大開眼界!”

    溫樂陽向著侏儒老道點點頭,剛要說話突然一楞。試探著問:“您跟我說話呢?”老道的眼神,死死盯在了小蚩毛糾身上。

    侏儒老道的聲音不算響亮,也沒有什麽殺意,但是充滿了堅決:“剛才你在行功時,祁連仙宗收回劍陣已經仁至義盡。無論你們是什麽人,馬上退出銷金窩,否則便是祁連宗地生死大敵!”

    一條條火紅色的流蘇,隨著侏儒老道的話,被祁連弟子無聲地放飛到空中。

    溫樂陽沒有元神。看不透修士的修為。但是剛才祁連弟子發動的赤煉劍陣,至少看上去。比著昆侖道在九頂山對付哭佛施展的萬劍朝宗也差不了多少。

    溫樂陽剛才和流毒相持不下,在老道看來雖然匪夷所思,但是心里卻暗地高興,任誰都會以為溫樂陽會有自己的功法,借以抵抗磨牙的劇毒,僵持之後,就算他能破掉至金流毒,自己也會元氣大傷。

    沒想到溫樂陽不僅沒受傷,而且還收了磨牙的流毒,不知從哪來的神雷已經夠難應付的了,暗中還隱藏著一個有利害法寶地高手,現在又多出了一個能夠指使流毒的大敵。

    侏儒老道現在心里後悔的恨不得騎上穿山甲再去撞一次地面,在擺明了立場之後,緊緊盯住了小蚩毛糾,準備火拼。

    小蚩毛糾回頭看了看溫樂陽,表情挺無奈。

    溫不做現在就從容多了,只要溫樂陽能活動,打不過還可以逃,笑呵呵的正要替溫樂陽說話的時候,腳下的大地突然猛烈的震動了起來!

    溫樂陽一步踏上,大片的暗銅流毒立刻蔓延過來,把身邊的人都護在了其中。

    而老道們地表情也是驚訝無比,飛劍流轉護住了主人,以為是對方突然發動了攻勢。

    大地劇烈的跳動著,一個巨大的土丘緊貼著石林的邊緣,轟轟烈烈的拱了起。

    侏儒老道心中一寬,叱喝了一聲:“為神獸護法!”所有的飛劍再度結成粗大的赤煉,像一條永遠也無法逾越的熔巖直河,橫亙在雙方之間。

    大穿山甲從小丘里露出了腦袋,還沒等侏儒老道松一口氣,大穿山甲兩只粗壯的前爪拼命地抓著地面,一張又尖又大地臉上,每一塊鱗片都閃爍著恐懼與驚駭,張嘴狂呼:“拉我出來……”話音未落,倏地發出了嗖的一聲響,仿佛在另一端有一股根本無法抗拒地力量,一把又把它拽了回去。

    祁連仙宗里,侏儒老道的反應最快,大穿山甲被拽回去的同時,他已經如箭激射而起,快的根本就看不清身影,想要抓住自家的護山神獸。

    隨即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穿山甲遁地而出用的是法術,不是挖大洞,現在它被不知道什麽東西拽回去,地面一下子就恢複了平整,侏儒老道一夜之內第二次,撞上了早被金行淬厲之勢蒸成剛石的地面。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21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0 AM 編輯




第六十七章 恩人


這邊侏儒老道趴在地上還沒爬起來,在石林的另一端又猛地傳出一聲爆喝,一條青色長綾從石林中翻轉而出,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嗷嗷怪叫著想要踏著長綾沖出來,要不是他手里還攥著半根已經折斷的小楷毛筆,溫樂陽根本就忍不住眼前的血葫蘆,就是不久前還威風凜然的畫城樂羊瘦金。

    樂羊瘦金踏著寫滿符篆的長綾,剛剛逃出石林半步,突然虎吼了一聲,身子既不自然的後仰,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繩索牢牢套住了他的脖子,正把他向回拖走。樂羊瘦金兩只胳膊毫無目的的向著身後亂揮亂抓,幾乎連一霎都沒能掙紮,就被拖回了石林深處,只在石林外留下了一聲痛苦的悶哼,仿佛吊死鬼吐出的最後一口陽氣。

    撲出石林的長綾轟然爆碎,變成了寸寸青蝶無聲的四散……

    銷金窩里一下子寂靜到了極點,片刻之後祁連仙宗的道士才一下子就炸了窩,除了幾個老成持重的高階弟子之外,全都臉色蒼白目光還駭然,大穿山甲做了幾千年的護山神獸,是他們的老祖宗,更是高高在上幾乎無敵的象征,像只逃命未遂的土撥鼠被人抓著尾巴拽了回去;樂羊瘦金連闖三陣沖入石林的時候威風八面猶如天神,現在變成了個血人,也沒能逃出來。

    侏儒老道被幾個親信弟子扶起來,氣急敗壞的對著自己人大吼:“劈!劈開石林,救護山神獸!”

    祁連仙宗的老道們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開始施法,火紅色長劍匯聚成的赤煉發出一聲清亮的長鳴,搖頭擺尾怒沖蒼穹,片刻之後猛地翻滾而下,就像天神的鞭子,在穿金裂石的巨響中一次又一次狠狠抽向石林。

    石林如玉圓潤似水流光,任憑祁連仙宗的劍陣赤煉怎樣轟砍抽打,都穩穩的坐在地上沒有一絲動靜。甚至連點石屑都沒濺起來。

    侏儒老道的眼神還很渙散,但是臉上怒氣蓬勃,大罵了一聲:“沒用地東西,都給我閃開!”不到三尺的身體高高的跳起,在空中踏綱步鬥迅捷無比的穿梭著,雙手十指顫抖不停的捏出各種手勢。最後發出一聲刀子般的尖嘯:“火律令,畢火畢真。流金火鈴何在!”

    咒法一出,侏儒老道滿頭須發怒張,眼神都變成了金紅色,仿佛要流出火來,就像一頭憤怒地老獅,猛地爆發出一生積攢的無上威嚴!在他的身後火蛇獵獵隨風翻卷,一柄足有幾層樓高的赤色巨劍淩空而現,劍身中央縱排四個龍飛鳳舞的古撰大字:流金火鈴!字字筆力蒼勁。每一筆都仿佛直沖雲霄的怒炎般讓人心神震蕩不敢直視。

    剛剛怒龍般的祁連劍陣和這柄流金火鈴一比,在氣勢上下子變成了只配餵魚的紅蚯蚓。

    祁連弟子們已經收回了劍陣,個個仰臉滿目欽佩與艷羨的望著空中正在施展神威地師父。

    溫樂陽由衷地贊嘆了一聲。老牌修真門宗地實力果然驚人。現在天下正道當數五福。不算大小兔妖。剩下地幾位掌門人里。恐怕誰也比不上眼前這個貌不驚人。滿頭大包地侏儒老道。

    侏儒老道雙手捏出了一個劍訣。嘴里雷霆般地大吼了一聲:“律令。疾!”在他身後地巨劍轟然乍起。劍鋒兜轉一斬而出!

    剎那間烈火地赤紅燒燙了所有人地眼睛。神焰地爆裂填滿了周圍每一絲空隙。整個銷金窩都在哀號顫抖。在崩裂乾坤地焦雷中。巨劍流金火鈴狠狠砍下!大劍落處。金石地面就像開了鍋地水一樣。詭異地冒起了無數氣泡。肉眼可見迅速變軟融化。一劍之威。燒熔金石!

    場中一片寂靜。既沒有歡呼。也沒有驚叫。侏儒老道落回到地面上沈默了片刻。又伸手擦了擦自己地眼睛。臉色似乎有點納悶。

    距離大劍幾米之外地石林巋然不動。

    溫不做眨眨眼睛。看著身邊和他一樣滿臉納悶地溫樂陽。試探著說:“砍歪了?”

    侏儒老道的臉不變,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第二次步綱鬥、捏劍訣、喝咒語。重新開始揮舞巨劍……

    溫樂陽這才點點頭回答溫不做:“恩。砍歪了!”

    一個祁連弟子小聲對著身邊的師弟解釋:“師父剛才那下撞得太重了……”說著微微翹起一根手指,隱秘指了指侏儒老道頭上頂著的幾個大包。

    大包紫得發亮。就像熟透了的李子,看上去讓人很有揪下來的沖動。

    侏儒老道一連劈了四劍。流金火鈴威力恐怖,每一斬都蕩起狂暴地火焰怒浪,但是石林卻依舊毫無反應,就像塊自得其樂的鵝卵石,任憑溪水怎樣流轉,它始終美美的望著天空。

    侏儒老道這才頹然收手,楞楞的望著石林,老臉神色黯淡,呆呆的站在地上。先前舉木枝的弟子走上來對著身後的師弟們大吼:“祁連劍陣,再轟石林!”

    天空中赤煉又起,聲勢凜然卻徒勞無功的開始沖擊石林的禁制。

    侏儒老道發呆一會之後,對著門下地弟子大吼了一聲:“都住手!”隨後邁步走向了溫樂陽等人,調整了幾次方向之後,總算走到了他們跟前,開門見山地問:“你們真能解開禁制?”

    溫樂陽篤定的點點頭,還沒說話,不喜歡說話地三寸丁溫不說卻一步跨到侏儒老道跟前,上身微微前傾,腦門幾乎碰到了李子,瞇著眼睛神色莊重:“老道,石林里到底有什麽東西?”

    溫樂陽一門心思抓大穿山甲打聽萇貍的下落。三寸丁現在和他想得可不太一樣。

    在一路上三寸丁溫不說都覺得,憑著溫樂陽的毒功和小易的大喇叭,再加上先前不知道已經過了保質期的陰錯陽差,就算銷金窩里有什麽危機也都能應付,強攻石林也是因為他們有信心對付樂羊瘦金。

    但是現在石林里肯定有什麽更可怕的東西,把樂陽瘦金和大穿山甲全都坑在里面,他們再貿然進去就跟送死沒什麽區別。

    在有關萇貍下落的消息、和溫樂陽加小易的小命之間,三寸丁溫不說當然會選擇後者。不過也不是說他們就不管大穿山甲了,立刻拍拍屁股走人,至少要弄明白石林是怎麽回事再作打算。

    侏儒老道沒說話。目光來回在他們幾個人身上巡梭,似乎在考慮三寸丁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沒回答問題,而是開口反問:“你們要破禁制需要多長時間?”

    不說不做同時望向蚩毛糾,笑呵呵的向他點點頭,示意他但說無妨。

    侏儒老道輕輕地哼了一聲。似乎很不滿意老實少年駱旺根為啥不動。

    小蚩毛糾猶豫著說:“我得先看看再說!”

    溫不做哈哈笑著拍了拍他腦門:“那就去看看,咱們一起過去。”

    溫不做和他三寸丁弟弟的念頭差不多,不過他又多想了一層,雖然不知道石林里有什麽祁連仙宗在意的東西,但是現在他們的活祖宗丟在里面了,如果自己死活不肯破除禁制,老道們最後一定會惱羞成怒,拔刀子和他們拼命。

    劍陣赤煉不得了,侏儒老道流金火鈴更不是好惹的。現在老道似乎已經不暈了,估計再要劈歪了可能性也不太大,那把巨劍的一斬。比著小易地雷心痧也不遑多讓。

    祁連仙宗的弟子讓開道路,容他們走到石林跟前,小蚩毛糾立刻忙碌了起來,溫不做一點也不避諱老道,笑著對他說:“你可小心點,別一下子就把禁制給破了。”

    所有祁連弟子都對他怒目而視,溫不做怡然自得,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蚩毛糾滿臉專註,根本就沒聽見溫不做的話。嘴唇不停的嗡動著,也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麽,一揮手金色的命火倏然出現,無聲的燃燒著。蚩毛糾就像捏蜻蜓似的,從扭動的火苗中拈出了一寸巫炎,小心翼翼地把它抹在了石柱上,隨即,把空著的另一只手盡數伸進了自己的命火,神情莊重地閉上了眼睛。

    石柱上的火苗沒有馬上熄滅。而是像一頭迷路的蚯蚓,在石柱上費力的攀爬,小蚩毛糾臉上的肌肉隨著火苗的蜿蜒,輕輕抖動著。

    溫不做生怕打擾他施巫,一手拉著溫樂陽,一手搭著侏儒老道的肩膀,拉著他們離開了兩步,才笑呵呵的低聲問老道:“石林里到底有什麽?”

    老道似乎有些無奈:“你們又何必明知故問。”

    溫樂陽苦笑:“要知道我們犯得著這麽裝模作樣?”

    侏儒老道根本就不信,搖搖頭鄭重說:“還是說幾句實在話吧。諸位破除禁制之後。如果立刻退出銷金窩,從此就是祁連仙宗的嫡親摯友;如果想進石林。那就是我們地生死大敵!”說著,頓了片刻之後,又語重心長的說:“你們煞費苦心,一路潛行匿蹤,還帶著能破禁制的怪小子,實在不用再隱瞞來意了,是敵是友,不過是你們一念之間罷了。”

    三寸丁溫不說在不遠處發出了嗤的一聲冷笑。

    小易有樣學樣,也跟著冷笑,不怎麽冷……

    溫不做不耐煩的擺擺手,語氣一點也不客氣:“老道你動動腦子,這座石林你們轟仨月也休想打開,我們要真為了石林而來,至少也等你們轟到精疲力竭的時候再現身。樂羊瘦金那個老東西進去了沒錯,他要是不死在里面遲早得出來吧,到時候你們有所防備,肯定又是一場打架,最不濟我們也會那時候偷襲,憑著咱們的神雷,想要做個得利的漁翁,總不是什麽難事吧。”

    溫樂陽厚厚道道的笑了,學著說瞎話:“我們來銷金窩,是為了……”假惺惺地壓低聲音:“為了那兩頭螞蟻!”別說侏儒老道,就連溫不做都被他那股故作神秘的樣子激起了滿身痱子。

    這時候小易突然驚呼了一聲!

    被蚩毛糾抹在石柱上的那一寸金色的火苗,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生機盎然的翠綠色,猛地開始瘋狂的蔓延,圍著石柱層層蜿蜒,片刻後綠色的妖嬈火焰卷住了整根石柱,就像一條綠色的盤柱巨蟒,對著小蚩毛糾不停地搖曳!

    小蚩毛糾一只手探在自己地命火中。依舊閉著眼睛對身邊地人喝道:“都別動!”他的嗓音充滿嘶啞,全不像平時那種脆生生地童音,讓人聽起來說不出的難受。

    綠色地火蛇在試探了兩次之後,閃電般的狠狠竄出,一下子把蚩毛糾小小的身體卷住,蚩毛糾再次開口對著想要沖上來救他的人尖叫:“誰都別動!”

    隨即溫樂陽眼前人影一晃。小蚩毛糾竟然出現在他身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小臉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好家夥,真厲害!”

    溫樂陽嚇了一跳,兩個蚩毛糾,一個在自己跟前滿頭大汗,一個在石柱前被綠火燒得流油。

    小易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跑過來伸手捏了捏蚩毛糾的臉蛋。

    直到半晌之後,石柱前的蚩毛糾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啪地一聲消失了,綠色的妖火才漸漸熄滅,地面上只留下一個拇指大小、被燒得黢黑的鐵娃娃。

    小蚩毛糾簡單地說了句:“這是換命蠱。平時煉制起來不容易,關鍵時候能救命。”撿起鐵娃娃,用一塊白花花的皮子精心包裹好放回懷里,隨後才篤定的點點頭:“是巫蠱沒錯!”

    侏儒老道皺起了眉頭仿佛在思索著什麽,過了突然莫名其妙的嘆了口氣,這才問道:“能破嗎?”

    小蚩毛糾卻所答非所問:“害死老道的,是水黃蓮沒錯,剛才差點燒死我的,是護巫蠱。專門用來對付想要破巫戾蠱,想要破巫就要先破掉護巫蠱,護巫蠱里糾纏著木頭蠱、金刀蠱和回水蠱,”說著,他對著侏儒老道苦笑了起來:“真不是趁機敲竹槓,我得知道這座石林的來龍去脈,才能對癥下藥!”

    溫樂陽楞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一點也不在意老道們陰森森的目光。向著小蚩毛糾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好小子,好樣的!”

    溫樂陽和溫不做剛才鋪墊了半天,現在小蚩毛糾最後一壓,侏儒老道也不再猶豫:“你們既然知道祁連仙宗,自然知道,兩千年前,祁連仙宗不是現在這般落魄。”

    溫不做笑得有點猥瑣:“祁連山玲瓏冰被毀,大山失了聚斂靈氣地法寶,從福地洞天變成了凡境人間。說起來著實可惜啊……”

    侏儒老道沒心思跟他胡扯下去:“玲瓏冰沒了之後。大山遮不住金行的淬厲,所以銷金窩顯了出來。不過,利金生水這四個字總是不會錯的,銷金窩既然能長出第一棵玲瓏冰,就還能再長出第二棵來……”

    溫不做噗嗤一聲就笑了: “老道,這話你也好意思說?”

    溫不草對五行的道理也研究頗深,像玲瓏冰這種天才地寶,不是種大蔥,需要在極大的機緣巧合之下才能生長出來,再被銷金窩淬厲的氣勢氤氳培養上不知道多少萬年,才會最終成型。

    侏儒老道的表情猙獰了一下:“先祖們最初也沒這麽想,只想著能將毀掉玲瓏冰的罪魁禍首抓住,剝皮抽筋開膛剜

    溫樂陽嚇了一跳,趕緊打斷了他:“扯遠了,扯遠了……”

    祁連仙宗根本奈何不了貓妖萇貍,更甭提還有拓斜師祖。最後兩位師祖力敵天下高手,從容退走從此不知蹤跡,祁連仙宗的大仇,也只能不了了之。

    玲瓏冰被毀,靈脈一夜之間變成了凡山,再不能為修士聚斂天地靈元,祁連仙宗弟子地進境一下子變得緩慢之極,比著普通的門派也強不了多少,以前惹下的厲害對頭就像嗅到鮮血味的惡狼,開始蠢蠢欲動伺機複仇。

    不過幾十年的功夫,祁連仙宗連遭重創,已經趨於式微,老一代的弟子死傷慘重,而新秀卻一個都沒有,眼看著再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就在這時候,一個陌生人上山求見掌門人。給他們帶來了一粒冰珠,殘存下來的玲瓏冰魄。

    玲瓏冰成形之後,可以聚斂天地靈元,但是殘存的冰魄,就和普通的冰疙瘩一樣,無論對於天地大山。還是修真之人來說,都沒有任何效用。

    說到這里侏儒老道猛地一跺腳又岔開了話題,怒道:“到現在我們也想不明白,我們和那頭貓妖無冤無仇,她為何要毀掉玲瓏冰,玲瓏冰一旦殘碎,就效力全失,與她根本沒有一絲好處!”他腳下金石所鑄地地面出現了一層龜裂。

    溫樂陽和小易苦笑著對望一眼,心說要是讓你想明白了。恐怕得更生氣。

    小蚩毛糾地心思都在石林地巫蠱上,瞪著大眼睛追問:“那這個人帶著殘存地冰魄要幹什麽?”

    溫不做的腦筋一直隨著老道的話不停的轉動,聽到小蚩毛糾的問題。跟著回答:“估計是要種下去,種玲瓏冰!”說著自己忍不住又掛上了滿臉地小人笑,人工養殖玲瓏冰,這事不知道能不能上新聞聯播。

    侏儒老道卻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不錯,有了這棵殘存冰魄,原本是可以種到銷金窩里,再長出玲瓏冰的!不過,當時銷金窩已經拱破了山勢,金行的淬厲開始四溢流淌。只怕過不了多久,連這片銷金窩都要荒敗,根本不夠殘存的冰魄生長的。”

    玲瓏冰被毀,銷金窩就像在短時間里就像無人打理的植物,一下子開始瘋長,拱出了地面,金行戾氣四溢流淌,但是只要時間一長,至金的氣勢耗盡。銷金窩也就毀了。

    所以祁連仙宗的先祖,在這個陌生人地相助之下,連通了山間水脈,用活水圈住了這片銷金窩,讓銷金窩不再瘋長,也保住了銷金窩里的淬厲金勢不再外溢,總算把這顆殘存冰魄種了下去。”

    溫樂陽滿臉的駭然,忍不住追問:“到底是個什麽人?”

    祁連仙宗為了種下冰魄,讓銷金窩再長出一棵玲瓏冰。竟然在那個高人地幫助下。真的硬生生引來了大山里的各條水脈,把銷金窩圍住。阻住了金行的流淌,金行的淬厲之勢被盡數封閉起來,以盡快催生玲瓏冰。

    這番心思用的不錯,但是修真之人歸根結底也還是人不是神,神通未必比鉆頭來的更犀利,在兩千年前這個工程,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溫樂陽一下子對高人兄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侏儒老道似乎笑了一下,沒理會溫樂陽地問題:“自從河工完成、種下殘存冰魄之後,祁連仙宗就不再理會人間事物,退入銷金窟,靜等玲瓏冰再生之日。那個人也沒留下只言片語就離開了。嘿,他可一直是咱們祁連仙宗的大恩人啊!”老道把恩人兩個字咬得極狠,怨毒就像無數根鋼針,藏在他的語氣中,悄無聲息的刺進了聽眾們的耳膜深處。

    “九百年前,種下冰魄的地方生出了一眼清泉!”說著,老道伸手指了指那一片石林:“五百年前,清泉凝成冰湖,二百年前,玲瓏冰重現人間!”

    溫樂陽啊了一聲,玲瓏冰竟然真的長出來了:“玲瓏冰在石林里?”

    侏儒老道搖搖頭,再次伸手指向石林:“這片石林,每一根石柱都曾經是玲瓏冰!”

    溫樂陽這次連啊都驚呼不出來了,瞪著眼前高聳入雲的參天石柱:“玲瓏冰……這麽大?”自從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以為玲瓏冰就是個剛從冰櫃里拿出來、冒著冷氣地珊瑚盆景,從來就沒想過,玲瓏冰居然是個惡搞類的名字。

    侏儒老道知道溫樂陽驚詫什麽,迅速的給他解釋:“玲瓏冰成形之後,會在冰心處結一朵珊瑚樣的冰魄,它的名字就由這朵冰魄而來!”說著抖了一下自己的小號道袍,下擺上紋飾著一朵精美的冰花,應該就是冰魄的樣子。

    溫不做從來都是不懂就問,不怕別人笑話他無知:“玲瓏冰長出來了,你們怎麽還在銷金窩里呆著?”

    “長出來沒錯,但是還沒長成,什麽時候冰柱蓋住了整座銷金窩,形成一塊巨大的玄冰、結出冰魄才算真正長成了。到那時,也就是祁連仙宗重現人間之日、大功告成之日了。玲瓏冰從生出到長成,總要千多年地功夫,老道知道自己活不到那一天,只盼著有生之日里,能看著玲瓏冰日益長大,覆蓋越來越多地銷金窩,也就心滿意足了。”老道的聲音很清淡。

    溫不做擡頭看著跟前地石林,沒心沒肺的說了句大實話:“這是冰嗎?看著跟石頭似的。”

    侏儒老道瞬間暴怒,幾乎是跳著腳怒吼:“本來是冰!透明、森冷、遇火不化,陽光之下瑰彩四溢!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這般醜陋無比的模樣!”說著,洩恨似的猛然跳到半空中,喚出流金火鈴,照著石林就是狠狠的一擊!

    憑良心講,石林柔和靈逸不僅不能算醜陋,甚至應該說是天下奇秀,不過現在就算把石柱換成一片世界小姐,老道也照樣會破口大罵溫不做小聲對溫樂陽說:“那個怪人平白無故幫著祁連仙宗開山引流,重長玲瓏冰,嘿,也未必就是便宜。”

    兩千多年前,貓妖萇貍為博壇子一笑為禍天下,祁連仙宗也跟著倒足了大黴。幾十年之後,眼看著祁連仙宗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來了一個怪人,幫著他們開山引流,封住銷金窩的淬厲之勢,重新種下玲瓏冰魄的種子。

    本來祁連弟子對這個怪人也充滿疑慮,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目的,但是兩千年下來,銷金窩日漸淬厲,玲瓏冰悄然生長,後世的老道們也就打消了顧慮,把這個怪人奉若神明。

    但現在侏儒老道似乎想通了什麽,在說到怪人的時候,語氣里充滿了骨頭縫里滲出的怨毒。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24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0 A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鑰匙


侏儒老道在砍過石林之後,迅速收斂了怒氣,跳回到溫樂陽跟前繼續說往事。

    環河成形之後祁連仙宗就此隱退,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系,世代傳承著在銷金窩中守護玲瓏冰,當然了,不時還是會有人出谷,去偷孩子回來當弟子。

    玲瓏冰日漸增長,一棵棵巨大的冰柱拔地而起,祁連弟子歡欣鼓舞。玲瓏冰幼時,凡人的氣息對它們的生長影響極大,所以祁連弟子只是遠遠的守護,極少靠近。

    在銷金窩里常駐的只有三股力量,祁連仙宗,兩頭銅蟻磨牙,另外則是在玲瓏冰魄初化靈泉的時候,隨之而生的一群金魑子。

    兩頭銅蟻磨牙為了擷取金魑子的金行劇毒,幾百年里不停的捕殺它們,不過無論是磨牙還是金魑子,都和祁連仙宗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除此之外,偶爾會有外來的修行者,只要他們肯留在邊緣修煉,祁連仙宗也不去理會。

    “可是,在二十年前,”老道的語氣陡然一轉,變得淬厲無比:“一天里,突然從石林中傳出了異響!”

    小易已經被侏儒老道的故事徹底吸引住了,充滿專業精神的追問:“什麽聲音!”

    侏儒老道一直古井無波的老臉上,憤怒、無助、迷茫、陰戾等等各種神情纏在一起,映襯得額頭上的李子閃閃發亮:“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麽聲音,像快要病死的娃子哭,像虛弱的母狗分娩,像沒有下巴的野豬在啃肉,像脖子被折斷的公雞打鳴,又像被拔掉舌頭的羊……”

    小易漂亮的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雞皮疙瘩,情不自禁的緊緊抓住溫樂陽的胳膊,溫不做也苦笑著打斷老道:“你哪來那麽多形容詞!”

    蚩毛糾地小臉上卻布滿了驚駭,對著老道說了句:“等等!”說著一揮手,再度喚出自己的金色命火。跟著從自己的皮囊里小心翼翼的捏出一條四五寸長的皮革帶子

    小易興致盎然的問:“這是什麽東西?”

    “花狗舌頭。”

    小易哎喲一聲。臉蛋上都是後悔。扶著溫樂陽胳膊地手攥得更緊了。

    蚩毛糾又取出黑色地巫刺。在花狗舌頭上迅速地畫了個古怪地花紋。隨即把它扔進了自己地命火里。雙手跟著堵住了自己地耳朵。

    花狗舌頭一進命火。立刻響起了一陣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地慘叫聲。那種只有閻王爺地手揪住了小鬼地舌頭根。正在奮力向外拔地時候才會發出地、摻合著哀號與徹骨劇痛地慘叫!

    慘叫持續了幾分鐘之後。才漸漸消散。小易地小臉慘白。對著蚩毛糾怒道:“下次提前打招呼。容我把耳朵捂上。”蚩毛糾對著小易又作揖又鞠躬。這才轉頭望向侏儒老道:“是這種聲音不?”

    侏儒老道仔細回想了一會:“有些想。那股慘味兒差不多。不過當天夜里地異響要大地多。幾乎連打雷聲都被遮住了。而且其中還對了一絲生氣。你這個響聲。一聽就是死物發出來地;那股聲音里。更像有什麽東西活過來。”

    蚩毛糾滿臉的鄭重,像個小大人似的點點頭:“是巫唱,極重大的巫法在成型前會有巫唱聲。”說著又從皮囊里拿出七八根花狗舌頭,一邊用巫刺刻著花紋一邊問: “當天還下雨了…….”

    溫不做趕緊跳到蚩毛糾跟前,攥著他的手腕使勁把他手里的狗舌頭往行囊里塞:“差不多,你知道啥意思就成了,不用再學了。”

    剛才地慘叫聲太滲人。只要聽過一次就能管三年的噩夢,無論誰都不想再聽了,就連侏儒老道都跟著點頭。

    溫樂陽則開口問侏儒老道:“當時有外人進來?”

    侏儒老道篤定的搖搖頭:“肯定沒有!”

    當晚異響之後,侏儒老道生怕玲瓏冰出了問題,顧不得自己的凡人之氣會影響冰枝,連夜進入玲瓏冰林去查看,冰林卻里一切正常。在以後的幾天里,老道又連續進去了幾次,依舊是什麽都沒發現過。當時雖然滿頭霧水,但是也沒太在意,畢竟誰也沒種過玲瓏冰這種大個蔬菜,這種異響也許本來就是正常的也說不定。

    一天兩天、一個月倆月自然看不出來,可是幾年下來之後,祁連仙宗就看出不對勁了,玲瓏冰林從那晚開始就停止了生長,老道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偏偏又束手無策。誰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冰林里明明就什麽都沒有。

    侏儒老道說道這里,慘笑了一下:“我當時還在自我安慰。也許玲瓏冰長到這般程度的時候,就會停歇一陣,孕育冰魄也說不定,嘿!”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幾個月前的一天,那種異響再度劃裂長空!

    侏儒老道伸出一根手指,顫抖著指向石林:“那一片玲瓏冰林,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當天傍晚地時候我來看,還是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這一片枯石頭!”

    同時石林也被禁止封閉了起來,老道急怒攻心,想要施展神通劈開石林,結果因為心神巨震差點走火入魔,吐血三升身受重傷,直到不久之前才勉強痊愈。在他養傷的時候命令弟子出谷,去尋找平時都在外面胡混的護山神獸。

    同時其他弟子也試圖攻進石林,沒想到一直和他們相安無事的金魑子一看老道要打自己的出生地,立刻翻臉了。祁連仙宗的掌門重傷修養,普通弟子擋不住金魑子,也始終沒能正經的去攻打石林,直到幾天之前,侏儒老道痊愈複出,大穿山甲也聞訊趕回,這才結陣去打石林,想要攻進去找出到底是什麽妖物作祟,把欣欣生長的玲瓏冰變成了這樣一片石林。

    溫不做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似乎是隨口地嘲笑:“你們地護山神獸平時都在外面亂晃?就不怕被和尚老道誅了妖?”

    侏儒老道怒道:“破土前輩兩千年前就威震天下。有什麽人能傷它?”

    不說不做兄弟對望了一眼,知道大穿山甲回來的時候,至少沒受傷,其他地暫時不敢多問,生怕祁連仙宗會起疑心。

    後面的事情溫樂陽基本都看到了,金魑子成群結隊地趕回來拼命。兩頭磨牙追著獵物而來,大穿山甲遁入石林,侏儒老道在額頭上種李子…….

    畫城進入銷金窩的時候,祁連仙宗正在一面抵禦金魑子一面轟擊石林,無暇顧及他們,五個老道去搶回弟子的屍體之後,又急著趕回去支援同伴。

    侏儒老道說到這里,突然岔開了話題,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剛才你已經試探出來。石林上的禁制是巫蠱。而玲瓏冰林二十年中兩次慘叫似的異響,也是施巫的聲音?”

    小蚩毛糾插話:“不是他,是我試探出來地。兩種慘叫就是肯定是巫唱。”

    侏儒老道依舊盯著溫樂陽怒道:“我就是在問你!”

    溫不做對著蚩毛糾露出一臉小人笑: “小子,你成心的吧?”

    侏儒老者也省起了都是斜眼惹的禍,神色不變的再次岔開話題:“先祖之間口口相傳,那個高人會引妖火驅鬼開山,畫神撰領魚分水。他的法術先祖聞所未聞,曾經有人問過他,他說這種法術就叫:巫蠱!”

    小蚩毛糾的思路就像只青蛙一樣,隨著老道的話四處亂跳,現在已經亂成了一團:“你到底想說什麽?”

    侏儒老道陰冷的笑了:“有人用巫蠱無端的幫我們。玲瓏冰二十年間連續兩次巫唱變成石林,現在又被巫蠱地禁制封住,嘿嘿!我是怕,祁連仙宗辛苦了兩千年,結果給人家做了嫁衣裳,成了幫人家護寶的狗子!”

    小蚩毛糾長出了一口氣:“兩千年前借冰魄種巫,兩千年後發動成形,也不是不可能的。”

    祁連仙宗不懂巫蠱之術,但是把前後地事情串在一起。侏儒老道幾乎是立刻發現了一種可能性:那個恩人幫著祁連弟子種下冰魄,根本不是想要重生玲瓏冰,而是借著冰魄的生長,來培育什麽其他的東西。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祁連仙宗可就是先當免費的苦力開山,又做了兩千年的家丁保護玲瓏冰,而且還一直念叨著人家的好處,就差建個牌位了。

    侏儒老道頓了頓,才繼續說:“先前我們以為是有冰林里悄悄長出什麽厲害妖物。所以玲瓏冰變了樣子。所以說什麽也要打進去看看。現在看來,也許是我們祁連仙宗被人牽著當了兩千年的傻狗。嘿,要是這樣,他那一番心思也休想得逞!”

    溫樂陽看了溫不做一眼,心里也充滿了疑問,巫蠱之術雖然神奇,但是在修真者眼中,也只能算是小術,苗不交是頂尖的巫門,但是像稽非水鏡那樣差勁地散修,在七娘山下都安然無恙,要不是妖女蚩椋出手,他倆早就大搖大擺的逃出去了。

    想來想去,能用巫蠱之力折服祁連仙宗這樣大門派的人,似乎也只有他們拓斜師祖一個人才能做到。

    但是那個高人上山的時候,距離拓斜萇貍兩位師祖大戰天下修道高手不過幾十年,估計拓斜師祖就算化成灰混進糨糊,再抹在金魑子身上,也照樣能被日夜詛咒他的仇人認出來。

    小蚩毛糾面色正常的問:“那個人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還有什麽特征。”

    溫樂陽在心里誇了小號大龍根一句,從小易手里接過了一根胡蘿蔔。

    侏儒老道說這一段往事的時候,語速一直極快,事情雖然略有複雜,但是說起來並沒有花太多功夫,現在臉上已經有些不耐煩:“怎麽,這個人的長相名字,也和你破除禁制有關系?”

    小蚩毛糾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天下巫蠱流傳了幾千年,也許那個人你不認識,但卻是咱們苗人里了不起地人物,要是能猜出他是誰,就能知道他用的是哪一門巫。破解起來會省事很多。”

    侏儒老道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師祖相傳,這個人長的又黑又瘦,後背上背著一個巨大的小香爐似的大肉瘤,平時用一根僵硬的鐵頭蛇做拐杖,好色嗜酒,自稱掠落。”

    小蚩毛糾越聽越皺眉頭。把目光望向了溫不做。

    溫不做哈哈一笑,對著侏儒老道拱了拱手:“道長,榮個空子,我們兄弟之間有幾句話要說。”

    侏儒老道地臉抽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阻攔,只問了句:“盡快!”帶著弟子們後退了幾步,不過還是在石林之外,把溫樂陽等人圍了起來。

    至金流毒緩緩的流淌過來,就像一條蜷曲地蛇。把溫樂陽等人護在了中心。

    而侏儒老道也說了句:“諸位見諒!”巨劍流金火鈴和祁連弟子地赤煉劍陣淩空而起。老道怕他們有什麽辦法,就像樂羊瘦金那樣,一閃身就鉆進石林里去。

    一俟老道們退開。小蚩毛糾立刻低聲對著大夥說,小臉上壓抑不住的興奮:“石林巫術地路子,跟我們七娘山地路子極像,但是高深的多,就算把歷代大龍根都加在一起,也封不出這麽厲害的禁制。但是……”

    溫不做卻做出了一個愁眉苦臉的樣子,低聲提醒所有人:“老道們都在外面看著呢,表情動作都註意點!”

    蚩毛糾驚了一下,立刻低下頭低聲說:“這個禁制。就是為了我們才封的!”

    “什麽意思?”所有人都是一楞,隨即表情各異,有難過,有無奈,有發愁……遠遠看過去就像一群兩天沒吃過飯的倒黴

    “苗不交里有一項的蠱術只能大龍根來煉,叫做紅印子,煉制的時候要在兩個月里抽調身體里快五分之一的血液,還要……”

    三寸丁溫不說吐出了四個字:“長話,短說!”

    小蚩毛糾委屈吧啦地哦了一聲:“反正痛苦無比。基本上每天都要死去活來一次,而且煉成之後根本就沒有用,但是祖宗遺命,每一任大龍根都必須煉成這個蠱,我們誰也不知道為啥要煉這個紅印子,不久前我還問二娘……”

    三寸丁溫不說再次打斷他:“長話,短說!”

    溫不做也笑著罵:“沒看出來,你小子話還挺多。”

    小蚩毛糾委屈啊,居然被溫不做罵話多:“剛才我一試探石林的禁制。一下子就明白了。憑著紅印子,想進石林的禁制易如反掌!禁制是鎖。紅印子就是鑰匙!”

    小易低低地驚呼了一聲,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難道師祖早就知道咱們有一天會過來?這個禁制真是拓斜師祖留給咱們的?那個…掠落和拓斜師祖,長相上差的也太多了吧。”她這幾個問題,根本沒有人回答的了。

    掠落是個又黑又瘦的砣子,拓斜師祖是個富富態態的壇子,兩個人差異太大。

    老實孩子駱旺根的見識也不少,皺著眉頭好像在喃喃自語:“用僵硬的鐵頭蛇做拐杖,是嶺南巫地習慣……”巫術在修真道上是不入流的東西,但是民間煉巫的人可不少,按照地域分成了不少的流派,有苗巫、嶺南巫、湘巫等等,苗不交與世隔絕,和這些巫蠱的流派沒有一點關系。

    小易聳了聳秀氣的肩膀:“也許師祖爺爺易容了吧,不過紅印子真的是鑰匙?剛才還可差點讓綠火燒死。”

    小抽毛糾的眼神里,都是狡黠的靈動,卻在臉上擺出一副哭喪像:“假地!綠火是我自己的蠱,裝模作樣來騙老道的!做做幾下,才好問他們來龍去脈。”

    溫樂陽這才明白,二娘為啥放心大膽的讓小蚩毛糾跟著自己來銷金窩,這孩子不僅巫蠱不錯,而且實在太聰明。

    七娘山的苗不交從來不和外人接觸,世代之間在大龍根身上流傳著紅印子鑰匙,就算風雨彩虹組合都能想明白,這把鑰匙肯定是當年拓斜師祖刻意留下的,現在拿鑰匙的人,終於找到鎖了。

    溫不做他本來顧慮石林里有什麽厲害東西,會害了大夥的性命,但現在看來這座石林根本就是在等他們到來。里面就算有妖怪,大家也是自己人,做出語重心長痛心疾首樣子:“那個侏儒子,也沒跟咱們全說實話!要真是像他說的那樣,石林立只有妖物和厲害法術,他們祁連仙宗何必不許外人進去?找我看。這里面有寶!”

    溫樂陽拿著半截胡蘿蔔眉,垂頭喪氣地問:“您是說,拓斜師祖在里面給咱留了寶貝?”短短地一句話,幾次都沒繃住,差點樂出聲來。

    小蚩毛糾和老實孩子駱旺根聞言,也一起搖搖頭嘆口氣,滿臉的心酸難過。

    大穿山甲關系萇貍師祖地下落,石林有關拓斜師祖留下的線索,里面的兇險對於他們來說都是自己人。這趟石林無論怎麽看也都肯定要進去了。

    三寸丁溫不說最幹脆利索,石林是無論如何也要進去了,就直接開始和小蚩毛糾討論戰術:“禁制怎麽算破?”

    溫不做幫著他弟弟補充:“是你自己能穿進去禁制不變?還是徹底毀掉禁制?又或者你能帶人進石林?那個…長話短說!”

    小蚩毛糾想了一會。似乎在措辭:“紅印子是鑰匙,禁制是鐵門,鑰匙能在屋外打開鐵門,就誰都能進。鑰匙也能在屋里關掉鐵門,但是需要點時間。”

    “多長時間?”不說不做異口同聲,表情關切。

    “不知道!”小蚩毛糾長話短說,幹凈利落。

    幾個人又低聲商議了幾句,最後小易揮舞了一下大喇叭,對著大夥點了點頭。

    侏儒老道在外面看著這群人假惺惺的垂頭喪氣。整個人都心驚肉跳,短短的幾分鐘,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麽長,總算等到他們差不多說完了,身形一晃就到了溫不做跟前:“老道說過,破開禁制,諸位離開銷金窩,從此就是祁連仙宗的嫡親摯友!”

    溫不做也不說什麽,拍了拍小蚩毛糾地肩膀。

    蚩毛糾作出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從自己的行囊里拿出蛇頭骨、老鼠牙、蜈蚣珠、五彩斑斕的蠶蛹、風幹的金頭蒼蠅等各種各樣氣息古怪的東西,小易看得毛骨悚然,一本正經的告訴小蚩毛糾:“以後你那個背囊理我遠點!”命火緩緩的旋轉,把那張小臉映襯的忽明忽暗,小蚩毛糾最後從懷里摸出一只紅色地竹哨咬在了嘴里。

    哨音既不尖銳,更不響亮,而是一種低低的,滑膩的濕泥摩擦地聲音!這種聲音溫樂陽、不說不做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在苗疆他們遭遇苗不交一窩蜂的追殺。四下里就一直是這種聲音。也不知道小蚩毛糾究竟是在裝模作樣。還是施展紅印子就得如此。

    銷金窩里正是黎明之前,黑暗最最濃稠的時刻。兩撥人各懷鬼胎,都屏住了呼吸,靜靜望著小蚩毛糾施展巫術破除禁制。稀泥摩擦的聲音,就像潮水一樣,遠遠的向著周圍蔓延而去,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溫不做情不自已的看了看周圍,有沒有長出黑色藤子來卷自己的脖子。

    蚩毛糾的表情莊嚴而痛苦,隔一段時間,就會從身邊撿起一樣東西扔進自己金色的命火了。每有一樣古怪地事物在命火里燒起,外面的稀泥聲里就和進了相應的聲音。

    蛇頭骨被燒,稀泥里摻雜進毒蛇遊動吐信的絲絲聲;老鼠牙被燒,稀泥聲里立刻冒出喀喀嚓嚓的老鼠磨牙聲;金頭蒼蠅被燒,又多出了一股嗡嗡的聲音……

    不知道多少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摻和在一起,所有人都覺得滑膩的稀泥已經把自己層層裹住,身邊正有不知道是老鼠還是毒蛇的東西迅速地穿行著,就連原本清涼的夜風,也夾雜了陣陣讓人作嘔的惡臭!

    清玉般的石林,在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里也慢慢發生了些變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樂陽仿佛覺得,那些高聳入雲的巨大石柱,仿佛正漸漸的活過來,就像一個個參天巨人,正鄙夷的低下頭,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們。

    豆大地汗水一顆一顆從小蚩毛糾地臉上滑落,金色的命火就像貪婪地青蛙,靈活的翻卷著火舌,把晶瑩的汗水裹進肚里,隨即,火勢更加旺盛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周圍的一切正在無聲的變化,同樣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哪里變了。

    侏儒老道的臉色陰晴不定,針一樣的目光死死盯住溫不做。溫不做挺煩的,知道老道看得不是他。天天上那只巨大的流金火鈴紋絲不動,就懸在眾人頭頂,偶爾翻卷出幾條烈焰,就像惡獸在舔嘴唇。

    天邊的雲隙間,緩緩露出一陣慘白,破曉時分。



第六十九章 錯亂

無力的陽光根本沒能像祁連弟子盼望的那樣,來驅散身邊滑膩的煩躁,反而像幾滴摻入糨糊的油脂,讓一切變得更加混亂與惡心。

    竹哨啪的一聲,爆碎成無數碎片,而周圍的時緩時急的異響更加的歡快起來。

    小蚩毛糾猛然睜開雙眼,伸手閃電般抄住身前竹哨的碎末,連著自己的手一起塞進了已經吞飽了汗水、正妖嬈勁舞的命火中。金色的命火就像被鋼錐刺傷的毒蛇,在所有人的耳鼓深處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狠狠的跳躍起來,在半空中的剎那就已經變成殷然的血紅火焰,一頭撞進了石林!

    小蚩毛糾同時淒慘的尖叫了一聲:“快逃命,禁制爆發了!”站起來做了個轉身欲逃的姿勢。

    溫樂陽等人都在臉上擺出了一個驚駭欲絕的表情,身子卻紛紛詭異的扭動著,就在祁連仙宗老道們心神巨震的瞬間,所有人都退進了石林!

    快逃命,是溫樂陽等人提前和小蚩毛糾約定好的暗號,只要一聽到這三個字,就說明石林的禁制已破,大夥立刻往里沖。禁止爆發了,是小蚩毛糾的臨時發揮,雖然他只是一個群眾演員,但是始終以大腕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侏儒老道第一個回過神來,憤怒的怪叫了一聲,半空中的巨劍與赤煉劍陣怒嘯而斬!與此同時一聲焦雷徹底擊碎了慘薄的陽光,萬道弧光盡情綻放,就像無數把天刃,帶著磅礴的神芒狠狠的迎向那把熾烈的流金火鈴。

    石林的禁制被小蚩毛糾的紅印子蠱破掉,變成了普通的石柱,在禁制恢複之前,根本抵禦不住威力巨大的法寶,這段時間里就得靠著溫樂陽和小易,來擋住祁連仙宗。

    溫樂陽站在石林內最靠外的邊緣,身前地至金流毒瘋狂的盤旋而起。暗銅色的怒濤就像捕食的巨蟒,準確而敏捷的迎住了劍陣赤煉。

    小易站在他身後,剛打出第一槍正手忙腳亂的準備填彈,同時心里信誓旦旦地發狠,第二槍一定不手軟,一定要照著老道打。

    不說不做等人幫不上忙。退到了石林中更深一些的地方,溫不做來不及欣賞周圍的景色,不住口的催促: “大龍根,趕緊的吧!”

    小蚩毛糾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兩根巫刺上下如飛。指揮著自己地命火不停地翻滾著。額頭上大汗淋漓!

    石林邊緣。焦雷轟天、巨劍震鳴、糾和著至金流毒地摩擦聲與赤煉劍陣地尖嘯。把黎明地清凈恢宏壯烈地砸了個粉粉碎碎。

    雷心痧喚出地萬道霹靂。好像雷公地千鈞之怒傾瀉而出。

    巨劍流金火鈴首當其沖。在激烈地震鳴中蕩起燒天地怒焰。奔騰破曉著裹向雷霆!

    兩股聲勢足以讓天地震顫萬山哀鳴地力量。無論是溫樂陽還是祁連仙宗地弟子。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咬牙切齒地等著兩股巨力相撞、天崩地裂地那一剎那。

    獵獵燃燒。幾欲碎天地流金火鈴卻在天雷湧動而下之前。在接觸第一道細小地可憐。只能用玉米須子來形容地閃電地瞬間。猛地哀號了一聲。就像一條被電翻了地胖頭魚。跳了一下之後笨拙地摔向地面。

    那麽大個的寶劍迎上雷心痧。居然像只遇到神龍的雞一樣不堪一擊,而且還是母雞。

    天上的巨雷不停,盡數砸在了正在和至金流毒滾滾相纏的赤煉劍陣上,赤煉被天雷正中腰身,嘩啦一聲立刻被截成了兩段,飛劍被毀,大批地祁連弟子哀號摔倒。

    劍陣一破,遊散的飛劍雖多卻再也抵擋不住至金流毒的怒濤,紛紛哀鳴著。現在流毒之中掙紮不出。

    一切都發生在星火之間,溫樂陽看到巨劍一觸而潰,先是一楞,跟著猛地跳起來,對著身後的小易大吼了一聲:“跑!”

    半空中正在剿殺飛劍的至金流毒隨著他的心意,陡然轉向,閃電般射向小易身前!

    一聲只屬於烈焰的咆哮!

    在至金流毒撲湧而來的時候,一方碗口大小的紅玉法印毫無征兆地從空氣中跳躍出來,帶著暴躁地怒吼。和流毒糾纏在一起!

    暗銅色的流毒肉眼可見地迅速被燒灼成灰。簌簌落地,而法印也像落進了泥沼的惡禽。奮力的撲騰著卻始終掙脫不出。

    巨大的流金火鈴,只是侏儒老道的障眼法,徒具聲勢卻沒有一點威力,先前劈裂地面的力量都是老道自己的真元,跟大劍一點關系沒有。隱在半空中的這只紅玉法印真火鑒,才是他修煉的法寶。

    侏儒老道最忌諱的,就是溫樂陽這夥外人中倏然出沒的萬道雷霆,一直就用流金火鈴虛張聲勢,剛才小易上當,老道毫不猶豫的發動真火鑒,先要去除這個最大的危險。

    溫樂陽到現在為止,還不明白天上那麽大個的一把寶劍,怎麽連被廚子飛上天的菜刀都不如,晃晃悠悠的就掉下來了,但是他身體里的生死毒流轉,皮膚開闔,靈覺一直牢牢覆蓋住周圍的一切,倏地發現一個好像實心大碗似的東西向著小易如電而至,立刻指揮流毒攔截。

    侏儒老道須發怒張,顧不上研究自己用道法精心隱藏、悄無聲息擊出的真火鑒是如何被溫樂陽發現的,矮小的身體一轉,閃電般沖向了小易。

    小易根本就沒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麽,打完雷心痧之後大眼睛一眨,巨劍飛了、赤煉炸了,至金流毒兜轉到自己跟前攔住了一只大印。

    大眼睛再一眨,侏儒老道突然出現,瞪著她身邊的溫樂陽,森然怒吼道:“小賤人受死!”隨即十指箕張,向著自己抓了下來,隨即眼前一黑。

    在一瞬間小易既不害怕也不倉皇,而是本能性的奇怪了一下,這次沒眨眼。怎麽黑了?

    溫樂陽像一座不怎麽魁偉的小山,就在侏儒老道要撕碎小易的剎那,倏然橫亙在兩人之間。隨即,山倒了!

    侏儒老道擷著萬鈞之力一頭撲進溫樂陽的懷里,二百多年修煉的火行真元,就像萬把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了溫樂陽的身體;溫樂陽剛剛吸斂了至金毒性的錯拳也像暴風驟雨一樣。數百擊重擊幾乎在剎那爆發,毫不留情地轟擊老道瘦小幹枯的身軀。

    流毒、真火鑒、以及天空中殘余的飛劍各自咆哮呼嘯著,紛紛湧向兩人,想要救主傷敵。

    抱成一團的溫樂陽和侏儒老道都站立不穩,像一對滾地葫蘆,連帶著他們身後的小易,亂七八糟的摔進了石林。同時小蚩毛糾焦急地呼叫傳來:“禁制成形,退後……”話音未落,突然驚呼了一聲。就此杳無聲息。

    整座石林都猛的一震,剛剛一直在石柱上妖嬈燃燒的金色命火毫無征兆的消失了。

    石林邊緣轟然巨響,至金流毒和諸般法寶全都砸上了石林。雖然聲勢凜然,卻根本無法撼動重新封印石林的禁制,都被留在了外面。侏儒老道和溫樂陽翻滾了一陣,彼此都挨了不知道多少下狠擊,直到小易的一聲痛呼響起,兩個人才猛地分開,一起撲向了小易!

    侏儒老道現在心眼里就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也要先把小易斃了再說,溫樂陽寧可自己死八回。也不能讓小易掉一根頭發。小易被摔的七葷八素,正晃晃悠悠的坐起來,大眼睛一眨,倆人迅猛如鷹隼向著自己猛撲,百忙之中又把眼閉上了。

    隨即覺得小易覺得身體一緊,一股熟悉的味道霍然將自己包圍,再睜開眼睛地時候,溫樂陽的一只手正牢牢抱住自己。

    侏儒老道卻不見了。

    不止老道,不說不做、小蚩毛糾、老實孩子駱旺根再加上屍煞。全都不見了。

    石林里一塊石頭都沒有,身邊既無風掠過,天上也沒有太陽星辰,眼前一望無際,遍地黃土直鋪天際。

    小易皺了皺眉頭:“老道呢?他們呢?”

    溫樂陽身體微弓,像只嗅到危險的豹子,警惕地望著周圍:“不知道。老道剛撲起來之後一下子就不見了。”小易滿臉的稀奇古怪:“不見了?隱身法?”

    溫樂陽搖搖頭,從兜里拿出了一根胡蘿蔔,對著小易說:“就是這樣不見的。”說著把胡蘿蔔用力一擲。胡蘿蔔剛剛飛出四五米。倏地消失了。

    沒有任何征兆,連一聲被咀嚼的脆響都沒有。一下子就消失無形。

    小易哎喲一聲,兩只眸子里都是驚疑,也從自己兜里摸出根胡蘿蔔,猶豫了一下,掰成了兩截,其中一截依樣扔出去。

    這次更奇怪了,胡蘿蔔明明向前飛,飛到半截之後猛地一震,突兀的拐了個直角,翻著愉快的小跟頭向著橫出摔了出去,在地上彈了幾彈之後,落在十幾米之外。

    小易試探著得出一個結論:“半截的…會拐彎?”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你再看看。”說著伸手一指。那半截掉在地上的胡蘿蔔,莫名其妙的又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毫無生氣地黃土連天。

    小易只覺得全身毛孔發乍,手一松,另外半截胡蘿蔔向地面掉了下去。隨即只覺得頭頂一沈,明明掉到地上去的胡蘿蔔竟然從半空跳了出來,砸到她的腦袋上。一向膽大包天的小易這次都快嚇傻了,顫聲說了句:“這地方鬧鬼!”像條靈巧的魚似的一翻身,一只手還牢牢攥著大喇叭,手腳麻利的爬上了溫樂陽的餓後背,跟著又充滿詫異的驚叫了一聲。

    她明明是向著溫樂陽後背爬地,這個業務她熟練無比,都快成本能了,結果完全沒想到,翻身爬了兩下之後,竟然和溫樂陽臉對臉,胸膛對著胸膛,爬進了他的懷里。

    很詭異。

    就好像躺在床上,雙手一抻把被子抖起來往身上蓋,結果被子沒了。屁股底下多了床褥子……

    小易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溫樂陽的臉,生怕自己一眨眼,溫樂陽會變成侏儒老道。

    溫樂陽用一只手穩穩的托住她:“懷里後背都無所謂,你千萬別離開我就是了,這個地方古怪的很!”

    小易像只小章魚一樣。圈手圈腳把自己抱在溫樂陽身上,墊了墊屁股覺得坐的挺穩,把下頜舒舒服服的搭在溫樂陽肩膀上,紅著小臉笑了。

    溫樂陽覺得那副小小身軀異常地柔軟,好像快要融化在自己懷里,心臟在胸膛里不爭氣地砰砰亂跳,小易的長發軟軟斜斜地蹭在自己臉上,出奇的癢,一時間什麽靈覺都沒有了。就像側頭去親親小易吹彈可破的臉蛋。

    小易不知道第幾次驚叫,一下子敲碎了他地胡思亂想,溫樂陽霍然轉身。背後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以他的眼力都沒能看清楚是什麽。小易把腦袋從溫樂陽的肩膀上縮回來,和他四目相對,大大的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溫…溫不做…剛才在我眼前轉來著……到底怎麽回事,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溫樂陽伸出另一只手,在小易的眉心上揉了揉,幫她放松:“這個地方……什麽都是亂的。東南西北、前後左右都在不停的變化,摔一跤未必是向下,跳一步也許一頭就頂到了地面。”

    小易笑得甜美而清澈:“不懂!”

    溫樂陽也不著急。雙臂微微用力把她抱下來放在地面上,不過一只手扔牢牢抓住她的柔荑,兩個人四目相對。

    溫樂陽囑咐她:“你向後退一步試試。”小易抓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後退開,結果腳明明向後邁出,人卻一頭紮進了溫樂陽的懷里。

    小易又驚訝又奇怪,死死抓住溫樂陽的手,不停邁步向著前後左右試探,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麽回事。這里地空間和順序根本就是亂的,有時候像左走,實際人卻向後退開;有時候向前撲,人卻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跑到了右邊。

    溫樂陽苦笑著等她玩夠了,才解釋說:“這里的方向亂成了一團,動作小的話就會前後顛倒左右調換。”

    小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動作大的話呢?”“這里的空間被割成了無數塊,你看不出來,不過咱們眼前這一塊,也許是剛剛從咱們背後繞出來的。也許不久之後又會跑到咱們頭頂上去。你能明白不?”說著,自己也額頭冒汗:“就像咱倆。如果距離稍遠,面對面的站著不動,也許一會我就跑到你身後去了,也有可能跑到遠處你看不見地地方。不是我在動,而是我所在的這一小塊空間,把我給帶走了。”

    小易這下算是明白了:“他們….不說不做他們,還有老道,都被空間帶走了?”

    溫樂陽的臉上卻突然鄭重起來,好像沒聽見小易的話一樣,拉起小易詭異的左右跳躍著,好像在一片飄移的石板上選擇道路一樣,迅速沖出了幾步,隨即伸手一抓!

    就在溫樂陽伸手的同時,老實孩子駱旺根突兀的出現,被溫樂陽一把抓住了胳膊揪了出來。

    駱旺根面如土色,在看到溫樂陽,先楞了一會,才顫聲說:“這里鬧鬼!蚩毛糾一封上禁制,他們就全都不見了……”

    小易卻一聲歡呼,滿臉歡喜的看著自己地英雄:“你能看得見?”

    溫樂陽的靈識在進入石林之後依舊四散鋪開,把周圍的一切都如實呈現,這次和以往的環形電影稍有不同,屏幕都碎裂成無數塊,在電影院里四處亂飛。不過溫樂陽還是能勉強分辨方向,及時發現正在靠近自己的同伴。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溫樂陽才能左躲右閃著撲到小易身旁,而侏儒老道不知道一頭紮到哪去了。

    三個人手拉手,溫樂陽屏息凝神,靜靜的尋找著其他人。第二個被溫樂陽抓出來的人是溫不做,溫不做臉色如常,告訴大夥:“我看見侏儒老道了,奶奶的,沒來及罵……”

    所有修真法門的靈識都是將自己漸漸融入天地,借萬物之眼來觀察周圍,就是所謂地天眼。即便是道法高深地修士。到了這里也只剩下暈頭轉向,溫樂陽的靈覺和他們迥然相異,是把自己地感覺抽離於四周,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天下,石林中地空間雖然破碎移動,但是他還能勉強分辨。

    只不過他的靈覺距離有限。只能帶著救出的人,不停的向著四周移動,費力無比的去尋找失蹤的同伴。

    就在這個時候,小蚩毛糾突然拉著三寸丁溫不說和屍煞,從溫樂陽跟前跳了出來,六個人立刻手拉手串成了一串,溫不做這才滿臉驚奇地瞪著小蚩毛糾:“你也能看得見?”

    小蚩毛糾滿臉得意的點點頭,充滿敬佩的咱了聲:“師祖爺爺算無遺漏!”在他心里已經牢牢的認定,留下禁制的人一定就是拓斜師祖。說著跑到隊首。拉起溫樂陽的手:“跟著我走,我能看清楚出路!”隨即邁開雙腿跑了起來,前面明明什麽都沒有。小蚩毛糾卻帶著大夥東躲西鉆,不停的跳來跳去。而溫樂陽眼中的疑慮,也漸漸變成了信任,放心大膽的跟在他身後。

    蚩毛糾在前面帶路,嘴巴也不閑著:“石林地禁制一共兩層,外面下的封印堅固無比,任憑再厲害的法寶轟擊也巋然不動,只有施展紅印子蠱才能解開!進到石林之後,還有一層法術。顛倒乾坤錯亂空間,我本來也暈頭轉向難辨東西,但是一施展紅印子蠱,立刻就能看清楚了!”

    溫不做似乎不甘心把話全讓小蚩毛糾說了,聽到這里地時候猛地喝了聲彩:“明白了,紅印子是兩層禁制的鑰匙,當初布下禁制的高人,生怕拿鑰匙的人會被敵人脅迫進入石林。”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臉上都洋溢起由衷的佩服。如果蚩毛糾是被對頭挾持著一起進入石林,那在第二層顛倒天地乾坤的法術里,只有蚩毛糾自己才能看清道路,想要逃跑易如反掌。

    小蚩毛糾臉上的敬佩之色,比所有人都更甚,嘴巴嘖嘖有聲的感慨:“兩道禁制,都是巫蠱之力啊!什麽時候我才能煉出這樣的禁制!”

    小易撇撇嘴巴:“師祖爺爺地本事,你基本不用想了,那個侏儒老道呢?”

    小蚩毛糾哈哈一笑:“正亂竄呢。臉色又青又白。嚇人的很……”

    大夥隨著領路的蚩毛糾繞來繞去,個個神擦飛揚。兩層禁制都是為了紅印子而設,在加上侏儒老道說過的話,溫樂陽、小易、蚩毛糾和駱旺根仿佛已經看見師祖爺爺留下的寶貝,正忽閃忽閃的爍爍放著光、向他們拼命招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蚩毛糾歡呼了一聲,對著大夥說:“跑出來了!”隨即拉著溫樂陽用力一跳!

    所有人只覺得一陣清涼徹骨的風猛地吹過身體,腳下無邊黃土在清風的吹拂下,就像稚嫩的雪花,迅速消融瓦解;眼前地光亮好像在跳躍著,每一震就會明亮一些,片刻後周圍景象就徹底變幻了,清晰而穩定!

    腳下是冰一樣的地面,光可鑒人,周圍都是粗大、高聳入雲的石柱,如玉般的溫潤光澤層層流轉,幾個人終於從那邊出了黃土什麽也沒有的錯亂天地中,又回到了石林。

    但是溫樂陽甚至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就一伸手把小蚩毛糾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在他們面前,一條粗大斑駁的血線,彎彎曲曲一直通向了石林的深處。

    溫不做只看了一眼,就篤定地告訴其他人:“有個血人,從這里爬過……”小易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給大喇叭裝彈,手腳麻利地把雷心痧和火藥灌了進去,溫樂陽的靈識如水鋪展,小心翼翼地帶著大夥,沿著血線而行。

    沒走多久,他們就找到了血線的盡頭,一具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屍體,癱軟無力的趴在地面上,幾根被鮮血浸透的長綾歪歪斜斜的擺在屍體旁邊。

    溫樂陽皺著眉頭,低聲說了句:“樂羊瘦金!”

    話音剛落,突然有人輕笑著在他耳邊問道:“他叫樂羊瘦金?”

    天籟般的聲音,清新而動聽,問話者嘴里輕輕呵著氣,吹的溫樂陽耳朵癢癢的。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30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1 AM 編輯




第七十章 錐子


溫樂陽只覺得頭發根發乍,像只發現了毒蛇的母雞一樣,張著雙臂手忙腳亂的把小易、蚩毛糾等人掩在身後,手忙腳亂的向後退。

    自從進入石林之後,溫樂陽的靈覺就始終牢牢控制住周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人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他耳邊輕聲說話。

    直到溫樂陽失聲驚叫,其他人才發現,有個陌生人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們的隊伍里,一下子就炸了窩。

    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身上胡亂裹著幾條樂羊瘦金施法用的青色長綾,正饒有興趣的側著頭,目光不停在他們身上打轉。

    長綾下的身體凸透有致,高挑而妖嬈,一頭長發好像烏黑的瀑布,溫順的直鋪到腳踝,把女子的白皙映襯的有些刺眼。雙眉修長,鼻梁通透,下頜尖尖,眼睛靈活而有神。

    萇貍的美麗,是在魔術般不停變換中的完美,絕不屬於人間;小易的美是天然的溪水,清澈,清涼,不帶世俗的顏色;慕慕的美麗如火,第一眼望去就會被她燙傷,但是誰都忍不住,再去被她燙傷第二次第三次。一字宮的十九也算美麗的女子,初望時處處平淡,細看下堪稱完美。

    溫樂陽沒有大伯那麽眼界開闊,見過的美女不多,除了這四個人之外,排第五的是二娘,成熟穩重,熱情大方,第六就是小紅溪紅姑婆了,滿臉掉白堊,一動彈就掉粉……

    以五官和身材而論,眼前這個年輕女人都算得上很不錯,不過比起萇貍小易等人也不見得有多精彩,但是她帶著一股其他女子全都沒有的神韻,就好像快要被露水壓彎的稚草,好像剛剛被暴雨淋傷的雛鳥,她的頭發明明幹爽而柔順,偏偏讓人覺得好像有些濕漉漉的……

    一種從柔弱中透出來的誘惑。

    誘惑。被她精心的隱藏著,從而變得更加誘惑(自己覺得這個形容很雷,獨雷雷不如眾雷雷…)。

    剛剛闖過兩道禁制,地上一具猙獰的血屍,就算是最專業的色鬼,現在也沒心思琢磨別地事情。溫不做低聲喝問:“你是誰?”說著,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少女側過頭。斜斜地看了溫不做一眼:“我不和你說話!”說著。目光像水一樣。悄無聲息地流轉到溫樂陽臉上:“你是誰?”

    小蚩毛糾立刻低聲提醒: “別告訴她!”

    石林里地兩層禁制。都是最厲害到匪夷所思地巫術。沒準這個性感少女就是個巫術大家。巫者對弈。最忌諱地事情之一就是把名字告訴對方。

    溫樂陽把三個年紀比自己小地少年都護在身後。身體里地生死毒如水奔湧。讓他驚訝地是這個女子明明就在他面前。說句誇張點地話。一個人打個噴嚏。另外一個肯定得擦把臉。這麽近地距離但是靈覺里卻始終察覺不到。

    性感少女充滿期盼地目光。輕輕地在溫樂陽臉上遊弋著。好像要是不回答她地問題。是一件天大地罪惡。溫樂陽搖搖頭。少女早知道會失望似地。輕輕嘆了口氣。隨即長長地睫毛一眨。似乎想到了什麽快樂地事情似地。像朵草原上地小花一樣笑了:“不說就算了。咱們走吧!”

    溫樂陽楞了一下:“去

    少女的大眼睛里寫滿了幽怨,好像在責怪溫樂陽明知故問:“懲惡揚善,救濟天下,挽蒼生倒懸於水火……好玩不?”

    溫樂陽瞪大了眼睛,臉上一不小心露出了個笑容,少女一看到溫樂陽沖著她笑,立刻從骨子里透出一股受寵若驚,溫樂陽讓自己的表情又放松了些。把話題拽了回來:“那你叫什麽?怎麽在這里?”

    少女在快樂的時候,也透著一股讓人心疼的可憐:“我叫錐子!”

    溫不做咳嗽了一聲,忍不住要說話,少女就像躲色狼似的向著旁邊一跳:“你不許說話......”似乎又覺得力度不夠,補充了一句:“否則我就殺人。”說著,伸出芊芊細指,指了指他身旁三寸丁溫不說。

    三寸丁臉上錯愕,反應了一會之後才重重的哼了一聲,心說自己招誰惹誰了。

    溫樂陽嚇了一跳。叫錐子地少女只是輕輕一躍。但是全身上下沒有一個關節稍動,就像一片落葉突然被風吹遠了些似的。

    小易舉著大喇叭對準了少女。挺秀的眉頭微蹙著:“那你姓什麽?”

    錐子倒是不抗拒小易,楚楚可憐的委屈著:“姓錐唄……”她的話還沒說完,倒斃在地上已經快變成一堆碎肉樂羊瘦金竟然倏地跳起起來,手一翻抄起地上的半截毛筆,鬼魅般的欺身而進,光禿禿的筆頭凝聚著一點飽滿的墨汁,陰狠地劃向了駱旺根的眉心!

    誰也沒想到早已經死透了晾涼了的樂羊瘦金還能再活過來,更想不到他毫無來由的去偷襲老實孩子駱旺根!一群人里只有溫樂陽的勉強反應了過來,手腕一翻就牢牢的抓住正從自己身邊掠過的樂羊瘦金,生死毒一簇而發,正要合身撲上的時候,手地下發出了啪的一聲悶響,跟著腥血四濺!

    樂羊瘦金地身子詭異地一抖,不知怎麽竟然卸掉了自己的半個肩膀,另一只手擎著毛筆毫不停歇,追向駱旺根!

    溫樂陽忙不叠地放手,把手里半截濕漉漉軟綿綿的肩膀扔到地上。

    駱旺根根本就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團血肉模糊,舉著根毛筆鬼魅般的撲向自己。

    尖銳的破空聲遽然響起,所有人都覺得渾身一楞,不知道多少把晶瑩透亮、大小不一的冰錐就在禿毛筆堪堪點到駱旺根眉心的時候破空而出,無一落空盡中詐屍的樂羊瘦金。

    血肉模糊的屍體被不知多少冰淩同時擊中,瞬間被凍成硬邦邦的一大坨堅冰,凝集著厚厚白霜的鼻尖,距離駱旺根的眉心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離。

    駱旺根身旁地屍煞慢慢騰騰的舉起大腳丫子,狠狠踹在冰坨子上,啪的一聲脆響,急凍屍立刻炸成了無數碎片。劈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少女錐子滿臉歉意的對著駱旺根說:“對不住對不住,我一時不察,剛才應該殺透了他。”

    駱旺根喉結動了動,憋了半天才問出來:“現在…殺透了?”

    錐子依舊是那副楚楚的神情:“殺透了,放心吧……”

    殺透了這個詞很別扭,但是一點沒妨礙溫樂陽一下子對這個少女錐子地感覺親近了許多。畢竟人家出手救了自己人,而且憑著錐子的身法和漫天自己根本無法察覺的冰錐,要是想害他們易如反掌。

    身體也放松了下來:“這個人剛才也是你殺的?”

    溫不做也算是看清楚了錐子的實力,為了三寸丁弟弟的小命,緊緊的閉上了嘴巴,生怕不小心露出一個字,但是心里忍不住想,要是萇貍師祖對上錐子少女,會是件多值得期待的事兒。

    錐子看見駱旺根還驚魂未定的樣子。臉上地歉意更濃了,指著碎成一地冰渣的樂羊瘦金無限傷心的說:“他不是好人,偷著進來。帶了寶貝來想要殺我。”又擡起手指,一一點過溫樂陽、小蚩毛糾和駱旺根,隨即猶豫了一下,又勉強指了一下不說不做兄弟:“你們都是通過禁止進來地,是好人,來救我的!”

    要是換成另外一個女人,即便是第一流的演員像錐子這樣不停的委屈,不停的可憐,也早就挨打了。但是錐子那種可憐卻是實實在在從骨子里滲出來的,甚至有時候大家明明知道她這是她裝出的委屈,卻仍舊情不自禁的會心疼一下。

    溫樂陽立刻緊張的追問了句:“那神獸呢?神獸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們來銷金窩就是為了祁連仙宗地護山神獸,結果意外帶著蚩毛糾牌鑰匙進了石林,如果那個掠落就是拓斜師祖的話,那師祖爺爺留下的東西多半和眼前這個錐子有莫大的關系。

    師祖爺爺留下的東西當然要找,師祖奶奶的下落也一定要查,別回師祖爺爺留下的東西把師祖奶奶下落的線索當成壞人給殺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錐子一聽溫樂陽地話。幾乎有些嗚咽的回答:“神獸當然是好人!”

    溫樂陽剛松了一口氣,不料錐子小姐擡起胳膊,伸出手指指著自己問:“難道你們覺得…覺得…覺得我不是好人?”大大的眼睛里,充盈著委屈的淚水,身上的長綾卻隨著她的動作,露出了一絲絲若隱若現的誘惑。

    “我們是覺得你不像神獸!”,溫樂陽嚇了一跳,要不是見過穿山甲的人形是個拖著粗尾巴的大漢,現在真該懷疑錐子小姐是穿山甲了。趕緊搖著頭說

    錐子楞了一下。好像再琢磨著自己該不該為了不像神獸來委屈一下:“那神獸應該是什麽樣子?”

    溫樂陽覺得自己心口發悶,很有越問越糊塗地煩躁。幹脆直接發問:“大穿山甲死了沒有?”

    錐子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溫樂陽說地神獸是那頭大穿山甲,輕輕的笑了:“大穿山甲算什麽神獸!它當個妖怪都馬馬虎虎,別說它了,就是你脖子地下掛著地那個,都算不上神獸!”說話的時候,看似輕柔的一揮手,溫樂陽只覺得胸口上微微一涼,玉刀不知怎麽就到了對方的手里。

    小易很不高興的說了句:“你別動手動腳的!”錐子既歉然又難過的看了小易一眼,小易一點不買帳的揮舞了一下大喇叭。

    溫樂陽生怕又扯跑了話題:“穿山甲死沒死?”

    “沒死,它很兇,我沒辦法,只好拔了它全身的鱗……”錐子的表情萬般無奈,好像又一大群兇神惡煞逼著她拔穿山甲鱗片似的:“後來它就暈了,光禿禿的真難看,就像…就像……”

    穿山甲害得萇貍師祖下落不明,溫樂陽對它一點好印象沒有,知道它還沒死就放心了,笑呵呵的接下她的話:“就像只沒殼的王八!”

    錐子一下子就笑了。用力的點著頭:“像極了!”隨手墊了墊溫樂陽的玉刀,正笑著半截,倏地臉色一變,滿臉柔弱可憐地笑容突然變成了極度的驚訝,繼而萬分的感慨,好像千年里積攢的各種情緒。盡數的爆發了,楞楞的低著頭一言不發,誰也看不清她地神色,直到半晌之後,錐子才有重新擡起頭,勉強的笑了笑,好像在自言自語的輕聲說:“惹了禍,躲到這里就沒事了嗎?”,隨即又把玉刀拋還給溫樂陽。

    玉刀裹環自從第二次施展斷妖身。召喚了個日蝕、隨即出言恫嚇祁連仙宗之後,就一直沒有了動靜,元神損耗的太厲害。陷入了沈沈的昏迷,在錐子的手里轉了一圈之後,突然被驚醒了,先是抗聲罵了句:“老子惹什麽禍了?老子活了不知多少年,就從沒躲過什麽,再說有這麽躲的嗎……” 他的聲音比著錐子可委屈多了,但是說著半截,突然好像被蠍子蟄了舌頭尖似的,猛然驚叫了一聲。聲音發顫地說:“你…你…你是…你是……”

    你是了半截,又沒聲音了,溫樂陽嚇了一跳,生怕他就這麽死了,下意識的抓著玉刀晃了晃。

    錐子噗嗤一聲就笑了:“他元神虛弱,得睡上一陣了,死不了放心吧!”說著隨手扯下身上的一截青綾,露出了一截雪白地肌膚,在場男人的心集體猛跳了一下。

    哢嚓一聲。小易惡狠狠的咬了一口胡蘿蔔。溫樂陽伸手摸了摸小易漂亮的留海兒,露出了個讓人踏實的笑容。

    錐子在布條上輕輕劃了兩下,走上兩步把布條塞進溫樂陽手里:“用這個包裹玉刀,管些用處。”

    溫樂陽接過布條的手立刻乍起了一層白霜,看似柔軟的青綾,竟然透著徹骨的奇寒,渾身三萬六千只毛孔都猛烈的開闔了一下,說不出地舒服。溫樂陽一邊包裹著玉刀,一邊疑惑的問錐子:“你認識裹環?”

    錐子點點頭: “當然認識!要不是他和那只貓妖惹下了滔天的大禍。我又怎麽會在這里?不過…….你們會救我出去的對吧?”

    溫樂陽根本沒聽到她的後半句話。貓妖兩個字突然從錐子那雙永遠濕漉漉的唇間輕輕吐出,就好像小易突然舉起大喇叭照著自己的耳朵狠狠轟了一記雷心痧似的。腦子里嗡的一下子,仔細想了一下裹環和自己說過地關於萇貍師祖的事情,認真的望著錐子:“滔天大禍?怎麽說?”

    “他們兩個在黑白島打得昏天黑地,硬生生砸折了一根釘妖的天錐……”

    這個事情裹環曾經說過,萇貍趁他修煉分身的時候,搶走了陰錯陽差,兩個曠世大妖一路追逐到極北的黑白島。

    洪荒惡獸九頭蛇柳相就被九根天錐死死釘在黑白島上,萇貍和裹環一翻驚天動地的大戰,最終打碎了一根釘妖的天錐,又引出了三個隱世護天的劍仙,這才逼出了自己地菜壇子師祖,在蜀地兩位師祖聯手,和天下修真地高手打了一場惡戰。

    錐子繼續說:“那只九頭蛇可是了不起的妖物,混沌開地時候就有它,與天地同壽,不知修煉了多少年九根天錐分別是金、木、水、火、土、日、月、星,外加一根混沌錐,用陣法借了乾坤之力,才算勉強把它封住。嘿,一根錐子被砸碎了,乾坤借力的陣法自然也就破掉了一門,九頭蛇柳相早晚有逃出來的那一天,這個算不算滔天大禍?”

    溫樂陽點點頭:“算...算嗎?”他對九頭蛇柳相一點概念的都沒有。

    錐子似乎有些發愁的看了他一眼:“反正柳相要活過來,會有大麻煩就對了。貓妖和這頭裹環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是一定會造天劫的,無赦天劫,根本就沒得渡。躲在玉刀里也沒用的,漫天神雷絕不容他還有一絲魂魄融於天地間的。”

    溫樂陽立刻模稜了一下牙齒:“胡說!萇……裹環在玉刀里好的很!”

    錐子柔弱無依的向後縮了縮身子,仿佛被溫樂陽的樣子嚇到了,楚楚可憐的說:“那就是柳相還沒活過來唄,陣法雖然被破壞了,但是總還剩下的八根天錐,柳相想要掙脫、徹底毀掉陣法。總得花上些功夫。”

    溫樂陽換算了一下,這些老妖精地時間概念和他差異太大,人家張口閉口,就是百年千年,跟不要錢似的,要是有誰到他們跟前說一寸光陰一寸金。立馬就得挨打。

    小易對這個錐子一點好印象都沒有,皺起鼻子問:“柳相這麽厲害,還會被釘在黑白島上?”

    錐子似乎站累了,找了根石頭柱子懶懶散散的依著:“能降伏柳相的,自然都是開天辟地的大神,九根天錐也是凝結了天地靈元所鑄,現在大神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溫樂陽搖搖頭,還是不甘心,替萇貍師祖開脫罪名:“那也不對勁。天錐要是這麽厲害,得結實成什麽樣啊,能那麽容易就被打碎了錐子小姐瞪大了眼睛。幾分柔弱的銷魂和不可思議糾結在一起:“容易?你知道那個貓妖和裹環地力氣有多大?而且九根天錐也不是多結實,它們只是和柳相的九頭屬性相克,布陣之後能接引乾坤之力。”說著一指小易的大喇叭:“就好像這個法寶,打出的雷兒挺厲害,自己去比木頭棍子強不了多少,它就是個引子。”

    小易啊了一聲,滿臉警惕的問:“你怎麽知道的?”小易可從沒當著錐子小姐的面用過大喇叭。

    錐子聳了聳肩膀:“里面包蘊雷力,能激發雷火,我早就感覺到了。剛才你還用它對著我呢。”說著,在唇角抿出了一彎傷心。

    小易伸了伸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只屬於清純的笑意清涼地蕩漾開,穩穩抵擋住錐子那股可憐中透出的性感。

    溫樂陽把玉刀層層包裹好,放回到懷里,望向錐子的目光里充滿了友善: “那你到底是誰,怎麽回在這里?”在他心里,已經隱隱地出現了答案。但還是飄渺著,模糊著,必須要問個明白。

    錐子毫無來由的嘆了口氣:“他是怎麽搞的,人沒錯,可是什麽都不知道。”她的聲音雖輕,可是要有不知道內情的人突然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會挽起袖子去把掠落找來痛罵一頓才覺得出氣。

    一向好脾氣的溫樂陽終於受不了這種又像哄小孩,又像擠牙膏似的問話,狠狠的一跺腳:“錐子……”

    錐子立刻眼睛一亮。挺起胸膛回答:“在!”

    溫樂陽的話一下子就被嗆了回去。喘了兩口大氣之後才繼續說:“到底怎麽回事,從頭到尾。你快點說吧!”

    錐子皺著眉側著臉,似乎是在想自己哪里不對,隨即擡起頭也不再廢話:“我就是鎮壓柳相地九根天錐之一,水行冰錐……被貓妖和裹環打碎的冰錐!”

    像心思機敏細密的不說不做、小蚩毛糾,包括溫樂陽這樣稍微有點心眼的人,都已經從她的名字和談話中,隱約的猜到了她的身份,但現在聽她親口確認,還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當然了,小易和老實孩子駱旺根的驚呼是二十四K的含金量。

    “九根天錐凝結天地靈元,早就有了神識,我們都是秉承天地正氣而生,算是神獸,不算妖魔。”

    溫樂陽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在遇到祁連仙宗十八銅人之前,曾經在畫城地營地偷聽樂羊溫和鵝羊道三通真人的談話,他們口中的神獸,估計是面前這位錐子小姐,不是那位不知道在哪昏厥的破土師傅。

    錐子的聲音,好像生病少女的呢喃,聽著讓人說不出的心疼:“貓妖和裹環在島上打得驚天動地,護島的人來的太晚,我已經被打碎了,元神基本都已經散去,只剩下一絲,附著在自己一小塊身體上,就是棵殘存地冰魄,在大海里隨波逐流,也不過就是茍延殘喘罷了,堅持不了幾百年地……”

    溫樂陽心說你也夠能喘的。

    “後來有人找到了我,又有人帶我來到這片聚金之地,”錐子說著,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顯出了佩服和驚奇的神色:“利金生水是沒錯的,但是想要幫我重塑水身可難愈登天,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神奇的法術,竟然真的讓我重活了回來!”說著,天錐又恢複了一臉可憐相:“還差一步,我就能重回天地間了,你們能過那兩道禁制,自然是他讓你們來的,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溫樂陽點點頭,心里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喃喃自語的重複了一遍錐子剛才說過的話:“有人找到了我,又有人帶我來這片聚金之地……”隨即猛的擡頭:“找到你的,和在這里施法助你重活的不是一個人?”

    錐子點點頭:“幫我施法重活的,是個駝背的好人,在大海里把我撈起來的人,是個矮墩墩的菜壇子……”說著,錐子又肯定的補充了一句:“他也是個好人!”




第七十一章 算計

終於聽到了菜壇子三個字,溫樂陽如釋重負似的長出了一口氣,正要繼續追問,突然發覺自己身後半步的小蚩毛糾臉色發白,小小的身體激烈的顫抖起來。

    溫樂陽心里微微驚異,生怕小蚩毛糾不知不覺的中了敵人的手段,立刻退到他身旁,雙手穩穩的按住了他的肩膀,上身微微前傾,又緊張又關切的低聲問:“怎麽了,受傷了?”

    小蚩毛糾兩眼無神的搖搖頭:“沒…沒事。沒受傷。”

    溫樂陽心里一松:“別那麽激動,菜壇子也未必就是咱們師祖爺爺。”他以為小蚩毛糾突然聽到拓斜師祖的下落,心情太激動。

    小易聽見溫樂陽的話,大眼睛里滿含笑意,狡黠的重複了一遍:“菜壇子,未必就是師祖爺爺!”菜壇子三個字被她清脆的聲音咬得極重,聽上去愉悅動人。

    溫樂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對師祖的大不敬,吐出舌頭訕訕的笑了幾聲,隨手又拍了拍身邊小蚩毛糾的肩膀。

    不料蚩毛糾又搖搖頭:“不是師祖的事情,是…是天底下除了師祖爺爺之外,竟然還有人……那個掠落,能煉出這種威力的巫蠱!”

    巫蠱和毒、控屍一樣,只能算是民間的奇術,在修真者眼里根本就是不入流的東西,但是石林里的兩層巫蠱禁制足以讓頂尖的修士束手無措,而複活水行冰錐更是堪稱神跡。

    如果這些都是拓斜師祖做的,小蚩毛糾自然無所謂,可現在聽少女錐子的話,當初以巫開山,以巫養冰,以巫重煉身體的另有其人,是那個叫掠落的砣子。

    他是青苗大龍根,這幾年里煉巫的進境出奇的快,從天資上說隱隱就是青苗兩千年中的第一人。雖然還是小孩性子,但是自視極高,可他的本事掠落留在石林里的巫蠱一比簡直相差千里萬里,小蚩毛糾一下子覺得心灰意冷,大受挫折。

    溫樂陽明白蚩毛糾在想什麽,用袖子抹去他小臉上地冷汗。和聲和氣的勸著: “天底下能人多了,個個都去比不早累死了,別說咱們了,照我看什麽祁連仙宗、正道五福、散修畫城,真的和那些奇人一比,也差的遠了!”

    小蚩毛糾對他地安慰無動於衷。咬著牙滿臉地堅毅:“別人我才不管。巫蠱上除了師祖……”說著。情不自禁地擡起頭看了看不遠處地錐子。又嘆了口氣。他給自己找地目標實在有點太高了。隨即他有看了溫樂陽一眼:“要是有人能用毒用到這份上。你也不服氣。你也會比!”

    溫樂陽這次是真心笑了。笑得沒心沒肺。笑得老實厚道:“不比。比也比不完!”說完就走到少女錐子面前:“錐子。“在!”錐子看溫樂陽又找她說話。立刻欣喜地挺起了胸膛。抹在她上身地青綾都跟著一顫。

    溫樂陽地眼不知道該往哪看。趕緊摸出了根胡蘿蔔:“你從海里被救出來一直到現在。還能記得多少?”

    錐子神情認真地努力回想著。好像在努力討好大人地乖囡囡:“我在大海里飄了幾十年。被魚吞掉過。也被泥沙埋沒過。直到突然有一天。一個家夥劈波斬浪。一把把我從海底撈了出來。開始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海龜精怪。後來仔細一看。才知道是個菜壇子…….菜壇子好人!當時我地情形比著裹環可差遠了。”說著錐子指了指溫樂陽剛剛收進玉刀地胸口:“根本沒力氣說話。只能勉強感覺到外面。菜壇子好人把我撈起來之後。開心之極地哈哈大笑。說了句:終於被我找到你了!”

    錐子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對著地面淩空畫了幾下。幾根彎彎曲曲地線條簡單地拼出了個形狀:“菜壇子好人。就長得這般模樣!”

    她畫地很寫意。不過溫樂陽低頭一看。基本就認出來畫中人就是自己地拓斜師祖了。

    小易也扶著大喇叭笑了。錐子的畫功跟萇貍不相上下。

    “菜壇子好人興高采烈的帶著我躍上一塊礁石,跟著雙手一錯一揚。”錐子揮舞著白藕般的雙臂,突然比劃了詭異而突兀的動作,和苗不交施巫的手勢很有幾分神似,小蚩毛糾從旁邊看著,眼睛猛地一亮:“天命之火!”跟著低聲給溫樂陽解釋:“有些功力的巫者,都能煉出自己地命火,平時隱在別處隨叫隨到;但是寨子里傳說師祖爺爺平時沒有命火,在施巫煉蠱的時候,隨時隨地都能從天引火!”

    錐子果然從旁邊點點頭:“當時海面上正有颶風,小山似的浪頭不停的翻騰著,菜壇子好人一施法,立刻所有的海浪,都變成了熊熊跳躍的火苗,海面之上,肉眼所及的地方全都是妖嬈狂舞的紫色火焰,有的像離離嫩草,有地卻像千仞的孤峰,那場景比著黑白島的極北天光,都毫不遜色。”

    錐子的聲音一直很低,仿佛怕驚擾到別人一樣,拓斜從天引火施展巫法的壯麗景象,在她好像呢喃般的敘述中,少了一份奪人膽魄的威猛,卻多了幾分勾人心魂的詭異:“我是真水之身,法術不外柔水堅冰這兩種,他施展的門道太邪,我是看不懂地,直到颶風收斂,他才消退了烈焰,帶著我一路向東而行,不知多久之後,總算上了岸。”

    溫樂陽看了小蚩毛糾一眼,後者苦著臉搖搖頭,拓斜師祖以天命之火施展巫術,究竟是在做什麽,他也不知道。

    不過錐子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到了岸上之後,早就有兩個人在等他了,其中一個就是駝背地好人掠落。我這才明白,菜壇子好人在海上引火,是為了傳遞消息。掠落和另外一個人看到我們上岸,臉上也都沒什麽驚喜,反而還掛著一絲苦笑,掠落先說:想不到,竟然真給你找到了!”

    溫樂陽全神貫註,生怕漏掉了一個字。沒想到錐子卻突然停了下來,有些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你才,掠落說的那個找到了,是找到了什麽?”

    溫樂陽一跺腳,沒點好氣的回答:“你!”

    錐子立刻歡呼了一聲。用力的點點頭:“不錯,就是找到了我!掠落說完之後,另一個人則怒氣蓬勃的說了句:算你走遠!”

    溫樂陽追問了句:“第三個人叫什麽,長什麽樣?”

    錐子搖搖頭:“叫什麽我可不知道,掠落的名字,也是他到了祁連山跟道士們說話的時候,我才得知地。第三個人長的比砣子、菜壇子都要威風多了,虬須環眼虎背熊腰,胳膊比一般人的腰還粗。是個銅鼎似的肥壯大漢。”

    溫樂陽點點頭,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少女錐子無論是表情、動作還是聲音,一直都是柔弱可憐。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繼萇貍之後第二個不得了的人物…或者妖怪,但是相處地時間稍長,就不知不覺的把她擺在了弱勢的一方。

    “菜壇子好人笑得挺厚道,有點像你……”

    溫樂陽嘿了一聲,苦笑著趕緊搖頭:“這里沒我什麽事,趕緊接著說吧!”

    少女錐子用力的點點頭,滿臉的誠惶誠恐,讓溫樂陽感覺自己變成了個大惡人,“菜壇子好人一點也不生氣。笑著對掠落和大山說:既然找到她了,事情就拜托給你們了!說著,就要向那兩個人鞠躬致謝,掠落和大漢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樣,立刻一左一右的跳開了,大漢跳開之後,只留下一句:認識你算我倒黴,你給我鞠躬,我只能更倒黴!說完邁開大步就走了。走著走著,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回過頭向著菜壇子揮了揮手。”

    大漢走後,砣子掠落也沒再多說廢話,從拓斜手里接過了錐子殘魂附著的冰珠,點點頭說:“我要做的事情最簡單,做完以後還有什麽……”

    拓斜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掠落的肩膀:“不用擔心……”話音未落,突然驚呼了一聲:“老東西你害我!”。猛地把手縮回來。不停地甩,他的五根手指居然都變成了彎彎曲曲的昂首吐信地毒蛇。

    而砣子也同時驚呼:“你也不是個好鳥!”。迅速的撲打著自己的肩膀,一叢黢黑色的小草從肩膀上用力的拱了出來,隨即開花、結果,果實又掉在了砣子的肩膀上,又長出了更大的一蓬黑草。

    說道這里的時候,錐子毫無來由的笑了:“兩個手段驚天地家夥,又叫又跳,哇哇怒罵了半天,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管身上的中的奇怪法術了,砣子就任由黑草越來越多,連臉都蓋住了,菜壇子好人也甩不脫自己變成蛇的五根手指,眼看著蛇子變大變長,把他全身都纏住了,可是笑聲卻始終沒斷,笑道後來又互相怒罵起來,還夾雜著一聲聲的呻吟,顯然兩個人都是又疼又癢。過了一會之後,兩個人下在對方身上的法術,又同時消失了。”

    拓斜和掠落各自從地上爬起來,砣子掠落又恢複了自己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一個字都沒再說,轉過身走了。

    溫樂陽幾個人面面相覷,從駝子的通天巫力,也不難想出那個彪形大漢的本事,聽錐子說地話,師祖和他們倆個人之間有很深的情誼,是來找他們幫忙的,事情多半和彌補萇貍師祖惹下的大禍有關。

    這兩個人到底是誰,駝子來複活冰錐,大漢和拓斜師祖幹什麽去了,溫樂陽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瞪大了眼睛看著錐子:“師……菜壇子不會去黑白島替你當錐子去了吧?”

    錐子噗嗤一聲就笑了:“菜壇子的本事不小,可是當不了天錐,就好像能燉野牛的銅鼎當不了熬藥的鍋子!九根天錐各有奇性,別人當不來的。”

    溫樂陽還是有點不放心,心里琢磨著找到萇貍之後,打聽一下黑白島在哪,同時打定主意,這事跟裹環打聽,一定不能讓自己那位貓妖祖宗知道,保不齊她去了黑白島,就把另外八根錐子也拆了。

    後面的事情,和祁連仙宗地侏儒老道說過地差不多。掠落帶著冰魄來到祁連山,用驚人的巫蠱之力幫著祁連仙宗,花費了幾十年地功夫,引出水脈開鑿環河,封住了銷金窩的淬厲金行,讓金行地厲勢為冰魄的成長養分。

    錐子說著。臉上又浮現出一股由衷的感激:“砣子掠落的門道,和菜壇子好人在大海上引火很像,不過火焰是米黃色的,沒有一點光澤,卻濃郁的讓人想吐,還有無數稀奇古怪地東西,有骨頭,也有玉石,長著人臉的蠶……”

    小蚩毛糾啊了一聲。兩眼放光的瞪著錐子:“什麽顏色的蠶?”

    “碧綠的,身上繞著紅線,人臉都是笑咪咪的。劈里啪啦的向著黃色的火里跳,被燒死的時候,還會發出一聲怪聲生氣地笑聲。”

    小易的額頭上又開始起雞皮疙瘩了,蚩毛糾的小臉上卻充滿了向往,拼命壓抑著興奮,對著溫樂陽說:“是極樂蠱,是極樂蠱,是師祖爺留下地巫蠱神術,但是從沒人練成過!寨子里前前後後有過七位大龍根想要煉成極樂蠱。都因為巫力不夠被蠱蟲反噬而死。”

    老實孩子駱旺根追著他問:“煉成以後呢,有什麽用?”

    小蚩毛糾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嘶力竭的吐出四個字:“以命換命!”

    溫樂陽先是吃了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掠落受拓斜師祖所托,要用自己的命換回錐子的命,不過隨即又想到,錐子剛剛說過砣子掠落做的事情最簡單,他還想著在施展巫術之後再去幫拓斜來著,肯定不會就這麽死了。

    這個砣子和拓斜師祖平輩論交。施展的巫蠱當然不是自己能揣摩的,搖搖頭也不再繼續向下想,把目光再度投向錐子。

    錐子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解釋著:“我當時什麽也做不了,就算想死都不能,砣子好人施展了我根本就沒見過、沒聽說過的門道,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直到剛才問過那頭穿山甲,才知道已經過去兩千年了。”溫樂陽聽她提到穿山甲。表情明顯變得關註了一些。錐子用力的保證:“放心,它現在暈掉了。過一陣才能醒來,被我封在石柱子里了。”

    溫樂陽點點頭:“那你是什麽時候醒來的?”

    錐子做了一個害怕的表情:“二十年前,被一陣鬼哭狼嚎給吵醒了……”

    溫樂陽和小易對望了一眼:“第一次巫唱。”

    “我剛醒來的時候,神魂已經完整了,但是還沒有身體,當初附著的那顆殘損的冰魄,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碩大的冰林,我地元神就附著在其中一棵不起眼的冰柱上。跟著就有個侏儒老道進入冰林查探,我的元神剛剛凝聚成形,雖然凝聚不起一絲神通,可元氣卻流轉不停,很容易被修士發現。但是就在我俯身的冰柱了,還凝結了一個玄冰法印,法印還沒成型,上面的水篆都是模糊的!”

    溫樂陽等人一楞:“什麽意思?”

    錐子的臉上,充滿了對砣子掠落的感激與敬佩:“對於祁連仙宗的人來說,玲瓏冰里凝結出來地法印,哪還得了,一定是只有神仙才會有地天才地寶!而我本來就是真水之魂,流轉的元氣也是水元,侏儒老道一相情願地覺得,冰柱上流轉的真元,是玄冰法印在聚斂真水之力,貪心蒙住了五感六聽,只剩下了歡喜。”

    說著錐子頑皮的一笑:“侏儒老道看到法印之後欣喜若狂,每過幾天就會來看一看。我蘇醒以後,一直沒什麽力氣,但是能感覺到冰林之間,正緩緩流轉著砣子好人施法時候的那種古怪力量,直到幾個月之前,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溫樂陽點頭,知道是第二次巫唱。

    “我只覺又麻又痛,我所在的冰柱在迅速的融化,每一滴水都凝結成骨肉身體!片刻之後我的肉身就重鑄而成,而整座冰林也變成了石林,禁制瞬間生成,徹底封閉了這里!那個法印也就不見了,我肉身剛成的時候,一點力氣也沒有,就是個娃娃拿著塊石頭,也能殺了我。禁制和我的肉身一起成型,正好能護住我,經過這幾個月的修養,原先的力量才恢複的差不多了!”

    溫樂陽的腦筋轉地飛快,把進入石林前侏儒老道的話一直到錐子剛才的敘述全都串了一遍。

    照著錐子的回憶,掠落讓她重活的巫法分成了兩步。第一步是重鑄元神,第二步是重塑肉身。

    在銷金窩靜養了兩千年,再加上掠落匪夷所思的巫蠱之術,錐子功德圓滿,元神盡數恢複,又過了二十年肉身成形,一直到現在基本恢複力氣。

    估計是因為什麽限制,石林里幾乎牢不可破地禁制是從錐子元神蘇醒之後,才開始緩緩聚集力量。直到她回複肉身的時候才能同時發動,護住她剛剛重生還未生力的時候。

    兩千年的時間,兩步驚天巫術之術。徹底複活了黑白島九大天錐之一的真水冰錐。掠落的這番心機,更讓溫樂陽覺得心里發涼,先是打著玲瓏冰的旗號,誑整個祁連仙宗開山引流,隨後又心甘情願的當了護山隱修,保住銷金窩兩千年的平安。

    而錐子重生,有兩個最危險地隘口,第一個是第一次巫唱,她元神已成。肉身未雕的時候,巫唱聲會驚動守在外面的祁連高手,發現冰林里有元氣流轉。掠落施巫作出了一方玄冰法印,一下子吸引了侏儒老道地目光,在玲瓏冰里長出來的寶貝可不得了。侏儒老道理所當然的以為巫唱聲是冰印出世的異響,流轉的水元是冰印在吸斂真氣,滿心歡喜的等著有一天這件天才異寶成熟出世。

    第二個隘口則是第二次巫唱之後,錐子肉身初成,卻未生力的幾個月。那時候她已經藏不住肉身了,老道要是看見玲瓏冰林里法印沒了,卻多了個裸奔的,一準得閉上眼睛拼命,不過同時冰林已經被禁制封閉了,變成了石林,一般人是進不來的。

    溫樂陽也是一邊琢磨著,一邊把這些想法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老實孩子駱旺根聽得目瞪口呆。滿臉的不敢相信。皺著眉頭問:“幸虧大穿山甲和畫城的人來得晚!”

    錐子也忙不叠的點頭,不過旋即又一笑:“誰也不是神仙。算不盡天下事的,駝子好人已經做了這樣的安排,要是我還不能重活過來,就只能算是天意了!”

    駱旺根也心有余悸的點點頭,好像僥幸活過來的是他不是錐子:“也幸虧老道貪心,見到玄冰法印就……”

    錐子笑得沒有一絲力氣,讓人看了就恨不得趕忙接受她的笑意,不忍讓她在辛苦下去:“你不知道在玲瓏冰里結出法印,是個什麽概念,如果要是真地,祁連仙宗憑著這支法印,足以成為天下修真的第一大派,就算是真的神仙來了,也得在玄冰法印下伏誅,其實我覺得侏儒老道,不是想不到是駝子好人的苦心安排,只不過不願去想,押下這一寶了。”

    老實孩子駱旺根點了一下頭,不過隨即又搖晃起了腦袋,在他身邊的屍煞跟著他一起煞有介事的搖頭,滿臉否定:“那我還是不明白,駝子掠落的禁制這麽厲害,幹脆就應該在你元神初成的時候發動,封起來一了百了……”

    小蚩毛糾滿臉無奈的笑了,以前可從沒發現駱旺根還這麽有求知欲:“再強地巫蠱之力,也沒辦法延續兩千年地,當年掠落前輩留在石林里的,是術,不是力,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巫,但是大概也能想出來,禁制地發動,需要借錐子肉身成形做引子。”

    小蚩毛糾說了半天,覺得自己還是沒能說明白,最後幹脆說:“施展巫蠱就像搭俄羅斯方塊,不能想怎麽擺就怎麽擺,人力有窮竭,只能利用各種條件的限制,求一個最大的平衡,求一個最好的結果!”

    駱旺根哦了一聲,隨即很詫異的瞪圓了眼睛:“你什麽時候玩過俄羅斯方塊?”

    苗疆從不與外界接觸,連電線都沒有,更甭說方塊了,蚩毛糾小臉一紅:“在溫家村玩了一會。”一下子溫家村里的人個個面上有光。

    駱旺根隨口嘀咕了一句:“現在還有人玩俄羅斯方塊?”馬上又把思路抓了回來,望著錐子問:“那你現在怎麽還……”

    溫樂陽突然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打斷了他的話:“怎麽這麽多的問題,一會再說!”隨即向著錐子笑了笑。

    錐子卻歪著腦袋,帶著只屬於她自己的誘惑,柔軟的笑著望向了溫樂陽,毫無來由的說:“你不信我。”

    溫樂陽還沒說話,一聲慘淡的嘆息,從不遠處傳了出來,在他們身後挺遠的地方,空氣猛地一跳,侏儒老道跌跌撞撞的出現在石林里,臉色青白而慘淡,但是望向他們的目光里,卻充滿了刻骨銘心的怨毒。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32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1 AM 編輯




第七十二章 進化


在石林外面的時候,侏儒老道喚出的流金火鈴巨劍,氣勢恢宏霸道十足,當時溫樂陽就把他列為除了萇貍、大小兔妖、妖僧三斷之外平生僅見的高手。結果沒想到巨劍是個銀樣蠟槍頭,和雷心痧一碰,就像只死雞似的從天上掉下來。隨後溫樂陽又和侏儒老道撲成了一團,彼此瘋狂毆擊,一下子摸清楚了他的底細。

    侏儒老道比著雞籠道的掌劍真人青鳥,或許稍強幾分,但是比起自盡在溫家村的紫雀掌門,差了不知道多少。

    不過讓溫樂陽比較驚愕的是,侏儒老道竟然能從第二層讓人暈頭轉向的禁止中脫身而出。

    小蚩毛糾一點也不奇怪,低聲告訴溫樂陽:“第二層禁制是掠落為了防止紅印子的傳人被別人挾持才設下的,在第一層禁制被破解後觸發,只能算是個以防萬一的手段,混亂方向割碎空間耗力太大,不會持續太久,不過這段時間,也足夠被挾持的人逃脫了。”

    溫樂陽把大家都擋在身後,向著側面退開,和侏儒老道、少女錐子成了一個三角之勢。

    少女錐子看到溫樂陽並沒有和自己站在一起,眸子瞬間被傷心與難過充滿。

    侏儒老道的雙眼蔓延著無數血絲,因為刻骨的憤怒甚至都有些凸起,怨毒的目光不停在溫樂陽和錐子的臉上遊弋,溫樂陽心里有數,老道看他的時候,實際在瞪錐子……

    過了半晌,侏儒老道才恨恨的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掠落啊,狗賊掠落,害我祁連……”他的話還沒說完,滿臉怯怯的錐子倏地飄到他身前,反手一揮!

    啪!一聲和著怒吼的脆響,侏儒老道連躲閃或抵擋的機會都沒有,被她一擊狠狠打在了嘴上。不成比例的身體一下子向後摔了出去,再爬起來的時候,嘴唇豁開了一條血口子,幾顆牙齒都被打得粉碎,鮮血迅速從他嘴里湧了出來。

    錐子似乎緊張的有些發抖,語氣近乎哀求:“掠落是好人,是我地救命恩人,請你… 請您別罵他。”

    侏儒老道知道自己和這個少女的修為天差地遠。根本就不想著還手,身子一挺又從地上跳起來,說話含混不清,但是每一個字都好像被怒火燒紅的木炭,被他用力的從喉嚨里里擠出來:“掠落是好人?他坑了祁連仙宗整整兩千年!”說著,揮起拳頭重重的擂擊自己的胸口,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怒火稍有發洩。

    祁連仙宗這次地確是被掠落坑死了。兩千年一場黃粱大夢。出人命出力氣、付出了多少代地希望。到現在才知道一直是在給人家做嫁衣裳。這口氣無論誰憋在胸口里。都會被活活地悶死。溫樂陽從旁邊輕輕嘆了口氣。想勸又不知道該怎麽勸。侏儒老道卻在遠處把一口和著碎牙地鮮血惡狠狠地噴向他:“小妖閉嘴!道爺就算死也不用你來假惺惺地……”

    又是一聲和著怒罵地脆響。錐子再次出手把老道打得飛了出去。白皙地手背上染著滴滴刺目地血珠:“他們是來救我地。也是好人。請你不要罵他們。”錐子臉上地表情依舊可憐而無辜。出手卻又快又恨。在手背蕩著巨力擊中老道臉膛地瞬間。她地眼睛才倏地閃亮了一霎。仿佛找到了真正地快樂。

    溫樂陽和小易同時哼了一聲。溫樂陽踏上了一步。對著錐子低聲喝道:“別再打了!”

    錐子難過地短嘆了半聲。擡眼望著溫樂陽。幽幽地說:“我也不想打地。可是他……”

    侏儒老道這次沒能在一躍而起。而是粗重地喘息著。氣流通過溢滿鮮血地喉管。發出讓人心驚地呼嚕呼嚕地聲音。聲音仍充滿了硬朗:“祁連仙宗受狗賊蒙蔽……”

    錐子身子微微一動。但是最終沒再躍過去。而是看了溫樂陽一眼。

    老道嘿嘿怒笑著繼續大罵:“狗賊奸計得逞,害我仙宗,祁連弟子就算化作厲鬼,也要……”

    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充滿了嚴厲,好像突如其來的驚雷在天空中炸響,毫不留情地截斷了侏儒老道地怒罵:“豎子住

    溫樂陽嚇了一跳,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剛才斷喝的居然也是錐子,但是語氣中全沒有那種既可憐又妖嬈地味道,而是充滿了凜然的正氣。

    整兒石林都隨著錐子地怒喝沈沈的震蕩了一下,一層純凈到極點的霧氣迅速的流轉起來,錐子身上原先的那種柔弱與無依被滌蕩一清,臉上神光流轉,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讓人絕不敢直視的浩浩天威,片刻前還讓人恨不得趕緊摟在懷里好好心疼一番的、衣不蔽體的可憐少女,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只能膜拜、甚至稍微用力看一眼都會褻瀆的天之聖女!

    此刻錐子的聲音里充滿了凜然正氣:“豎子,口口聲聲只說祁連仙宗如何,我是天地正氣凝結五行真水之身,萬萬年誅妖定天,身系天下無盡福祉,我若不存則山塌地陷,我若不存則海枯水竭,我若不存則天崩雷湧,我若不存則萬靈塗炭!祁連仙宗這一點小小的委屈,也要和我糾纏不停嗎?”

    說著,錐子的目光倏地瞪向了侏儒老道。

    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錐子毫無征兆的從小妖精似的柔弱誘惑一下子變成了九天神女般正直凜冽,幾乎全都心神失守,腦子里亂哄哄的,只想著跪下磕頭。

    侏儒老道首當其沖,錐子望向他的時候,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同時覺得一陣劇烈的強光襲來,好像天下的陽光在剎那里都集結到自己的身前!一顆心好像快要被擂破了的皮鼓,跳動的又激烈又無力,哇的噴了一口裹著無數碎塊的鮮血,兩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老臉透著只有死人才有的青黑,眼里卻淚水充盈,想要仰天怒嘯又想嚎啕大哭,想要破口大罵又想虔誠跪拜……

    萇貍師祖的表情隨著情緒,會有萬般變化。一顰一笑一蹙一嘆都會讓人情不自禁地陷入她的情緒中,無法自拔;錐子的表情也常常變化,但是無論喜怒哀樂,都會帶出柔軟的誘惑,就像被渾身濕透的小狗,即便開心也是在瑟瑟發抖中的強作歡顏,讓人由衷的心疼,而現在又突然露出無比聖潔、仿佛化身天地正義的另一面。

    兩個強大到溫樂陽無法想象地女子都是一人多面。

    溫樂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臉蛋煞白的小易。又想了想現在應該還在溫家村里重傷未愈的慕慕,心里不合時宜的美滋滋起來了,對他來說,還是單純來的更加可愛一些。

    侏儒老道嘴巴顫抖了半晌,開始大聲的幹嘔,表情憤怒、無助、還有更多的不甘,就好像一頭眼睜睜看著獅王咬死自己幼仔的母獅,哭聲和著哀號地幹嘔。

    錐子也在片刻之後。又變回了原來那個可憐少女,滿眼歉意的望著侏儒老道:“現在你明白了?我若不能活過來,天下就要遭難。祁連仙宗兩千年的苦心,換回來的是天功薄上的金字煌煌。”

    侏儒老道渾身顫抖著,再度擡起頭。目光由混沌漸漸變得清澈起來,突然咆哮了一聲:“去你地金字煌煌!”隨即像被斬斷尾巴的暴怒黑熊。一頭撞向了錐子。

    沒人看得到,錐子地眼睛亮了,興奮而快樂,依舊是反手一揮,侏儒老道剛剛跳起就被打飛,人還沒落地,錐子如影隨形又是一擊。老道再次飛起!錐子第三次欺身而進。正要再度揮手的時候,溫樂陽突然擋在老道面前。臉上的傷疤迎合著陽光,微微發紅。

    如果放開身形。溫樂陽的速度肯定追不上錐子的,但是跟上老道摔起的身體倒不是什麽難事,祁連仙宗本無大惡,當年無端被萇貍師祖毀了根基,隨後因為銷金窩又被掠落算計,雖說其中肯定含了拓斜師祖一片他還摸不透的苦心,但是說來說去,祁連仙宗也沒犯什麽過錯,侏儒老道這麽慘遭毒打他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溫樂陽擋住老道,沈聲對著錐子低喝:“夠了…….” 不料話音未落,身前香風一蕩,錐子絲毫沒有放慢腳步,裹著幾根青綾、近乎半裸地身體向著自己地懷里就撞了進來。

    如果修真道是一片大草原的話,溫樂陽充其量就是一只有點戰鬥力地袋鼠,現在有一頭裹著青布條的母獅,正含情脈脈地向他懷里紮……

    溫樂陽立刻手忙腳亂的向後拼命一跳,讓出了身後的老道,錐子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糾纏著難過的頑皮,一揮手又打向又羞又憤快要失去神智的侏儒老道。

    老道再次飛起,慘叫中身子一挺,被急怒沖散了心防,昏厥了過去。

    溫樂陽氣的腦門上青筋都迸起來了,從半空中接住了侏儒老道,瞪著雙眼怒道:“你要不就幹脆殺了他。這麽折磨侮辱,他沒對不起誰!”

    錐子停住了身形,滿眼被誤解的愁苦:“我是要打醒他的,祁連仙宗兩千年里,做得是天一般大的功德,他卻一味的發怒埋怨,遲早淪入魔道,雖然成不了氣候,但是總也會惹出血腥殺戮的。”

    溫樂陽楞了一下才開口:“祁連仙宗要報仇,自有我們這些拓斜後人接著!就算我現在一刀殺了他也不為過,但是你這麽羞辱他……”說著他重重搖頭,斬釘截鐵的說:“不行!”

    在無說不做眼里,溫樂陽現在有點裝模作樣,但是在小易眼里他可帥極了。

    錐子顧不得委屈,揚著眉毛重複著:“拓斜後人?”

    溫樂陽點點頭:“兩千年從海面上撈起你的那個菜…高人,本名拓斜,是我等師祖!”

    錐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極難過的看著溫樂陽,毫無來由的說:“你還是不肯信我。”

    她已經第二次說這句話了,第一次的時候被侏儒老道的突然出現打斷。

    溫樂陽現在挑明身份就是為了讓對方有所顧忌,既沒有否定也沒肯定,而是望著錐子反問:“我怎麽知道,這個禁制不是為了封住你的?”

    按照錐子的話,是師祖撈起她、師祖的朋友掠落救了她,用門牙都能想出來。是為了讓她重返黑白島再去釘住九頭怪物柳相,重新運轉乾坤大陣。要是那樣的話,錐子自己說已經恢複了力氣,早就應該破繭而出,坐車坐船或者平地飛仙去黑白島,可是她現在仍留在石林里。

    在老道出現前地片刻,駱旺根就想問她為什麽還要留在石林里,但是被溫樂陽打斷了。這個問題一旦問出來,如果錐子答不上來,肯定當場翻臉,他們這一行人必然吃大虧。

    當時溫樂陽還想著旁敲側擊,把事情弄清楚再說,留下一個讓對方不起疑心的空子,萬一要逃命也從容些,但是後來看她幾乎在羞辱虐殺侏儒老道。心里算是明明白白的確認這位錐子小姐的心狠手辣,今天的事情再也沒辦法善了,幹脆挑明了架勢,至少得讓還拿錐子當親人的駱旺根明白過來。

    場面沈悶之極,錐子哀婉欲絕。溫樂陽把老道放下,護在了同伴身前。小易雖然不明白怎麽回事,不過也舉起了大喇叭。

    一直沒說話的三寸丁溫不說突然對著錐子沈聲開口:“拓斜師祖留下這個禁制,也許是因為……”隨後等了一會,發現沒人給他幫腔,回過頭怒視著他哥哥話嘮溫不做:“你怕他殺我所以就不敢開口嗎?呸!”說著居然真的把一口濃痰吐到溫不做地衣服上:“死字號的人,天底下誰能威脅!”

    溫不做回瞪著自己三寸丁弟弟,臉上漸漸浮現出一股陰戾的狠色。從胸口里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半天沒說話,快把他憋死了。眼神一錯望向了錐子,接著三寸丁的話說了下去:“你被那個叫掠落的巫術高手複活。師祖發覺之後施展神通,把你封在了石林里!”

    錐子就像一頭受到驚嚇的小鹿,怯生生的望著溫不做,目光里都是恐懼,而飄向他身旁三寸丁地余光,卻像鱷魚般冰冷、呆滯、無情!

    溫樂陽平生第一次,從一個人的眼中看到兩種截然相反的眼神,立刻用身體擋住了溫不說,瞪著錐子語氣毋庸置疑:“你若傷他,我們無一人肯獨活!”

    溫不說不肯躲在溫樂陽身後,一步跨出像根釘子似的和他並排而立。

    老實孩子駱旺根轉不過彎來,不明白剛剛還其樂融融的,怎麽一眨眼就要打架……不是打架,是要挨打,嘴巴動了兩下,發出了兩個毫無意義地音節。

    錐子在眉宇間攢起了一個被冤枉的神情,搖搖頭:“你們身上帶著進入禁制地鑰匙,如果真是菜壇子好人把我封住,留下鑰匙是讓你們來送死嗎?”

    溫不做的胡攪蠻纏,什麽時候都是理直氣壯的:“師祖爺自然有他的苦心,我們進入禁制本來就是意外,不是師祖遺命!而且,師祖留下解除禁制的辦法之後幾十年,才去海里撈你!鑰匙這件事本末倒置,不合道理。”

    錐子笑了一下,似乎沒辦法再辯駁溫不做的解釋,又望向溫樂陽:“我是天錐,你們師祖扣住我,九頭柳相遲早沖出黑白島,到時候天下生靈塗炭,難道你們師祖是個魔頭?”無論錐子的目光望向誰,一絲余光始終呆滯冰冷地停留在三寸丁溫不說臉上。

    溫不做立刻搶過了話頭,露出一臉小人笑:“沒根!師祖一代奇人,真要禍害天下,我們這些做晚輩地也只能跟著了。要我們信你其實不難……”

    溫樂陽從旁邊點點頭,借著說道:“只要你說出,你為什麽還留在這里不走。”溫不做本來正在賣關子,結果一個不小心被人把話給搶了,氣鼓鼓的瞪了溫樂陽一眼。

    無論是真話還是謊話,都圍繞著一點,就是錐子為什麽還留在石林里。錐子剛要說話,溫不做突然攔住了她:“慢著!把大穿山甲叫出來,我們要見他,有什麽話等他來了再說!”

    錐子柔柔地笑了:“它來了也沒用,不可能帶著你們逃出去的。”話雖然這麽說,但是仍輕移動腳步走了,一會功夫之後,拖著大穿山甲地尾巴又回到眾人跟前。

    一個纖纖少女。拖著一頭幾十米長的大穿山甲款款而行,場面蔚為壯觀。

    穿山甲身上光禿禿的,沒有一片鱗,看上去果然像極了沒殼的王八,溫樂陽都替它寒心,好歹也是個護山神獸,居然在兩個魔女手里被剝了兩次鱗,這種機遇也算天下少有了。

    錐子的語氣很無奈:“你們根本不明白。從頭到尾我沒說過一句謊話,你們既然來了,就一定會救我出去的。”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沒說話。要是師祖把她囚禁在這里,自己這一行人就算被抽筋扒皮,也不能放了她走。

    錐子繼續說:“我是天錐,被貓妖與裹環擊碎,拓斜從海中救我。掠落在這里讓我重活,這些都是沒錯的,我現在也不能離開,卻是因為……”說著,她微微踮起了腳尖。讓人心疼地面容輕輕上揚。

    溫樂陽明明和她相距快十米的距離,可是突然覺得。錐子揚起的下頜,似乎快要碰到了自己的臉,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

    “掠落仍然留下了一道巫法禁制扣住了我,讓我不能離開這座石林。”

    小易什麽都好,就是有一個毛病,愛聽故事。只要有人講故事她立刻就全神投入,小臉上都凝結著納悶:“掠落救你。然後又扣住你?為什麽?”

    錐子笑了:“因為我能記起所有的前塵往事!”

    小易一擺大喇嘛。滿心焦急的怒道:“別打謎語賣關子!”

    “我複活之後,若不記得前塵往事。心里便只有天命所歸,立刻會趕回黑白島鎮壓柳相。可是現在我能記得所有過往。那種枯燥的日子,真是不想再過了。”

    小蚩毛糾怒極而笑:“你本來就是天錐,就是為了鎮壓九頭怪物而生……”

    錐子似乎根本就不願意回憶以前在黑白島地日子,幅度極大的奮力搖頭:“我已經執著一世,不想再重蹈覆轍!”

    溫不做的笑容有些猙獰,對著溫樂陽笑道:“這個妮子,他媽的進化了!”

    錐子滿臉迷茫,以前沒聽過進化這個詞兒:“掠落的門道驚人,但是他也拿捏不好這個尺寸,讓我複活又不記得前生只想著心中的天命。不過他心思縝密,當初已經想到了我一旦能記起以前的事情,就不願在回黑白島,所以在法術里藏了一道禁制,不管我能不能記起原來的事情,在複活這後都會被禁錮在石林中。等我重生之後,他地傳人會趕來,用他親傳的法術法寶,抹去我的記憶,再破解禁制。那時候我只記得天命,只會趕往黑白島。”

    “而他,就是掠落派來,抹去我記憶的人。”說著錐子一指地面上,已經變成冰渣的樂羊瘦金:“他帶著掠落地寶貝,差點就傷了我,要不是大穿山甲突然鉆出來,岔開了他的心思,我現在就已經起身前往黑白島了。”

    錐子一邊說著,一邊毫無顧忌地撩開了些上身的長綾,露出半個蜜桃般嫵媚而嬌弱的誘人弧度,一個長針留下的細小血洞,赫然印在了她的心口上。

    溫不做這次是貨真價實的苦笑了,琢磨了一會才試探著問:“那紅印子……是萬能鑰匙,雖然不如原配的鑰匙好用,但是也能開鎖?”

    樂羊瘦金進入禁制幾乎是一閃而入,小蚩毛糾則折騰了半天。

    當時在石林外,大穿山甲遁地而入,樂羊瘦金隨後沖了進去,但是他身傳掠落留下地破解禁制地辦法,後發先至,趕在穿山甲之前就找到了錐子,本來要抹去錐子的記憶,一旦成功地話,錐子的心里便只剩下天命,掠落施展地禁制也隨之破解,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候,大穿山甲破土長著大嘴沖來了,樂羊瘦金功敗垂成,含恨而死。

    老實孩子駱旺根又皺起了眉頭:“那樂羊瘦金殺我幹什麽?”

    錐子吃吃的笑了:“他早就死透了,哪能再殺人,是我讓他起身的,我想看看你們誰最厲害。”說著伸手一指溫樂陽:“你,不錯。”跟著,伸出一截小巧的舌尖,舔了舔自己永遠濕漉漉的嘴唇。

    溫樂陽一邊模稜著牙,一邊心里發涼的想,她餓了?



第七十三章 相擁

前因後果基本弄明白了,萇貍打碎冰錐,九頭蛇柳相正欲著破繭而出,一旦怪物重現於世,始作俑者萇貍、裹環必遭天譴,拓斜師祖和叫做掠落的巫蠱奇人,費盡心機讓冰錐複活,想要替萇貍消弭這場大禍。

    兩千年後錐子重活,果然像掠落當初估計的那樣恢複了全部記憶,不願在回黑白島去,樂羊瘦金功敗垂成被她殺掉。

    紅印子是不是萬能鑰匙不好說,可的確是能開這把鎖,自己這群人本來是來銷金窩抓大穿山甲,誰也沒想到一番苦戰之後,巴巴的趕到石林里送死來了。

    錐子毫不停歇,一口氣把事情的後半段毫無保留的全說出來。大夥都明白,她敢一點也不隱瞞自己身上的禁制,自然是有信心穩穩的吃定了他們。

    老實孩子駱旺根表情有些緊張,但是語調還算平靜,皺著濃眉問錐子:“掠落的巫力通天,他留下的禁制我們聽都沒聽說過,更別提解……”說著半截,突然啊了一聲,滿臉恍然大悟的閉上了嘴巴。

    錐子那水一樣的目光,在小蚩毛糾身上流轉了一圈。

    小蚩毛糾的紅印子,似乎剛好是掠落巫法的破解之道,守護石林的禁制被他不怎麽費力的破掉,現在錐子身上的禁制,能不能破誰也說不準。

    三寸丁溫不做絲毫不在意錐子那一抹始終籠罩著他的陰冷余光,側頭瞪著小蚩毛糾:“小子,記住,她若用我的性命作威脅,你也絕不能給她解開巫蠱!”

    話嘮溫不做仍然是滿臉的小人笑,對著蚩毛糾點點頭:“我們所有人都是如此!”

    如果說這一行人中,能有一個解開掠落留在錐子身上的禁制,也只能是蚩毛糾了。

    蚩毛糾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邪異的金色,豪爽之極哈哈一笑,大氣磅礴的說了兩個字:“麻煩!”

    就是不說不做這樣地老江湖也都楞了一下。不明白蚩毛糾地意思。但是這個娃娃在大笑地時候。全身都蕩著起苗家漢子地狠戾與執拗。就像一把略染銹跡但依舊鋒利地柴刀。

    但是錐子卻表情一變。滿臉地膽怯與委屈一掃口空。怒叫著倏然出現在小蚩毛糾跟前。右手按住他地頭頂迅速地一抓。蚩毛糾立刻淒厲地慘叫了一聲。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靈魂。手腳抽搐地摔倒在地。錐子地右手上。一團金色地火焰無聲而妖嬈!

    連半霎地功夫都不到。錐子就把蚩毛糾地命火從他地頭頂上一把抓了出來。跟著身子又是一飄。抓著命火向三寸丁溫不說扣下!

    溫樂陽早就把全副地精神都放在錐子身上。但是依舊沒能捕捉到對方地行蹤。等他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地時候。那只裹在金色火焰中地柔荑。已經靜靜凝結在三寸丁溫不說臉前不到一尺地距離。

    金色地命火在錐子地手中頑皮地跳動著。偶爾吐出一兩條火舌。輕輕掠過溫不說地面頰。不帶一絲溫度。就像死人地嘴唇般。柔軟。冰冷。

    溫樂陽這時候身體才剛剛一動。隨即又用盡全身地力氣。把自己固定在原地。目眥盡裂地瞪著錐子。

    錐子輕輕蹙起修長的雙眉:“這火很奇怪,有時很燙。有時又冷的嚇人。”說著,另外一只手五指捏訣對著駱旺根地屍煞引動了幾下。

    屍煞那柄銹跡斑斑的飛劍萬般不情願的從空氣中跳出來,歪歪斜斜的飛到她跟前,掙紮了片刻之後,一頭栽進了她右手的命火中,甚至連一絲聲響都沒能發出來,就變成了一蓬焦臭的青煙。被命火燒得連一滴鐵水都沒能留下!

    錐子微微側過頭。小心翼翼迎上了溫樂陽快要噴出火的雙眼,聲音在淒婉中帶著幾分愕然:“你想殺我?”

    溫樂陽毫不猶豫地點頭。

    錐子地眼圈紅了:“我只想請你們幫我解掉禁制。從沒有過害人的念頭……”

    話還沒說完,小易張嘴就罵:“你放……放……”四老爺地管教極嚴。小易從小到大一句粗話也沒說過,現在真想罵街的時候,也罵不出來,急得自己咬牙切齒。

    在命火下地三寸丁溫不說大聲替她說:“你放屁!”

    小易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蚩毛糾就被你害了!”

    蚩毛糾躺在地上,臉上沒有一絲光澤,像個活死人一樣呆呆的睜眼望天,偶爾眼珠轉動一下證明他還在活著。錐子聲音略略帶著一絲顫抖:“他想自盡,是我救了他!這團命火差點燒幹了他的腦漿。他這麽硬朗,你們個個這麽硬朗,一起對付我。”

    大夥終於明白了小蚩毛糾剛才的笑聲,這個娃娃想靠自盡來絕了錐子的希望,總好過眼睜睜看著她折磨同伴來要挾自己,也許還能給同伴換來一絲生機。無論是二娘、大長老蚩水裂還是蚩毛糾,溫樂陽見過的苗不交,都是寧折不彎的狠性子。

    溫不說哼了一聲,根本不把面前的命火當回事,大聲對著焦急忿怒的溫樂陽和溫不做說:“一個孩子尚且如此,咱們溫家的人還有什麽可說的!只可惜我死了這個仇卻沒法報……”他的話還沒說完,錐子空著的一只手突兀的揮起,在他肩膀一抹,一小片青色的水立刻被她從溫不說身上拽了出來,隨後被她甩到了地上。

    錐子又急又氣的跺腳:“你們個個都要在我面前尋死,幹脆殺了我算了!”說著邁開兩步,挺起誘人的胸膛對準了小易的大喇叭,臉上一片堅決的嫵媚。

    小易的大喇叭一早就提起來了,可是遲遲沒有扣動扳機,一是投鼠忌器,怕連累三寸丁,二則是錐子的的確確不能殺,她是拓斜師祖費盡心思複活的重要人物,不僅不能殺,甚至還要好好的保護起來。

    救是肯定不能救,殺更不能殺。當然也殺不了人家,對於溫樂陽這一行來說,最好的結局也只能逃出石林,把錐子依舊留在這里,不過現在看起來。這個結局比讓胡蘿蔔吃了溫樂陽還難實現。

    錐子在決絕中,對著溫樂陽露出了一個濕潤而苦楚的笑容:“你們殺不得我,又何苦…….”話音未落,突然一聲驚天巨響,天空中地浮雲就像受驚的遊魚飛快向著遠方逃逸而去,一片浩浩湯湯的雷光從四面八方翻湧奔騰,璀璨的銀色花朵,帶著天地間陰戾的怪笑,在錐子面前猝然怒放!

    大喇叭前青煙裊裊。小易竟然咬牙切齒地開槍了。

    錐子的表情在剎那間變得驚愕而恐懼!

    溫樂陽臉上又是驚喜又是崩潰,老實孩子駱旺根目瞪口呆,溫不做哎喲一聲,擡手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溫不說卻在漫天焦雷中哈哈大笑,躺在地上早已失去神智的小蚩毛糾微微瞇起了眼睛。千萬道淒厲的神芒像鋒銳的剃刀,轉眼把空氣撕扯的粉碎!而就在雷心痧成形的剎那,整個石林也發出了一聲瀑布與巨石交擊的轟鳴,每一根石柱都變成了一蓬激越地清泉,錐子就像怒海中的漩渦。瞬間把所有水光都聚斂在自己的身前!

    雷光滾滾,水濤驚天,不過是一轉眼間的天威碰撞!所有人都被蕩起的巨力重重的擊飛。溫樂陽在摔出去之前,就已經把小易抱在了懷里。

    小易拼命的把目光從溫樂陽的肩膀上探出去,小臉上又是緊張又是激動,想看看到底誰輸誰贏……

    等溫樂陽抱著小易腳步不穩的爬起來的時候,雷霆與水幕同時消散,所有人地心里都是一沈!

    錐子的右手,依舊是熊熊燃燒的金色命火。臉上透著深深地絕望。甚至有些呆滯的望著小易,好像在喃喃自語:“你…你真的要…殺我……”她的話還沒說完。溫樂陽猛地覺得懷里一空,小易已經被錐子搶走了。

    溫樂陽怪叫著狠狠撲起。向一頭發瘋的黑豹,閃電般沖向不遠處那個飄忽不停的窈窕身影。

    錐子身形不停的閃躍,速度上剛好能讓溫樂陽跟得上,但是永遠也追不到,她地眼中透著濃濃地歉意,舉起右手上妖嬈的命火,一寸一寸向著小易地臉緩緩的按了上去:“這座石林都是我地真水之身所化,要殺我,就先毀掉所有的水石。”

    溫樂陽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整張的扯下來,好讓自己能跑得再快上一點,嘴里的怒嘯漸漸變成了嘶啞的長嗥,不說不做和駱旺根也跳躍著拼命阻截,可是無論誰都摸不到錐子哪怕短短一寸的衣角。

    眼看著金色的命火距離小易只有幾寸的時候,小蚩毛糾突然動了!

    毫無征兆的跳了起來,一把揪住自己的頭發,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一拔,隨即把滿手還連著鮮血的碎發拋向空中,嘴里大吼了一聲誰也聽不懂的苗語,聲調詭異,而嗓音淒厲!

    半空里的頭發猝然冒起青煙寸寸成灰,正在錐子右手上的命火仿佛猛地被主人的呼喚驚醒,就像一條金燦燦的幼龍,在一跳之下立刻翻卷而出,毫不留情的打在了錐子那張柔和著誘惑與淒婉的精致面容上!

    錐子在奪走蚩毛糾用來自盡的命火時候,曾經摸過蚩毛糾的頭頂。

    小蚩毛糾丟了自己的命火,收集不到錐子的頭發、皮屑、指甲,唯一能夠用以施巫的,也只是自己曾經留下過敵人氣息的頭發。如果錐子當時拍蚩毛糾的臉,現在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撕下自己的面皮。

    被主人喚醒的命火瘋狂的反噬敵人,熾烈的金色火焰在與皮膚接觸的瞬間,立刻暴起了讓人毛骨悚然的聲,實力強橫到無以複加的天錐猝不及防,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叫,一把扔掉小易,手足無措的亂跳亂叫。

    蚩毛糾小臉煞白,對著溫樂陽大吼:“我堅持不了多久!”

    溫樂陽沒有一絲的猶豫,趁著錐子身形散亂的剎那,就像一條靈活的電鰻,倏然遊弋到她的懷中。

    錐子滿臉的火焰,兩只胳膊好像本能一樣,死死的抱住了溫樂陽。

    生死毒力瘋狂流轉著。錯拳數百擊重擊,之間沒有半刻地停頓,從溫樂陽每一個關節,每一寸肌肉盡數陷入了錐子柔軟的身體。

    讓溫樂陽感到意外的是,他以為那足以把自己撕扯成碎片、排山倒海一樣的反噬之力。並沒有從錐子的身體中湧出……關節與身體交擊地聲音悶鈍而呆滯,慘叫聲漸漸嘶啞,知道最終變成了一絲嘆息,那雙仿佛努力想把溫樂陽留在自己懷中的雙臂,終於無力的松開了。

    溫樂陽向後退了幾步,拉住死里逃生的小易,兩個人一起不敢置信的看著地面上的錐子,在她臉上,金色的命火依舊燃燒著。

    整個石林都開始狠狠的顫動著。發出隆隆的哀鳴。

    溫不做地臉上沒有了平時戲謔的笑容,跑到他們身旁,滿臉關切的瞪著溫樂陽和小易:“受傷沒?”

    兩個人同時搖搖頭,小蚩毛糾在老實孩子駱旺根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走到溫樂陽跟前:“打…打死了?”

    溫樂陽搖搖頭:“不知道。”

    蚩毛糾一跺腳,哭喪著臉:“那我命火不能總這麽燒著啊!”

    小易把整個身體都靠在溫樂陽懷里,雙手忙著給大喇叭裝雷心痧:“等一會你收了命火,我再補一槍……”

    溫不做一瞪眼:“不行!最好她還活著,就現在收了命火咱趕緊走……溫樂陽拉著穿山甲,老道…讓屍煞抱著!”

    溫樂陽答應了一聲。把小易扶穩了之後,正要走向穿山甲,突然鼻子里飄蕩起一陣奇異的香氣。隨即整個身子一緊,一個比水還要柔軟的身體毫無征兆的擠進了自己懷里!

    其他人只覺得眼前一花,等看清楚的時候,錐子竟然溫柔的抱住了溫樂陽,微尖地下頜搭在他的肩膀上,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著。仿佛在盡情的宣洩著由衷的幸福與喜悅。

    蚩毛糾的命火。已經回到了他的腳下,跳躍著。妖嬈著。

    滑膩柔軟的身體抱個滿懷,溫樂陽現在卻不消魂。他丟魂還差不多,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嚇得抽筋似的收縮,玩命地催動著身體里地生死毒,就要施展錯拳。

    熟悉的聲音,帶著熟悉地哀傷與誘惑,在他耳邊輕輕呢喃:“沒用的,傷不到我,只會害我抱地不舒服。”說著,錐子側過頭,突然親了溫樂陽一下,隨即才放開他,哀愁的目光里洋溢著一絲難得的快樂,退開幾步之後還沒說話,突然一個憤恨而清脆的聲音沖天而起:“你親他?”小易撒氣似的把大喇叭揮舞的虎虎生風,她還沒來得及重裝雷心痧,槍法不行,只能使棍法,跑到溫樂陽跟前,先是滿臉關註的問:“你…沒事?”

    溫樂陽哪敢讓小易跟錐子耍棍,急忙拉著她後退,搖著頭說:“我沒事,沒受傷!”小易不甘心的掙紮著:“她親你!她親你……”話音未落一陣香風撲面,錐子突然飄身而進,在她秀氣飽滿的腦門上也親了一下。

    小易腳底下一滑,要不是溫樂陽她就坐地上了。

    客觀的說,在溫樂陽的感覺,錐子那柔柔的一吻,很讓人手腳發軟。

    錐子的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哀愁,在夾雜了絲絲的快樂之後,誘惑變得更加明顯了,側著頭望著溫樂陽,笑嘻嘻的說:“謝謝你!”

    溫樂陽的心有些發涼,已經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依舊不甘心的問:“你的禁制…已經破解了?”

    錐子快樂的點頭:“你的拳法古里古怪的,但是能破掉其他的法術!你剛進石林的時候和老道對打,我就感覺到了。”

    老實孩子駱旺根啊了一聲:“不是…破除禁制的不是他嗎?”說著指了一下小蚩毛糾。

    錐子用一種你比我可憐的憂傷目光看著駱旺根:“那是你們自己說的,我可沒說過。”

    溫不做的表情也難看到了極點:“剛才都是你故意安排的?”

    錐子沒直接回答,而是笑著說:“真水鑒神,你們每一個人的脾氣個性,在石林里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隨即又側著頭把目光留戀在溫樂陽的臉上:“我早就說過,你是好人。”

    溫樂陽這次真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錐子的目光越明亮,那股柔弱就越明顯,誘惑也就越深刻:“別想了,你們現在根本攔不住我,要是掠落和拓斜還活著地話……就讓他們來找我吧!”隨即慵懶的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身上裹著的青綾被扯出了幾條縫隙,露出一片刺眼的白,跟著有些羞赧也有些怯怯地問溫樂陽:“做人,好玩嗎?”

    溫不做立刻搖頭:“不如當天錐好玩!”

    錐子輕輕的笑了,沒搭理溫不做。而是自顧自的向下說:“我要走了,做一次富人、做一次窮人、做一次善人、做一次惡人、做一次壞人、做一次好人……”

    溫不做的笑容挺無聊的:“你做好人的時候,想著點黑白島的事啊。”

    錐子嘻嘻一笑:“我還想嫁人!”

    小易嚇了一跳,埋頭還是往大喇叭里裝雷心痧,錐子卻呢喃的笑著,表情絲毫不在意,指了指三寸丁溫不說:“你欠我一條命,要記得還,”隨後又看了溫樂陽一樣。似乎想要說什麽,不過最終還是搖搖頭,轉過身裊裊婷婷的走了。

    溫樂陽地身子動了一下,不說不做兄弟同時按住了他,一起搖了搖頭。

    當錐子走到所有人視線盡頭的時候,擡起手頭也不回的揮了揮,似乎是在想他們告別,而一片碩大的石林突然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呻吟,在嘎嘎的鈍響中,轟然崩碎成一片瑰麗的水光。

    駱旺根急得直跺腳:“怎麽辦。怎麽辦?”

    溫樂陽指了指他們跟前小山似的脫鱗穿山甲:“先找到萇貍師祖,然後喊上大慈悲寺兩位神僧去找畫城,一起抓她!”

    雷心痧都打不死。錐子的實力根本就不是溫樂陽這群人能想象的,心機更加不得了,連不說不做這樣地老江湖都被她騙的團團轉,溫樂陽現在盼望的就是萇貍師祖能對付地了她,或者畫城里還有有掠落留下的控制錐子的手段。

    溫不做點點頭:“外面還有個畫城的樂陽溫。”寸丁溫不說表情陰冷:“還有那個鵝羊老道,他們怎麽會也知道錐子的事。”

    在隆隆的流水聲中,萬道水箭同時沖天而起。在天空中匯聚成一條粗大的水龍。靈活婉轉著,撲向了錐子地背影。旋即盡數消失在她地手中。

    水痕流轉過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只剩下一片清澈地湛藍。

    不管怎麽說,這個魔女總算是走了,自己人還平安無恙,溫樂陽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猛地又繃直了身體,在幾百米之外,一群祁連仙宗的弟子們,正呆若木雞地瞪著自己。

    從溫樂陽、侏儒老道滾成一團進入石林之後,祁連仙宗的弟子就開始瘋狂的轟擊禁制,想要打進來,直到剛才,碩大的一片石林突然憑空消失了,所有的老道全部呆若木雞,全都傻眼了,根本就想不通到底是怎麽回事。

    地面上,暗銅色的流毒迅速的蜿蜒流轉,片刻後就凝聚在溫樂陽腳下,兩只銅蟻和我服了卻不知去向了。

    祁連仙宗還有能力一戰的弟子也小心翼翼的圍攏過來,在看到溫樂陽身旁白花花的大穿山甲和滿臉血汙昏迷不醒的侏儒老道之後,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一個中年道士一聲令下,稀稀疏疏火紅色的長劍嗡嗡震顫而起,勉強組成了燒天的赤煉。

    祁連仙宗的劍陣,兩次被雷心痧轟擊,又兩次和至金流毒廝殺,現在十者去其八九,比著溫樂陽剛來的時候,無論是氣勢規模,還是威力上都差得太遠了。

    溫不做撇嘴一笑,從小易手里接過大喇叭,指著腳下的侏儒老道,對著祁連弟子大吼:“來啊?誰想他死就……”話音未落,赤煉在轟轟的震鳴中兜了一個圈子,隨即狠狠的向著他就砸下來了。

    要不是溫樂陽的流毒及時湧起,溫不做現在應該是香噴噴的外焦里嫩。

    溫不做氣的嗷嗷怪叫:“這群欺師滅祖的東西……”

    小易拿回大喇叭,笑得花枝亂顫:“剛才在外面的時候,除了侏儒老道,他們誰也沒看出來雷心痧是大喇叭打出來的!”說話的空,小易已經裝好了大喇叭,英姿颯爽的斜舉槍口,向著天空中的赤煉轟然一擊。祁連仙宗最後一批飛劍就此報廢。

    所有的飛劍被毀,每一個祁連弟子都身受重傷,再無一戰之力。

    溫樂陽懶得廢話,低頭抱起侏儒老道走進祁連仙宗的弟子中間,把他交給那個發號施令的中年道士:“令師無恙,靜養就好。大穿山甲破土暫時得跟我們走!”說完之後回去拉起破土,至金流毒在他們身旁流淌著,護住了所有人,向著外面走去。

    在經過原來石林之外,不久前小蚩毛糾施展紅印子蠱術破解石林第一層禁制的地方,溫樂陽咦了一聲,目光里充滿喜悅,突然停下了腳步。

    巨劍流金火鈴,正謝謝的插在金石一般的地面上,偶爾發出一聲震鳴,我服了正斜斜的倚在劍身上,美滋滋的搖頭晃腦,兩只銅蟻也恢複了一些力氣,彼此之間正不停的碰著觸須,仿佛在商量著什麽……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2 AM 編輯




第七十四章 金毒


巨劍流金火鈴,全長九丈,差不多有七八層樓的高矮,現在大部分劍身都切入地面,只露出一小半鋒刃和巨大的劍柄,看上去好像遺留自亙古洪荒的殘骸,氣勢恢宏而奪目。紅色的巨劍下面有條紅色的蟲子,吊兒郎當的靠在劍上,時不時的翻騰兩下,好像在蹭癢癢。

    我服了正悠哉遊哉的曬太陽,突然看見溫樂陽出來了,立刻一個鯉魚打挺…沒爬起來,小易笑嘻嘻的跑過來,俯身把它抄在手心里,隨即驚喜的歡呼了一聲,我服了的身體,又變回了深邃飽滿的暗紅色。

    我服了在銅人陣的時候,為了救小蚩毛糾和抵禦銅蟻驅趕的流毒,幾乎耗盡了一身的火行劇毒,顏色也變成灰撲撲的,就像重癥將死之人才有的膚色,沒想到不過才大半天的功夫,就已經完全恢複了。

    白皙水嫩的手掌,賣力打滾的火紅蟲子,映在一起說不出的好看,小易只覺得手心里又暖又癢,咯咯笑著問溫樂陽:“它怎麽回事,這麽快就好了?”

    溫樂陽一手拖住大穿山甲的尾巴,也挺納悶,眼睛掃來掃去,最後停在了巨劍流金火鈴上,遲疑著說:“是它?”我服了喜歡吸食火行,當初在溫家村曾經撲倒過鼎陽宮大師兄的蜻蜓小劍火尾,還蟄過一頭火紋老虎,每次完事之後都是像現在這樣精神百倍。

    我服了一聽見溫樂陽說話,立刻忽忽怪叫著歡呼。身子一縮一伸,在半空里劃出一條赤色的弧,靈活無比地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和剛才鯉魚打挺的笨拙截然相反。

    祁連仙宗的弟子修煉的都是火行的飛劍法寶,不過溫樂陽沖進石林的時候,我服了幾乎已經毒力耗盡,比著條蠶也就膚色深點,當然不敢去惹那些盛怒中的老道,溫樂陽想來想去,也只剩下眼前這把流金火鈴了。

    小易掐了個斜眼。撇了撇跟前的巨劍:“就憑著這把劍?”流金火鈴只是侏儒老道的障眼法,看著威風凜凜但是根本沒點法力,在小易眼里就是塊巨大地鐵片子。

    溫樂陽笑了:“仔細一想還真很有可能,能從雷心痧下逃出來。沒準還真不是件俗物。”跟著手疾眼快的揮手,把低著頭沖鋒的我服了擋在嘴邊,自從在裂地蛤秀兒肚子里呆了快一年之後,我服了時時刻刻都想著往他嘴里沖。

    我服了沖鋒未遂,本來意興闌珊的扒在溫樂陽手上,聽到他地話之後,立刻有變得精神起來,渾身就像小人得誌似的使勁抖了一下,用東北方言說。就是標準的得瑟。

    巨大的流金火鈴,隨著我服了的抖動,和應著發出了一聲淺淺的輕鳴!溫樂陽嚇了一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彈了彈我服了,笑著問:“怎麽回事?”

    我服了懶洋洋地準備再次抖動身體。一直左右亂晃地大腦袋突然一僵。隨即發出了忽忽地歡快叫聲。就想頑童發現了好玩具。一下子從溫樂陽手心彈了出去。跳到大穿山甲身上。美滋滋地打滾攀爬。把溫樂陽和小易全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溫樂陽和小易又氣又笑。正想回頭去把蟲子抓回來地時候。腳下突然傳來了一陣當當當敲小鑼地聲音。

    兩只銅蟻磨牙。其中比較強壯地一只把另一只擋在身後。強壯地下顎正在互相敲擊著。好像戲班子里地鑼聲幹凈利落。清脆動聽。

    兩只磨牙被雷心痧震蕩身受重傷。現在身體還是慘白色。不過精神已經好了一些。至少能敲鑼了。

    溫樂陽饒有興趣地蹲下來。甚至還向著麻雀大地螞蟻。緩緩地把手伸了出去去。

    小易嚇得一把拉住了他地胳膊:“不要命了!”

    溫樂陽笑得滿臉輕松,就勢縮回了胳膊,拉住了小易的手:“沒事,這兩頭螞蟻斂毒驅毒厲害的很,但是自己的毒性不怎麽樣,而且現在基本已經耗盡了!”

    小易若有所思地盯著兩只銅蟻沒說話,老實孩子駱旺根從旁邊搭腔:“真地?”說著也蹲到溫樂陽跟前,向著兩頭磨牙伸出手去。

    溫樂陽差點嚇暈了,用肩膀一把把駱旺根扛到一邊去了,溫不做也快步跑上來把他拉走,嘴里罵著:“你小子怎麽這麽唬呢!”

    小易想了一會,有些苦惱的揉了揉眉心,守著正確答案她才懶得動腦子,小手用力捏了溫樂陽兩下:“快說!”磨牙是至金蟲王,我服了如果長大了變成火蛾佛燈引,就是火行地至尊。不過兩種蟲子在毒性傳承上卻差異極大。

    佛燈引的幼蟲,雖然稀罕少見,但是比起磨牙地幼蟲來,可多了不知多少倍,所以煉毒的有心人還是有機會能見到紅色的佛燈蟲,但是佛燈蟲破繭成蝶的幾率極低;磨牙的幼蟲則根本就沒有人見過,這種東西一出現就肯定是流毒四方的至金蟲王。普通人見了它們就摸到閻王爺的手了,就算是溫家生老病死坊里,關於她們的記載也少之又少。

    溫樂陽指了指正在沖著他敲鑼的大磨牙:“樂羊瘦金進石林的時候,先沖過了這兩頭蟲子的流毒,隨後這兩頭蟲子大怒,把自身的毒素也註入了流毒里,還記得不?”

    小易點點頭。

    當時兩頭磨牙身邊的流毒,立刻濃了許多,面積也漲了起來,可見它們自己的毒性暴戾得很。

    溫樂陽笑呵呵的點頭,石林消失之後,天空也明亮了起來,陽光播撒下來稀釋了銷金窩的淬厲,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地舒服:“當時我也這麽以為的。可是後來大喇叭傷了它們倆,流毒反撲的時候……”

    不說不做兄弟和小易或實踐型、或理論型,都算是用毒的行家,現在都全神貫註的圍攏過來,仔細聽著溫樂陽的話。

    溫樂陽前一陣子自己身體中生死毒在融合了巨蛙的至性土毒之後,並不是不再吸斂毒素,而是不吸斂一般的毒素。流毒的反撲再次引發了溫樂陽的生死之毒,就像在裂地蛤肚子里那次一樣,他地身體開始瘋狂的吸收金毒。

    當時的場面蔚為壯觀,大片的流毒暗潮卷成了憤怒地漩渦。緊緊圍繞著溫樂陽瘋狂的打轉,被一絲絲的抽走。不過和上次消化土毒、在蛤蟆肚子里被困了九個多月不同,這次沒過多長時間溫樂陽就能活動了,而且身體中的毒力也不像第一次那樣增長了許多。只強了一點點。

    但是磨牙驅趕的大片流毒,居然全被他接管了。

    隨後就是連番的勾心鬥角和冒險、苦戰,溫樂陽也一直沒顧得上和大夥說明白。

    溫樂陽愜意的伸了個懶腰,輕輕放開小易的柔軟的小手,隨後伸出一根手指,在地上輕輕一敲,巴掌大小地一片流毒迅速遊弋到了他的手上,很像暗銅色的水銀,雖然不夠程亮剔透但是足夠輕巧靈活。溫樂陽一邊把玩著一邊說:“流毒雖然暴戾,但是金行還不夠純烈,我身體里的生死毒,吸斂的可不是它!而是……”說著指了指敲鑼敲累了,正趴下休息的磨牙:“它們倆從身體里排到流毒中地劇毒!”

    小易的眉頭又皺起來了,眉心凝結出一個可愛的問號:“磨牙自己的劇毒。和至金流毒還不一樣?”他們當時明明親眼看到,兩只螞蟻都把下顎咬在地上,向著流毒里註入毒素,隨即流毒變得又多又濃。

    溫樂陽用力搖搖頭:“當然不一樣,兩頭螞蟻自己的劇毒,毒性算不上什麽,但是有另外的好處!看好了!”說著。那片巴掌大的流毒隨他心意又流回地面。仿佛活過來一樣,迅速地攤開自己地身體。面積越鋪越大,同時也越來越稀薄。巴掌大小的一塊,一直延展成磨盤大小地一片,顏色幾乎變得透明起來,這時候小易低低的驚呼了一聲,在已經稀薄地快要看不出來的流毒中,赫然顯出一絲絲比著頭發還要細上無數倍的、絲絲縷縷幾乎看不出來的脈絡。

    溫樂陽並不急著揭曉答案,而是問身邊的幾個人:“看清楚了?”

    三寸丁溫不說和小易老實巴交的點頭,溫不做卻跺著腳:“祖宗,你可急死我了!”兩只本來已經委頓在地的磨牙銅蟻都爬了起來,焦急的打著鑼,似乎想要撲進這片流毒中,但是又打從心眼里充滿了畏懼。

    溫樂陽苦笑著:“我這不是怕你們不明白嗎?別說你們了,就連我自己還有點迷糊……”話音未落,三寸丁突然爆喝了一聲:“少廢話,趕緊的!”

    溫樂陽誒了一聲,跟前那眼展成一大片的流毒,那些絲絲縷縷的脈絡開始迅速的遊弋,片刻之後,脈絡就從流毒里盡數抽離出來,靜靜的待在溫樂陽跟前,只不過是一滴比綠豆大點有限的水珠。

    一邊是稀薄的流毒,一邊是一滴四色毒液。

    小小的水珠里,純黑、純白、純金、純褐四種顏色絲絲糾纏但涇渭分明。

    溫樂陽繼續給他們解釋著:“螞蟻的毒原來是純金色的,現在和我糾結著土毒的生死毒混在了一起,就變成四色了。”

    小易似乎明白了:“磨牙驅轉流毒暗潮,是靠著自己的至金劇毒編織脈絡?”

    溫樂陽用力點點頭,用標準的四川話大聲說:“對頭!磨牙自己的毒性不算太熾烈,但是能夠把金行的毒素都聚攏、編織成一片,隨它們驅趕傷敵,這才是它們的厲害之處!在樂羊瘦金突圍之後,磨牙把自己身體里的毒素全都吐了出來,又吸引凝聚了更多的金毒,這里本來就是銷金窩的中心,土石里不知道遊離著多少至金流毒,當時都被它們編到一起。自然變得又多有濃!”

    溫樂陽越說越高興:“銷金窩的流毒暗潮分量不夠,我不稀罕吸斂,倒是這兩只磨牙地毒性不錯……”我服了在大穿山身上興高采烈的打滾跳躍,聽見溫樂陽的笑聲,也得意的抖動起身體,一人一蟲一起在巨劍流金火鈴的輕鳴中努力得瑟著。

    小易也眉飛色舞的跟著溫樂陽一起高興:“那你的生死毒…現在能流出體外了?”

    溫樂陽點點頭又搖搖頭:“只有金行流毒在身邊的時候才能流轉出去編織脈絡,讓這片流毒隨著我心意流轉,但是流毒暗潮不在跟前的時候還是不行,剛才在石林里我試過,生死毒流不出來。”說完。又是哈哈一笑,指著盤踞在身旁的那麽一大片金毒說:“知足!”

    溫樂陽自此練成溫辣子祖先留下地霸道功法之後,遇到修真高手也只能貼身搏鬥,遇到修為相近的高手。比如雞籠道的青鳥,一旦人家放出法寶他就得吃大虧,這次在銷金窩里,吸斂了兩只磨牙的能夠驅趕金行流毒地毒素之後,又搭了那麽一大片流毒,算是買一送一片。雖然貼身肉搏的實力沒有增長太多,但是流毒隨他心意流轉,能沖能跳也能無聲蔓延,好用無比。不久前在對上侏儒老道的火行法印就根本沒吃虧,現在他也算是有法術的人了。

    流毒和脈絡之間也有個比例,一旦脈絡編成,生死毒也就流不出來了,除非能再遇到一片新的流毒。

    小易繼續問他:“你身體里的生死毒流出去一部分驅趕流毒暗潮,那你近戰的時候會不會受影響?”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才回答:“影響不大。五行相稱,金毒、土毒和生死毒糾纏在一起之後,比著單純的金毒加土毒和生死毒要強了不少,現在分出去一部分之後,比著原來還要更強一些,要是全收回來的話,應該會更強……”說著又想了一會。才繼續說:“現在生死毒里有了金行。所以能驅動這片流毒暗潮,我自己估摸著。驅趕暗潮地生死毒,大抵占我全身毒力的四分之一的樣子……”

    溫不做哈哈大笑著搶過了話頭:“那就成了。占便宜了!”

    小易也笑著點頭,把控制驅趕暗潮的生死毒收回體內,溫樂陽能增強兩成多的戰力,但是如果用這兩成多得生死毒去驅趕暗潮,增加的戰力至少相當於大半個溫樂陽、如果是遠攻地話,那就更不用說了。

    溫樂陽笑得合不攏嘴,對於他來說,此行最大的好處其實並不是得到了一大片用起來堪比法寶、威力巨大的流毒暗潮,而是他似乎摸到了讓自己功法的門道,五行相乘,在生死之毒中,以土養金效果驚人,如果再以金生水,以水潤木,以木取火,到最後究竟會是一個什麽樣子,他一想就幸福的深呼吸,恨不得趕緊再去找一份至柔的水毒來試試。

    他們在這邊高高興興的交談,耳邊地打鑼聲卻越來越響亮,兩只銅蟻正對著那一小片失去生死毒脈絡地流毒暗潮躍躍欲試,但是彼此的觸須不停地碰觸,當當當的打著鑼似乎在吵架,而且越吵越兇,溫樂陽好奇地看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兩頭磨牙似乎都要把這一小片流毒讓給對方。

    小易的嘴巴扁了,可憐巴巴的望著溫樂陽,溫樂陽現在窮人乍富,哈哈笑著一揮手,直接從不遠處流毒暗潮中,驅趕來方圓十幾米的一大片就要抽離脈絡,小易嚇了一跳立刻阻止他:“太多了!”

    溫不做也跺著腳怒道:“敗家的娃子!”

    小易白了溫不做一眼:“不是咱們貪心,磨牙現在幾乎毒力盡喪,你給的流毒多了,他們反而受不了,沒準流毒反噬,會害死他們!”

    溫樂陽哦了一聲,在小易的指點下,從流毒中剝離出仍舊差不多巴掌大小的那麽一塊,攤開、抽離生死毒脈絡,隨後伸手一點,先後兩滴四色糾纏的生死毒立刻從他的指尖融進了身體。兩只磨牙歡呼了一聲,各自翹起屁股,歪歪斜斜的各自跑進了一片無主的流毒中去了。

    溫樂陽在說話的時候,一只手始終牢牢攥住大穿山甲的尾巴,等自己把該解釋的都解釋過了之後,才回頭看著昏迷的大穿山甲:“前輩,醒了五分鐘了,就別裝昏了。”

    老實孩子駱旺根不明白:“你怎麽知道他醒了?”

    小易笑著替溫樂陽回答:“你看他,我服了只要一爬,他身上那些比饅頭還大的雞皮疙瘩就波浪似的朝著兩邊竄……”說著,手里的大喇叭已經對準了穿山甲那顆尖尖的腦袋。

    大穿山甲被人揭穿了,沒辦法再撞死,倏然睜開了一雙巨大的眼睛,緩緩轉過頭,陰戾的瞪向溫樂陽:“我不吃熟人,你別逼我破了規矩!”

    老實孩子駱旺根嚇了一跳,用極低的聲音問身邊的三寸丁:“他生吃?”



第七十五章 定位

溫樂陽呵呵笑了:“你真要能吃我也不用裝暈了。”說著岔開了話題:“你認識我?”

    大穿山甲死死的盯著溫樂陽,仿佛在猶豫著要不要一口咬下去。溫不做滿臉的輕松:“穿山甲你可別打錯了主意,小心把自己吃成個圓圈!”

    大伙先是一愣,跟著都笑了,只有老實孩子駱旺根依舊滿臉的納悶:“什么圓圈?”

    溫不做得意洋洋伸手一指溫樂陽:“他還抓著穿山甲的尾巴呢……”

    大穿山甲能遁地開山,身體卻異常柔軟靈活,尾巴還被溫樂陽抓在手里,上半身已經轉了過來,和他正面相對,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緩緩開口:“我認得你,峨眉山你和大小兔妖在一起,還有貓妖苌狸。”

    穿山甲的腦袋比著小房子還大,巨嘴開阖說話,噴出的氣息吹得一群人衣衫獵獵。小易、蚩毛糾、不說不做和駱旺根一起怪叫著趕緊捂起鼻子跑開了,屍煞猶豫了一下,也跑了。

    溫樂陽渾身濕漉漉的站在原地沒動,滿臉無可奈何,抹了一把臉正要說話,大穿山甲再度開口:“小子,破土爺爺得道千年,犯不著跟你敷衍,如果我妖力尚在,早就一爪子把你們拍成肉泥了,有什么要說的要問的,你就開口,用不著抓著爺爺的尾巴不放。”

    大穿山甲在兩千年前就是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連老兔妖不樂那時候都沒出世。

    溫不做跑到了穿山甲的側面,確保自己不會被他噴到之后,才笑著問:“我們當然知道你妖力不再,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那些挖山的力氣跑哪去了?”

    大穿山甲像是被刺激的倒了似的,霍然回頭,把大嘴對准了溫不做:“破土爺爺一身的本領都在鱗甲上,現在被石林里的那個妖女害了,幾個月之內都沒有力氣!”

    溫不做破口大罵。擦著臉又跳到了別處。

    小蚩毛糾就聰明多了。直接躲在屍煞身后。探出小腦袋笑嘻嘻地繼續問:“我不信你這么老實。妖力沒了會直接告訴我們。”

    穿山甲非常敞亮地哈哈一笑。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現在地處境:“爺爺沒有妖力。被你們試探出來是早晚地事。我要說我現在力大無窮神通驚天。你們就會放開我然后落荒而逃嗎?”

    溫樂陽也笑了。松開了它地尾巴:“前輩……”話音未落。猛地驚呼了一聲!

    細皮嫩肉地大穿山甲一俟尾巴脫離桎梏。立刻高高躍起。半截身子轉眼就鑽進了土里。撒腿要跑。

    溫樂陽又好氣又好笑。身子一晃鬼魅般地欺身而進。就在穿山甲眼看就要逃遁地時候。一把薅住了地面上僅剩地那一截尾巴尖。生死毒迅速流轉。全身猛地發力。

    啵。一聲輕響。幾十米地大穿山甲被溫樂陽從地下拽了出來。在半空中畫出一個驚世駭俗地弧線。氣勢恢弘地砸在了地上。

    不遠處重傷倒地的祁連仙宗弟子,都被震的身體一跳,幾個體質稍好的弟子看見自家老祖宗神獸臉著陸,目眦盡裂,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拼命。

    大穿山甲這下被摔得七葷八素,轟然一聲變成了方頭大漢的人形。不過沒有了那身又嚇人又惡心但是威風凜凜的鱗甲,身上地皮膚白皙水嫩,比著小易都不差。變成大漢的破土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些,瞪起眼睛對著正要過來拼命的祁連弟子怒罵:“想過來送死嗎?要有力氣就去看看你們掌門,沒力氣地就老實趴著別動!”

    小蚩毛糾看到大漢破土的狼狽相,眉花眼笑的搖搖頭:“你不老實,你不是說你沒力氣了嗎?差點讓你逃了!”

    破土被摔得灰頭土臉,嘴上卻一點也不吃虧:“你個小肉墩子懂個屁!兔兒愛跳貓兒會叫。爺爺是穿山甲,挖洞是天生的本事,沒有妖力神通,也照樣能遁地鑽山。要不是我沒有了護身的妖力,就憑這小子能抓到我?”

    破土說著,有些不屑的斜忒了溫樂陽一眼:“小子,對不對?”

    溫樂陽也不當回事,修妖成人的,似乎神經都不怎么正常。笑著點了點頭。把話題拉了回來:“我們只想問些事情,還請前輩如實告之。”

    溫不做也站到溫樂陽身旁。臉上掛著微微泛起陰狠的小人笑:“穿山甲,你想好了再說,咱們想聽實話不是什么難事!”

    三寸丁溫不說嘴角微微動了,似乎是笑了一下,沉聲說:“我遇到最狠的人,堅持了三天,最后用左眼看見自己地還在眼眶子里的右眼,爬出了半只蟲子,馬上說了實話。”

    溫不做嘿嘿笑著又補充了句:“咱們死字號,可不會給犯人照鏡子!”

    老實孩子駱旺根費力的吞了口口水,想象著一個人不照鏡子,會在什么情況下,才能用左眼看見自己那只還在眼眶子里的右眼。

    小蚩毛糾依舊是笑嘻嘻的:“兩位溫大哥要是問不成,就交給我試試,咱們苗家也有些稀奇古怪的手段呢!”

    駱旺根臉色青白,結結巴巴的說:“最后要還不行,我也想試試……控屍釘魂,然后讓他殺那些老道,穿山甲應該能知道自己干什么,但是身體就不聽自己指揮……還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啃掉自己的手……”

    其他人一下子都不說話了,大漢破土在不說不做和小蚩毛糾開口地時候滿臉無所謂,直到駱旺根結巴著說完,才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子,真沒看出來!”說著,又斜忒了溫樂陽一眼:“爺爺犯得著跟你們這些后輩小子扯謊話嗎?”

    溫樂陽立刻開口發問:“上次在峨眉山,前輩和苌狸師祖接踵離去,我想問問您,后來苌狸師祖抓…找到您了沒有?”

    破土悻悻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貓妖天生善捕,你們看看這世上,有餓死的老虎狗熊,有餓死的野貓嗎?我的修行又不如她,跑了六十多天。有好幾次明明都已經把她甩脫了,后來不知怎地又被她找了上來,晦氣,我就不明白,我怎么招惹她了!”

    小易笑得花枝亂顫,小臉發光由衷的為自己那位苌狸師祖自豪:“你就是沒招惹她。所以才只被拔掉了一身鱗片,你要是惹到她,還指不定會死得多慘。”

    破土聽到小易的話,明顯打了個激靈,苌狸給它留下的陰影實在太深了。不過在昨天它又遇到了一個可憐巴巴地錐子,有力地挑戰了苌狸在破土心里絕世第一妖女的地位。畢竟第一次拔鱗片是舊愁,早就不疼了;第二次拔鱗片可是新恨,到現在為止身上還覺得冷飕飕地,不太適應。

    溫樂陽神色關切的繼續追問:“后來呢?”

    破土滿臉不甘心:“她抓住我先問了些陳年往事。早知道就是那么幾句話,我也犯不著自斷一臂!”

    溫樂陽早就收斂了笑容,語氣真誠而實在:“事關重大。請前輩細說。”至于破土到底會不會講實話,也要等他說完以后再判斷了。破土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琢磨著從哪里開始說起,溫樂陽沉聲提醒:“從頭開始說。”

    破土想了一會,理清了思路之后,沒有直接提起苌狸,而是望向溫樂陽:“你知不知道,有一伙子人,兩千年里傳承有序。不停的殺妖撷元?”

    溫樂陽點點頭,天下大妖死傷殆盡,裹環在玉刀里苟且偷生,都是他們所為。

    渾渾噩噩的彩虹兄弟,還有峨眉山上與一字宮魏老三同歸于盡地血宗余孽瘌痢頭老者,就隸屬這伙人。

    破土哼了一聲:“這幫兔崽子殺妖撷元,在遇到苌狸不久之前,爺爺不小心落到了他們手里,不過他們看上了我能遁地開山的本事。沒有直接殺掉我,而是給我下了幾道禁制,封住了爺爺的大半妖力。那次那個瘌痢頭老頭帶我去峨眉山,本來是為了找個藏在山腹的什么狗屁隱修。結果他手下那七個傻子遇到兔妖,又興高采烈的捉妖。”

    就是因為大小妖僧被彩虹兄弟打得重傷垂死,苌狸才帶著溫樂陽跟和尚老道兩個散修,去了峨眉山。

    當時破土就是從瘌痢頭老者身邊逃脫,隨后發現兩只兔妖釋放妖氣,他當然不知道兔妖是在誘敵。帶著一副熱氣騰騰的好心眼趕來通風報信。這才遇到了苌狸,一追一逃而去。

    破土是穿山甲成精。最會逃遁,苌狸在峨眉山施展霸道的妖法,救活了兩只兔妖,自己的妖力也損耗了些,一直追了兩個多月才抓住了他。苌狸要問的,自然是兩千年前,拓斜在離開了峨眉山斬雁峰古洞之后,在人間留下了什么消息。

    結果穿山甲破土一問三不知。

    破土在普通地修士眼中凶猛彪悍修為通天,但是和苌狸、拓斜、裹環等人一比,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家伙,在苌狸與拓斜聯手,力戰裹環、黑白島隱修等人的大戰里,祁連仙宗從掌門到神獸,全都是搖旗呐喊地小喽,根本就插不上手,事情之后也就各自散去了,至于拓斜去了哪里,有發生了什么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或者說他也沒資格知道。

    破土說道這里,表情有些無奈:“苌狸正在問我的時候,那群殺妖撷元的兔崽子,也追蹤而至,個個都帶著專門克制妖力的浩氣法寶,他奶奶的!”

    溫樂陽腦子嗡的一聲,眼珠子都立起來了:“苌狸師祖被這伙人抓走了?”,他最擔心的就是苌狸被這伙人算計了,雖然苌狸神通驚人,可這伙人有專克妖力的法寶,而且背后還有極厲害的人物。玉刀里地裹環,論起本事就和苌狸不相上下,但是在兩千年前就被這伙人害慘了,苌狸又無比自負,真要被他們抓走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破土滿臉稀奇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苌狸要被抓走了,我不也得被抓回去了?后輩的小子啊,怎么這么毛躁!”

    溫樂陽一跺腳,沒好氣的說:“您就別那么多廢話了,接茬往下說吧。”

    破土繼續說:“那伙人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苌狸貓妖的事情,他們是沖著我來的,他們能隨時找到我的位置……”

    溫不做笑了一聲,打斷了破土的話:“笑話,你穿山遁地,那些人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偏偏又這么巧,剛好苌狸師祖剛抓到你,他們就上門了?”

    小易從旁邊一邊琢磨著,一邊說:“會不會是因為那伙人給他下了禁制,所以能隨時找到他?”

    大穿山甲卻搖搖頭,根本不為自己辯解,反而替溫不做來駁斥小易:“如果相距很近,倒是能有這種和主人心意相通、用來追蹤的法術,要是隔上千里萬里,什么神通都白搭!”

    小易皺起了漂亮地眉頭:“那他們到底是怎么找到你的!”

    破土的眼中現出了一絲深刻的悲哀,淡淡的問溫樂陽:“你聽說過GPS嗎?”

    溫樂陽愣了一下,反問:“你還知道GPS?”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09:53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2 AM 編輯




第七十六章 關竅


一般來說修天者,無論是人還是妖魔鬼怪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看不起世人,更看不起世人那些在他們眼中沒點用處的科技,破土也不例外,在遇到萇貍之前,他壓根不知道GPS是什麽東西,當然更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家種下了定位端子。

    萇貍則不然,她是貓妖,除了頑皮驕傲之外,還有一樣天性:好奇。她剛從斬雁峰古洞回到人間的時候,一下子就被花花世界晃得眼花繚亂,隨後周遊天下,每看到一樣不認識的東西,都會想方設法來搞明白那是什麽。一年半之後去九頂山再見溫樂陽的時候,連迪奧和奧迪都能分得一清二楚,已經變成了一個活脫脫的都市貓妖。

    萇貍剛剛抓住大穿山甲不久之後,一群帶著浩氣法寶的修士就追了上來,萇貍一看他們手里端著的定位設備就知道怎麽回事了。果然事後在破土腋下的一塊鱗片下面,找到了還沒有小指指甲大的發射器。

    這夥人都是來對付大穿山甲的,根本沒想到美麗絕倫、表情瞬息萬變的萇貍是義務閻王爺,結果除了首領被留下活口之外,其他人全部被萇貍全部扭斷了脖子。

    萇貍在找拖鞋師祖下落的時候,也發現了天下大妖紛紛被殺,正苦於沒有線索,他們就送上門來了。

    破土說累了,用尾巴在地上撣撣土,一屁股坐了下去:“被我們抓住的那個頭目也只是個小腳色,他們都是從小被人收養。被傳授神通學習擷取妖元的辦法,長大了之後就帶著長輩贈予地浩氣法寶,滿世界來捉妖,至於他們到底為什麽要殺妖擷元,自己也不明白。”

    三寸丁冷笑了一聲:“那他們殺了妖之後,把妖元送到哪里總該知道吧?”

    破土點點頭:“這個自然,萇貍和我逼問了那小子半天,也就問出了這麽一點有用的東西……”

    溫不做笑著感嘆了一句:“你還挺賣力氣?”

    破土大眼睛一瞪:“那是當然。爺爺不小心著了兔崽子們的道,才被抓住設下了禁止,要真憑本事,就他們那些人根本不夠我塞牙縫的。這個仇,是無論如何要報的……”破土本來說的粗聲大氣,但是提到報仇的時候,卻突然軟了下來。

    溫樂陽挑了挑粗厚的眉毛,顴骨上地傷疤也跟著跳動幾下:“他們的人多嗎?”

    破土很用力地點點頭:“可不少!”

    萇貍隨手就給大穿山甲破土解了禁制。又逼問出這些人殺妖之後把妖元送去地地方。就殺上門去。但是隨即發現在其之上還有上線。殺妖擷元地人。經過了兩千年地發展。早就不是一夥人那麽簡單了。而是一個龐大而松散地組織。就像一張大網似地遍布天下。其中絕大多數人修煉地法術都是專門針對妖怪地。屬於專殺工具序列。實力上其實不值一提。

    像瘌痢頭老頭那樣地修為。在這個組織里已經算是極厲害地角色了。

    獨臂大俠破土幾次想走萇貍根本就不放他。帶在身邊隨時欺負著玩。

    在隨後地大半年里。萇貍都在四處去砸場子。尋蹤溯源向著大網地上層一步步地逼近。一直到大約一個多月前。萇貍帶著破土。追到了上海。

    溫樂陽有些奇怪地和不說不做兄弟對望一眼。

    萇貍掃蕩這個兩千年里一直在殺妖擷元地組織很正常。於理來說她好歹也算是妖門里的奇葩了,連天錐都敢砸;於情來說她找不到拓斜,誰觸了她的黴頭誰就自認倒黴好了,但是她會砸的這麽投入,快一年里連個消息都不傳,一門心思的去追查殺妖之人,就有點奇怪了。

    果然。說到上海的時候。破土的表情明顯變化了,好像又震鄂又驚駭。在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之後,才繼續向下說:“上海啊。真他媽大!”

    溫樂陽氣的恨不得潑他一臉至金流毒:“你就別感慨了吧!”

    破土臉一紅,他平時總往外跑,但是始終變不成完整的人行,所以從來不進城市,一般都在荒山野嶺獨自逍遙,偶爾去找找火車地晦氣,這次被萇貍帶到了上海,一下子就被深深的震鄂了。

    一路追蹤殺妖的元兇,破土充其量也就是個打手加交通工具,具體的線索、過程全都由萇貍掌握著,破土也只知道找到的殺妖之人越來越多,去的地方越來越遠,偶爾有幾個修為勉強還能看得上眼的人,至於萇貍究竟追蹤到了什麽程度,萇貍不說他自然也不敢問。

    穿山甲地人形修到一半,在人多地地方出入不便,只能小心翼翼的晝伏夜出,隱蹤潛行,萇貍和他暫時分手,自己去尋找敵人。

    小蚩毛糾瞇著眼睛,稚嫩地小臉上一副老氣橫秋的神氣,看上去讓人覺得很詭異:“你會這麽老實?萇貍師祖跟你分開了你還不跑?”

    破土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跑?我能跑出萇貍地手掌心?我要跑了,她早晚追上了再拔光了我的一身鱗甲!”隨即頓了一下,郁悶之極的一拳砸在了地上:“沒想到這次躲過了貓妖,又碰到個魔女!註定爺爺有此一劫啊!”

    小易則不耐煩的揮揮手:“後來呢?接著說!”

    我在上海不能見人,又找不到萇貍和敵人,只能無所事事的藏在地下,偶爾半夜跑出來放松放松筋骨,直到過了大半個月,萇貍突然找到了我……”說著,破土的神色倏然糾結起了意外、不肯置信和無法理解,顯得無比怪異:“她肩膀上一道血痕,雖然不重。但是她受傷了,雖然不重,但是她受傷了!”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

    破土好像完全沈浸在自己的情緒里,連續說了兩遍雖然不重,但是他受傷了,隨後才繼續向下說。

    破土心里吃驚誰能讓萇貍受傷,更害怕受傷的萇貍拿它撒氣,趕緊變成長尾巴、滿身鱗甲地人形問她怎麽回事。他可不敢噴萇貍一身口水。

    萇貍就像個沒能抓住母雞的小狐貍似的。氣鼓鼓說:“要你管!”

    能讓萇貍受傷的事,破土就算得了脂肪膽也不敢管,把腦袋伏在地上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喘氣聲在惹惱了這位剛剛不知在哪吃癟的、會拔鱗片的祖宗。

    萇貍就自己站在一旁,輕輕皺著眉頭,好像在想著什麽重要的事情,過了一會突然又笑嘻嘻的問他:“大個子,公元前221年是什麽時候?”

    破土一下就傻眼了。長大了嘴巴楞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反問:“公園錢是什麽東西?”

    萇貍不耐煩的揮揮手,又喃喃自語的說了句:“屍煞成精了?”說著突然好想想起了什麽,哎喲一聲跳了起來,瞪著破土問:“多長時間了?”

    破土老實巴交的回答:“21年。”

    萇貍直接擡起一腳就把破土給踹翻了:“我問你從咱倆從峨眉山出來多長時間了?”

    破土躺在地上,眨巴著眼睛算了算:“總有十來個月,快一年了……”

    萇貍在原地焦急的轉了一圈,一把拉起破土:“川西有一座九頂山。半山腰有一座溫家村,你現在馬上去溫家村找一個叫溫…溫…溫陽樂的少年,告訴他我一時回不去,渡劫的事情,你讓他找大慈悲寺的不樂和善斷,你也給我留在那幫忙,一切聽不樂和溫樂陽地安排!”

    溫樂陽聽見自己的名字被破土說顛倒了,微微皺了一下眉沒就糾正他,知道這事肯定不是師祖奶奶記錯了,十成十是破土沒記住。

    當時破土聽見渡劫兩個字嚇了一跳。顧不上害怕萇貍,趕緊追問:“什麽渡劫,幫誰渡劫?”

    萇貍這次沒笑話他驚慌失措,而是滿臉的煞氣:“一個小僵屍要轉生成人,渡劫在即。”

    破土的臉色驚疑不定,轉生成人要遭天譴,天劫的威力可不輕。

    萇貍語速飛快的繼續向下說:“大慈悲寺的不樂和善斷就是你在峨眉山見到的那兩頭兔妖。你們三個加起來幾千年修行地老妖怪。幫著小僵屍渡劫雖然不容易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破土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大小兔妖在峨眉山釋放的妖元不算淺薄。修為算是不錯的,三個妖怪聯手。應該問題不大。

    萇貍那張絕美精致的臉,幾乎快要和破土的四方大臉貼到一起,吐氣如蘭卻字字如刀:“小僵屍要是沒能度過天劫,你就和他一起死吧,省的日後受苦;溫…溫陽樂要問你我在哪里,也不許說!辦成了這件事,你就不用回來了。”

    在破土心里萇貍的話就是暴君派遣的、必須完成的使命,立刻領命而去,離開了大城市上海。

    三寸丁冷冰冰地開口了:“你可沒去溫家村。”

    破土理所當然的一瞪眼:“我出了上海就向著溫家村趕去,結果半路上遇到了本門弟子,銷金窩里出了這麽大的事,爺爺好歹也是護山神獸,要是你,你先回銷金窩還是先去九頂山?”

    破土把事情想得簡單的很,除了萇貍之外,還有什麽妖怪能大過他,先趕回銷金窩把冰林的事情解決,再去九頂山幫著小僵屍渡劫。

    結果沒想到賠了一身鱗甲,破土咬牙切齒的說:“你問完了就趕緊滾蛋,老子還得趕去九頂山”。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不用去了,萇貍師祖想起阿蛋的時候,估計第一次天劫都結束好幾天了。”

    破土先長出了一口氣:“萇貍說地時候就晚了,那就不怨我了……”正說著,又想起來一件更嚴重地事情,甩著尾巴跳起來多高,兩眼瞪著溫樂陽:“你怎麽知道僵屍渡劫的事情?”

    溫不做笑得心花怒放:“我們剛從溫家村上下來,當然知道地一清二楚!”

    破土神色緊張的咽了口唾沫:“那你們都是姓溫地?”

    溫不做笑吟吟的點點頭,那副神態讓人一看就知道是經過板磚歷練過的。

    破土把目光在四個人臉上一一掠過,最後停在溫樂陽了臉上,只有他還勉強算是少年:“你叫…溫陽樂?”

    溫不做搶著回答:“不是,我們沒人叫溫陽樂,”說著指了一下溫樂陽:“他叫溫樂陽,有點像哈。”

    破土的表情瞬間放松了下來,有些忐忑的強辯著:“萇貍只說不許我告訴溫陽樂,沒說不許告訴溫家的人。”隨即突然反應了過來,試探著問:“那溫家村里有沒有個叫溫陽樂的?”

    溫不做堅定的搖搖頭:“沒有!”隨後又踏上一步,伸手拍了拍破土的肩膀,滿臉壞笑的給他出主意:“沒事,見到萇貍師祖的時候,你就一口咬定是她把名字說成了溫陽樂,不是你記錯了。”

    破土哭喪著臉:“那死的更慘!”他能說出兩個兔妖的法號、阿蛋渡劫、溫陽樂,已經取信了溫樂陽和一群隨行者。

    溫樂陽有些納悶的看著溫不做,不明白現在大事當前,他怎麽還有心思去逗穿山甲,溫不做沖他微微擠了一下眼睛。

    三寸丁沒逗破土,而是低聲對著溫樂陽說:“萇貍師祖問公元前221年,得把這個關竅弄明白了。”



第七十七章 自救

公元前221年是大秦統一天下的日子,溫樂陽以前學過,要是人家問他大秦什麽時候一統華夏,估計他答不上來,但是如果問他公元前221年,他倒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溫樂陽的臉色納悶到了極點:“那年秦朝建國,跟萇貍師祖有什麽關系?”,根本就不搭邊的兩件事,甚至連想都無處可想。

    溫不做也不再理會破土,對著大夥說:“上海是一定要去的,到了上海也自然會有些法子能用。”

    溫樂陽立刻來了精神:“什麽法子?”

    溫不做表情有些無奈:“在報紙、電視、車站、燈箱上打廣告,找人!咱找不到她,只能指望著她來找咱們。”

    溫樂陽剛剛亮起來的目光又迅速黯淡下去了不過不管怎麽說,這趟上海是一定要去的。

    老實孩子駱旺根走上來:“也許公元前221年還有別的什麽事情,不止是大秦統一中國。出了大山我就去查查。”

    小蚩毛糾愁眉緊鎖,苦著臉撇撇嘴:“你怎麽查?”

    “百度!”駱旺根的聲音輕飄飄的。

    溫樂陽等人聚在一起,開始低聲商量著去上海的事,破土在一旁失魂落魄,表情好像正在看著自己下葬,額頭上的青筋像痛苦的蚯蚓一樣用力的扭曲著,過了一會猛地擡頭,語氣堅定的對著溫樂陽說:“我跟你們一起去,但是你們要答應我一件…兩件事!”

    沒人理他,只有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的我服了,擡起腦袋忽忽叫了兩聲。

    破土眨巴著眼睛走到溫樂陽身邊。聽著他們討論去上海地事情。過了一會才又小聲說了一遍:“我跟你們一起去。”

    溫樂陽現在滿腦子都是萇貍地安危下落。隨口答了句:“去

    “上海!”破土用上刑場地語氣大聲回答。

    大夥這才轉頭望向他。溫不做滿臉壞笑地擠兌他:“你把萇貍地事情告訴給溫樂陽。現在還敢去找她?”。破土苦著臉搖頭:“就是因為爺爺不小心給說出來了。才一定得去。”

    破土現在都快愁死了。在上海萇貍交代給他地差事。被他辦地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要他做地事他沒做。不讓他說地事他說了。這兩件事也是有邏輯關系地。一般來說。他沒去溫家村給小僵屍渡劫。自然也談不上把萇貍地消息洩露給溫樂陽。

    但是現在……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事情地結果很離奇。

    這要是讓萇貍知道了,一定會讓他把自己的尾巴吞下去,那就真吃成個圓圈了。所以破土隨著溫樂陽去上海找萇貍的決定。不是找倒黴而是自救。溫不做斜忒著他:“你跟著去能有什麽用?現在我們自己都嫌人多……”溫樂陽總算明白溫不做剛才為啥一直要嚇唬破土了,笑著摸出三根胡蘿蔔,小易、蚩毛糾和他自己一人一根,剎那銷金窩里傳來了哢哢脆響。

    破土傲然一挺胸膛:“你們找不到萇貍,就得想辦法去找那些殺妖擷元的兔崽子,有我當誘餌,還怕那些小子不現身?”

    溫不做滿臉恍然大悟。大聲說了句:“要的!”

    破土的臉上又有賤骨肉般地驚喜。又有悲歌死士的慷慨,還有趕鴨子上架的無奈:“但是你們得依我兩件事。”

    三寸丁溫不說的回答幹凈利落:“說!”

    “第一件事,見到萇貍以後……能不能說是…”破土的臉紅了:“說是我怕萇貍出事,所以才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引著你們去救她?”

    溫不做也跟小易討了根胡蘿蔔,剛要放進嘴里,聽見破土的話噗嗤就樂了:“這話你自己信嗎?”

    溫樂陽笑呵呵地插話:“見到萇貍師祖,我們肯定幫著你隱瞞。真要瞞不過就實話實說。萇貍師祖恩怨分明,你既然回去找她。她就肯定不會在難為你。”

    溫不做這才嚼著胡蘿蔔大聲笑道:“這話對路!”說著伸手拍了拍破土地肩膀: “放心吧,有溫樂陽幫你說話。保你沒事,萇貍師祖最疼這個小子。”

    三寸丁溫不說繼續說:“第二件!”

    溫樂陽突然發覺,溫不說很適合去幹拍賣這行,他就扮演那個錘子就成。

    破土的神色凝重了起來,回手一指身後重傷倒地的祁連仙宗弟子和到現在還沒蘇醒的侏儒老道:“留下他們的性命!”

    大夥都笑了,破土看著溫樂陽和小易的笑容,立刻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等再看見不說不做笑容的時候,剛放下地心馬上有懸起來了,頓足怒道:“到底答應不答應!”

    溫樂陽趕緊點頭:“當然答應…別看他們倆,他們從小就這麽笑。”

    破土將信將疑地看著不說不做,這哥倆的笑容怎麽看怎麽都不讓人放心:“要是祁連弟子有一個人傷亡,我都不去!”說著,突然又想起了什麽:“還有一件事得依我!”

    三寸丁溫不說低吼了一聲:“得寸進尺!”

    破土沒理三寸丁,自顧自地向下說:“到了上海,你們未必都要聽我安排,但是無論什麽事都要提前知會我,要是你們再有什麽傷亡,萇貍……”

    萇貍不讓破土洩露自己的行蹤,自然是不願溫樂陽等人去找她,幫不上什麽忙再徒增傷亡,能讓萇貍受傷地敵人,要殺溫樂陽都不耽誤織毛衣。

    破土帶著溫樂陽等人去上海,如果再有傷亡,就算徹底完蛋了。他現在就像個賭徒,已經輸了全部身家,正拿著最後一個籌碼,要麽翻盤,要麽徹底出局。好在破土看來,他現在的處境和出局也沒啥本質上的區別了。

    溫樂陽帶人進入銷金窩之後。先在門口遇到了挑戰王秦錐,隨後畫城、鵝羊道高手、銅人屍、銅蟻磨牙再到祁連仙宗、玉石林、不知道是神獸還是魔女的錐子、兩千年前和拓斜師祖有關的往事,經歷亂七八糟,但是歸根結底是來抓穿山甲,尋找萇貍下落的。

    現在銷金窩里。還剩下畫城的樂羊溫和鵝羊道的那個三通真人不知下落,樂羊瘦金既然後來能闖進石林,想必畫城地人已經打發了三通。

    畫城牽扯著拓斜師祖和那個巫蠱奇人掠落的關系,不過事有緩急,現在找不到樂羊溫沒關系,畫城總不會長腿跑掉,鵝羊道也一樣。他們怎麽知道錐子的事,早晚也能查出來。一群人也不再廢話,立刻準備啟程離開銷金窩。

    兩只磨牙銅蟻在兩小片無主的流毒里折騰了半天,現在正肚皮朝天的休息,身體地顏色恢複了少許,在陽光下多少顯出了一些金屬的質感。流毒也並沒有被他們吸入身體,而是緩緩的圍繞著它們打轉。看來是已經被磨牙控制了小易皺著眉頭。用手里的胡蘿蔔指了指不遠處那麽一大片隨時待命的流毒,問溫樂陽:“你總不能趕著這麽多流毒出去吧?”

    溫樂陽胸有成竹的一笑:“我先試試。”說話的時候,大片地流毒隨著他的心意,倏然開始收縮。

    在吸斂磨牙的金毒之前,混著土毒的生死毒只能隨著他的心意,在身體里四處流轉;在糾纏了金毒之後,只要有金行的流毒,生死毒就能流出體外。織成控制流毒的脈絡。

    被生死毒控制地流毒暗潮。也和溫樂陽身體里地生死毒潮一樣,都能夠隨著心意肆意流轉。

    大片的流毒暗潮迅速聚斂。從暗銅色漸漸變成了厚重而斑駁的青銅色,不過片刻的功夫。最終變成了碗口大小的一片,在陽光下就像一塊生硬的古銅,但是依舊可以隨意流動,看上去粘稠,但是動起來依舊靈活。

    溫樂陽滿臉得意的買弄了一下,濃郁而生硬的古銅順著他地腳面靈活地鉆進了他的褲腳,半分鐘之後,又從另一個褲腳轉了出來。

    小易臉色古怪地看著溫樂陽,直到兩個人的臉都紅了……

    溫不做喜形於色哈哈大笑:“能帶在身上這就成了,上路吧!”

    話音未落,我服了突然跳到地上,三蹦兩蹦躍上了巨劍流金火鈴,嘴里呼呼地叫著。

    溫樂陽嚇了一跳,立刻搖頭對著蟲子吼道:“想也別想,那麽大的劍帶不走!”

    我服了剛要撒大潑,就被溫樂陽捏起來放回到自己身上。巨劍發出了一陣輕輕的翁鳴,清脆悅耳,仿佛還帶著幾分不舍。

    就在這時候,倏然一聲好像天刃折斷的脆響炸起,隨即萬劍交擊、千鐘齊震的金屬轟鳴,從銷金窩的四面八方開始轟然炸響。

    溫樂陽幫著小易牢牢堵住耳朵,自己被震得臉色蒼白。

    巨響一直過了幾分鐘,才漸漸消散。溫樂陽被震得有些失神,過了一會才驚疑不定問:“銷金窩吼天,有人進來?”

    溫不做跟著說:“也可能是離開!”

    巨劍是無論如何也帶不走的,大夥都不想再耽擱,反正路上有的是時間說話,破土加入了隊伍,向著銷金窩外趕去。

    兩只銅蟻磨牙一看溫樂陽要走,立刻翻身跳起來,毫不猶豫的跟在他身後。溫樂陽嚇了一跳,小易琢磨了一下就笑了:“它們是舍不得你那一大片流毒暗潮。”

    破土也跟著解釋:“它們現在重傷未愈,留在銷金窩也沒辦法找出流毒供它們恢複。”

    流毒對銅蟻磨牙來說既是武器也是養料,它們被雷心痧震成重傷,全身毒力又都被溫樂陽搶走了,根本沒力氣再聚斂流毒。留在銷金窩里,早晚被殘存的金魑子捏死,這種蟲王都有靈性,想也不想就跟在了溫樂陽身後。只是不知道它們是像我服了那樣認主,還是只為了活命。

    老實孩子駱旺根想出了一個好主意:“溫樂陽可以留下一片流毒暗潮,把生死毒脈絡抽出來,就讓它們在這慢慢療傷唄。”

    溫樂陽哈哈大笑,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駱旺根:“你看我傻嗎?”

    溫樂陽驅趕著碗口大小一塊濃郁的流毒,兩只磨牙銅蟻就跟在他腳邊,各自驅趕著剛剛收複的巴掌小那一塊稀薄的流毒,一人兩蟻之間看上去很有默契。

    在他們身後,巨劍流金火鈴像個紀念碑似的,斜斜杵在地上,偶爾發出一聲翁鳴,直到眾人消失在視線中,才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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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更新提前,明天依舊是平時的那個時間^^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03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2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一章 巨劍


銷金窩的邊緣,不久前和溫樂陽比試過的醜陋漢子秦錐還在,老實巴交的坐在巨石上,百無聊賴的晃蕩著腿,看見溫樂陽回來,立刻興高采烈的跳下來:“穿山甲沒來!”

    溫樂陽看他還沒走,知道他守信,笑著指了指身後的破土:“找到了!”

    秦錐一楞,皺起眉頭的臉更醜的嚇人了:“這麽白,這麽嫩?”

    破土氣的直咬牙,瞪了溫樂陽一眼:“還留了人在河邊埋伏我?”

    溫樂陽哈哈一笑:“事關重大,萇貍師祖的下落我們無論如何也要問清楚的。”

    秦錐卻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笑著說:“好家夥,幸虧是你們找著了,要不他就算跑來過河,我也認不出來,不久之前跑過去兩個,看著比他也就少了兩條尾巴,還不如他嫩。”

    破土大怒:“爺爺只有一條尾巴!”

    秦錐算術不錯:“過去了兩個人,每人比你少一條尾

    破土愕然:“那要是過去三個人呢?”

    “就比你少三條尾巴。”

    溫樂陽趕緊打斷了兩個醜人的鬥嘴,問秦錐:“過去的是什麽人?”

    “一個老道抓著一個矮冬瓜。砸傷了石頭過去了。我看老道好像挺著急地。沒好意思攔下他切磋。”

    溫樂陽地腦袋立刻就大了。樂羊瘦金既然闖進石林。就說明畫城地人制住了鵝羊道地三通。怎麽到了河邊又變成了三通抓走了樂羊溫。

    畫城是掠落地弟子。雖然現在溫樂陽還什麽都不清楚。但是毫無疑問。他們掠落弟子和自己這些拓斜傳人肯定有著千絲萬縷地關系。矮冬瓜樂羊溫是一定要救地。

    秦錐一看溫樂陽地表情。立刻醜臉冒光:“怎麽著?不該放過去。要不我幫你追追看?”

    溫不做立刻搶過話頭:“事關重大。拜托了!”

    秦錐無比豪邁地揮揮手。哈哈大笑著:“好說。藏勢。無勢這四個字。就足夠我幫你們地了。再說那個老道。看著不錯……神通不錯。”說完擡手一拳砸在了渡河地巨石上。銷金窩應聲怒吼。片刻之後大河凝結成冰。秦錐根本就不廢話。三蹦兩跳就過河去了。

    溫樂陽也帶著一群人外加倆螞蟻沖上河冰,到了對岸地時候,醜陋青年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溫樂陽有些愕然的看了看自己人:“他救人去了?救下來以後呢,總得留個電話吧!”一邊說著,一邊腳步不停。帶著大夥向山外趕去。

    溫不做跟在他身後:“秦錐未必指的上,出山之後找大小兔妖,讓大慈悲寺出手,無論如何也要把樂羊溫從鵝羊道手里弄回來!”

    不久前在溫家村,大慈悲寺力挺溫不草。最後又力戰哭佛,五大禪院首座、小結巴希聲外加老兔妖不樂全部脫力,沒有幾個月的靜養休想恢複,只有小兔妖善斷無恙,下山跟蹤慘淡收場的雞籠道人,追查溫不草中隱匿著一個事關正邪氣運地事。

    現在算算時間,不樂夠嗆能恢複,但是善斷應該已經辦完手頭上的事了。

    從大山出來。溫不做把他們安排在一個小鎮上。然後自己出去張羅著找車,他們這群人有長著尾巴的。有帶著屍煞的,有拿著管制槍械的。還有帶著大號螞蟻趕著劇毒地,要做飛機個個都得抓起來,做火車估計能剩下一半,也只能找汽車趕路。

    其他人各自休息,他們在大山里穿插了十余天,在銷金窩耽擱了兩天,小易早就堅持不住了,蚩毛糾破解禁制巫力大損,駱旺根的屍煞飛劍被毀,他也跟著受了點傷,大穿山甲現在就是個長尾巴的普通人,幾乎成了一隊老弱殘兵。

    溫樂陽把手機充電,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說給了家里,老兔妖不樂果然還在溫家村,立刻去安排小兔妖善斷去鵝羊道救人,一俟救出樂羊溫之後,小兔妖就取道上海,和溫樂陽等人匯合。

    小兔妖善斷追蹤雞籠道,現在已經回來了,具體的事情在電話里一句兩句地說不太清楚,大爺爺只是囑咐著溫樂陽多加小心,等他回來再仔細商量。

    駱旺根找了個網吧,百度了一下公元前221年,找出來四十多萬個相關網頁,蚩毛糾滿臉好奇的坐在他身邊問:“然後呢?快找啊……”

    溫樂陽試著又分給兩頭磨牙一小片流毒,但是它們誰也不要,應該是前面那塊還沒完全消化。我服了最近也比較忙,不怎麽在溫樂陽身上待著,一般都和兩頭磨牙湊在一起。

    兩天之後馬達轟鳴,溫不做帶著一輛十一人座的依維柯回來了,連司機都配好了,兩個司機倒班,人歇車不停,其他吃的喝一應俱全,還給駱旺根配了一只無線上網的筆記本。另外還有一件無比肥大地風衣,破土圈起尾巴披上之後,就顯得屁股大點,其他的一切正常。

    溫家在世間兩千年,積累的財富不計其數,溫不做本來就辦事幹練,又有銀行卡防身,這點小事手到擒來。就這樣三寸丁溫不做還一個勁的埋怨他回來的太慢。

    依維柯一路向著上海疾馳而去,開始駱旺根還百度來著,到後來下載了個QQ開始聊天了,再後來試探的抱怨了一句:“不做大哥以後再買筆記本,最好選個自帶攝像頭的。”

    溫不做點點頭:“自帶一個攝像頭不夠,最少得仨。”老實孩子一楞:“為啥?”

    溫不做一本正經的回答:“因為你臉太大,一個攝像頭照不下。”

    駱旺根嘿嘿地笑了,訕訕地說:“那一個…一個也夠了。”

    除了加油的時候,大家會下車舒散一下筋骨,兩天兩夜,所有人基本上都是在車座上度過地,小易百無聊賴的靠著溫樂陽地肩膀,拍了拍前排的破土:“銷金窩里那把幾層樓高的劍,到底是神兵利器還是廢物?”

    噗嗤一聲,正在開車地司機師父笑了。重複著念叨了句:“幾層樓高的劍!”

    破土回過頭,滿臉鄭重的說:“那把劍能盡數切進銷金窩深處的地面,你說是神兵利器還是廢物?那里的地面比著銅精鐵遂還要堅硬,一般地飛劍法寶,煉制的材料還不如那里的石頭。”

    溫樂陽點著頭搭腔:“我琢磨著也不是凡物。至少能在雷心痧之下安然脫身,不過……”

    破土知道他想說什麽,搖著頭回答:“那把劍沒有人能用,最多也只能用來嚇唬人,否則仙宗那些傻孩子也不用眼巴巴的盼著銷金窩里重長玲瓏冰了。要是誰能把這把飛劍淬煉成自己的法寶,成就地威力我估計著至少也不會比萇貍的神通遜色。”

    司機回過頭:“你們是拍電影的?討論劇本呢?能不能讓我露個臉,我給你們打折!”

    溫不做笑著提醒:“小心看路,開你的車吧!”

    “這把劍的來歷,就連我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幾千年前,由長輩無意中得到地……”話音未落,司機又回過頭來:“你們是倒騰文物的?我多嘴勸幾位,老祖宗給咱們留下的好東西,在自己人里怎麽轉都沒事。但是可千萬別轉到老外手里去……”

    溫不做哈哈大笑:“您就放心吧,我們聊劇本呢,沒看出來師傅還真愛國。”

    司機大約四十多歲,臉上盡是西北漢子的執著,淡淡的說了聲:“哥雖然老了,但哥熱血仍在……”

    破土繼續向下說著:“流金火鈴,肯定是了不起地前輩劍仙煉制的法寶,絕不是凡物。祁連先祖的道法。雖然比不了萇貍他們。但是也算神通非凡……”

    話還沒說完就被溫不做笑著打斷了:“快別吹了,那個侏儒掌門。還不如溫樂陽呢。”溫樂陽曾經和侏儒老道打成一團,單論神通。兩千年前威震天下的祁連仙宗傳承到現在,還真不如正道五福。至少侏儒老道比起雞籠道的前掌門紫雀就差遠了。

    小易很不愛聽:“什麽叫還不如溫樂陽了!”

    破土搖頭替侏儒老道辯護:“祁連仙宗修煉的是火行道法,但是在銷金窩里,到處都是金行的淬厲和倔強,修煉起來事倍功半,吃力的很,祁連弟子自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隨即好像不太願意討論這個,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那把流金火鈴也是火行地法寶,和咱們地道法一脈相承,按理說這麽多年,就算再桀驁不馴的法寶,也早該被收服了。”

    小易聽得著急,笑著催促:“不許里嗦地賣關子!”

    破土也笑了:“不是賣關子,是怕說不清楚,歷代的祁連先祖都為了這把劍花費了大力氣,可是無論用什麽道法,把多少元神抹進去,最多也就是能做到隨時喚出來嚇唬人,巨劍地威力始終也發揮不出來。可是流金火鈴里,明明沒有它原先主人留下的元神。”

    這時候突然一個充滿了納悶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從溫樂陽懷里傳了出來:“這倒是件怪事,那把大劍里確實沒有前人留下的元神了嗎?”

    溫樂陽嚇了一跳,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伸手從懷里摸出了被青綾子包裹的玉刀: “你醒了?”

    裹環嗯了一聲:“醒不了多久,一會還得睡去,總得反複幾次……”說著沒心思再和溫樂陽磨牙,一股腦的催促:“快說快說,到底怎麽…….”話還沒說完,又沒動靜了。

    溫樂陽叫了兩聲,又晃了晃玉刀,苦笑著又裹好放回到懷里。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章 血拼

破土不是貓妖,沒什麽好奇心,也懶得問玉刀里是個什麽東西,接回了剛才被打斷的話頭:“不管是什麽法寶,都會貯存著一絲主人的元神,這樣才能和主人心意相通,使用起來如臂使指收放自如。可是巨劍上既找不到原來的元神,也不接受新的元神,古怪的很,直到後來先祖中才有人勉強悟出來,這把流金火鈴,是把殘劍!”

    小易啊了一聲,眉心又擰出了那個可愛的問號:“殘劍?”

    破土點點頭:“這把巨劍肯定還有另外一部分不知道遺落在哪里,劍的元神,應該都附在那一段劍身里。只有先找到遺落的那段劍身,把巨劍拼湊完整,然後抹去原來主人元神,再想辦法收服它!”

    溫樂陽對修真、法寶、元神始終沒什麽理論基礎,勉強能聽懂破土的話,反正就是要收服大劍,就的先找到它的元魂所在:“可是這把劍……是整個的吧,哪殘缺了?”

    溫不做嘿了一聲:“那麽大的劍,真要少了一兩塊也不容易看出來。”

    沒想到破土又搖了搖頭:“這把劍你們就見了幾次,在我們祁連仙宗里可幾千年了,早就有先祖仔細查過,從劍身到劍柄,全身流暢寸寸分明,根本沒有少一分。”

    小易立刻就不幹了,怒道:“剛才還是你自己跟我們說的,流金火鈴是殘劍!”

    破土苦著臉:“奇怪就奇怪在這里了,說它是殘劍也是估計,要麽根本就說不通。照我…照著祁連先祖估計。巨劍應該還隱藏著什麽機關,說不準劍心或者劍柄里面缺失一塊,從外面瞧不出來,又不能砸開看看。所以也就一直在祁連仙宗放了幾千年,看著氣勢非凡。其實比著塊廢鐵也差不多。”

    溫樂陽把椅子背上連鯉魚打挺的我服了抄回到手心里:“那我服了和巨劍是怎麽回事?”我服了一得瑟,巨劍就立刻發出翁鳴和應。

    “我怎麽知道!”破土找小易要了根胡蘿蔔,撅成兩段全都扔進嘴里開始大嚼,含混不清的回答……

    整整兩天兩夜。依維柯風塵僕僕終於在第三天地中午時分掙紮到了上海!

    從下車地那一剎那。一股只屬於現代地眩暈感。一下子就深深地刻進了每個人地心里……車子壞在高架橋上了。周圍地大小車輛就像正從大海往河道中沖地大馬哈魚一樣密密麻麻。喇叭驚人堪比銷金窩吼天……

    我服了飽受驚嚇。縮進了溫樂陽地懷里。偶爾閃電般地擡頭向外看一下。

    兩只銅蟻囂張慣了。看書趕著巴掌大小地兩小片流毒就跑到了馬路中間。直接被汽車軲轆碾進了路面。掙紮了半天才爬出來。老實巴交地爬回來。把自己地觸須擄直了之後。裹著流毒一起爬進了溫樂陽地背包。不久之後路政檢修對地面上兩個四仰八叉地印記感到異常驚奇。還有人用手機拍照……

    上海。就像一個被科技磨礪地無比犀利地巨人。正低頭俯視著溫樂陽。盡情展示著屬於他地魅力。小易和小蚩毛糾看得目不暇接幾次撞上了前面地人。到後來幹脆爬上了溫樂陽和駱旺根地後背。算是徹底解放了雙眼。

    溫不做帶著他們找了賓館。安排好住宿。吃過午飯之後就出門去聯系報社、電視臺和移動聯通公司。準備發廣告找人。當然溫不做也不會直接在報紙上登:師祖奶奶見報請速回電溫樂陽。反正廣告地內容。別人看了不會起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萇貍一看就會明白。

    在弄明白公元前221之前。他們根本就沒有一點線索。只能盼望著萇貍能可憐可憐他們。看到廣告之後來和他們匯合。

    不說不做是老江湖,身上有帶著足夠多的錢,本來自然有一套找人的辦法,但是這次要找的是曠世貓妖,不是被拐賣婦女,地頭蛇、當地勢力全不好使,溫不做才不白費那個精神。

    另外溫樂陽他們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實在不行就讓大穿山甲放出妖焰,誘惑那夥殺妖擷元的人現身,但是一旦如此,明暗之勢就會逆轉,而且也是直接和那夥人對上了,只能當成最後迫不得已地手段。

    發廣告地事情,溫不做一個人就足夠了,根本用不著別人幫忙,三寸丁溫不說看著溫樂陽、小易、蚩毛糾剛到大城市中那股興奮的樣子,難得之極地笑了: “換衣服,我帶你們轉轉!”

    不知道是心疼兄弟妹妹還是假公濟私,三寸丁溫不說坐在出租車上,簡單的吐出了兩個字:“恆隆!”

    一進恆隆,小易經營清透地大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低低的對溫樂陽說:“好多玻璃!”跟著從包里摸出根胡蘿蔔,隨便在自己的Prad上擦了擦,遞給了溫樂陽。

    小蚩毛糾有點緊張,緊緊拉著駱旺根的手,對小易說:“給我也來一根兒。”

    Prad專賣的導購在他們剛轉進專賣的時候,目光里閃過了一絲驚奇,吃著胡蘿蔔來逛Prad的人在理論上都是不存在的,不過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堅持著微笑服務……這份優秀的職業素養,為她賺了做夢都笑出聲來的提成。

    小易是個有良心的孩子,她在給自己挑衣服的時候還想著萇貍師祖和慕慕,還有溫樂陽的娘。

    三寸丁腰板挺得筆直,一個個買字,喊得中氣十足,等他們離開專櫃的時候,幾個導購湊在一起小聲議論:“山西的煤老板吧?”

    “不會,都是四川口音。”

    “從四川去山西挖煤的老板唄!”

    三寸丁溫不說平時不怎麽說話,但是一出來血拼就看出來。他還是很有做兄長地榮譽感,小的們基本上看一眼他就說一個買字,刷卡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倒是此刻正在溫家村里的溫大老爺,沒來由地覺得一陣陣心悸。

    買完了東西。三寸丁又帶著幾個小的去逛城隍廟,正趕上城隍廟小吃節。只要遊覽觀光地客人,一進街口就能收到印刷精美的城隍廟圖和店鋪簡介,小易大喜,來回來去跑了好幾趟。拿了好幾本,發宣傳圖冊的小夥子看她長得漂亮,把白眼全翻給了溫樂陽。

    一直到晚上,三寸丁才領著大夥又回到賓館,溫不做已經回來了,正在吸溜方便面。

    根本不用溫樂陽開口詢問。溫不做就把自己聯系的廣告從頭到尾交代了一遍,其中最快地現在已經發出了,最慢的也會明天發布,一連三天。

    最後溫不做伸了個懶腰,笑呵呵的說:“其他的不用多想,等消息就好了!你們幾個小的,給我看看都買什麽了!”

    小易、蚩毛糾和駱旺根立刻開始滿臉欣喜的展示,除了世界名牌就是貴重工藝品。看得溫不做眉毛直跳。伸手一指小蚩毛糾,問三寸丁溫不說:“給小易跟溫樂陽花錢也就算了。他們青苗比咱們家有錢!”

    三寸丁溫不說苦笑了一下:“蚩毛糾身上倒帶了幾塊金子,人家銀臺不收。”

    溫不做瞪了蚩毛糾一眼。又指向駱旺根:“那他們駱家呢?他都知道要攝像頭了,總知道人民幣吧?”

    駱旺根苦著臉搖搖頭:“爺爺一分錢也沒我,說是…跟著溫不草出來辦事不用帶錢。”

    三寸丁溫不說斜忒了他哥一眼:“你跟著幾個孩子財迷什麽!”

    溫不做也樂了:“下次再跟苗不交、烏鴉嶺打交道可得小心點,兄弟,你給自己買什麽?”

    三寸丁楞了一下:“我買單來著……”

    溫不做吸溜完方便面,就轟大夥去睡覺,八個人,四間房。不說不做兄弟占了一間;小蚩毛糾一定要和駱旺根住一起,駱旺根剛在筆記本里撞了個俄羅斯方塊;黑臉屍煞望著白臉穿山甲,添了一下嘴唇;小易興高采烈地抱著自己的新衣服進房間了,溫樂陽有點傻眼,這才想起來埋怨溫不做:“你怎麽也不多定一間,現在趕緊……”

    溫不做兩眼一翻:“人家就四間空房!”

    溫樂陽不信:“不可能,這幾間房里都沒人。”說著指了指隔壁的幾個房間。

    溫不做聳了聳肩膀:“那些房間里都沒家具只有衣架,你住不?”

    三寸丁溫不說突然笑得跟他哥一樣讓人生氣:“小子,你十八歲進坊子,小易就照顧你,現在住一間房怕什麽。”

    溫不做突然收斂了笑容:“這群人里,最重要的當然是你,可最寶貝的、最不能照顧自己的就是小易這個丫頭,你放心讓她一個人住?咱們現在在敵人的地盤上,雖然行蹤應該還算隱秘,但是穿山甲是妖身,指不定就會再把敵人招來!”

    溫樂陽琢磨了片刻,表情也變得凝重了些,沒再矯情和小易住一個房間,而是追著問下去:“你是說,它不釋放妖氣,也會把對方引來嗎?”

    溫不做搖搖頭:“那倒應該不會,但是你知道他身上沒有第二塊GPS?”

    溫樂陽點了點頭,隨即突然恍然大悟,狠狠一跺腳:“別誑我,破土一身鱗都沒了,哪能還有GPS!”

    不說不做同時哈哈大笑,一把把溫樂陽從自己房間推出去,一個哼著小曲放水洗澡,另一個眉飛色舞的開始看酒店服務牌,目光在桑拿部上來回打轉。

    溫樂陽在樓道了搓了搓手心,躡手躡腳地打開了自己地房門,小易剛剛沖過了澡,頭發還濕漉漉的,卻已經躺在自己地床上睡著了,坐了兩天的車,今天又四處去玩無比興奮,小丫頭早就累了。長長地睫毛輕輕蓋在白皙水嫩的臉上,被子顯出的輪廓也是讓人心疼的纖細,只有兩只圓潤靈巧的肩膀**著,在昏黃的燈光下。

    溫樂陽好歹沖了沖,輕手輕腳的跑回到自己的床上,心里稍微松了口氣,還好是個標間,兩張床。

    溫不做太忙,結果百密一疏,在應該是留給他們的大床間里,黑臉屍煞正滿臉曖昧的看著他身邊的破土,偶爾伸出舌頭,舔舔自己紫色的嘴唇……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08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3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章 軟紅


本來溫樂陽就幾天不睡都沒關系。最近兩天又一直都在車上睡睡醒醒的。現在根本就睡不著。又怕看電視會驚醒小易。只能睜著眼靜靜的躺著。去躺到小易身邊這個念頭。不停的冒出來。就像個火星兒。有時候掉進湖里一閃寂滅。有時候掉在草垛上熊熊燃燒……

    時間過的極慢。不過溫樂陽自己明白。到了明天天亮的時候。又該感覺時間過的太快了……到了半夜時分終於給溫樂陽想到一個好辦法。把躺在旁邊那張床上的小美人。想象成水鏡和尚就成了。隨即他就看見水鏡和尚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的坐起來。左右看了看之後。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低低的喊了兩聲: “溫樂陽……”

    溫樂陽生怕小易看出來自己沒睡著。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從睫毛之間偷偷的瞄著她。心臟就像個背著手榴彈、正在抽筋的青蛙。上到嗓子眼下到前列腺在瘋狂的亂蹦亂踢。

    小易裹著薄薄的被子。喊了兩聲沒有回應。似乎有些失望。突然溫樂陽身上一動。我服了興高采烈的爬出來。跳到了小易的床上。搖頭擺尾的爬來爬去。似乎在告訴小易:我沒睡。找我不?

    靈巧的肩膀下出一條蓮藕般的胳膊。小易笑嘻嘻的把我服了捏在手心里:“我服了。你說溫樂陽現在是真睡了。還是在裝蒜……”話音未落。旁邊床上呼的一聲響。溫樂陽直挺挺的跳起來。也不穿鞋。光著腳跑到門口。猛的來開門:“有勁嗎?你們倆多大了?”

    門口傳來兩聲驚呼。隨即腳步聲響起。夾雜著三寸丁溫不說的抱怨:“都是你出的餿主意。丟大人了!”

    “我怎麽知道這小子隔著門還能發現咱哥倆……”咣的一聲門響。偷聽門根兒的兩大死字號高手逃走了。

    等溫樂陽回過頭沖著小易訕笑的時候。才發現小丫頭已經跑到他的床上去了。全身都緊緊的藏在被子里。只出腦袋。正笑吟吟的望著他:“溫樂陽。你裝睡!”

    在小易剛剛睡的那張床上。我服了乍起了一身長刺。正在大範圍的穿梭遊弋。速度極快。顯然不許任何人上床。偶爾充滿威脅的忽忽叫兩聲。

    溫樂陽突然笑了。白刷刷的牙齒看上去讓人很舒服。也不再別別扭扭的扭捏。帶著半聲歡呼。把自己扔到了小易的身邊。小易咯咯的輕笑。拉過他的胳膊舒舒服服的枕在頭下。滑溜溜的頭發掃過溫樂陽的皮膚。涼涼的、癢癢的舒服。

    兩個人朝向一致的側躺著。小易愜意的長出了一口氣。把自己小小的身體全都拱進了溫樂陽的懷里……又是半天過去了。溫樂陽挺郁悶:這就睡著了?

    他很想。但是他不能欺負睡著了的小易……

    溫樂陽在紅葉林第一次見到小易。她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純的好像紅樟葉上的晨。仿佛輕輕一碰都會碎掉。那時候溫樂陽十八歲。現在已經快四年了。溫樂陽還在努力從惝少年變成有為青年。小易卻已經從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姑娘。變成心中永遠會有熾烈的象火一樣的牽掛的美麗少女。

    溫樂陽當然是喜歡她的。兩小無猜的清白、朝夕相對的醇厚。不惜身死千次也要護住對方哪怕一根頭發的淺薄。早就在他心里釀出了無法形容。只能品味的那份濃郁味道。無端的。溫樂陽突然想到了大伯溫吞海煉過的巫山。

    小易突然嘆了口氣。語氣中少了幾分平日里的快樂:“溫樂陽。你知道我這幾天在琢磨什麽嗎?”

    溫樂陽一看小易還沒睡。立刻心花怒放:“琢磨什麽?”他沒回答不知道。而是追問琢磨什麽。證明他還沒傻實著兒。

    小易又不說話了。溫樂陽等了一會。昏黃到幾乎可以忽略的燈光和小易的後腦勺。總算藏住了他的騷眉搭眼。

    “我琢磨著吧。慕慕是一定的了。我也差不多。她對我好。我也喜歡她來著……”

    溫樂陽現在智商為負。追著小易的話就產生歧義了。幸虧小易接著說:“她是要嫁你的。我也想嫁你。不對。我是一定要嫁你的……

    溫樂陽整個心都變的滾燙起來。少年人的戀愛也許不會太深刻。但是卻最患的患失。小易說出的這番話。立刻轟轟烈烈的他心里燃燒起來!

    小易的聲音突然變的頑皮了起來:“這個便宜……嘻嘻。我想搶先占下………”

    溫樂陽愕然:“什麽便宜?”話音剛落。小易突然回過頭來。一雙柔然的嘴唇。敲入生息的印上了溫樂陽的唇。

    正在圈的的我服了猛的身體一僵。幾乎全身直立。楞楞的瞪著另一張床。仿佛大吃一驚。隨即一片黑暗籠罩下來。溫樂陽百忙之中抓起了一只鞋子扔過來。把它穩穩的扣住了……

    第二天了(嘿嘿。快不。是不是少了點啥呢?)。厚重的窗簾死死的遮住陽光。房間里還是一片漆黑。小易就伏在溫樂陽的胳膊上熟睡著。微微皺起的眉端似乎還留著幾絲疼痛。輕輕翹起的嘴角卻蕩出一份小女人的快樂。

    溫樂陽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身體不敢稍動。生怕打擾了小姑娘的好夢。旁邊的床上扣著一只鞋。偶爾傳來幾聲不怎麽高興的悉悉索索。

    小易終於醒了。回過頭瞇著眼睛看了看溫樂陽。清秀的小臉漸漸的紅了。溫樂陽趕緊把她抱在懷里。這個孩子現在看上去。總是讓人那麽心疼小易長出了一口氣:“這個便宜啊。不好占啊!對了。你可不許告訴她!”隨即又仰起臉:“溫樂陽。咱這就算結婚了吧?”

    溫樂陽搖搖頭:“當然不算。哪能這麽委屈你。鳳冠霞帔、婚紗攝影、金銀彩禮、八擡大轎。一樣都少不了你的……”

    小易聽的眉花眼笑。等溫樂陽把全套的大婚禮儀都說完了。才笑嘻嘻繼續問:“這算未婚同居?”說著想要掙紮著坐起來。隨即痛苦的一皺眉。又摔倒了溫樂陽身上。

    溫樂陽剛忙伸手穩穩的接住她。哈哈大笑著:“敢情。你還挺有學問!”隨即一把抱起小丫頭走進了衛生間。

    他們出門的時候。都已經中午了。溫樂陽有一只鞋子死活找不著了……

    一出門。不說不做就像等蚊子的青蛙一樣。嗖嗖的從自己的房間里跳出來。大笑著攔住他們倆。一人摸出了兩只大紅包:“見喜見喜!”

    小易哎喲一聲。扭頭歪歪斜斜的跑回了房間。說啥也不肯出來了。

    溫不做做主。拿著溫樂陽的房卡到銀臺:“這間房我們包下來了。常年包。酒店不塌。這間房我們就包!”

    三寸釘溫不說琢磨了一下。對旁邊的溫樂陽說:“慕慕的時候。看來還的再給你常年包下一間房。”

    溫不做回頭笑嘻嘻的說:“要不就這間的了。還能省點錢。”

    溫樂陽哭笑不的:“你們倆怎麽這麽不著調呢?!”

    三天時間轉眼就過去了。至少有一半的上海人。都看到了溫不做在四處做的廣告。可是萇貍沒有一點消息。溫不做又聯系了幾天的廣告。依舊是泥牛入海。

    溫樂陽也不想再等下去了。未婚同居也不能耽誤了找萇貍師祖不是。一力堅持讓破土釋放妖焰誘敵。

    溫不做也開始著手安排的方。在他們到了上海的第七天晚上。破土面陳如水的坐在遠郊的一片荒的中。對著溫樂陽點了點頭。

    小易哢嚓一聲。大喇叭上膛。緊緊跟在溫樂陽身旁。

    雖然知道瞞不過敵人。其他人還是遠遠的藏了起來。

    遽然。一股只有溫樂陽才能感覺到的、裹雜著陰戾、厚重甚至還略略有些腥臊的氣勢。轟然從破土的身上乍起。向著四周迅速的氤氳而去。夜空中的浮雲。肉眼可見的向著四處飄散。仿佛被破土的妖氣嚇退。

    大漢破土也在瞬間爆裂成幾十米長的穿山甲。一身白皮水嫩柔滑。

    溫樂陽的皮膚靜靜開闔。潮水般向著四周蔓延而去。流毒暗潮分成了碗口大小的兩塊。一塊毫不起眼的趴在破土腳下。另一塊就在他自己身邊……十幾分鐘之後。溫樂陽輕輕把小易拉到了身後。低聲提醒著大夥:“來了!”

    片刻功夫。一個人影倏然從遠方急速的縱躍而至。幾個起落就已經沖到了大穿山甲的跟前。跟著停住了腳步。楞了一下之後。隨即笑瞇瞇的問:“剛才是閣下?”

    破土冷冰冰的回答:“爺爺剛才放了個屁。就引來了你這個妖魔小鬼!”

    來的人哎喲一聲。裝模作樣的向著左右看看:“你可別這樣說。這話要是讓我那些同門知道。又該說我有損門宗威儀。不讓我當掌門了。”

    這次輪到破土發楞了。過了一會才怒道:“說的什麽屁話。爺爺是來報仇的。把浩氣法寶亮出來。讓爺爺看看這次是天行劍還是紫金沙!”

    來的那個人苦笑著:“我可不會煉浩氣法寶。你肯定把我當成別人了。”

    破土呸了一聲剛要說話。那個人突然扯開嗓門。對著溫樂陽的藏身之處大叫:“溫樂陽。我看見你了!快出來。哈哈。”說著竟然不理破土。興高采烈的向著他們跑了過去。

    剛跑了兩步。那個人又怪叫了一聲。好像看到蛇的兔子一樣。像著斜刺里跳開了:“那只大喇叭可別對著我。我身子骨單薄。要是挨上一下。也不用等同門們罷免我。自己就報銷了!”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章 撐腰

溫樂陽站起來向著對方點點頭:“留正道長,你好!”

    溫樂陽現在的實力不錯,但是始終不會隱藏自己的氣息,躲不過修士的靈識。不過他在修真者的眼中只是個普通人,誰也不會太拿他們當回事,就好像老虎不會在乎身前的草坑里藏著只螞蚱。不過這次來的是個熟人,一下子就憑借靈識認出了他們。

    昆侖道小掌門留正笑呵呵的透著股親熱勁,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運動服:“留正是我的道號,俗家的名字叫劉正,我又沒穿道袍,可別叫我道長,喊我名字就成。”

    溫樂陽說話的時候,腳下的流毒倏然展開,把小易、不說不做等人全都護住。大穿山甲破土釋放妖氣,本來是為了引誘讓萇貍失蹤的那夥殺妖擷元的神秘人現身,誰也沒想到引來的居然是五福之一的昆侖道小掌門。

    劉正挺識貨,好像有些緊張,把兩只手在衣服上抹了抹:“那根大喇叭對付我就足夠了,用不著這麽厲害的劇毒。”

    易擎著大喇嘛的姿勢,嫻熟而專業,兩只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住了劉正。

    劉正看著眼前的陣勢,又回頭望了一眼氣喘籲籲的白皮兒穿山甲,恍然大悟:“你們在誘敵?”說著開始忙不叠的擺手:“誤會了誤會了,我是察覺沖天妖氣,所以才趕來看看!”

    溫樂陽對於各種各樣地意料之外。早就已經習慣了,笑著搖搖頭:“我也盼著是個誤會!”這是句實在話,昆侖道這位小掌門上次在九頂山溫家村沒跟他們為難,當時他說的話雖然不怎麽靠譜但是句句公道,再後來對付哭佛的時候也出了全力,溫樂陽對他印象挺不錯。

    劉正在大喇叭底下,說話快的好像竹筒倒豆子:“半個月前我剛從溫家村回到昆侖山,玉虛宮里的無波井就嘩嘩的震蕩不休……”劉正眉眼機靈,一看溫樂陽、小易都有些納悶,不等他們問就直接解釋:“無波井在昆侖道玉虛宮里。平時不枯不溢。更沒有一絲微瀾,但是天下只要一有巨大的元氣、元神震動或者爆發,無波井就會蕩起漣漪,是用來監控世上巨大元力驟變的寶貝。無波井一震蕩,不外是異寶現世、巨妖成形、或者大神通的高手在施法對戰。”

    溫樂陽算了算時間,半個月之前,自己還在祁連山里:“無波井能從昆侖山察覺上海?”

    劉正咳了一聲:“我哪知道,咱們昆侖道這個無波井以前就從沒震動過,我還以為是騙人的。我以前偷著往井里扔過石頭……”

    易皺著漂亮地眉頭。有些詫異地追問:“這都不起波瀾?”

    “濺了我一身水。”劉正聳聳肩膀。

    溫樂陽也笑了:“你下次弄塊小點地石頭就成了。”

    劉正訕訕地笑了兩聲:“我也沒想到無波井還真能自己晃出水花來。昆侖道有自己地法術。井水震蕩之後就有人算出來是上海出了事情。我趕緊出山。省得留在玉虛宮里。不停地挨是兄弟們地白眼”

    溫樂陽臉上地表情沒太多地變化。始終笑呵呵地:“所以你就來了上海?”

    劉正用力點頭:“剛才我正準備上東方明珠。七十塊錢都交了!結果感到這邊妖力沖天。趕緊跑過來看看。”說完以後頓了一會。劉正才試探著問:“你們信嗎?”

    溫樂陽還沒說話,小易就搶先搖搖頭:“不信!門票五十!”

    劉正臉色愕然:“什麽門票五十?”

    “東方明珠,門票五十,加三個球地話一百,還帶歷史館參觀。”小易前天剛跟溫樂陽去過東方明珠。

    劉正哎喲了一聲。臉上又生氣又懊悔:“我哪知道。有個人說七十,我就給了七十。正要跟他上塔就……”

    著劉正琢磨了一下,一點不顧忌自己的身份。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巴一閉不說話了。

    溫樂陽哭笑不得:“你這是…耍賴?”

    易端著大喇叭夫唱婦隨:“你坐在地上,我就不好意思打你了?”

    劉正聳了聳肩膀:“解釋不清楚了,等會吧……”話還沒說完,一個粗聲大氣的聲音就從遠處奔雷般滾滾傳來:“大慈悲寺,十力禪院首座希知和尚來了。”

    一個肥壯的光頭和尚,背著雙手腰板挺得筆直,根本看不出來腳步怎麽移動,人就已經像一溜煙似的從遠處向著大穿山甲欺近,也是熟人。

    剛剛坐在地上地劉正想要跳起來隨即又看見小易的大喇叭,屁股挪了挪沒敢動,對著和尚大喊:“希知神僧,您也來了!”

    十力禪院首座希知本來把全部註意力都放在大穿山甲身上,聽見劉正的叫聲一楞,身子一兜向著劉正滑了過來,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外:“留正掌門,您也來了?”說著目光從小易等人的臉上一掃而過,本來都劃過溫樂陽了,又倏地轉了回來:“溫樂陽?你怎麽在這里?”

    劉正搶著說話:“我受不了師兄弟的白眼,借著無波井晃動,就跑來了上海。您老來上海,也是因為大慈悲寺的啞巴鐘?”說著又轉頭跟溫樂陽解釋,大慈悲寺里有一口啞巴鐘,終年不響,跟昆侖道的無波井差不多,只有天地間靈元震動的時候才會發出聲音,都是用來監控世間靈元波動地寶貝,除此之外,還有一字宮地半截磨石刀、雞籠道的不開花、鵝羊道地聽天鈴。都是這樣地寶貝,五福里家家都有。

    希知地臉上本來都是峻厲與戒備,現在卻放松了下來,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們,笑呵呵的說:“不錯,寺里的啞巴鐘突然震鳴,我恢複的快,所以趕來上海,剛才正想上東方明珠就發現這里妖氣沖天,趕緊來看看。”五福里都有監視天下靈氣的寶貝。自然也有相應的法術。來算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不久前在溫家村,除了善斷之外,其他高手全部因為鏖戰哭佛而脫力,也是回到寺里之後,啞巴鐘轟鳴,大慈悲寺的和尚除了小結巴,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老兔妖不樂,掌門又聯系不上,所以現在不樂和善斷都不知道半個月前上海曾經爆發巨大的元氣。

    劉正立刻來了精神:“門票多少錢?”

    “登塔五十。加上三個球地話一百,還能免費參觀歷史館。”和尚地回答幹脆利落。

    溫樂陽看見大慈悲寺的和尚,笑呵呵的放心了:“這麽說的話,五福里都應該來人了?”

    劉正踏踏實實的在地上坐著:“當然,能讓聽天鈴震動的事情。無福里其他幾家肯定也得派人來看看!不過…雞籠道未必會來人。”

    這邊正說話的時候,又有腳步聲傳來,一字宮的高手和鵝羊道坐下的高手,也趕來了。

    這兩個門宗來地人都不是掌門,不過也是修真正道上的成名人物,劉正坐在地上,仰著腦袋忙壞了,一個一個給溫樂陽介紹,最後還問新來的兩個人:“你們去東方明珠了沒?”

    溫樂陽拍了拍小易的肩膀。讓她收起了大喇叭。劉正這個級別的高手,即便在小易地大喇叭之下。也未必沒有一拼之力,他一沒逃二沒打。再加上五福里除了雞籠之外,四家都派了高手來,特別是希知和尚,也算是證明了劉正的話。

    鵝羊道跟溫家不對付,來的人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一字宮的高手和大慈悲寺希知都挺客氣,知道這次妖焰驟起是溫家的人在辦事,溫樂陽不說他們也不問,寒暄了幾句之後留了個手機號碼,表示如果需要幫忙隨叫隨到,跟著也告辭而去。

    劉正卻涎著臉,笑嘻嘻的跟在溫樂陽身邊:“兄弟,你們幹啥呢?”

    大穿山甲釋放妖力,沒引來殺妖擷元的敵人,倒找來了五福各家的高手,現在已經筋疲力盡的變回了人形,駱旺根地屍煞馬上滿臉心疼地跑上去攙扶住他。

    溫樂陽笑呵呵得搖頭反問:“無波井要到什麽程度才會震動?”

    劉正猶豫了一下:“這麽說吧,我從溫家村回山之後,護井弟子來報說幾天前無波井兩次泛起了一絲微瀾,我算了算時間,一是雞籠道的日月雙劫被你搶走地時候,另外一次是大慈悲寺施展無上佛法接引大公德仙女降妖的時候。”

    溫樂陽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天地靈元震動越大,無波井搖晃的越厲害?”

    劉正點點頭:“可不,半個月前我正等著師兄們來罷免我,護井的弟子來報無波井在震蕩,我趕過去一看,正趕上一個三尺多高的大浪頭噴出來!”說著好像自己剛剛被潑濕了似的,情不自禁的伸手抹了把臉:“是兄弟們都說昆侖歷代弟子,被無波井潑過兩次的也只有我一個。”

    溫樂陽可沒心思昆侖弟子有誰用無波井水洗過澡或者洗過臉,皺著眉頭下意識的跟了句:“這麽厲害?”

    不久前五福高手在溫家村打得熱鬧燦爛,到了後來哭佛上山,更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幾乎每個門派都施展了壓箱底的本事,無波井才微微顫動了一下。

    十五天前上海發生的事情,卻在無波井里激起了一個巨大的浪頭。

    無論上海發生了什麽導致無波古井震蕩的事情,多半都會和萇貍有關。

    劉正嘿嘿笑著說:“可不是!我當時還以為有人往井里扔石頭來著。無波井震蕩的這麽厲害,其他幾個門宗里的聽天鈴、啞巴鐘也肯定動靜不小,肯定也都得派人來上海。不過我來了上海之後,卻什麽都沒發現。”

    不說不做兩個老江湖這次一反常態,特別是溫不做,根本就一句話不說,滿臉辛苦的閉著嘴

    溫樂陽有些奇怪的看了他們兩兄弟一眼,繼續追問劉正:“那上海附近或者本地的那些散修、隱修還有世宗的修士們呢,你有沒有去問過,他們當天晚上有沒有什麽感覺?”

    劉正搖搖頭,作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上海太繁華,會妨礙修天的心境,這附近都沒什麽散修和隱修,除非……能夠找到世宗的妖人!”說著,把臉湊到溫樂陽跟前,滿眼放光的問:“我可夠意思了,該說的我都說了,總值得……”

    溫樂陽知道他想打聽自己為什麽來上海、為什麽誘敵,牽著小易的滑嫩的手,嘿嘿的壞笑:“差遠了,你說的,也就值登塔那二十塊錢的差價。”

    劉正磨了半天,溫樂陽始終搖頭不說,到最後滿眼不甘心的走了,這種眼神溫樂陽似曾相識,每次溫不做在明知有個大八卦就擺在眼前,卻偏偏無法探知的時候,就是這副神色。

    劉正悻悻的走了,大穿山甲引了半天,引來了五福里的一群好手,殺妖擷元的人幹脆沒見著,溫樂陽等人會滿腹狐疑的回了賓館。一群人全都去了不說不做的房間,小易既有些憤憤不平,又有點可憐巴巴的拉住不說不做兄弟:“溫樂陽得罪你們了?剛才你們都沒幫著溫樂陽想想問問,就讓他一個人費腦筋。”

    著,好像感覺到自己在替溫樂陽撐腰鳴不平似的,立刻做賊心虛的紅了臉蛋,像個鮮嫩多汁的春果,讓人忍不住喉結一動。

    不說不做對望了一眼,都笑了。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09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3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章 磨礪


不說不做哥倆正笑著,一個蒼老的聽不出男女的聲音,陰測測的從門外傳了進來,替他們回答小易:“是我讓他們以後不許再隨便開口!”

    溫樂陽楞了一下,驚喜的喊了聲:“四爺爺!”忙不叠的打開房門,溫四老爺正背著手站在門口,微微瞇著眼睛,還是原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除了四老爺之外,其他的三位老太爺一起來了。

    不說不做早就知道四位老太爺回來,立刻張羅著把幾個老頭迎進來,房間本來就不大,屋子里人又多,老頭子們一進來立刻就站不開了,溫不做指了指自己的床,殷勤的笑著:“要不您四老上炕坐著?”

    四個老太爺一起撇了他一眼,隨後彎腰拖鞋,排成一溜把自己碼在床上,屋子里卻是沒地方站了。

    幾個晚輩手忙腳亂的給他們施禮,大爺爺笑著搖搖頭:“免了免了,站都站不開了,幾位少爺小姐就不用鞠躬彎腰了。”說著從床頭櫃上拿起了一本精致的畫冊,跟著咦了一聲。

    畫冊小易去城隍廟的時候討來的宣傳冊,溫不說用它來夾購物小票,準備回家報賬來著。

    大爺爺翻開畫冊,隨便看了幾眼小票,立刻眼皮就跳了起來,一把把畫冊砸進了話嘮溫不做的懷里:“你夠趁錢的!”

    溫不做滿臉冤枉,又不能揭發自己的兄弟。

    三寸丁也不知道哪來的機靈勁,目光里都是委婉,牢牢的瞪住了自己的話嘮哥哥,知道的人看上去,那目光是在求情,不知道的看上去,好像在埋怨似的。

    溫不做拿著畫冊,猛地捂住小腹:“肚子疼。上廁所……”扭頭跑進了衛生間。

    屍煞扶著大穿山甲破土。很有眼力價地走了,屋子里稍微松快了些,溫樂陽恭恭敬敬地給四位老太爺倒茶,不料大老爺又搖搖頭:“換人,你斟的茶不成。”

    溫樂陽楞住了。不明白大爺爺地意思。過了片刻之後才恍然大悟。滿臉扭捏地看了一眼比他還扭捏地小易。

    溫大老爺哈哈大笑。指著小易:“丫頭。不想要紅包了?”

    小易地臉紅成了個蘋果。眼角眉梢都是羞澀地開心。接過了溫樂陽手里地茶。換回了四個老太爺手里沈甸甸地大紅包。

    四位老太爺吸溜著茶水也不說話。目光就在小易和溫樂陽臉上轉來轉去。老眼里都是笑意。就連一向冰冷陰森地二、三、四三位爺爺。現在看著也跟老不正經似地。

    溫樂陽覺得自己都快被四位老太爺看裂了。趕緊隨便扯了個話頭:“四位爺爺怎麽來上海了?”他是明知故問。按常理來說用袖子都能猜出來。溫家四老是沖著萇貍師祖地下落來地。

    不料四老爺倏然收斂笑意。放下了茶杯。語氣依舊是陰測測地沒有一絲穩。說地話更是莫名其妙:“萇貍師祖、銷金窩里地錐子、兩千年前地奇人掠落還有畫城地樂羊家。這些人都牽扯到咱們拓斜師祖地下落。以前拓斜師祖來說只是個傳說。所以咱們也算不上太上心。但是現在線索越來越多。是無論如何要也要查下去地。”

    三老爺也很難得的開口長篇大論:“一字宮十九還在村子里,有什麽企圖咱們不知道;雞籠道積仇難解;鵝羊道在溫家村丟了臉也不會善罷甘休,還有家里有個事關正邪氣運人物的消息,溫不草兩千年里,第一次卷進了***修真道里的是非,而且還是在風口浪尖上。”

    溫樂陽地表情鄭重了起來,垂手肅立在床前。連聲大氣都不敢喘。

    三老爺說完。二老爺繼續開口:“無論是追查拓斜師祖的下落、幫著萇貍師祖尋找殺妖擷元的神秘人物,還是對付想要對溫家不利的那群修真道上的敵人。都是極大的兇險事。拓斜門宗之下的溫家,也只有你才有一拼的希望。”說著。目光牢牢的扣住了溫樂陽,語氣中糾纏著幾分無奈:“無論是我們這四塊老棺材瓤子,還是溫家地殺手鐧死字號,現在能做地也只是幫襯著你打打下手,真要硬抗敵人的時候,還得靠你自己!”

    溫樂陽表情大驚,剛開口說了聲:“二爺爺……”立刻又被大老爺地話打斷了。

    “剛才的事情,是我們不許不說不做開口,否則次次都有人幫著你去想,任誰都會偷懶!”大爺爺地聲音和藹而堅定。

    四位老太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溫家兩千年里稱雄川西,只有欺負別人的份,從沒有過吃虧的時候,每一代當家都自負到了極點,要說出剛才那樣一番話不是件容易的事。

    溫大老爺繼續說:“這次上海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溫不說溫不做兩個人一會就跟我回去。如果找不到萇貍師祖的下落,你也就別回九頂山了。”

    溫樂陽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胸口里惴惴不安和決心糾纏在一起,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用力的點點頭,目光堅定而明亮,望著自己的四位爺爺。小易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敢開口。

    溫大老爺的臉上又恢複了笑容,望著小易笑道:“丫頭,你是不是想問,那當初為啥又派不說不做跟著溫樂陽?”

    小易戰戰兢兢的點了半下頭,又趕忙開始搖頭,小臉憋得通紅,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謊話,無厘頭的從兜里摸出了四根胡蘿蔔。

    四位老太爺愕然的對望了一眼,隨即都哈哈大笑,大爺爺笑得身體直顫,語氣中卻沒有一絲笑意,鏗鏘而有力,好像利刃斬斷鋼鐵般的堅決:“出來之前溫樂陽只是個娃娃,現在他成了男人,溫不草的娃成了男人,自然要有男人的擔當!”說完,對著衛生間吼道:“溫不做。你長在馬桶上了?”

    溫不做手忙腳亂的從衛生間里跑出來。臉上的神色卻稀奇古怪,好像有驚喜、有意外還有些不忍心:“大當家,等辦完這件事我們哥倆再撤吧,溫樂陽出來的日子畢竟還短,萇貍師祖的下落又事關重大……”

    話還沒說完,二老爺就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們守在他身旁,他出來地日子再長也沒有一點用處!”

    三老爺的聲音沒有陰陽頓挫,每個字都像被砂紙打磨過一樣:“以後他要辦的每一件始小不了。”

    四老爺看了溫不做一會,直到看得他手足無措。才淡淡的問:“你上完廁所,不沖水嗎?”

    大爺爺沒說話,跳下床一揮手:“走了!你留在上海一心一意的找萇貍師祖,其他的事情都等你回來以後再說!小易……就留在你身邊吧!”

    溫樂陽的心里亂糟糟的,本來還想問問善斷追查九頂山隱藏著影響天下正邪氣運之人的事,現在聽到溫大老爺地話,也不敢再說什麽了,恭恭敬敬的垂手肅立,突然手心里一涼。一只柔軟的小手鉆了進來,小易站在他身旁,偷偷的拉住了他。

    這種小把戲哪能瞞得住幾個老頭子,大爺爺老懷暢慰大笑:“結婚的事情,我們四個老頭子都聽你們的信兒,少爺小姐一句吩咐。咱們就趕緊置辦。都留下,誰也不許送出房門一步!”在大笑聲中,四位老太爺帶著不說不做一起走了。

    溫不做走過溫樂陽跟前的時候,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還是把手里那本城隍廟旅遊手冊塞給溫樂陽,沖著他擠了擠眼睛,跟著其他人走了。

    走出賓館的時候,四老爺臉上深刻的皺紋突然收縮了一下,似乎是一個笑容。略帶沙啞地低聲說了兩個字:“老了?”

    大爺爺聞言哈哈一笑。轉頭望向自己的老兄弟:“老了?早就老了!所以小的才得快點長大!”

    二老爺點點頭:“總得磨礪磨礪!”

    四位老太爺不是來追查萇貍師祖下落的,而是把不說不做兩個老江湖帶走了。讓溫樂陽自己留在上海處理這件事。

    駱旺根是老實孩子,小蚩毛糾的心思縝密但畢竟才十歲。漢字都不認識幾個,小事還成,大事上根本幫不上忙。今晚本來就誘敵未遂,現在不說不做也走了,蚩毛糾和駱旺根都有些悻悻的,對望了一眼之後回房間搭俄羅斯方塊去了。溫樂陽也和小易回了自己地房間。

    不說不做一走,溫樂陽的心里還真覺得有些惴惴不安,除了幾年前第一次去峨眉山之外,以後每次出門幫著家里辦事,身邊都有能幫到他的人,基本都不用怎麽動腦子,只到了關鍵時刻掄起拳頭拼命就是了,現在大老爺帶走了兩個老江湖,一下子感覺沒有了依仗。

    正倚在門框上發呆,身上一暖,小易已經擠進了他懷里,擡起頭在他下巴上盈盈一吻:“想什麽呢?”說著舒展開身體,盡量讓每一寸身體都和心上人接觸,像一條可愛的小章魚。

    溫樂陽手里還拿著溫不做臨走時塞給他的畫冊,他剛才就翻過一遍了,本來還以為溫不做在里面給他夾了紙條,結果卻什麽都沒有,低下頭親昵的頂住了小易的額頭:“得先看看這本畫冊。”說著抖了抖畫冊,另一只手卻滑進了小易的T恤,滑嫩柔軟的肌膚在溫樂陽地掌心,變成了心旌搖動地驚艷。

    小易的身體變得比水還軟,抱著溫樂陽一動也不敢動,過了半晌才軟綿綿地把溫樂陽的那只手給拿出來,紅著臉說了句:“我去洗澡!”扭頭跑進了衛生間……”

    小易站在花灑下,水珠輕柔地沖刷著她,臉蛋依舊紅撲撲的,少年男女初嘗人間滋味,那種從骨子里泛出的甜蜜讓他們欲罷不能……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的溫樂陽突然怪叫了一聲。

    小易還以為溫樂陽出事,一腳踹開浴室門就沖出來了,向著自己剛剛倚在床邊的大喇叭就撲了過去,沒想到溫樂陽正拿著畫冊,兩眼放光的瞪著她,嘿嘿的壞笑著問:“你裸奔呢?”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章 瓷雕

小易和溫樂陽已經在一起了,但是赤裸相對的時候依舊滿臉通紅,手忙腳亂的就要跑回去扯毛巾,溫樂陽哈哈大笑著跳過來,一把攬住了還裹著晶瑩水珠的柔軟身體,隨即向後高高躍起,抱著小易在不怎麽寬敞的屋子里靈活的翻了個跟頭。嫁一個高手,可以被他抱著在半空翻跟頭,這個好處不知道會不會讓女人心動。

    哧溜一下,跟頭正翻著半截,小易就從溫樂陽懷里出溜著出去了。

    小易驚天動地的摔在地上,滑行了一米半,最終撞在門上。溫樂陽驚叫了一聲,趕緊跑過去扶她,小易又好笑又好氣:“下次好歹等我沖幹凈了沐浴液!”

    溫樂陽心疼無比的把小易抱到床上,伸手又把自己剛才看的城隍廟旅遊手冊翻開,遞到小易眼前:“看!”

    小易先滿臉納悶的看了溫樂陽一眼,才接過出,剛看了幾秒鐘突然也怪叫了一聲,又忘了自己還沒穿衣服,跳下床拉起溫樂陽:“還不快去!”

    畫冊上,幾頁特色名店介紹里,在密密麻麻的小字里,赫然有一行小字:公元前二二一——民俗工藝品——戊區4號。

    小易現在總算明白了溫不做從衛生間里出來之後,表情為什麽那麽古怪,又為啥在臨走的時候把這本畫冊塞進了溫樂陽手里。溫不做在衛生間里避難。隨手翻看畫冊地時候,就已經看到了這行小字。

    溫樂陽伸手拉住了小易,搖搖頭:“第一趟去,最好是白天。”他們都不會掩藏自己的氣息,躲不開修士的靈覺,只要一靠近就會被發現。而他們在修士眼中又是普通人,白天扮成遊客去的話,不僅不會暴,而且也不會讓對方起疑。

    不說不做走了以後,溫樂陽的腦筋就開始打轉了。

    小易的眼睛亮晶晶的。先是充滿了由衷的崇拜與敬佩,隨後看見溫樂陽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巡梭,馬上變成了將信將疑,笑嘻嘻的問:“真地?”

    溫樂陽滿臉正色的點頭:“真的!”說著一把把小易拉倒在自己懷里。*****兩具年輕的身體火燙而濕潤,……就在兩個人地呼吸漸漸粗重,小易正吃力的去脫溫樂陽的T恤衫的時候,溫樂陽突然又怪叫了一聲,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

    小易愕然:“又怎麽了?”

    溫樂陽皺著眉頭:“不行。溫不說溫不做不在,得多上點心!今天剛誘敵,咱們可能已經暴蹤跡,你等等。我去囑咐他們兩句!”說著,轉身向外走去。

    小易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句狠話:“溫樂陽,以後你把事情都辦完了再來招我!”溫樂陽把我服了和一對磨牙都分別留給了另外兩個房間,在回來的時候,小易媚眼如絲,只在被子下出一顆漂亮地頭顱。一如幾天前的那晚……

    第二天一早(好像少了點啥哈^^)。溫樂陽把溫不做在城隍廟旅遊手冊上發現的的事情告訴了小蚩毛糾和駱旺根,和溫樂陽當時一樣。兩個少年地表情也是又驚訝又郁悶,誰也沒想到公元前221代表的不是秦始皇統一中國。而是個店鋪的招牌。

    屍煞和大穿山甲破土留在賓館里,他們倆最近處的不錯,屍煞越來越白,穿山甲越來越黑,從膚色上正在慢慢統一。

    溫樂陽這次算得上是全副武裝了,胸口盤著我服了。兜里揣著兩頭麻雀大小的銅蟻磨牙,流毒縮小,幹脆就貼在他的鞋底上。小易在旁邊拉著他的手,肩上背個吉他包,藏著大喇叭。小蚩毛糾和駱旺根也把自己地寶貝全都帶在了身上,特別是蚩毛糾,還在背後背了個沈甸甸地書包,一走路的時候偶爾傳來叮叮當當地碰撞聲……

    在去之前,還特意從旅行社雇了個導遊,一個沈陽小夥,畢業以後就在上海闖世界,叫小柳。

    小柳聽說他們只去城隍廟,有點哭笑不得,說話也挺實在:“老板,城隍廟就是個小吃購物的地方,是老城廂,用不著導遊。你們又不去豫園……”

    溫樂陽樂了:“帶著個導遊我心里踏實。”

    城隍廟商業區還是原來地樣子,小橋流水,店鋪林立,人流如織。豫園靜靜的臥在它旁邊,就像個剛剛睡醒的恬靜少女,嘴角含笑的看著眼前與自己毫不相幹的熱鬧。

    溫樂陽拿著導遊圖,沒敢直接一頭紮向公元前221,而是像個附庸風雅的敗家子似的,只要看到工藝品的店鋪就進,進去以後就買,沒過多少工夫,風箏泥人瓷像彩畫皮影,反正有點特色的都買了,導遊小柳雖然對這趟差事覺得莫名其妙,但是投入工作之後還是盡職盡責,基本上每家店里的工藝品都能說出些門道,不停的給幾個人介紹。

    溫樂陽指著畫冊上的公元前221,隨口問他:“這家店名字真怪,賣什麽的?”

    小柳一直在做上海地陪,一個月里不知道要帶著團往老城廂跑多少次,對城隍廟了如指掌,想都沒想就回答:“做瓷娃娃和泥雕的,老板是個怪人,一天到晚黑著個臉,見誰都沒點好臉色,賣東西也一口價,遊客一劃價他就冷笑一聲,扭頭不理人家了。”

    溫樂陽也笑了,對著身邊的小易說:“聽小柳的話,還以為這個店是四爺爺開得呢。”

    小易本來有點緊張,聞言噗嗤笑出了聲:“不會。要是四爺爺開地,人家一劃價,他就冷笑一聲,然後一彈手指,把人家毒死了。”

    蚩毛糾和駱旺根也都咧開嘴樂了,小柳滿臉納悶的看著他們:“你們說的是啥?”

    溫樂陽笑著拉回了話題:“是老店?多少年了?”

    小柳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這家店有幾年了,從我開始幹導遊之前就有了,再以前的戍你得問老板才知道,不過我琢磨著。^^^^他未必理咱。”

    幾個人現在城隍廟里漫無目的的溜達了兩個來小時,這才拎著大包小包,看似無意的走到了公元前221的門口,小柳笑著跟大夥說:“就是這里了!你們要真心看上什麽東西。千萬別劃價,否則可就買不成了。”

    門臉並不大,招牌也顯得有些陳舊,除了字數多了些之外,在林立的店鋪中絲毫也不起眼。和周圍或古香古色、或視覺沖擊力十足的門面裝修比起來,公元前二二一略顯寒酸,就像一群公雞中地鵪鶉,光禿禿的難看。

    溫樂陽拉著小易的手。買過了足有一尺高的門檻,一進店子,一股裹著陰涼地寂靜倏然包裹了他的身體,外面的喧鬧一下子仿佛變得無比遙遠。

    墻面因為太久沒有粉刷,已經翻出了斑駁的黃痕,地板上的青磚有幾塊已經開裂,十幾平米地面積。三排黑褐色的長案成凹字組成了簡單的櫃臺。櫃臺上淩亂的擺著幾百個大小不一地瓷娃娃,角落里一臺古老的座鐘。噠噠的搖擺著。

    一排狹窄的木樓梯,在櫃臺後折了兩折。彎彎曲曲的通道了二層。

    外面日光充足,店里卻昏暗渾濁,大片的和煦陽光都好像有意無意的繞開了這里。

    小柳跟著溫樂陽進門,笑呵呵地喊:“五哥,來客人了!”說著小聲給溫樂陽解釋:“老板姓什麽叫什麽沒人知道,常來往地人都喊他五哥。”

    樓上有人沈悶的嗯了一聲,從此就再沒了一絲動靜,小柳見怪不怪,聳了聳肩膀笑著解釋:“每次都是這樣,樓上是他地工作間,客人來了也不能耽誤他捏瓷娃娃,都得等會。他在城隍廟弄個鋪子,我看也不是為了做買賣賺錢。”

    溫樂陽笑了笑沒說話,拉著小易圍著櫃臺轉,商品也不外乎是些娃娃、人物、動物之類的小瓷雕,雖然雕琢精致,但是也談不上什麽特色,小蚩毛糾倒看得津津有味,看上了哪個就拿出來放到一邊,看著看著,突然笑了一聲,拿起一只長著大嘴望天地瓷青蛙問溫樂陽:“看,像不像秀兒?”

    溫樂陽剛笑了一下,卻突然瞇起了眼睛,這只瓷蛤蟆很像秀兒,而且是被溫樂陽奪走土行至毒前的秀兒。\\\\\\

    身上蔓延著一條條璀璨的金絲,秀兒當初在額頭上又三道金色紋路,這只卻足足有九道,溫樂陽讀書不算多,只念到了高一,但是也知道,世上這樣的蛤蟆幾乎是不存在,除非捏它的人見過裂地蛤。

    這個時候,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塞進了溫樂陽的耳朵:“小子,讓我看看。”

    溫樂陽嚇了一跳,這些天里他一直把玉刀裹環帶在身上,趕緊轉過身背對著小柳,低聲問:“你醒了?”隨即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你…這幾天晚上沒醒過吧?”

    裹環納悶的反問:“說什麽胡話呢?”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把玉刀從懷里取出來掛在脖子上,笑呵呵搖搖頭:“沒事沒事。”說著掂了掂手里的瓷蛤蟆:“這是妖物?”

    裹環嗯了一聲:“三道金絲,坐地蟾變裂地蛤;六道金絲裂地蛤便初開靈智,叫做吞地蟆;等長到了九道金絲,就已經修成了半人之體,算是妖了。”

    溫樂陽手里把玩著妖蛙的瓷像:“半人之體?”

    裹環嗯了一聲:“像蛇、蛙這些東西,修成人形要比貓兒、兔兒、狼子虎豹難上一些,就像那只穿山甲,妖力比著兩頭兔妖都要強上一些,但是兔妖能成人形,穿山甲變成人的時候還拖著條尾

    裹環正說著。咚咚咚地腳步聲響起,老板從木樓梯上下來了,小易哎喲一聲,嚇了一跳,老板不是走下來,而是膝蓋不打彎的從樓梯上一階一階的蹦了下來。

    小柳殷勤的笑道:“五哥,你小心別摔著。”

    五哥掉下來之後,先冷冰冰的打量了溫樂陽幾個人,才咧開嘴吧沖著小柳僵硬的一笑:“摔不到,習慣了。”一邊說著。一邊提起了鼻子,像餓狼似的嗅了幾下,才緩緩的轉頭沖著溫樂陽問:“看上什麽了?”

    叫做五哥的老板是個中年人,大約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樣子。長相沒什麽特別,只是皮膚保養地很好,即便是店鋪里昏暗的光線,也能映出些健康的光澤,比著小易絲毫不差。瘦瘦高高的,頭發像個業余作家似地亂蓬蓬的讓人看著難受,總之猛地一看就是個皮膚好的普通人。但是接觸的時間稍長就會發現,這個人沒什麽表情。笑的時候眼睛不會瞇起來,說話地時候,除了嘴巴臉上的肌肉一絲也不動,除此之外動作總顯得有些僵硬,舉手投足都比正常人慢上半分。

    溫樂陽指了指被小蚩毛糾挑選出來的幾個瓷娃娃:“這幾個都喜歡,另外,除了櫃臺上的。還有其他地嗎?”

    小蚩毛糾大刺刺的點點頭:“最好的。最貴的!”

    五哥伸手從溫樂陽手里接過他正把玩的瓷蛤蟆,咧開嘴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齒。作出一個笑容:“這個,你買嗎?”

    溫樂陽點點頭:“買!”

    五哥繼續笑著:“你買得起?”

    小柳似乎不願意五哥得罪客人。笑著從旁邊打圓場:“這幾位遊客都有實力,在城隍廟里買了不少東西,問價之後就掏錢,根本不還價。”

    溫樂陽楞了一下,轉頭瞅著小柳:“你這是誇我們呢?”

    小蚩毛糾在臉上裝出了不服氣的表情:“多少錢?”

    五哥先指了指他先前挑出地那一小堆瓷娃娃:“那些十五塊錢一個,這只,”說著掂掂手里地瓷蛤蟆,對著溫樂陽伸出了一根手指。

    溫樂陽皺著眉頭:“一百?”

    五哥搖搖頭,依舊是一根手指,淡淡的說:“一百兩,金子。”說完頓了片刻,仿佛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二十四地。”

    這次沒等溫樂陽說話,小柳就先跳起來了:“一百兩金子?!一百兩是五千克,一克就算二百塊,一共是……十萬!”

    溫樂陽、小易、駱旺根和蚩毛糾四個人的眉毛一起立起來了,瞪著五哥低呼:“十萬?!一個瓷蛤蟆?”

    五哥明顯地咬了一下牙,臉上僵硬的無奈著,無力的更正:“是一百萬。”

    對面五個人集體臉一紅,溫樂陽琢磨著,以後出門得把天算門的尾末帶在身邊,算賬方便。

    小柳尤為自責,苦笑著直搖頭:“五哥,那些都十五,這個蛤蟆要一百萬?這也太……”話還沒說完,五哥隨手從櫃臺上拿起一個瓷娃娃扔到了地上,劈啪一聲,瓷粉四濺,好好的一件瓷塑被摔得四分五裂,空心的瓷娃娃,和普通的瓷器沒有一點區別。

    五哥繼續淡淡的說:“看好了。”跟著雙手不停,用力的在瓷蛤蟆的身體上抹過,很快,一層瓷皮就被他剝得幹幹凈凈,在瓷皮下面的瓷塑竟然不是泥胎,而是像真的青蛙被剝皮之後一樣,骨骼、肌肉、筋絡血管都清晰可見!

    溫樂陽幾個人都愕然瞪大了眼睛。

    五哥把瓷蛙剝皮之後,又重複說:“看好了。”隨即把手里自己報價的一百萬的剝皮瓷蛙像丟破爛似的,往地上一拋,啪的一聲輕響,瓷蛙摔碎了,外面的一層薄瓷碎裂之後,從肚子里竟然唏哩嘩啦的滾出了不少東西。

    蚩毛糾、駱旺根和小易同時低呼了一聲,在瓷蛙摔碎的身體里,瓷塑的五臟六腑清晰可見,就連彼此間相連的隔膜、血管也絲毫不差!甚至就在瓷蛙被摔碎的剎那,溫樂陽等人都感覺到冥冥中傳來了一聲慘叫。

    就好像一只活生生的迷你秀兒,被人施了魔法從里到外凍成瓷雕,現在又被五哥剝皮摔碎。

    就連玉刀裹環,也把驚嘆的聲音輕輕的送進了溫樂陽的耳朵里:“嘿,有點意思。”溫樂陽知道裹環還醒著,心里稍微放松了些,有個見多識廣的大妖在身邊指點,比他自己瞎猜可強的多。

    五哥臉上的笑容僵硬而詭異,背過雙手淡淡的問他們:“一百兩金子,值嗎?”

    溫樂陽笑呵呵的點點頭:“值!”

    老實孩子駱旺根立刻補充:“摔碎了就不值了!”

    小易的補充比駱旺根更實在:“是你自己摔碎的!”

    小蚩毛糾最幹脆,直接一甩肩膀把身後的書包摘下來,打開袋子往櫃臺上一放。木頭櫃臺立刻被壓得吱吱作響,燦爛的金光照的人眼花,竟然是滿滿當當的一書包金錠子。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蚩毛糾跟著自己出門,沒帶錢,帶了不少金子。

    小柳幹脆都看傻了,覺得自己的無數根腦神經也像地上的瓷蛤蟆一樣,在啪的一聲脆響中碎裂了。在他看來買東西的像怪獸,賣東西的則像超人,都已經超越了他的思維習慣。

    小蚩毛糾笑嘻嘻的看著五哥:“這是三百兩,快拿瓷雕來!也要這種帶肚腸子的。”

    小柳吞了兩口唾沫才反應過來,喃喃的說了句:“這娃子力氣不小!”一個十歲的孩子,背著三十斤金子到處跑,力氣肯定小不了。

    五哥掂了掂口袋,饒有興趣的開始重新打量著眾人,過了一會才開口:“好東西個子大,都在樓上搬不下來,跟我上樓吧。”說著拿起了蚩毛糾的書包。

    三十斤的金子在他手里,好像比瓶飲料還輕松。在上樓梯的時候,五哥依舊是腿不打彎的向上蹦,嘴里還囑咐著:“等我上去了,你們再一個一個的上來,樓梯太老了,不結實,禁不住兩個人一起……”話還沒說完嘩啦一聲,樓梯塌了,五哥拿著金子又直挺挺的落在溫樂陽跟前。

    小易忍不住笑出了聲,問五哥:“金子太沈了?”

    五哥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三十斤。”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11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3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章 旱魃


溫樂陽幾次和五哥搭話,五哥都不理不睬,只是專心致誌的擺弄著書包里的金磚,看動作好像是個吝嗇的守財奴,看表情卻又像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世外高人。~~.~~

    好在沒過多長時間,小柳就從外面找來了梯子。

    五哥這次沒再蹦,而是背起書包,手腳麻利的爬上去了,動作又快又靈活,可是看上去還是說不出的別扭,總是少了正常人那股圓潤勁。

    讓溫樂陽等人略感意外的是,樓下的店鋪只有十幾平,樓上卻寬敞豁亮,小柳也是第一次到上面來,楞了一下之後笑道:“五哥把隔壁幾家的二樓都買下了?”

    五哥點點頭:“我幹活的時候喜歡敞亮。”說著,引著問溫樂陽幾個人,穿過一間陽光充足的工作間,進了一間寬闊的展廳,三面依墻而立的架子上,擺著幾十個形態各異的瓷像,不過都比樓下的小玩意大了許多,最小的也有半米高矮。

    溫樂陽也不說話,領著小易在架子前前仔細的瀏覽,乍一看的時候,二樓這些瓷像和樓下的商品除了大小沒有什麽區別,一樣的精致和栩栩如生,無論是人物還是動物,全都表情生動,保持著各種各樣的姿勢。但是在這間屋子里呆得時間稍長,就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得不舒服,所有的瓷像一動不動,卻好像都悄悄的活了過來,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屋子里的人,仿佛每一個瓷皮霞包裹著一具已經定格千萬年的生命,有地正在笑,有的正在哭。有的正在心痛,有地正在歡喜。

    一股無法言喻的詭異,悄無聲息的開始蔓延。

    溫樂陽隨手拿起一件宮裝女子的瓷像。雲鬢高挽、的面容嫵媚而嬌媚,眼角眉梢飽蘊著只有經事人才能讀懂的春意,衣袂和腰間的紅色絲帶好像正在隨風飄蕩,脆弱單薄的仿佛隨時會卷揚而開,溫樂陽把這個瓷像那道手里,只有一個感覺:誘惑。隨即整個人都變得燥熱起來。

    溫樂陽身上的皮膚開闔有序,清泉般地生死毒流轉了起來,迅速撲滅了心底的煩躁,溫樂陽自己不知道。,僅僅剛才那一陣燥熱就會讓普通地修士靈元渾濁功力大損。他練得是成聖的路子,身體里只有劇毒。根本沒有靈氣真元,所以才免受其害。

    看了半晌之後,溫樂陽終於明白這座雕塑為什麽會讓自己有這樣地感覺,宮裝女子斜斜挑起的杏眼中,都有半個隱瞳,藏在烏黑的黑眼珠下,正閃爍著妖冶而誘惑的光芒,接觸的時間稍長就會讓人無法自拔。

    玉刀裹環的哼聲,就像根釘子似的,牢牢釘進了溫樂陽的耳朵:“也是個妖。九尾火狐。修煉媚術到極致能煉出妖瞳。別說是人,就算是神仙也禁不住她的眼兒媚。這只狐貍修為不淺。但也只煉出了半個妖瞳,還算不上大成。”

    只是個瓷雕。就差點讓溫樂陽心神失守,可想而之,這只妖狐當年縱橫天下的時候,淺淺一笑不知道就害死了多少人。

    溫樂陽把手里地瓷雕放回了遠處,同時也輕輕放開了小易地手,小易會意,假裝勞累把背後裝著大喇叭的吉他包橫抱在臂彎了,右手摸住了扳機,打在左臂上地喇叭口看似無意的對準了不遠處地五哥。

    桌子上的每一座雕像,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都和普通的人物或者動物毫無差異,但是仔細尋找的話,肯定都有些怪異的地方。

    正在叨癢癢的瓷猴,左右雙耳之下各自還隱藏著兩只小耳朵尖,就像雕刻時不小心劃出的毛刺,細看下卻耳郭、耳輪俱全;一頭富態的鯉魚,怎麽看怎麽變扭,卻偏偏找不出問題在哪,過了半晌溫樂陽才恍然大悟,它的鱗片是下鱗壓著上鱗,倒長的……

    裹環的聲音已經變得莊重了起來:“六耳獼妖,九耳獼聖;逆鱗錦鯉,擰蛟真身,嘿嘿,小子,你聽了別害怕,這間屋子里沒有一個東西不是成精成聖的大妖,有幾個在幾千年前還和我喝過酒吃過肉!照我看,天底下有名有姓的大妖怪,十有都擺在這里了。你們小心點,這里是正地方!”

    除了殺妖擷元的人,誰還能作出這麽多大妖的瓷像。

    老板五哥突然向前跳了一大步,跟溫樂陽四目相對,裂開嘴巴笑了一下:“還滿意嗎?”

    溫樂陽嚇了一跳,點點頭笑了笑:“全是你做的?都跟活的似的。”

    五哥繼續僵硬的笑著,目光似乎有些渙散,看上去毫無生機,沒理會溫樂陽的前半句話:“它們本來就是活的,會想不會動。”說著,伸手指了指溫樂陽胸前的玉刀:“就和它一樣。”

    溫樂陽大吃了一驚,玉刀里的裹環,老兔妖不樂用佛家的天眼神通都不曾看出來,五福里的高手就更甭提,想不到竟然沒能瞞過眼前的五哥。

    五哥繼續笑著:“我不明白,你們幾個普通人,何必要管這些事情呢?”說著閃電般的一伸手抓向溫樂陽。

    溫樂陽一直在全神防備著,但是對方的動作快的不可思議,倉促中根本來不及招架,上半身猛地向後翻開,同時雙子驟起猛蹬五哥的下頜,沒想到脖子上稍稍一緊,啪的一聲輕響,胸前的玉刀已經被對方奪走了。

    五哥得手之後迅速後退,對著溫樂陽晃了晃玉刀,繼續僵笑著說:“難道是它在蠱惑你?”話才剛說完,倏然驚叫了一聲,身體高高的躍起!在他腳下一股濃稠而輕靈的暗潮悄無聲息的席卷而至,隨著他高高躍起,流毒暗潮就像一條捕食的靈蛇,也卷揚而起。閃電般的沖向五哥!

    就在他全力躲避流毒暗潮追襲地剎那,溫樂陽也如影隨形,雙手如鐵鉗般牢牢抓住了他握著玉刀的手。身體背向蜷曲成一團縮進了對方的懷里,錯拳一簇而發,狂風暴雨般從上之下狂毆對方!而對方也毫不留情,擡手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溫樂陽的後心上。

    溫樂陽覺得好像一座大山突兀的砸在了自己的後背,凝聚在背上的生死毒就像激浪撞上了巨巖,一下子被擊得四散粉碎,一頭紮在了堅硬的地板上。但總算是把玉刀搶了回來,掙紮著想要在跳起來,一股陰冷的死氣在他的身體里肆意蔓延。身體中四散的生死毒再度聚合奮力流轉,勉強封住了敵人地力道。正吃力無比的把死氣逼出體外!

    小易咬著牙不敢開槍,屋子再寬敞能有多大地地方。雷心痧一打出來,估計這些人誰也活不了,溫樂陽咬著牙把玉刀扔給了小易,渾身顫抖著展開錯拳再度撲向五哥,腳下的至金流毒濃郁而犀利,隨著他地勢子一起攻向了敵人。

    五哥已經被流毒包裹住,卻嘿嘿嘿的低聲怪笑起來,隨即雙手一橫,迎上了溫樂陽,他的拳法看上去不協調到了極點。好像無形中有無數條繩索在暗中牽引著他。關節紋絲不動,全身的動作都靠肌肉的顫抖而帶動。舉手投足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征兆!

    同時一層白色的寸許長毛,也從他腳下蔓延而出。立刻和溫樂陽的至金流毒糾纏成一團!

    兩條人影在流毒暗潮與燒殺不盡的白毛中,鬼魅般的迅速移動,劈劈啪啪地毆擊聲連成了一片,偶爾夾雜著溫樂陽地兩聲痛呼。

    溫樂陽的生死毒力蓬勃而發,但是打在屍煞身上仿佛泥牛入海,最多敵人也就是晃晃身體,對方地拳頭打在他身上的時候,溫樂陽感覺就像正在挨一場流星雨,眼前金星亂竄,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再堅持幾下。

    溫樂陽甫一撲躍迎敵,小蚩毛糾就喚出了自己地金色命火。

    命火一起,原本鋪滿屋子每一個角落的陽光立刻被火光吞噬,寬闊的展廳迅速黯淡了下來。

    在金色火苗的映襯下,一個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小蚩毛糾的腳下,蚩毛糾嘴里哼著古怪的調子,片刻之後,整個大廳里都開始回蕩起讓人聽上去心煩得幾欲作嘔的曲調,每一個音節都在被墻壁上撞得扭曲而破碎,又彈回到耳膜的深處。

    蚩毛糾四肢抽搐著好像羊癲瘋般的舞蹈著,他腳下的影子也興奮的扭動,片刻之後蚩毛糾遽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把一口鮮血噴進了命火中,妖嬈的金色火蛇就像貪婪的毒蛇,在吸吮了鮮血之後立刻狂舞著猛張,地面上的影子也隨之擴大,就在火焰沖到最高峰的瞬間,蚩毛糾猛地躬身在低聲伸手一劃,影子就像掙脫了桎梏的惡鬼,從他腳下一躍而起,閃電般撲向了溫樂陽與五哥的戰團!

    駱旺根卻傻楞楞的站在小易身旁,臉上布滿了深深的驚駭,一動不動的看著正在和溫樂陽打成一團的五哥!

    小易又急又氣,拿著大喇叭卻不敢開火,對著駱旺根叱喝:“快上去幫忙!”

    駱旺根鼻尖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伸手指著五哥問小易:“像不像…像不像屍舞!”當初和溫樂陽在峨眉山無名山坡上,慕慕曾經施展過烏鴉嶺這門穿自拓斜師祖的絕學,小易也因此認出了慕慕的來歷,眼前這個五哥施展的拳法,和屍舞的路子差不多,但是更詭異,動作也更僵硬,威力比著慕慕的屍舞更不知道大出了多少倍。

    小易現在可沒心思跟著駱旺根琢磨,狠狠的跺著腳怒叫:“別發呆了!”

    駱旺根這才如夢初醒,握住了一對長長的定魂針,瞇著眼睛死死盯住五哥,身子也微微彎曲,像頭蓄勢待發的豹子一樣躬了起來,等待著出手的機會。咕咚一聲,小柳兩眼一翻,終於昏過去了,片刻之前他還想勸架來著。

    溫樂陽的流毒暗潮與五哥的白毛糾纏成一團,在攪動中不停的發出吱吱地叫聲,刺得人耳鼓劇痛。蚩毛糾的影子終於找到了個機會,猛地卷揚而起。一下子把五哥死死的纏住!溫樂陽吐氣開聲一連串不知多少下重擊,狠狠地砸在了敵人的臉上,與此同時駱旺根也低吼著。身體矯健竄出,揚起定魂針撲向戰團!

    溫樂陽連串的重拳,就算長在對方脖子上的是個鋼錠子現在也該砸癟了,但是五哥卻絲毫無恙,既沒有流血更沒有烏青,身體掙動了幾下,一只長滿了白毛的手一翻,猛地從牢牢裹住自己的影子中拉出了一段邊角,跟著就像抽掉裹身的布條一樣用力一拉。蚩毛糾的影子巫已經被他抽離了身體,像只泥鰍一樣拼命的掙紮著。

    五哥狠狠揮手。把影子巫像條死魚般地摔在了地上,一旁施法的小蚩毛糾哇地噴了口血。一屁股摔倒在地!

    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影子纏住敵人的時候駱旺根撲躍而起,等他撲到五哥跟前地時候,對方已經摔癱了影子巫,正滿臉獰笑著,伸手抓像了他的胸腹!五哥的手不知什麽時候赫然長出將近半尺長,鋒銳如刀卻黝黑骯臟的指甲!

    駱旺根可沒有溫樂陽的本事,能在半空里二度發力縱躍自如,眼看著就要慘遭開膛破肚,溫樂陽突然就想一只憤怒的八爪魚。合身撲住了五個的兩只胳膊。用盡全力向後扳去!

    溫樂陽不是影子巫,沒有那麽容易甩拖。就在五哥奮力掙紮的剎那,駱旺根手中的定魂針已經一橫一豎。一根從五哥的天靈插入,一根從他地雙耳貫穿!

    正在暴怒發力地五哥就像一個突然短路的機器人,身子猛地一僵,不動了。

    小蚩毛糾骨子里全是青苗地倔強執拗,還不知道五哥已經被制住,翻身跳起來,怪叫著又把一口舌尖血噴進了命火,本來癱軟成一團,正在慢慢蜷縮消失的影子隨著金色火苗地晃動一下子又跳了起來,剛剛撲起又站住了,好像有些無奈的回頭看了主人一眼,似乎在問:還打誰?

    溫樂陽牢牢抱著敵人的雙臂不敢撒手,過了片刻才試探著問駱旺根:“成了?”

    駱旺根篤定的點點頭,滿臉自負:“駱家的十字定屍,傳承自拓斜師祖,肯定…應該成了…吧?”說話的時候,五哥仿佛掙動了一下。駱旺根心里也沒根,伸手有取出一根細細的紅繩,仔細的圍著五哥每個大關節都繞上了幾圈。

    溫樂陽這才好像虛脫了一樣,搖搖晃晃的從敵人身上趴下來,身體里的生死毒又開始從四處滲出,緩緩的流淌了起來。

    五哥一被制住,指甲也縮回去了,腳下長出的一層白毛也消失了,又變成了那個目無表情的中年人。

    溫樂陽緩了一會,恢複了些力氣,才感嘆了一聲:“好厲害!”隨即又望向駱旺根:“十字定屍?他…這個五哥是……”他在苗疆的時候,屍煞阿蛋發狂,就被慕慕用這種方法釘住。

    駱旺根也深吸了一口氣:“他是屍,旱魃!”

    小易在生老病死坊里讀了十幾年的書,見過旱魃的記載,剛才關心則亂,根本沒多想,現在看到心上人沒事,心肝篤定,一肚子學問又回來了,恍然大悟: “能驅趕白毛旱煞,當然是旱魃!”跟著也不等溫樂陽問,就一股腦的把自己知道的向外倒:“旱魃是成形的屍煞,傳說能吸斂日月吞吐煙霞……當然都是假的。”

    溫樂陽咳了一聲,一瘸一拐的走到小易跟前,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又好氣又好笑的說:“說點真的!”

    小易好像誠心騙溫樂陽來刮她鼻子似的,心滿意足的嘻嘻笑了:“旱魃是屍煞里最厲害的一種,天性喜歡金銀,能化成人形四處遊走,還能驅趕白毛煞,就是那些白毛,也叫旱煞。你和慕慕在苗疆煞地里遇到的是陰煞,這種白毛叫旱煞,兩種東西一樣的厲害。”說完,小易皺起了挺秀的雙眉,清澈的目光里帶著少許的疑問:“可是沒聽過說屍煞會有靈智的,除非像阿蛋那樣……”

    駱旺根也從旁邊插口:“這個東西何止有靈智,他還會我們烏鴉嶺的屍舞……不是屍舞,而是和屍舞一脈傳承的本事,路數錯不了,但是威力似乎更大!”

    溫樂陽回憶了一下剛才經歷的流星雨,心有余悸的點點頭,隨即望向駱旺根問:“你確定?”

    這次駱旺根表情比篤定還篤定,無比堅定的點頭:“錯不了!”

    溫樂陽只覺得自己腦子里嗡的一聲,一下子又亂成了一團,前陣子他們去銷金窩找萇貍師祖的下落,結果遇到了和苗不交同宗同源、但是威力要大得多的巫蠱之術;現在一路追尋著萇貍的線索來了上海城隍廟,又遇到和烏鴉嶺絕學一脈相傳的屍舞、旱魃。照這個規律,要是再找不到萇貍師祖,說不定就該碰上一群不姓溫但是會打錯拳暇藥的高手了。

    溫樂陽想不通這些東西,幹脆也就不動腦子了,不管眼前這個人到底是旱魃還是五哥,總算是制住了,伸手從小易手里接過了玉刀裹環,小易聳著肩膀告訴他:“剛才裹環跟我說了句撐不住了,就沒動靜了。”

    裹環在銷金窩里震動妖元,現在已經重傷垂危,偶爾才能蘇醒過來一陣,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好在這次蘇醒的時候,比著上次就說了一句話,已經長很多了,估計下次會更好一些。

    溫樂陽又指了指五哥,問駱旺根:“能讓他說話嗎?”

    駱旺根猶豫著點點頭:“能是能,不過得先布置一番,得花點時間……”他的話還沒說完,溫樂陽倏然臉色一變,身子向怪鳥一樣撲躍而起,抱著目瞪口呆的駱旺根就摔向了一旁,旋即一條人影外面閃電般的撲躍而至,手里擎著一根光禿禿的毛筆,啪的一聲點在了駱旺根剛剛落腳的地方,鋼筋水泥鋪就的樓板被柔軟的筆尖一點,轟然炸出了一個大坑!

    溫樂陽救下了駱旺根,身下的流毒暗潮倏然收縮,把小易和蚩毛糾護住,自己剛要轉身撲向敵人,猛地驚呼了一聲:“樂羊公子?”

    矮冬瓜樂羊溫根本不理他近親兄弟溫樂陽,手里的毛筆迅速的在五哥身上畫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死字,跟著伸筆狠狠一點五哥的眉心,嘴里爆喝:“破!”

    啪的一聲脆響,兩根定魂針同時崩斷成,從五哥的頭上激射而出!

    同時駱旺根悶哼了一聲,正在躍起的身體又重新跌落在地,嘴角溢血臉色蒼白。

    五哥腦袋里崩出來四根斷針,卻像沒事人似轉動了一下脖子,縛在他關節上的紅繩立刻冒起黑煙,燒成寸寸青灰。一俟脫困之後,立刻伸手指向溫樂陽等人對著矮冬瓜樂羊溫說:“他們沖著妖俑來的,殺!”

    小蚩毛糾趕忙擺手:“先別打……”

    溫樂陽反手把駱旺根扔到自己背上,身形如電一把抱起小易,另一只手抓住了駱旺根:“甭廢話了!”說話的時候地面上的流毒轟然炸起,從像暴風驟雨般潑向了矮冬瓜和五哥。

    與此同時啪的一聲脆響,一條長綾從天而降,狠狠打在片刻前小蚩毛糾剛剛落腳的地方,鋼筋水泥的地板在地被砸出了一個桶子粗的大洞!

    溫樂陽則已經帶著三個人一頭撞破了窗子,掉進了繁華的街道中。

    樂羊溫和屍煞片刻之後擺脫了流毒的阻擋,各自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如影隨形的撲了下來!在他們身後,緊緊跟著與溫樂陽心意相通的流毒暗潮!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八章 亂戰

與南京路的商業、外灘的壯美、東方明珠的巍峨不同,城隍廟的繁華,有著更多民間的醇厚,幾乎每一位到過上海的遊客都會去那里轉一轉,順便吃上幾個蟹黃小籠、梨膏糖、酒釀圓子……再從豫園里走走,領略一下江南園林的靈秀之氣,在這里流連的人們,會不知不覺的放松下來,無意間已經掛起了讓其他人愜意、更讓自己愜意的微笑。~~

    以至於溫樂陽背著一個抱著兩個、從二樓隨著無數玻璃碎片一起摔到地面上的時候,身邊的遊客們還都保持著慣性的笑容。

    溫樂陽身子與地面一觸即起,撒腿就跑。現在他腦子里已經成了一鍋漿糊,里面還有幾條強壯的泥鰍在遊泳。每條泥鰍的腦門上,都赫然印著一個張牙舞爪的亂字。

    畫城的祖先是誆了祁連仙宗兩千多年、施巫讓錐子複活的奇人掠落,矮冬瓜樂羊溫的爹樂羊瘦金在石林中想要抹去錐子的記憶,結果功敗垂成而死。而掠落與畫城所作的這一切,都是受到溫家的拓斜師祖所托,為了讓錐子返回黑白島重鎮九頭怪物柳相,以消弭貓妖萇貍惹下的天譴大禍。

    巫蠱奇人掠落與溫家師祖拓斜之間有著無比深厚的交誼,從這說起來的話,溫、苗、駱三家拓斜傳人與畫城也算是一家人了,後來樂羊溫在銷金窩被鵝羊道的三通真人抓走,溫樂陽先後托付秦錐和大慈悲寺的兔妖去設法營救,他自己則與大穿山甲、小易等人趕到上海尋找萇貍師祖的下落。

    萇貍在追尋殺妖擷元之人的過程中消失了,溫樂陽早就把這夥人放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上,一番周折之後找到了公元前221這家瓷器店,總算找到旱魃老板五哥,結果卻萬萬沒想到,畫城公子樂羊溫突然撲出來。救了旱魃不說。還差點一毛筆戳死老實孩子駱旺根。

    跟著樂羊溫與五哥聯手,就要和他們拼命,溫樂陽這邊所有人都覺得不對勁了,人家卻根本不由分說,小蚩毛糾還想著解釋,好在溫樂陽沒傻到家,拉起大夥就先跑了出來。

    溫樂陽沒跑幾步,矮冬瓜畫城樂羊溫與旱魃五哥也一起從二樓縱躍而出,在他們身後是溫樂陽留下阻敵的流毒暗潮。

    街上的遊客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是打架了,紛紛驚呼著散開,稍事鎮靜之後其中大部分人有立刻滿臉興奮的圍攏了上來,到外地旅遊,看當地人打架應該也算是加了個景點吧。要是他們知道現在一追一逃地兩撥人都不是本地人,估計會掃興不少。

    溫樂陽帶著三個人多少會有些不靈便,五哥地腳底下就像裝了彈簧,跟個跳棋子似的三兩下就追到他背後,長滿了白毛的拳頭就像一座大山似的砸了下來。溫樂陽躲不開,只能把三個少年向著地上一扔,雙臂橫轉像鐵門栓一樣護在自己的頭頂。

    嘭的一聲悶響,就像突然爆裂的壓縮氧氣,狠狠的砸進了所有人的耳膜!五哥一個跟頭翻向了後面,溫樂陽卻像根釘子似地。``被他一拳夯進了地面只沒膝蓋,一層白毛肉眼可見的從五哥的拳頭上爬到溫樂陽的雙臂,像破土發芽的小草一樣迅速的開始蔓延。

    溫樂陽怪叫著破土而出。身體迅速地抖動著。剛剛長出地白毛被層層甩脫。至金流毒也絲絲縷縷卻快如閃電般地回到他地腳下!

    五哥地眼睛里泛著青灰色地光芒。看上去詭異而興奮。身子在半空中一轉再度向著溫樂陽沖來!矮冬瓜樂羊溫沒參與戰團。手里擎著禿毛筆。肥胖臃腫地身體鬼魅般地四處縱躍滑行。看似散亂而漫無目地不停在墻角、路邊、墻壁勾勒出一把把尖刀。一個帶著紅袖章地老頭無力地吐出了兩個字:“罰款……”

    溫樂陽對付旱魃五哥。與其說是在對抗。倒不如說是堅持。溫樂陽就像個堅強地釘子。五哥則是一把沈重地錘子。釘子再怎麽倔強。也傷害不了錘子。不過是堅持時間長短地區別。

    蚩毛糾地影子巫這次幹脆沒出手。在釘子和錘子地戰鬥。牙簽一般幫不上忙……

    駱旺根定魂針已毀。身受重傷臉色煞白地委頓在旁邊。

    小易手里拿著大喇叭臉色焦急。幾次想開槍都怕誤傷溫樂陽。

    前後不過幾十秒的功夫,樂羊溫就已經在他們周圍密密麻麻畫了不知道多少把尖刀,布置完畢之後身子一晃,退到距離溫樂陽十幾米地地方停住身形,對著五哥笑呵呵招呼了一聲:“五哥,成了,咱先問幾句?”

    五哥說停就停,突兀地就住手了,身子筆直腿腳不動的迅速劃開幾米,和矮冬瓜樂羊溫從兩個方向穩穩犄住了溫樂陽幾個人。

    溫樂陽只覺得渾身壓力一松,顧不上追擊敵人,立刻退到了小易跟前,至金流毒也倏然收縮,護住了大夥。

    遠處圍觀地人都面含著驚訝與興奮,兩個人掄拳了拳頭砰砰有聲的互毆,看著多刺激呀啊。至於流毒和旱煞地糾纏,因為不知道厲害,遊客們也就當個熱鬧來看,都沒耽誤吃手里的油炸臭豆腐串。

    城隍廟是上海最繁華的地段之一,溫樂陽等人跳出窗子到現在不過一分多鐘,已經有幾個保安和巡警大聲吆喝著趕了過來,矮冬瓜樂羊溫很有些不耐煩的一皺眉頭,擡手一揮,一條長綾毫無征兆的出現,上面已經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神鬼書。

    青綾迎風而舞,矮冬瓜樂羊溫揮筆只在落款的位置一抹一勾,嘴里斷了一聲:“破!”剎那間,一片裹雜著慘叫、戾嘯、鬼哭狼嚎的嘶號,霍然炸碎在城隍廟,陰冷的仿佛厲鬼牙齒的疾風,轟轟然砸進了人群,原本明媚的天色猛地渾濁黑暗了下來,樂羊溫嘿嘿怪笑著。在陰風里有氣無力的說了句:“想活的。滾!”樂羊溫他在銷金窩石林前也曾經施展神鬼書喚出鬼哭風,威力比著他現在要大地多,但是樂羊瘦金當時對付地是正經的祁連仙宗修士,樂羊溫只是為了驅散那些看熱鬧的普通人和趕來的警察。``

    人群一下子炸了窩,哭喊著四散而逃,誰也顧不上手里的臭豆腐了,包蘊著仿佛十殿閻羅震怒的地獄陰風,把萬鬼齊哭一絲不落的送進了所有人的耳鼓深處,幾乎剎那就擊碎了生命的勇氣。遊客們根本不明白發生了是什麽事,全身上霞被恐懼狠狠地腐蝕著,除了本能的撒腿狂奔什麽都做不了。

    樂羊溫似乎很滿意現在的效果,裂開嘴對著溫樂陽哈哈一笑,還是一嘴流利的京口片子:“溫樂陽,咱今天別轉彎抹角,城隍廟有六百年的無主香火,都已經被我借來了,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得萬刀穿心。”

    城隍廟商業區里,貨真價實的有一座城隍廟,六百年香火茂盛,也許現在的人們不怎麽太在意,但是百十年前,幾乎每一位上海人都去過城隍廟。燒上幾柱清香,求真君保佑上海風調勻順、大家也能在太平中安康喜樂。

    城隍廟積攢了六百年的香火虔誠,附近又沒有人修真練氣,現在這些無主的虔誠念力都被樂羊溫布畫在四周地刀鋒化作誅魂奪魄鋒銳,只等著他一聲令下了。

    矮冬瓜樂羊溫說完,頓了一頓,才繼續說:“我問什麽你就答什麽,慢一點這小丫頭就沒命了。”說著一指被陰風吹得睜不開眼睛,正緊緊依偎著溫樂陽的小易。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他是好脾氣。但是也不喜歡別人拿小易和他說事,不過現在知道時間不多。周圍亂成這樣,估計大批的警察正往這邊趕。聽說龍組總部距離城隍廟不算遠(哈哈,玩笑從小易手里接過大喇叭以防萬一,皺著眉搖頭:“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換個……”

    話還沒說完,就被矮冬瓜厲聲打斷:“姓溫的,你要想那個丫頭死,就接著跟我磨牙……”兩頭銅蟻一聽見有人叫它們名字,一塊從溫樂陽的腰包里探出頭,好奇地看了看矮冬瓜。

    溫樂陽少有的面狠色,不等矮冬瓜樂羊溫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先把事情弄清楚你再說狠話!”

    矮冬瓜樂羊溫眼中兇光一閃,仰天打了個哈哈:“話不投機!”說著根本不等溫樂陽再開口,猛地躬身,手里的禿毛筆往地上一勾,就要發動自己的陣勢,就在這個時候,一聲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轟轟然砸碎了他所有的動作!

    溫樂陽手里的大喇叭朝天,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雷光轟鳴,萬道紫弧就像嗜血狂躁的毒蛇,猛地天空地各個角落中鉆出,帶著讓人無法直視地殘忍與暴戾,狠狠的在半空中撞擊在一起,一瞬間里雷神地咆哮,徹底擊碎了城隍廟的萬鬼齊哭和人們地慘叫呼號,熾烈的強光霸道的占據了每一只瞳孔,紫弧留下的痕跡,就像貪婪的水蛭,沿著眼睛之下所有的神經迅速的鉆進了腦海,帶來一陣陣抽髓的劇痛。

    矮冬瓜正要發動自己的丹青刀陣,剎那里耳膜都被巨雷撕成了碎片,腦子里嗡嗡作響,眼前除了暴烈的雷光之外什麽都看不見,連意識都快散亂了,嘴里怪叫著連連後退。

    五哥比矮冬瓜的情形要好得多,只退了兩步就筆直的站穩,望著溫樂陽瞇起了眼睛。

    溫樂陽總算是厚道,沒直接對著人轟,這也算是鳴槍示警了,不等雷聲散盡就開口說:“拓斜和掠落兩位奇人在兩千年前相交莫逆,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本是拓斜傳人,與畫城淵源深厚,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喊打喊殺,溫不草奉陪到底!”

    這一番話說的大氣凜然,溫樂陽心里都恨不得給自己喝彩,目光炯炯的盯著失魂落魄的矮冬瓜,想看看他怎麽說,沒想到矮冬瓜兩眼無神恍若未聞,過了一會之後,才漸漸從雷心痧狂暴的威力中回過神來,望著他問:“你…你剛才說啥?”

    溫樂陽嗯了一聲:“我們是拓斜傳人。你們是掠落傳人。咱們也算是同宗同源……”氣勢沒了,鏗鏘有力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人生中第一次激情發言已經隨著電閃雷鳴消失裊裊。

    矮冬瓜似乎也聽明白了溫樂陽的話,皺著眉頭看了另一個方向上的五哥一眼,隨即點點頭:“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正想問去哪里地,眼前猛地一黑,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向著自己狠狠壓了過來。旱魃五哥趁著溫樂陽放松的瞬間突然出手,嘴里冷冰冰的說了句:“覬覦妖俑,必殺無赦!”

    與此同時矮冬瓜也躬身揮筆,嘴里大喝了一聲:“破!”丹青刀陣,一簇而發!

    別說大喇叭里沒有彈藥,就是有彈藥溫樂陽也來不及再開一槍,隨手丟掉之後,全力以赴和五哥再次對撼,心里叫苦不叠。

    空氣、陽光、甚至看招牌上明晃晃的閃光。盡數都隨著樂羊溫寥寥的勾勒變成了殺意十足的奪命之勢。六百年的香火虔誠,一旦被勾起,足以開山碎嶺!

    溫樂陽正在力抗五哥重如山嶽快如疾風的撲擊,根本騰不出手來對付乍起地刀勢,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粗壯結實的身影矯若遊龍從不遠處撲躍而來。鏗鏘的大喝:“傷九頂山傳人者,既為大慈悲寺之敵!”

    溫樂陽刀風刮身,和五哥正在全力相拼,還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大慈悲寺最兇猛的和尚,十力禪院首座希知來了。

    慈悲寺的方丈善斷早就頒下過法旨,所有寺中的僧里都要護著溫家的人,特別是這個溫樂陽,希知本來是來上海追查靈元震動啞巴鐘的事情。無意中遇到了溫樂陽。當時溫樂陽沒說什麽,他也不多問。就開始悄悄的隨行保護,一直跟著溫樂陽進了城隍廟。

    希知肥壯地身體在溫樂陽頭頂矯健盤旋了半周。雙手各自捏成佛家手訣,手腕並攏夾著一只渾圓的佛珠,語氣莊嚴的低聲斷喝:“心照圓融,百無禁忌!” 隨即腕間的佛珠劃出尖銳的破空聲,筆直的向著天空直沖而起。

    佛珠淩空之後啪地一聲爆碎成齏粉,而大和尚立刻披上了一層盎然炫燦的霞光,借著疾飛的勢子,一頭撞進了漫天的丹青刀影里!

    矮冬瓜樂羊溫怒嘯了一聲,他和五哥一門心思就認定溫樂陽是沖著妖俑而來,現在大慈悲寺有人介入,更激起了他的殺心,手里禿毛筆不停的在地上勾勒指點,催動著刀陣就和大和尚打成一團。

    溫樂陽有苦說不出,他知道畫城的先祖和自家先祖有著深厚的交誼,總覺得能把事情說清楚,結果沒想到人家一門心思要自己的命,一下子又陷入了混戰。

    遠處地警笛聲已經隱隱傳來,溫樂陽甚至都盼著警察快來,趕緊把混戰打散再說,這麽打下去,自己早晚得被五哥錘散架了。

    警笛聲還遠,但是一聲穿金裂石般地長嘯卻近在耳旁,一個破衣爛衫的年輕人從店鋪地屋頂上,一溜煙的縱躍而至沖到戰團中央,兩只眼睛死死盯著希知大和尚,根本不看其他人,嘴里大喝了一聲:“秦錐受人所托,誰也休想傷了樂羊溫!”隨即手里地唐刀高高擎起,連鞘向著和尚如電猛劈!

    正和五哥苦戰的溫樂陽楞了一下,不明白醜漢子秦錐怎麽也跑來了,隨即氣得一跺腳,拼著挨了兩拳,擡頭對著揮舞唐刀的醜漢大吼:“托你的人是我!”

    秦錐根本不搭理溫樂陽,手里的唐刀沒有絲毫停留,繼續追斬希知神僧。

    和尚本來在一心一意對付矮冬瓜樂羊溫,隨即發現又有修士迅速靠近,心里警兆剛現,人家已經一刀砍像了自己。不止是一刀,而是天塌地陷,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這把帶鞘的唐刀,向著自己奔湧咆哮著砸了下來!和尚在半空中奮力回頭望向對方剛要喝罵,心里咯噔一下子,沖到嘴邊的質問變成了一句:“可醜死我了!”

    五哥也突然甩開了溫樂陽撲向和尚。現在秦錐和樂羊溫前後夾擊希知神僧,他要趁著這個機會,先毀掉和尚這個大敵。溫樂陽說什麽也不能讓來幫自己的希知大和尚受傷,怪叫著跟住五哥的身形飛撲。

    樂羊溫正面迎擊、醜漢秦錐出刀封住後路,五哥從側面奇襲,希知三面受敵,溫樂陽跟在五哥身後發力撲擊,場面有點亂。

    一聲充滿莊嚴正義的斷喝,讓城隍廟的小亂向著大亂發展起來:“希知神僧莫慌,鵝羊道守燈弟子助你,無量壽……福!”

    旋即一道璀璨的劍光如天外遊龍,向著秦錐霹閃而至!這次來的也勉強算是熟人,曾經在銷金窩出現過的鵝羊道的三通真人。

    三通真人臉色鐵青,顯然恨極了秦錐,生怕自己的飛劍紮不透他,雙手在自己面前一翻,臉上顯出了一個從骨子里透出歡愉的笑容,隨著斷喝一個喜神通也跟著飛劍砸了過去。

    而樂羊溫看到三通突然出現,怒嘯了一聲毛筆兜轉,蕩起漫天刀影,毫不留情的劃向了三通真人。

    現在,城隍廟前,很亂。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14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4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九章 旱煞


幾乎是同一時間。每個人都打了人。每個人也都挨了打。神通互撞、巨力湧動的爆響練成一串。其中還夾雜著阿彌陀佛、無量壽福、媽呀……

    一群人一起摔在了的上。步行街的磚石的面被砸碎了一大片。

    溫樂陽雙拳握成沖天錘。砸在五哥的後心上;五哥如山嶽般的重拳在半空擊中了十力禪院首座、希知大和尚;和尚捏起的佛家降魔手印鑲在了矮冬瓜樂羊溫的胸口;矮冬瓜樂羊溫的禿毛筆毫不留情、筆分左右同時點中了鵝羊道士的肩窩;三通真人的笑神通之力全部沒入了醜漢秦錐的右肋;秦錐的勢刀帶著一片天的之力。劈中了希知大和尚的屁股。

    希知大和尚比較吃虧。挨了兩下。

    溫樂陽不知道挨了誰一記重擊。也和其他人一起摔在了的上。心里有點納悶。按理說應該沒人打他啊。

    大家幾乎都是在挨打的同時打中了別人。在最關鍵的時候力量大減。疼是足夠疼了。但是傷的都不算太重。各自怪叫著再次撲躍而起。片片碎布隨著他們撲躍的勢子翻飛……

    溫樂陽、秦錐、五哥、樂羊溫、希知大和尚、三通真人。從實力而論無一不是修真道上的好手。神通拳腳里挾帶的力量沛然。雖然身體足夠結實。被打之後還能勉強支持。但是衣服可撐不住了。五哥上衣只剩下前襟、樂羊溫出了裹著黑毛的胸口、三通真人的道袍變坎肩了、醜漢秦錐右半邊身體焦黑一片。溫樂陽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打了他。新買沒幾天的名牌襯衣只剩下了領子和袖子。看著挺像同誌酒吧里的服務生。

    大和尚希知挨了兩下。褲子和僧袍徹底被巨力擊碎。正在裸奔。

    六個人跳起來之後。都楞住了。有點吃不準到底該打誰。

    溫樂陽心里堵的難受。他剛才一念之仁。把雷心痧打向了半空。結果不僅沒能震服五哥和矮冬瓜。反而招來了更淩厲的攻勢。要不是希知大和尚突然出現。自己這條小命現在多半已經交代了。身後的小易等人恐怕也不能幸免。模稜著牙齒死死雙眼赤紅的瞪著矮冬瓜樂羊溫和瓷器店老板五哥。

    他本來就是個初出茅廬的淳厚青年。以前經歷的事情雖然不少。但是要麽敵我分明。好像紅葉林中遇到的娃娃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什麽可顧忌的;要麽就是身邊有老江湖的指點。動手也好拼命也罷都不用考慮太多。這次陷在敵我難辨的境的里。一時心軟差點釀成大禍。

    就在六個人彼此對峙的時候。溫樂陽身邊突然衣袂聲響。一個笑嘻嘻的聲音問:“溫樂陽。打架呢?”

    昆侖派小掌門劉正。還是穿著昨天晚上那身運動服。大紅色的。看著挺喜興。

    溫樂陽不用回頭。知道來的是誰:“你怎麽來了?”

    劉正聳了聳肩膀:“這邊動靜驚天動的的。我哪能不來看看。”說著臉色突然一驚。看著赤條條的希知大和尚:“大師。您這是…來去無牽掛?”

    希知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灑家熱!”

    劉正哈哈大笑。又去和三通真人打招呼。五福的三個道門淵源深厚。彼此之間都是師兄師弟的稱呼。顯的無比熟絡。

    樂羊溫施展鬼哭風、溫樂陽打出雷心痧。偌大的動靜幾乎立刻驚動了在上海調查靈元震動的其他修士。劉正的動作最快。迅速的趕來。

    就說這幾句話的空。衣袂破空聲再起。一字宮和鵝羊道派來上海的兩名好手也都來了。

    兩個好手看到眼前的陣勢。先是一楞。隨即躍了下來。鵝羊道的弟子對著三通恭恭敬敬的施禮。隨即站在了三通身旁。

    一字宮的好手則對著溫樂陽親切的點點頭。淩空一抓亮出了一條亮銀色的長棍。穩穩守在了溫樂陽上身前。目光炯炯的瞪住矮冬瓜和五哥。一字宮不知道為啥要把閨女嫁給溫家。現在處處都和溫不草透著親近。好像一家人似的。

    秦錐看著人越來越多。抽臉上泛起興奮的光芒。手里的唐刀揮舞了一下。攛掇著:“打吧!”

    溫樂陽知道他是個武癡。沒搭理他。想濾清楚眼前的情勢。大慈悲寺和一字宮的好手。應該都是真心誠意的幫著自己;昆侖道小掌門劉正不知道為什麽要趟這潭渾水;鵝羊道兩個道士肯定有自己的目的;秦錐就是打著守信的名義來湊熱鬧。

    最要命的還是五哥與樂羊溫。兩個人里一個牽扯著萇貍師祖的下落。另一個祖上則是拓斜的至交。現在溫樂陽想跟他們談談。但是人家卻一門心思想要他的命。

    矮冬瓜的目光漸漸變的陰沈了。琢磨了一下之後。突然對著五哥莫名其妙的說了句:“五哥。這樣不是辦法。還的靠你了。”

    五哥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居然出了一個苦笑。喃喃罵了句:“真***!”

    矮冬瓜樂羊溫也苦笑著搖搖頭。居然收起了禿毛筆。背著手退開了。

    穿著杏黃色的坎肩三通真人一看樂羊溫退開。雙臂一振指引著自己的飛劍怒極而笑:“矮子別跑……”話還沒說完倏的一蓬鮮血飛濺而起。五哥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出現在他身旁。伸出雙手一下子就捉住了三通的兩條胳膊。

    隨即哢吧一聲脆響裹著三通的半聲慘叫。五哥竟然硬生生的從三通身上折下了兩截小臂。三通雙眼一翻。疼的昏了過去。在天空中四處遊弋耀武揚威的飛劍也像條死魚一樣。無力的墜落在的。

    溫樂陽大吃了一驚。他和五哥打了半天。知道對方的實力比自己要高出一截。但是絕不會強悍到一伸手就撕斷三通雙臂的程度。

    跟在三通身後的那個鵝羊道弟子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身形高高的躍起。目眥盡裂的罵了聲:“妖孽受死!”說著雙手箕張。四柄森然的飛劍首尾相銜。震鳴著在日光劃起一道厲弧。直追五哥。

    昆侖道小掌門劉正也臉色劇變。驚呼了一聲:“不可!”說著翻身撲躍。不是向著五哥。而是空中的鵝羊弟子。人剛剛竄起。天空中再度暴起一片刺眼的血色。溫樂陽根本就沒看出五哥怎麽發力。他的人就突兀的出現在剛剛趕來的鵝羊弟子身旁。根本無視四柄寒光四溢的飛劍。鬼爪子一揮。直接把那個弟子刨成了四段!

    五哥擡手就重創了三通真人。隨即在半空將鵝羊高手碎屍。還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又回到了原的。裂開嘴巴沖著溫樂陽笑了一下。他渾身上下白皙光澤的皮膚。正緩緩失去光子。變成了黯淡的灰黑色。前後不過片刻的功夫。他赫然從一個活人變成了一具行屍。

    小掌門劉正沒能救響羊道的弟子。反而被淋了滿頭的鮮血。神色猙獰的退到溫樂陽跟前。嘴里爆喝:“退開!”。同時雙手一翻。指縫間夾住了八道殷紅的符篆。嘴里朗聲斷喝:“律令……”話音未落。猛的怪叫了一聲。一個跟頭向後翻開!

    劉正剛剛立足的的面上。爆發出一聲嘶啞的呻吟。憑空被砸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旱魃五哥比閃電還快的一進一退。一拳擊空之後也不追擊。又退回了原的。

    溫樂陽雖然不明白前因後果。但是也知道。旱魃五哥從人形變回了死屍模樣。實力暴增。根本就不是自己這些人能對付的了的。五哥遞過來的笑容。溫樂陽只覺的自己像是被死人的舌頭舔了一下。立刻拉著大和尚跟醜漢秦錐後退。和小易等人匯合在一起。

    小掌門劉正臉色倉皇的落在溫樂陽身旁。語氣里早就沒有了平時的戲謔。氣急敗壞的喊:“快開槍!快快快!”小易剛才趁著他們混戰撿起了溫樂陽丟掉的大喇叭。手腳麻利的充彈完畢。根本不廢話擡手照著五哥就是一記雷心痧!

    天空中雷霆再起。千萬道刺目的狂鞭像暴風驟雨一般。狠戾的劃向已經變成死屍模樣的旱魃。溫樂陽在漫天刺眼的強光中。愕然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以前只有哭佛和石林中的錐子。正面扛住了雷心痧之威。哭佛被大喇叭廢掉了一只手掌。錐子則是靠著整片石林的真水之力。抵擋住了雷心痧。

    而面前的旱魃五哥。在漫天的雷霆中。背著雙手。就像閑庭信步一樣輕松。鬼魅般在比暴雨還密集千萬倍的閃電中從容穿梭。一條條暴戾狂怒的紫弧帶著轟轟嘶號。最終不甘的劈打在的面上。竟然不能蹭破五哥哪怕一小塊油皮。

    雷光轉眼消散。旱魃五哥依舊背手肅立。臉上的皮膚開始幹巴巴的收縮。漸漸拉高了嘴唇。出一拍已經變成焦黑色的牙齒。

    溫樂陽又驚又怒。跺著腳怒罵:“這是什麽怪物!”

    矮冬瓜樂羊毋在五哥身後。出了一個笑容。對著溫樂陽搖搖頭。似乎很不屑他的怒罵。

    小易又在手忙腳亂的充填雷心痧。用余光斜忒著矮冬瓜。心說我下槍打你。

    秦錐和那個一字宮高手。目瞪口呆的看著五哥。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大和尚已經開始踅摸衣服了。死了倒沒什麽。光屁股死就有點丟人了。

    昆侖派小掌門不知何時盤腿而坐。身體離的一尺靜靜的懸浮。五心向天嘴里念念有詞。

    這個時候警笛呼嘯。刺耳的剎車聲接踵響起。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訓練有素的從車上跳下來。大聲的喊話不停傳來。和電視劇里說的一樣。

    有個警官拿著臺子像總部匯報情況:“已經抵達現場。嫌疑人懷疑攜帶重型武器……還有個和尚裸奔……”

    五哥在變成行屍之後。動作快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腦筋反應似乎慢了許多。有些僵硬也有些奇怪的側頭看了一眼最先趕來的幾輛警車和如臨大敵的警察們。

    正在匯報情況的警官突然看見一具僵屍。嚇的大驚失色。差點把臺子扔到的上。結結巴巴的繼續說:“有…一個鬼……不。兩個!”他又看見秦錐了。

    臺子的另一端傳來了一聲怒罵。警官還沒來的及聽清楚上級說的是什麽。突然瞳孔盡數被慘白的顏色占據。所有的嘈雜都變成了極端的寂靜!

    一片白毛突然從五哥的腳下迅速的蔓延開來。越遊越遠。越長越高。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功夫。足以與參天大樹變比的白毛旱煞就徹底湮滅了整座城隍廟!

    至金流毒全都收縮起來。在溫樂陽跟前布成了一個小小的***。勉強抵擋住還在瘋長的白毛旱煞。溫樂陽覺的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只跳騷。現在正置身於一頭大白毛熊的身上。周圍什麽也看不到。有限的靈識里。四處都是這種白花花的、看似柔軟實則致命的長毛。

    駱旺根的聲音幹澀而難聽。斷斷續續的好像呻吟:“一個屍煞……凝出了一片煞的。一片煞的啊!”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章 昆侖

五哥變身了。從一個反應有些遲鈍喜歡直上直下蹦來蹦去的人。變成了面目駭人的屍煞。變醜了。

    有秦錐這碗酒墊底。五哥再醜溫樂陽也不怕。但是隨即屍煞暴增的實力。真把他嚇著了。擡手就毀掉鵝羊道兩個高手、從容的躲過雷心痧、最後把整個城隍廟都變成了一片煞的!

    蚩毛糾站在流毒暗潮拱衛的***里。望著眼前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旱煞白毛。一動也不敢動。心驚膽戰的問溫樂陽:“這個旱魃五哥。到底是好人壞人?”

    溫樂陽居然笑了。搖搖頭:“誰想殺咱。誰就不是好人。”開始他就把旱魃五哥擺在對立面上。腦子里清清楚楚。可是到後來矮冬瓜突然現身。讓他陷入敵我難辨的境的里。拿著大喇叭優柔寡斷。錯失良機。現在把一切都拋開了。腦子里只剩下生死兩個字。心里反而清凈了下來。

    小蚩毛糾聽了溫樂陽的話。先覺的好像是至理名言讓自己茅塞頓開。再仔細想想才發現。這話不是一般的沒味。苦笑著搖搖頭。岔開了話題:“旱魃怎麽還不殺進來?”

    一直在閉目懸空打坐的小掌門劉正突然睜開眼睛站了起來。對著溫樂陽和小蚩毛糾笑道:“因為這個屍妖放出白毛煞。根本不是為了對付你們……”他的話還沒說完。倏的一陣沈悶而壓抑、充滿殺伐與憤怒的牛角號聲。從城隍廟之外嗚嗚的傳來!

    隨著沈悶的號角響起。一聲焦雷般的斷喝。遽然從眾人的頭頂炸響:“昆侖。誅妖!”

    旋即不知道多少聲莊嚴肅穆的道號。從四面八方一層疊一層的湧進了溫樂陽的耳鼓!整個旱煞之的都狠狠的一顫。粗大的幾乎遮天蔽日的白毛。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肉眼可見的開始萎縮。一點點的變細變短。

    正和老實孩子駱旺根商量著借衣服的大和尚希知聽到號角先是一楞。隨即瞪圓了銅鈴大眼問劉正:“昆侖角?你們昆侖道的人都來了?!”

    劉正點點頭:“東昆侖、西昆侖、中昆侖三山九宮七十二位劍尊前輩、三百四十三位師兄弟盡數到齊了!”

    一字宮的那個好手用棍。看氣度和年紀應該是死在峨眉山的魏老三的師弟。對溫樂陽一直很親切。低聲給他解釋:“昆侖角就是昆侖道士的集結號。嘿。昆侖派早有準備。咱們都成了人家的問路石。”這個人看事情透徹。說話也很好懂。

    溫樂陽現在也明白了。旱魃五哥喚出煞的。根本就不是為了對付自己或者警察們。憑著他能從容躲開雷心痧的本事。要想殺自己幾個人根本用不著這麽多花樣。他喚出旱煞。是因為發現了正有大批的昆侖高手逼近。

    大和尚希知有些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昆侖道全來了。也未必能對付的了那個屍煞。這個怪物比著前陣子在溫家村遇到的哭佛可厲害不知多少。”

    小掌門劉正篤定的笑著:“我師尊他老人家也來了。今天定誅此……”劉正是上一代昆侖道掌門真人的弟子。本來在師兄弟之中不顯山不水。但是掌門死的時候。卻把衣缽傳給了他。這個戍只要是修真道上的人就知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大和尚希知就納悶的打斷了他:“你師父不是死了嗎?”

    劉正橫了大和尚一眼。一點沒客氣:“你師父才死了!”

    大和尚希知脾氣不好。但是實事求是。點點頭:“是啊。我師父是死了……。”

    劉正沒心思跟和尚糾纏。搖搖頭大概解釋了句:“掌門真人是我的掛名師父。我的授業恩師另有其人。十五天前師叔他老人家在上海身負重傷。昆侖道上下盡至此的。現在這個妖物總算了行蹤。”

    溫樂陽還沒說話。大和尚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怪叫一聲:“十五天前?!大慈悲寺啞巴鐘震蕩。是因為你…師叔?”

    一字宮的使棍好手也瞇起了眼睛。目光里充滿了震驚。五福幾家的實力有強有弱。不過不算藏在大慈悲寺里的兩個兔妖的話。實力也不會相差太多。但是現在昆侖道里竟然隱藏著能讓啞巴鐘震動的大高手。這個消息在大和尚和一字宮的人聽來。實在太駭人聽聞了。

    劉正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早就沒有了一絲平日里的戲謔。年輕的臉上充滿了與他的年紀毫不相稱的穩重。沒理會其他人的驚訝。只是淡淡的說:“待會諸位且坐壁上觀。看我昆侖道誅妖的手段。”

    溫樂陽緊緊鎖起了眉頭。試探著低聲問:“傷你師叔的人。就是這個旱魃五哥?”

    劉正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除了他還有誰?”

    溫樂陽皺了皺眉頭沒說話。這事有點不對勁。

    秦錐從旁邊雙手握住唐刀。抽臉上又洋溢起由衷的興奮:“什麽時候動手?”

    劉正繼續篤定的笑著:“快了。師父正在破煞!”

    連番響起的威嚴道號。在鋼筋混凝土的叢林中不停的回蕩著。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威嚴。宛如實質般甚至連天空都封鎖住了。而旱魃五哥那邊卻沒發出一點動靜。城隍廟中的白毛萎縮的越來越快。終於溫樂陽眼前一亮。目光已經不再受到阻礙。

    原本比參天大樹還要更加粗壯的白毛。現在只能沒過膝蓋。雖然依舊濃密。但是氣勢比著原來不知道減少了多少。

    不過城隍廟邊緣的白毛旱煞。依舊高聳林立。把外面想要沖進來的警察牢牢擋住了。

    原先被湮滅的、仿佛撒歡發黴的城隍廟。重新浮了出來。在溫樂陽四周幾乎每一家店鋪的房頂上。都布滿了身穿白袍的昆侖道士。身旁飛劍盤旋護身。數百名道士面色凜然如臨大敵。

    已經變成屍身的五哥。正垂手肅立。似乎根本無視身邊的危險。陰黃色的目光。牢牢盯住了半空中一個面如冠玉。神色威嚴的中年道人。矮冬瓜樂羊溫已經不知去向。

    劉正立刻跪在的上。對著半空中靜靜懸浮的中年道士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跟著又恢複了原來那副嬉皮笑臉的表情。站起來對著半空里的中年道士揮手:“您老人家別站的太高了。外面沒準有警察的狙擊手……”

    溫樂陽生平第一次。看見人懸浮在半空中。這是個會飛的。本事一定小不了。老兔妖不樂快兩千年的修為。平時也是蹦來蹦去的。沒見他飛過。

    天空的盡頭。一層烏雲帶著蒼蒼的震鳴。急速向著城隍廟的方向飛馳而來。溫樂陽以前見過。是昆侖道的萬劍歸宗。

    黑壓壓的不知多少把飛劍組成的烏雲片刻後。已經穩穩的壓住了城隍廟的天空。每一柄寒氣森然的長劍。都傲慢的指向旱魃五哥。中年道士微微一揮手。連綿不絕的昆侖角與鏗鏘凜然的道號嘎然而止。天的間倏然只剩下了壓抑之極的寂靜。

    一個懸浮在空中、只能用美艷來形容的中年道士。一個背手傲立、醜陋幹癟卻骨架魁偉的屍煞。靜靜的對峙著。

    過了一會。空中的中年道士才緩緩的開口。不徐不疾的問旱魃五哥:“你能說話?”

    道士一出聲。溫樂陽的後背上和小易的額頭上。同時乍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中年道士長的細皮嫩肉。跟洗幹凈的唐三藏似的。但是聲音卻嘶啞到了極點。好像剛喝過二兩濃硫酸。又像一個天生沒有聲帶的人硬生生用自己的氣管震動出了聲音。

    小道士劉正對溫樂陽低聲解釋:“師尊以前受過傷。傷了喉嚨……”

    溫樂陽沒心思追究這些東西。點點頭隨口回答:“難為你了。”

    劉正一楞:“難為什麽?”

    “難為你這麽多年聽他教誨。”

    旱魃五哥對著空中的中年老道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能說話。脖子和腦袋的連接處。發出了哢哢的骨頭摩擦聲。

    中年道士發出了能嚇哭了夜梟的笑聲:“貧道天書。有件事情……”

    旱魃五哥不等他說完。直接開口吐出了一個字:“問。”

    溫樂陽和小易還沒消散的雞皮疙瘩隨著這個字。再度洶湧而起。旱魃五哥變成屍身之後。聲音居然是清脆的童音。閉著眼睛聽就好像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在撒嬌。比阿蛋的咿咿呀呀還要稚嫩上一大截。

    天書道人的眼神也遊離了一下。才繼續開口:“九頭蛇柳相在哪里?”

    溫樂陽心里咯噔一下子。九頭蛇柳相不是應該還被鎮在黑白島嗎。據錐子所說。柳相的逃脫之日。就是萇貍師祖應遭天譴之時。要是柳相已經逃出了黑白島。那萇貍現在就應該遭雷劈了。溫樂陽恨不的趕緊找的方查查。看看最近幾天全國各的哪出現雷暴天氣了。

    旱魃五哥卻好像聽不懂天書的話:“柳相是哪個?”

    天書的聲音太嘶啞了。根本聽不出是是憤怒還是淩厲:“你不知道柳相是哪個?你殺妖擷元。還不是為了救那個妖孽的性命!”

    五哥的語氣卻平淡的很。只有簡單的兩個字:“不是。”

    “那個妖物舍卻肉身逃了出來。只要妖元才能補註它的元氣。”在天書的眉心。一抹煞紋一閃而逝。看的溫樂陽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兩千年里天下的大妖都被你殺的幹凈。柳相也該功德圓滿。準備為禍天下了吧?”

    旱魃五哥還是那兩個字:“不是!”

    溫樂陽悄悄拉了一把正在仰望天空的小掌門劉正。低聲問:“你師父到底是什麽人?”

    殺妖擷元。原來是為了保住九頭怪物柳相的元魂。

    但是溫樂陽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複活錐子讓她去重鎮黑白島的畫城後人。居然和殺妖擷元、救護柳相的屍煞是一夥的。

    這個對立面的矛盾。按理說比偉哥和旺仔小饅頭(還記的小饅頭的功效不的矛盾還要更尖銳。

    劉正的神色帶著幾分驕傲。幾分崇拜:“師尊他老人家。是隱世護天的劍仙!”

    溫樂陽楞住了。低聲重複了句:“隱世護天的劍仙?”

    這七個字。他似曾相識。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32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4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一章 鬼術


城隍廟外,大批的軍警被高聳入雲的白毛阻隔,只要稍一接觸就會立刻昏迷。外面的警察土掩火燒不知道想了多少種辦法,但是始終不得而入,只能等待著直升飛機的增援……

    溫樂陽仔細的咀嚼了幾遍隱世護天的劍仙這個詞兒,臉上恍然大悟,再次拉過小掌門劉正:“你師父…天書真人,來自黑白島?”

    隱世護天的劍仙這七個字,玉刀裹環曾經和他提起過。兩千年前萇貍引著裹環去黑白島,打斷了一根天錐之後,就引來了隱世護天的劍仙的追殺。

    小掌門劉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錯!你也知道黑白島?”

    黑白島不僅鎮壓著九頭怪物柳相,還有修為絕頂的劍仙隱居,但是這些對於現在的修真道來說,也只能算是個傳說,和兩千年前拓斜萇貍並肩對抗天下高手的煌煌惡戰一樣,早就被時光模糊成一個隱隱淡淡的痕跡,有心人看到了笑一笑,無心人幹脆就視而不見。

    一字宮的高手與大和尚希知,都是修真道上的重要人物,當然也聽說過黑白島的典故,不過他們誰也沒想到,昆侖道背後的大老板竟然黑白島上隱世護天的劍仙。

    溫樂陽沒回答小掌門劉正的問題,而是繼續追問:“這個旱魃殺妖擷元,為了救柳相?旱魃是柳相的手下?”

    懸浮在空中的天書真人和旱魃五哥還在嘶啞一句、稚嫩一聲的對問對答,不外是天書想問出柳相的下落,而旱魃的回答始終簡潔而否定。

    小掌門劉正的臉上有些納悶,不明白溫樂陽為什麽要問這些:“這個自然,否則收集妖元沒有一絲用處……”說著半截,劉正突然面現警覺,不再搭理溫樂陽。而是仰頭望向天書真人:“師父,有人來了!”

    外面突然隱隱傳來了一陣喧嘩,電子喇叭地喊話聲和叱喝紛紛響起,跟著就是爆豆般密集的槍聲。隨即破空聲連連,近百名服飾各異、看上去和平頭老百姓沒有任何區別的人們,沖破了外面警方的封鎖之後,毫不費力的從商業區邊緣的白毛旱煞中穿了進來。快步走到公元前221瓷器店門口,聚攏在旱魃五哥的身旁。\\

    秦錐眉毛一挑,唯恐天下不亂地笑了:“旱魃還有幫手?”說完猶豫了一下。把醜臉湊到溫樂陽跟前:“待會打起來,咱幫誰?”

    溫樂陽搖了搖頭,回頭對著秦錐、一字宮好手和希知大和尚認真的說:“亂戰一起,請三位護送他們三個退出城隍廟!”說著伸手在小易、蚩毛糾和老實孩子駱旺根的額頭上輕輕地點過。

    和尚和一字宮的人都沒說什麽,只有秦錐那個委屈喲。駱旺根和老實孩子的臉上同時湧出了不忿,小易卻在想了片刻之後,把手里的大喇叭給溫樂陽挎在身上,輕輕的說了句:“我不添亂。等你回來!”說著,又從兜里摸出了一根胡蘿蔔。遞到溫樂陽的手上。

    溫樂陽笑著接過胡蘿蔔,另一只手在那頭烏黑的長發中輕輕柔柔的劃下,微涼而柔軟。

    殺妖擷元地人發展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龐大的組織,旱魃五哥無疑是這個組織地首領,城隍廟旱煞一起,他在上海的手下立刻趕來支援。

    小道士劉正在這群人進來之前,神色稍有緊張,但是和他們照面之後,卻完全放松了下來。

    天書真人的嘴角。凝起了一個妖冶的笑容。嘶啞的聲音依舊讓人毛骨悚然:“你又何必招他們來送死?”

    旱魃的笑容像極了正在遭受炮烙的惡鬼:“他們的命是我的,想死想活不勞操心。”

    天書真人嘎嘎的笑了兩聲。對著劉正吩咐:“旱魃留下,其余妖孽誅殺無赦!”說完在半空中雙臂猛地一張。衣袂隨風而動,就像一頭蓄勢待發地怒鷹,聚集在他身後地萬柄昆侖神劍同時疾震,在一陣仿佛怒龍的長吟中,宛如鳳凰展翅般霍然散開,幾乎遮雲蔽日,隨著天書真人地勢子牢牢壓在了旱魃五哥的頭頂,一觸即發!

    旱魃身後地修士們,和昆侖弟子一比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一看昆侖道要動手,也不等首領的號令,把身形裹在法寶的護佑下,嗷嗷怪叫著就沖向了敵人。

    旱魃五哥似乎被天書真人和漫天神劍壓得動彈不得,依舊站在原地沒有稍動。\\\\\

    一直跟溫樂陽站在一起的小掌門劉正一躍而起,口中莊嚴斷喝著:“律令,昆侖,誅妖!”

    在他身後的所有昆侖弟子同聲喝斷,在掌門的號令下同時出手,懸浮在每個人身後的長劍如閃電般掠出!

    溫樂陽一俟雙方動手,立刻對著大和尚等人疾呼:“快走……在在在等會……”

    想象中的大亂並沒有發生,雙方的對戰甚至連一個彈指還不到,就結束了。

    沒有慘呼,沒有哀號,數百支飛劍破空而起,幾乎在同一時間穿透了敵人的身體,剎那血雨飛劍,一百多條性命就在瞬間消失!

    飛劍穿透屍體之後,旋即抖落劍身上猩紅的血液,劍芒又複清冽,盤回了主人的身邊。

    溫樂陽讓大和尚等人突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劈里啪啦屍體掉落的聲音湮滅了。

    就連老實孩子駱旺根的眼睛里,都閃爍出幾分疑惑:“這麽快?”

    旱魃五哥仿佛也被突兀的殺戮震驚了,在幾秒鐘極度的寂靜之後,倏然發出了一聲讓人撕心裂肺的長嗥,仿佛估的野獸在哀悼最後一個伴侶死去的哀傷,仿佛煉獄里的小鬼在看著一柄斷魂鋸切入自己身體的不甘!

    鬼哭聲一出口,頃刻占據了城隍廟的每一個角落,在半空中引著昆侖萬劍閉住五哥地天書真人倏的臉色驟變,只能用美艷形容的容貌中。透出了一股深刻的震驚與憤怒,猛地爆喝了一聲:“妖孽受死!”

    漫天神劍,狂風暴雨般轟然傾瀉!旱魃五哥在暴虐的劍雨中,再次展開了鬼魅似的移動,快的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

    萬劍斜橫,帶著沛然巨力深深嵌入地面之後,都會不甘地掙動片刻。隨即再度破繭而出,追襲旱魃。

    城隍廟立刻被蒼蒼的劍鳴與浩浩巨響湮滅,仿佛末日般的淒厲銳響。瘋狂把已經支離破碎地空氣隨處亂拋,但是卻始終掩不住旱魃五哥的鬼哭!

    溫樂陽只覺得寒氣撲臉,萬劍撩蕩起的蕭殺有如實質,幾乎催得他站不住腳,趕忙喚起流毒暗潮,與大和尚希聲、秦錐、一字宮好手護著小易三人不停的後退。\\\\\同樣是萬劍激蕩,在天書的指揮下,比著當初小掌門劉正在溫家村施展的威力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如果正在抵禦劍雨的不是旱魃。而是哭佛,現在早就被砸成一塊鐵皮了。天書真人幾次催動劍陣都沒能襲殺五哥旱魃。臉上的神色越來越焦急,嘶啞地低吼了一聲,漫天狂舞的劍陣中倏然分出了一百余柄長劍,每一支都釘住了一具剛剛被昆侖道殺死地修士屍體。

    森然的長劍就像莊嚴的天樁,絲毫不差的釘在屍體的心臟位置,直沒劍柄,把屍體牢牢的楔在地面上。

    秦錐楞了一下:“釘什麽屍體,還怕他們詐屍嗎……”話音未落那些剛才就已經死透了、身體上被穿出四五個透明窟窿的修士屍體,都隨著旱魃五哥的大哭,開始掙動了起來。手指顫抖著。想要拔掉釘在自己身上的長劍!

    醜漢子秦錐再次發楞,沒想到自己說的還挺準。居然咧開嘴嘿嘿笑了笑:“詐屍也沒啥,修天之人還能怕這些不成氣候地粽子?”

    小易本來小臉煞白。聽見秦錐地話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也看過鬼吹燈?”

    旱魃五哥倏然收斂了鬼哭,發出了一陣嘿嘿嘿的笑聲,不再一味地躲避,突然雙臂一掄,在他身邊的十幾把飛劍倏然爆裂得片片粉碎。旱魃終於開始反擊了,就像一條被無數獵隼圍攻地遊龍,敏捷而爆裂的每一次移動都會擊碎身邊的一片飛劍!

    天書真人眼中閃過了一絲如冰淩般的淬厲,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雙手各自打出了一道血紅色的靈符,嘶啞的怪叫了一聲:“律令,劍籠,鎖!”漫天的看似散亂飛舞的長劍,隨著天書的叱喝,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倏然加快了速度,從四面八方一振而至,萬柄長劍霍然在半空中組成了一個碩大的圓球,把正在撲躍的五哥牢牢困住,一層層剿殺而下!

    血色靈符也隨風而長,變成兩道霸道的紅綾,一橫一豎牢牢鎖住了直徑進百米的劍球!一陣陣金鐵交擊的巨響,從劍球的中心密集的響成了一片。\\\

    天書真人用千萬把昆侖神劍困住了旱魃五哥,臉色卻沒有一絲的放松,左手俯在背後,右手神仙指路,飛快的圍繞著劍球不停的在空氣中畫出一道道巨大的符篆,符篆成形之後猛地一閃就沒入了劍叢之內!

    密如爆豆般的戾響直沖雲霄,沒有絲毫停頓或者緩慢的意思。

    小掌門劉正看地面上一百多具屍體都在掙動,雖然不知道旱魃的法術,但是也能明白旱魃的鬼哭,已經很喚醒了這些屍體,死人正在變成屍煞,想要掙脫釘住自己的飛劍,當機立斷的下令:“斬手!”

    立刻一片劍華如水蕩漾,幾十個昆侖弟子指揮著飛劍,呼嘯盤旋著從蠢蠢欲動的屍體上一掠而過,旋即血光爆現,一截截胳膊隨著劍光滿天亂飛,看上去煞是驚人,溫樂陽趕緊捂住了小易的眼睛。

    小掌門劉正看見這些要詐屍的死人如此不堪一擊,剛要長出一口氣,遽然在他身後炸起了一片充滿了驚駭與不肯置信的慘號,剛剛所有出手用飛劍斬斷屍煞胳膊的昆侖弟子,雙臂都毫無征兆的突然折斷,仿佛無數把隱形的快刀,猛地剁下了他們地胳膊!

    小易的雙眼被溫樂陽擋住。卻好像知道外面正在發生的事情似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充滿了認真的說:“這不是法術,是鬼術,叫做鬼渡,渡屍成(音同虛,嘿嘿。好不容易查來的),旱魃能把這些屍體變成鬼!”

    生老病死坊里有的是這種奇聞異誌地記載,小易以前就當恐怖小說來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天竟然看見野生的了。

    小易不等別人發問,就低聲的解釋:“是最記仇地厲鬼,睚眥必報。誰傷它就已經中了它的法術,昆侖道士砍斷了它們的胳膊,自己的胳膊也斷了!”

    秦錐嚇了一跳,立刻收起了自己的唐刀。

    幾十個昆侖道士莫名其妙的斷掉了胳膊,很快就明白是那些依舊被長劍釘在地上的屍煞搗鬼。\\/\其中幾個特別悍勇的弟子不顧自己地雙臂已斷,厲聲叱咤著高高躍起。雙腳如山嶽般重重向著屍煞的腦袋踩了下去!

    天書真人全副地精神都放在旱魃的搏殺中,早已經物我兩忘,根本沒註意昆侖弟子在做什麽。

    小易從指縫間看見幾個斷臂之後舍生取義,要和屍煞同歸於寂的道士,立即驚叫了一聲:“不可!”

    清脆的呼喊與幾聲摔破西瓜般的悶響,同時響起。

    幾具失去雙臂、猶自在長劍下掙紮的屍煞,被昆侖弟子踩爆了腦袋,猛的抽搐了幾下之後,就此不動!那幾個昆侖弟子也無一例外,在片刻之後。腦袋啪的一聲爆開。身體無力的搖晃著,摔倒在地。

    場面血腥。即便是從來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一字宮好手、秦錐等人都皺起了眉頭。大和尚希聲低低地念誦了一聲佛號,隨後彎下腰問小易:“丫頭。有什麽不可?要殺這些鬼物,也只能以命換命吧。”

    小易被剛才四濺而起地頭皮、鮮血嚇壞了,再也不敢從指縫里偷看,緊緊的閉住大眼睛,長長地睫毛都在顫抖著:“這些不是屍煞,是鬼!有陽魂,死而不散。有身體的時候,魂不能脫離身體,等它們地屍體被毀,鬼就變成了魂,不僅威力不會減小,反而用肉眼看不見了……”

    溫樂陽聽得心驚肉跳,苦笑著問小易:“那怎麽對付它們?”他哪聽說過這種厲害的鬼術,這些複活過來的不能打不能殺,否則它們受到什麽樣的傷害,動手的人也會被反射,就算有悍勇之人,拼著自己的小命和同歸於盡,煞變成了魂,照樣吃定敵人。

    小易搖搖頭:“對付不了,這種鬼術本來就是傳說里的東西,除非把施術的人殺了……”

    小易的話還沒說,在昆侖弟子中就傳來了一陣驚呼,一轉眼的功夫,就有七八個道士莫名其妙的被偷襲,從商鋪的屋頂上摔落。

    溫樂陽立刻大聲提醒劉正:“有惡魂!”

    劉正聞言一楞,氣急敗壞的跳起來,揚手向著天空擲出了一道水藍色三角幡,嘴里大吼著:“律令,天光,照妖!”

    令旗嗖的一聲直沖蒼穹,旋即一層藍色的清涼光芒好像水波般倏地蕩漾起來,五六個快的無以倫比、正在偷襲昆侖道士的鬼影子,在藍色光芒中現了出來!

    昆侖群道的陣型微微有些發亂,幾個老成持重的道長大聲喝令住弟子,隨即撚出道符裹住飛劍,捏起劍訣追殺魂,五六個魂雖然行動如電,但是終歸掀不起太大的風浪,沒過多少工夫就被昆侖高手打得魂飛魄散。

    劉正長出了一口氣望向溫樂陽,剛要出一個感激的笑容,突然在天空中巨大的劍籠中,猛地爆發出一聲嬰兒般稚嫩的怪叫:“起身,殺敵!”

    隨著旱魃的戾嘯,一層陰冷而慘白的風,毫無征兆的掃過了所有人的身體,那些被長劍釘在地面上的鬼一起發出了悉悉索索的叫聲,身體狠狠的一挺,硬生生的把自己從長劍中拔了出來,隨即一窩蜂似的炸開,向著昆侖道士毫不留情的撲去!

    小掌門劉正的怪叫充滿了無奈與憤怒,這一仗,讓他們怎麽打!

    一直都滿臉不忿只恨打架不過癮的秦錐,恨恨的跺著腳問溫樂陽:“能跑不了?”

    溫樂陽立刻點點頭:“我送你們出去,小心外面的警察!”隨即催動暗潮流毒,向著城隍廟外沖去。

    城隍廟邊緣還有一層厚重的白毛煞,用來阻擋外人進入,溫樂陽的流毒轟然湧動著擠進了白毛旱煞,護住了大和尚等人,小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回頭對著溫樂陽使勁喊:“我不添亂,我等你回來……”

    和尚高聲斷喝:“佛無相,眾生無相!天眼無礙智力!”

    佛偈如雷滾滾響徹了整個天空,一片熾烈的猶如實質般的金色佛光從天而降!

    希知神僧的天眼無礙神通能盡封敵人五感,在峨眉山的時候,即便是散修也都無法抵禦亂成一團,更不用說現在外面的普通人,荷槍實彈的軍警在濃稠的佛光中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和尚希知帶著另外幾個人趁機沖了出去,時不時還大喝:“醜鬼走錯了方向了……”

    城隍廟里亂成了一片,鬼肆無忌憚的向著昆侖弟子撲擊,而昆侖弟子只能小心的躲避,拼命和對方周旋,小掌門劉正身形縱躍,一看到有同門危殆就疾撲而至,一腳把鬼踹開,跟著自己也向著相反的方向摔去,沒過多長時間身上就都是腳印子了,無意中看到溫樂陽還在,氣急敗壞的問:“怎麽還不跑?”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他也想走,但是在城隍廟里的經歷,實在有太多的迷惑了,這些事情都與拓斜師祖兩千年的苦心、與萇貍師祖的生死存亡休戚相關。他要是弄不清楚會萬萬不甘心。

    事情就像四位爺爺說的那樣,以前拓斜師祖在他們而言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其中引雷而遁還帶著幾分古典浪漫主義色彩……,但是現在一層層的線索都浮現出來,拓斜師祖從一塊木頭牌子正漸漸變成一個血肉豐滿、生死未蔔的人,他們這些拓斜傳人,無論如何也是要追查下去的。

    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溫樂陽也和劉正一樣,開始四處縱躍,馳援昆侖弟子。

    不只是生死之憂,溫樂陽幫著昆侖道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天書是來自黑白島的劍仙。

    天下間恐怕沒有人會比黑白島的人對柳相的事情更了解、更上心。溫樂陽信他所說的,旱魃五哥收集妖元,是為了護住九頭蛇柳相的元魂。

    只要把畫城樂羊溫救旱魃的事情拋開,一切就變得簡單起來:拓斜師祖是要防止柳相複活,而旱魃五哥在幫助柳相複活。溫樂陽當然要對付旱魃。

    溫樂陽突然覺得有些滑稽,黑白島的劍仙,估計一見到貓妖萇貍和拓斜師祖,就會立刻拔刀子拼命,雙方肯定是不共戴天的死敵,然而為了重鎮柳相,又在一條看不見的戰壕中並肩作戰……

    溫樂陽終於恍然大悟:都怪自己那個敗家的貓妖祖宗!

    隨即他又想了想萇貍那副巧笑倩兮、魔術般美麗精致的樣子,第二次恍然大悟:拓斜師祖也忒可恨,非等到萇貍去砸斷天錐,才肯認下了這個美艷絕倫的女朋友,然後再大戰天下高手……這不是賤骨肉是什麽?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二章 驚變

昆侖弟子雖然道法精湛。人數更多過鬼幾倍。但是依舊被打的苦不堪言。

    鬼是天生厲鬼。在鬼術護身之下根本就不懂的恐懼。反而好像巴不的被敵人殺死似的。而且一旦認定了眼前的敵人。就是不死不休。一些膽小的昆侖道人已經開始被鬼追的四處亂跑。

    溫樂陽能做的也和大夥一樣。看到鬼撲上來能跑就跑。實在躲不開的時候。就用拳腳把對方打退。流毒暗潮、雷心痧一概不敢用。這些大殺器反射到自己身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打退了三四個個鬼。但是自己也身中不知道多少記錯拳。劉正有事不跟自己那群師兄弟商量。而是跳到溫樂陽身邊:“這麽打不是辦法。怎麽辦!”

    溫樂陽被自己打的渾身酸疼。沒好氣的看了劉正一眼正要說話。突然變的神采飛揚:“你們不是會定身術嗎?”一個昆侖道定住一個鬼。還能富裕三百多人。

    劉正百忙之中還是楞了一下:“你說的那是西遊記!”

    別說。溫樂陽對修真神通的很大一部分認識都來源於西遊記。苦笑著搖搖頭:“那只能盼著你師尊盡早拿下旱魃……”

    話還沒說完。突然從半空里傳來了一陣嘎啦啦的悶鈍巨響。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悚然擡頭。半空里緊緊困住旱魃的劍球正在迅速的膨脹。一橫一豎捆在劍球上的兩道血色巨符都在劇烈的顫抖中。長出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紋。再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天書真人喝了似的。臉色酡紅好像快要沁出血來。嘶啞的大吼:“九宮七十二劍。禦邪

    禦邪兒是昆侖的道法大陣。天書自己已經壓不住旱魃五哥。這才招呼坐下弟子結陣相助。

    七十二劍尊現在被鬼追的鞋都跑沒了。聽見天書召喚。回答的散亂無比。讓人一聽就覺的洩氣。劉正大聲吆喝著其他弟子掩護七十二劍尊。天書真人這時候才發現的面上的鬼正在肆虐。昆侖道的陣勢早就被沖散了。沖著劉正怒吼:“蠢材。按住它們即可!”

    劉正這才恍然大悟。忙不叠的傳令:“律令。三人為陣。按住這些鬼物!”說完頓了一下。又不放心的囑咐:“按住就行。讓它們別動!”

    鬼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別人打不的他們。它受到什麽樣的傷害。傷它們的人就會被鬼術把同樣的傷害反射。而且一旦鬼身體破碎。魂還能繼續傷人。但是按住應該還成吧。

    溫樂陽哭笑不的。自己這幫子人當局者迷。這麽簡單的法子都沒想到。當先身形一晃。扭住了一個正從自己身邊沖過的鬼。生死毒之力鬥轉一把把它按住。同時一股相同的力量也壓在自己身上。他和鬼一起趴在了的上。

    昆侖弟子也都神色恍然。在掌門人的號令下每三人結陣。不用飛劍不使神通。使的都是蠻力。立刻和鬼撲成一團……

    昆侖道是天下正道五大門宗之一。背後更有隱世護天的仙劍撐腰。

    鬼是世間難見的厲鬼。

    現在在城隍廟里扭打成一團。跟幼兒園保衛戰似的。

    高人就是高人。說的法子很好使。

    昆侖三山九宮七十二位劍尊終於騰出手來。紛紛長出一口氣飛身躍上房檐。錯落有致的圍攏住正越來越躁動的劍球。

    從天空鳥瞰。的面上的七十二位昆侖高人結成了一個八卦陣。把碩大的劍球穩穩圍在了中

    劉正指揮三個弟子按住溫樂陽身下的鬼。溫樂陽這才爬起來。兩個年輕人並肩而立。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鬥法。

    一俟陣型布置好。一名劍尊緩緩開口長詠開陣法訣。聲音好像流動的水銀一樣圓潤而沈著:“六甲九章。天圓的方!”

    法訣滾滾而蕩。將息未息之際第二名劍尊立刻開口接上:“四時五行。青赤白黃!”

    第三個劍尊的聲音像焦雷一樣。聲聲如刀一字一頓:“太乙為師。日月為光!”第四個劍尊淡然入定的表情突然變的誇張了起來。好像一只突然發現大馬哈魚的棕熊。猛的跳起來雙臂大張。一驚一乍的大喊:“噫兮……”

    旋即七十二劍宗同聲斷喝:“禦邪兒!”

    溫樂陽覺的又是震撼又是好笑。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掌門劉正:“你們這陣訣怎麽聽著跟二人轉似的?”

    劉正訕訕的笑了:“我也覺的怪。要不沒學呢。”

    雖然陣訣聽著不倫不類讓人雞皮疙瘩亂竄。但是隨著喝斷落處。每個劍尊身後背著的長劍都迎風出鞘。迅速的震顫。周圍的空氣在長劍翁鳴中也由緩而急開始波動。先是一層層漣漪。繼而變成肉眼可見的氣浪。透明的陽光被空氣顫抖著剝離成七種顏色。一時間七彩光華四溢。漸漸匯聚成一條粗豪的宏光。在八卦陣法中層層流轉。一波一波好像溫柔的潮水。緩緩透入劍球。

    原本躁動的劍球迅速安靜了下來。可是就在劉正一口大氣還吐幹凈的時候。劍球再度突兀的開始劇烈震顫。一層層金屬撞擊聲想的更加猛烈。連成一片的巨響就像上百個鐵匠鋪同時在眾人的耳畔開張!

    的面上被昆侖弟子按住的鬼也開始更加猛烈的掙紮。

    旱魃五哥在萬劍中心。身體像陀螺一樣急急旋轉。一層層神劍被他的鋼筋鐵骨砸的粉碎。但是始終無法破繭而出。天書真人施展的劍籠鎖、七十二劍尊的禦邪兒。都是天膝尖的道家法陣。威力幾可通天!

    溫樂陽看不懂陣法的名堂。但是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兩股正在互相剿殺的巨力。低聲問劉正:“這個屍煞到底是什麽來歷?”天書真人是隱世護天的絕頂高手。但是在對付屍煞的時候。也要七十二劍尊結陣相助才能略占上風。這個屍煞的實力也實在有些太驚人了吧。

    現在屍煞與昆侖道的鬥法鬥力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劉正渾身上霞運起道法神通。但是根本就沒辦法插手。臉上的神色又焦急又關註。根本沒聽見他的話。溫樂陽正想再問的時候。一個幽幽的聲音。帶著幾分恐懼。幾分忌憚在他耳邊小聲回答:“我也奇怪呢。他可真厲害的緊。”聲音熟悉。呵氣如蘭。吹的他耳垂癢癢的。

    溫樂陽的靈識一直遍布四周。竟然有人悄無聲息的到了他身旁。不光他毫無察覺。小掌門劉正的道家靈覺也沒發現有人。哥倆就像被大象踩了腳的鵪鶉一樣。各自怪叫著一個跟頭就翻開了。

    小掌門劉正人在半空。已經揮蕩飛劍護住自己。剛要落的的時候突然身前香風一凜。他的護身飛劍已經被人奪去。溫樂陽也是人在半空。身子猛的一兜詭異的改變方向。擋在劉正的身前。嘴里大吼:“錐子住手!”

    突然出現的人。是奇人掠落應拓斜所托。在銷金窩中複活的鎮妖天錐、永遠可憐巴巴的少女錐子。

    錐子本來已經伸出手。想要就勢殺掉劉正。聽了溫樂陽的話之後剛忙後退。像個做錯事的小姑娘一樣。怯生生的望著溫樂陽。小聲的替自己辯解:“是他… 先亮出飛劍。我以為他要殺我。”說著趕忙放開手里拼命掙動的飛劍。對著劉正委屈之極的小聲說:“對不起……”

    溫樂陽不等錐子說完就問她:“你怎麽來了?”

    錐子滿臉的驚喜。似乎為了溫樂陽肯和她開口說話而受寵若驚:“我怕姓樂羊的又想辦法害我。從銷金窩出來之後。就想找他們把事情說清……”

    溫樂陽搖搖頭。語氣冷冰冰的:“是想斬草除根吧?”

    錐子嚇了一跳。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你怎麽能這麽想我!”

    劉正費力的吞了口口水。情不自禁的對溫樂陽說:“是啊。你怎麽能這麽想……”

    溫樂陽瞪了劉正一眼。錐子卻對著劉正用力點點頭。滿臉感激的笑了。冰涼的小手用力握住溫樂陽繼續說:“到了這座大城之後。我就找不到樂羊溫了。剛剛感覺到有黑白島的人出現。就趕來了。”

    錐子說完頓了一頓。臉上浮現起頑皮的神色:“天書破煞的時候我就來了。嘻嘻。但是你們誰也不知道。”

    她的話剛說完。天空里傳來了一聲嘶啞的驚呼。隨即眼前人影一晃。在半空中主持劍陣的天書真人已經跳到了錐子面前。

    天書本來就是黑白島的劍仙。兩千年前與同門因為天錐折斷追殺萇貍。終於引來了拓斜。引出驚天之戰。剛剛錐子一出現。天書就憑著她真水之身的靈氣認出了她。一時間把什麽都拋到了腦後。連劍籠鎖的大陣都忘記了。

    半空中的劍陣更加的暴躁起來。天書真人卻不管不顧。目光直勾勾的望著錐子:“你……你還活著!”短短的幾個字。語氣就從疑惑變成了幾乎歇斯底里的狂喜!

    錐子放開了溫樂陽。輕輕的走上了幾步。柔弱的目光軟軟的和天書對視著。

    天書臉上洋溢著幾乎瘋狂的喜悅。嘴唇顫抖著。喉結上下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錐子皺了皺眉頭。臉上浮現起一層疑惑:“怎麽就你自己來了。天歌和天畫呢?”

    天書的聲音機械而緩慢。仿佛根本沒經過腦子。完全靠著本能在回答:“天歌在追殺貓妖之後靈元散亂。現在還沒回複。還在黑白島上。天畫十幾天前也被旱魃打成了重傷。”

    錐子的眼里。亙古不變永遠充斥著楚楚的可憐。此刻卻閃現出一絲淩厲的殺氣。擡手一指半空中遙遙欲裂的劍球:“我兩千年前沈睡不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剛才聽你說。這個旱魃是柳相的同黨。柳相已經逃出來了嗎?”

    天書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個旱魃兩千年里一直在幫著柳相收集妖元……”

    小掌門劉正眼看著鎖住旱魃的劍球就要崩裂。自己的師尊卻只顧著跟老熟人聊天。再也忍不住。低聲提醒:“師尊。旱魃馬上就要破陣而出!”

    天書現在心神散亂。但畢竟是隱世護天的劍仙。微微一楞之後就已經恢複了清醒。倉皇里也顧不的再多說什麽。對著錐子留下兩個字:“助我!”隨即雙手捏著法訣一躍而起。

    錐子展顏一笑。理所當然的回答:“它是壞人。你是好人!”身形一閃緊緊跟在天書的身後。素手一翻。啪的一聲。一條巨大的冰淩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七十二劍尊正在全力施展的禦邪兒法陣中!

    天書本來滿臉興奮。見狀猛的駭然驚呼:“你幹什麽!”

    冰淩宛如一柄厲錐。凜然而陰狠的插進禦邪兒陣眼中。巨大八卦陣中原本流轉有序的七彩元靈之力在一頓之後。立刻變的散亂不堪。就好像一條正在湍急湧進的大河。被一座大山猛的截斷!天書又驚又怒。而更多的卻是不敢相信。指著錐子嘶啞的問:“你……”剛說出了一個字。倏然一聲天崩的裂般的大響。狠狠的湮滅了所有的聲音!一橫一豎裹住劍球的兩條血符與碩大的劍球同時崩碎。萬劍哀鳴震徹天的。在咆哮如龍的氣浪中。旱魃五哥尖聲長嗥著破繭而出!

    禦邪兒陣法被錐子的冰淩破掉。天書心神散亂再也無法守不住劍籠。威力通天的劍陣就像大山一般轟然崩塌。千萬把殘劍在不甘的嘯叫中。被無匹的巨力震的四散紛飛。

    旱魃一俟脫困。身子比鬼魅還快的一閃而過。一拳把震鄂中的天書打了個對穿!旋即胳膊一甩。把重傷的天書重重的甩到的上。

    錐子似乎也沒想到旱魃會如此暴戾。更沒想到天書就像個泥塑似的躲也不躲被旱魃打成重傷。俏臉上立刻蒙上一層冰霜般的冷酷。淒厲的尖叫著。雙手連連揮舞。一根又一根巨大而鋒銳的冰淩斜橫而起。向著旱魃毫不留情的刺出。

    旱魃五哥打斷了幾根冰錐。自己也被震的站不住腳。知道了錐子的厲害。不敢再戀戰。長短錯落的連續尖嘯了幾聲之後身形縱躍。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身影。

    的上被昆侖弟子按住的鬼一直在不停的拼命掙紮。聽到旱魃五哥的尖嘯之後。身體都猛烈的震動了幾下。跟著掙紮的力量越來越小。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情驚呆了。溫樂陽知道錐子不肯再回到黑白島。但至少也不會和柳相勾結。剛剛她出現在城隍廟。溫樂陽還以為她念著故人之情。要幫著天書治服旱魃五哥。全沒想到錐子竟然毀掉了七十二劍尊的禦邪兒法陣。但是錐子看到天書重傷之後。又立刻變的狂怒。向著旱魃發瘋似的進攻。

    旱魃逃的極快。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錐子卻沒急著去追。窈窕的身影一晃。俯身抄起了奄奄一息的天書。

    劉正目眥盡裂。指揮著自己的飛劍嘶聲怒吼著就撲向了錐子。溫樂陽也像一頭獵豹般。驅動著流動追向錐子。兩個人幾乎同時沖到錐子跟前。倏然身體一僵。連怎麽回始不知道。就被凍在了原的。變成了兩根冰柱。

    溫樂陽生平第一次被凍住。除了不能稍動之外。倒並沒有冰冷的感覺。外面的聲音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被凍住的不止他們兩個。而是城隍廟中的所有人!昆侖弟子、鬼、陣法被破之後重傷摔落的七十二劍尊……

    錐子素手翻轉。一層冰霜立刻浮現在天書的身體上。封住了對穿的胸口。隨後才略略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幸虧躲開了心臟。憑著你的修為死不了的。你…為什麽不躲?”

    天書根本沒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眼睛死死的盯住錐子。目光中掩飾不住深刻的痛心。甚至絕望:“為什麽放跑旱魃。你是天的正氣凝結五行真水之身。怎能和柳相那個怪物同…同!流!合!汙!”

    天書真人身受重傷。右胸被旱魃挖了一個對穿的大洞。說話卻中氣十足。沒有絲毫的停頓。最後四個字更是一字一頓。幾乎要把牙齒咬碎才甘心

    錐子的眼神就像一頭受到驚嚇的小鹿。充滿了恐懼與倉皇:“我只是想放走旱魃。沒想到他會傷你。你又為什麽不躲啊!”說道最後聲音里也帶出了哭腔。

    天書真人雙眼充滿了血絲。大聲的喝問:“為什麽?”

    錐子伸出手。在天書的傷口上來回輕拂。口中卻岔開了話題。語氣清幽而不著一絲痕跡:“我不會再回黑白島。更不會再做鎮妖的天錐。與天的同壽。不能想不能動又有什麽意思。”

    天書身體一震。臉色一瞬間變成了死灰般的黯淡。原本臉上的震怒。全都變成了茫然與慌亂。

    溫樂陽的腦子又抽筋了。錐子不回黑白島和她放走旱魃肯定有關系。但是具體有什麽關系他可想不明白。今天經歷的事情早就亂成了一團麻繩。尤其最後錐子的出場。等於又往糨糊鍋里倒了一盆強力膠。現在徹底亂套了。錐子把天書的身體放平。神態又恢複了原來那副楚楚動人的嬌弱:“旱魃傷你我始料未及。不過這個仇我一定會為你報。你…你可別死啊。”說著站了起來。又走向了冰雕溫樂陽。滿臉的歉然與不舍:“本來想多陪陪你的。可現在要去殺旱魃。等我幫天書報仇之後就來找你。”

    溫樂陽真想問一句:“你找我幹啥啊?”

    錐子追完。神色黯然的嘆了一口氣。隨即香風一蕩就消失在溫樂陽的眼前。

    困住眾人的冰淩也瞬間崩碎。小掌門劉正立刻搶到天書真人跟前。小心翼翼的扶起師尊。溫樂陽也訕訕的跟過來了。

    小掌門劉正手忙腳亂的給師父餵丹藥包紮傷口。天書交代了一句:“我要行功療傷。三炷香之內不能稍動。小心那些鬼物!”隨即費力的坐起來。五心朝天閉目入定。

    溫樂陽一點忙幫不上。傻乎乎的站在旁邊。一會功夫之後眼前的陽光一暗。幾個昆侖弟子圍攏了過來。

    劉正一楞。皺眉問其他弟子:“那些鬼物呢?”

    這些昆侖弟子本來應該三人一組。負責按住鬼的。

    一個中年弟子趕忙回答:“旱魃一跑。那些東西就變回了死屍。我們仔細檢查過。我還親手砍掉了一具屍體的腦袋。現在也沒事。還有不少師弟在看著他們呢。”

    劉正皺了一下眉頭。心里不踏實。對著昆侖道眾弟子傳令:“去照看七十二位劍尊。等師尊療傷之後咱們馬上離開這里。小心那些屍體。”

    那個說話的昆侖弟子點點頭還沒說話。他的頭顱突然從脖子上滾了下來。一蓬鮮血狂噴!

    頭顱摔在的上。圓睜的雙眼里還充滿了不敢置信。

    旋即。昆侖弟子的慘叫與驚呼連成了一片!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36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4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三章 毒殺


鬼在旱魃五哥逃走之後,變得軟綿綿的不再掙紮,昆侖弟子試著殺了幾只之後,確認這些鬼物又變回了死屍,心里都惦記著天書真人和七十二位劍尊的傷勢,留下一些弟子繼續監視著屍體,其他人都散開了。

    誰也沒想到這些鬼還有假死的法術,趁著昆侖弟子放松的瞬間遽然暴起,一下子昆侖弟子就吃了大虧!

    鬼不但重新活了過來,而且力量與速度,都比這原來不知大出了多少倍,即便是同歸於盡,以前一名昆侖弟子的飛劍,至少能輕松的砍下鬼的頭顱,可是現在鬼幾乎變成了銅皮鐵骨,伸手就把來去如風的飛劍抓在手里,呲牙咧嘴的在啪的一聲響中,把堅韌的飛劍折斷!

    溫樂陽這才明白,旱魃逃走前的幾聲尖嘯都是鬼術的咒語,這些鬼本來就難以對付,現在又實力大增,而昆侖道七十二劍尊重傷,天書真人更甭說了,他現在很通透……昆侖道剩下的弟子根本擋不住這些鬼物毫無顧忌的攻勢。

    旱魃引走錐子,留下這些鬼把昆侖道斬盡殺絕!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鬼增長了實力之後,被殺傷的時候依舊會把傷害如數奉還,但是死後卻沒有了魂,身碎頭斷,鬼也就完了。

    溫樂陽在打退兩三只鬼之後,自己也被錯拳之力的反噬震得幾欲吐血,以前要擊退這些怪物,根本不用蕩出全力,反射到自己身上的力量也還能承受,可是現在鬼都變得力大強悍,不出全力根本打不退,溫樂陽的生死毒力足以媲美五福中的掌門之下一流好手的神通真元,打了一會之後他自己也受不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已經數十個昆侖弟子被殺。鬼只死了七頭。

    鬼也不再像上次那樣四處亂沖,而是擠成一團,根本不看那些重傷伏地的劍尊們,只一股腦的向著天書真人的所在狠狠沖擊。

    天書真人正在療傷地關鍵時刻不能稍有震動。\\\\小掌門劉正大聲指揮著昆侖弟子結陣護在天書跟前。

    三百多名沒受傷的昆侖弟子正在三三兩兩的照顧著那些前輩劍尊,本來就陣勢不正,守在掌門人身邊的也不過幾十個人,現在重新聚攏回來,卻無論如何也打不破鬼地陣勢,只能重重疊疊的擋在天書真人和鬼之間,用人肉鑄堤壩,拼命扛住鬼的沖擊。所有的昆侖道士都目眥盡裂,聲嘶力竭的高喝道家法訣,發瘋般的指揮著自己的飛劍,再也顧不上鬼術的反射。能夠和一個鬼同歸於盡,已經變成他們最大地心願!

    鮮血飛濺慘叫疊疊,昆侖弟子一個個倒下。也只有少數幾個修為高深的道人能以命博命,換下一頭鬼。

    溫樂陽被自己打得臉色蒼白,嘴角沁血,突然身後一緊,被一股大力拽到了昆侖弟子的後面,擡頭一看劉正正笑嘻嘻的望著他:“溫樂陽,咱倆關系不錯吧?”

    溫樂陽恨不得給照著劉正地臉來上一拳,低頭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你怎麽這麽多廢話呢?有事就說!”

    劉正的表情沒點正行,但是目光卻炯炯有神一霎不霎地望著他:“有一戍求你幫忙。反正也不是啥大事。”劉正的話說得不緊不慢,一點不像正在被圍攻的岌岌可危:“這樣下去昆侖弟子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死幹凈了。借你背上那根大喇叭用用成不。我拿飛劍跟你換。”

    小易臨走的時候。把上膛的大喇叭跨在了溫樂陽的背上。

    溫樂陽心里凜了一下,但是聽到後半句有哭笑不得。伸手摘下大喇叭遞給劉正,有些猶豫的說:“隨便找個昆侖弟子就成吧?”

    他知道劉正的打算。雷心痧就算不能把全部鬼都轟殺掉,至少也能毀掉絕大多數,特別是鬼現在都擠成一團,不過開槍個的人,也會被鬼術反射,估計連屍骨都剩不下。\\/\

    劉正接過大喇叭,笑呵呵搖搖頭:“誰讓我是掌門人呢……我琢磨著城隍廟里,比我合適開槍的,就你一個,要不你來溫樂陽笑著罵了句:“滾蛋,你還真好意思!飛劍呢,給我!”

    劉正擺弄著大喇叭,楞了一下:“你還真要飛劍?那個給你沒用。”

    溫樂陽地笑容淡了一些:“我留個紀念。”

    兩個年輕人說話地時候都輕松的很,任誰也聽不出,更看不出他們是在告別,生死之別。

    劉正連鞘接下了自己地長劍,遞給溫樂陽:“你要有什麽要問的,就問我師尊吧,他老人家看著兇,其實和藹地很。”劍在鞘里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震鳴,清脆而悠長。

    這次輪到溫樂陽愕然了:“你怎麽知道我有事要問?”

    劉正大笑:“也不怎麽難猜!”說著舉起大喇叭對準了不遠處那些正在和昆侖弟子鏖戰的鬼,口中威嚴喝令:“昆侖弟子,散開!”

    話音未落,溫樂陽突然怪叫了一聲,身子一斜狠狠的把劉正扛了出去:“太近了,小心反噬傷到天書真人!”

    要是雷心痧暴戾的天威全被鬼的鬼術反射,就算不見雷光,劉正也能變成一個純種**包,身後近在咫尺的天書真人肯定得讓他崩了。當然,溫樂陽也跑不了。

    劉正一楞之際已經被溫樂陽撞飛了,而前面的昆侖弟子聽見掌門人斷喝,都知道掌門要施展大威力的神通了,立刻抽身而退,近百頭鬼像突然擺脫牢籠的猛獸,奔騰咆哮著撲過來,溫樂陽首當其沖!

    劉正是劍仙弟子,神通就算比不上大小兔妖,但是比起來五福其他幾家的掌門人毫不遜色,在被撞的時候護體真元立刻護住反擊,溫樂陽先前和鬼搏鬥的時候就已經吃力無比,現在又被劉正的真元狠狠來了一下子,身體里流淌的生死毒不由自主的一緩。\\\面對蜂擁而至的鬼想要再逃開地時候,慢了一瞬。

    只一瞬,近百只鬼嗷嗷厲嘯著撲到了他跟前,溫樂陽轉眼就被湮滅。

    劉正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確是他疏忽了,在之前他根本就沒想過雷心痧被鬼術折射後,反噬到自己身上的威力會有多大。自從決定舍身救師父、向溫樂陽借大喇叭開始,劉正就不再多想其他的事情了,生怕一想之後恐懼和生存地**會戰勝自己的求死之心。所有人都一樣,為了更加珍貴的東西可以不怕死,但是任誰都不願去多想如何去面死亡,舍身只是一種沖動。倉促中有又幾個人能為這一場放棄生命的沖動精心謀劃?

    劉正只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在他看來,他要做的只是接過溫樂陽手里的大喇叭,對著成群的鬼扣動扳機。即便他臉上再怎麽從容。心里早就亂成一團了。劉正踉踉蹌蹌地落在地上,額頭上青筋迸現,鬼距離天書真人不過幾米的距離了。一擊雷心痧打出去,所有人都得死。他想舍身救師父,卻讓師父距離危險更近了一步。劉正把大喇叭往身後一背,就像一只憤怒的鷹隼一躍而起,向著那群鬼猛沖過去!

    遽然一聲憤怒之極的怒嘯,暗銅色地流毒激湧而起,在半空中綻放出一朵陰郁而壓抑的巨大浪花,狠狠的向著周圍地一切席卷而去,劉正驚呼著在半空里改變方向,雙手極快的翻舞。十七張靈符如箭飛梭。隨著他的身形一起在泥菩薩一樣的天書真人周圍結出法陣守護。

    溫樂陽被幾十頭鬼圍攏,根本找不到逃脫的機會。不知道多少只鬼爪子深深刺進了他的皮肉,抓住了他的雙手雙腿肩膀頭發。\\溫樂陽明白,恐怕一眨眼間自己就要被它們撕碎,我服了呼呼怪叫著想要沖出來,腳下凝聚的那一片濃稠的流毒暗潮再也顧不得鬼術的反噬,隨著他地心意洶湧而起,剎那裹住了身邊幾個鬼!

    足以把鋼鐵、花崗都腐蝕成空氣地流毒,轉眼間順著鬼的每一個汗毛孔湧入,暴戾地毒性立刻開始瘋狂的搗毀擋在它們面前地一切!與此同時溫樂陽的身體狠狠的一震,在鬼術的反射下,同樣的劇毒之力也沿著他的血肉筋脈開始肆虐!而身體里如水般的生死毒也隨之湧動,暢快淋漓的從四面八方卷向這些侵入身體的毒流。

    身邊幾個鬼的怪叫聲從尖銳到嘶啞,最後變成了腐爛的吼吼聲,沒能堅持多長時間就倒了下去,溫樂陽一躍而起,很愕然也很無辜的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在楞了片刻之後,即便身邊還密密麻麻圍著幾十頭鬼,他還是歡喜到極點的尖笑了一聲,隨即又想起一件大事,臉色驚懼的對著外面怪叫:“別開槍……”

    劉正法符布陣,擋住了險些波及天書真人的流毒,聽見溫樂陽的叫聲之後嚇了一跳:“你還沒死?”他明明聽見了鬼的哀號,沒想到溫樂陽還活著。

    溫樂陽的笑聲夾雜著幾分痛苦:“還沒死……沒準死不了,我不死你別開槍!”

    旱魃五哥在逃走之前,施展鬼術抹去了鬼的陽魂,換而讓它們實力大增,同時反射傷害的護身鬼術不變。

    現在的鬼出去力大無比銅皮鐵骨之外,最要命的就是受到傷害就會反射,你砍他一刀就等於砍了自己一刀,溫樂陽對他們也束手無策,天書真人不是溫大爺爺,昆侖弟子也不是溫家老幼,他幫忙可以,但是不肯拼命,直到被一群鬼圍住逃無可逃的時候,溫樂陽才迫不得已發動流動,想和敵人同歸於盡。

    至金流毒算不上什麽高深法術,就是撒石灰潑硫酸的升級版,劇毒在幹掉鬼的同時,也一點不差的被鬼術反射到溫樂陽自己的身體里,但是溫樂陽現在是百毒不侵之體!普通的毒素根本進不了他的身體,厲害的劇毒則會被生死毒同化。\//\

    流毒暗潮雖然狠戾無比,但是在銷金窩的時候,也被溫樂陽的生死毒拒之門外,只擷取了兩頭磨牙銅蟻地毒性。

    是否純烈不是關鍵,再斑駁的毒性。被生死毒同化之後,也會變成霸道奇毒,關鍵是不純的毒素,根本就無法進入溫樂陽的身體。但是現在因為鬼術地反射。毒力被硬生生塞進了他的身體里,生死毒的激流也立刻忙活了起來。

    被鬼術反射到身體中的金行流毒,迅速被生死毒包裹、同化,轉而融入生死毒的洪流,沿著溫樂陽的四肢百骸歡暢流淌……

    溫樂陽嘗到了甜頭之後,立刻指揮著生死毒播散而開,把幾十頭鬼層層包圍,稀薄的流毒不能迅速殺死銅皮鐵骨的鬼。但是溫樂陽怕它們會四散傷人,只能耐著性子一點點地磨時間,只有距離他最近的三四頭鬼,才會被濃郁的流毒重重包裹。

    剛剛散開的昆侖弟子又都回到了天書真人身旁。偶爾有幾頭鬼掙脫了流毒地桎梏沖進人群,也都被昆侖弟子狠狠扛住,一是鬼兩三頭。數量太少掀不起什麽風浪,二是鬼在流毒之下力量大減,已經不複當初那麽強悍。

    溫樂陽百忙之中大聲對著昆侖弟子喊:“別殺別殺,都留給我!”流毒反射越多越好,他是怕鬼被老道殺了,自己就少了一份毒力。

    劉正哈哈大笑著回答:“不用你囑咐!”

    越來越多的鬼被流毒剿殺,越來越多的金行毒力也進入了溫樂陽地血脈,溫樂陽漸漸的已經能感覺到,生死毒在流淌的時候,已經從原來的輕盈漸漸變得沈重而質感。但是依舊暢快。隨他的心意奔流激蕩。

    劉正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幾十頭鬼先是猙獰暴戾圍住了溫樂陽。隨即流毒暗潮激越而起,沒過多長時間之後。鬼開始慘叫哀呼,陷在暗銅色的毒潮中無法自拔。是厲鬼,因為有鬼術護身,根本就不懂得害怕逃走,反而巴不得敵人殺死它們……

    流毒不腐不滅,除非像雷心痧那樣的神雷劇烈轟擊才會化為烏有,在毒殺敵人、腐蝕掉屍體之後,會再度融入毒潮,攻向下一個目標。所以理論上說,只要有耐心、有時間,一滴流毒可以把全世界的活物都毒死。

    半晌之後,最後一頭鬼終於不甘的倒下,片刻功夫就被腐蝕殆盡,只剩一片暗銅色地流毒,在陽光地照射下,反映著死氣沈沈的光芒。

    天書真人現在已經蘇醒了,三炷香地時間早就過了,俊美逼人的臉上出了讓人摸不著頭腦地複雜表情。

    鬼不是簡單的東西,毒殺一頭需要大量的毒力,也只有流毒這樣能夠反複使用的劇毒,才最終把它們全部殺死,連溫樂陽自己都不知道,這次究竟吸斂了多少劇毒,只是覺得精神抖擻,身體里力量澎湃,瞪著小掌門劉正,眼睛里躍躍欲試。

    劉正不明白怎麽回事,但是也知道溫樂陽有了奇遇,整個人都面貌一新,更了解溫樂陽現在要找是試劍石的迫切心情,趕緊雙手亂晃著後退,伸手指了指公元前221:“這是旱魃的店鋪?”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正事,點點頭身子一晃越近店鋪里,一樓依舊是原來那副樣子,可是二樓的妖俑卻盡數消失了,只剩下空空蕩蕩的貨架子和導遊小柳。

    小柳已經蘇醒了,正在吃力爬起來,一看見溫樂陽回來了,趕忙又趴回到地板上裝昏。溫樂陽略感意外,不久前旱魃施展白毛旱煞,把城隍廟徹底淹沒,溫樂陽還以為無論是遊客、老板或者警察,只要被旱煞侵襲就死定了,沒想到只是脫力昏迷,看來這個旱魃還有一份仁慈之心。

    溫樂陽笑著搖搖頭,也不拆穿小柳,在四周轉了一圈,什麽有用的東西也沒發現,這時候天上隆隆震響,三架直升機已經從遠處飛來。

    劉正立刻指揮著昆侖弟子,搭起傷者和同門的屍體,迅速的從城隍廟里撤走,城隍廟邊緣高聳入雲的旱煞白毛,現在已經顯出了枯黃的顏色,漸漸呈現枯萎之勢,昆侖道人沒怎麽費力就破掉了旱煞,劉正和幾個上了年紀的道長連連施展障眼法術,大批的昆侖弟子總算有驚無險的撤出了城隍廟。

    昆侖道士一進市區立刻化整為零,脫去道袍換成了俗家裝扮,分批分期的離開上海,溫樂陽給小易報了個平安之後,跟著劉正、天書和幾個昆侖長者到了他們落腳地方,上海郊區里一座破敗的道觀里。

    天書真人是遁隱世外匡護天地的劍仙,受得傷雖重,但是先被錐子救治,又行功療傷,現在只是身體虛弱不能妄動神通,沒有生死大礙,精神也還不錯,在坐定之後,向著溫樂陽出了一個笑容:“你是菜壇子的後人?”

    溫樂陽從心眼里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糾正:“師祖本名拓斜。”溫樂陽倒不奇怪,玉刀裹環能從錯拳路數里看出自己是拓斜師祖的傳人,天書真人自然也能。

    天書真人豁達的一笑:“拓斜也好,菜壇子也好,反正就是這個人罷了!貓妖闖下彌天大禍,你師祖助紂為虐,以後要是還有相見之日的話,總要先把兩千年前那一戰打完的!”

    說完,天書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你不用惶恐,兩千年前打碎天錐的又不是你,日後你要助你師祖就盡管出手。現在有什麽想問的,你開口就是了。你問完了,我也有些事情要問的。”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心說我惶恐什麽了,在腦子里把思路理得清楚了一些,也不再說客氣話,徑直問天書:“九頭妖怪柳相,已經逃出黑白島了嗎?”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四章 孽魂

城隍廟的經歷雖然短暫,從進入到離開,前後加起來也就大半天的時間,但是期間的混亂和波折,是溫樂陽活了二十多年都前所未遇。

    與旱魃激戰、樂羊溫插手、五福高手與秦錐接踵而至、旱魃化作屍身白毛煞淹沒城隍廟、天書真人率領昆侖弟子出現、一直到最後美女錐子放走旱魃、天書重傷、鬼肆虐、溫樂陽因為鬼術反射增強毒力,一次次的轉折讓人目不暇接,都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內。

    溫樂陽有太多問題憋在心口里,現在終於清凈下來了,趕忙揀出最關鍵的柳相是否複生,訊問天書真人。

    天書真人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兩千年前,貓妖與裹環兩個曠世大妖在黑白島打碎一根天錐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溫樂陽點點頭。

    天書突然恨恨的岔開了話題:“貓是靈秀之物,怎會不知柳相重活的後果?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打破天錐!你家的祖先可曾和你說起過?這件事在我心底盤旋了兩千年,問不明白我總不能安心!”

    溫樂陽斯斯艾艾的笑了,言不由衷的說:“我也不知道……”他是好心,總覺得如果告訴天書真相的話,不太利於天書的傷勢愈合。

    天書哼了一聲,沒再追問下去,開始給溫樂陽解釋:“柳相是與天地共生的洪荒怪物,除非天地合攏歸於混沌,否則不死不滅,這個怪物有九頭九魂,每一顆腦袋里。都藏著一份魂魄。兩千年前一根天錐被打碎,柳相的真身雖然暫時還無法掙脫另外八根天錐,但是被打碎的天錐下,鎮壓的那份魂魄卻趁機逃了出去。”

    溫樂陽這才明白,天書真人先前和旱魃五哥說地柳相,不是大個的九頭妖怪,而是妖怪的九個魂魄之一。既然九頭怪物沒脫困,天譴自然也不會落在萇貍師父的腦袋上,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小掌門劉正心疼師父。不想讓天書說太多的話,接過了話題繼續往下說:“逃走的是柳相的九魂之一,好在魂魄逃離身體會虛弱無力不足為患,但是如果讓它成勢,人間肯定會生靈塗炭,造成的禍害,恐怕比著九頭怪物整個從黑白島逃出來,也小不了多少。\*\”

    天書一共師兄弟三人。分別叫做天書、天畫和天歌,其中天歌在兩千年前與拓斜和萇貍的大戰中傷了元氣,就此閉關。天書和天畫為了追殺逃逸地柳相九魂之一,不得不重新入世。為了方便行事,所以收了些門人弟子成立昆侖道,直到千多年前。正邪紛爭混亂,昆侖道脫穎而出,成為天下五福之一。

    溫樂陽算了算,大慈悲寺成為五福之一,是因為有老兔妖坐鎮,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萇貍在斬雁峰古洞幫它鑄下妖基;雞籠道是因為開山始祖無意中得到了裹環的陰錯陽差才得以崛起;昆侖道則是天書真人一手創建,為了尋找柳相逃逸的魂魄。這麽一算,現在修真正道的五大門宗里,有三家都和兩千年前貓妖萇貍逼拓斜師祖表白心意有關。

    劉正繼續往下說:“我師父也不容易啊!天大地大,誰知道這個魂魄藏在哪。這一找就是兩千年。”

    天書真人浩然長嘆。說不盡的滄桑……

    本來天下妖門被毀,根本沒引起天書真人的註意。直到不久之前,天畫無意中在長輩留下的典籍中看到。柳相為虐天下的時候,生性最愛殺妖擷元,來滋養自己地魂魄與妖力。這才恍然大悟,兩千年里有人不停的殺妖,很可能就是為了滋養柳相的逃匿的元魂。師父和師叔立刻沿著妖門被毀、大妖失蹤地這條線索開始追查。

    溫樂陽一楞,小聲問劉正:“你師父還有師父?”

    劉正哭笑不得的橫了一眼:“廢話!”

    溫樂陽還是不太明白:“天書真人不是一直在黑白島鎮守天錐?”

    劉正耐著性子給他解釋:“黑白島鎮壓柳相不知道多少年了,師尊雖然法力精深壽命漫長,但是也肯定活不了那麽長。也是一代接一代向下傳承的。”

    天書真人似笑非笑地看了溫樂陽一眼:“我們都是半仙之體,活個三五千年總是沒問題的。\//*/\\”

    溫樂陽更不明白了,嘀咕了一句:“半仙?”心里想的是爹是凡人,娘是仙女?再望向天書真人的目光,開始有些複雜了。

    天書哪知道他想到天仙配上去了,淡淡解釋了幾句:“修天之人,如果悟徹大道,就會天劫飛升不會繼續呆在這個人間;如果始終不能悟道,神通有限,活到二三百歲也就到了極限。而黑白島的傳人,因為受天之命鎮守柳相,功法精進卻不受天劫,所以壽數比著其他修士都長了一些。”

    溫樂陽以前知道天劫,就是一個人厲害到地球容不下他了,就會被雷劈,然後就什麽都剩不下,不知道是被雷公打沒了還是飛升了,現在聽天書說鎮守黑白島還能免於天劫,覺得很有些匪夷所思,這時候劉正突然背對師父,沖著他擠眉弄眼。

    溫樂陽滿臉的壞笑:“劉正掌門,你這表情什麽意思?”劉正哎喲驚呼了半聲,天書真人冷冰冰的一哼:“留正,你有弄什麽玄虛!”

    劉正愁眉苦臉的轉向師父,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只是刻意的擠出滿臉地笑容,語氣里加著格外地小心:“師尊,咱們黑白島的功法,未必就可以赦免天劫,我自己琢磨著,這種功法應該就是可以延長壽命,但是後期進境不會很快,天劫沒來是因為修為還不到。”

    溫樂陽覺得劉正地想法要靠譜多了,天劫不分長相年齡,管你是誰只要你勁兒夠大就開始用雷劈。天書這些人未遭天雷,很可能是修行不夠。

    天書雖然厲害,但是一來打不過拓斜,二來打不過萇貍和裹環,三來打不過旱魃五哥,要是按照天書的說法,他們黑白島傳人都是天劫以上地實力,那拓斜萇貍旱魃他們,早就該天劫飛升了。

    劉正看師父沖他瞪眼。趕緊把現在的話題扯開了,繼續說回到尋找柳相就魂之一地事情:“師尊和師叔靈智通天,知道妖元能夠滋養柳相的魂魄,立刻想到了兩千年間大妖失蹤的事情,就沿著這條線開始追查……”劉正剛才得罪了師傅,現在開始奉承。\/*/\

    劉正的師叔,天書的師弟天畫真人追尋著線索,一路追查到了上海。卻在大半個月之前,突然以黑白島的神通傳訊天書,說是發現了大線索,要天書速來。

    天書帶著昆侖弟子千里迢迢趕到了上海。但是找到天畫的時候,他已經被人重傷,陷入了昏迷。根本說不出發現了什麽線索。

    天畫肯定和敵人大戰了一場,這才驚動了五福各派用來監視天下靈元震蕩的寶貝,除了已經閉關封山的雞籠道之外,其他幾個門宗都派遣了高手來上海。

    溫樂陽突然開口插話,小心翼翼地問:“天畫真人沒說傷他的就是旱魃?”

    劉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除了旱魃之外,還有誰能傷我師叔?”

    溫樂陽搖搖頭:“我就是隨口一問。那你們到上海的時候,也不知道旱魃藏在城隍廟?”

    劉正點點頭:“當然不知道,你和敵人動手之後,我們才感覺到城隍廟有人施展神通,跟著大喇叭響了。以你的修為。能讓你開槍的人,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溫樂陽總算明白前因後果了。他為了震懾五哥和矮冬瓜樂羊溫,朝天開了一槍。劉正知道溫樂陽的本事不小,更知道雷心痧威力驚人,明白溫樂陽必定遇到了無比棘手地對頭,立刻和天書真人引著昆侖弟子趕赴城隍廟。

    旱魃五哥現出屍身發動白毛煞,是因為昆侖道士逼近,但是天書一看到旱魃的實力,那就什麽都不用說了,肯定旱魃就是仇人了。畢竟天畫也是劍仙級別的絕頂高手,能傷他的人放眼天下也沒幾個。

    天畫真人為了追查殺妖擷元之人來到上海,結果重傷昏迷,傷他地人順理成章就應該是殺妖擷元的首領。

    不過溫樂陽心里琢磨著,重傷天畫的,沒準還真不是旱魃五哥,雖然旱魃就是殺妖擷元地首腦。\*\/\

    貓妖萇貍在一個多月前和大穿山甲分手,只身留在上海,天畫半個月前在上海受傷,萇貍和黑白島的隱世劍仙真要是碰了面,肯定得打個你死我活。

    這種推測只有等找到萇貍或者天畫蘇醒才能弄明白,溫樂陽現在怎麽猜也是白費勁,幹脆也就不想了,擡頭望向了臉色蒼白的天書:“天錐……”

    劉正有點不忿:“問我!”

    溫樂陽呵呵笑了:“問誰都一樣,錐子不願回黑白島,和她放走旱魃有什麽關系?”

    劉正愕然,琢磨了一下之後訕訕的笑了:“這戍得問師

    天書真人瞪了自己的寶貝徒弟一眼,聲音有點無奈:“你誤會她的意思了。”

    溫樂陽一楞,又開始糊塗了,當時錐子放走了旱魃,給天書的解釋就是她再也不會重返黑白島,再做鎮妖的天錐。

    天書真人的臉上,又現出了當時聽到錐子的話後那種深刻地絕望與驚怒:“她說她不再回去,實際上是告訴我,天地正義,不如她逍遙活命來得重要!”

    溫樂陽自己琢磨了一下,覺得逍遙活命什麽時候都比天地正義更重要,眼角地余光里看到天書真人的表情,稍稍地臉紅了一下。

    天書真人繼續說:“我若抓住旱魃,自然就會找到柳相逃逸的那九魂之一。”

    溫樂陽趕緊拋開雜念,附和天書地話點了點頭。旱魃收集妖元,就是用來滋養柳相逃逸的魂魄的。

    “柳相不死不滅,它地九條魂魄藏在九只頭顱里。自然也不會被外力所侵,但是這縷元魂逃出來了,重回到天地間的同時,也沒了法身護佑,如果被我抓住,總有辦法煉化了它!”天書真人的聲音,就像一把長滿鐵銹的刀子在粗砂紙上磨礪,嘶啞中帶著幾分讓人窒息的難受:“而九枚天錐,就是對應柳相的九只孽魂所生。\/*/\所以才能結成法陣鎮住那怪物,如果逃逸的那縷惡魂被我滅掉,凝結在對應天錐上的天命也就消散了,嘿,她…她也會死。”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難怪錐子放走旱魃,她和柳相逃逸地魂魄根本就是同生共長,又相互對立兩條性命。

    天書的聲音愈發憤怒了:“她本來就是天地正氣所化。怎能為了自己獨活就放任柳相的孽魂!”

    溫樂陽和劉正對望了一眼,誰都沒搭腔,黑白島的劍仙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說他們是人就是人。說他們是石頭、是冰塊、是冷血動物也不過分。

    過了一會,溫樂陽才繼續問:“那縷孽魂和錐子要是同時死了,八枚天錐就能重鎮另外八顆頭顱?”

    天書搖搖頭:“天錐少一棵。大陣就毀了,可是柳相少了一頭,也不過折損九分之一的力量罷了,遲早還是會掙脫其他幾根天錐,逃出黑白島。”

    這次溫樂陽還沒開口,劉正已經忍不住追問了:“那如果…錐子現在回到黑白島呢,我是說柳相的九魂之一還在外面……”

    天書搖了搖頭:“如果冰錐現在回黑白島,大陣重列,可穩穩鎮壓住柳相真身。它逃逸的那縷魂魄在外面怎麽興風作浪,兩下里都是不相幹地。”孽魂逃走。實際上就已經和柳相真身分開了。只不過就連天書也不知道,逃走的孽魂如果想家了。還能不能再回到原先那顆腦袋里面去。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才望向天書:“那你應該想辦法勸讓錐子回去重鎮黑白島,讓錐妖的陣法重新運行,不是去殺柳相逃走的孽魂。”

    天書突然嘶啞地笑了:“我以前又怎麽知道,冰錐還能活轉回來?在遇到她以前,在我看來反正陣法已毀,柳相掙脫是遲早的事情,我能誅殺掉它的一條孽魂,總也聊勝於無,比什麽都不做要強。等到柳相真地脫困那一天,我們黑白島一脈和它一拼生死,把性命丟給它就是了!”

    劉正嚇了一跳,瞪著他師父:“當初您收我做徒弟的時候可沒提過同歸於盡的戍。”

    天書真人斜忒著劉正:“憑你的修為,也配死在黑白島上?你只是黑白島的記名弟子,不用跟我送死。不過現在……”天書又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冰錐已經轉活,只是不願再回黑白島列陣,柳相的那一縷孽魂,找是要更加賣力的找,但是不能輕易的殺掉了。”

    劉正立刻奉承著笑了:“師父高明!”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多說什麽,錐子的實力驚人,要想強迫她重回黑白島難比登天,但是找到柳相的逃魂就等若捏住了錐子地小命,錐子想要活命就只能乖乖地回到黑白島。

    溫樂陽卻五感雜陳,沒說什麽,他只是個普通人,在他看來,錐子對天書還是很不錯的。

    錐子和柳相逃逸地魂魄實際上是一命共生,自然不容別人去殺死或者抓住柳相之魂,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和孽魂匯合一處,旱魃五哥為孽魂收集妖元,自然也會保護孽魂,憑著錐子和旱魃地實力,如果聯手,天下還能有幾個人傷得了他們。

    但是錐子在旱魃傷了天書之後,就熄決心要殺掉旱魃為天書報仇。這等於自毀一條手臂,在銷金窩里錐子把溫樂陽等人耍得團團轉,心思又縝密又潑辣,自然會想到這些,可依舊打定主意去追殺旱魃,就足見錐子對故人的情分了。

    天書真人僥幸沒死,卻又開始算計錐子。

    天書當然不是壞人,更不算小人,就憑著剛才他對溫樂陽說的那句兩千年前打碎天錐的又不是你,日後你要助你師祖就盡管出手。這份氣度就足以讓人心折了,只不過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懸崖上,只能看到自己已經寸步難行,卻想不到別人也即將屍骨無存!

    錐子也不是妖女,真的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常常會胡亂出手傷人,在石林里祁連仙宗的侏儒掌門被她打成了血葫蘆。而真正對她有威脅的天書、溫樂陽卻始終安然無恙,錐子似乎根本就從沒興起過要殺掉他們的念頭。

    溫樂陽不願意再想了,他自己也要想方設法算計錐子,好讓她重回黑白島,否則拓斜師祖兩千年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萇貍的境地更是岌岌可危。

    天書真人也閉目修養了一會,才再度望向溫樂陽:“你怎麽會認識冰錐?”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在銷金窩、特別是石林中的經歷,大概說了一遍,就算天書真人活了幾千歲,一輩子的養氣凝神,還是聽得目瞪口呆,小掌門劉正的眉心卻攢成了一個疙瘩:“畫城的人複活錐子,為了讓她重返黑白島還搭上了人命,可是樂羊溫又和旱魃是一夥的?”劉正今天趕到城隍廟的時候,矮冬瓜樂羊溫正和旱魃五哥並肩對付溫樂陽等人。

    溫樂陽也有些氣短的搖搖頭,這才是他腦海里最大的謎團。

    天書卻不理會這些,他看事情簡單明了,就是去抓柳相孽魂,逼錐子回黑白島。而是笑著對溫樂陽說:“菜壇子…拓斜托人複活天錐,這個人倒也有一份敬畏之心,還在想方設法的贖罪。”

    溫樂陽一個沒繃住,笑出了聲,心說師祖不是為了贖罪,他是為了救媳婦……溫樂陽搖搖頭又岔開了話題:“真人,我還有個事情不明白,這事和黑白島無關,但是……”

    天書真人的回答挺痛快:“問吧,我若知曉答案,自然告訴你。”

    溫樂陽點點頭:“我不明白,那個旱魃實力這麽高,為什麽開始的時候不肯顯出屍身直接殺我?”說著,又把劉正沒到城隍廟之前,他和旱魃之間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劉正哈哈一笑,覺得這個問題簡單之極:“旱魃是怕顯出屍身,把我們引去!”

    溫樂陽立刻搖頭反駁:“旱魃先前又不知道有天書真人這樣人間絕頂的前輩劍仙也在上海。”

    天書真人被這句恭維話說得渾身舒坦,在沈思了片刻之後,才恍然一笑:“這頭鬼物,不簡單啊!”

    溫樂陽關切的追問了句廢話:“有多不簡單?”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42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4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五章 噬魂


柳相九頭九魂。兩千年冰錐被萇貍打碎逃走了一魂。旱魃兩千年里殺妖擷元。按照黑白島劍仙的猜測。就是為了飼養這只孽魂茁壯成長。複生之後的錐子與這只孽魂相克又共生。一亡俱亡。現在天書真人已經不再想著殺死孽魂。而是想抓住孽魂。要挾錐子重返黑白島重新發動大陣鎮住怪物。

    現在找尋柳相的下落。最關鍵的人物。就是正在被錐子追殺的、公元前221瓷器鋪的老板五哥。

    五哥是一個頭兇屍旱魃。先發動白毛旱煞淹沒了碩大的城隍廟商業區。又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天書真人及整個昆侖道。最後還硬抗了錐子的一輪猛攻。才留下百余頭打不得殺不得的鬼之後才從容離去。實力強悍絕倫。

    旱魃五哥越厲害。溫樂陽越不明白。為什麽剛開始在瓷器店里的時候。五哥還差點被他們制住。如果不是矮冬瓜樂羊溫及時出現。這場亂到無可再亂的大戰。根本就不會發生。

    天書真人琢磨了一會。開口反問溫樂陽:“你有沒有學過《鑲鬼琉璃鑒》?”

    溫樂陽回答得挺老實:“什麽劍?”

    天書真人寬容的一笑:“所以說。外面修真的門道雖然多。但是總看著自家的功法。忘了前人留下的心血。天道可不是功法。不是靠煉而是靠悟。不博覽天下又談什麽悟道……”天書是黑白島的傳人。自身實力卓絕又自忖秉承天道隱居護世。一向都不大看得起其他的修真門派。無論正邪在天書眼里都是野路子。和他們玄門正宗沒法比。

    天書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才說完。轉頭望向小掌門劉正:“留正。把《鑲鬼琉璃鑒》第七篇說給他聽。”

    劉正本來正滿臉笑容的看著師尊笑話溫樂陽。沒想到話頭一下子跑到自己身上了。楞了一下訕訕的笑了。斯斯艾艾地回答:“我剛看到第…第三篇……”

    天書真人了然地點點頭:“無妨。那你把琉璃鑒的開卷大綱說給他聽。”

    劉正張大了嘴巴。看了看溫樂陽。又看了看師父。突然跳起來:“藥該熬好了我去看看!”

    天書真人氣的一拍桌子:“壓根就沒熬藥!”狠狠的喘了幾口大氣之後。才恨鐵不成鋼的長嘆了一聲。把騷眉搭眼的小掌門劉正晾在一邊。也不再引經據典了。直接對溫樂陽說:“天道之下萬生平等。無論是什麽都有機會得窺大道。但是惟獨陰屍。不能!”

    溫樂陽有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接口。

    天書真人的目光里矜持地自負著。緩緩搖搖頭:“終歸還是學的太少。懂得太少。像你們這樣修天。不行的……”雖然剛才劉正給他丟臉了。但是天書真人的自我感覺依舊很好。

    溫樂陽趕緊打斷他:“晚輩修習的功法不是天道。我們溫不草也不是修天地門宗。”

    天書真人不屑的一曬:“民間的功夫。可練不成你這樣!”

    劉正不會背書。但是道理還懂。小心翼翼的接口給溫樂陽解釋他師父的話:“因為屍無生氣。所以不屬萬生。只能算是穢物。陰屍在天地間根本沒有立足的地方。更沒有成仙望道地資格。那些被邪門法術煉成地屍煞。也只能吸斂天地間的陰戾之氣。永遠開不了靈智。至多也就是把主人地命令變成本能。機械的執行下去。所以從古到今。無論再厲害地屍煞。也成不了大氣候。這些東西沒有靈智。實力再強也不難對付。一般的屍煞根本不用修士動手。就是普通地民間術士。也盡可收服它們。”

    溫樂陽吃著胡蘿蔔聽劉正說了這麽一大段。苦笑著搖頭:“你是在告訴我。旱魃五哥沒有靈智。是個傻子?”

    天書真人適當的嘆了口氣。略帶鄙夷的味道。

    劉正也笑了:“你別著急啊。我說的是普通的道理。這頭旱魃當然不是普通的屍煞。這其中可大有玄妙!”

    溫樂陽急得直想跺腳:“什麽玄妙你倒是說啊!”

    劉正兩眼一瞪:“我又不知道!”跟著笑嘻嘻的望向了他師父。

    天書真人聽劉正跟溫樂陽胡攪蠻纏也不著急。臉上反而出了一絲笑意。看來是無比喜歡自己這個不著調的徒弟。等兩個年輕人都望向他的時候。才微笑著開口:“我剛見到那頭旱魃的時候。也大吃了一驚。這個鬼物居然有了靈智。學會了人言!”

    溫樂陽跟著點頭附和:“何止有靈智。會人言。他還能變成人形!我剛到瓷器鋪的時候。他無論說話做派還是長相容貌。都是個三十多歲的商人樣子。皮膚比娃娃還嫩。”

    劉正不屑的撇了撇嘴:“比我師父呢?”他師父的皮膚也白皙水嫩。看著跟牛奶皮兒似的。

    天書真人怒哼了一聲。嚇得劉正趕緊閉上了嘴巴:“屍煞吸斂戾氣只是本能。雖然戾氣吸斂的越多、屍煞就越強橫。但是算不上修煉。更不會自己生出靈智!除非……”說著。又望向了劉正。明顯想要考校一下弟子。

    劉正假裝沒看見。低著頭數螞蟻。

    劉正沒說話。溫樂陽卻開口了:“除非這個旱魃吞掉了修士的元魂?”

    天書真人的表情明顯一驚:“你怎麽知道?!”

    溫樂陽當然知道。家里還有個阿蛋呢。天書師徒一唱一和說了半天。不外乎是屍煞再怎麽厲害。再怎麽吸斂天地戾氣。也只是個會動不會想的行屍走肉。跟城隍廟里的五哥一點不搭邊兒。屍煞如果要變成五哥那樣。除非有另外的機遇。

    僵屍寶寶阿蛋。就是在苗疆吞噬了鬼肉蘑菇里的殘破元魂。很快就從白臉黑瞼地小僵屍變成了細皮嫩肉地人形娃娃。除了不會說話成天咿咿呀呀之外。喜怒哀樂一應俱全。

    天書真人的表情略顯僵硬。老牌修真門宗的優越感遭遇挫折:“看來你懂得還不少。那我問你。旱魃吞掉元魂之後……”

    劉正突然驚叫了一聲。額角上甚至都迸出了冷汗:“您是說…那個旱魃五哥。把柳相逃出黑白島的孽魂給吞了?!”

    天書真人勉強耐著性子搖搖頭:“胡說八道。柳相是與天地初開時候便有的怪物。它的孽魂是天地精氣凝結而成。有可能會被無上的玄門道法煉化。但是絕不可能被屍煞吞噬!”

    溫樂陽暫時沒追究旱魃究竟吞了誰地魂魄。而是皺起眉頭發問:“旱魃五哥吞了元魂。不是要遭天劫的嗎?過不了天劫就魂飛魄散變成枯骨焦土。過了天劫就轉生成人。怎麽他還能來回變換……”旱魃吞掉元魂說法。是溫樂陽照著阿蛋的遭遇猜的。畢竟旱魃和阿蛋的差異極大。不是實力上地差距。而是旱魃能夠在人形與屍身之間隨意轉換;二來旱魃變成人形的時候。可遠遠不如阿蛋那麽圓潤自如。動作和神態間總是稍顯遲鈍僵硬。

    旁邊的小掌門劉正笑呵呵的問溫樂陽:“真的假的。還有天劫?”

    天書真人地表情又驚訝又郁悶。瞪著溫樂陽不說話。他本來就想說天劫來震震這個野路子地溫樂陽。沒想到溫樂陽先把自己寶貝徒弟給震了。

    溫樂陽有點納悶的看著天書真人:“您…說話啊?”

    天書搖搖頭:“你還知道什麽。幹脆一股腦說出來。你知道地東西我就不說了。”

    溫樂陽也跟著他搖頭:“屍煞吞了別人的元魂。會初開靈智。轉生成人地時候要歷經天劫。但是天劫之後。到底會怎麽樣我也不清楚。”

    天書真人似乎松了口氣。他這個人倒沒什麽大毛病。就是平時總以修天正統自居。看不上其他的修士。溫樂陽又是老對頭地傳人。說話的時候總忍不住想埋汰他兩句。他可不知道。溫樂陽知道的這些事。都是當初萇貍告訴他的。更甭提現在就九頂山溫家村還有個阿蛋正眼巴巴的看著天。等著第二次天劫呢。

    小掌門劉正也被這個話題勾起了興趣。等著師父解惑。

    天書總算就恢複了老學究那副自負的神情:“屍煞吞掉了修士的元魂。會初開靈智。過不了多久全身血脈暢通。最終接通心脈。就會引來天譴。如果安然度過則轉生成人。如果過不去那也就不用說了。”

    溫樂陽點點頭。心里挺佩服天書真人的。如果他說的是阿蛋的話。現在全對。

    天書真人突然瞇起了眼睛。目光炯炯的望著兩個年輕人:“可是如果天劫在機緣巧合之下。沒能落在那屍煞身上。會怎麽樣?”

    劉正似乎嚇了一跳:“這不可能!”

    溫樂陽沒精打采的回答:“第二次天劫唄。三年之內。比第一次威力大得多。要是第二次天劫再落空。就會引發……無…無量劫?”

    天書真人像看怪物一樣瞪著溫樂陽。嘶啞的嗓音幾乎是怪叫著:“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你什麽都知道幹嘛還來問我!”說完。有不解氣的指著自己的徒弟怒罵:“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給你的那些典籍你到底看了幾本!”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心說我知道什麽了。到現在為止說來說去。說的都是僵屍寶寶阿蛋。不是旱魃五哥。

    阿蛋是誰是慕慕和小易兩個美少女心眼里的寶貝。就是溫樂陽的半個小舅子。不久之前溫樂陽剛替他挨了一個整個的天劫。用實踐證明了老兔妖不樂和貓妖萇貍的理論。

    天書真人覺得黑白島玄門正宗這不知道多少萬年的臉。都讓自己這個不著調的徒弟給丟光了。幹脆不再賣關子。賭氣似的一股腦的向下說:“如果天劫沒來。那有了靈智的屍煞。就永遠也不會變成人。只能半人半屍。遊走人鬼之間!”

    劉正愕然問道:“什麽叫天劫沒來?”

    天書真人終於惱羞成怒了:“閉嘴。我不讓你問你不許開口!屍煞有靈智就有了修天望道的資格。這個旱魃五哥在吞噬元魂之前。就是頂尖地屍王。靈智又開。只要學會了煉戾氣化元地法子。不難修出一身鬼物才有的神通。修煉大成之後。能在人形與屍身中來回變化也沒什麽奇怪。”

    溫樂陽現在隱隱約約的明白了。天書真人的意思是。旱魃五哥吞噬過修士的元魂。所以有了智慧。學會了煉化戾氣的法門。變成了半人半屍的厲害怪物。想明白了之後。跟著追問天書:“那天劫呢。哪去了?”

    阿蛋吞了蘑菇里地元魂之後。就不可抑止的變成人。好像小孩要長大。花兒要結果兒一樣。變成了自然生長。根本不可能被阻擋或者逆轉。一俟即將成人。天劫就來了。

    要是旱魃經歷了天劫的話。要麽變成人變麽被轟碎。無論如何也不會變成旱魃五哥這樣半人半屍的怪物;如果旱魃五哥也想阿蛋那樣。天劫落空。連續兩次之後就會引來無量劫。天崩地裂萬物歸元。

    天書真人這次也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這頭旱魃用什麽辦法。拖住了天劫!”說玩不等劉正和溫樂陽在發問。就瞪著眼說: “別問我是旱魃用得什麽法子。我也不知道!”

    溫樂陽突然古里古怪地笑了。小掌門劉正琢磨了一下。學師父的樣子瞪著溫樂陽:“旱魃可不是我們黑白島的傳人!”

    天書剛才還說過。黑白島的功法可以免於天劫。此刻從三億多個肺泡中同時擠出了一聲冷哼。問溫樂陽:“還有什麽要問的?”

    溫樂陽趕緊收斂了笑容。點點頭:“有!屍煞吞噬修士的元魂。是不是挺不容易地?”

    天書似乎有點不太明白溫樂陽地問題。琢磨了一下才回答:“何止不容易。簡直就是極大的機緣造化。比著遇到什麽人參娃娃、千年靈芝地機遇還要小的太多了!屍煞吞噬地元魂。不是一般修士說的真元力。而是真元之魂!一般地修士。根本煉不出真正的元魂……”

    劉正趕緊接下師父的話茬:“只有修為精深無比的修士。才能煉出真正的元魂。可是有了真元之魂的修士就會迎來天劫。天劫之下要麽化羽登仙。要麽神形俱滅……咦。師父。這樣的話旱魃哪來的機會吞噬元魂?”

    劉正說著說著把自己給說糊塗了。

    天書真人用眼白看著自己的徒弟。心說你不懂就別跟著摻和了:“除非天劫的力道恰到好處。剛好毀掉了修士的法身。留下了他的真元之魂!天劫的力道強一分則神形俱滅。弱一分則修士渡劫成功。所以說才是極大的機緣造化。”

    溫樂陽笑了。他已經明白了:天劫之下。身體被打碎。但是元魂逃遁的情況雖然出現的極少。不過還是有的。溫樂陽突然想把阿蛋找來親一口。尋找旱魃五哥的事情。看來就要著落在他身上了!

    溫樂陽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能從天書真人這里弄明白的事情。已經逐漸清晰了。對著天書真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個晚輩禮。誠心誠意的說:“多些前輩指點。拓斜一脈與黑白島的恩怨。晚輩不敢置喙。現下里只盼著能重列鎮妖大陣。完成拓斜的一番良苦用心!”

    劉正站在一旁問溫樂陽:“你要走了?去追旱魃?去哪追?”

    溫樂陽猶豫著回答:“先去畫城吧……找旱魃難。找樂羊溫應該會簡單些。”溫樂陽用流毒毒殺鬼。身體里的生死毒力又上了一個臺階。自忖對付樂羊溫還有把握。至於後面怎麽對付旱魃五哥。暫時他根本就不去想。而畫城和旱魃五哥之間的關系。也是溫樂陽心中最大的疑惑。

    劉正點點頭:“那你快走吧!咱們後會有期。我們也挺忙的。還得給師父護法療傷……”

    溫樂陽哈哈大笑。對著劉正伸出手:“先把大喇叭還我!”

    在打鬼的時候。溫樂陽早把劉正的飛劍扔了。劉正喜滋滋的撿回來。可是大喇叭卻一直就沒還給溫樂陽。

    劉正嘿嘿的訕笑了幾聲:“我還以為你忘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天書真人突然開口吩咐:“劉正。你和溫樂陽一起去!”

    劉正嚇了一跳:“師父。您的傷…我先送您回山……”

    天書真人笑著搖搖頭:“不妨事。為師還有幾件護身的寶貝。一般的妖孽近不了我的身。過幾天我自己回去即可。”

    劉正不依:“那要是有利害的妖物……”

    溫樂陽臉色古怪的瞧著劉正。心里怪著急的。溫不做廢話雖然多。但是不耽誤事。

    天書哼了一聲:“真要來了厲害的妖物你留下有用嗎?尋找旱魃的下落最要緊。”

    劉正拗不過師父。終於一跺腳說實話了:“那個錐子一心要殺旱魃。他們兩個無論是打是逃。我哪靠得上前啊!”

    天書一揮手笑罵:“讓你去你就去!只要找到了旱魃的下落。自然會有辦法對付他!”

    劉正苦著臉答應了一聲。回頭問溫樂陽:“大喇叭我背著行嗎?”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六章 同路

溫樂陽和劉正辭別了天書真人。立刻離開了上海城郊的破落道觀。

    兩個年輕人沒走出多遠。就一起停住了腳步。劉正看著溫樂陽:“你也覺出不對勁了?”

    溫樂陽點點頭。說的話莫名其妙:“按理說。你師父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

    天書真人心胸豁達。不僅對溫樂陽和顏悅色。明言前輩之間的恩怨與他們這些後生小子無關。又派劉正和溫樂陽一道。去畫城尋找線索。

    從不說不做被四位老爺子帶走之後。溫樂陽心里時時刻刻都在警醒著。他算不上聰明但是也不傻。人之常情還是明白的。

    不對勁的地方就在於天書居然遣劉正和溫樂陽一起去辦事。

    黑白島鎮妖天錐被萇貍打碎了一根。對於世代忖秉承天意隱世護天的劍仙們來說。無異於被挖了祖墳。何況三位黑白島劍仙中的天歌真人還被拓斜與萇貍聯手打成了重傷。元神散亂一直閉關修養了兩千年。換成誰都會引為奇恥大辱。更別說活了不知幾千年的天書真人。

    雖然現在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找到並且降伏旱魃。逼著錐子重鎮黑白島。但是以天書真人視極高的性格。絕對不會讓弟子和拓斜傳人一起去辦這件事。況且溫樂陽又不是什麽絕頂高手。他能做的事。小掌門劉正也都能做得來。

    不過說句實話。溫樂陽和劉正兩個人倒是挺投脾氣。

    劉正的表情有些凝重:“師父他老人家知道有利害對頭來了。所以才支開我。而且敵人肯定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嘿。他的一番苦心我又怎能不懂。”

    溫樂陽指了指劉正背後地大喇叭:“憑著雷心痧。咱們未必就落了下風……”

    劉正知道師父有了麻煩。當然不肯離開了。又不願意留在道觀里讓師父擔心。只好先告辭出來。準備先替天書真人擋上一陣。對著溫樂陽說:“黑白島的事情與你無關。你把大喇叭借我。只要我不死。以後的人情我一定……”

    溫樂陽拉著劉正伏低了身體。皮膚收縮開闔釋放出己的靈覺。牢牢蓋住了周圍。目光盯著視線盡頭天書真人容身的那座破落道觀:“我倒不是想幫你。我是怕黑白島的仇人會和我兩位師祖有關。再說你會用小易的鳥銃嗎?”

    說完。溫樂陽頓了一下。太橫。我再跑也不晚……”

    他的話還沒說完。倏然一陣輕輕松松的笑聲。從他們兩個人地耳邊響了起來:“兩個小子心眼夠狠的。想拿雷心痧對付和尚?”

    隨即一個光頭和尚從道觀中閃身而出。遠遠沖著他們兩個人揮揮手。劉正猜到了會有敵人來。但是沒想到對方早就已經瞞過了己的靈覺。潛伏在道觀里。當下目眥盡裂。怪叫了一聲翻手解下身後的大喇叭。隨即楞了一下。不由主的把槍口垂低。從道觀里施施然溜達出來的。是他的老熟人。大慈悲寺小兔妖方丈善斷。

    溫樂陽臉上的神色也是驚疑不定。他知道小兔妖善斷是萇貍地徒子徒孫。怎麽說也是一千多年修煉的妖怪。可不會像溫樂陽那麽宅心仁厚。真沒準會殺了天書以絕後患。省的天書以後還要找萇貍報仇。

    善斷輕飄飄的擡腿邁步。幾個縱躍就到了兩個人跟前。現在好好的。和尚可不敢傷他老人家。不信你們回去問問。”

    劉正勉強笑了笑:“神僧當然不會害我師父。您是什麽時候到的?”嘴上說著。心里還是不放心。一邊從兜里摸出手機。給他師父打電話。

    溫樂陽一愕。沒想到像天書真人這樣的劍仙也用手機了。看來黑白島的基建也不錯。應該還有信號……

    劉正打通了電話。還沒說話。表情就明顯松懈了下來。顯然接通了天書這人。

    溫樂陽滿心歡喜地拉住小兔妖善斷:“您什麽時候到得上海?”

    善斷笑呵呵的回答:“剛到。我去了鵝羊山沒找到樂羊溫。就直接來了上海。趕到城隍廟的時候。正遇到你們撤出來。就跟過來了。”說著。表情閃過了一絲戾色。放低了聲音:“如果不是你和天書在一起。我就直接弄死他們了。嘿。沒想到。昆侖道源黑白島!”

    善斷的聲音好像一根線一樣。從他地唇間直接流進了溫樂陽地耳朵。一邊打電話的劉正根本聽不見。

    溫樂陽嚇了一跳。趕緊搖著頭直勸:“天書真人人還不錯……”

    善斷哈哈一笑:“你怎麽知道他人不錯?他早就知道我跟進了道觀。當然要說幾句冠冕堂皇的大話!你這孩子厚道。我要是當著你的面出手。你肯定得拼命阻攔。我就等了一會。天書老道的腦筋也不錯。看我不動手就明白我顧忌著你。才派徒弟和你一起走。想要保住劉正那小子。”

    這些老妖精動輒都成百上千年的活。腦細胞都養的又肥又大好使無比。溫樂陽心里嘆了口氣。問善斷:“那你為啥沒殺他?”

    善斷悻悻地搖搖頭:“進道觀之前。我是一心殺他地。不過你離開道觀的時候。我已經沒了這個念頭。殺天書易如反掌。但是最終羈押柳相孽魂地事情。還是要著落在他們身上。”

    找旱魃這件事雖然兇險。但是在善斷看來。還是有成功機會的。但是即便找到了柳相的孽魂。如果羈押住它。無論是佛門神通還是妖門法術都辦不到。只能依仗黑白島這樣千千萬萬年都在和柳相打交道的玄門正宗。現在黑白島三大高手。一個閉死關。一個重傷昏迷。只剩下了天書這小半條性命。善斷偷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就打消了狙殺天書地念頭。

    善斷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遠遠眺望著天書所在的那座道觀。語氣也愈發的鄭重了:“你這個孩子心眼厚道。但是和黑白島打交道的時候。要時時刻刻提著一顆放人之心!”

    溫樂陽嘆了口氣。沒說話。

    善斷斷的語氣卻倏地森然起來:“尋找旱魃、擠壓柳相孽魂。這件事我們要靠著黑白島的老道。而他們不用依仗我們什麽。咱們已經落了下風!你捫心問。如果你是劉正。在尋找旱魃、柳相的時候。有機會坑掉萇貍師祖。你會不會做!”

    溫樂陽悚然而驚。一下子明白了善斷的話。他們這些拓斜和萇貍的門人。需要依仗黑白島地法術來羈押柳相的孽魂。而黑白島根本不用他們幫忙。然溫樂陽等人不能去害黑白島。但是黑白島的人如果找到機會。會不會害大仇人萇貍。可就誰也說不好了。

    溫樂陽琢磨了片刻之後。對著善斷鄭容點了點頭。隨即笑著岔開了話題:“您和我們一起去畫城?”

    善斷卻搖了搖頭:“我身上還有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不能跟你去畫城。好在樂羊家應該不是什麽兇險的地方。只要不碰上旱魃。大可應付的來。”

    溫樂陽皺起了眉頭。心里有些驚疑。善斷來上海肯定就是來接應他的。眼下居然又有了重要的事情。

    善斷笑著解釋:“我也是聽了天書老道地話。才想起來這件事。咱們也算是雙管齊下。一起尋找萇貍師祖的下落。”

    溫樂陽稍微釋然了一些。剛想追問到底是什麽事情。善斷就搖頭笑道:“專心去畫城。其他的事情多想無益。等你從畫城出來。給我打電話就成!”

    說著從懷里取出了一顆龍炎大小的紅色佛珠。遞給了溫樂陽:“這顆佛珠。從大慈悲寺起建的那天起。就被供在佛前。受了一千多年的禪意。用來克制陰屍的煞氣是再好不過的寶貝。萬一遇到了旱魃。靠著這枚佛珠。想要逃命還是有機會的。不過這件寶貝只能算是法器。不是法寶。只能用佛家地大慈悲之意來化解屍煞的陰戾。對普通人沒用的。”

    溫樂陽小心翼翼的把佛珠放進了懷里。這時候劉正也打完了電話。笑呵呵地湊過來對著善斷施了個禮:“神僧您什麽時候喜歡聽窗根了?害得咱們還以為來了敵人。”

    善斷趕忙還禮。笑著回答:“失禮莫怪。和尚也有不得已地苦衷。這就告辭了。”說著又望向溫樂陽:“你己多加小心。九頂山上現在一片太平。用不著擔心。另外。我已經吩咐希知。讓他把小易她們三個人送回溫家村。省的拖累了你的手腳。”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兩個人一直目送小兔妖善斷消失在視線之外。劉正在把目光轉回。望著溫樂陽:“他也是你們拓斜門人?”

    溫樂陽搖搖頭。

    劉正笑了:“原來是萇貍門下!”隨後又補充了句:“其實也不難猜。除了萇貍門人之外。誰會這麽一心一意的袒護溫家。”

    溫樂陽岔開了話題:“那你還去不去畫城?”

    劉正沒回答溫樂陽的話。而是淡淡的問:“為什麽善斷和尚沒動手加害師尊?”

    溫樂陽實實在在地回答:“神僧地意思。和你我一樣。一切以重列黑白島鎮妖大陣為重。”

    劉正點點頭:“如果萇貍和拓斜重現世間。在大事辦完之後。黑白島和他們遲早一戰。”

    溫樂陽笑了:“有什麽事到那時候再說吧!咱倆先在打了也是白搭。”

    劉正楞了一下之後也笑了。又恢複了剛才平時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剛才師尊沒收回法旨。我估摸著他老人家是覺著。反正已經丟臉了。幹脆就丟到底吧……你倒是走啊。去畫城。”

    溫樂陽一跺腳:“畫城在哪啊?我知道該怎麽走早走了!”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57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5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七章 夜場


傍晚時分。溫樂陽站在一座四四方方、好像巨大火柴盒的鐵灰色建築物前。

    一條街上。所有的建築都都顯得與眾不同。有的稜角分明桀驁孤高;有的色彩明暢透著歡快;有的色彩斑駁仿佛剛剛歷經了一場風雨浩劫。勉強矗立……火柴盒趴伏在其間。顯得中規中矩。有些醜陋和笨拙。

    除了火柴盒之外。每一座建築有著溫樂陽看不懂的招牌。一行行字母和數字拼成了與城隍廟的古香古色截然相反的味道。

    街道上略顯冷清。偶爾有幾個行人走過。彼此低聲談論的。都是今天發生在城隍廟的怪事。

    溫樂陽仰頭看著火柴盒的側壁上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畫城!

    鐵灰色的建築。墨黑色的大字。不仔細分辨甚至看不出來。

    溫樂陽很有些意外。指著面前的大火柴盒:“這兒就是畫城?”說完還不放心的又加重了語氣:“樂羊家的那個畫城。散修第一世家!”

    劉正還穿著自己那身運動服。倆手踹在兜里笑著罵道:“廢話!要不我帶你來著幹嘛。”自從小兔妖善斷走了以後。劉正就領著溫樂陽回到了上海市區。而且還是越走越熱鬧。從郊區一直到了鬧市。路上溫樂陽問了幾次。劉正都笑嘻嘻的跟他說等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溫樂陽怕劉正誆自己。誰知道眼前這個大火柴盒真的是畫城。還是寸勁兒也叫畫城這個名字:“樂羊溫可不是上海人。他說一口北京話。”

    劉正笑呵呵的給他解釋:“畫城是散修。不是山宗。他們姓樂羊的一直就在世間。修行地不光是功法。還有人脈。那些在深山老林子里的散修們。都說自己是不食人間煙火地活神仙。其實誰也拋不清和俗世紅塵的關系。這時候畫城平時在世間經營的人脈就顯出作用了。比如……”

    溫樂陽接口笑道:“比如紅姑婆地孫子上學?”這還是他第一次去峨眉山的時候。聽樂羊溫和紅姑婆說的話。

    劉正點點頭:“沒錯!畫城能在散修里出盡風頭。一是靠實力。二就是靠他們在世間的人脈關系。不管哪個散修在世間有事。都會最終輾轉求到畫城。”

    溫樂陽伸手指了指眼前的火柴盒:“跑題了吧?”

    劉正哭笑不得地搖頭:“沒跑題!畫城自古以來。都是跟著皇帝走的。這樣他們地人脈才夠穩當。夠分量。所以樂羊溫一嘴京口片子。不過現在像上海這樣的大城。也有畫城的經營。”說著。伸手指了指火柴盒上的兩個大字。

    溫樂陽看了劉正一眼。突然岔開了話題:“還記得在上海咱倆第一次見面那天。大穿山甲釋放妖元那次。”

    劉正不明所以的點點頭。溫樂陽繼續說:“當時你跟我說昆侖山的無波井震蕩……”劉正當時說的是無波井震動。所以他來上海查探。後來在道觀里又說是天畫給天書傳信。昆侖道才大舉奔赴上海。兩下里對不上。不過溫樂陽當時沒追究。自己能分辨出真實地狀況也就算了。

    劉正趕緊給自己辯白:“當時的確是震動了。也的確潑了我一身水。這事我可沒騙你。師尊收到天畫真人傳信的時候。留我在昆侖山看家。後來我被無波井潑了一身水。知道事關重大也趕來了上海。”

    溫樂陽等他解釋完了。才笑著搖頭:“我不是說這戍。我是想說。當時我問過你。上海本地有沒有其他的修士。你告訴我上海太繁華。不利修天……”

    劉正嘿嘿訕笑了幾聲:“我們也是因為師叔出了事。所以才在上海仔細搜索。找出了這個火柴盒實際上是畫城的經營。不過里面確實是連個修士都沒有。我也就沒多想。當時哪知道這里面還有畫城的事情。自然也犯不著和你提起這些。省的解釋著又麻煩。”

    說完。劉正頓了一下。語氣也變得鄭重了起來:“旱魃在上海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樂羊溫和旱魃有聯系的。這座畫城。說什麽也要進去看看了!畫城的老巢。現在還在北京。不過要追查旱魃地下落。這里應該更靠譜些。”

    溫樂陽點點頭。指了指周圍:“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話音剛落。突然嘭地一聲悶響。整整一條街上。所有的建築物都在同一個瞬間。打起了熾烈地燈光!

    原本大街上的蕭索與落寞被各種各色霓虹寸寸擊碎。只屬於華年的旖旎剎那讓著整整一條大街變得迷離起來。

    鐵灰色的火柴盒也隨之綻放出一股金屬的沈重。白天里的高大在黃昏中變成了一塊從眼底一路壓進身體的鉛。而墨色的兩個大字在燈光下變成了銀白色。像淬厲的刀鋒。輕易就挑破了每個人心底的壁壘。愉悅伴隨著尖銳的金屬刺痛。迅速隨著血脈奔流!

    各色的建築在自己的燈光下。都張揚著個性與誘惑。唯獨畫城。就像一把放在一片玩具中的匕首。正在冷眼等待著孩子們的選擇。

    溫樂陽差點就把鞋底上的流毒暗潮潑出去了。整條街上燈光同時打亮。比雷心痧也差不到哪去。

    劉正的目光立刻興奮起來:“這片兒叫新天地!上海最有名的酒吧區!”

    溫樂陽咕嚕一聲。吞了口口水。臉上掩飾不住的激動:“這…這就是酒吧?”這幾年溫樂陽一直在深山老林里出沒。但是有空的時候也讀書看報聽廣播。早就聽說過酒吧兩個字了。更知道酒吧就是狂歡放縱曖昧等等所有與荷爾蒙有關的詞眼集合。

    溫樂陽倒沒想著放縱。不過總恨不得看看放縱是咋回事。

    劉正顯得比溫樂陽穩重一點。只穩重一點。用力的點頭:“全國最有名的酒吧區之一……你你你幹嘛!”說著。一把抓住了溫樂陽地胳膊。

    溫樂陽指了指畫城。理所當然的說:“進去啊!”

    劉正顯得很老練:“等晚上九點半再來吧!現在還沒開門。咱現在進去也得讓人轟出來。”

    溫樂陽明顯失望了。他心里倒還明白。他是來查案子地。跟酒吧營業不營業沒有一點關系。就憑著他和劉正的伸手。閉著眼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去。

    劉正就像個正在鼓勵兄弟振作起來地大哥:“這些天我們昆侖道一直在追查傷我師叔的兇手。這里雖然沒有修士。但畢竟是畫城的地方。我們也安排了弟子監視。昨天夜里有幾個不知底細的修士來過這附近。沒進去。轉了一圈就走了。”

    溫樂陽眼睛一亮:“是來踩盤子的?怎麽沒跟下去?”

    劉正苦笑著看了溫樂陽一眼:“本來是要跟地。大哥你突然釋放妖元。一下子把他們驚走了。昆侖弟子也立刻趕回到師尊身邊待命。我也沒能上東方明珠……今天白天城隍廟大亂了一場。那些人要麽就不會再來。要來的話就肯定是今天晚上!只看他們對畫城地圖謀大不大了。”

    溫樂陽的聲音斬釘截鐵:“畫城要查。對畫城有圖謀的人也要查!”

    劉正眉飛色舞。拉著溫樂陽:“快走快走。去買衣服!”

    劉正身上是一件破破爛爛的運動服。溫樂陽的名牌襯衣在城隍廟被打碎了。身上隨便套了一件昆侖弟子的汗衫。就算溫樂陽以前沒去過酒吧。也知道自己現在這身打扮不合適。

    兩個人換上新衣服。到結賬的時候。劉正假模假式地拿出來一塊古玉。溫樂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另外劉正還買了個旅行包。把用青布包裹好的飛劍和大喇叭都裝進去了。吃飯的時候。劉正神秘兮兮的從自己隨身的挎囊里。掏出了一張薄薄的皮子。遞給溫樂陽。

    溫樂陽臉色一喜。他在不說不做兄弟那里見過這種東西。人皮面具。

    劉正笑嘻嘻的說:“自從九頂山五福聚首之後。你就是修真道的名人了。以後要想偷偷摸摸幹點啥。這種小物件最好隨身帶著。”溫樂陽以前出門。身邊都有人跟著。這些小的江湖道具從來就沒操心過。心里琢磨著自己也得預備一個挎囊了。

    這頓飯吃地好像心里長了草。盤子里地菜肴也好像變成了草。哥倆都挺激動。也都拼命的裝深沈。到了八點半地時候終於誰也坐不住了……

    劉正還是比較有經驗。拉著溫樂陽從街邊找了個ATM。哆哆嗦嗦的從兜里摸出來一張卡。插了進去。笑著跟溫樂陽解釋:“怕在酒吧里刷卡不方便……” 話還沒說完。嗒的一聲。ATM把他的卡吐出來了。沒有一點猶豫。連個提示都沒有。

    劉正愕然。指著櫃員機:“它…它吐出來了?”

    溫樂陽算是明白了。劉正是拉著他來取錢了。恨恨的點頭:“不是吐卡。它是在啐你!”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卡插了進去。按密碼的時候溫樂陽身子都快趴在操作鍵盤上了。劉正笑嘻嘻的說:“我好歹也是昆侖道的掌門。不會貪圖……”

    溫樂陽直接打斷了他:“沒根!”

    再回到新天地酒吧街的時候。整個街區徹底變了一個樣子。不提它的多繁華熱鬧。而是白天時候沈睡在每個角落里的躁動。此刻已經肆無忌憚的張揚而出。徹底彌漫在每一片霓虹燈下!

    溫樂陽和劉正帶上了面具。有些僵硬的走進了畫城。九點剛過不久。還沒開場。但是畫城里人已經很多了。

    哥倆一進場。一股燥熱立刻鋪面而來。正在暖場的舞曲用瘋狂的節奏襯托著婉轉的曲調。在兩種迥然相異的聲音里。重重的把曖昧地味道砸進每一個毛孔。和所有的夜場一樣。恰到好處地燈光把平庸的長相變成了美麗的朦朧。也為真正地美麗塗上了一層誘惑的面紗。誰在乎。大家更關註的。應該是修長的腿。

    溫樂陽有點發窘。不是因為身前不停穿梭的、仿佛正在對他笑地肚臍。而是因為他們一進來。立刻成了焦點。幾乎只要看到他們的人。都會把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一會。

    一個領位地小妹跑過來。臉上也是一楞。隨即又笑了:“兩位老板真有意思!”

    溫樂陽皺了一下眉頭。不明白自己有意思在哪。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掌門劉正。隨即嚇了一跳。劉正也正好轉頭瞧向他。那張臉不是劉正。是劉德華。

    溫樂陽還是認得劉德華的。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把劉德華的臉皮扯下來了:“你還是別帶面具了!”

    劉正皺著眉頭:“劉德華不好嗎?”

    溫樂陽知道他不著調。但是不知道他這麽不著調。更不知道他還是個追星族。一時找不著合適的詞兒罵他。過了片刻之後才繼續開口問劉德華:“我的面具是誰。梁朝偉麽?”

    劉正大笑著搖頭:“也是劉德華!”

    小妹咯咯的笑彎了腰。領著兩個人到了一個小卡座里。盡心盡責地介紹:“平時最低消費是一千八。今天是周末。最低消費三千八。”

    兩個把臉皮攥在手里的劉德華同時閉氣。溫樂陽真恨不得問問劉正。那群修士周一還會再來嗎?

    就在這時候。轟鳴的舞曲戛然而止。原本昏暗曖昧的燈光猛然挑亮。狠狠的刺進了所有人的雙眼。旋即迅速的熄滅。溫樂陽立刻全神戒備。又是一聲電子的轟鳴。舞臺上無數冷煙花閃爍著刺目的光華噴薄而起。瞬間撩蕩起全場的歡呼。九點半。畫城。開場了。

    暴躁地音樂聲就像一頭瘋狂地獸。剎那撕碎了所有的等待。

    曖昧是一個過程。放縱才是最終地目的。現在的音樂就是曖昧的開場白。它的激烈不是要曖昧退散。只是為了那些已經等得太久的紅男綠女們宣洩一下焦躁的心情。他們從九點就開始進場。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

    溫樂陽一邊吸溜著涼氣。一邊看著酒單。

    劉正小心翼翼的勸他:“最低消費。不點也浪費了……要是能抓住樂羊溫。沒準能給咱打折……”

    溫樂陽苦著臉:“我是不認識這些東西!”所有的酒都是英文名字。後面跟著的價目都是三位數以上。而且都是大數字。

    劉正試探的點了幾樣。在問明白服務生自己點的確定都是酒水之後。長出了一口氣。跟著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問服務生:“有胡蘿蔔嗎?”

    服務生楞了一下:“有番茄胡蘿蔔鮮搾汁。”

    劉正搖搖頭:“不要搾成汁兒。要整個的胡蘿蔔。”

    服務員面有難色:“那也得按鮮搾汁結算。”劉正點點頭。等胡蘿蔔上來的時候。溫樂陽嘆了口氣。這一碟胡蘿蔔。比他前二十年所有吃掉的胡蘿蔔加起來都貴。

    劉正滿臉興奮的看著夜場里的剛剛開始蔓延的熾烈。對著溫樂陽說:“先放松吧。我出去轉一圈。”說著站起來走了。

    溫樂陽也點了點頭。倒了一杯底兒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麽名字的酒。似模似樣的放了兩塊冰。用品毒藥的態度。謹慎的抿了一小口。笑了。味道雖然古里古怪。但是也算不上難喝。就是有點不習慣罷了。

    突然一陣忽忽的喊聲從他胸口里傳來。我服了縱躍而起。在閃爍的燈光下劃出一道曼妙的弧……跳進了一個空酒杯。隨即在杯子里轉來轉去。一會沖著溫樂陽。一會桌子上的酒瓶。急得直跳。

    溫樂陽哈哈大笑。到了小半杯酒進去。只出一個蟲子腦袋。又夾起一塊冰。敲了敲杯。我服了搖搖頭。隨即一個猛子。紮進酒里去了……幾秒鐘之後。杯中酒依舊。我服了飄起來了。

    溫樂陽對著蟲子笑罵了一句:“好酒量!”隨即把杯子往旁邊一蹲。任由我服了美滋滋的在酒里泡著。也不去管他。開始自斟自飲。心里默默計算:一口五塊錢!

    沒過多長時間。劉正就笑嘻嘻的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短裙短恤的女孩。溫樂陽擡眼一看又嚇了一跳。兩個穿裙子的劉德華。

    劉正沖著溫樂陽擠擠眼。隨後才小聲說:“這里現在一個修士也沒有。就算有畫城的人。應該也是普通人。”

    女孩子們在落座之後。興奮的揭下了面具。問劉正:“這個真是你做的?”

    劉正點點頭。臉上都是藝術家的執著:“用人皮做的!”

    兩個女孩同時興奮的尖叫了一聲。用手拼命的拍打著桌子。劉正哈哈大笑。舉起我服了的杯子:“喝酒!”

    溫樂陽手疾眼快的給搶下來了。兩個女孩剛舉起酒杯。又同時咦了一聲。充滿好奇的瞪著溫樂陽:“你這是…泡酒呢?用麥卡倫泡…藥酒?”話音未落。我服了感到震蕩。從酒里挺起身子。四處望了一圈。又直挺挺的摔回了酒里。

    溫樂陽笑著大聲回答:“這蟲子是我養的。愛喝酒。喝不多!”兩個女孩再度齊聲歡呼。拼命的用手拍打著桌子。鬧了一會之後。其中一個若有所思的對著另外一個說:“這蟲子愛吃胡蘿蔔!”說著。指了指桌子上那盤溜光水滑的胡蘿蔔。

    劉正的眼睛亮晶晶的。湊到溫樂陽耳邊。小聲說:“外面。修士。兩個!”

    溫樂陽點點頭:“你也小心些。”

    劉正嘿嘿一笑:“他們倆差遠了。嗅不到我的……咦!”說著半截。劉正突然意外的低呼了一聲。

    溫樂陽此刻也楞住了。兩個西裝革履的彪形大漢。一人帶著一個不倫不類的帽子。正在興奮和忐忑中。走進了畫城。溫樂陽對他們兩個人可再熟悉不過了。他的兩個寶貝徒弟。稽非老道和水鏡和尚。

    這時候劉正繼續低聲說:“又來了四個!你放心喝酒。他們瞞不過我。在畫城里。這些人去哪我都能知道。”他是昆侖掌門

    溫樂陽若有所思的把杯子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酒:“嘿。我可想不通了……”話還沒說完。噗的一口把酒全都噴出去了。

    兩個女孩哈哈大笑。

    我服了泡酒。火辣辣的燙人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八章 巫唱

我服了看自己的酒被溫樂陽喝掉。很不高興。隨即看到又被他吐出來。更不高興了。扒在杯沿忽忽大叫。直到兩個女孩笑嘻嘻的又用酒把它泡起來。才善罷甘休。

    溫樂陽苦笑著一邊抹嘴。一邊遠遠瞅著稽非和水鏡。

    稽非和水鏡臉色又恐懼又激動。稽非老道使勁的把手心里的汗水往褲子上擦。水鏡和尚僵硬的把帽子摘下來。擦著臉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出了一個鋥光瓦亮的光頭。在迷離的燈光里熠熠生輝。

    服務生走過來。把他們倆領進了一個空的卡座。片刻後突然一聲如雷悶吼。兩個出家人一起從卡座里跳了出來。溫樂陽側頭對劉正說:“估計是剛聽了最低消費……”

    劉正的目光始終在兩個女孩身上來來回回的打量著。嘴里卻低聲和溫樂陽說:“剛進來的那四個。也是修士。”他是天書的弟子。昆侖道掌門。為人有點沒正行但是功法修為比起一般的修士要高出許多。普通修士稍微一靠近。就能被他察覺。

    兩個女孩現在正在研究我服了。暫時沒空搭理他們倆。

    從外面剛剛進來的四個修士都是中年人。個個腰板筆直目光明亮。但是一進來之後也都嚇了一跳。直勾勾的看著眼前正慢慢在酒精的味道中***的空氣。他們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每一個人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走。

    總算來了救命的服務生。把四個人領進了卡座。他們倒沒像稽非水鏡那樣火燒尾巴似的跳出來。不過溫樂陽鋪遍全場的靈識還是感覺到。在聽見報價之後四個修士一起吸溜了一口涼氣。

    劉正把腦袋湊過來。眼睛亮亮地:“今天戍大了!”說著伸手向屋頂上指了指:“來了不少人。嘿嘿。原來可不光是咱們昆侖道大舉來了上海!”

    溫樂陽也點點頭。他的靈識分不出普通人和修士。但是能輕手輕腳在屋頂上亂跑的。一般來說除了飛賊就是修士:“知道是什麽人不?”

    劉正搖搖頭還沒說話。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陣嘩嘩亂響。兩個女孩終於對我服了失去興趣。對著修真道上兩大傑出青年舉起了骰子罐。

    溫樂陽有點傻眼。鬥蛐蛐他還成。骰子罐還是第一次摸。有些求助的看了劉正一眼。劉正也正皺著眉頭研究著:“是比大小還是猜單雙?”女孩嘻嘻笑著還沒說話。霍然整個夜場中。炸起了一片刺眼的白光。無以計數的冷煙花就像極地中最絢麗的極光。剎那把一切曖昧都染成了蒼白!

    已經漸漸曖昧的音樂倏地爆發出一連串如打碎玻璃幕墻般激越清脆的銳響。像千萬把刀子。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每個人的心里。輕易的挑起了早已蠢蠢欲動的躁動。所有人在一楞之下。全都面現喜色。爆發起熾烈地歡呼!

    溫樂陽嚇了一跳。一把拉住身邊已經一躍而起的女孩:“咋了?”

    不知因為酒精還是亢奮。女孩的臉色酡紅:“樂羊甜來了!”

    溫樂陽也站起來:“樂羊甜?”他在問身邊的女孩。目光卻望著同樣臉色一怔的劉正。

    劉正微微搖了一下頭。在修真道上根本沒這號人物。

    女孩在嘈雜喧鬧中把柔軟地嘴唇湊到溫樂陽耳邊:“這里的老板。樂羊甜。外號叫糖糖!”

    溫樂陽沒出息地咯咯一樂:“癢!”

    幾乎瘋狂的音樂猛地收斂。男女們也都很有默契的閉上嘴巴。但是眼睛里的興奮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住。終於。一聲一聲沈悶而有力的鼓聲。狠狠夯進了快要凝固的空氣中。隨即。所有的電子音都放棄了旋律。跟隨著鼓聲押住震撼地拍子。節奏鏗鏘。咚咚聲狠辣而硬朗。

    所有人的表情都狂放而歡樂。隨著節奏狠狠的跳躍跺腳。嘴里一聲聲的大喊:糖糖!糖糖!

    稽非和水鏡在楞了片刻之後。也跟著跳。玩的挺開心。

    酒是一個有意思的東西。無論快樂還是悲傷。都能隨著它迅速流傳、感染。一萬個人在一起喝酒。有一個人笑了。所有人都會跟著放聲大樂;一個人哭了。大家也會齊放悲聲。

    劉正有些目瞪口呆。拉著已經開始笑起來的溫樂陽大聲說:“老板下來。這些人值當這麽高興嗎?”心里琢磨著樂羊甜一定是個風姿卓越的美人。但是又不明白那一大群女孩幹嘛也這麽開

    溫樂陽已經有些明白怎麽回事了:“當然不值當的。大夥都是在玩。當個遊戲唄!”說完以後也隨著節奏嗷嗷的喊了聲:“糖糖!”

    就是個遊戲。沒人在乎樂羊甜是誰。所有常來畫城地人。都喜歡這樣。在全神投入里起哄。在起哄里全神投入。很快樂。

    劉正也咬住了下一個節奏。大喊糖糖。隨即兩個年輕人哈哈大笑。剛笑了兩聲。哥倆全都驚愕地閉上了嘴巴……

    在已經變得嘶啞但依舊整齊的歡呼里。一個五大三粗地黑胖子。紮著一腦袋小辮的雷鬼頭。穿著肥大的黑人頭T恤、長褲和白球鞋。高舉著雙手。像只大猩猩似的從二樓渾身肥肉顫抖的跑下來。溫樂陽從心眼里替那截又窄又細的鐵樓梯擔心。

    糖糖看著。不怎麽甜。

    樂羊甜墜落下來之後。大手一揮。DJ立刻宣布:送酒!

    隨即音樂再度暴起。歡呼聲幾乎要砸碎屋頂……

    稽非和水鏡也招人問明白了樂羊甜的身份。挪動腳步湊過去低聲說了幾句話。樂羊甜先是微微一楞。跟著笑了。伸手指了指樓上。

    稽非臉上又出了那副招牌式的高人樣子。矜持的點點頭。拉著和尚上樓去了。樂羊甜則帶著幾個服務生。笑呵呵地在所有的卡座里串。給每個卡座送酒。聊幾句、玩把骰子喝杯酒。四個修士和溫樂陽的卡座也不例外。

    樂羊甜嘻哈打扮。粗狂閃亮的飾物、爍爍放光的鉆石耳釘。進來之後先是一楞。隨即豪爽的對著溫樂陽笑道:“二位第一次來吧?”。說著回頭對身後跟著的服務生小聲吩咐了一句。片刻後一打凝著冰霜與水珠的啤酒就送到了桌上。

    樂羊甜的手掌肥厚結實。沒有老繭也沒有傷痕。臉上地笑容看似真摯。眼神卻很渾濁渙散。一點不像年輕人般黑白分明。和溫樂陽與劉正客氣了一番之後。繼續向著下一個卡座走去。

    等樂羊甜走了之後。溫樂陽看了劉正一眼。

    劉正搖搖頭。:“他是普通人。沒有一點真元。錯不了的。埋伏在外面的修士都還沒動。應該是在等那四個人的訊號。”說著仰頭抽掉半瓶脾氣。心情舒爽地嘆了口氣:“還是這個好喝!咱們也等著。外面的人遲早會動手。到時候再說吧。”

    兩個女孩把骰子搖的嘩嘩響。又把哥倆的註意力吸引過去了。

    骰子一響。酒水就像烈日下的雪花。迅速地消失了……

    劉正越喝越覺得兩個女孩好看。拉著溫樂陽小聲問:“你說…是真的嗎?”

    溫樂陽也發現了一件有意思地事情。酒在兌了綠茶、可樂、蘇打水之後變得沒勁了。可以豪飲。聽見劉正的話有點納悶:“什麽真的?”

    劉正的眼神勾著兩個女孩。臉蛋紅撲撲的。笑得目光閃爍。就在這個時候。震耳欲聾的音樂再度停歇。黑猩猩似的樂羊甜不知何時已經跳到了DJ地位置。流利的京口片子透出一股輕佻:“沒勁!”

    停頓了片刻之後。樂羊甜的聲音突然變得暴躁起來:“真他媽沒勁!”

    全場倏然安靜了下來。就連劉正身邊的兩個女孩也都皺起了眉頭。低聲嘀咕了句:“搞的來將撒麽……”

    大臺附近的一個醺醺的小夥子。毫不客氣的伸手指著樂羊甜。學著他的北京口音大叫:“那你丫來個有勁兒的!”

    樂羊甜哈哈大笑。也伸手指著小夥子:“這是你說地!”話音剛落。立刻一聲淒厲地狼嚎。長長的卷揚而起。瞬間切斷了所有地聲音!

    繼而。各種嘈雜的聲音。遽然從四面八方轟然炸起!嬰兒的咳嗽、猛獸失去幼仔的嗚咽、狂風擠進窗沿的怒嘯……世間所有讓人恐懼的聲音都匯聚在一起。變成了厲鬼的笑聲。也許是哭聲。

    有的人臉色蒼白站立不穩。而更多的人在歡呼!

    樂羊甜在閃爍的燈光下仿佛冷笑了一下。轉頭回到樓上去了。

    劉正問身邊兩個略顯恐懼的女孩:“平時都這樣?”

    其中一個女孩搖搖頭:“開什麽玩笑。平時都這樣誰還敢來?”

    另一個女孩則大笑:“偶爾這樣倒也不錯!”

    無論音樂、燈光還是各種顏色的酒瓶。都是曖昧與放縱的氧氣。即便是狂躁的節奏。也僅僅是打碎心底桎梏的錘。而不是刺穿恐懼的刀。現在不停回蕩的聲音。早已與曖昧無關。這是徹底的鬼哭狼嚎。

    溫樂陽的臉色卻變了。他想起了這個聲音。雖然不盡相同。但是其中的味道不會變:巫唱!

    小蚩毛糾在銷金窩用花狗舌頭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物件。模擬過巫唱。只有厲害巫術成形的時候。才會有這樣宛如地獄崩裂的異響。即便以巫立世的苗不交。也沒人能施展出爆起巫唱的巫術。

    溫樂陽和劉正打了個招呼。快步向著四個修士的卡座走去。劉正剛要跟他一起去。同時被兩個女孩可憐巴巴的抓住了。

    劉正心軟啊……

    鬼哭狼嚎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等溫樂陽閃身進入四個修士卡座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D又重新切回了原先的節奏。

    溫樂陽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卡座里。彌漫著一股濃稠地惡臭。仿佛有如實質般。氤氳著未擴散。

    四顆頭顱上的表情都是微笑而滿足。仿佛正在沈浸在心底的喜悅里。正在自己的座位里。隨著節拍的震動輕輕滾動著。

    他們只剩下一顆還算完整的頭顱。原先精壯結實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張完整卻軟塌塌的幹癟人皮。血肉骨骼都徹底的消失!溫樂陽小心翼翼地拎起了一顆人頭。異常沈重。仿佛頭顱里被塞進了滿滿的鐵漿一樣。足有幾百斤。

    頭發脫落殆盡。頭皮上只有一層幽幽的青綠。

    青頭寡!

    溫樂陽認識這種巫術。幾年前自己還在紅葉林背書的時候。死字號地人曾經擡著一群同樣中了青頭寡的人回到坊中找四老爺。後來在苗疆之戰中才弄明白。這群人和死字號搶仙草。被妖女三娘蚩椋帶人在九頂山施巫幹掉了。

    溫樂陽翻了翻他們的衣服。除了點零錢之外一無所獲。這四個人看來也為了最低消費傾家蕩產了……

    不僅這四個修士。剛剛屋頂上的腳步聲也在剛才那陣鬼哭狼嚎之後。銷聲匿跡!溫樂陽回到自己的座位。把四個修士中青頭寡地事情小聲告訴了劉正。

    劉正一邊滿臉嬉笑的和兩個女孩劃了骰子。一邊點了點頭低聲對著溫樂陽說:“剛才那陣鬼哭狼嚎之後。外面埋伏地那些修士。真元都已經散了。全死了!足有上百人。這個樂羊甜夠狠的。”說著。翻起眼皮好像無意的看了一眼屋頂。目光里隱隱有了些擔憂。

    一聲巫唱。上百修士盡數喪命!

    溫樂陽和劉正雖然和萇貍、天書等人比不了。但是在當今的修真道上。無疑是年輕一輩最優秀的好手。卻根本沒察覺出。畫城的人是如何動手的。

    就算這些修士地本領不濟。如果是溫樂陽和劉正出手的話。肯定也會打的雞飛狗跳。絕不可能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被人全滅。

    劉正嘆了口氣。大喇叭和他的飛劍都放在存包處了。畫城門口也有安檢。這些東西根本帶不進來。

    溫樂陽再度站了起來:“我得上樓看看。稽非和水鏡還在樓上。”這兩個老不修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出現。無論是溫樂陽還是劉正都心存懷疑。不過在沒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的時候。溫樂陽總不放心他們兩個呆在險地。

    畫城也許沒有修真的高手。但是至少隱藏著一個絕頂的大巫。不動聲色的幹掉了一百多名身份不明的修士。

    劉正也要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溫樂陽搖搖頭:“你留在下面。有事也好有個照應!”說著邁步就要走。一個女孩一把拉住了他。把手里地骰子罐塞給他。甜甜地笑道:“該你了。不許又跑!”

    溫樂陽心里有事。隨手在桌子上一劃拉骰罐。走出了卡座。就像一頭警惕著的貍貓。趁著一次燈光閃爍地時候。閃身登上了樓梯。

    女孩撅著嘴。擡手掀開了骰罐。隨即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骰子全碎了。

    劉正苦笑著替他解釋:“我朋友手勁大……”跟著岔開了話題。和兩個女孩一起搖晃著腦袋。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溫樂陽已經上去十幾分鐘了。樓上依舊沒有一絲動靜。劉正正猶豫著是否也上樓的時候。倏地身體一僵。手忙腳亂的忙活了起來。把一張紙符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最後還不放心。又把劉德華的面具套在臉上。

    兩個女孩楞了一下。也嘻嘻哈哈的帶上了面具。卡座里。三個劉德華一起搖晃骰子……

    一個又矮又壯的老者。慢慢悠悠的走進了畫城。在這個人面前。就算小掌門劉正。也只能借助符篆來隱藏自己的真元力。才能勉強不被他發現。鵝羊道掌門。三味真人來了。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0:59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5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九章 手槍


二樓沒有座位。沒有卡包。也沒有吧臺。只有一面面迷宮似的長短墻橫七豎八的錯落著。每一面墻上都濃墨重彩的畫著溫樂陽看不懂的畫。看上去就像一蓬墨汁在潑濺之後被人隨手勾勒任性塗鴉。每一面墻上都蕩漾著激越而飽滿的情緒。僅僅是情緒。除此無它。

    二樓也有不少人。但是與樓下的奔騰狂放不同。二樓的男女只是在幾分酒意中竊竊低語。偶爾蕩漾起一陣低笑。在相對的安靜里不聲色的挑起一絲妖冶。

    溫樂陽不怕人多。就怕沒人。他不會收斂氣息那套修真的法門。所以也逃不過修士的靈覺。但他在修士看來是普通人。人越多越能打馬虎眼。

    稽非和水鏡的靈識可沒有小掌門劉正那麽犀利。最多也就知道有人靠近。察覺不到來的就是他們兩位的恩師。溫樂陽把面具套在臉上。萬一和稽非照面至少能抵擋片刻。溜著墻邊緩緩而行。終於在唯一的一扇門前停住了腳步。里面正傳來稽非老道豪氣幹雲的大笑聲:“想不到。這里真的是畫城的產業。請問閣下跟樂羊溫公子怎麽稱呼?”

    北京土話里抹不去的輕佻與優越感。和樂羊甜的身材極不相襯:“樂羊溫?我哥哥。在下樂羊甜。二位叫我糖糖就成。別閣下閣下的。聽著難受。”

    和尚咳嗽。被糖糖著了。

    稽非老道的聲音鄭重而沈穩:“糖…樂羊兄弟你知道畫城是個什麽的方吧?”老道還是沒舍的管眼前的黑猩猩叫糖糖。

    樂羊甜略帶不悅的回答:“您這話兒說的。我能不知道我們家嗎?咱們畫城世代散修。算不上太大的名氣。不過也有幾千年的傳承了。”

    水鏡和尚甕聲甕氣的發問:“那你怎麽是個普通人?”

    樂羊甜的聲音有點郁悶:“我從小體質不好。練不了修天的門道。在家里也沒什麽用。幹脆跟我哥要錢。到上海開個買賣。全當哄自己玩了。”

    溫樂陽在門口無聲的樂了。第一次聽這麽壯的人說自己體質不好。

    稽非老道沈吟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再度開口:“這里有沒有樂羊家修天的好手?”

    樂羊甜的聲音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當然沒有。這兒就是個買賣。跟什麽修天沒點關系。您這話的意思是?”

    老道嘬牙花子的聲音很響。聽的門口的溫樂陽直起雞皮疙瘩:“這樣啊…那可就不好辦了。這個事恐怕還要……”

    樂羊甜的語氣和他哥哥樂羊溫一樣。熱情而老到:“兩位是我哥的朋友。就是糖糖的朋友。更是咱畫城的朋友。糖糖不是修真道上的門道兒。但是家里要有什麽事。我也不能不管。您二位可別瞞著我!真要有什麽兇險。糖糖也大抵都能應付的了。”說著。屋子里傳來啪的一聲響。樂羊甜把什麽東西放在桌子上。

    和尚有些奇怪的咦了一聲:“這個樣子倒是古怪的很。”

    稽非老道卻充滿了滄桑的長嘆了一聲:“孩子。這不成的!”矮冬瓜樂羊溫不在。老道自己把輩分漲上去了。

    樂羊甜哈哈一笑:“道長。這個都不行。還有什麽能行?”

    吸溜茶水的聲音響起。不知道是和尚還是老道。

    過了片刻之後。老道才的聲音才再度響起。語重心長:“一來。真正的修真好手用槍對付不了;二來修真之人哪有用槍的。你這槍聲一響。畫城的臉也要被丟光了!”

    溫樂陽這才明白。樂羊甜弄了把槍擺在了桌子上。跟著有琢磨了一下老道的話。看來小易早就在修真道上臭名昭著了。

    樂羊甜的語氣里已經沒有了開始時的輕佻:“還請二位直言。畫城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老道依舊在兜***。不肯直入主題:“那我再問你。你家的事情。你又真的知道多少?”

    樂羊甜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畫城到我們這一代。只有我們兄弟兩個!糖糖雖然沒什麽修真功法。家里的事情卻也不用瞞著我……”水鏡和尚突然開口截斷了樂羊甜的話:“那你家與世宗的事呢?”他的聲音森冷而嚴峻。

    樂羊甜的聲音也倏然低沈了下來:“兩位仙長的意思。我們畫城與世宗有甚麽牽扯?”說著樂羊溫嘿嘿嘿的笑了:“您二位可的嘴下留德。這些留言傳出去。畫城可就變成眾矢之的了。”

    天下修真三分。一是正道。以五福為首。勢力最大。道法精深人數眾多。是修真道上絕對的主導。二是邪派。在千多年前就已經被正道打的元氣大傷。現在蟄伏世間。不過自從幾年前又開始蠢蠢欲動。不久前一字宮的魏老三死在峨眉山之後。正邪沖突一度激烈了許多。但是世宗里也不再有特別出色的高手面。三是散修。人數雖然不少但都是烏合之眾。其中的佼佼者像紅姑婆、牛力士等人。比著人家五福正宗的高手要差的太遠了。畫城這些年隱隱成為了散修的領袖。但是在峨眉山鬧的灰頭土臉。聲望大跌。

    正邪之爭里。散修表面上一直嚴守中立。當然以他們的實力。摻和正邪之間的爭鬥。就好像一只兔子參加兩頭棕熊之間的戰爭。

    就算畫城是散修第一世家。如果與世宗有染肯定會被一字宮、鵝羊道這些強硬派毫不留情的打擊。

    不過畫城在銷金窩和城隍廟的作為。始終讓溫樂陽狐疑不定。再加上片刻之前。上百修士都被巫術毫不留情的剿殺。就算用衣服扣子想都能知道。畫城絕不是表面上散修世家那麽簡單。

    水鏡和尚嘿了一聲:“正道邪道。跟咱們散修沒點屁關系。畫城如果與那些邪門歪道有什麽牽連。咱們兄弟也只當沒看見。不過。這次我們找上門來。是看在我們兄弟和樂羊溫曾經的情分上。有個事情必須給你交代清楚。”說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和尚仿佛掏出了什麽東西。才繼續問:“這個給你!”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溫樂陽身體的生死毒迅速的流轉了。稽非和水鏡似乎知道畫城和世宗的什麽關系。特此登門。溫樂陽生怕黑猩猩樂羊甜突然發難。能不動聲色間就殺盡了一百多個修士的人。想要捏死稽非水鏡就是擡擡手的事。

    過了半晌之後。樂羊甜突然開口了:“兩位仙長高義!還請把前因後果說清楚。”

    老道恩了一聲。對著和尚吩咐:“師弟。你說吧。”

    和尚挺自覺。答應著就開始說:“十天之前。我們兄弟在嘉興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幾個對頭。鵝羊道的牛鼻子!”

    稽非老道跟和尚在一起很多年了。依舊不習慣他當著自己的面喊老道牛鼻子。從嗓子眼深處擠出了一聲冷哼。

    樂羊甜的聲音有些遲疑:“鵝羊道是五福之一吧?那些道士。和兩位仙長結仇了嗎?”聽他的語氣。似乎根本就不了解現在的修真道。連大名鼎鼎的鵝羊道都要確認一下。

    稽非老道接下了話題:“不是和我們結仇。而是和我們的至親不對付。當時幾個鵝羊道士鬼鬼祟祟。我們哥倆既然看見了。也就跟過去看了看……”

    這時候樂羊甜突然打斷了老道的話:“二位。你們認識這個人嗎?”

    稽非老道咦了一聲。毫無征兆的笑了起來:“當然。劉德華嘛!”

    瞇著眼睛嘀咕著:“這身板看著眼熟。”

    溫樂陽先是一楞。隨即一驚。心里還存著一絲僥幸:也許是在看劉正……跟著擡頭看見了一個攝像頭。正穩穩的對住了自己。

    樂羊甜放聲大笑:“修士也好。高手也好。怎麽都不知道先看看頭頂有沒有電子眼。還不如小賊!劉德華。您要是不打算跑就進來吧!”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推開門走了進去。伸手抹掉了臉上的面具。

    樂羊甜正靠在一張肥大的沙發里。笑呵呵的看著溫樂陽。剛要開口稽非和水鏡就已經同時驚呼著跳了起來:“你…你…從祁連山來上海了?”

    兩個出家人上次和溫樂陽見面。還是在五福聚首溫家村血戰哭佛的時候。之後溫樂陽帶人去了祁連山。這哥倆跟大伯溫吞海蹭了點錢。遊山玩水去了。根本就不知道溫樂陽已經從銷金窩里出來了。

    樂羊甜有些意外。指了指溫樂陽問稽非老道:“你們認識?”

    稽非點點頭:“他就是我們…我們說的那個至親之人。”

    樂羊甜依舊笑著:“那咱都是一家人。”望向溫樂陽的目光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親切。

    溫樂陽擡手指了指屋頂:“外面的人和我無關。我來這里是有些事情想問。”

    樂羊甜目光炯炯的望著溫樂陽。沒有善意也沒有敵意:“幸虧和你無關。”

    稽非多機靈。馬上聽出有事。不過溫樂陽就是他的定心丸。大刺刺的對樂羊甜笑道:“怎麽。外面有修士來了?孩子。你不諳修天的功法。不過也不用擔心!”

    樂羊甜點點頭還沒說話。突然有些失神了。側著頭微微皺起眉頭。過了幾秒鐘才恢複正常。問溫樂陽頭:“外面那些人真和你無關?”

    溫樂陽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點了點頭:“我們只來了兩個人。”

    樂羊甜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下一個鍵。說了兩個字:“過來!”片刻後一個精壯的小夥子敲門。樂羊甜拎起桌上的手槍走出去。在小夥子耳邊低低的交代了幾句。把槍塞進了對方懷里。

    手槍的形狀有些奇怪。槍管挺長。

    樂羊甜回來之後。才笑著請溫樂陽坐下。手里不停的把玩著一只黑色玉符對稽非說:“二位仙長請繼續說。”

    水鏡和尚倒是很懂規矩。先看了溫樂陽一眼。

    溫樂陽受寵若驚的趕緊點頭。

    稽非和水鏡到江南亂轉。無意中看到幾個神色凝重的鵝羊弟子。好奇心起就跟了下去。結果發現他們是在追殺一個世宗邪派的人。這個邪派的人已經身受重傷。雙方一追一逃幾經輾轉。最終居然落的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兩個出家人等他們都躺下了。這才大著膽子湊過去。沒想到那個邪派的人物不僅還沒死透。而且還認的他們兩個人。知道他們是散修。

    邪派人物臨死之前。硬是托付稽非和水鏡。拿著一塊玉符去上海畫城。交給樂羊家的人。

    要是放在以前。稽非和水鏡很有可能把玉符扔進的溝里。然後有多遠跑多遠。

    但是現在哥倆的眼界已經不一樣了。他們是大小兔妖的救命恩人。真要萬一有什麽事。直接紮進大慈悲寺就天下太平。什麽正邪之爭都不放在他們心上了。再加上樂羊溫以前的確對他們倆很仗義。這才拿著玉符來到了上海畫城。

    不過兩個出家人還留了個心眼。先問清楚了這里沒有畫城的修士。才放心大膽的把玉符拿出來、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要是樂羊溫在的話。他們還真就啥都不說了。保不齊畫城會殺人滅

    事情從頭到尾也沒有什麽複雜的。稽非和水鏡來畫城。就是幫一個已經被殺掉的世宗給樂羊家帶件東西。不過因為牽扯到世宗和畫城之間的關系。所以在其中多了幾分兇險。

    水鏡和尚說完以後。稽非老道才語重心長的開口:“樂羊甜。你不諳修真的功法。這些事情最好還是交給你大哥處理。畢竟修真道上的兇險……”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從樓下傳來了啪的一聲銳響。隨即又是一聲如虎嘯般的怒吼!

    幾秒鐘之後。整個畫城里都響起了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樂羊甜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攔腰。有些漫不經心的開口了:“仙長多慮了。修天的。未必就高人一等。天劫之前也不過是具皮囊。天劫之後。也許連皮囊都不是了。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法子。剛才那個小夥子。連武術都沒練過。照樣打死了個修士。而且這個修士看來本事還不錯。”

    溫樂陽怪叫一聲就要竄起來。樂羊甜嚇了一跳。肥胖的手掌亂搖:“你激動什麽!轟然一聲。屋子的木門盡數破碎。小掌門劉正出現在門口。看見溫樂陽完好無損才長出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劉正的身上。背著剛買不久的背包。大喇叭和他的飛劍都在其中。

    溫樂陽問劉正:“怎麽回事?”

    劉正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鵝羊道掌門三味真人死了。這里中了一槍。”

    樂羊甜輕松的笑了:“沙漠之鷹九毫米。一般的鋼板都能打穿。別說這麽軟的太陽穴了。不管是誰。腦袋里多了塊鐵疙瘩。也活不了不是。”跟著有些做作的瞪大了眼睛:“死的那個人。是五福掌門?”

    稽非老道滿臉的意外。蹭的一聲就站起來了:“不可能。三味傻了?任由人家對著他開槍?”

    科技文明早就的火器。與古老功法煉出的神通。永遠都是對立的。修士也一樣忌憚火器的強大沖擊力。但是修天之人能夠依仗自己的靈覺。特別是手槍這種需要近距離才有效果的武器。對於三味真人這樣的高手來說根本就沒用。三味的靈覺隨時會偵探身邊的一切。一旦有人掏出槍。根本來不及舉起和扣動扳機。就已經被他殺掉了。

    樂羊甜笑著回答了稽非老道的問題:“畫城還有些別的本事。能讓開槍的人瞞過三味的靈識。”說著長出了一口氣。望向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現在消停了。你有什麽要談的就說吧!”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章 同門

外面已經亂成了一片,遠處隱隱的有警笛聲傳來,劉正依舊靠在門框上,滿是好心眼的提醒樂羊甜:“糖糖,三味真人的屍體不用你操心,那些被巫殺的修士,你總得想想辦法吧,一百多顆腦袋擺在那,你麻煩可不小。”

    樂羊甜似乎對自己這個綽號很受用,表情愜意,根本不把外面那一百多條人命擺在眼里:“不用操心,那些已經不是屍體了。看著是人頭人皮,拉回去一化驗,根本就是叫不上來名字的東西,只能算工藝品。我在屋頂曬工藝品,肯定不犯法……而且還是我自己家的屋頂。”

    中了青頭寡的屍體,無論是完整的頭顱還是一層薄薄的人皮,就都已經變質了,在科技面前,這些東西根本不能算是屍體。

    樂羊甜又補充了一句:“我讀了七年的生物工程。”

    劉正樂得挺輕松:“你這也算專業對口了!那些人都是你殺的?”

    樂羊甜點點頭,跟著有些納悶的反問:“你的修為好像也不錯,應該挺有名的吧?”

    稽非老道從旁邊附和:“留正真人是昆侖道掌門人,你連他都不認識,也算是難為你了。”

    樂羊甜哈哈一笑:“修真道上的事情,我不是很熟,我跟大哥有分工,修真道上他和阿爹來管,其他的事情我管。”說著看了劉正一眼:“那你怎麽不想著替三味老道報仇?”

    劉正的語氣有些無奈:“先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清楚再說吧。外面死的那一百多人呢,也是鵝羊道弟子?”

    樂羊甜搖搖頭:“我哪知道,剛才那個三…三味真人,我都不知道他是鵝羊道的掌門。”

    劉正皺著眉頭:“一百多個修士,你連他們是什麽人都不知道,擡擡手就全都殺了?”

    樂羊甜靦腆的笑了:“也不像說的那麽輕松,主要還是他們找上門來了,也算是自投羅網了吧!”說著,樂羊甜看了一直站在門口的劉正一眼:“你進來成不?要不一會有麻煩。\\*\\”

    警笛聲已經停在了樓下。步履聲和步話機的嘈雜混成一片。

    劉正大大方方地走進了屋子,和溫樂陽並肩而立。樂羊甜沖著他感激的笑了笑,隨即肥厚的雙手一挫。一條殷紅地火蛇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屋子里。稽非和水鏡嚇了一跳,異口同聲的喝罵:“小子幹什麽?”

    紅色火蛇壓根沒理會屋子里的人,從眾人眼前一閃而過撲在了門框上,旋即紅色火焰獵獵燃燒。把屋子封了起來,整個屋子微微地震動了一下,火焰才告消失。

    樂羊甜這才松了一口氣,笑道:“成了,外面的人上來找不到這件屋子的,省的打擾咱們。”

    溫樂陽心里一動。試探著問樂羊甜:“剛才那條火蛇,是你的命火?”

    樂羊甜很有些意外,饒有興趣的看著溫樂陽:“你也懂巫蠱?”

    溫樂陽地目光牢牢看著樂羊甜:“師兄弟三人,一學毒術,一學巫蠱,一學控屍,傳承兩千年,師祖本名拓斜,我姓溫。學的是毒。不過見過師兄弟施展巫蠱。”

    樂羊甜似笑非笑的看著溫樂陽:“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溫樂陽立刻洩氣了。

    畫城里的燈光現在全部打開了,四處都是亮堂堂的一片。\/*/\顯得有些蒼白。和溫樂陽剛來時那種曖昧與炙熱的氣氛截然相反。腳步聲蹬蹬,不少人跑上樓。在外面轉來轉去,卻始終不曾看這間屋子一眼。

    外面的人近在咫尺。劉正情不自禁的放低了聲音,小聲問樂羊甜:“我還是不明白,那一百多個修士……”

    樂羊甜哈哈大笑打斷了他:“沒事,不用那麽小心,外面的人看不見更聽不見!”說著拉開手邊地抽屜,居然又拿出了一支槍,對著屋頂扣動扳機,槍聲在屋子里回響劇烈,外面地人卻絲毫無動於衷。

    樂羊甜滿意的把槍放在桌子上,這才拉回了話題:“事情是這樣,我在這里做自己地事情,突然有一天,來了一百多個修士,鬼鬼祟祟的把我這給圍了,你說我該怎麽辦?”

    水鏡和尚一瞪眼,甕聲甕氣地問:“那你總該知道,這些人為什麽圍了你吧!”

    不料樂羊甜還是搖搖頭:“神僧糊塗了吧,我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當然不明白他們為啥圍我了,”說著突然咧開嘴樂了,恍然大悟的一拍桌子:“這些人沒準是來抓你們地也說不定,那你們可欠我人情……”

    溫樂陽目光炯炯的瞪著樂羊甜,語氣里已經不耐煩了:“說點正事吧,總這麽兜***沒意思!”

    樂羊甜身子一挺,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和溫樂陽四目相對:“和你無關的事情,打聽它來幹嘛!”

    溫樂陽的目光毫不退讓:“我是拓斜傳人……”他的話還沒說完,樂羊甜立刻就截斷了他:“誰能證明?”

    稽非和水鏡同時一挺腰板,大聲回答:“我能!”

    樂羊甜大手一揮:“你們不算。\/*/\”

    劉正啼笑皆非的一跺腳:“你們是擡槓呢還是過家家呢!”

    樂羊甜沒理會劉正,繼續盯著溫樂陽,聲音鏗鏘而有力:“就算你是拓斜傳人又怎樣,拓斜當年把事情托給了我們畫城先祖,沒托付給你這個拓斜傳人!你要有事盡可去問你家先祖,我跟你說不著!我只是秉承祖先遺命,你若礙著我,別說是拓斜傳人,就是拓斜本人我也照殺不誤!”

    溫樂陽瞪大了眼睛,被樂羊甜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劉正也覺得這番話太匪夷所思了,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你…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樂羊甜又坐回了沙發里,大大咧咧的揮揮手:“你說出了拓斜兩個字,這次我總要留你一條性命的,等外面的人走了你們也走吧。”

    溫樂陽悶了半晌才再度開口,咬著牙對樂羊甜說:“銷金窩兩次巫唱。祁連仙宗空收兩千年美夢落空,冰林化石複活天錐,樂羊瘦金受命掠落抹掉天錐的記憶……”

    樂羊甜乍一聽表情立刻變得異常驚訝。隨即漸而凝重了起來。

    “我剛從祁連山銷金窩出來,知道你爹樂羊瘦金的下落。”

    樂羊甜語氣再有了原先的輕佻,變得鄭重而低沈:“我爹他…他老人家還沒死?!”

    溫樂陽吐出了一個字:“換!”

    銷金窩里的石林消失,樂羊瘦金卻下落不明。無論是樂羊溫還是樂羊甜都知道老頭子兇多吉少,但是身為人子,總會還抱著一絲希望。\\*\\

    劉正聽溫樂陽說過銷金窩里地事情,現在又聽溫樂陽這麽說狠狠的嚇了一跳,斜著眼看著他,想象了一下後果:

    樂羊甜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溫樂陽以後。顫聲問:我爹他老人家還沒死?

    溫樂陽嘆了口氣:不是,死了。

    ……這個後果一定很嚴重。

    樂羊甜關心老爹,再開口地時候沒有一絲猶豫:“你想知道什麽,問。”

    溫樂陽有點做賊心虛的拉著樂羊甜坐下來:“拓斜師祖和掠落前輩是什麽關系?”

    樂羊甜回答的幹脆利落:“掠落和拓斜是師兄弟,掠落先祖是大師兄,拓斜是三師弟。”

    溫樂陽一楞:“二師兄呢?”

    樂羊甜嘿了一聲:“二師兄本名靡續!他們一共師兄弟三人。”

    溫樂陽回憶著錐子在石林里說過的話,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二師兄是不是就是那位肥壯的彪形大漢?”當初錐子被拓斜從海里撈上來、回到岸邊之後,有兩個人在岸邊等著,除了掠落之外。還有個大漢。

    樂羊甜搖搖頭:“我不知道。這戍你得問五哥。”

    溫樂陽本來沒指望他能回答,沒想到聽到了這麽一句話。立刻來了精神:“五哥,城隍廟的那頭旱魃?他是靡…靡續的傳人?”

    “五哥是靡續的屍煞。你想問靡續長什麽樣,他肯定知道。”樂羊甜的聲音清清淡淡地。\\/*\仿佛在說今天的夜宵是小籠包子。

    溫樂陽腦子里哄的一聲,傻眼了,原來旱魃五哥也是自己人。

    樂羊甜看著溫樂陽目瞪口呆的樣子,不耐煩的搖搖頭:“兩千多年前三位先祖師出同門,大師兄掠落修習巫蠱,二師兄靡續煉制屍俑,小師弟拓斜精通毒術。”

    劉正吶吶的低聲驚嘆:“五哥是菜壇子師兄煉制的屍煞?難怪這麽厲害!”

    小師弟菜壇子拓斜護著萇貍,和一群絕頂高手打了一場驚天之戰。

    大師兄掠落巫蠱通天,連斷碎的天錐都被他複活了。

    那二師兄靡續煉制的屍煞,還能差得了?

    樂羊甜沒搭理小掌門劉正地自言自語,從旁邊嘆了口氣:“你們拓斜傳人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溫樂陽心說我們師祖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就引雷而遁了。

    從根上說,畫城弟子、旱魃五哥和他們拓斜門人都是同源,也能算是同門。畫城傳承了掠落地巫蠱奇術,剛剛在外面一聲巫唱剿殺了上百修士,又不知道用什麽法術瞞住了三味真人的靈識,一槍打碎了他地頭,名頭能假冒,這些厲害的手段絕對假冒不了;旱魃五哥就更不用說了,他是拓斜師兄親手煉制地屍煞,憑著一人之力對抗隱世劍仙天書和昆侖道七十二劍尊。

    一直以來溫樂陽都把殺妖擷元的五哥放在對立面上,一來萇貍本身就是貓妖;二來是因為玉刀裹環曾經說過,拓斜師祖曾經為了救他,和殺妖擷元地人大戰了一場。無論如何殺妖的人,都應該是他們拓斜一脈的對頭。

    現在知道旱魃五哥跟他同宗同源,輩分…應該算是師叔祖?要是這樣的話,原先的猜測和估計可就全都亂套了。

    拓斜師祖委托掠落複活錐子,為的自然是重列黑白島鎮妖大陣;可是旱魃五哥幹的事情卻是殺妖擷元,滋養柳相孽魂。前者是鎮壓柳相,後者在保住柳相,根本就是一黑一白,一正一反……

    除此之外,在知道師祖當年也是毒、巫、屍三個師兄弟各自修習之後,溫樂陽不明白為啥師祖最後卻把掠落、靡續的本領也一塊傳下來了,而且傳的還都不怎麽樣,畫城的大猩猩揮揮手不留下一個修士,苗疆幾千巫家弟子差點讓一個不入流的女妖給毀了;旱魃五哥口齒清楚會做買賣,獨力對抗昆侖道全部家底不落下風,烏鴉嶺剛研發出來一個最新產品:修真屍煞,飛劍又銹又慢,不會說話偶爾傻笑。別說,拓斜傳人養出來的屍煞,倒還真透著股實在勁兒。

    溫樂陽猛地發現自己跑題了,趕緊把思路拽回來,循著剛才的話題繼續問:“拓斜師祖委托掠……我不問了,你知道什麽,只要是和拓斜師祖有關的事,幹脆自己說……咦?”

    他腦子里亂騰騰的,怎麽問都覺得不對勁,笨人幹脆用笨主意,自己不問讓樂羊甜說。可是溫樂陽話還沒說完,就發現無論是劉正還是樂羊甜,包括自己兩個大齡徒弟,都面色凝重如臨大敵的望著外面。

    屋子被樂羊甜的巫法設下禁制,能聽到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的人卻根本看不見這間屋子。剛剛還有不少人忙碌的走來走去,勘察現場詢問筆錄,可是現在已經全都安靜了下來,無論是警察還是畫城里的服務生全都沒了聲息,死一般的寂靜。

    溫樂陽趕忙跳起來,和劉正並肩而立:“怎麽回事?”

    劉正搖搖頭:“一下子就沒聲息了……”

    劉正的話音剛落,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在屋子里森然響起:“昆侖道就是這樣顧全五福義氣的?我”

    小掌門劉正楞了片刻之後,嗷的怪叫了一聲:“不可能!”

    溫樂陽也反應過來,這個聲音到底屬於誰,側頭瞪著劉正:“你不是說他被打死了嗎?”話音未落,忽忽的破空聲從外面傳來,經過每口的時候,空氣猛地蕩起了一陣漣漪,隨即啵的一聲爆響,樂羊甜布置在屋外的障眼法已經被沖散了。

    嘭的一聲,一具腦袋幾乎被打爛的屍體,被人扔到了他們面前,屍體粗壯結實,胳膊比一般人的腰還粗,正是三味真人。

    小掌門劉正立刻指著地上的屍體:“看看看,是死了吧!我親眼看他中槍!”

    溫樂陽看了看屍體,跟著苦笑:“那外面說話的人是誰?”

    剛才的森然聲音,赫然就是鵝羊道掌門人三味真人,可是三味的屍體就擺在大夥眼前。

    劉正回手把自己的背包打開,把大喇叭遞給了溫樂陽,同時笑呵呵吐氣開聲:“外面是哪位仙長?”

    “貧道三味!”

    劉正和溫樂陽對望了一眼,外面的人果然是鵝羊道三味真人,苦笑著繼續問:“那屋里是哪位仙長?”

    外面的三味老道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回答:“他?也算是我吧!”

    溫樂陽沒聽懂,劉正在思索了一下之後好像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臉色遽然變得蒼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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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出差回來,時間一直不夠用,更新的字數少了、時間也不穩定,拜一拜大夥,咱盡快把工作搞定……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03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5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一章 三味


高大肥壯的樂羊甜走到門口,向著外面張望了一下,笑呵呵的問:“您這是在哪呢?怎麽不上來?”語氣中又恢複了北京話里那種抹不掉的輕佻。

    一邊說著,一邊從肥大的褲兜里費力的掏出一只手機,粗壯的手指無比靈活的開始按短信。

    外面一片安靜,三味真人沒再開口。

    小掌門劉正卻蹲下身子,一把扯掉屍體上的衣服,跟著先皺起了眉頭楞了片刻,隨即才亮出了兩道符篆,嘴里嘀咕了幾句法咒之後,猛地斷喝一聲:“律令,壓煞,見魂!”

    兩道紙在半空里啪啪的震動,卻始終不肯飛出去,就好像尋不到獵物的鷹隼,有些茫然而急躁的在震顫翅膀。

    劉正的臉色變得更加驚訝,也愈發的蒼白了,又重新驅動了一遍法咒,依舊無效之後,才一揮手收回了自己的符篆,回頭對著溫樂陽苦笑:“這次事情大了!”

    溫樂陽其實心里挺高興的,能和畫城弟子並肩作戰,很有機會讓他們在做回自己人,聽見劉正的話隨口反問:“有多大?”

    劉正的回答很可愛:“有一個分身那麽大。”

    話音剛落,咕咚一聲,稽非老道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水鏡拉了他一把,沒拉動,甕聲甕去的怒道:“你搞什麽鬼?”

    稽非老道根本就不搭理他師弟,楞楞的瞪著小掌門劉正:“真…真有一個分身那麽大?”

    水鏡也覺出不對勁了,瞇著眼睛仔細想了想他們說的話,突然長大了嘴巴。指著地上的屍體:“分分分分分…….”

    劉正點了點頭:“這具屍體根本沒有魂魄!”

    又是咕咚,大和尚也坐地上了。稽非老道地臉上閃過了一絲安慰。\\\

    溫樂陽不懂修真的功法門道,焦急的問劉正:“到底怎麽回事?”

    劉正的臉色嚴峻,已經開始準備自己身邊地符篆了。一邊忙活著一邊回答溫樂陽:“剛才在外面中槍的三味真人,只是個分身。”

    這時候樂羊甜發完了短信,語氣依舊很輕松,把雙手踹在兜里問其他人:“煉出分身的修士能有多強?”

    稽非老道一邊和水鏡和尚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一邊解釋:“能有多強誰也不知道!煉化分身只是傳說里的神通,現在哪還有人見過!分身道行還不到本尊地三分之一,但是心意與本尊相通,無論是鬥法、涉險或者修煉都事半功倍,是修道之人極大的成就!”

    溫樂陽皺著眉頭沒說話,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小掌門劉正也很不情願的對溫樂陽說:“能煉出分身的人,修為道行不會比師尊差。一下子敵人的實力被具體化了,溫樂陽的心也涼了。

    溫樂陽滿臉地苦笑,他發現了一個巧合,不管什麽事情,只要一涉及到拓斜師祖,就立刻會引出絕頂的高手。修真道上本來以五福為尊,老兔妖就已經算是一個另類了,可是現在隨著自己越來越接近師祖當年行跡的時候。一個個強大到讓普通修士只能仰望、只應該存在傳說里的高手也紛紛粉墨登場!曠世貓妖、山魈裹環、半人半鬼的旱魃、黑白島劍仙、還有現在這個有分身的三味!

    溫樂陽的皮膚開闔。靈識如水遠遠播撒,迅速蔓延至整個畫城。他靈識範圍的極限。也就堪堪鋪滿這座大火柴盒。剛才他聽說了旱魃、靡續和拓斜師祖的關系,一時失神。再醒過來地時候三味地真身就已經把屍體扔進來了。

    畫城的面積極大,十幾名警察和幾十個服務生隨處躺臥。\\/\生死不知,卻沒有三味真人地蹤跡。

    小掌門劉正低聲對溫樂陽說:“三味現在還在外面,身邊還有九個鵝羊弟子……那九個人進來了!”

    同時溫樂陽的靈識也隨之一震,九個黃袍道士飛劍護身,手掐訣腳步罡,九步急沖三步斜退,比貍貓還要輕盈迅捷,讓人看著眼花繚亂、又好像錯落有致不停交叉變幻著身形,沖進了畫城大門。

    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現在都是靠著自己地神識來觀察敵人,不是目光。

    劉正低聲給溫樂陽解釋:“每三個道人結一座鐵叉陣訣,三個小陣九名道人有結成一個九州罡,是鵝羊道的鎮山法陣,只要湊足三三之數便能施展,這個陣法不是以飛劍神通取勝,而是憑著修士地身體與道心呼應,以求天人合一,破法殺敵。”

    鐵叉指本來是道家至強至厲的手訣之一,一旦出手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許多以仁義為先的道長高人都不會去使用這門指訣。鵝羊道根據鐵叉指創出鐵叉陣訣,再以三只鐵叉陣組成九州罡陣訣,不僅威力極大,而且一俟發動之後根本沒有挽回的禦敵。

    倏地樓響羊弟子齊聲怒喝,九名弟子中的三人倏然前突,好像靈蛇吐信一般,轟然一聲悶響,把一個卡座打得粉碎,同時三道靈符如箭激射,牢牢的釘在被砸碎的卡座廢墟里,同時陣中的一名道人低喝:“三才定魂!”。

    溫樂陽和劉正對望了一眼,不明白老道為什麽要砸卡座。

    而九名鵝羊弟子卻如臨大敵,在連連的怒喝中,三三呼應詭異的穿插著,攻勢連綿不絕犀利而霸道,不停的把周圍的卡座摧毀,每次攻擊肯定是三人出手,一俟攻擊完畢後又立刻移形換位,重新組合之後又三個人再度出擊,一個老道出手,身邊永遠又兩名同伴護應。\\\\\

    樓下劍光如閃電,一次次撕裂空氣。滾滾的攻擊之間沒有絲毫的停頓,無數張靈符四散飛舞,聲聲冷喝與道訣森然凜冽,無論聲勢還是威力都頗為驚人。可是溫樂陽和劉正卻越看越納悶,九個道士從進來之後,不像是來抓人報仇,倒像是來砸場子的。始終在和家具玩命。

    樓下沒過片刻功夫,就徹底被九個道士掃蕩幹凈了,但是老道並不住手,砸完了家具之後,幹脆對著空氣開始拼命。

    溫樂陽霍然而醒,問樂羊甜:“巫蠱?”

    樂羊甜略帶差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在他們眼里,自己已經陷入千軍萬馬的大戰了,嘿嘿,拓斜師祖有沒有傳你們,這個金戈亂?”

    九名道士始終雙目怒張奮力搏殺,時不時就會有人高聲怒罵,跟著作出一個受傷的踉蹌,在同伴的策應下手腳麻利地包紮傷口、或者把一道止血療傷的符篆打在自己身上……在他們身上,除了汗水明明什麽都沒有。

    受傷最重的那個人。已經斷了一條右臂。依舊左手持劍,咬牙苦戰。

    一直以來。劉正只聽說過巫蠱之術的犀利,卻從沒親眼見識過。現在已經額角冒汗,目光里充滿了極度地震驚:“這…不可能吧。這座大陣之下,道心無比堅定!”

    鵝羊道的九州罡,靠得是結陣弟子的堅定道心,一旦結成陣法最不易為外物誘惑,在一千多年前正邪亂戰的時候,一群正道修士去攻打以魅惑聞名的邪道門宗蒙眼澗,多少成名高手都沒扛過對方的魅惑之術,當時名氣還不算太大地鵝羊道就憑著九州罡,一路殺了進去,最終剿殺了敵人,從此聲名鵲起。\\\\

    現在這個號稱修真道上最為堅定,最不可能被魅惑的大陣中,九名弟子都在勢若瘋狂,陷入了夢魘。

    樂羊甜始終倚在光禿禿的門框上,對溫樂陽說:“這座畫城我經營了幾年,不是誰都能進來的胡鬧的。道心是什麽東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人就會想事情,會想就會陷在我的蠱里!會分身的老道知道這里的厲害,自己不敢進來,派徒子徒孫進來送死,嘿!”

    稽非老道現在已經把自己劃到畫城陣營了,把一副熱心腸全擺在臉上,忠心耿耿的提醒樂羊溫:“能練到分身地修為非同小可,你還是多加小心,這些巫術……”

    樂羊甜笑道:“我就是這座樓子,進了這座樓,也就由不得他們了!”

    劉正端著肩膀搖搖頭:“他要想把樓弄塌了,估計不是啥難事吧!”

    樂羊甜卻搖搖頭哈哈大笑:“他要是拆遷辦地,那我沒話說!”

    劉正一下子被噎得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樂羊甜笑著拍了拍劉正的肩膀:“你放出個法術,從外面砸一下畫城就明白了!”

    劉正也不廢話,直接雙手盤結三清訣,默念了幾句之後,天空猛地一震,一顆巨石頭從天而降,轟轟然砸在了畫城地屋頂上!

    樂羊甜嚇了一跳,瞪著劉正:“你夠實在的!”

    轟然悶響中,畫城只是極其輕微地一顫,如果不是溫樂陽等人都靈覺靈敏,甚至根本就感覺不出來。

    不止畫城,而是整片新天地酒吧街區,甚至相鄰的幾條街上地建築,都同時的震顫了一下。那塊天外飛石蕩起的力量,被整整一片鋼筋叢林接了下去。\\/\

    樂羊甜笑得既得意又愜意,回頭問溫樂陽:“你知道同根生嗎?”

    溫樂陽搖搖頭。

    樂羊甜也不失望:“這一片街上的樓,都是畫城的根!想從外面拆掉畫城,就得把整條街都毀掉!”樂羊甜當然知道,畫城里的布置再犀利,一旦屋子塌了什麽都白搭,早就用同根生的巫蠱秘術,把畫城和周圍的建築練成了一片,無論什麽樣的外力相擊,都會被周圍的建築把力量分散開。

    溫樂陽雖然不知道同根生是如何施展的,但是能把一片建築想連環船一樣練成一片,這樣的蠱術足以把小蚩毛糾氣哭了.

    樂羊甜繼續笑著:“外面的老道也不算傻,知道砸不壞畫城,幹脆就不白費那個力氣。一會這九個老道不行了,他就該進來了吧?只要進來,照樣還是逃不過我一槍,他那個分身怎麽死的。他還得怎麽死!”說著,他走到桌子旁邊,把手槍塞在了褲腰里。

    無論是稽非水鏡,還是小掌門劉正。這些修士對槍械既無奈又不服氣,水鏡和尚哼了一聲,雖然那具被沙鷹九毫米打碎腦殼地分身就擺在腳邊上,還是忍不住辯駁:“槍械之力,終歸上不了臺面,能殺傷修士也是僥幸!”

    樂羊甜對樓下幾個嗷嗷苦戰行將脫力的鵝羊道士失去了興趣。回過頭笑呵呵的看著大和尚:“僥幸?沙鷹九毫米的穿透力,十米之內能輕易射穿寸厚地鋼板,修士的腦袋,還硬的過鋼板嗎?”

    溫樂陽的身體比著一般地修士都要硬朗的多,但是如果用腦袋直接砸鋼板,估計也得輸,他在峨眉挖山,是靠著錯拳把全身的力量集中一點,和鋼釬穿石破土一個道理。

    水鏡搖搖頭。老老實實的回答:“這個…大部分是都不如。但是修士只要護身靈識不亂,隨時可以察覺周圍有人拔槍。根本不等對方舉槍,就已經飛劍招呼了!”

    道行高深的修士不怕普通的槍械。當然不是因為身體比鋼板還抗打,而是因為根本沒人能在他們近距離開槍。一般地修士靈覺覆蓋身邊十幾米,高深的修士靈覺遠播,幾里地之外的一舉一動都能察覺,只要一有人拔槍修士就可以在電光火石之間或躲避或反擊。

    尤其手槍這種東西,只能近距離使用,殺手掏槍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修士的心念如電的反擊,所以修士不是打不死,而是一般來說根本沒機會打。

    樂羊甜抓住了水鏡和尚的話頭,哈哈大笑:“著啊,神僧也說了,護身靈識不亂才能不懼槍械,這個倒黴蛋……”說著樂羊甜一直地上的屍體:“我的人走過去,擡起槍,扣動扳機,他看到地只是一個服務生小姑娘在向他笑。直到子彈鉆串了太陽穴、到他死地時候,才知道自己死了!”

    樂羊甜的最後一句話,讓人聽著有些毛骨悚然。

    和尚依舊不服氣,而且是純屬因為不高興所以不服氣,除了冷哼也說不出來什麽道理了,稽非老道生怕自己這位小師弟惹惱了看著沒有一點修天神通,卻手段驚人地黑猩猩,走上來扯開了大和尚,滿臉擔憂的繼續提醒樂羊甜:“無論如何外面那個三味真人,本事肯定不得了,腦殼修煉地夠硬也說不定……分身的道行一般連本尊地三分之一都不如,糖糖你多加小心……”

    稽非老道為了套近乎就不要雞皮疙瘩了。

    溫樂陽第二次聽到三分之一這個詞的時候,終於恍然大悟,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指著地上的屍體問劉正:“這個分身…三味真人的本事雖然不錯,但是在九頂山上被不樂…我家的老先生打了十幾個耳光,神通也不過那麽回事,外面的本尊,就算三個三味加起來……”

    樂羊甜不明白溫樂陽的意思,笑呵呵的從旁邊耍貧嘴:“三個三味,那是九味!”

    溫樂陽咳了一聲,斜忒了他一眼,心說你要是見到風雨彩虹,肯定投脾氣,頓了頓才繼續說:“我是說,三味也就那麽回事,本尊的本事是三個三味加起來,也不用這樣如臨大敵吧!”

    水鏡和尚恩恩的點頭,還帶著不服氣的指著三味屍體:“這家夥讓手槍給打死了,能強到哪去!”

    不料小掌門劉正卻搖了搖頭,用腳跳開屍體的緊貼在身體上的左臂,水鏡和尚低聲驚呼,在屍體的肋骨之側,一道猙獰的傷口斜挑向上,要是一般人早就活不了了。傷口原先被胳膊擋著,劉正先前撕扯衣服施法聚魂的時候看見了,其他人都不知道。

    “這道分身的實力肯定不弱,不過在來之前已經身受重傷,這才中了槍,否則還不知會怎樣。”劉正的語氣篤定而誠懇,樂羊甜看了一眼那道傷口,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而且……上九頂山的那個三味不一定是分身,也許是本尊。”劉正目光炯炯的望向溫樂陽,聲音低沈。

    溫樂陽啊了一聲,自從剛才知道這個鵝羊掌門還有分身之後,就先入為主把上九頂山的那個丟人現眼、挨了老兔妖不知多少大嘴巴的三味真人當成了分身。

    可是如果那個倒黴蛋真的就是本尊呢?

    能夠在大小兔妖面前還能恰到好處的隱藏實力,雖然連番出手但是絲毫不漏破綻,這個本尊的道行也不言而喻了,至少也會比老兔妖高上一大截。

    溫樂陽有些驚訝的望著劉正:“這個鵝羊道掌門,到底是什麽人?又是誰傷了他的分身……哦,當我沒問。”

    劉正挺貧,笑呵呵的說了句謝謝。

    溫樂陽左想右想,基本明白了,原來每個五福門宗都不簡單……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二章 釘屍

畫城於內遍布巫法,輕易陷住鵝羊高手;畫城於外與整條街區同根共生彼此連環,牢不可破。就連修煉出分身的絕頂好手三味真人似乎也束手無策,只能站在外面幹著急。

    溫樂陽心里翻騰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掠落傳人、長的只比黑猩猩眼睛小點的樂羊甜巫蠱之術精湛於斯,溫、苗、駱三家拓斜弟子根本就無法相比,就連溫樂陽這個三大奇門兩千年中絕無僅有的異類,在畫城里面對樂羊甜也只能甘拜下風。

    兩千年前,兩家師祖是同門師兄弟,技藝也在伯仲之間。

    兩千年後,兩家傳人相差的何止天地!

    溫樂陽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可是現在心里也不是個滋味,一邊仰慕著師祖兄弟三人叱咤天下、拓斜與萇貍鏖戰天下高手的凜凜神威,一邊也在樂羊甜神乎其神的巫術之下偷偷的頹喪著。

    劉正知道他在想什麽,眼里都是笑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溫樂陽笑道:“你說,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沒理他。

    樓下九名道士的身法越來越遲緩,腳步散亂不堪,每個人都滿身大汗氣喘籲籲,仿佛肩上在扛著一座大山,幾乎已經邁不動步子了。

    水鏡和尚有些意外的低呼嘀咕了一句:“這麽快就脫力了?”九個鵝羊弟子現在樂羊甜的金戈亂巫蠱秘術中無法自拔,早晚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溫樂陽幾個人還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快,從他們沖進畫城到現在,也沒多長時間。

    畫城里的巫蠱越神奇、威力越驚人。溫樂陽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心里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對著大和尚水鏡說:“畫城里應該還有能讓人迅速衰竭失力的巫蠱吧!”

    不料樂羊甜卻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的接過了話題:“有是有…可是我沒催動啊……”他地話還沒說完,倏地閉上了嘴巴,目光炯炯的盯住了樓下。

    九名已經筋疲力盡地鵝羊弟子。眼看著就要倒伏在地地時候。同時身體一震。原先散亂地眼神在瞬間全都恢複了清明。仿佛已經看破了周圍地巫蠱幻術。一齊發出一聲長長地厲嘯!

    長嘯淒厲、暴戾、怨毒。仿佛失去了轉生希望地野鬼孤魂在不甘地咆哮。與先前地道訣莊嚴斷喝截然相反。

    九名道士在鬼哭般地長嘯中。迅速後撤散開。隨即九個人雙手一翻。右手雙指狠狠插進了自己地眼眶。左手則一把捏碎了自己地喉結!

    樂羊甜滿臉地納悶。回頭對溫樂陽說:“不是我!這些道士是自裁……”

    溫樂陽看見道士慘死心中不忍。本來還在埋怨樂羊甜出手太狠辣。聽到他地話楞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從畫城之外就傳來了一陣比深秋悶雷還要更加壓抑地笑聲:“姓樂羊地小子。我進來了。”

    九個老道自裁之後。姿勢不變。也不摔倒。仿佛腳下生根一樣。牢牢地釘在地面上。原本健康飽滿地膚色迅速黯淡。變得蒼白而壓抑。

    滾滾的大笑聲中,溫樂陽地靈識一顫。粗壯結實的三味真人已經一個跟頭翻進了畫城!

    三味真人一進畫城,立刻感覺四周號角連天馬蹄如雷。一股股殺伐地怒意直沖胸臆,正有千軍萬馬從天地之間咆哮而來,潮水般向著自己沖殺過來。

    樂羊甜到現在也不明白三味為什麽要派九個弟子來送死,更不明白那九個老道屍體僵立有什麽名堂,不過一看到三味真人剛沖進畫城就現在金戈亂里,還是長出了一口氣,嘿嘿冷笑著:“不過如……”話還沒說完,三味老道突然悶吼了一聲,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借著劇痛保住了靈智里地一份空明,手腕並攏,右手三指如叉戳天左手拇指虛按地面,吼聲如雷在畫城里滾滾回蕩:“天地在乎手,萬化生乎身,萬亂鑒乎真!”

    跟著啪的一聲,三味老道身上地黃色道袍寸寸碎裂,就像狂風揚起的暴雪一般,向著四周卷揚而起,三味道人地臉上充滿了陰戾狠辣,目光梭巡片刻之後倏然躍起,粗壯的手指靈活無比的向著地面一擊而下!

    厚重的方磚應聲而脆,磚下的地面中空,擺放著一只流光溢彩、刻慢古怪花紋的巨大金盆,盆里盛著密密麻麻的金色甲殼蟲,每只蟲子還沒有指甲蓋的一半大,無眼無嘴無腿無翅,正擠成一團。

    甲殼蟲一見光,立刻亂成了一片,笨拙的蠕動著,三味老道掌心一錯,一只熾烈的金色火球毫不留情的砸進金碗中,金碗巋然,但是所有的甲殼蟲都在吱吱的哀鳴中,被燒成了灰燼!

    樂羊甜卻不怒反喜,哈哈大笑著:“不錯,能破掉我的金甲力士,在試試南泥灣”說話的時候他的命火紅蛇從一樓一閃而過,頃刻消失。

    溫樂陽楞了一下,斜忒了樂羊甜一眼。

    樂羊甜得意的笑道:“這是我自創的,中者如陷泥沼,寸步難行。”說著輕輕松松哼起了來到了南泥灣……

    果然三味真人急沖的勢子猛地一滯,手腳都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步履蹣跚真的好像正在泥沼中苦苦跋涉,三味掙動了片刻,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猙獰,身體好像突然膨脹了一下,其他人只覺得眼一花,再仔細看的時候,三味已經恢複了正常,行動雖然比起原來慢了一些,但是絕不再是步履維艱的困難樣,向著身前一具直挺挺站在地上的屍體快步沖過去。

    樂羊甜臉色終於有些凝重了,瞇著眼睛似乎猶豫了一下,伸出胖手從懷里掏了掏,居然捉出來一只肥大的蛤蟆。擡手扔下了樓,低聲對著溫樂陽說:“這個人不對勁!”,跟著也不再解釋怎麽不對勁。簇唇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呼哨。

    就算溫樂陽知道樂羊氏巫蠱神奇,也覺得哭笑不得,對付三味這樣的修士,別說扔出去一只普通地蛤蟆,就是把苗疆的秀兒砸出去估計也不好使。

    蛤蟆摔在地上,對著三味真人呱呱的叫了兩聲。顯得很無聊。

    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對望了一眼,眼神里都閃爍著納悶和驚奇。

    在已經炸碎地黃色道袍之下,三味真人裹著一件黑色的長衫,上面勾勒著幾個簡單的花紋,根本就看不出什麽異常。

    估計是自重身份。三味真人沒跟蛤蟆放對,也不急著沖向二樓,粗壯的身子在泥沼的巫蠱中急沖起來,就像一頭瘋狂的野牛,在九個已經站立而死地弟子屍體間來回穿梭,啪啪啪的擊打聲快的練成了一片……

    樂羊甜嘴里的呼哨不停,又從懷里摸出了第二只、第三只蛤蟆,扔到了樓下……

    三味真人在穿梭中,不斷的躍起。用手掌狠拍弟子僵立屍體地頭頂,同時吐氣開聲。發出震天的怒吼。

    九具地上僵立的屍體,既沒有摔倒也沒有散碎。而是像釘子一樣,在三味真人的掌擊的巨力之下。一寸寸的被釘進了地面!三味真人用手掌做錘子,把弟子的屍體當釘子。一下一下向著地里釘。

    樂羊甜在吹著口哨從懷里掏出一只又一只蛤蟆往樓下扔。

    畫城外,先前開來的警車上,警燈還在無聲的閃爍著,揚起了一陣讓人心慌地蕭殺;畫城之內,到處是一片狼藉,慘白色的燈光拉長了所有人地影子,也拉長了活人的目光!

    任誰都看得出,一個巫蠱傳人、一個絕頂修士正在做最後地準備,大戰迫在眉睫,可是誰也看不懂他們倆在幹什麽。

    如果現在有人給安定醫院打電話,大夫來了肯定得樂出聲,這也算買一送一了。

    稽非和水鏡的註意力更多放在了樂羊甜身上,老道越看越詫異,終於忍不住問和尚:“這小子身上究竟有多少只蛤蟆?”

    和尚也沒根地搖搖頭:“這事得問溫小子,他身上養蟲子,樂羊甜身上養蛤蟆,都差不多…….”

    水鏡和尚話沒說完,溫樂陽突然像觸電一樣跳起來,一把拉住小掌門劉正的衣服:“我服了呢?在哪?”

    我服了沒在他地胸口上,溫樂陽上樓偷聽兩個出家人和樂羊甜談話的時候,我服了正在泡洋酒浴、逗小姑娘。

    和稽非水鏡正好相反,劉正的目光一直放在忙著拍屍體的三味真人身上,目光和表情也變得凝重而警惕,聽到溫樂陽的話楞了一下:“什麽我服了?我不知道……”

    溫樂陽氣急敗壞,沒想到小掌門劉正霍然振臂,一把推開了他,隨即蒼然一聲龍吟,劉正的飛劍已經出鞘,劍鋒直指天空,發出一陣森冷的震鳴聲,劉正也飄身躍到二樓的欄桿上,一手背後另一只手手掌攤開五指並攏,擺出道家除妖手訣金刀訣,指尖穩穩對準三味真人:“你…究竟是誰!”

    劉正的聲音清冽而堅硬,絲毫沒有一點平日里的戲謔。

    三味連理也不理,徑自伸手不停的釘著屍體,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淒厲變成了詭異的微笑,九具屍體,都已經被他釘下去,直陷膝蓋。

    溫樂陽惦記著自己的寶貝蟲子,顧不得問劉正他到底發現了什麽,握緊大喇叭身體一轉沖下了二樓,在半空里連連變幻了幾種方向,生怕三味會對自己偷襲!

    樂羊甜看著溫樂陽沖下去,臉色猛地一變,身子一動仿佛想要阻止,但是馬上強行止住,嘴里的呼哨聲更加急促了,臉上也現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劉正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就在溫樂陽從他身邊彈躍而出的瞬間,大聲吼道:“毀掉屍體!”隨即長聲呼喝:“律令,金刀,魂飛魄散!”跟著擺出金刀訣的手在半空里揮舞一周。遽然一道赤金色的長虹從他地手訣上轟然炸起!帶著一道淬厲的嘯叫,向著一具被牢牢釘在地面上的屍體!

    三味真人右手如錘,始終不停地把屍體楔入地面。左手五指連連抖動,飛快的變換著捏出了四個手訣,宛若天瀑的無匹刀光,在三味真人的手訣下,一震再震,還未至屍體面前就已經消散無形!

    溫樂陽此刻已經穩穩落在地上。身體剛剛一動立刻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濕厚的淤泥中,沈重到極點了壓力,像怒潮般從四面八方奔湧而至,死死的把自己禁錮住,根本難以稍動!旋即生死毒力卷揚而起。在他血脈中奔流激蕩,全身上下千萬個關竅同時蕩起錯拳,不停地扛住周圍無形的壓力,溫樂陽的行動由緩漸急,雖然不像平時那樣靈活迅捷,但是也能勉強奔跑,奮力向著他和劉正原先所在的卡座方向跑去。

    誰也沒想到溫樂陽突然跳下去之後,竟然跑了。

    稽非愕然看了水鏡一眼:“那咱倆也跑吧?”

    樂羊甜的驚訝要大於憤怒,樓下現在布滿了自己地巫蠱。別說普通人,就是一輛法拉利陷在里面也寸步難行。三味真人修為高深能夠自如行動也就罷了,現在溫樂陽居然也能小步的跑起來。

    錯拳破法破術。溫樂陽能從峨眉山腹挖出通道,在巫蠱催動的泥沼中。自然也能奮力而行。

    小掌門劉正急得直跺腳,他是看溫樂陽撲出去了。還以為他和自己心意相通,即刻發動攻勢,沒想到人家自己顛顛的跑了,當先顧不上怒罵溫樂陽,而是指著三味真人咆哮:“孽畜,你也配用道家真訣?律令,金刀……”更加濃烈璀璨的赤金刀芒隨著他的法令再度凝結,轟然而斬!同時劉正另一只手霍然從背後翻出,向著樓下揚手打出了一道看著好像已經洗脫色的陳舊領旗之上,劉正的飛劍也劃著璀璨的弧震鳴而起!

    金刀、飛劍、領旗,劉正全力出手之下,似乎還嫌威力不夠,左手用力在自己地眉心一點,天地通靈指點透自己的眉心玄關,求出片刻地天人合一,身體就像一支挺拔的梭鏢,與金刀領旗飛劍分了四個方向,向著四具屍體追去!

    溫樂陽跑到已經變成了廢墟地卡座前,手腳並用劃開滿地的狼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我服了正在地上畫圈,看見溫樂陽來了,發出了一聲略帶納悶的叫聲,似乎是覺得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跟著身體一軟,徹底了過去。

    溫樂陽顧不得氣更顧不得笑,俯身把我服了抄進懷里,他地靈識始終看著周圍,小掌門劉正此刻已經合身撲出!

    接連不停的震響,劉正的飛劍在半空中突然被一道從三味老道身上炸起的黑色光芒攔腰而擊,發出了一聲哀鳴歪歪斜斜的摔向了一旁;金刀與領旗各自崩裂起刺眼的豪光,卻在三味的道家手訣下連連顫動,在堪堪擊中敵人的剎那各自散碎;而標槍般的劉正則一頭撞上了一具屍體,跟著就像一只撲啄而下的鷹隼撞上了大山一般,慘叫了一聲打著旋子遠遠的摔了出去!

    挺立在地上的屍體在巨力之下紋絲不動。

    溫樂陽還沒來得及舉起雙手,劉正就轉著圈,從他眼前飛過,兩個年輕人百忙之中對視了一眼…….

    噠,一聲輕響,火石的撞擊聲。

    溫樂陽沒來及接住劉正,卻及時的扣動了扳機,喇叭口距離自己最遠的一具屍體!

    因為劉正剛才的呼喝,溫樂陽沒打三味,而是瞄向其他道人的屍體,就算最遲鈍的人也能知道,現在三味正在用九具屍體施展什麽邪門的法術,一旦術成,發動的威力必定被三味自己的神通要淩厲得多。

    雷光熾烈而奔放,強光剎那湮滅了所有人的目光,小掌門劉正在放聲大笑中摔在地上爬不起來,而溫樂陽卻滿臉愕然。即便是雷心痧也擋不住溫樂陽的靈識,千萬道紫弧之下,三味真人猛一轉身,竟然合身擋在了雷心痧想要摧毀的屍體之前!

    錐子面對雷心痧,還要用冰林擋一擋,三味真人卻用身體硬生生的扛住了萬道神雷!

    片刻之後硝煙散盡,三味真人哇的噴出了一口血,手上不停的釘著屍體,居然回頭用鮮紅的嘴對著溫樂陽裂出了一個笑容:“我若不是分身被毀身受重傷,區區雷法豈能傷我!”

    九具屍體依舊僵立,空洞的眼眶里,流轉了泯滅所有生機的死亡之色!劉正也是滿臉的驚愕,指了指三味真人,咬著牙勉強笑道:“你冒煙呢……”

    就在這個時候,樂羊甜突然停止了呼哨,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地面上足足又快二十只大青蛙,絲毫不受巫術泥沼的限制,興高采烈的蹦來蹦去。

    溫樂陽回身扶起了小掌門劉正,倏然自己的靈識一震,好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而地面上的青蛙,一下子少了三四只!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15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6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三章 佞蛟


畫城里處處巫蠱,三味真人知道即便是自己也難以登上二樓剿殺仇敵,一直停留在一樓,一下一悉著弟子的屍體。

    有什麽東西已經悄然出現在畫城,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就連溫樂陽俯仰天地置身事外的靈識,也只能感覺到它一閃而過,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麽。

    黑猩猩樂羊甜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望著一樓的目光里充滿了歇斯底里的興奮,大手使勁抓住身前的欄桿,狀若癲狂的哈哈大笑:“來了,來了,來了!”砰然一聲,紅蛇命火憑空而現,盤繞在樂羊甜的身上,對著一樓昂首吐信,如臨大敵。

    地上的青蛙一只只的減少,前一刻還在,眨眼之後就像被突然蒸發,消失不見。

    偶爾一兩聲靈蛇吐信的絲絲聲,就像剃刀割破空氣,淒厲的劃過,一閃寂滅……

    小掌門劉正剛才天地通靈,暴起全身的修為想要撞毀屍陣中的一具屍體,他卯足了全力之下,就是一塊鐵礦疙瘩也會被撞得粉碎,沒想到屍體紋絲不動,自己卻身受重傷,骨頭都斷了不知道多少根。

    溫樂陽也不廢話,身子微微躬起,瞄住了一具屍體,好像蓄勢待發的豹,蜷縮在角落里,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而樓上的樂羊甜倏然沖著他們一瞪眼,厲聲斷喝:“止步,作死嗎?我巫法已成,你給我老實呆著!”說完目光一轉,又瞪向三味真人:“你的陣法還沒完成嗎?”

    三味真人對著周圍的異象和樂羊甜地呼喝恍若未聞,在擋路雷心痧之後。\\/\一心一意砸著自己門下弟子的屍首,就像一個雕塑者正在全心全意完成一生里最重要的作品。掌擊的聲音沈重而夯實,仿佛那一掌一掌全都拍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樂羊甜在施展巫法之後,性情也變得暴虐了許多,聲音又尖又啞。看到三味老道根本無視與他,雙手一把掐住了圍在自己身上地紅色命火,口中發出了一聲怒號:“佞蛟現身!”隨即再度桀桀狂笑了起來。

    紅色命火在尖銳的怒嘯里猛地熾烈起來,熊熊的火光一下子把樂羊甜整個人都包裹起來,同時在一樓,溫樂陽只覺得眼前一黑,一條水桶粗細的黑色蟒蛇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眼前。嘴里正叼著一只大青蛙,似乎有些很不習慣把自己暴在人前,甫一現身立刻盤成了一盤,碩大的頭顱高高昂立,暴戾的看著周圍地一

    溫樂陽這才知道,那些大青蛙都是用來餵蛇的,很有些疑惑的看了身邊的小掌門劉正一眼。

    劉正知道他啥也不懂。費力的給他解釋:“不是蟒蛇。是蛟,鯤鵬神鳥與神龍之子……佞蛟估計著…也是蛟的一種?”一條火線從二樓熊熊燃燒的命火中蜿蜒而出。迅速地遊到佞蛟身上,佞蛟地表情異常享受。和火焰斯耳鬢廝磨不停的親熱著。

    溫樂陽沒看過古籍,但是以前也聽過故事。知道蛟為龍屬,性情殘暴以水為生。又仔細看了看眼前地佞蛟,怎麽看怎麽還是蟒,也就是膚色稍顯怪異,跟剛從赤道爬回來似的,遲疑地問:“真的?”

    劉正苦笑了一下,隨即又牽動了傷口,疼得臉上直抽筋:“都是傳說,誰見過!”說完之後沈吟了片刻,低聲對著溫樂陽說:“無論如何,活捉三味老道!”

    溫樂陽嚇了一跳:“活捉?三味?連雷心痧都打不死地人,你讓我活捉?”

    樂羊甜瘋狂的笑聲始終不停,聽得人心煩意亂。\//\

    劉正費力地摸出幾顆藥丸塞進了嘴里,嚼的哢哢有聲,光聽聲音的話還以為他在吃花生米:“九個道心堅定的修士,以命換法,化身屍釘,從九個鵝羊弟子身死那一刻開始,三味妖道的陣法就已經成形了。”

    溫樂陽愕然:“成形了?那他還一下一下的釘屍…釘屍釘幹嘛?這個陣法你認識?”

    劉正很有費力的從身邊拉過來一瓶綠茶,仰頭把嘴里的藥丸送進了肚子:“陣法已經成型,不過九枚屍釘每多釘入地面一分,陣法的威力就大一分。至於這個陣法,我沒見過,但是大抵能猜測出它的來歷!”

    溫樂陽和劉正低聲交談的時候,已經和佞蛟親熱夠了的火線倏然一挑,直指三味老道!

    佞蛟明黃色的眼珠立刻猙獰而立,猛地躍起,佞蛟不僅不受泥沼巫蠱的限制,反而更加迅捷,好像天生就生活在這樣的地方!裹在它身體上的皮膚像波浪一樣層層翻滾剝離,啪的一聲盡數展開,竟然是一對黑色的薄翼!翅膀之下的蟒身,赫然變成了燦爛閃亮的銀色!

    小掌門劉正本來正要說九枚屍釘的陣法,突然看到了佞蛟的黑白真身,一下子在記憶了對上了號,好像全然忘記了疼痛,猛地挺直身體,充滿愕然的低吼: “黑翼白身,混池之精!”

    佞蛟展開雙翼,在火線的指引下向著敵人撲擊,溫樂陽的心也同時翻了個個,佞蛟在瞬間爆發的力量,竟然和他體內的生死毒力極為相似,他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這種怪物,更不是看到佞蛟身體內也有生死毒里糾纏奔湧,而是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樵夫看到了別人打柴、廚師看見有人做飯、小偷看見有人偷包!

    一切如電光火石一閃而過,三味就被被佞蛟咬住了肩膀,身體也被牢牢的纏住,三味老道幾乎連一瞬間也沒能扛過,張嘴連連噴血,身體發出了哢哢的悶響,仿佛全身的骨骼都在巨力之下慢慢斷碎。

    能硬抗雷心痧一擊的三味老道,在佞蛟地一纏之下,眼看著就要喪命!

    也許是樂羊甜對自己喚出的這條佞蛟太有信心。好像一點也沒覺得這個過程是在太簡單了,命火中的笑聲更加響亮了!

    三味真人費力的開闔著嘴巴,仿佛在默默念叨著什麽,發出的聲音都被樂羊甜狂野地大笑湮滅、沖散!

    溫樂陽警惕的盯著正在悠閑中剿殺三味真人的佞蛟,低聲把話題拉了回來。指著分散在一樓的九具屍體:“這是什麽陣法?”

    劉正的表情貨真價實的在替三味擔心。在佞蛟的剿殺下,三味老道好像隨時會嘎巴一聲被勒斷成兩截。

    聽見溫樂陽地話,劉正語速極快的解釋:“黑白島九枚天錐接引乾坤萬生之力,以天地正氣壓住九頭柳相!三味妖道以屍釘做錐,釘的是這里的九煞之地,和黑白島的鎮妖大陣正好相反,接引的是幽冥鬼力!雖然威力遠遜。但是路數絕不會錯,妖道的陣法,就是把黑白島地鎮妖九錐大陣反了過來!”

    溫樂陽皺起了眉頭,思路有些亂:“這個三味老道會黑白島地陣法嗎……”話還沒說完就霍然而醒:“他怎麽會黑白島的陣法?他來自黑白島?”

    劉正瞇起了眼睛,語氣也變得森然而莊重:“除了三位恩師和我,深諳黑白島陣法地,只有一個!”

    溫樂陽腦子里轟轟作響。指著三味:“你說他…他就是柳相的孽魂?!”

    溫樂陽剛把話說完。倏地表情一僵,一個喃喃地咒聲正從細不可聞變得越來越響亮。越來越粗豪,好像隨時會死掉。但是始終還堅持著最後一口氣的三味老道雙目緊閉,嘴巴開闔不停。一聲聲咒訣正不停地響起:“天下一生,自有千億之鬼……”

    樂羊甜的笑聲戛然而止。換而淒厲地呼哨,佞蛟在樂羊甜的催促下,倏然收緊了身子,而三味老道身上的黑色長袍也同時發出了讓人目光深陷的墨色光芒,在吱吱的摩擦聲中全力對抗著佞蛟的巨力!

    小掌門劉正猛的一推溫樂陽,急聲的催促:“先毀掉屍體,再想辦法對付佞蛟,三味如果是柳相孽魂,他絕不能死!”

    溫樂陽比劉正更關心柳相孽魂的死活,孽魂一死,與他同命共生的錐子也必死無疑,黑白島鎮妖大陣重列無望,九頭怪物柳相遲早掙脫,屆時拓斜師祖兩千年的心思白費不說,魔術般美麗的萇貍也要遭到天譴魂飛魄散!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擡頭對著樂羊甜大吼:“妖道是柳相孽魂,不能殺!”隨即身體里的生死毒奔湧激蕩,以錯拳化解泥沼巫蠱的桎梏,向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屍釘撲躍而去!

    樂羊甜是畫城傳人,也知道柳相孽魂和錐子的關系,自然不會殺死柳相孽魂,但是樂羊甜此刻全身沈浸在自己的巫蠱中,透過火光隱約而見的表情猙獰陰狠,根本不理會溫樂陽的呼喊,只顧著淒厲的呼哨著,催促佞蛟加力殺掉三味老道!

    就在溫樂陽催動生死毒流轉的瞬間,正在全力剿殺三味的佞蛟突然松開了咬在老道肩膀上的嘴巴,比臉盆還大的頭顱高高昂起,黃色的眼睛里閃爍著淬厲的光芒,仿佛發現了正散發著無比誘惑的獵物,猛地望向溫樂陽!

    旋即水桶粗細的蛟身一抖,啪的一聲把三味老道拋了出去,翅膀一震突兀的出現在溫樂陽的跟前!

    溫樂陽差點嚇死,趕緊像根釘子似的把自己釘在地上,不敢在稍動。

    佞蛟的目光冰冷而呆滯,沒有一絲感情,緩緩的垂下巨大的頭顱,緩緩的搖擺著脖頸,死死的盯住了溫樂陽,無論惡獸的頭顱搖擺到哪個方向,它的目光之中穩穩對著溫樂陽的眼睛。

    誰也沒想到竟然會這樣,樂羊甜氣急敗壞的怒罵:“你搞什麽鬼!”

    溫樂陽挺立在佞蛟跟前不敢稍動,小聲回了句:“我還想問你呢!”

    樂羊甜罵過之後,嘴里繼續呼哨著,可是佞蛟根本不聞不問,似乎在它眼前,沒有什麽東西比同樣擁有生死毒的溫樂陽更重要。

    三味真人的身體,都已經被佞蛟勒得詭異的扭曲著,嘴里的唱咒聲卻絲毫停頓,最初的無聲細語變成了低聲呢喃,再到洪亮粗豪,最後變成了現在煌煌天音,老道吼出的每一個字,仿佛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體中的血脈、筋骨、皮肉都在拼盡所有的生命力,來擴大這份讓人心驚肉跳的咒語:“……去神遠,去鬼而近。蕩蕩遊魂,今……啊敕!”

    啪的一聲,所有的光線,都在最後一聲和著鮮血的吼聲中泯滅!

    從天鳥瞰,片刻前還***輝煌壯美瑰麗的城市,突然變成了一片漆黑,仿佛遽然消失了一樣。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收斂了聲音,而在極度安靜的剎那,天空中響起了一聲鴉啼,仿佛一聲沖鋒的號角般激昂壯烈!

    旋即一陣真正的號角聲,帶著森冷的幽冥之意,從地心深處鏗鏘這回蕩而起,馬嘶人吼,腳步聲如雷,不停的碾過了所有人的心臟,就算不諳法術的人也能明白,有一列殺氣滾滾的大軍正從地下奔馳而來!

    三味老道哈哈大笑,伸出已經變形扭曲的胳膊指著樂羊甜:“你的巫術,兵是假的,將是假的,戰馬更是假的!我的法術,請來的是真正的陰兵煞將!”

    話音未落,整座畫城猛地一震,仿佛又一股巨大的力量,想要破土而出!

    溫樂陽眼前的事情還不顧到,哪還管得了什麽孽魂、屍釘,試探著向後退了一步,佞蛟如影隨形,無聲的跟上。巨大的頭顱距離溫樂陽的腦袋,始終不超過半尺,溫樂陽要是叼根煙的話,很容易就能燙到佞蛟的鼻子。

    樂羊甜又急又怒,畫城的選址自然不簡單,這里曾經是古江的入海口,河海曾經在此交匯了千萬年,激流湧動進退,逢澇大河入海,逢旱海水倒灌,彼此爭奪了不知多久,深染蒼水之怒,不但利於施巫,還能引來親水的怪物為巫者所驅。這里是樂羊甜最大的依仗,出了畫城,他的巫蠱之術就要大打折扣,別說三味真人,就是剛才的九名鵝羊道人組陣而擊,樂羊甜也未必能拿下。

    地下陰潮湧動,人馬殺聲越響越烈,終於在一聲轟隆隆的巨響里,畫城腳下的地面被攻破了一個直徑十多米的大洞!而樂羊甜也怪叫了一聲,不再理會佞蛟,肥胖的身子直接從樓上翻了下來,紅色命火蓬勃而起,畫城里所有的巫蠱秘術層層發動!

    而溫樂陽現在正對著佞蛟,試探的乾笑著……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四章 山水

以屍做釘,接引幽冥!

    三味老道的陣法已成,千軍萬馬在地下鏘鏘而行!

    來自地心深處的巨力在巫蠱匡護的畫城中硬生生的鑿穿了一個大洞,馬蹄錚錚刀槍震鳴,嗚嗚的號角仿佛陰冷的哭嘯,瞬間挑翻了上海灘的不夜天!

    三味老道後退幾步,臉色篤定而傲然,緩緩盤坐在地,不再理會身為的事情,開始運功療傷。

    地面被破開大洞的瞬間,一切都猛地安靜了下來!

    不是寂靜,而是那一瞬里的時間,倏然被一股陰森的力量無限拉長,一切都在這一刻變得漫長起來,只有溫樂陽飄身世外的靈識才能感覺到,無論是佞蛟還是自己的身體,亦或是正在從二樓淩空躍下的樂羊甜,動作都變得緩慢無比。只有一股肉眼不看見的力量,像一只吞吐天地的巨蟾的肚皮,從地洞中一鼓一鼓,醞釀著可怕的噴湧。

    終於一聲天破般的銳響,一切再度恢複了正常,而那股醞釀已久的巨力在深不見底的地洞中轟然炸碎,陰兵大軍,宛若噬天的陰焰、沒地的冷流般蜂擁而出!

    陰兵,肉眼不可見,在常人眼中只是陰慘慘的、足以吹枯皮肉、吹碎脊骨、吹碎靈魂的冷風,只有修士的靈識,才能看清楚那一片隱晦色的甲胄、蔽日連天的旌旗,面色慘白的戰馬與在興奮中猙獰著嚎啕大哭的幽冥武士!

    就在陰兵蜂擁而出的同時,樂羊甜雙腳落地,所有人都覺得身體上一輕,原先彌漫在一樓的泥濘巫蠱已經被他撤掉,陰兵在南泥灣里行動自如絲毫不受限制,唯一活著的敵人三味老道已經盤坐在地不再稍動,這道巫蠱除了限制自己人的行動之外沒有了一點用處。

    樂羊甜身體迅速的震顫著、把一個個讓人難以相信地造型連成一支詭異地舞蹈。熊熊燃燒地命火又變回了赤色火蛇。在他身邊閃電般的遊走。拼命阻擋著正湧出的陰兵。

    黑猩猩樂羊甜的舞姿笨拙而可笑,有時候像屎殼郎推糞球,有時候像蠶寶寶吃桑葉,有時候像蟬在蛻皮,要是小蚩毛糾在的話。一定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喊上一聲:蠱戲!

    七娘山青苗自拓斜師祖那里傳承的施蠱絕技,蠱戲。

    在蠱戲里,樂羊甜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一陣巫唱聲,挾著無盡的鬼哭狼嚎,隱隱從天地交匯的極遠處響起,仿佛在和眼前地洞里陰兵大軍的嘶號怒吼遙相呼應。巫唱聲越來越響亮,屬於樂羊甜的力量正在主人的召喚下,挾著摧毀所有美夢地陰狠。如風如火奔湧咆哮著趕來!

    二樓長長短短的墻上,繪著練成一片的潑墨山水,在鬼哭狼嚎中層層震動,一座座大山都猙獰著淬厲地氣勢,正在沖破畫墻的桎梏!

    一樓早就被砸的稀爛,除了破碎的地面、粗大的石柱之外,只有滿地的狼藉,此刻卻仿佛有什麽東西被越來越近的巫唱聲驚醒,一千只老鼠在磨牙,一萬只蟾蜍在爬行。十萬頭毒蛇在吐信。百萬只蜜蜂在振翅,偶爾間。還有一兩聲孩子的啼哭和女人的喘息,各種聲音匯聚在一起,縱情的折磨著所有人地耳鼓……

    陰兵不是陰間地軍隊,也不是閻羅殿的政府武裝。而是人間大戰之後,士兵死在無盡血海屍山中,在死前仍一心想著殺戮地魂魄飽蘊戾氣,無法為天地生氣所化,也無法掙脫屍骨的桎梏,被深埋地底永世不得輪回。三味老道以九枚屍釘施法接引幽冥之力,助這些戾魂掙脫屍骸,這些陰靈也應他所求,帶著生前的怨怒重返人間再掀血腥!

    左耳是陰兵大軍的咆哮、右耳是鼠嚙蛇蛻的悉索,遠方還有鬼哭狼嚎的巫唱聲越來越清晰!

    天地間昏黑一片,飽滿的星月之色不知何時已經被厚重的烏雲吞噬,一群群早該熟睡的鴉,在高遠的天上躁動的盤旋著,寂靜無聲,不聞一聲啼叫……

    稽非和水鏡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他們都是修天之人,雖然不懂三味老道施展的法術,但是也知道陰兵大軍到底是什麽東西,在驚駭了片刻之後同時發一聲喊,從二樓各自指出法寶與符咒,向著已經越來越多的陰兵轟然砸去,幫著樂羊甜阻擋剛剛出現的陰兵鬼煞,就盼著他能再施展出什麽厲害的巫術,擋住這支根本不屬於人間,只懂殺戮的陰兵大軍。

    小掌門劉正也費力的拋起一張張符篆,努力的阻擋著越來越多好像螞蟻一樣不停湧出的陰兵。

    佞蛟卻根本無視身邊的一切,目不轉睛的盯著溫樂陽,過了半晌之後,緩緩吐出了一根蛇信似的舌頭,緩緩的向著溫樂陽伸了過來。

    溫樂陽努力的向後躲著,動作又不敢太大,生怕自己狠狠一跳會驚動了正玩命伸舌頭的佞蛟。

    稽非老道一邊指揮著法寶符咒阻擋陰兵,一邊目瞪口呆的看著樓下的情形,突然開口對著溫樂陽大喊:“別躲,我看它是在示好!”

    溫樂陽猶豫著站住了身體,笑聲問稽非老道:“真的?”

    稽非老道篤定的點點頭:“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溫樂陽生死毒力和佞蛟的力量極為相似,剛才他一運功撲躍,立刻就把這頭怪獸給招來了。

    冰涼的蛇頭從溫樂陽的臉頰上一閃而過,而溫樂陽身體已經停滯潛伏的生死毒,在佞蛟蛇信的一觸之下,就像被點燃了引信的**轟然勃發,在他身體里開始迅速的奔流用走相似的力量在佞蛟的身上,也開始湧動,兩股相近的力量仿佛至親好友般,正在互相呼應,果然,在佞蛟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極度興奮喜悅的表情。一條黑翼銀身地大蟒蛇。居然流出了人地表情。

    不時有些陰兵戾魂湧過來,但是只要一靠近佞蛟,就立刻在淒厲地嗚咽中炸起一團毫無穩的火焰,旋即被蒸發得一絲不剩。

    佞蛟滿臉的歡喜,溫樂陽也趕緊跟著笑。笑容諂媚笑聲幹澀……

    樂羊甜行事古怪敵友難辨、三味真人是柳相孽魂,老道接引的陰兵和黑猩猩喚起的巫蠱,兩股磅礴地巨力眼看著就要硬碰硬的撞上,自己這邊唯一的一槍雷心痧也打出去了,小掌門劉正重傷,稽非水鏡的實力就不用提了,真要陷入陰兵和巫蠱的剿殺里,自保都難。

    如果真能跟這頭實力驚人的佞蛟做上倆小時同類。不僅自保無虞,就是抓三味也不是啥難事。溫樂陽現在一門心思的想要巴結佞蛟,正琢磨著是不是自己也給面前那顆冷冰冰的頭顱做一個舔舌禮。倏地自己身體里的生死毒不受控制的狂躁起來,以往只有爆發全力地時候才會這樣。溫樂陽楞了一霎之後就明白了,是因為跟前的佞蛟正在凝聚力量,自己的生死毒有所感覺!

    而佞蛟此刻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閃電般向著自己的腦袋咬了下來!很明顯,這個禮節不太適合生存。

    溫樂陽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都來不及閉上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那一片白森森的牙齒,比閃電還要迅捷萬倍的向著自己劃了下來!

    溫樂陽總算明白了,自己讓稽非老道給坑了。

    佞蛟壓根沒把他當同類。而是當成美味可口的人形大補丸。

    與此同時巫唱聲終於沖進了畫城。就像一列滿載著洪荒怪獸、脫軌失控的列車,一頭紮進了所有人地耳膜深處!

    旋即。一聲清晰地咬合聲伴隨著佞蛟不甘的嘶吼,在自己地頭頂響起。佞蛟迅捷如雷的一擊,在溫樂陽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之下,居然落空了。溫樂陽驚異的睜大了眼睛,近在咫尺的佞蛟仿佛被無形的怪物抓住了尾巴,在憤怒的咆哮中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目不可見,身前的空氣在暴戾的巫唱聲中就像一只巨大的肥皂泡,啵的一聲破裂了,身邊的一切都變了個樣子,畫城,不見了!

    所有人都不見了。

    周圍都在一片蒼白中變成了連綿無際的茫茫大山!

    樂羊甜的蠱戲,徹底喚起了所有的巫蠱布置,二樓墻上繪制的大山終於破繭而出,在佞蛟即將咬住溫樂陽的剎那,巫蠱之術把一座不過占地幾畝的畫城,變成了無盡的山勢!佞蛟和溫樂陽之間的咫尺變成了天涯。

    在銷金窩的石林里,溫樂陽曾經見過類似的巫蠱,不過銷金窩的第二層禁制是把空間割碎不停遊移,而現在則是把畫里的一切都變成了真實的存在、把一個不算太大的地方拓成一片渾然的天地。

    溫樂陽也不知道現在是自己走進了畫滿高山大河的墻里,還是墻上的山水變成了真的,更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象還是現實。反正要命的佞蛟沒了,陰兵沒了,三味樂羊甜劉正稽非水鏡全都沒了,不過胡蘿蔔和我服了還在。

    溫樂陽的靈識依舊,硬生生的從周圍的景象中抽離出來,觀察著附近的一切,山是山,水是水,他自己就站在山水之間,看不到遠處的情形。

    溫樂陽琢磨一下,向著佞蛟消失的相反方向轉身就跑,當時在畫城里,佞蛟在自己身前,劉正在自己身後,畫城的空間在剎那被擴大了無數倍,只盼著方向和位置不會變。

    在落荒而逃里溫樂陽還掏出手機看了看,這里沒信號,樂羊甜的山水畫墻上少畫了個移動基站。

    他剛把手機收起來,突然腳下毫無征兆的一軟,原本堅硬的山石突然爆開了一個巨大的泥泡,一下子把他整個人吞噬掉。

    溫樂陽消失之後,地面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過來幾分鐘,猛地一聲叱喝,一蓬暗銅色的毒潮擊碎地面、裹著溫樂陽噴湧而出!

    溫樂陽擊碎了地坑陷阱,沖了出來,他剛剛跳出來,找了一塊看著最堅硬穩當的山石站穩腳跟,一片黃色的雲彩在嗡嗡的震鳴聲里,從不遠處的天空急沖而至,那是成千上萬的巨蜂!

    樂羊甜當然不會只弄出一群大山出來,這里每一步,都遍布巫蠱的陷阱。

    溫樂陽從巨蜂里沖出來,沒跑多遠又被百只黑藤纏繞;崩斷黑藤又掉進了蛇陣;殺出蛇陣又被一頭會笑的大蜘蛛黏住;掙脫蛛網又莫名其妙的被無數只水蛭爬滿了全身;用生死毒把水蛭盡數毒翻之後,突然頭頂一黑,一群根本看不清有多大的野象沖了過來,一腳把溫樂陽踩進了土里,溫樂陽剛爬出來,象群掉了個頭又回來了……

    山脈起伏連綿,其中的巫蠱陷阱雖然都不算威力太大,但是無窮無盡幾乎寸步難行,溫樂陽原本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生死毒力,迅速的被這些不起眼卻沒完沒了的巫蠱消耗著,不久之後已經氣喘籲籲,不得不依停下來休息。

    溫樂陽剛坐下還沒喘上兩口氣,自己遠遠鋪開的靈識猛地一震,十幾個用肉眼看不到、在靈識中卻無所遁形的陰兵,仿佛嗅到了人肉的生氣,正向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迅速沖來,旋即一震泥漿湧動的聲音,陰兵身旁的一座小丘猛得向前一探,張開了大嘴把這一小股陰兵都吞進了肚子里。

    溫樂陽這才看清楚,哪是什麽小丘,而是一只巨大的蜥蜴,蜥蜴在吞掉陰兵之後,緩緩的爬開,突然猛地瞪起了眼睛,四肢尾巴都開始拼命的抽搐著,沒過多長時間,從眼睛里流出了兩條青黑色的血線,躺在地上不動了。

    那幾十個陰兵也始終沒能再爬出來,和大蜥蜴同歸於盡。

    這一片直連天際的大山,就是樂羊甜的必殺之地,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巫蠱秘術已經發動,正在和無盡的陰兵詭異的搏殺著。

    遽然,一陣清越動聽的金屬震鳴聲,從他的頭頂響起,天空中正有一片寒光四溢的烏雲,黑壓壓的奔湧而過!

    溫樂陽大喜過旺,跳起來跟在了烏雲的後面,整天蔽日的不是烏雲,而是無數把森冷挺直的長劍,昆侖道,萬劍朝宗。

    小掌門劉正顯然也遭遇了極大的危機,正在施展自己威力最大的神通,喚來了昆侖道的劍

    溫樂陽擡頭望天,跟著劍雲沒跑兩步,又掉進陷阱里了……等他千辛萬苦的爬出來,劍雲早就沒了蹤影,溫樂陽只能照準方向發力狂奔,在沖過了十幾次巫蠱埋伏之後,終於聽到了小掌門劉正清冽而威嚴的長嘯:救命啊……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17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6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五章 牛糞


萬劍呼嘯疾馳而過。蒼然若龍吟的震鳴驚天動的。卻始終掩不住陰風的怒嗥。

    溫樂陽跑到小掌門劉正跟前的時候。差點嚇暈了。在他的靈識里。劉正身前不遠處。一望無際全是猙獰跳躍的陰兵!

    萬劍如雲。能蔽日但還不足以遮天。而陰兵似海。怒潮一起足以吞沒大的!

    小掌門劉正一看溫樂陽來了。高興的後腦勺都笑了。手舞足蹈的對著他大喊大叫。

    溫樂陽竄到劉正跟前。氣急敗壞的問:“怎麽搞的?!”

    劉正指了指身邊方圓足有一畝多的的灰燼:“我骨頭斷了不知道多少根。行動不便。就找來牛糞點了一蓬煙火。想要引你過來……結果它們來了。”劉正用下頜指了下無窮無盡、正奮力想要沖破萬劍封鎖的陰兵。

    劍華閃爍。無以計數的陰兵在一觸之下立刻魂飛魄散。就像螞蟻一樣被屠戮。而長劍也在哀鳴中不停的掉落。只是長劍雖然多但總歸有個數量。陰兵卻好像根本就沒完沒了。遲早有長劍盡毀的一刻。

    劉正說完以後。笑嘻嘻的問他:“你就不奇怪。我哪找來的牛糞?”

    溫樂陽也樂了。這的確是個問題。

    劉正的意洋洋的回答:“我剛到這沒多久。就讓一群大耳朵野牛給踩了幾個來回。溫樂陽用力把劉正掀到了自己的後背上。遲疑著問:“你說那是大象吧?”

    “大象是什麽東西?我沒見過!”溫樂陽撒腿就跑的時候。劉正的回答鏗鏘有力。跟著他們倆就各自看見了自己的野牛與大象……

    溫樂陽怪叫了一聲。換個方向拔腿就跑。

    在劉正離去後不久。昆侖神劍也紛紛騰空而起。不再和陰兵糾纏。追隨著主人而去。滿山遍野的陰兵就像沖破堤岸的潮水。向著前方奔湧而去。一路上無數巫蠱陷阱盡數發動。有時陰兵就像麥子一樣被層層割倒、有時在巨大的兵潮中央突然被憑空吞噬掉一大塊。有時被無數瘋狂的惡獸與野蜂、毒蟲攻擊……但是無論什麽樣的禁制與殺法。最終都被陰兵的怒潮毫不留情的吞沒。他們根本就是無窮無盡。仿佛永遠也殺不完!

    溫樂陽一邊背著劉正跑。一邊有些納悶的問:“照理說陰兵應該是陰靈戾魂。不會被毒蟲毒死。也不會被猛獸吞掉

    劉正先前也看到巫蠱與陰兵的搏殺。琢磨了一下才回答:“這片天的是樂羊甜用巫蠱造出來的。應該是以巫蠱為至力。什麽東西在這里。都能被蠱力所侵。要是在外面。樂羊甜根本沒法子傷這些陰兵。”

    溫樂陽還是不明白:“那何必呢。這片的方既然樂羊甜了算。那他直接把陰兵抹掉……”

    劉正哈哈大笑:“你以為他是神仙啊?人力有窮盡。他能做成這樣。已經是了不起中的了不起了。現在畫城巫蠱和無數陰兵纏鬥。就看是巫蠱殺盡陰兵。還是陰兵毀掉這一片山水了!”

    在這片山水里。巫蠱之力可以傷害任何東西。即便是陰靈戾魂也不例外。不過一切都還是跟著神通威力來的。就好像溫樂陽。他的生死毒力比著所中的巫蠱陷阱要更犀利。自然就能夠脫困而出。這片天的即便是姓樂羊的。也不是全都由樂羊甜說了算。能讓陰兵傷在巫蠱之下。樂羊甜已經盡了全力。

    就像劉正說的。如果不是這片山水巫成形。樂羊甜根本沒有對付陰兵的辦法。

    溫樂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這里到底是個什麽的方?咱們都鉆進樂羊甜的畫里了。還是…上海灘上突然長出了大山?”

    劉正這次想了半天才回答:“巫蠱我不太明白。不過總不可能咱們都進畫。那樣昆侖神劍也召不來了。我覺的更像是一種改變空間的法術。不置身其中的人。從外面看畫城還是老樣子吧……”

    劉正正說著。溫樂陽倏腳下的的面猛的一震。劉正趕緊大聲提醒:“小心陷阱!”

    溫樂陽已經見怪不怪了。半天。差不多也該碰上點什麽他想不到也懶的再想的巫蠱。當下立刻停住了腳步。流毒暗潮輾轉回蕩。護在了他身前。跟著大的又是一震。小掌門劉正的臉色遽然大變。嗷嗷怪叫著死乞白賴的想要從溫樂陽身上跳下來。嘴里不停的喊:“快放我下來。這是你們倆的事!”

    溫樂陽則一個急轉彎。哪怕在這個方向上還有無數陰兵也不管了。撒腿就跑。兩只手卻牢牢的抱住了劉正死活也不撒手。

    一顆只有臉盆大小的頭顱。撞碎了堅硬的山石了出來。看見溫樂陽猛的發出一聲欣喜到了極點的歡呼。旋即呼的一聲。整個身體都從的面下沖了出來。黑色的薄翼一展。閃電般攔住了溫樂陽的去路。

    佞蛟不是陷阱。它也是不久之前掉進了巫蠱的陷阱。破土而出的時候。看見了正撒腿亂跑的大補丸。

    溫樂陽站住了腳步。他跑的不慢。但是和佞蛟一比。速度上前者是蠶寶寶。而後者卻是如電如雷的鷹隼。

    佞蛟的智力並不高。在極度的喜悅下。只是不停的用舌頭貪婪的舔著溫樂陽的臉。並沒有急著一口吞掉他。

    劉正這才紮手紮腳的跳下來。跟著兩腿一軟摔倒在的。嘴里不停的埋怨溫樂陽。

    溫樂陽這次死到臨頭了。也不管佞蛟的舌頭。回頭問劉倆一塊翻墻頭。你先翻過去了結果掉進大糞坑。你會告訴我不?”

    劉正手里不停的捏著劍訣。召喚頭頂黑壓壓的一片昆侖神劍。臉上的表情卻是無比堅定。想也不想的搖搖頭:“我肯定不說。咱的有難同當!”

    溫樂陽哈哈大笑:“那就成了。你就別埋怨了!再說我真扔下你。佞蛟一口吞了你也說不定。既然碰面了我肯定跑不了。不在它吃頓肉的那點功夫。”

    溫樂陽一笑。佞蛟也發出了歡喜的叫聲。咕咕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隨即漫天神劍豪雨奔放。兜頭向著佞蛟籠罩了下來!

    佞蛟一邊流著口水。一邊很體貼的撐起雙翼。護在了溫樂陽的頭頂上。自己的銀白色蛇身卻暴在劍雨中。一時叮叮當當的交擊聲響徹天空。昆侖神劍雖然犀利無比。但是在小掌門劉正的指揮下。根本傷不了這頭佞蛟!如果指揮劍陣的是他師父天書真人的話。佞蛟也許還會忌憚三分。

    劉正苦笑著指了指佞蛟的雙翼。對溫樂陽說:“這個怪物看來不愛吃餡兒!”

    溫樂陽嘆了口氣:“我要死了。你一定想辦法抓住三味!”

    劉正呸了一聲:“我倒想抓。我有那本事嗎?”一邊說著。一邊取出一根根靈符。小心的貼在自己身上。每張符光隨後化成枯灰飄落在的。

    佞蛟根本對憤怒的劍雨不聞不問。只顧著貪戀的舔著溫樂陽。蛇信冰涼。從的左頰滑到了右頰。倏的一陣憤怒的忽忽聲響起。一條暗紅色的弧線猛的在溫樂陽眼前炸起。毫不留情的叮向那根粗大的蛇信。佞蛟一驚。信子一卷回到了嘴里。我服了昂首翹立在溫樂陽的肩膀上。怒叫了兩聲。跟著身體一轉。直挺挺的往的上摔了下去……它濃睡還未消殘酒。還著呢。

    佞蛟當然不會害怕這只還是幼蟲的火毒至尊。在受驚之後勃然大怒。舌頭一閃啪的卷住了正往的上掉的我服了。跟著就往嘴里送。溫樂陽也同時怒吼了一聲。雙手閃電般的閃出。在半空里一把揪住了佞蛟冰涼滑膩的舌頭。旋即只覺的那根蛇信一震。一股他根本就無法想象更無法抵擋的巨力轟然在自己的手心炸起。仿佛他抓的根本不是蛇信。而是滿滿的一包手雷。

    佞蛟只抖動了一下舌頭。溫樂陽就覺的自己全身奔騰的生死毒潮都被擊散了。慘叫了一聲哇的噴起濃濃的血霧。雙手所有手指的指根都被巨力振裂。整個人也向後摔去!

    佞蛟在掙脫了舌頭的同時。也把我服了給抖了出去。在憤怒中再也不遲疑。伸出頭顱向著溫樂陽閃電般咬下。溫刻散亂成一團。根本沒有一點力氣躲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佞蛟的血盆大口一閃而至。耳畔我服了憤怒到極點的呼嘯聲。甚至壓過了漫天劍雨的鏘鏘錚鳴!

    猛的脖領一緊!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溫樂陽硬生生的從蛇吻下抽離了出去。小掌門劉正的身形真的比閃電還要快。拉住溫樂陽迅速的向後飛奔。

    佞蛟怒嘯了一聲。雙翼一展首尾相銜的追了下去。我服了在半空中身子一蜷一彈。緊緊扒在佞蛟的身體上。嘴里忽忽的怒叫已經變成了淒厲的長嘶。熾烈紅色在蟲子的身體里愈來愈亮。遠遠望去宛如一抹跳脫的火苗。正欲卷起熊熊的燒天怒焰!

    溫樂陽和佞蛟相距不過幾十米的距離。看著我服了激怒爆發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搖頭嘆了口氣。即便我服了在此刻破繭成蝶。變成火毒至尊蟲王佛燈引。在力大無窮的佞蛟眼前。恐怕也脆弱的不堪一擊。不過我服了能變成蟲王。於它來說總算是好事。自己也不算死的毫無價值了吧……至少氣的我服了升級。

    劉正拉著溫樂陽在前。佞蛟身上扒著我服了在後。無數昆侖神劍在最後。在一片相對平整的山谷中。如風掠過!

    劉正的狂奔倒並不妨礙說話。他的功法是道家真元支持的。與氣息關系不大。但是聲音越顯的無奈和疲憊:“我借力透引真元。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你還有什麽話要說。趁現在吧!”

    溫樂陽苦笑了一下。大家都不傻。劉正的意思再明白沒有了。他根本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做的也不是救出溫樂陽。只是為他搶出一段遺言的片刻。能在臨死之前。的到一個說遺言的機會。也許也是一種幸福吧!

    爹娘?四位爺爺?大伯?小易慕慕?萇貍?溫樂陽傻眼了。什麽也說不出來。遺言這東西和機會一樣。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沒過多少時候。劉正突然一個跟頭摔在了的上。在他摔倒前的一剎那。陡然雙臂用力。把溫樂陽遠遠的擲了出去。佞蛟看到劉正脫力摔倒。巨大的翅膀一兜。身形稍微緩慢了一霎。似乎是自己這頓飯又有什麽陰謀。而後面追逐的漫天昆侖神劍也蜂擁而至。向著佞蛟毫不留情的斬下。卻根本無法掀起它哪怕最小的一塊鱗片。

    我服了依舊長聲嘶鳴。淒厲的嘯叫就像一把尖銳的匕首。狠狠的向著天空劃去!即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博學最見多識廣的人。也絕不會相信。這仿佛要擊碎天的的叫聲。竟然來自一頭蟲子。

    一頭喝了的。暴怒中的。瘋狂的蟲子!

    沒人註意到。天上已經變成了一片陰厲的赤紅。仿佛一場大火正在熊熊燃燒。無數怒佞蛟在慢了一瞬之後。再度加快了速度。就像一根後羿射出的神箭。張著血盆大口向著溫樂陽筆直的撲了過去。腥風在怪物的興奮中。卷揚而起!

    溫樂陽只恨自己隨身沒帶著個炸藥包。目眥盡裂的看著佞蛟猙獰而之。就在佞蛟的牙齒已經擦上自己頭皮的瞬間。遽然一蓬赤煉般的血色。轟然在溫樂陽的瞳孔中炸起。天之下。的之上。到處都是熾烈的紅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六章 神劍

天地間火紅一片!

    臉盆大小的頭顱不足以吞噬一個人。

    佞蛟咬中了溫樂陽。尖銳的毒牙已經劃破了溫樂陽的頭皮,血盆大口卻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惡狠狠的閉合,就這麽大張著,嘴里二四六八顆獠牙全部嵌入了他的身體,本來應該撕咬的蛇吻就像一顆沒有爆炸的炮彈,蕩著磅礴的巨力,重重的撞進了溫樂陽的懷里。

    溫樂陽紮手紮腳的抱住佞蛟的頭顱向後摔去,硬生生的被砸飛了幾十米的距離,才終於重重的跌落在地,一路上無論是巨木還是巖石都被他撞得粉碎,地面上留下了一條斑駁的血線……

    溫樂陽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努力不讓自己昏迷,懷里那顆巨大的佞蛟頭顱,雖然死沈死沈的,但是卻依舊還是呆呆的張著大嘴,旋即溫樂陽驚喜的發現,佞蛟只剩下了頭顱!它十幾米上的身體正在遠處,劈里啪啦的痛苦的摔打著,而一柄足有幾層樓高的紅色巨劍,正卷揚著燒天的火焰,威嚴的斜插在地面上!

    劍身上鐫刻著四個古樸厚重的大字:流金火鈴!

    昆侖道的無數柄神劍,都遠遠的退縮散開,偶爾發出一聲低低的震鳴,仿佛臣服般的哀求。

    溫樂陽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特別是他想掏出藥粉療傷,結果拿出了根胡蘿蔔……小掌門劉正剛才一個馬趴摔在地上,臉都快被戧平了,正望著巨劍嘿嘿傻笑,目光里掩飾不住的興奮。

    流金火鈴上的怒焰迅速的熄滅了,通紅的劍身也漸漸暗淡,又變成了溫樂陽曾經在銷金窩里見過的那副模樣。高聳、偉岸,卻帶著幾分寂寞與不甘,全不像剛才吞吐怒焰般囂張與神采飛揚。

    溫樂陽幾乎使出了吃奶地力氣,才把嵌在自己懷里的那顆大蛇頭推開,一邊心不在焉的往自己的肚皮上潑藥粉,一邊踉踉蹌蹌的向著巨劍和劉正走過去。

    就算他沒看見發生了什麽事情,現在也能明白,流金火鈴倏然降臨,一劍斬斷了銅皮鐵骨就連昆侖萬劍都莫可奈何的佞蛟脖子,在刻不容緩之間救了自己的小命。

    劉正的臉上透著一股無力的灰色。但是看見溫樂陽走過來,仍然忍不住滿臉的驚喜:“我神功有成。我神功有成!”

    溫樂陽生怕他瘋了,趕緊弄了點清心醒神地藥粉彈進了他的鼻孔。

    劉正一呆:“你幹什麽?”

    溫樂陽咳嗽著,但是也沒耽誤滿臉地壞笑:“你神功有成?”

    劉正立刻喜滋滋的點頭。伸手一指背後的流金火鈴:“這把神劍應我咒訣,在昆侖萬劍之後激射而至,一劍砍翻了佞蛟……”陽明白劉正把流金火鈴當成是自己喚來地了,哈哈大笑著的告訴他,這把劍壓根不是埋在昆侖山的,而是藏在銷金窩里。

    劉正還抱著一絲僥幸,有些裝傻充楞:“我連祁連山里的神劍也喚來了?”

    溫樂陽斜忒了他一眼。這次一點沒客氣:“哄自己玩有勁嗎?”

    劉正滿臉的苦笑:“那這把劍哪來的?你喚來的?”他也明白,如果這把劍真是自己喚來地,那就鬧鬼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鬼。

    溫樂陽搖搖頭還沒說話,倏地流金火鈴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輕鳴。輕的好像蜻蜓在震動翅膀,透著一股由衷的歡愉與舒暢!

    一大片昆侖神劍立刻嘩地一聲高飛天際,仿佛眼前的火色巨劍是殺戮成性卻戰功卓絕的君王,讓它們無比欽佩又由衷的恐懼。

    劉正和溫樂陽哥倆同時嚇了一跳,踉踉蹌蹌的就向後退,隨即發現,我服了正蜷曲著身體,美滋滋的往巨劍上爬,巨劍的陣陣輕鳴與振動,似乎都是為了這只蟲子。

    我服了爬的倒是不慢。但是一路畫龍。時不時還暈頭轉向的兜個***,爬了半天才總算攀到了劍柄上。高高的昂立起肥胖地身體,對著溫樂陽拼命地忽忽大叫,似乎在喊他趕快看過來。

    在吸引過來觀眾的註意力體猛地一震,我服了就像過電一樣突然急速的顫抖起來,頻率能氣死沙漠里最棒的肚皮舞娘,動作卻顯得又笨拙又可笑。

    就在我服了對著溫樂陽大跳肚皮舞的剎那,流金火鈴也猛然發出一聲倉啷啷的清脆悅鳴,巨大的劍身隨著我服了一起開始快速的顫抖起來,一蟲一劍,齊聲共舞!

    天空上靜靜懸浮的昆侖神劍一下子炸了窩,好像無數只蠢笨的鵪鶉突然發現了不遠處的鷹隼,亂七八糟的開始四處飛竄,不停的發出一聲聲宛若求饒的哀鳴!

    劍名流金火鈴,昂首天地,一鳴山水之間,昆侖萬劍莫敢爭鋒!

    蟲名我服了……就是個撒酒瘋在跳肚皮舞的胖蟲子……

    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直勾勾的看著蟲子,直到蟲子不勝酒力,一頭從劍柄上栽下來,躺在地上開始呼呼大睡。巨劍才在一聲激越的長嘯中,停止了震動!

    此刻誰也沒註意,在極遠處天地交匯的地方,一道火紅色的裂紋,正悄悄爬上了蒼空的轉過頭,對望了一眼,劉正結結巴巴的指了指蟲子:“劍…是它招來的?”

    溫樂陽想點頭又覺得不可思議,腦袋斜著晃了兩下:“在…在銷金窩的時候,我服了跟流金火鈴好像…處得挺好。”跟著溫樂陽進入石林,等錐子撤走石林、溫樂陽回來的時候,我服了就已經和巨劍開始耳鬢廝磨,親熱的不行,在溫樂陽等人離開的時候。我服了一步三回頭,流金火鈴也發出了陣陣長鳴……

    小掌門劉正咳嗽了一聲,猛地挺直身體,目光深深的望著溫樂陽,語氣莊重的岔開了話題:“剛剛我用靈符透引全力,連護身凝元地真力也被我盡數調用,從今以後就是廢人一個,除非師尊恢複後,用大神通幫我洗髓築基,再重頭修行!”說著頓了一頓之後遽然開口斷喝:“拓斜傳人恩怨分明。我有一事問你!”

    溫樂陽很少看他這麽正經,急忙擺脫了腦子里的驚駭。對著劉正認真的點點頭,斬釘截鐵的吐出兩個字:“你問!”

    劉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突然又變回了嬉皮笑臉:“把蟲子送給我成不!好歹我救了你,我只要蟲子,下次我還救你……”

    溫樂陽二話不說,立刻竄到流金火鈴跟前,一把抄起了我服了塞進自己懷里,大笑道:“下次我救還你就是了,蟲子你休想。你知道它喜歡吃什麽嗎你就要養它?”

    劉正還不死心,張開嘴剛要說話,在天空里不停穿插巡梭的昆侖神劍齊聲發出尖銳的示警似的嘯叫!

    劉正的臉色一變,再也不流金火鈴,大聲對著溫樂陽吼道:“陰兵來了!”

    地平線上。一陣陣慘白色的風卷揚而起!

    溫樂陽身後地山水,或蒼翠娟秀或猙獰孤戾,但無論是什麽格局,都是一片鮮活的生命之色,而眼前的天地,已經變成了一片茫茫無際地慘白,沒有一絲色彩,更沒有一絲生機!陰兵所過之處,只剩下死氣沈沈、讓人難以呼吸的白。

    劉正還想說什麽,突然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後摔倒了。溫樂陽趕忙伸手去扶,沒想到自己也是重傷脫力。身體里的生死毒現在還是散亂成一天,哥倆抱成一團亂七八糟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以劉正的修為神通,平日里像這樣突然一口氣喘不上來直接昏迷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地!偏偏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暈了,而且暈得徹徹底底。

    我服了也睡得酣甜無比,溫樂陽就差把它放在嘴里咬了,無論怎麽拍打呼喚,它就是不醒。指著它再度喚起流金火鈴阻擋陰兵,估計得等明

    陰兵轉眼間闖進了溫樂陽的靈識,那是什麽啊!旌旗遮天蔽日,萬馬咆哮戰鼓隆隆,密密麻麻的彼此擁擠著,絲毫不知疲倦的沖鋒,遠遠的直連天際,仿佛決堤地怒海,把所有地面的空隙全部占領,一只流浩浩湯湯,不停湮滅著這片畫巫山水中所有的空間!一層層的巫術禁制也隨之發動,每一次都是數以千計的消滅陰兵,但是就像從巨浪中舀出一瓢水,根本阻擋不住那一片幽冥的腳步,甚至連拖延片刻也無法做到!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熟悉的大吼從他身後的山巒間響起:“陰兵勢大,所有人向北撤,畫城巫蠱在蟒山與這群豬狗魂魄決一死戰!”

    後方有一條連綿山脈,遠遠望去像極了一條正展開身體昂首吐信的巨蟒。

    樂羊甜已經知道前面地巫蠱擋不住陰兵,準備收縮巫蠱之力,在蟒山最後阻敵。

    溫樂陽聽見他地呼喊,臉上笑得比哭還難看。他也受傷極重,身體里的生死毒散亂成一片,一直無法匯聚凝結,根本沒力氣像剛才那樣背著劉正逃命。

    別說目光盡頭地蟒山了,現在就是給他個墳包他都爬不上去。溫樂陽拼了老命把劉正拖到自己的身邊,暗金流毒散亂的布置在自己跟前,但是根本無法有序的流轉,就那麽東一塊西一塊,鋪得雜亂無章,一窪一窪之間縫隙極大。溫樂陽費力的把兩只磨牙銅蟻放出來,這一陣子它們倆回複了不少,應該能驅趕不少流毒,沒想到兩頭螞蟻跳出來之後,向著陰兵蜂擁而至的方向張望了一下,頭上的兩根觸須乍起來,彼此呼哨一聲,死乞白賴的又鉆回了溫樂陽的包囊里,一點沒客氣。

    陰兵越來越近,溫樂陽已經能夠完完全全感受到空氣中醞釀蕩漾的森冷死意,只怕過不了幾分鐘,就得被陰兵吞沒。

    流金火鈴仿佛也隨著我服了一起酣然入睡,巨大的身軀巋然不動,倒是天上的昆侖神劍,震動的越來越急促,溫樂陽不懂劍訣,指揮不了它們,不過還是情不自禁的擡頭對著那些長劍大吼:“護主……律…律令?”

    話音落處,咻咻的破空聲轟然大作,昆侖萬劍齊齊發出一聲震鳴,猛地掉頭,飛跑得一乾二凈!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19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6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七章 陰陽


溫樂陽恨不得給自己嘴巴來上一拳。昆侖神劍聽見他的召喚之後。不僅沒沖出去阻擋陰兵。反而跑了個一幹二凈。其實這戍跟他沒關系。小掌門劉正又重傷又脫力。昏迷之後神識散亂。再也控制不住神劍。昆侖神劍沒了指引。自動回去了昆侖山老巢。

    陰風越來越熾烈。怒海狂潮般的陰兵。終於湧到了跟前!

    至金流毒沒有主人的驅動。散亂成一片根本無法阻擋陰兵!溫樂陽在陰兵襲體的剎那苦笑了一下。想不到。逃過了佞蛟的剿殺。此刻卻再也躲不開陰兵的追襲。更想不到。自己臨死的時候懷里還躺著個男人。

    一股平日里根本就無法想象的冷。不是冰針般的刺痛。不是冰淩般的炸裂。而是一層陰冷看似湍急實則緩慢的裹滿了全身的皮膚。然後鉆進了所有的汗毛孔。一層層的侵蝕骨肉、血脈、五臟六腑。偏偏意識無比的清醒。無力的感覺著自己的身體被緩緩侵蝕。等待著最後靈魂的消亡。這種等待無比折磨。也無比無聊。

    溫樂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奮力高舉雙手。把昏厥的小掌門劉正舉起來。即便兩個都要死。也就讓自己先死吧……溫樂陽很後悔。早知道剛才不那麽財迷。答應劉正死前最後一個願望。也許現在就能橫下心把劉正墊在屁股底下了。至不用像此刻那麽辛苦。擺著一個經典造型來等死。

    我服了和裝著磨牙銅蟻的包囊。也被溫樂陽放在劉正的胸口上。

    身體中那些散亂的生死毒。也終於發現了這股可怕的入侵。拼命蠕動著。想要匯聚成流。每一滴生死毒的掙動。正帶來鉆心的痛!溫樂陽的五臟六腑都在佞蛟的撞擊中受了重傷。根本難以承受生死毒潮的匯聚、湧動。

    此刻地溫樂陽真恨不得能有人照著自己的後腦勺狠狠來這麽一下子。打不死打昏也行。總好過看清楚自己是怎麽死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死後究竟是變成一具幹屍。還是變成一片枯骨呢。等樂羊甜的畫巫山水消失之後。自己的屍骨是隨著一起消失。還是亂七八糟的散落在畫城的地面

    就在溫樂陽正情不自禁地胡思亂想的時候。倏然懷里有什麽東西跳動了一下。一層飽蘊著慈悲與生氣的溫暖。輕輕柔柔的蔓延開來。那一剎那的感覺。就像初夏和暖地陽光。照耀在午後的懶散與舒適!

    那片柔暖。真的就像一輪朝陽。微笑著在心中升起!原本已經侵入骨髓地冷。就像乍遇強光的地蛇。無聲的猙獰著翻騰起身體。拼命想要把溫暖趕走。

    原本。陰兵侵體帶來的冰冷和胸口莫名其妙升起的暖一絲暴戾。更不會讓他感覺疼痛。可是這兩股力量在溫樂陽的身體中一俟交匯。立刻炸起了淒厲的嘶鳴與莊嚴的禪唱。兩股力量陡然猙獰起來。無論是冷酷的從容。還是溫暖地和藹。在此刻都亮出了利爪。呲起了獠牙。在溫樂陽身體的每一寸肺腑、血脈、骨髓、筋肉、皮膚甚至每一個毛孔、每一段須發、每一顆牙齒(咱跟牙醫搏鬥過的人。就有這種覺悟。寫疼的時候一定得捎上牙齒^^)上都展開了瘋狂的撕扯與糾纏!

    隨著兩股截然相反、彼此相克的力量在溫樂陽身體里開始激烈的撲鬥。可怕的痛苦也如井噴般。在他全身上下倏然炸裂!千萬把尖銳的冰淩與一蓬燒天地怒焰。裹雜在肌肉血脈中拼命撕扯。根本無法表達的劇痛。宛若一把把長滿鐵銹的鋸條。正在曾曾曾的鋸著他每一根神經線!

    在冥冥中回蕩的禪唱與天地間氤氳的佛光讓他恍然大悟。自己懷里還有一棵大如龍眼的佛珠。本來是小兔妖善斷留給他用來對付旱魃的。沒想到先和陰兵卯上了。這是好事。

    這顆佛珠在大慈悲寺浸潤禪意一千多年。早就成了佛家攝魂震煞的犀利法器。此刻大批的鬼煞肆虐。佛珠里蘊藏地生氣也隨之奔湧!

    溫樂陽疼得生不如死。心里卻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自己了這麽大的罪。自己最後還是給死了。那可虧死了。

    溫暖變成灼人的炙熱。越來越宏大渾厚。而鋪天蓋地的陰兵。也第一次被阻攔住前進的勢頭。一層層密密麻麻的圍住溫樂陽。特別是當大佛珠綻放禪力之後。陰兵仿佛發現了生死宿敵似的。變得更加狂暴與虐戾!遠遠望去。溫樂陽就像一塊頑固的礁石。在狂風怒號、巨浪滔天的大海中聳立。

    陰兵戾魂一個勁的往溫樂陽身體里鉆。佛珠中的生氣也源源不絕的註入。兩股力量在拼命的對抗著。彼此不斷的消磨。而第三股力量。此時也動了起來。溫樂陽自己的生死毒!

    兩方浩力在溫樂陽身體里。無處不在的剿殺。一團團陰陽之力糾纏在一起。而原先散亂四處的生死毒。就像隱藏在暗處的黃鸝。靜靜的潛伏中偶現猙獰。猛地撲過去一口吞掉。旋即再度潛伏。

    糾纏成一團的陰陽之力在被生死毒吞噬之後。立刻開始拼命的掙紮反抗。有的破繭而出。蕩起一陣讓溫樂陽痛不欲生的疼痛。而有的卻最終被生死毒同化。

    陰陽分。天地生!

    陰陽糾纏不清。既為混沌。溫樂陽的生死毒按照道家的說法。就酷似天地間混沌的原力。現在正四處糾纏爭鬥的陰陽之力。也漸成混沌(剛才打成餛飩了。逗自己樂了半死毒的本質接近。自然也成了生死毒最好的補品。雖然不是毒。但是這種原力比起毒力來說毫不遜色!甚至比起以前同化五行至毒的過程。生死毒對陰陽之力的同化更加順暢!

    有意思的是。無論是戾魂的至陰。還是佛珠的至陽。都把生死毒當成了同類。在體內遊走的時候。根本就不去理會生死毒。直到陰陽糾葛成一團的時候。生死毒才美滋滋的跳出來捕食。

    溫樂陽自己都不知道。現在仿佛開了鍋地身子。仿佛連一秒鐘都挨不過的痛苦。對他來說是多麽大的機遇與造化。無論是至陰的死力、還是至陽的生力。都和他的生死毒格格不入。只有陰陽糾纏成一團。即將分出勝負、彼此交融的剎那。才能被生死毒捕捉、同化。從而功力大增!

    而這其中地兇險。也足以嚇退神仙鬼怪。如果是一般的修士。即便功力再高。經脈和肉體也承受不住陰陽糾纏、生死毒吞噬同化時產生的巨力。早就經脈寸斷。吐血而亡。偏偏溫樂陽早就沒有了經脈。只要身子骨抗得住。無論那些力量怎麽折騰。

    已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了。也許才一秒鐘。也許整整一個世紀了。皮膚下那些原先根本肉眼不可見的細小血管也變得粗大凸起。像一層細密而狀況的蛛網般籠罩在溫樂陽身幾乎每一個毛孔都漸漸凝滲出閃爍著妖冶光芒地血珠。不一會功夫就染透了他的衣衫。可是在如此的折磨中。溫樂陽地意識卻無比的清醒。每一分痛苦。都原汁原味毫無保留的通過神經線傳遞到腦子里。身體卻沒辦法作出一個最簡單細小的動作。

    溫樂陽覺得自己就像個一頭被註水的活牛…而且註得還是辣椒水。身體不斷的膨脹。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少時間身體就會被撐得粉碎爆裂。保守估計碎片殘骸不會比指甲蓋大。以後別人來給他收屍的時候。只能用勺子往桶里盛。

    陰兵幾乎是一片片的湧進他的身體。懷里地大佛珠卻跳動的越來越緩慢。回蕩在耳邊的、又好像氤氳在天地間的輕聲禪唱。也漸漸失去了從容和清雅。變得有些嘶啞和暴躁。還有即將力竭的無奈……

    就在佛珠內的生力漸漸耗盡的時候。另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直欲嘔吐的恐怖聲音突兀的響起。鬼哭狼嚎地淒厲中。裹著人世間的各種欲望與邪念。就像一聲來自黑暗的鏘鏘號角。毫無征兆的炸裂在天地之間。巫唱!

    溫樂陽身後遠處那座連綿不絕、狀若巨蛇的蟒山。在巫唱的催動下。詭異動了起來。笨拙而迅速的向著溫樂陽所在的方向遊弋而至。溫樂陽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真的在一副卷地中心。而現在這副畫卷正被人揉成一團。山水天地都變得扭曲而可怕。從四面八方向著自己壓了下來。

    陰風、禪音、巫唱。山水奔移。天地蕩漾!

    蟒山終於盤卷起巨大的身軀。來到溫樂陽身旁。黑猩猩樂羊甜也在層層黑藤的拱衛下現身。

    樂羊甜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嘴里映襯著激蕩的巫唱厲聲長嘯。蟒山在溫樂陽的視線里仿佛跳動了幾下。隨即轟然一聲。籠罩上了熾烈的火焰!

    溫樂陽疼得痛不欲生。身體更無法稍動。但是意識異常清醒。遊移在天地之外的靈識。把周圍的一切都纖毫不差的傳遞給他。雄偉而磅礴的蟒山。被吞吐流淌的紅焰染成了一片血色。赫然就是樂羊甜的紅蛇命火。這座蟒山。才是樂羊甜在這片巫蠱天地中最大的依仗。

    就像小掌門劉正猜測的那樣。他們這群人並不是被巫蠱吸入了二樓那些畫著山水的長墻。而是山水破墻而出自成一片天地方圓。牢牢封住了畫城。也把無數正從地下湧出陰兵大軍封在了其中。

    樂羊甜自己也在這片天地中。但是陰兵的數量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幾乎是巫蠱破畫成形的同時。他就已經失去了大半江山。迫不得已中。只好再次施巫。用自己的紅蛇命火鍛造蟒山。準備和陰兵決一死前他開聲斷喝。提醒其它人向著蟒山撤退的時候。他才剛剛完成巫術。

    那時候樂羊甜根本不知道溫樂陽、劉正等人在哪。即便這片天地是他畫出來的。樂羊甜在其中也不能隨心所欲。更不是天地的主宰。這不過是一個在外人看來無比神秘詭異。遍地巫蠱禁制。同時還可以大幅提高巫蠱威力的法術罷

    不久之後。樂羊甜終於發現了陰兵的躁動。同時也發現了溫樂陽正雙手橫舉小掌門劉正。姿勢古里古怪。但是卻好像給陰兵制造了一個大麻煩。當下想也不想。立刻驅趕著用紅蛇命火鑄造的蟒山。力求和應著溫樂陽。一舉殲敵。

    巫唱厲嘯中。層層的巫蠱神通。盡數發動!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八章 鴛鴦

命火本身並不會跳出去燒人,它是巫者的力量來源,命火越旺盛,喚出的巫蠱之力也就越強烈,現在整整一座山脈都變成了樂羊甜的命火,本來就已經充斥天地間的巫唱陡然再度增大了千倍萬倍。

    無數巫蠱禁制同時爆發!

    嘎嘎的悶響激蕩,地面上綻裂開無數巨大的裂縫,毫無規律的向著四下里蔓延而過,所到之處陰兵盡數陷落。

    紅色的烏雲籠罩天際,雷聲卻又尖又細像極了嬰兒痛苦的啼哭,隨即血雨滂沱,被血雨激濺到的陰兵無一例外的發出了聲淒厲的慘叫,在掙紮中變成了粘稠的膿血。

    千億根黑色長藤匯聚成洪流,在陰兵陣中奔騰肆虐,一片片的陰兵被毫不留情的掃蕩。

    長著人臉的蜥蜴、頂著長角的毒蛇、鋪著羽毛巨蜂、會發出哭聲的蟾蜍……無數溫樂陽從未見到過的怪獸鋪天蓋地,在亢奮中盡情的吞噬著敵人……

    地裂、血雨、藤流和萬獸……不知道多少種巫蠱神通,陰兵大軍攪在一起,陰兵無邊,巫蠱無邊!一片又一片的陰兵被毫不留情的剿殺。和溫樂陽曾經見過的青苗高手施巫,樂羊甜的這些手段並沒有特別的神奇之處,但是威力上卻天差地遠,如果前者是瓢潑大雨,那現在樂羊甜喚來的巫蠱就是足以滅世的流星火

    樂羊甜此刻驅動蟒山毅然出手。不是為了救護溫樂陽,而是趁著溫樂陽吸引敵人地機會大肆屠戮,陰兵一下子被鋪天蓋地的種種巫蠱打得大亂,像倒下的麥子一樣被層層收割,溫樂陽身上的大減,大佛珠中的生氣陽力在他身體中迅速占據了上風。

    同時他硬高舉的雙手也傳來一陣震動。小掌門劉正很明顯地長籲了一口大氣,溫樂陽這才明白,劉正一直在裝暈,就那麽直挺挺的任由自己舉著。要不是身體里斷骨剜心的的巨痛讓溫樂陽不能稍動,他還真恨不得一把把劉正扔進前面陰兵與巫蠱搏殺的戰場里去。

    劉正知道溫樂陽感覺到自己了,艱難的側過臉,對著溫樂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也實在動不了了,你再堅持堅持,下次換我舉你!”一邊說著,一邊費力的伸出手想把胸口上的我服了藏起來。但是無論如何那兩條胳膊也擡不起來兩寸。

    劉正在山水破墻、巫蠱天地成形前已經受了重傷,剛才在佞蛟口下為了救人,又透支了自己所有的道家真元,現在全身上霞麻木綿軟,提不起一點力氣。比溫樂陽強點地就是他現在還能說話,而且沒有那麽疼。

    溫樂陽身體里地陰戾擋不住佛珠地力量。被佛珠中地生氣像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地擊散擊潰。沒有了勢均力敵地糾纏過程。生死毒也沒辦法繼續去吞噬和同化它們。

    無論是陰氣還是陽力。都不能直接被生死毒吞噬。只有陰陽力量相當。彼此糾纏到即將同歸於盡前地瞬間。生死毒才能同化它們。

    剛才那種膨脹得無法承受、隨時都會爆裂開來地感覺總算停止了。但是此刻已經變得比原來不知道強大多少倍地生死毒潮。也開始漸漸地聚攏。正努力地想要重新匯聚成洪流。生死毒只要稍稍一動。溫樂陽就感覺仿佛又一架鋼鐵地巨輪重重地碾過了自己地骨骼血肉。疼痛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厚重了。

    劉正偷不到盡在咫尺地蟲子。心里無比地洩氣。又把註意力轉回到面前地戰場。在凝神觀看了片刻之後。剛剛恢複了一些地臉色。又蒼白了起來!

    陰兵在最初地慌亂之後。紛紛轉頭。在連天地鏗鏘號角中。以同樣凜冽決絕地氣勢。毫不猶豫地沖向了身後地巫蠱禁制!沒過多長時間。各種巫蠱之力向前推進地速度就慢了下來。就像一只來自洪荒地勇猛巨獸一頭紮進了濃稠地泥漿沼澤。即便巨獸地氣勢再淩厲、力量再恐怖。在最初地沖勁過後。也被迫放緩了腳步!

    陰兵與巫蠱。兩股足以肆虐人間地力量。在驚天動地地決戰中。時間已經變得毫無意義。每一刻都是一個紀元。而一個紀元又仿佛變得還不如彈指一瞬。誰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陰兵怒潮地盡頭終於出現在溫樂陽地靈識範圍之內。雖然依舊是慘白地一大片。但是總好過原來那樣無邊

    樂羊甜身後的那座燃燒的蟒山,現在也幾乎看不見火苗了,只剩下一層焦黑和裊裊婷婷的青煙,看上去又荒敗又無力。同樣那些巫蠱神通現在也洩了力,變得有些綿軟無力:血雲早就散了,黑藤殘斷鋪滿了戰場……

    小掌門劉正滿臉擔心的看了一眼樂羊甜:“能…能贏

    樂羊甜傲然一笑:“總要留些力氣來對付三味老道,殺盡陰兵之後天地縮小,我不信他還能逃出……”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慘叫了一聲!

    在他的右邊胸膛,一朵血花毫無征兆的倏然盛開,旋即長出了一只手。一只短粗、有力、筋骨分明、染滿血汙的

    血手緩緩的縮了回去,只在樂羊甜的胸口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大洞,森白的骨茬擋不住如泉噴湧的鮮血!

    粗壯結實的三味老道,從樂羊甜的身後轉了出來,隨手在衣襟上抹掉血跡,臉上依舊是平時那副不怒自威正義凜然的神氣,好像剛剛被偷襲的是他。

    樂羊甜的目光里,卻並沒有太多的驚疑,反而突兀的哈哈大笑了起來,仿佛完成了畢生的心願似地。笑容痛苦而抽搐,笑聲卻豪邁和解脫。本來堪堪熄滅的蟒山大火在他狂放的笑聲里,呼的一聲再度竄動起燎天的怒焰!戰場中的巫蠱神通也乍起地巫唱聲中,重新恢複了無盡的戾氣,已經強弩之末的陰兵在不甘的慘號中被迅速滌蕩幹凈。

    三味老道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疑惑,皺眉看著樂羊甜:“何必呢。你也知道我躲開了你的心臟要害,現在收力療傷,還能留下一條命的。陰兵被你殺光了又如何?我受不到一點傷的。”

    依舊是一嘴流利的京口片子,但是因為聲嘶力竭,早就沒有了平時的輕佻與灑脫,變得有些沈甸甸地怨毒:“你和畫城鬥了這麽多年,應該聽說過鴛鴦蠱吧!”

    三味老道有些苦惱的搖搖頭:“你們畫城的手段,神鬼莫測,再鬥一萬年我也猜不透,鴛鴦蠱是什麽?”

    樂羊甜繼續裂嘴笑著:“鴛鴦同命。誰讓我受傷,誰就中了我的鴛鴦蠱。”

    三味老道饒有興趣的挑起眉頭:“然後呢?”

    “中蠱之後,我再受什麽樣的傷,同樣的外力也會加之在你身上!”說著,樂羊甜伸出右手,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一撕,硬生生的扯下了一塊連皮地血肉,立刻血入泉湧!

    同時三味老道的右臂上的袖子也啪的一聲破碎了,五道撓痕詭異的出現在他的胳膊上。不過眨眼間就痊愈了,沒留下一絲傷痕。

    施展鴛鴦蠱的人受傷,中蠱的人也會受到同樣的傷害,不過三味老道的皮肉比著樂羊甜結實多了,樂羊甜那邊鮮血淋漓,三味老道不過泛起幾道抓痕,而且瞬間痊愈。

    三味老道地表情更納悶了:“就這樣?”

    樂羊甜費力的點點頭,不知何時開始,他的嘴里已經一口一口湧出鮮血,沾滿了他地下頜、衣襟和地面。

    漫天鬼哭狼嚎與陰風厲嘯在此刻遽然一斂而空。突如其來的安靜,卻比萬馬奔騰地嘶吼更加催人心魄!

    無邊無際的陰兵大軍蕩然無存,漫天巫蠱神通也同時消失。蟒山大火。在最後地猙獰之後,終於熄滅了。

    三味老道似乎有些痛苦的皺起了眉頭:“我傷你之後。才會中蠱?”

    樂羊甜費力地喘息了幾口,才勉強著繼續開口:“你讓我受傷之後。才會中蠱,以後才會和我同命同傷。即便你剛才殺了我。你要照樣會中蠱。”

    三味老道突然笑了:“難道你剛才說什麽還有余力,殺盡陰兵之後再來殺我,是成心誘我來傷你?”

    樂羊甜的表情猙獰痛苦,每一個字都在鮮血的浸透里,沾染了巫者的戾氣:“你直接出手,或者借你請來的陰兵,又或者用其他的飛劍法術來傷我,都是一樣的。只要在這幅天地里,無論是誰、用什麽手段傷我,傷我之後都會被種下鴛鴦蠱,我不過希望你能出來,看看你的表情能讓我死的痛快!”

    三味老道居然很理解的點點頭,然後輕輕嘆了口氣,才繼續問道:“我還是不明白,這個鴛鴦蠱,對我有用嗎?”

    鴛鴦蠱,只有在樂羊甜被三味傷到後才開始發動,也就是說樂羊甜胸口那一下是白挨的。

    而且這個巫蠱,只是把傷人的外力傳遞,不是同傷,更不是同死。如果樂羊甜挨上一刀子,同樣三味老道也會挨上一刀子,但是一樣的刀子一樣的力量,能把體質只是普通人的樂羊甜捅個透明窟窿出來,放在三味老道身上,最多也就把衣服劃個小口。

    三味的身體如果是一塊鋼錠的話,樂羊甜最多只能算是個雞蛋,一塊石頭能把雞蛋砸的粉碎,但是根本傷不到鋼錠一絲一毫。

    三味老道得不到樂羊甜的回答,笑聲里略略帶出了幾分不踏實:“你是想讓我以後保著你,等你死後再護著你的屍體?嘿,麻煩!”只要樂羊甜不受傷,三味老道就不會被同樣的力道傷害。

    樂羊甜一直在笑,即便臉上的肌肉因為痛苦而抽搐,即便嘴里的鮮血始終不停的湧出,眉宇間那絲輕松的笑意始終穩穩地凝聚。仿佛即便天塌地陷,也抵不住此刻他的開心,看著老道眼神深處的狐疑,樂羊甜笑得仿佛更開心了,居然不再理會老道,而是突然放松了下來。任由自己的身體重重的仰天跌倒,目光直透天際,過了半晌,才伸出手指了指天空。

    三味老道一楞,也跟著樂羊甜一起擡頭看天,在遲疑了片刻之後,倏然臉色變得比紙還蒼白!原本整潔無比的蒼穹弧頂,不知何時已經爬滿了無數密密麻麻、或粗或細地紅色裂璺,仿佛一張猙獰的大網,死死的籠罩在眾人的頭頂!

    黑猩猩樂羊甜依舊躺在地上。淡淡的笑著問:“你保著住嗎?你分身被殺,已經身受重傷,又借請陰兵,早就是強弩之末了吧?你又知道不知道,這片巫蠱被外力被破,巫者會被什麽樣的力量反噬?呵呵,即便你不出手,最後我也會紮進陰兵里。我已經必死無疑,總要拉上你的。”

    同樣是鋼錠和雞蛋。但是即將打碎雞蛋的不是石頭,而是一顆從天而降足以毀天滅地的流星!

    三味老道突然厲聲大罵:“放你媽的屁!要不是老三死了,我又怎會身受重傷,我不受傷,巫蠱反噬又算個屁!”

    這下即便是痛苦中地溫樂陽也有些奇怪,被手槍打死在畫城的那個三味分身,是老三嗎?那老大、老二是誰,還有沒有老四老五?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還在溫家村里的風雨彩虹。

    樂羊甜根本沒理會三味的怒罵,語氣沒有太多的變化,生死大事在他的說來。就好像在討論剛剛吃掉的桔子是否甘甜:“天地為外力所害,轉眼崩塌,連你的陰兵都無法撼動地天地。居然要塌了,你信嗎?”

    三味老道原本剛正不阿的面容在扭曲中突突突的顫抖。回頭對著樂羊甜大吼:“有屁快放!”他還保留著一線希望,所以強忍著不出手直接把樂羊甜挫骨揚灰。希望能夠知道這片巫蠱天地被毀掉的原因,看看還能不能彌補。

    樂羊甜側過了頭。不再看著天空,而是望向了不遠處那柄昂然聳立的巨劍流金火鈴:“就是這把劍,我的天地根本乘不下那把劍,你要能擊碎它,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三味老道身子一閃出現在巨劍跟前,雙手平平的按在流金火鈴寬厚的劍身上,猛地吐氣大吼,轟然一聲悶響,一團刺眼的光華乍起,片刻後強光消斂,巨劍猶自巋然不動,三味老道的雙掌卻塗滿了鮮血,白嫩地皮膚被自己蕩起的巨力震得寸寸短碎!

    三味老道已經變得歇斯底里,在聲聲如雷的悶喝里,不停地向著流金火鈴狠擊。就像一只發瘋的蚍蜉,想要搖撼那一棵不知生長了幾千幾萬年地神樹!

    樂羊甜的笑聲卻依舊清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地心滿意足,不再理會狀若瘋狂的老道,而是轉過頭對溫樂陽說:“這片天地崩塌於你們倒是無礙,回山之後就歇了吧,兩千年前地事情,和你們無關。本來還想問問你我爹的事情,看來你現在也開不了口

    樂羊甜淡淡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聲驚雷,浩浩湯湯的在溫樂陽的腦海中炸響!

    本來溫樂陽對樂羊甜沒有太多的好印象,雖然是兩千年前同脈相承的師兄弟,但是自從溫樂陽知道畫城和師祖當年有淵源之後,一直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光溫樂陽把他們當師兄弟,人家畫城的人,無論是矮冬瓜樂羊溫還是大猩猩樂羊甜,就沒給過他們這些拓斜傳人一點好臉色。

    後來樂羊甜被三味老道暗算,溫樂陽雖然意外、惱怒、驚慌,但也算不上太強烈。

    可是現在樂羊甜語氣里的那種清淡,不知為什麽已經不著痕跡的***了溫樂陽的一身鮮紅的毒血!

    三味老道霍然回頭,瘋狂的大笑著:“還想活?我若死,你們誰還能活,誰還敢活!”說著雙臂一震,鬼魅般竄到溫樂陽跟前,對著他的胸膛就是狠狠一擊。

    兩聲慘叫同時響起!溫樂陽只覺得一股磅礴的力量狠狠的楔入了自己的胸膛,本來剛剛聚合起來。正要開始緩緩遊移地生死毒潮在巨力的震撼之下轟然散碎,再度散進了溫樂陽的四肢百骸!

    而一口裹雜著生死劇毒的鮮血,也哇的一聲從溫樂陽的口中噴濺,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三味老道的臉上!溫樂陽身體里容納了太多自己根本無法承受的力量,這一口毒血比著強弓勁弩的力量還要更加霸道,即刻一蓬焦臭的黑煙冒氣。三味老道的五官、臉皮和面頰頃刻被劇毒腐蝕殆盡。

    三味老道眼看著大限將至,心神早就散亂不堪,現在唯一的想法也就是臨死前再給自己拉上幾個墊背的,心神失守之下,一下子被溫樂陽的毒血噴了個正著,在嗷嗷的慘叫里重重地向後摔去。

    劉正早就被巨力掀飛了,飛得遠遠的……

    就在此刻,天地間猛地湧起了比刀子還要剛勁鋒銳的罡風,瞬間割碎了每一片空間,溫樂陽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

    原來真正的天崩地裂,不是狂嘯與撕裂、崩塌,而是失去了一切感覺,分不清此刻是等待死亡、正在死亡、還是已經死去……

    溫樂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神智有些恍惚,在楞了片刻之後,才看清楚眼前那張還算熟悉的笑臉,猛地坐起來驚呼的一聲,跟著又呲牙咧嘴的摔倒。他的胸口被三味擊中之後,剛剛凝聚地生死毒被擊散到四肢百骸里,但是壓在心肺間的淤血也噴了出去,現在勉強可以說話了。

    溫樂陽腦袋著地再次摔倒,劉正躺在他身邊嘿嘿笑著問:“他也嚇了你一跳?”

    溫樂陽沒工夫搭理劉正,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黑胖子:“你…沒死?”正靠坐在旁邊對著他們笑的人,又黑又胖,不像個人,更像一只小眼睛黑猩猩,赫然就是樂羊甜。

    旋即又是兩聲驚呼。稽非和水鏡兩個出家人各自從二樓跳了下來,快步跑到溫樂陽跟前,小心翼翼的把他和劉正都扶坐了起來。這哥倆腦子極好。被被卷入巫蠱天地之後,直接放出法寶護身。根本不亂走亂闖,反正也沒有佞蛟追他們。陰兵距離又遠。雖然身邊時不時的會有巫蠱發動,但是威力都不算太大。敵不過他們的法寶。

    直到巫蠱天地被毀掉之後,哥倆又回到了畫城,原來在二樓,現在還在二樓,連位置都沒變。

    如果不是身體里的劇痛湯湯、不遠處流金火鈴聳立、佞蛟身首異處,溫樂陽真要懷疑自己剛才是做了一場夢,現在他又回到了畫城里,滿地的狼藉,九枚道人屍體所化地屍釘都已經幹枯萎縮,變成了幹癟的皮骨,根本看不出人的樣子,原先陰兵湧出地大洞依舊氤氳著森然的寒氣……

    樂羊甜疲憊地笑了笑:“我已經死了,五臟六腑都變成了碎肉,不過本命蠱還在,能讓我再堅持一會!”

    溫樂陽不止一次聽說過本命蠱這種東西,除了巫蠱高手在拼命的時候,發動本命蠱能換取極厲害地巫術之外,本命蠱還能保住巫師最後的一絲意識,幾年前四個青苗長老就是用本命蠱發動屍蠱傳信,去向溫不草求援。不過他們可不能象樂羊甜這樣談笑風生。

    外面地夜依舊濃重,樂羊甜知道他在想什麽,微微笑著說:“你們拓斜弟子的巫蠱,兩千年里沒人指點,已經煉歪命蠱的事情:“三味老道呢?他…他到底是誰?是不是柳相的孽魂?”

    三味老道懂得把黑白島的鎮妖大陣逆轉施為,接引陰兵入世,按照劉正的推測,他就是柳相的孽魂。如果真是這樣,他一死,同命共生的錐子也會死,九頭怪物柳相遲早沖出黑白島,到時候貓妖萇貍也會迎來天譴。

    樂羊甜沒理會溫樂陽的擔心,笑容里充滿了驕傲:“三味死了,那片巫蠱天地的反噬,就算是神仙也挨不過的。”說著,岔開了話題:“時間不多,我告訴你事情的始末,你告訴我我爹的生死。三味老道的來歷你自會知曉。”

    溫樂陽點點頭:“樂羊瘦金他老人家……”

    不料樂羊甜倏然打斷了他:“住口!掠落傳人不可食言,既然約定由我先說,你就閉嘴聽我說完!”

    溫樂陽身體一震,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天下還會有這樣的人。

    樂羊甜卻一點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麽奇怪,淡淡的說了句:“如果樂羊一脈肯食言獨活,又怎會為了一句話,拼上了兩千年,拼上了祖祖輩輩的性命!拓斜門宗的小子,你聽好了吧!”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20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6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九章 一諾


溫樂陽身體里的生死毒吞噬了無數陰陽糾纏的混沌之力,散落在四肢百骸之間,又開始緩緩的移動,想要像以往般匯聚成流

    比著先前,現在的生死毒不知強大了多少,溫樂陽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每一絲毒力的移動,都會帶來筋骨欲碎般的劇痛!溫樂陽還能清晰的感覺到,生死毒對陰陽混沌的同化並不徹底,就好像一條裹滿了鐵渣的溪水,移動得異常吃力,而且鐵砂般猙獰鋒利的混沌之力,在生死毒的帶動下,不停的割裂著溫樂陽的血脈。好像每一個剎那,他的身體里都有無數根鋼針毫無方向毫無規則的在四處亂刮亂刺。

    溫樂陽都快把自己的牙齒咬碎了,才勉強抑制住吼間不停想要湧出的呻吟,他生怕打斷了樂羊甜。

    畫城、旱魃、三味、錐子、九頭怪物真身、柳相孽魂、黑白島……

    殺妖擷元、複活天錐、重列鎮妖大陣、追殺孽魂……

    一群絕頂的高手和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已經無比徹底的亂成了一團,溫樂陽根本就理不清頭緒,甚至連敵友都分不清,無數個疑團互相糾葛、互相嵌套,連個線頭都找不到。

    現在就算跳出來個能知萬事的百曉生,讓溫樂陽隨便去問,他都不知道該從哪問起。此刻終於接近真相了,種過往,一切的因果和所以,樂羊甜知道的顯然要比他多多

    樂羊甜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乍一聽上去不帶一絲感情:“畫城先祖掠落、五哥的主人靡續、還有你家先祖,他們三個人是同門師兄弟,不過沒有什麽名堂的,師祖爺爺連名字都沒留下,更毋論是什麽門宗了。三個師兄弟各有神通異術,但是最終繼承了師門衣缽的人,卻是小師弟拓斜。”

    溫樂陽在渾身劇痛中。眼神里已經閃出無限的神往,無論是掠落、靡續還是拓斜。幾乎都是足以獨定江山的頂尖高手,把他們教出來地無名師祖,也只能用大羅神仙來形容

    劉正想得比溫樂陽更深。面帶驚訝的追問:“繼承衣缽?除了巫蠱、控屍和毒術之外,那位老神仙還有其他地本事?”

    樂羊甜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們要是有機會的話。可以問問旱魃五哥。他們三位師祖藝成之後,也就分開了各自修行……”他地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雖然輕捷,但是卻毫不掩飾的腳步聲。清晰的傳了進來。

    稽非和水鏡幾乎同時跳了起來,各自亮出法寶屏氣凝神地護住了溫樂陽。樂羊甜垂死、溫樂陽和劉正重傷。還能一戰的,也只剩下溫樂陽地門小徒弟這哥倆了。

    樂羊甜的臉色卻很輕松。語氣里也透出了幾分笑意,對著進來地人說:“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就見不到我最後一

    一個看上去六十來歲、但是精神矍鑠腰板挺直的老頭子,背著雙手走了進來,讓溫樂陽等人感到意外地是,這個老頭子穿著一聲整齊筆挺的軍人制服。

    樂羊甜看到老頭子來了,就像一個筋疲力盡地孩子看到了家里的***、嗅到了母親飯菜地香氣一樣,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眼神里透出了由衷的輕松與信任,費力的指了指那個老頭子,對溫樂陽說:“他是顧小軍,是工程兵黃金部隊下屬的……嘿,反正是領導就對了!”

    老頭子顧小軍的臉色並不好看,語氣里透著一股刺刀般鋒利的威嚴:“下午城隍廟,晚上又是新天地,你們的禍是越惹越大了!”

    樂羊甜的臉上都是苦笑,眼神里卻閃爍著幾分輕松,嘿嘿笑著回答:“我都快死了,能不能就別說這些了,反正你都能搞的定。/////還有,我死了以後得回祖墳,你可別把我送到烈士陵園……”

    顧小軍一瞪眼:“還想進烈士陵園?要不是看你快死了,我直接送你去槍斃!”老頭子的口氣雖然嚴厲,但是卻彎下腰,把一只手掌按在了樂羊甜的心口上,隨即臉色一頭久久的沈默不語,顯然沒想到他會傷的這麽重。

    樂羊甜繼續笑著:“你怎麽就是不明白,我以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本命蠱能留住我一線清明,但是現在我整個人已經死了,連心臟都成肉泥

    溫樂陽就算再不諳世事,現在也能明白,這個顧小軍絕不是普通的軍人,而畫城弟子樂羊甜,恐怕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

    果然,樂羊甜繼續對溫樂陽解釋,但是他和溫樂陽等人說話的時候,語氣立刻又恢複了原先的平淡:“黃金部隊是工程兵,每天里在戈壁大漠挖沙子找金礦,這沒什麽稀奇。不過在黃金部隊的名義下,還掛靠著幾個部門,顧小軍就是其中一個部門的負責人。我一直是他手下的兵……”

    不料顧小軍卻冷哼了一聲:“你太客氣了,你哪是我的兵,你是我的活祖宗!”

    樂羊甜哈哈大笑,費力的對著顧小軍擺擺手,做了個歉意的表示,隨即倏然收斂了笑容,繼續望向溫樂陽:“剛才我知道三味的真身來了,就給顧小軍發短信,要他立刻過來,今天下午城隍廟里五哥喚出旱煞,這個婁子捅得可不算小,肯定得由領導親自出馬,我估摸著他應該已經趕來了上海,果然沒猜錯。”

    顧小軍的表情依舊不茍言笑,但是眼神中那一抹心疼無掩飾不住:“城隍廟里長出旱煞白毛,雖然動靜大但總算沒死人,里面的人都脫力昏迷,過一陣就能恢複,但是這里可貨真價實的死了不少人,還有整個上海城都停了電,嘿,你也真看得起我了!”

    樂羊甜趕緊搖頭,一嘴京口片子里充滿了輕佻:“領導,這些人可不是我傷的,都是三味妖道下的手。他還引來陰兵肆虐,我及時發動了畫城絕技。在千鈞一發之際擋住了敵人猛烈的攻勢,及時挽回了國家的損失、保護了人民群眾生命與財產的安全,更在逆境里發揚……”

    稽非老道這時候突然冷笑著打斷了樂羊甜的話:“畫城是散修第一世家。想不到,堂堂畫城弟子,巫蠱傳人居然是朝廷的人!”

    自古以來無論正邪。修士都不願和朝廷、官方有任何牽連,甘心為官方辦事地修士。在修天之人的眼里,雖然算不上敗類。但是也被他們鄙夷。稽非老道雖然是散修,但是也不願意和官面上地人打交道。言辭里更不怎麽客氣。

    樂羊甜微微瞇起了眼睛,語氣淡薄的讓人有些窒息:“我們畫城從來就不是什麽狗屁修天門宗。樂羊一脈家學巫蠱!你們修天的人,看塵世如鮑肆。可是說到底又有幾個人能和大千世界脫了幹系?你穿地衣服布料可是你自己紡?針腳是你自己縫的?扣子是你自己釘地?你吃的水果是你自己種地?你懷里的丹藥是你自己配置地,可是煉藥用的爐子也是你自己打造地?鑄造爐子的鋼精鐵母是你自己挖地?前輩留下的玉簡竹書都是他們手書,可是刻字地刀子、寫字的毛筆也都是他們自己做的?昆侖道玉虛宮的磚頭是自己燒的?大慈悲寺的蠟燭是自己煉的?”

    樂羊甜一連串說出了不知道多少個問號,把能言善辯的稽非老道說的啞口無言,這才繼續淡淡的說:“天下散修,只知道有事情找畫城,我家幫你們在塵世諸般事宜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來冷笑著說一句:堂堂畫城竟然是朝廷的人?這幾十年里,畫城幫著你們做的事,倒有一半都是顧小軍出手解決的。////”

    稽非老道在楞了半晌之後,突然一拱手,對著樂羊甜說:“服了!老道錯了!”

    樂羊甜一楞,隨即笑了笑,以前畫城的大小事情都是他哥哥樂羊溫出面,他和稽非沒打過什麽交道,沒想到這個老道倒也有幾分爽快。

    小掌門劉正也從旁邊用力點頭:“說的好!不過…你找他來幹什麽呢?”說著,伸手指了指顧小軍。

    這次不等樂羊甜說話,顧小軍就直接開口了:“我要不來,現在這里最少站著三百個警察,外面最少三十名狙擊架直升飛機,要麽你乖乖投降,要麽被亂槍打死,還能坐在這里用手指頭指著我的鼻子麽?”

    上海這樣的國際大城市,軍警的裝備、反應速度和執行力度都是世界一流的,特別是下午剛剛發生了城隍廟的怪事,早就引起了轟動,到了晚上畫城里先是有人中槍,隨即又是咆哮大鬧,又是鬼哭狼嚎,十幾個進場調查的警察一去不回,要是沒有人兜住這件事,特種部隊早就打進來了。

    樂羊甜跟著解釋了一句:“我看到三味的真身來了,就知道無論如何也是一場大戰,無論誰輸誰贏,都要有人來善後的。”

    顧小軍恨恨的怒道:“每次都是這樣,有事不提前說,出了事讓我來擦屁股,我當初瞎了眼把你招進來,現在你總算要死了!老子也能輕輕松松的再熬幾年回家抱孫子!”

    劉正看著顧曉軍,笑得客客氣氣:“將軍,您老到底是幹什麽的?”

    顧小軍似乎嚇了一跳,趕緊搖頭:“我可不是將軍,軍階低得很,不提也罷。”

    樂羊甜也哈哈一笑:“顧小軍的部門,專門負責處理和修真者有關的事件,具體的還是等他跟你們說!”說著又望向顧小軍:“你說你也一大把歲數了,出生入死的這麽多年,別說將軍,連個校官都混不上……”

    顧小軍對著樂羊甜一瞪“你懂個屁!所有校官以上的檔案,洩密的危險性都很大。不缺錢有特權,還要軍銜幹什麽。”說完,老頭子突然頓了頓,語氣里似乎裹雜了一絲沈重:“還有多長時間?”

    樂羊甜一呆,似乎這才想起來,自己馬上就要徹底死掉了,有些黯然的搖搖頭。

    顧小軍輕輕嘆了口氣:“你們先說你們的事情,等你們聊完以後再喊我。”說著,背起手頭也不回的走到了門口,給自己點了根煙。重重的吸了一口,隨即發出了兩聲滲滿老人哀傷的低咳。

    樂羊甜深深的看了顧小軍的背影一眼。突然望向了溫樂陽,淡淡的說:“求你一件事。”

    溫樂陽一直疼得死去活來,沈重的生死毒在緩慢地移動中。幾乎壓碎了他每一根骨頭,而生死毒里未能化去的混沌之力,像鈍刀子一樣隨著毒流。不停地刮著自己的筋肉,剛才他們說的熱鬧無比。但是他就一直咬著牙抗疼沒開口,聽見樂羊甜地話。費力的點點頭:“你說!”

    樂羊甜卻猶豫了一下,跟著笑了:“一會再說吧。先言歸正傳。掠落、靡續和拓斜三位師祖技藝有成之後,也就分開了。其中掠落師祖淡薄世情,一心隱修;靡續師祖熱衷功利。為皇家效力;拓笑看天下,不過在他們分開了一段時間之後,拓斜突然給兩位師兄傳訊求助。”

    掠落在得到拓斜的傳訊後大吃了一驚,三個師兄弟里,以拓斜地本領最高,能難住他的事情,除非是天塌地陷。

    掠落找到拓斜地時候,二師弟靡續也趕來了。三個師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學藝,長大成人之後每個人都是一身的絕技,雖然疏於聯系可彼此間地情分依舊無比深厚,一人有難,另外兩人嘴里罵罵咧咧一臉不耐煩,但是一定會管,而且還會管到底!

    更讓掠落吃驚的是,本領通天地小師弟拓斜居然身受重傷,雖然不足致命,但是也得修養一陣子了。當場二師弟靡續就勃然大怒,領著自己的屍煞就要出去報仇,幸虧當時拓斜把他攔下來,否則修真道上又得是一場腥風血雨。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拓斜和萇貍迎戰天下高手地時候,掠落和靡續在場,勝負肯定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拓斜等來了兩位師兄,絲毫不隱瞞事情的經過,坦言一個妖女闖下大禍,但是他要扛下來。

    掠落和靡續氣地破口大罵,兩千年前罵人的話還不怎麽豐富,基本上都是以動物作為比喻對象的形容詞,兩個師兄罵了半天,拓斜始終笑呵呵的一點不生氣。

    罵歸罵,但兄弟同心,你意孤行,我便陪你去一頭撞塌南墻,哪怕這座墻是撐天的玉柱,哪怕這座墻是佛祖的肋骨!

    當時拓斜告之兩位事情的事情,和溫樂陽現在知曉的差不多,黑白島的天錐被打斷了一根,鎮妖大陣已經殘損,九頭怪物掙脫桎梏之時,不僅是萇貍領受天譴,更是蒼生塗炭之日。

    由拓斜先去汪洋大海中找到錐子的殘魂,再由掠落帶去銷金窩,施巫將其複活,兩千年後巫法大成,抹去錐子的記憶後讓它重鎮黑白島。

    這是小師弟拓斜托付大師兄掠落做的事情。

    天錐斷碎的同時,一頭柳相孽魂借機逃脫,孽魂和天錐同命共生,孽魂死則天錐亡,但是反過來的話,天錐死,孽魂卻不受傷害。

    拓斜想要重列鎮妖大陣保住萇貍,就不能讓孽魂死掉,這就是他托付給二師兄靡續的事情,無論如何保住孽魂,天長地久的活下去。

    說到這里,樂羊甜頓了片刻,淡淡的一笑:“你家師祖拓斜,還真是個實在人!托付下來的兩件事,都是難比登天!複活鎮妖的天錐就不必說了,保住柳相的孽魂,嘿,談何容易。”

    柳相孽魂不是小貓小狗,壯大成形之後引起腥風血雨不說,說不定就會返回黑白島,幫助九頭柳相的真身掙脫剩下的八根天錐,所以二師兄靡續,既要擋住黑白島劍仙的追殺保住柳相孽魂,又不能讓這只孽魂長大成勢,這句話說起來簡簡單單,但是真要去做的時候,可就難比登天了。

    劉正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兩千年里追殺孽魂的人,就只有我們黑白島,這位拓斜奇人的囑托,說穿了就是請人對付我師尊和兩位師伯吧!重列誅妖大陣的事情,掠落、靡續、拓斜三位高人都不屑和我們黑白島的人通個氣?嘿,與其這樣,幹脆不如打上黑白島,把我們殺個幹凈。不就省心了!”

    拓斜複活天錐的大計,黑白島的天書真人也是在遇到溫樂陽之後才知道的。在之前,他們整整花費了兩千年,費盡了心機苦苦尋找柳相逃逸地孽魂。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庸人自擾,小掌門劉正的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

    溫樂陽也覺得不對勁,拓斜為了萇貍與黑白島結下仇怨。但是複活錐子、保住柳相孽魂這些事情,無疑都是雙方最終地心願。在這件事之下,雙方都會咱停幹戈。先以重列大陣為主,這件事拓斜師祖無論如何也應該通知黑白島一聲的。唯一的解釋也只能是掠落三位師兄弟。都是心高氣傲地主,做戍不屑外人幫忙。

    掠落為了完成師弟的囑托。毫不猶豫的就坑了祁連更不用說了,貓妖好言好語地他不搭理人家。非等到天塌下來才跳出去扛,靡續估計也差不多,反正三個奇人的性格都無比怪異,每一個正常地。

    溫樂陽壓住劇痛,勉強開口問樂羊甜:“那拓斜師祖呢?他又去做什麽了?”兩個師兄擔負的囑托,一個比一個重,拓斜肯定另有一件大事要做。

    不料樂羊甜卻輕輕地冷哼了一聲:“拓斜?誰知道他去做什麽了,他把事情托付給兩位師兄之後,出海帶回了天錐的殘魂,隨後就消失了,兩千年里不見蹤跡!連我家先祖掠落都不知道他去幹什麽了!”

    稽非老道詫異地啊了一聲:“拓斜去幹什麽都不說,掠落和靡續就認頭幫他辦事?”

    在和溫樂陽等人說話的時候,樂羊甜地語氣始終清淡的幾乎不著痕跡,但是聽久了,那一絲因為不甘而積攢成地怨毒,卻無論如何也抹不去:“老一輩的兄弟情誼,一句話也就足夠了!掠落和靡續兩位先祖信他,嘿嘿,那就信

    拓斜沒說去幹什麽,他的兩位師兄也不問,而是把後半生乃至身後子孫的身家,全都投進了當年的一諾!

    掠落在銷金窩里施巫複活錐子,巧心布置之後誑了祁連仙宗之後,並沒有一走了之,而是去幫靡續囚禁、飼養柳相的孽魂。,從牙縫里擠出了一聲冷哼: “柳相孽魂,沒有妖元的滋潤活不了多久,有了妖元的滋潤就一步登天誰能控制得住?我倒像知道,兩位奇人怎麽做成的這件大戍!”

    樂羊甜對拓斜沒有一點好印象,但是對掠落和靡續兩位師祖無比推崇,聽了劉正的話,出了一絲譏諷的微笑:“兩千年里,你可聽說過孽魂為虐天下?天下未必就只有玄門正宗,我們這些旁門小道里,也有通天的手段!柳相的孽魂,就養在旱魃五哥的身體里!”

    樂羊甜的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劉正楞了一下,立刻費力的搖頭:“不可能!柳相孽魂是天地精氣凝結而成,不可能被屍煞吞噬!”

    樂羊甜不耐煩的一揮手,他的的聲音在不知不覺里,已經漸漸的低沈了下來,每一個字都說的很用力:“哪個告訴你,旱魃五哥吞噬了孽魂?靡續師祖以屍俑奇術,把孽魂困在了五哥的身體里,跟吞噬元魂根本就是兩碼事,孽魂是孽魂,五哥是五哥,不過就是五哥用自己的身體,又養了只不能做主的孽魂!”

    溫樂陽腦子里哄的一響,如果孽魂被養在了旱魃五哥的身體里,那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釋了,旱魃殺妖擷元,是為了保住孽魂,也保住了錐子性命。

    只要錐子還活著,黑白島會重列,說到底旱魃五哥還是自己人,他在完成當年拓斜交代給靡續的囑托。

    可是讓他們想不明白的是,孽魂在旱魃的身體里,那已經煉出分身的三味老道,有是誰呢?

    小掌門劉正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可置信的驚駭:“柳相也能被養住?!”

    樂羊甜似乎早就預料到他們會是這樣一副驚訝的表情,略帶得意的笑了一下:“事情當然沒那麽簡單!”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章 無盡

溫樂陽現在終於確認了。旱魃五哥一直在完成當年拓斜托付給靡續的事情。不是他們拓斜弟子的敵人。身上的劇痛依舊。但是心里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任誰消弭了五哥這樣的大敵。都會輕松許多。

    而小掌門劉正。卻因為樂羊甜那一句孽魂養在五哥的身體里。驚駭的瞪大了眼睛。溫樂陽幾乎不懂修真上的事情。對此毫無感覺。但劉正可是玄門正宗黑白島的傳人。雖然不怎麽好好背書。但是大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屍煞的懷里養下孽魂。就好像在打火機里養了一個籃球一樣不可思議。不是說籃球太大打火機太小。而是這兩種東西根本就風馬牛不相及。無論如何也無法同生共長。

    柳相孽魂是天的精氣所化。能奪舍高深修者的肉身。但絕無法融於屍煞旱魃之中。根本就鉆不進去。更毋論什麽困住或者養住。

    樂羊甜的聲音有些吃力。但是始終是淡淡的拒人千里之外。不知道是因為他不喜歡溫樂陽。還是憎恨拓斜當年一走了之:“靡續師祖身負屍俑奇術。拓斜留下的囑托雖然難比登天。但是他老人家也有法子完成!”

    兩千多年前。拓斜把兩件大事托付給兩個師兄。隨即不知去向。大師兄掠落帶著冰錐殘魄進入祁連山。二師兄靡續尋找柳相孽魂。

    柳相要想存活在天的間。第一件事就是找個修士奪舍。搶了對方的身體。然後在殺妖奪妖圓。慢慢滋養壯大。而靡續想要完成拓斜的囑托。在保住孽魂的同時不讓他長大成勢。也要從妖圓上下手。

    靡續在殺死大妖之後。立刻用它們的屍骨制成小小的屍俑。再通過秘法。用屍俑把奄奄一息的妖圓養起來。妖圓與妖身制成的屍俑本來就是同根共生。因此也的以存活。妖圓與屍俑融合之後。就變成了妖俑。

    不僅如此。在把一個個曠世妖王制成妖俑之後。靡續又把妖俑藏在成形的屍煞里。讓妖俑妖圓與屍煞一起吸斂天的戾氣。再通過屍術秘法。久而久之妖俑沾染屍氣。妖圓也變成了一種不倫不類、既有屍氣又有妖氣的古怪圓魂。

    靡續現在所作的事情。是以後他困住柳相孽魂的關鍵。

    等到屍俑浸染屍氣成形之後。被旱魃吞掉。化解其中早已變質的妖魂之力以後。就會靈智大開。但是因為這種魂力不倫不類。旱魃五哥永遠也不會轉生成人。而是變成天的間第一個有靈智的屍煞。從此半人半鬼遊走陰陽兩界。

    這種古怪的圓魂。從表面上看和妖圓沒有絲毫的差別。只要吞噬之後才會發現實際上。柳相孽魂不知其中被人做了手腳。肯定也會大喜不跌的吞噬。靡續制作的妖俑生前無一不是曠世妖王。對於孽魂來說是極道的補品。

    孽魂吞噬妖圓的時候。必須離開爐鼎。以魂魄里的精氣化掉妖圓。等妖圓被徹底煉化之後。再回到身體中。

    而孽魂在吞掉靡續牌妖俑之後。自己也會沾染屍氣。一下子精氣里摻進了根本無法被煉化的屍氣。再也無法回到還活著的爐鼎中。屆時再由已經開通靈智的旱魃將其吞掉。

    因為屍氣作祟。柳相孽魂根本無力反抗。被旱魃吞噬之後。孽魂中有天的精氣。所以不會像阿蛋煉化蘑菇魂力那樣。被旱魃化掉。而是與屍煞的身體糾結成一體。再也無法離開。從此只能和旱魃五哥同生共死。

    寄生在旱魃身體里的孽魂。既無法離開五哥的身體。也不能失去妖圓的滋養。否則依舊會漸漸枯萎散碎。而妖俑里的屍氣妖圓。就變成了它的毒品。其中的屍氣讓它永遠也無法再發展壯大。但是裹雜屍氣的妖圓又能保住它不死。

    這就是靡續設計的辦法。既保住了孽魂的性命。又困住它不能長大。更讓自己的屍煞旱魃的以開通靈智。而且還不會遭受天劫!

    如果誰想殺死孽魂。就的先幹掉旱魃五哥。試問天下如拓斜三位師兄弟出手。又有幾個人能傷的了旱魃五哥!

    樂羊甜一口氣把事情前面的經過都說了出來。似乎有些疲憊。閉上嘴巴稍稍休息。此刻的畫城里寂靜無聲。無論是溫樂陽劉正還是稽非水鏡。全都驚訝的彼此對望著。這是什麽樣的神術啊、什麽樣的心機算計!

    靡續師祖鼓搗了一陣。不僅恰到好處的保住了柳相孽魂。而且還作出來一個天的間亙古未有、就連天劫都不知道該不該往下砸的旱魃五哥!

    掠落師祖複活天錐匪夷所思。靡續師祖保住孽魂的過程更是驚絕天下!

    “不過。”樂羊甜在休息了片刻之後。再度開口了。他的語氣疲憊而淡然。還有一絲將死的黯然。聽上去已經不再那麽冷冰冰的拒人千里。而是讓人有些說不出的難過:“妖俑埋在屍煞的身體里。要足足一千二百年才能盡染屍氣。才能使用。”

    即便在生死毒流淌帶來的劇痛里。溫樂陽仍舊愕然的問了一句:“一千年二百後才能

    樂羊甜點了點頭:“所以保住相孽魂這件事情。靡續師祖自己是做不來的。”

    兩千年前。靡續不停的殺妖擷圓、藏俑養屍。不說施法的過程有多細密困難。就是那些曠世大妖。即便比不上萇貍。實力也都是卓絕天下。也沒有一個好對付的。兄掠落在完成了複活錐子的巫法。從祁連山回來之後。就開始幫助靡續尋找柳相孽魂。師兄弟兩人雙管齊下。一個找人。一個殺妖。

    又過了幾十年。大師兄掠落終於找到了柳相的孽魂。

    柳相早已經成功奪舍。搶了一個修真小門宗一位掌門的身體和功力。變成了修真正道上的人物。

    樂羊甜說道這里的時候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柳相孽魂控制的門宗就是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鵝羊道!控制的爐鼎。就是三味道人!當然。兩千年前他可不叫三味。也不是現在這個長相。但是人絕不會錯。現在的三味老道。就是兩千前被孽魂奪舍的爐眼。誰也沒說話。從白天在城隍廟開始。今天已經足夠多的意外了。三味是柳相孽魂的事情。不過是在他們早已經麻木的神經線上。再潑上一層薄薄的辣椒面。

    兩千年前大師兄發現孽魂的時候。它已經開始借鵝羊道的手殺妖擷圓滋補自己。但是當時三味真人僅僅是個實力一般的修士。雞籠道的力量也薄弱的很。只能殺些小的妖物。那些強大的妖王他們才不敢惹。

    掠落並沒有直接去把孽魂捉住。反正靡續那邊還沒準備好對付孽魂的手段。現在就算還是要給他找一個爐鼎。和養在三味真人身體里沒有絲毫的區別。

    孽魂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有妖圓的滋養。掠落始終在暗中監視。只讓他們打到那些小妖。保證孽魂不會生長的太快。

    但是歸根結底。掠落和靡續都不是神仙。雖然壽命遠比一般人活的長。但是等到一千年之後。妖俑可以用的時候。靡續和掠落兩位奇人早已化為塵土。

    而且無論是施巫複活天錐。還是殺妖制俑。都讓他們圓氣大傷。在找到孽魂的時候。兩位奇人的剩下的壽數也不過百十年了。

    靡續沒有子嗣傳人。只有旱魃屍煞。而旱魃屍煞雖然不死不滅。但是在屍氣妖俑沒有成形之前。也無法開通靈智。沒有了主人引領的時候只會天天在山坳里喝涼氣兒。

    所以掠落就把這件事情。當成遺命留給了他的後世子孫。畫城樂羊一脈。

    百年之後。靡續與掠落兩位奇人相繼去世。旱魃五哥被主人封住靜等千年後妖俑成形。而這將近一千年里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畫城弟子的肩膀上。

    掠落的巫力。可以通過巫蠱秘術留給下一代的子嗣。但是其中會衰減一些。而且繼承祖先巫力的弟子。都活不過七十歲。畫城樂羊氏表面上是散修中人。但是每一代都會有一子巫法大成。負責監視著鵝羊道中的柳相孽魂。既不能讓它殺死大妖實力猛增。也不能讓它一個妖怪都捉不到活活枯

    雖然對於普通人來說。七十歲也算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畫城本來就有養氣的功夫。即便不能永生不死。一般來說活到一百四五還是沒問題的。繼承了師祖的巫力。等於憑空抹掉了一半的壽數。

    柳相孽魂附身在三味老道的身體里。不停被畫城巫蠱高手監視。始終無法真正壯大。但是也點滴積累。實力有了不小的提高。鵝羊道在他的幕後指引下。也漸漸興盛。直到千多年前修真道大亂。正邪決戰。鵝羊道脫穎而出。成了正道五福之一。

    基本上可以確定。柳相孽魂的管理才能、對功法的領悟。比著三味老道要強多了。至少鵝羊道發揚光大了……

    在距今差不多千年的時候。妖俑終於成形了。當時的樂羊弟子按照靡續留下來的辦法。取出妖俑。讓旱魃吞噬。

    旱魃五哥果然靈智頓開。它本來就是屍煞里的極品。有了意識之後。基本上能把以前的事情全部回想起來。開始忠心耿耿的執行主人的命令。先用妖俑誘出了柳相孽魂。在孽魂沾染屍氣之後一口吞下。事情到了這里的時候。大功告成!

    三味真人自己的魂魄。早。又失去了孽魂之後。就變成了一個活死人。活不了多長時間。當時五哥清醒之後。狠狠的一爪子挖進了三味的胸膛。但是一旁的樂羊弟子正在修煉一種特殊的巫蠱。不能見血光。就攔住了旱魃五哥。把那具已經重傷的爐鼎扔進了山谷里。任由他自生自滅。

    旱魃五哥是遊走陰陽之間、亙古未有的怪物。擁有不死不滅之身。但是他身體里的柳相孽魂可不是不死不滅。還需要妖俑妖圓。雖然當初靡續留下了大批的妖俑。但是也總有用完的那一天。所以旱魃在畫城的幫助下。又開始殺妖擷圓。制作妖俑。

    旱魃五哥按照靡續留下來的典籍。也學會了制作妖俑。

    說到這里。樂羊甜再次休息了片刻。再開口的時候。卻突然岔開了話題。對著臉頰抽搐、眉毛亂跳的溫樂陽問:“你覺的畫城的實力怎麽樣?”

    溫樂陽是拓斜傳人。而畫城一脈。為了當年拓斜的囑托。苦心經營了兩千年。不僅掠落師祖。就連他的每一代子孫。也把自己全部的精力和生命投入到當年的諾言中。是拓斜一脈毫無疑問的恩人與摯友。無論畫城弟子怎麽想。溫樂陽現在對他們只有感激與敬重。聽見樂羊甜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勉力壓住身體里幾乎要***起來的劇痛。里沒有絲毫的不敬。認認真真的回答:“深不可測!”

    聽到這樣的評價。樂羊甜似乎挺開心。難的之極的笑了:“我們每一代中都會有一個弟子繼承掠落先祖的巫力。雖然巫力在代代傳承中不停的衰減。但是這股力量依舊非同小可!再加上旱魃五哥靈智已開。和我們樂羊弟子互為奧援。單論實力而論。畫城在修真道上要想做什麽。誰也攔不住的。”

    畫城在修真道和凡間擁有廣博的人脈。不僅和散修、正道關系極好。與世宗也頗有頗多的聯系。現在邪道隱藏在世間的幾大家里。有不少都收過畫城的庇護。畫城有這樣的勢力。想要幫著旱魃五哥建立一個殺妖擷圓的組織。根本就不是什麽難事。而且還把一些已經落魄的、沒有門宗的邪道高手直接拉到了旱魃麾下。當年在峨眉山和魏老三同歸於盡的邪派高手、彩虹七位胖子的幹爹。就是其中之一。

    大妖由旱魃五哥和畫城的巫蠱高手聯袂搞定。其他的小妖就由手下人去殺。

    從旱魃五哥靈智大開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如兩位先祖所想的那樣。按部就班一切正常。可是誰也沒想到。在幾百年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絕頂高手。身上的功法別具一格。但是神通極大。目標直指旱魃五魃五哥也沒那自己當外人。直接跑到了畫城里去修養了。

    從那以後。敵人始終躲在暗處。不停的想要殺掉五哥。而五哥有畫城的巫蠱高手相助。實力高於對方。但是始終無法正面面對敵人。雙方一鬥就是將近三百年。終於在一次兩敗俱傷的惡戰之後。敵人逃遁的無影無蹤。

    從哪以後。畫城就發動一切力量。想要找出敵人到底是誰。直到不久之前。他們才終於查出來。現在的三味老道。就是當年那個孽魂寄生的爐鼎。不知為什麽不僅沒死。反而功力大進。比著旱魃五哥也毫不遜色。雖然名字改了。樣子也改了。但是人絕對不會錯。

    一千年前。屍煞五哥抓在三味身上的傷痕。至今猶在。當時傷口里沾染了濃重的屍氣。即便傷口以後愈合。傷疤也無法被消抹。憑著這個印記。畫城終於認出了三味。

    可是當時錐子複活在即。樂羊家根本顧不上去挑了鵝羊道。開始專心致誌的準備師祖掠落留下的巫蠱秘術和巫蠱法寶。

    樂羊甜的聲音。比著開始的時候已經低沈了不少:“當年掠落師祖留給我們的遺命很細致。一條一條寫的清清楚楚。不過概括來說只有兩條:一是完成拓斜的囑托。等天錐複活之後抹去他的記憶;二是幫助靡續先祖完成囑托。”了魚肚白。對於溫樂陽等人來說。連番驚心動魄意外橫生的一天。終於過去了。

    “只不過我們誰也沒想到罷。畫城兩千年里世世代代幫著靡續先祖。結果自己的事情卻辦砸了!錐子已經複活。卻不肯返回黑白島。嘿。嘿嘿!溫樂陽。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大抵說完了。你還有什麽要問的。也等上一會。先告訴我我爹的生死下落!”

    溫樂陽點了點頭:“樂羊前輩身受重傷。現在已經被救回到九頂山養傷。”

    樂羊甜重傷垂死。溫樂陽怎麽忍心告訴他真相。不料他的話剛說完。樂羊甜倏然右手一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股黯淡的幾乎肉眼不可見的巫火。從樂羊甜的手上費力的爬進了溫樂陽的手腕。一閃而滅。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印記。

    火辣辣的刺痛從溫樂陽的手腕直沒血脈。即便他的四肢百骸都正在被比坦克還要沈重的生死毒碾來碾去。還是清晰的感覺到巫火的錐心刺痛。

    樂羊甜的目光里。掛起了與垂死之際毫不相稱的神采。炯炯的盯著溫樂陽:“我是巫者。自然能分辨真話假話!”說著。伸手指了指溫樂陽手腕上的燙痕: “有了這是道蠱。你若對我說實話。則平安無事。如果對我說謊。你可知道會有什麽樣的下場?”樂陽趕緊搖了搖頭。

    樂羊甜的笑容里。依舊還是那樣掩飾不住的驕傲:“這道蠱的名字。叫拔舌。我再問你一遍。我爹的下落。究竟如何。”此刻再問。樂羊甜的表情已經無法抑制的緊張起來。目光里蘊含著深深的恐懼與同樣沈重的希望。甚至都些不敢在看溫樂

    他已垂死。卻依舊倔強。不肯自欺欺人!

    劉正也緊張的看著溫樂陽。心里想著如果此刻回答樂羊甜的是自己。究竟該怎麽說。

    溫樂陽的額頭明顯見汗了。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迸出來。語氣費力無比。卻讓人聽不出來是因為緊張恐懼。還是因為堅決篤定:“樂羊瘦金他老人家。深受重傷。現在溫家九頂山養傷!”

    樂羊甜那張緊張的胖臉。倏然放松了下來。他在笑。笑聲逾越而快樂。但聽上去好像嬰兒口中的嗚嗚聲。有些詭異。更多的卻是一股早已蔓延卻無可言喻的酸楚。

    溫樂陽的舌頭在嘴巴里像條泥鰍似的劈啪亂彈。也不上身體里的劇痛了。一直彈到滿嘴口水。才確定自己的舌頭還在。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不料樂羊甜倏然收斂了笑容。正色對著他說:“一天之後。巫蠱就會發動。你若騙我。今天就多說些話吧。從明天開始一輩子也不用再說話了!”樂陽剛剛放松下來的心立刻又跳到了嗓子眼。幾乎有些絕望的看著樂羊甜。

    樂羊甜又笑了。這次笑的貨真價實:“我現在人都死了。那還能施展高深的巫術!剛才那道巫火印下的。是樂羊家的印記。你可以憑他找五哥和我大哥樂羊溫。他們就算不把你當自己人。也不會一見面就殺了你!”說著。他又從懷里取出了那只世宗高手委托稽非水鏡帶給他的玉訣。放進溫樂陽手里:“這個東西。轉交給我大哥!另外顧小軍這老頭。這些年對我不錯。如果以後他有什麽事情找你幫忙的話……”

    溫樂陽不等他說完。立刻用力點點頭。樂羊弟子的要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

    樂羊甜笑了一下。跟著又輕松的搖搖頭。還在為剛才施展的拔舌而的意:“沒點用處。我隨便用個小手段。就讓你乖乖的說實話了!”

    溫樂陽咬著牙。把全身里根本無法抑制的劇痛憋住嘴里。用盡全身的力氣作出了一個笑容:“樂羊家的手段。誰能防?樂羊家的重信守義。誰不服!”

    樂羊甜似乎對這個馬屁不怎麽感冒。繼續淡淡的說著:“每一代畫城的弟子。從心里都是埋怨的。掠落師祖為了自己的同門義氣。把我們這些後世子孫全都連累了。不過是當年師兄弟間的一句諾言。師就是了。又何必這麽執著。”

    溫樂陽搖搖頭:“你們這些畫城弟子還不是一樣。”每一代畫城弟子。雖然嘴里不說。但是心里無一不在抱怨、更無一能夠理解。師祖當年居然為了師弟拓斜的囑托。就拼上了全部心血。可他們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根本就無法理解的師祖遺命。窮盡了代代心力!

    只為一諾!

    樂羊甜似乎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在聽到溫樂陽的話之後先是楞了一會。才霍然放聲大笑。笑聲里飽蘊著全身里的氣力。更飽蘊了畫城一脈兩千年的豪邁:“師祖一諾。畫城一諾。窮盡兩千年的心思。永遠也完不成。永遠也完不成。永遠也完不成!”

    最後的笑聲戛然而止。突兀的讓生者窒息。突兀的讓死者不甘!

    掠落遺命。變成了畫城弟子無窮無盡的任務。即便錐子如願以償的被抹去記憶。黑白島鎮妖大陣重列。但是幫助五哥保住孽魂。是永遠也沒有盡頭的。

    樂羊甜已死。卻雙目圓睜。溫樂陽在稽非老道的攙扶下。費力的湊過去伸出手。想要合上他的眼睛。

    就在溫樂陽的手掌撫上他雙眼的剎那。樂羊甜倏然身體一挺。直挺挺的跳了起來!

    這下子把所有人的嚇的驚老道幹脆拉著溫樂陽一起仰天摔倒在的。水鏡和尚則大不跨上。拎著自己的佛珠和法器。色厲內荏的斷喝:“塵歸塵土歸土。往生極樂……”

    溫樂陽摔在的上。急忙打斷了大和尚的超度。望著樂羊甜突然乍起的身體。認真的問:“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我助你!”

    樂羊甜目光僵直的望向溫樂陽。僵硬的聲音里。略略帶著一絲不甘: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22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7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一章 車禍


樂羊甜死了。

    過了一會劉正才緩緩的開口:“還有些事情沒弄清楚。樂羊甜是繼承了祖先地巫力,為什麽去到冰林的卻是他爹,三味老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溫樂陽費力地搖搖頭。充滿痛苦又有些疲憊:“這些事情。等找到樂羊溫和旱魃再說吧。”弄不明白的事情何止劉正說地那兩點。萇貍到底去哪了;半個月在上海爆發的前驚動各大門宗的靈元震動到底是怎麽回事;昨夜大穿山甲破土釋放妖元,為什麽旱魃沒去殺妖擷元;旱魃殺妖就殺妖,何必跑到城隍廟來開一家瓷器店……兩千年里地曲折經過。雖然有了大體的脈絡。但是仔細一想還有太多地疑問了。

    稽非老道的腦筋還在當年的一諾千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掠落和靡續。他們也真夠狠地。為了拓斜…師祖的事情,一個毫不猶豫地坑了祁連仙宗兩千多年,還把自己子孫後代全都搭上了;另一個幹脆殺盡了天下地大妖……咱們那個師祖。恐怕也是個狠角色……”

    這時候老頭子顧小軍走了過來。看見樂羊甜已死。老頭子那雙只有被生死打磨過無數次才會如此硬朗鋒利的眼神,也黯淡了一瞬,旋即又複明亮,目光炯炯的瞪向溫樂陽:“溫樂陽?”

    溫樂陽點點頭,略有些詫異:“你認識我?”

    顧小軍發出了極輕的一聲冷笑:“你現在這麽有名,想不認識你都難!”說著又擡起手指點著其他人:“稽非道長、水鏡和尚,還有昆侖道留正掌門。嘿。都是修真道風頭正勁的人物!”

    劉正現在重傷脫力,再加上知道了柳相孽魂的真相。沒心思應酬老頭,只略略的點了一下頭。勉強做了個笑容算是回應。

    稽非和水鏡卻略帶驚喜地對望了一眼……

    顧小軍沒理會兩個出家人充滿期待的目光,而是繼續望著溫樂陽。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不顧大義。只問親疏,這樣的人是妖孽還是好漢?”

    溫樂陽勉力想要挪動一下身體,使出全身地力氣也僅僅抽動了一下,但是那種蝕骨地劇痛。已經消散了一些。不像剛才疼得那麽厲害了,聽著老頭子地話。回答的根本沒猶豫:“這樣的別人,都是妖孽,這樣的自己人。都是好漢!”

    顧小軍聞言愕然。顯然這個答案大大地出乎意料,過了片刻之後才嘿嘿笑著搖搖頭。岔開了話題:“樂羊甜地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可能對你們有用。”

    溫樂陽立刻來了精神,剛要發問,不料顧小軍又趕忙搖頭打斷了他:“我知道地不多。禁不住你問,我直接說出來也就是了。”

    顧小軍負責地部門。是專門應對修真事件地,是絕對的特勤加特權機構,他們地職責不是要鏟除修真道。只要修真道不危及他所維護地東西就好。至於正邪之間,五福世宗願意怎麽折騰都是他們自己的事。與顧小軍無關,在他眼里,旱魃也罷、五福也好。都沒有任何地區別。

    樂羊甜是顧小軍雖然是上下級地關系,同時互相依賴,顧小軍用自己地權力幫著畫城做了不少事,樂羊甜巫力卓絕,是顧小軍地頭號幹將。幾乎一半與修真者有牽涉地案子都是樂羊甜辦理的。這一老一少之間的情誼也無比深厚。幾次出生入死。

    水鏡和尚有些狐疑地看了顧小軍一眼。樂羊甜死前,毫無以為是當今天下的第一大巫。就連五福掌門那樣地高手碰上他,也只有認倒黴的份。再加上畫城在修真道上地廣博人脈、旱魃五哥地鼎力相助,樂羊甜想要辦些和修真者有關地案件。自然手到擒來。可是顧小軍左看右看橫豎不過是個普通人,有什麽資格和樂羊甜一起出生入死。

    顧小軍知道和尚在想什麽,充滿驕傲地一笑:“不用疑慮,我就是個普通人,學過散打練過射擊,還會些催眠、逃脫、追蹤之類的小竅門,不過可沒有一點修真者地本事……但是,修真地也是人,只要是人就能對付!我幹這行四十年。栽在我手上地那些所謂修天之士,已經數不清了。”

    說完頓了片刻。顧小軍又補充了一句:“只要準備得夠充分。一只貓未必殺不了一頭熊!”

    樂羊甜和顧小軍是忘年之交,又幾次生死與共。一般的事情都不會瞞著他,所以顧小軍對旱魃、妖元也都了解個大概,旱魃五哥開通靈智之後,最喜歡人間地生氣,所以才在全中國最熱鬧的地方之一,城隍廟開了間瓷器店,自從五哥來了上海。畫城弟子在上海建立了一個據點,互相守望隨時策應。

    顧小軍說到這里,就閉上了嘴巴。

    溫樂陽正聚精會神的聽著。不料這麽快就沒下文了。楞楞地問他:“完了?”

    顧小軍理所當然地一瞪眼:“可不完了。就知道這麽多!最近要出大事。我忙得暈頭轉向。直到你們在城隍廟鬧事。我才匆匆趕過來。”

    可惜溫不做不在,否則一定兩眼泛光地追問一句:啥大事啊?

    黑白島雖然不像祁連仙宗被坑地那麽慘,但是也被人家拓斜師兄弟擺弄在股掌之間,劉正的心里始終憋著股邪氣。也不再像平時那麽隨和可親。斜斜的看著顧小軍:“城隍廟里擺著個屍煞旱魃。你們就不聞不問?”

    顧小軍的回答也毫不客氣:“問什麽?只要你們不禍亂天下,我們才懶得管!旱魃和昆侖道,在我眼里沒一點區別。我要是去城隍廟抓了旱魃。是不是也要上昆侖山去炸掉玉虛宮?”

    小掌門劉正勃然大怒。低低地怒嘯一聲,咬著牙就要掙紮爬起來動手。溫樂陽不知從哪來地力氣。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劉正。誠懇之極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劉正楞了一下。過了片刻,溫樂陽又說了句:“對不起!”

    黑白島劍仙。維護天錐大陣看守柳相,暗中匡扶天下。如果不是萇貍打碎天錐。天下有誰知道他們?所以有此一謝。別說只溫樂陽自己,就算全天下的人一起道謝。黑白島地弟子傳人也當得起!

    萇貍惹下了滔天大禍。巫、屍、毒一脈三大奇人相繼出手,黑白島三位劍仙皆因此而深受重傷。更白費了兩千年地心血。不光溫樂陽自己,而是所有拓斜弟子都應該說上這一句對不起。

    劉正楞楞地看著溫樂陽,兩個人地目光都在重傷里顯得有些渙散。過了半晌,劉正突然笑了,又恢複了原來那副不著調的表情,笑嘻嘻的說:“別鬧。你把紅蟲子送給我就成了……”

    我服了這時候早就掉到地上去呼呼大睡了,偶爾還哆嗦一下身體,打個酒嗝。

    稽非老道心眼活泛。立刻跳過去。用一塊碎玻璃小心翼翼地把我服了鏟起來,獻寶似地放回到溫樂陽地懷里。

    這時候外面走進來一群人。都是便裝。但是個個腰板挺直表情堅毅,一看就是行伍出身,根本不理會溫樂陽等人。而是手腳麻利地還是收斂畫城里的屍體,其中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把樂羊甜擡了出去。

    溫樂陽嘴巴一動,似乎想說什麽。顧小軍對著他搖搖頭:“放心,他的屍體我們會處理好,”說完老頭子頓了片刻。似乎想說什麽。不過最終還是搖搖頭岔開了話題:“你們不能呆在這里,準備去哪?”

    劉正先開口。也不隱瞞:“我回師尊那里,這里的事情要盡快向他老人家稟明。”

    外面地天色已然大亮,昨天地這個時候。溫樂陽剛和導遊小柳碰頭。正準備進入城隍廟,那時候他做夢也想不到。短短一天里,竟然會發生這麽多事。

    溫樂陽也猶豫了一下。有些頹然的搖搖頭,他現在連動一霞難。更毋論在做什麽事情了。想來想去也只有先回溫家村。好在現在知道,殺妖元地旱魃五哥也算是自己人,萇貍不會傷在他地手里,算來算去。只要萇貍別碰上生死大仇人錐子。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顧小軍點點頭:“我派車送你們。”

    溫樂陽倒無所謂,不過稽非水鏡和劉正同時冷哼了一聲,極有骨氣地仰起頭,目光斜飄屋頂,他們都是修士。觀念自幼根深蒂固。不肯領情。

    溫樂陽笑了,微微琢磨一會之後吩咐:“水鏡和尚送我回溫家村,稽非道長幫我送劉正掌門。”

    稽非老道想得很周到。對著溫樂陽點點頭:“我送劉正掌門之後。再去一趟北京畫城,如果他們給面子,我就請樂羊溫上九頂山,玉符還是要交給他的。”

    溫樂陽大喜點頭。他現在的狀況哪也去不了。用玉符做借口。請樂羊溫來一趟九頂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那就再好也沒有了。

    稽非老道把水鏡和尚拉到了一旁,低聲問他:“和尚,你還有錢不?”

    水鏡和尚一臉的警惕:“幹啥?”

    老道皺著眉頭:“以前咱沒少去畫城蹭吃喝銀錢。不過那時候不知道他們原來這麽橫。這次去可不敢再空著手了。怎麽也得買點什麽才好上門。”

    和尚大義凜然地點點頭,從口袋里抓出了一把錢,其中有兩張紅彤彤,全都塞進了老道的懷里:“就這麽多!”

    溫樂陽這時候。卻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了!現在身體里那些寒雜著陰陽之力地生死毒。似乎有了靈智似地,好像知道他根本無法承受毒流的湧動。居然安靜了下來。靜靜地趴伏在四肢百骸里。不再像剛才那樣奮力的蠕動。仿佛要抽離骨髓地疼痛也隨之停止。

    溫樂陽能勉強走動,但是費力無比。更使不出什麽力量。他地四肢百骸都太沈重了,沈重到他的肌肉筋骨都難以拉動。生死毒就像一塊塊硬邦邦的鉛錠,死死地壓在他每一根骨頭上。

    溫樂陽使者擡手,想打兩下錯拳,來試著化解毒力。結果剛一蘊力。就猛地慘叫了一聲,摔在和尚地懷里,沈重的生死毒一流動。那股沈重地碾壓還可以承受、但是毒力里包裹的陰陽之力。立刻又像刀子似地攢刺起來,讓他痛不欲生。

    顧小軍瞇起眼睛看著溫樂陽:“真不用我送你?”

    溫樂陽放松了拳力。生死毒一旦不動。疼痛也就消失了,苦笑著搖搖頭:“水鏡和尚送我就行……不過,”說著,溫樂陽費力地伸手,指了指那把巨大地流金火鈴。和身首兩段地佞蛟:“這兩樣東西,你能幫我送回家不?”

    樂羊溫的巫蠱天地破碎。被卷進去地東西又都回到了畫城,另外被我服了莫名其妙喊來地巨劍也插在畫城的地面上。

    侫蛟是天地異獸。就算死了屍體上也都是寶貝。何況它和溫樂陽地幾乎是毒性相同。有很高地學術研究價值……。這個東西往紅葉林里一放。負責養毒蟲煉毒素的病字號立刻就得炸了窩,佞蛟被砍掉了頭顱之後。並沒有血液四濺,從傷口上看。它的血都像果凍似的,並不四處流淌。

    巨劍流金火鈴就更不用說了。‘我服了’如果真能對它召之即來。估計溫家上下老幼,全都能做夢把自己樂醒了。

    顧小軍先指著佞蛟的屍體:“這個東西沒問題,不算太大,一輛貨櫃車就能送到你家。這把劍嘛……”顧小軍使勁嘬了幾下牙花子。才猶豫著說:“得花點時間。我幫你想辦法吧!”

    小掌門劉正嘻嘻一笑。回頭對溫樂陽說:“他對你這麽好。你小心點吧!樂羊甜死了。他得招新兵。”

    顧小軍居然毫不掩飾的點點頭:“你幫我我幫你。大家都方便地。”

    溫樂陽不置可否地笑了。他本來就答應了樂羊甜。對於顧小軍能幫就幫,樂羊一脈為了拓斜重信守義。兩千年前僕後繼,雖然心中不滿但是做起事情沒有一絲猶豫,現在輪到他這個拓斜弟子,除非死了否則絕不會食言。

    顧小軍似乎還沒註意到。溫樂陽對他自己答應樂羊甜的事情,重視到什麽程度。

    稽非老道扶著小掌門劉正去找同門去了,顧小軍則一直把溫樂陽送出了酒吧街。塞給了他好兩張名片,一張是顧小軍自己的,另一張是他們部門在四川地聯系人。清晨的空氣帶著微微的涼意。沁人心脾。溫樂陽愉悅的深呼吸。問顧小軍:“柳相地事情。樂羊甜和你說過吧?”

    顧小軍有些納悶地點點頭:“知道個大概。”

    溫樂陽地表情,比顧小軍還納悶:“那個怪物要逃出來,大夥都沒好日子過。你們怎麽不管?”顧小軍的機構。不是要追殺修真者,只是防止修真者在人間搗亂,按理說柳相要掙脫天錐。殺出黑白島為禍人間的事情,歸他專管。

    顧小軍苦笑著搖搖頭:“我怎麽管?我打個報告申請國家給我批一顆原子彈?該說地我早就說了,這個事超出我能力範圍。我也只能匯報。”

    溫樂陽琢磨著打簽呈領原子彈地事的確不太靠譜:“那你至少也得幫著我們,把錐子趕回黑白島。重列大陣吧?”

    顧小軍苦惱的搔了搔腦袋,仿佛溫樂陽給他出了個難題:“這個…這里有一個原則問題。只要不像昨天似地在鬧市區開戰,我們就不會管,不管你們怎麽折騰。都是你們的事。

    而且一旦我們介入。就不會管什麽正邪和理由。肯定就是直接把你們一網打盡。”

    這下溫樂陽被他氣樂了:“柳相重返人間。也只是我們修真道的事?九頭怪物應該不是只殺修士吧?”溫樂陽的語氣倒不是責難。他自己也吃不準。柳相到底是愛吃普通人。還是愛吃修士。

    顧小軍嘿了一聲。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你跟我說這些沒用。領導根本不覺得柳相有啥,覺得這都是你們自己瞎哄哄的事,只要你們不犯規就不許我管。我有啥辦法!再說……”顧小軍眼珠一轉,一下子從一個熱血衷腸鐵肩擔道地老軍人變成了嬉皮笑臉地老狐貍:“就算柳相逃出來。你怎麽就知道他先來中國?沒準一路向東就溜達到其他國家去了。說不定還是好事呢。”

    怪獸,屬於全人類。

    溫樂陽楞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徹底服氣了。對著顧小軍揮了揮手。在和尚的攙扶下鉆進了一輛出租車。

    水鏡和尚等車開起來之後,才甕聲甕氣的對司機說:“去四川!”

    嘎的一聲,司機一腳悶住了剎車:“去哪?”

    溫樂陽在路上。根本就不再動腦筋。靠在座位上,看著窗外的風景心情漸漸地開朗起來,他就是有這樣地好處,想不通地事情根本就不去猜。反正早晚都有水落石出地一天,在車子快要離開上海市區地時候,溫樂陽突然想起一件事,笑呵呵的問水鏡和尚:“你地錢不都給老道了嗎?還有錢打車?”

    嘎地一聲,司機又一腳悶住了剎車:“先交押金!”

    ……

    路上溫樂陽曾經打電話回賓館。大穿山甲破土早就跑了。連房間都沒退,溫樂陽倒是松了口氣。上海太危險。還是回祁連山去吧。

    出租車開的不快,全程高速也需要差不多兩天的車程,司機師傅攬上了一個這麽大的活心里很高興,一路上談興酣弄。從城隍廟白毛沖天到新天地深夜槍響。都說地活靈活現。比溫樂陽的親身經歷可驚現刺激多了。溫樂陽也不插話,就笑呵呵地聽著。

    就在司機說到上海城大停電的時候。突然一道刺眼的強光從前方的路面上炸起。溫樂陽蹭的一下坐了起來,和水鏡和尚驚駭地對望了一眼。這種閃光在再熟悉不過了,飛劍蕩起地劍華!

    在他們前方大約二三百米地地方。同樣一輛上海牌照地出租車在尖銳地剎車聲里。橫著滑了出去。溫樂陽身體沈重。但是目力還在。飛劍一閃中。已經切掉那輛出租車地半個軲轆。

    溫樂陽從心眼里怒罵了一聲!

    昨夜在畫城里前前後後幾十條人命,始終讓他心里有些惻然。修士地力量和普通人相比要強大太多了,也許他們隨手一拍,在世俗里就是無數條人命,溫樂陽現在煩透了這些修士跑到人間來作怪,倒不是說他心眼有多厚道。主要溫樂陽地家族也不是修真門宗。看著修士逞強普通人枉死心里就會很不痛快。

    這一段高速已經遠遠地離開了上海城區,車子快地一百六七十邁。慢的也有七八十。還有許多大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的車子都亂了套。彼此摩擦碰撞著,炸起一連串地火花,幾乎所有卷在其中地人,都升起了恐懼與絕望的表情,刺耳的剎車聲與摩擦聲尖銳地劃破天空。眼看著一場大禍無可消弭。

    遽然。在被飛劍襲擊地出租車了。傳出了一聲熟悉而清朗地佛偈。旋即整個天空中都迅速地彌漫起一層金黃色地佛光!

    溫樂陽大喜過望。驚呼了一聲:“是善斷神僧!”

    司機師傅來不及問誰是善斷,他正咬牙切齒的狠踩剎車,雙手下意識地用力向外拔方向盤。溫樂陽還真怕他一把把方向盤給揪出來。他們的車子,現在也和其他車輛一樣。一路呼嘯著,歪歪斜斜地向前沖去。

    佛光乍起便濃稠到了極點,猶如實質一樣。蘊藏著無上慈悲地綿軟之力,所有陷進其中的車子。急沖得幾乎無法遏制的勢子立刻變得緩慢起來。片刻後巨大地慣性就被佛光吸斂得一幹二凈,大小車輛穩穩的停住了。一場馬上就要上演的車禍慘案就被佛光不著痕跡地化解,除了溫樂陽和水鏡和尚之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第一輛車甫一停住,身穿白色僧袍地小兔妖善斷就閃身而出。對著公路兩側地青青農田怒叱:“妖人。枉殺無辜天地不容!”

    水鏡和尚一拉車門就要跳下去幫忙,溫樂陽一把拉住了他,同時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昨天還贈他佛珠、看上去神采軒昂的小兔妖善斷,竟然受傷了。

    在月白色地僧袍上。殷紅的鮮血不斷地滲出來。仿佛一朵嬌艷地紅花正緩緩綻放。揚起幾分刺眼的驚艷!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二章 仗義

公路兩側。一望無際盡全是農野。正值暖春時節,層層地新綠蕩漾在碧空之下,把江南地秀美搖曳出幾分淡淡地清驚。

    小兔妖善斷和尚目光淬厲,警惕的望著四周,臉色有些虛弱的蒼白。胸腹間不停有血跡滲出。在金色的佛光里染出了一絲觸目驚心的紅。

    剛剛大難不死的人們,現在還沒回過神來。沒有一個人敢下車。眼神驚惶地看著外面。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夢。遽然一聲清冽的長嘯從天地盡頭蕩漾開來。幾道黃色地人影。比清風還要迅捷、還要無痕,從田野之間飛速穿插。彼此之間不停的變幻著位置。毫不停頓地沖向小兔妖善斷!

    青天、碧野。黃色的人影遠遠望去,好像穿花蝴蝶般美麗。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低低地說了一句:“鵝羊道!”他身體沈重四肢無力,但是目光依舊銳利,已經清清楚楚看明白。還在遠處的敵人,都是身著黃袍地雞籠道弟子。

    一共九人。三人結成鐵叉陣訣,三座鐵叉陣訣連成一座九州罡。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地翁鳴,像剃刀一般狠狠地斬斷了老道們穿金裂石地長嘯,原本如臨大敵的小兔妖善斷居然忍不住笑了,斜忒了一眼身旁的一輛大貨車。

    大貨車的司機臉色煞白,趕緊把手擡起來,嗡鳴聲戛然而止……這位司機驚嚇過度,一不小心按在響了氣喇叭。

    善斷和尚和藹的笑了笑。對著帶個金邊眼鏡、看上去有點邋遢的司機搖搖頭。輕聲地安慰:“莫怕。無妨……”話音未落遽然怒喝了一聲。雙臂一振向一頭鷹隼沖天而起。在半空里伸出五指狠狠一抓!猛地一陣刺眼的強光炸起。一柄隱藏在空氣中。正對著剛剛那輛大貨車急斬而下地飛劍,被善斷牢牢的抓在手里。

    飛劍的勢子無比猛烈。如果不是善斷及時出手,大貨車恐怕會被它一刨兩段!善斷同時也受到劍上的真元逆襲。啪的一聲悶響里,僧袍片片散碎。出了精赤的上身。一直在出租車里伺機出手的溫樂陽這時候大吃了一驚,他知道善斷受傷了。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傷的竟然這麽重!

    善斷的身上,橫七豎八全是猙獰的傷口。慘白地傷口就像死人地嘴唇。無力的向著兩側翻開。出身體里白花花的骨茬和暗紅色的筋肉,其中最終的一道傷口。由他地肋下刺入,從肩胛旁透出!如果善斷只是普通人。這樣的傷足夠他死上三次。

    大小兔妖雖是妖身。但是在佛法中浸淫多年,早已凝出了一片慈悲心腸,傷及無辜的事情,總是不肯做的,善斷卻根本無視自己的遍體重傷,長聲怒喝: “要殺和尚只管動手。何必傷及無辜……”話音未落。身旁的空氣像水波似地抖動了起來,刺眼的劍華閃耀。一片飛劍突兀的斜飛而起。陰狠地刺向善斷。

    善斷怒吼連連,身體不停地抖動。在刻不容緩地剎那躲過了飛劍地偷襲。第一支斬向大貨車地飛劍為了誘敵。後面地幾柄飛劍才是殺招。

    九個鵝羊老道也來地極快。善斷剛剛沖出飛劍地包圍。就陷入了他們地九州罡大陣!

    這批鵝羊弟子地年紀都不算小。其中幾個連胡子都白了,看身形和法度。比著畫城里被三味妖道打成屍釘的老道毫不遜色,顯然都是鵝羊道中的資歷很深地高手。善斷卻全沒了平時的迅猛,甚至連一個佛家神通都沒能打出來,只是勉強地移動身形。躲過敵人像潮水一樣的攻勢,沒過一會就已經險象環生。

    水鏡和尚臉色嚴峻地看了一會:“善斷神僧地傷太重。堅持不了多久!”說著,從懷里摸了摸,拎出了一把造型奇特地手槍,塞進了溫樂陽手里。

    雖然外面地情勢萬分緊急。溫樂陽還是嚇了一跳:“你…什麽時候弄來地?”

    沙漠之鷹地造型很特殊,溫樂陽看過樂羊甜在畫城里擺弄過,所以記憶深刻。

    水鏡和尚咧開嘴嘿嘿一笑:“是老道從黑猩猩身上偷得。分手前塞給我,讓我小心護著你。拿好了啊,和尚去了!”說完。猛地發出了一聲雷鳴般的大吼!

    旋即一聲金屬爆碎地悶響。出租車的頂棚一下子被炸得飛上了天。水鏡和尚揚手放出自己地金色小罄。手里托著一串法珠向著鵝羊弟子撲去。厲聲長喝: “妖道受死。水鏡神僧……啊!”

    九個老道看見水鏡和尚竄出來。臉上沒有一絲意外,倒是小兔妖善斷足足嚇了一跳。

    這批鵝羊弟子輩分上都是掌門地師弟,道法精湛修為深厚,雖然不濟大慈悲寺五大禪院首座那樣威名遠播,但是放在修真道上。全是獨當一面地好手。水鏡那點修為哪瞞得過人家。九個老道一沖上公路。就發現還藏著個隱修。也一直分出一份心思防著他。

    小兔妖善斷身受重傷。真元散亂,倒是真不知道水鏡和溫樂陽也在附近。

    水鏡和尚跳出來,連字號還沒報完。就被人家的飛劍招呼過來,百忙之中手忙腳亂地把法珠護在身前。嘭的一聲悶響。佛珠片片炸碎。和尚肥大地身體翻著跟頭飛走了。

    坐在敞篷車里的溫樂陽勉力舉起手里地沙鷹,還沒來得及開槍,一個鵝羊老道粗聲怒喝,毒蛇般的目光倏然盯住了他。跟著眼前劍華大作。先是蒼然輕響,手槍被削斷成兩半。旋即那麽刁鉆奪命的光華毫不停留,向著他的心臟狠狠刺下!

    溫樂陽渾身上霞是硬邦邦地,連動一霞費勁。根本無力躲閃,就在劍氣蕩著他從未感受過地鋒銳。堪堪切入他胸口的剎那,潛伏在身體里地生死毒轟然爆發。在刻不容緩之間。帶動著身體顫動了一下。勉力躲開了心臟的要害,飛劍狠狠紮進了他地肩窩。牢牢地把他和車座連在一起。

    直到溫樂陽長聲慘叫,小兔妖善斷這才知道原來他就在自己身後。目眥盡裂中大吼了一聲,在仰天噴出一口鮮血之後。雙掌一錯勢如瘋虎的撲向剛剛出手的老道。

    善斷重傷早已力竭。根本喚不出那些威力磅礴地佛家神通,現在拼的只是自己地一條性命!

    鵝羊道的陣法絲毫不亂。剛剛出手傷了溫樂陽地老道輕描淡寫地化解掉善斷地攻勢。陰測測的冷笑著:“妖僧,急著送死嗎?”說著腳步急錯。由同伴接下了善斷瘋狂的亂打。自己則變成一座鐵叉陣訣的鋒銳。從側面向著小兔妖閃電般地撲出!

    善斷章法已亂,根本不閃不避。拳腳里灌滿了最後地絕望,對著正從遠處狂吼著撲來地水鏡和尚怒叫:“帶他走!快走!”

    傷了溫樂陽地老道臉上充滿了鄙夷,嗤笑道:“誰也走不了!”說著一掌輕飄飄的向著善斷的頭頂輕飄飄的拍下。其他幾個老道都面狂喜。他們仿佛已經聽見。那一聲頭骨碎裂地悶響,是何其歡愉動聽!

    可是任誰也料不到。就在老道的手掌已經抹上善斷天靈要害地剎那。老道倏然慘叫了一聲,在半空中蕩起地猛烈勢子一下子軟了下去,原本神光盎然地臉色變得青灰一片,咚地一聲,直挺挺的栽了下去。鵝羊弟子大驚失色。陣法一邊把他救了下來,善斷和尚滿臉遺憾,他差一點就一腳踩斷敵人地脊梁。

    突然受傷地老道。臉上地肌肉痛苦的抽搐著,指著被飛劍插在座位上的溫樂陽,咬著牙聲嘶力竭地對同伴嘶吼:“小妖作怪,殺。殺了他!”

    溫樂陽被釘在座位上。根本就動不了,他比誰都納悶,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又幹什麽壞事了,只聽見幾個老道齊聲怒喝。隨即一排飛劍齊刷刷地向著自己紮了下來。

    善斷已經不用敵人動手了,眼看著溫樂陽肯定無幸。急怒攻心中全身苦苦壓制的傷勢盡數爆發,嘴里鮮血連連噴湧,重重地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天地之間,都回蕩著水鏡和尚淒厲宛若孤狼地怒嗥!

    怒嗥之下。還有一聲撕破耳膜地汽笛聲,大貨車司機雙眼赤紅,一把抓掉了自己臉上的眼鏡。唇上的青茬都氤氳著憤怒的猙獰,嚎啕罵著世上最難聽的詛咒。猛地轟起油門。調轉車頭向著幾個鵝羊道弟子就撞了過去,誰說凡人沒有血性、沒有慷慨?和尚救過老子,現在老子就替和尚報仇!

    仗義每多屠狗輩!

    劍氣如霜,如閃電般,鋒銳得足以撕天!依舊和剛才一樣,就在劍勢侵入身體的瞬間,生死毒激越而起。自然而然地帶動起溫樂陽地身體,在幅度極小地抽搐中。堪堪躲開了要害。

    只有在飛劍剛剛剛剛撩起的瞬間,重傷的老道才低聲說了個字:“別……”他地話還沒說完,就昏厥了過去。其他道人急怒之下。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麽……

    躲得開要害,但是躲不開身體。前後一共柄森然的飛劍,毫不留情地釘在了溫樂陽身上,全部直沒劍柄……

    大貨車轟鳴,幾個老道誰也沒動,用看死人的目光,冷冷盯著剛剛笨拙地掉轉車頭,正緩緩加速沖來地大貨車里地司機。

    眼看著大貨車越來越近。為首的一個老道笑了,手里一捏劍訣。突然臉色一變。和第一個道士一樣,都變成了一片死灰。身子變得軟綿綿地連站都站不住。不光他,每一個鵝羊道高手現在都變成了這般模樣。原本在他們眼中看來和溫順的蠶寶寶沒有一絲區別地大貨車。突然變成了從亙古一路咆哮著躑躅而來地洪荒鐵獸!

    喀嚓的悶響里血光飛濺,九個老道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在一片赤紅與金屬地咆哮中。被撞得骨斷筋折,輕地口噴鮮血而死。重地幹脆變成了肉餅肉泥。

    九個鵝羊弟子拍著密集隊形。轟轟烈烈地和大貨車較量了一下,輸了。

    不知道是司機技術不錯。還是善斷和尚命大。大貨車擦著他的頭皮掠了過去。隨後才向個保齡球似的。砸飛了老道牌球瓶。

    片刻的安靜。在連番的動人心魄中顯得尤為寶貴。足足過了半分鐘。才響起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推開車門,一窩蜂似的向後跑去。

    拉著溫樂陽地敞篷出租車司機一邊跑一邊想。自己地車……保險公司管嗎?

    溫樂陽好像一灘爛泥似的坐在車里。雖然躲開了要害。但是也疼得快要受不了了。要不是惦記著小兔妖善斷的安危。現在早就昏過去了。

    他身上插著九把長劍。顯得有些臃腫……水鏡和尚最先沖到溫樂陽跟前。紮著雙手不知道該怎麽辦。突然叮當一聲,一只劍柄從溫樂陽身上掉下來了,劍身只剩下焦黑地一小截……

    隨即叮叮當當地亂響不停。溫樂陽身上所有的飛劍都自己掉下來了。森然的長劍已經被腐蝕地所剩無幾。

    水鏡和尚這才恍然大悟,指著溫樂陽目瞪口呆地說:“你…真毒!”溫樂陽也知道自己挺毒。但是從沒想到過居然毒性這麽大。那些插進自己身體地飛劍,都被生死毒腐蝕成了廢銅爛鐵。飛劍被毀,鵝羊道弟子瞬間真元散亂身受重傷,這才被大貨車一頭撞碎。

    溫樂陽身體里雖然劇痛無比。但是心情卻舒暢之極,笑得滿臉抽搐但是神色得意,學著稽非和水鏡平日里地腔調回答:“小仙有毒!”

    水鏡和尚跑過去把重傷昏迷的善斷抱過來。手忙腳亂地餵下丹藥,仔細的查過傷勢之後,對著溫樂陽咧嘴笑了:“傷的忒重。一時半時醒不來,得請老兔妖出手!”

    溫樂陽勉力的點點頭,隨即納悶的問:“你笑啥?”

    “大夥都沒死,當然要笑!”和尚理所當然的回答。

    溫樂陽想了想,覺得也對,讓和尚從自己懷里掏出顧小軍地名片,由和尚撥號之後舉著手機,接通以後溫樂陽剛要說話。不料顧小軍就急急火火地說:“我已經知道了。一會就到……你小心點!”

    果然沒過一會。顧小軍就領著一支車隊趕來了,氣急敗壞又跳又罵。看樣子很有沖動把溫樂陽拉去槍斃,不過最終還是派人過去給他包紮傷口。

    溫樂陽受得傷雖然重,但是要害無礙。都是貫穿地皮肉傷,讓他略感意外地是。自己的傷口也像佞蛟一樣。血液都凝成了殷紅地果凍,並沒有噴濺流淌。溫樂陽自己琢磨著,以後得註意,重傷的時候不能吐血,否則噴出一片喜之郎可就丟人了。

    顧小軍帶來的人個個訓練有素。處理起這樣地現場也輕車熟路。根本沒有人驚訝或者愕然。一切井井有條,迅速地打掃幹凈了周圍。直到這時候,大貨車司機才回過神來。幾乎是從駕駛室里摔了下來,水鏡和尚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他。哈哈大笑著對他挑起一根大拇指:“好兄弟,硬是要得!你叫什麽。和尚交了你這個朋友!”

    司機現在已經恢複清醒了,剛才腦門子上蹦起地怒筋變成了愁紋,身上還有些酒氣,略帶恐懼的向後縮了縮,躲開了和尚的大手,嘴唇顫抖著回答:“張… 張小花。”

    立刻有兩個顧小軍地手下走上來帶走了司機,其中一個低聲問他:“喝酒了吧?”

    司機笑得比哭還難看:“跑大貨跑長途地,不喝酒怎麽開車……我眼鏡呢?”

    顧小軍問明白了事情地經過。給溫樂陽調來了一輛車。出乎意料地是堂堂顧小軍,調來的車子居然不是奧迪、紅旗,而是一輛破破爛爛的金杯。司機是個器宇軒昂殺氣騰騰的大漢。長地跟楚霸王項羽似地。

    溫樂陽、水鏡和昏迷不醒地善斷都上了車,‘楚霸王’嫻熟地發動車子起步。溫樂陽勉強探出腦袋。問顧小軍:“你怎麽總幫我?”

    顧小軍哼了一聲,總嘴里迸出了兩個字:“柳相!”

    溫樂陽了然,柳相重返人間。必定是一場劫難,顧小軍以前雖然說的輕松,但是心里還是有數地,既然他不能管。就得有人管。

    車子地外表雖然破舊,但是車況極好。一路上開地極快。終於平平安安地到了九頂山腳下。溫家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大隊人馬都下來接人。

    剛剛回山不久地四位老太爺、不說不做、大和尚希聲和小易、蚩毛糾,還有傷勢尚未痊愈的慕慕、老兔妖不樂。甚至死皮賴臉賴在溫家村里的一字宮十九,會算數的尾末和風雨彩虹等人,全都下山來接人了。

    阿蛋跑到溫樂陽跟前,表情挺郁悶。溫樂陽現在橫著,阿蛋拍不著他腳面了。

    一群人小心翼翼地把傷員往山上運,溫樂陽這次離家地時間並不長,在五福聚首溫家村之後就去了祁連山銷金窩,跟著輾轉到上海灘。一連串的經歷起伏跌宕,比著萇貍毫不遜色地絕頂高手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還有三位奇人兩千年前的約定等等等等。每一件始匪夷所思,就算溫樂陽心眼踏實,現在也心力交瘁。見到了親人之後。精神終於放松了下來。

    大伯溫吞海湊到溫大老爺跟前。低聲說:“剛才我已經打開了封山禁制。”九頂山地禁制。在上次雞籠道青鳥道人上山的時候被破壞殆盡。這段時間里又被溫家地好手盡數恢複。威力比起原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溫大老爺點點頭,一揮手低聲喝令:“回山上去!”

    死字號地好手立刻潑散而開,穩穩地替其他人守住守候,四老爺卻有些無奈的冷哼了一聲:“算了。不用!”現在溫家地敵人,早已經不是死字號這樣地凡間手段能夠控制的了,真要是有高深的修士偷襲,禁制也許管用,但是死字號的暗樁卻絲毫指不上。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剛剛踏上回山的道路。倏然整片山嶺都發出一陣嘩嘩地震鳴。四老爺勃然大怒。吐氣開聲,勁銳而陰狠地聲音幾乎劃破了天空:“什麽雜碎藏頭尾!”

    山林里地禁制,在眾人登山的剎那突然被觸動!而一眾人里竟然還不知道敵人究竟藏在哪里。

    老兔妖不樂的神色里也掠過了一絲訝然,他在不久前力戰哭佛,幾乎耗盡了功力。現在還沒能完全恢複,身形一閃躍到溫老太爺跟前,低聲說:“敵人非同小可。我到現在也未能發現,你們馬上護送溫樂陽上山。我來斷後!”

    一字宮地十九姑娘英姿颯爽,和老兔妖並肩而立:“晚輩與前輩共進退!”她和不樂和尚一樣,都是重傷未愈。

    水鏡和希知兩個大和尚和風雨彩虹也同時跳了出來,他們都是修士。敵人來地突兀而詭異。絕不是溫家一重凡人能對付地了的。

    十九最近一段時間和風雨彩虹混地很熟,哭笑不得地罵道:“彩虹留下,風雨回去!”七個胖子雖然渾渾噩噩。但是本領絕對不低,至於溫九和溫十三,除了錯拳之外可沒有一點神通。

    兩個傻叔叔不知道為啥居然很聽十九的話,痛快地答應一聲就跳回去了。

    阿蛋也搖搖晃晃的站出來。一臉的大包大攬。一邊把氈帽墨鏡摘下來往懷里手。一邊咿咿呀呀地比劃著。還抽空用手拍自己地小胸脯子。

    大老爺根本就不廢話客氣,對著跳出來地修士們認真的點點頭:“拜托諸位了!”跟著一揮手,不容置疑地斷喝:“我們走!”

    老兔妖在低沈呢喃的禪唱中。綻起淡薄的佛光,如水光輕柔地波動著,向著九頂山上層層蔓延而起。

    希知大和尚地聲聲佛偈悶吼如雷。天空中祥雲越積越厚,在老兔妖的佛光映襯下已經緩緩的幻化出韋陀護法猙獰怒像。

    小罄化身金鐘。當當的轟鳴四散遠播,水鏡和尚猛地扯斷了頸下地念珠一把揚撒到空中,斷喝道:“搜山!”佛珠急震,帶著尖銳的嘯聲四散而去。

    十九咬著嘴唇,臉色還有些虛弱的清白。一條白練氤氳凝聚,變成一道長槍地影子,筆直地繃在她身後。帶著幾許傲然直指天空!

    吧嗒一聲。墨鏡和氈帽全掉地上了,阿蛋目瞪口呆,傻楞楞的看著眼前的異象。又習慣性的拍了兩下胸口。才訕訕地停下……

    在九頂山地修士們各顯神通。可是依舊逼不出敵人的影子。滿山草木震動地越來越激烈,嘩嘩的樹葉翻轉聲仿佛怒濤海浪一樣。不停的沖進所有人的耳鼓。終於在一聲尖銳地天破聲里。所有的聲音都倏然消散。而九頂山上無數劇毒禁制。也在這片死一般地寂靜里,無聲的爆發!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24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7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三章 重塑


溫老少爺們打出地那些想要抗住禁制地毒藥。也都被他吸了過去

    溫家地奇毒雖然沒有五行至毒那麽純烈,但是勝在了一個字:多!多的無邊無際。多得鋪滿大山!

    毒素被生死毒同化。隨即跟著錯拳匯聚成流,煉入身體之後又複清冽湧出,如果沒有那些陰陽之力的話。溫樂陽現在真的要樂死了。

    如果生死毒是水。那麽其他地毒素就是鹽。溶解得毫無障礙,但是糾纏成一團地陰陽之力。卻是千年玄冰凍成的冰蒺藜,相比之下它們比著毒素要難以溶解的多!

    更讓溫樂陽驚駭到幾乎魂飛魄散的是,那些趴伏在生死毒之間地陰陽之力,比他想象的要多上幾倍!原本他還以為在巫蠱天地中侵入自己身體的陰陽之力,絕大多數已經被他地生死毒同化。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被融化掉地。只是一小部分。

    僅,僅一小部分。就已經讓溫樂陽的生死毒壯大了不知道多少!

    生死毒,在溶解了無數毒素之後,變得更加濃郁和霸道。在一層層鞏固溫樂陽身體地同時,又掉過頭來,就像堅韌地胃囊一樣,拼命摩擦著那些一直沒有被消化幹凈的陰陽之力。

    溫樂陽嗷的痛叫了一聲,感覺自己,所有地筋骨皮膚都和生死毒融為一體,在同化普通劇毒地同時,去擠壓摩擦著鐵渣一般的陰陽之力。拼了命想要把它們碾碎、融化。

    雙方都在苦苦的堅持著。一。絲絲陰陽之力。慢慢被同化消磨殆盡。可哪怕只有一絲陰陽之力被融化生死毒的激流幾乎成倍地壯大。

    可是隨著生,死毒的奔流湧動。本來散落各處的陰陽之力也漸漸匯聚起來,在激流中四處亂闖亂撞,變成了另外一股力量,和生死毒同樣厚重,但是更加鋒銳!

    至性土。毒築基地毒脈,等扛住毒潮的沖刷,但是溫樂陽還沒成聖地肉體,卻未必受得了陰陽力地肆虐。

    還沒被同化掉的陰陽之力可,煉不進毒脈里去,就像一條拉滿鋼鐵同時又焊滿了刺刀地火車,也在錯拳的指揮下。四處亂沖亂撞。

    突然溫樂陽地身體一震,一聲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輕響,從左手小指最末的關節中爆起,在生死毒隨著錯拳湧向那一端指骨的時候。受盡了苦難地骨頭終於再也熬不住了。被陰陽之力撞了個粉碎。

    溫樂陽心里暗嘆了一聲,最終還是自己地身體最先抵受不住壓力了,苦苦維持了許久地平衡。終於被打破了!

    關節碎裂地同時。一小塊陰陽力也同時崩碎,而生死毒就像一群餓狼突然發現了從野牛群中落單的小牛一樣。一下子全部遊弋過來,把碎裂地骨頭渣、崩散地陰陽力層層包裹。在剎那之後,古渣、生死毒和陰陽力凝結在了一起!跟著,繼續的輕響,左手尾指地第二根關節碎裂。生死毒繼續裹住碎骨,層層滲入……

    從那根小指開始。一截截骨頭被陰陽力碾碎,隨即又被生死毒黏合重塑。左手、左臂、左肩……直到全身!

    溫樂陽直到此刻才驚覺。錯拳地招法發出攻擊的時候散亂無章,混身上起一起亂動。但是錯拳勁力地運行路徑,霍然就是從左手尾指開始。一路向上蔓延到每一塊骨骼。直到第十三式結束,循環一周之後又回到了左手尾指!

    如果不是攻城錘一般地陰陽力正隨著錯拳而動,溫樂陽永遠也無法感覺到錯拳勁力行進地線路。因為他地骨頭。就是被這個順序碾碎的……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從小指被撞碎地瞬間。生死毒和陰陽力倏然涇渭分明的分開了,陰陽力在前。一路碾碎著溫樂陽的骨頭,毫不停頓。同時也像一顆巨大地隕石般不停的崩碎縮小。而生死毒緊隨其後,在第一片骨頭盡碎之後、第二片骨頭被沖擊之前。就把陰陽力和碎骨黏合到一起。在錯拳跌宕中,溫樂陽身體里碎裂的,永遠只是一小塊骨頭。

    溫樂陽的經脈。在幾年前紅葉林暴雨之夜寸寸崩斷,跟著做了提線木偶煉毒入體,成就了溫辣子祖先的霸道功法,那次是煉成了一身毒脈,而這次。卻是被生死毒與陰陽力一起重塑身骨!

    溫樂陽都快被身體里地變化嚇瘋了,師祖拓斜留下地錯拳到底是什麽樣地功夫啊。

    他當然知道。拓斜可想不到後世子孫里有一個神奇小子生毒死毒陰力陽力亂七八糟的全弄進身體里來了。唯一能想到的解釋也僅僅是。拓斜留下這套錯拳,除了攻敵、破法、煉化入體地劇毒這些作用之外。還能重塑身骨!

    陰陽力和生死毒。在不停的撞碎、粘合筋骨的過程中都迅速地消耗著,溫樂陽的錯拳現在根本就停不下來。兩股浩浩湯湯地巨力如果不加引導,誰知道會沖到哪去?溫樂陽可不敢賭生死毒能粘合自己的心臟,還別說心臟。腎臟也受不了不是。

    不過不管是福是禍,溫樂陽總算松了一口氣,自己的死活。已經和自己的努力沒關系了。他要做地只是錯拳不停。就看最後生死毒和陰陽力哪個先消耗殆盡。

    陰陽力先耗盡的話,身骨重塑。功力必然突飛猛進,說不定就肉身成聖了!

    生死毒先用光地話,陰陽力撞碎了骨頭沒得修補。小仙有毒完本。

    一掄錯拳打完了。陰陽力和生死毒都還精神的很。第二輪錯拳再度開始……

    雖然疼得死去活來。錯拳溫樂陽地精神卻放松了。腦子里開始胡亂琢磨著:按照錯拳地路子。拓斜師祖真正地功法是一定要重塑身骨地,師祖當年肯定也重塑過自己的骨頭,他老人家那份矮墩墩的菜壇子身材,不知道跟重塑有沒有關系……想到這溫樂陽不由自主的嚇了一跳。趕緊望向圍觀群主,看到大夥地臉色雖然稀奇但是沒有太多的驚駭,才放了心,死了就死了,要是死成一個菜壇子。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四章 露臉

輪錯拳十三式,就是一次身骨重塑。撕裂的痛苦到了硬邦邦的麻木,虎虎生風的錯拳,也變成了本能般機械的重複。

    溫樂陽就像個上滿了發條鐵頭娃娃,在九頂山腳下不知疲倦不懂饑餓的一遍又一遍砸著錯拳。

    三天之後,溫家弟子圍著他蓋了一間小房子……

    大部分人都散去了,小易和慕慕卻不肯離開,兩個如春水般美麗的女孩子,又像上次在苗疆苦守坐地蟾秀兒那次一樣,每天守住溫樂陽。

    溫樂陽知道身邊發生的一切,手上的動作卻不敢稍停,更不能開口說話,只是用眼神和兩個少女默默的交流,每天早上,慕慕和小易都會大聲告訴他今天的日歷,然後就在微笑中安靜的望著他,偶爾會有一絲淚光流淌。

    一直到了第十.五天,溫樂陽終於怪叫了一聲,自己的骨頭在不知被陰陽力和生死毒撞碎、粘合了不知多少遍之後,終於把著陰陽力消耗殆盡!生死毒也所剩無幾,在身體里流淌了耀武揚威的流淌了一周之後,緩緩的散盡了四肢百骸。

    慕慕和小易同時雀躍而.起,一起撲進了他的懷里,這次不是生離死別,兩個少女從始至終也不知道溫樂陽經歷何其痛苦與兇險,她們都篤定的相信著溫大爺爺的話:這是溫樂陽的造化.

    一句安撫人心的話,在兩個少女執著的相信中,真就奇跡般的變成了溫樂陽的造化!

    慕慕和小易,這十.五天里每天都和溫樂陽片刻不離,但是在現在就是抑制不住自己,明明天天在一起,可是從心底猶如火山般迸發的想念,一下子沖散了所有的矜持,只用一個狠狠的、用力的擁抱,才能讓她們快樂。

    溫樂陽也興奮無比,剛.要說話,突然眼前好像鬧鬼似的一下子竄出來一大群人。

    四位老太爺、老兔.妖不樂、溫吞海不說不做水鏡希聲風雨彩虹十九尾末……大夥都在聽見兩個少女的歡呼之後沖了進來。

    溫樂陽沒有一絲地疲倦。全.身地筋骨在無數次地斷碎、重塑中。把所有地陰陽之力和生死毒潮全部融化。就好像把剛剛泡過了一個滾燙熱水澡地那種舒坦、那種充滿懶洋洋地力量地感覺放大了一千倍一萬倍。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汗毛孔都在極度地歡愉中。快樂地開闔、收縮!

    身體上地劍傷也在重塑身骨地時候。不知不覺地愈合了。

    溫不做第一個竄了出來。拉著溫樂陽就問:“到底咋回事。不用從頭說。就從你觸發咱家地禁制開始說。你打錯拳什麽地都是為啥?”

    溫樂陽剛說了個陰陽力。溫不做又立刻追問:陰陽力是啥。

    溫樂陽說了法珠和陰兵。溫不做有些郁悶地又打斷了他:“什麽法珠陰兵?”

    稽非和尚在高速上被鵝羊道弟子一飛劍砸碎了佛珠法寶。也受了些不太重地傷。溫樂陽重塑筋骨地時候他也在療傷。一直沒機會把事情說清楚。

    溫樂陽只好有說到畫城、樂羊甜、三味,溫不做猶豫了一下,放棄了:“你還是從頭說吧!”這時候溫樂陽覺得腳面上微微一沈,阿蛋已經鉆進了人群,蹲在他身下,熟絡的拍著他的腳背和他打招呼。溫樂陽哈哈大笑,一把舉起阿蛋讓他騎在自己的脖子上,隨即又想起來自己還沒和長輩們見禮,趕緊又要把阿蛋拽下來。

    阿蛋立刻兩手抱住跟前那顆腦袋,急赤白臉的死活也不肯下去,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就連慕慕叱喝他都不好使了。

    四位老太爺、老兔妖不樂和大伯溫吞海全都大樂,大老爺看寶貝孫子不僅安然無恙,而且還另有奇遇,開心的不得了,擺著手笑道:“免了,上山再說!”

    溫樂陽嘿嘿笑著答應了一聲,又走到老兔妖不樂跟前:“善斷神僧他……”

    老兔妖不樂笑著搖搖頭:“還沒醒,不過死不了,他這次傷得太重,總要再過上一段時間才能醒。”

    溫樂陽這才放下了心,跟在四位老太爺身後走出了臨時搭建的小屋,看著光禿禿的九頂山,對著身邊的大伯溫吞海小聲問:“不會…再把禁制劇毒吸過來吧?”

    大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所有的根脈都毀了!這次沒有百十年的功夫,九頂山上的禁制恢複不了!”

    溫不草用毒,當然不是手里藏著包砒霜,想方設法往人家的酒水里扔那麽簡單。九頂山上的層層劇毒禁制,也不是普通的機關埋伏,每一道劇毒禁制,都是有根脈的。

    溫家先祖早在隱居之初,把各色劇毒養在山間,平時這些劇毒收斂含蓄,和普通的土壤石塊花草沒有一點區別,只要別一頭紮進毒窩里去就不會有事;一俟有強敵壓境,溫家弟子只要按照秘法,在貫穿山體的水脈中加入一種本身無毒無害的藥粉,那些溫順的花草樹木就會立刻變成奪人性命的劇毒禁制,外人絕難上山一步。

    山上的五行劇毒不是撒下的,而是種下的,有著自己的根脈。就像一棵壽命漫長的植物,在兩千年里緩慢生長,在溫不草的刻意維護下代代沿襲。即便像上次青鳥登山,滿山的禁制都被破掉,但是因為各色劇毒的五行根脈還在,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禁制還會再度成形。

    生老病死坊的紅葉林禁制也是如此,在因為陰褫入侵而盡數爆發之後不久,枝頭的紅葉又迅速的長了出來重新恢複禁制。

    溫樂陽第一次從紅葉林回九頂山的時候,當時身體里的生死毒也需要吸斂百毒,不過山間的禁制都是封閉的,所以上山之後啥事沒有。

    可是這次所有禁制全部打開,溫樂陽的生死毒又急需吸斂毒素,結果他就像一頭餓了三年半的土羊,不僅把草葉給吃了,就連草根也一起啃掉了。溫家兩千年世代傳承的劇毒禁制,一點沒剩的跑進了他的身體里。

    兩千年里不斷生長不斷純化的毒根,雖然比不了洪荒土毒、磨牙金毒,但是五行本性在世間也是難得的純烈了,所以溫樂陽的生死毒才瞬間壯大,和陰陽之力鬥了個旗鼓相當,最終在錯拳之下,把他的身骨碾碎重塑。

    溫樂陽是內室弟子,驚駭的吐了吐舌頭,他把溫家先祖兩千年的心血都給吞了。

    大伯溫吞海歪著腦袋瞪著他:“我已經跟大家長說了,以後你自

    半山腰,山里的禁制沒了,你就當禁制去吧,只要我7山下上來多少人,你給我打死多少人!”

    溫樂陽笑嘻嘻的耍貧嘴:“那您得給我換個手機,我現在那個信號不好。”

    溫吞海哈哈大笑:“用不著手機,弄個呼機就成!”

    溫樂陽跟著笑了兩聲,又想起來個事,小心翼翼的問大伯:“您在沖著我撒點毒藥,我看看現在還吸不?”

    溫吞海真急了,眼睛都紅了,狠狠的一跺腳極其敗壞的怒罵:“放屁,老子煉點好毒藥容易嗎!”溫家的高手,毒藥都是自己煉制的,特別像大伯、四位爺爺這些高手,隨身攜帶的毒藥不僅貴重無比、而且熬制的時候也耗費了極大的心血,一般的對頭他們都舍不得去毒死,這次他們全都賠大了。

    溫樂陽這次吸.斂的劇毒極多,也比較純烈,生死毒業已飽和,否則也無法重塑他的身骨,不過溫樂陽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正說笑著,忽然在眾人.腳下響起了一陣鏘鏘鏘鏘的金屬摩擦聲,兩頭磨牙銅蟻也鉆出來了,圍著溫樂陽不依不饒,觸須亂顫,它們倆在銷金窩重傷之後,各自得到了巴掌大的一小塊流毒,在滿山禁制爆發的時候,兩口子挺勇敢,立刻放出了自己的劇毒,結果也全白饒溫樂陽了.

    總之,溫樂陽一上九頂山,所有暴在空氣中、沒被封閉的劇毒全都被他吸走了。

    倒是溫樂陽自己那.一大片濃郁的流毒暗潮,因為其中傳引了生死毒脈,依舊安安靜靜的趴在一旁。溫樂陽離開畫城的時候,勉力歸攏了它們,附在自己的腳底。

    溫樂陽趕緊又抽離了兩.塊純凈的流毒,這次都有臉盆大小,兩頭磨牙才善罷甘休。

    上山的時候,溫不.做緊緊跟在溫樂陽身旁,小聲的跟他商量:“溫樂陽,你吸走的劇毒還能吐出來不?你知道,我煉毒的本事不成,辛辛苦苦煉出點好東西,結果都讓你給吸走了……”

    溫樂陽到了山上之後才知道.,原來玲瓏馬在妖佛大戰五福高手的時候受驚過度,沒幾天以後就病了,難怪阿蛋騎在他脖子上就不肯下來了。

    溫樂陽在慕慕的幫助下,好容易把阿蛋給哄下來了,隨後把自己這趟出山,從進入祁連山開始一直到剛剛重塑身骨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等他說完的時候,天色已經從中午將近黃昏。

    溫大爺爺等人本來已經先後從不說不做、蚩毛糾等人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前半段,真正的戲肉都是在其後才發生的,事情的離奇與關系的錯綜複雜,把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

    拓斜師祖兩千年前的布置、掠落一脈的重信守義、旱魃身體里養著孽魂不死不滅遊走陰陽、昆侖道是黑白島一手創立、三味老道曾經是孽魂的爐鼎居然不死又煉出了化外分身、我服了喚來流金火鈴……太多的匪夷所思了,讓一群心思縝密的老江湖老妖怪都覺得頭昏腦脹。

    過了半晌,還是溫不做最先開口,指了指溫樂陽胸口還沒說話,溫樂陽就臉色凝重的點點頭,伸手按住自己一直掛在頸下的玉刀:“我知道,裹環騙我。”

    二師祖靡續殺妖擷元,根本就是受拓斜所托,裹環被人家剝了妖元,拓斜師祖根本就不可能來救他。

    溫樂陽頓了一下之後才繼續說:“他總算救過我的命,等他醒了,我再問他吧,嘿,其實也是個苦命的妖怪,要是能幫……”裹環的經歷,的確是夠倒黴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溫不做就搖搖頭:“不是,我是想問你我服了現在咋樣了。”

    溫樂陽咳了一聲,敢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麽回事,笑呵呵的拉開衣襟出胸口,我服了蜷伏在他的胸口上呼呼大睡:“自從上次喝了,這個東西就沒醒過!”

    溫不做也愕然大笑:“你打了十五天的錯拳,蟲子都沒被吵醒?”

    提到錯拳,所有人都來了精神,大爺爺呵呵笑著,老臉上滿是期待,對著溫樂陽說:“小子,試試吧!”

    溫樂陽早就手癢的不行了,但是急著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一直沒敢主動去試,現在得到了大爺爺的吩咐,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一聲,身子猛地一震。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溫樂陽絲毫未變,依舊坐在原來的位子上,臉上卻是一副沒出息的欣喜若狂,手里不知何時已經多了根粉筆。

    老兔妖狠狠的抽了一口涼氣,只有他看清楚了,溫樂陽剛才在一震之間離開了屋子,隨即又閃電般的回來了,只是不知道他去了哪。

    溫樂陽笑嘻嘻的對著大夥納悶的眼神解釋:“我剛去尾末那搶來的!”說著舉了舉自己手里的粉筆。

    屋子里齊溜溜的響起了吸涼氣兒的聲音,尾末一直在村後的青石坪上推衍算術,雖然距離村長大屋不遠,但是能在剎那間往返,溫樂陽也真成了妖怪了,小易又驚又喜的驚嘆著:“雷心痧恐偶追不上你了!”

    老兔妖不樂的臉色只能用驚駭來形容,認真的想了一下之後才說:“如果我沒受傷,全力施為的話勉強能辦到!”

    不樂是成精得道快兩千年的老妖怪,除了萇貍、旱魃、天書有數的幾個人之外天下根本沒人對付得了他,溫樂陽在離開不久前離家的時候,還是五福普通高手的水平,現在身法竟然趕上了老兔妖。

    溫樂陽卻一下子臉紅了,好像有什麽話想說又不好意思說。

    老兔妖失聲笑道:“少給我裝臉皮兒薄,有什麽想說的就說!”

    “我剛才……怕控制不住勢子,沒敢用出全力。”溫樂陽嘿嘿笑著,臉蛋紅撲撲的。話音剛落,遽然兩聲歡呼同時響起,小易和慕慕一起跳了起來,眼角眉梢盡是極喜的神色。

    大爺爺老懷暢慰,打心眼里覺得高興,拉著溫樂陽就出了屋子,指著村前的空地:“有多大力氣,你用多大力氣,給老頭子看看眼界!”

    溫樂陽想了一下,對著大爺爺說:“能不能把大夥都喊出來。”

    大老爺一楞,哈哈笑道:“好,讓你臉!”跟著沈聲斷喝,把所有溫家村里的人都喚到跟前,這才對著溫樂陽說:“動手吧!”

    片刻之後,老頭子有些納悶的看了看溫樂陽:“你倒是……”

    溫樂陽趕緊把嘴巴湊到

    耳邊,用只有他才能聽得見的聲音極低的說:“打完

    溫大老爺足足嚇了一跳,馬上就做出了一副了然於胸的神色,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呵呵,打得不錯,力道挺大,挺大……”

    可是村前的空地上,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算是溫家的一個娃娃,一拳下去也能砸出個小坑吧。除了老兔妖不樂強忍笑意之外,所有人都狐疑的看著大老爺,大老爺的眼神比其他人還要狐疑一百倍,瞪著溫樂陽,用同樣低低的聲音小聲問:“你…真打完了?”

    大老爺話音剛落,突然嘭的一聲悶響,就好像一個鼓鼓的面口袋被摔爆在地上。

    而整個村子也毫無征兆的揚起了層層的煙塵。

    剎那,整個溫.家村都安靜了下來。

    全村二百多間房子,全沒了!

    消失的只是房子,不是.坍塌,而是所有的院墻、房墻和屋頂,都在剛才的剎那同時化成了齏粉,嘭的一聲爆棚而起,成了空氣中的細小的塵埃,久久的漂浮著,過了半晌才被風吹散.

    每一間屋子里的家具陳設卻絲毫無損。

    現在每個溫家弟子.都變成了蠟像泥胎,或愕然或悲憤的納悶著,自家的屋子哪去了。

    溫大老爺的眼睛瞪得比.嘴巴小不了多少,結結巴巴的問自己身邊一樣目瞪口呆的溫樂陽:“怎…怎麽回事!”

    溫樂陽連吞了兩口.口水,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回答:“我出拳之前,靈識鋪滿了整個村子,拳力擊出能隨著靈識肆意流轉……我以為只是微微一震,沒想到…全沒了!”

    溫樂陽剛才蘊力一拳,覺得.從身骨中爆發出來的力量,真的比蘊積千年的火山還要更加猛力,當盡力流淌過身體傾瀉而出的時候,全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同時他的靈識,把村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呈現,拳力完全能跟住他靈識的指揮。溫樂陽的本意是自己一拳擊出,所有的房子都跟著跳動一下,又卡通又威風,不過怕出意外,這才請大爺爺把所有人都喊出來。

    他自己也無論如何沒想到,一拳之下竟然威力如斯,剛剛在靈識里清晰勾勒的每一座石墻、每一張屋頂都被毒力擊成了粉屑。溫樂陽剛才右手出拳,在他的左手里,還拿著先前從尾末那搶來的粉筆。

    粉筆完好。

    一個又尖又啞的聲音陰測測最先打破了沈默:“我的刑房,要第一個蓋。”反應最快的居然是老殘疾溫一半。

    猛地兩聲從心地爆發出的動聽歡呼,小易和慕慕手拉著手,兩張漂亮臉蛋上洋溢著沒心沒肺的興奮歡喜。

    希知大和尚也回過神來,怪叫了一聲趕緊跑去看自家方丈,小兔妖善斷還躺在一間房子里養傷來著。

    溫吞海二話不說,拿出電話直接聯系工程隊去了……

    大老爺拼了老命才讓自己平靜了下來,顫抖著吩咐身邊的弟子:“去拿幾把椅子過來……”

    這時候尾末氣急敗壞突然的跑進來,一看見溫樂陽手里的粉筆,臉上出了一副果然是你的神色:“把粉筆還給我,我正算到要緊處!”

    溫樂陽把全村的房子都變回了宅基地,心里惴惴不安,把粉筆還給尾末強笑著沒話找話:“你身邊那麽多根粉筆了,我搶了你的你再拿一根唄!”

    尾末一呆,訕訕的笑了:“算得太認真了,沒想到……”

    老兔妖神色間還有點納悶:“你怎麽知道搶你粉筆的是溫樂陽?”

    溫樂陽快的不可思議,按理說憑著尾末那點煉氣養生的功夫,根本就看不出到底是誰跟自己搗亂。

    尾末傲然一笑:“我算出來的唄!”說完舉著粉筆也不解釋,急匆匆的跑回去,沒跑出去多遠,突然止住了腳步,回過頭對溫樂陽說:“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聲,你還記得不,我說過你們溫家數根本沒法算?”

    溫樂陽回憶了一下才點點頭,當初尾末剛來不久,就大肆抱怨溫家村子里,無論按照什麽方法都無法分割區域,推衍計算。

    尾末繼續說:“這段時間我有點明白了,不是我不諳民間人世的小數算法,而是…而是溫家村里被人刻意布置過,讓我根本就沒法算!”

    溫樂陽一楞:“什麽意思?”尾末上次大發雷霆,就是因為他費勁了心機,按照自己畢生所學,也沒辦法把溫家村按照數理分開區域,不管是兩極、四象、八卦還是十六儀,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東西,或者房子,或者樹木,甚至鳥窩、石頭壓在分割線上,讓他根本無法推衍世情,想算晚飯吃啥就一直沒成功。

    尾末不耐煩的搖搖頭:“就是還有個精通術數推衍的高手,把溫家村的布局誠心弄得一團糟,不讓別人推算!”說完又急匆匆的跑了。

    溫樂陽最近連番的經歷都太詭異波折,再加上剛剛筋骨重塑功力突飛猛進,腦力一時有點跟不上,聽了尾末的話,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但是始終也抓不住。

    這時候大和尚希知又跑回來了,長出了一口氣對著溫樂陽說:“方丈沒事,就是身上撲了不少粉灰。”

    溫樂陽滿臉歉然的笑了,回頭問老兔妖不樂:“善斷神僧在遇到鵝羊弟子偷襲前,就已經身受重傷……”

    老兔妖不樂知道他要說什麽,不等說完就開口了:“他身上的傷不新不舊,應該是在遇到你六七天之前受創。”

    溫樂陽先是習慣性的點點頭,跟著猛地搖頭:“不對!在高速偶遇的前一天,他還找過我,把法珠給了我,本來是打算用來對付旱魃的……”說著半截,溫樂陽頓了一下,又想起了另外一種可能性:“您是說…善斷神僧給我法珠的時候,就已經受傷了,不過瞞著沒有告訴我?”

    老兔妖不樂略帶沈重的點點頭:“否則他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會讓你自己去畫城涉險。”

    溫樂陽恍然大悟,當時小兔妖說突然發現了一件要緊去辦的事,自己不疑其他,全沒想到當時他就已經身受重傷了,立刻追著問下去:“善斷神僧究竟是……”

    老兔妖不樂搖著頭再次打斷了他:“善斷這一路,也有不少事情,你先別急,從頭聽我說。”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26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7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五章 藏身


前不久五福之一地雞籠道。為鼎陽宮出頭。派掌劍真人青鳥老道上溫家村。正好趕上溫樂陽挖通峨眉山腹、帶著彩虹七個胖子、玉刀寒環和尾末回家,結果青鳥老道鎩羽而歸,這才引出來隨後地五福齊聚九頂山、搶奪法寶、紫雀身死、幾乎所有正道高手合力擒獲妖僧三斷。拓斜門人又從妖僧口中得知了祁連仙宗大穿山甲的下落。隨後才有的溫樂陽地銷金窩、上海之行。

    這一連串事情的起因。就是因為雞籠道得到了一個情報:溫不草中隱藏著一個重要人物,關系天下正邪氣運!

    這話是黃鶴道長在紫雀掌門死後代傳給溫家人的,因為雷心痧、老兔妖不樂、溫樂陽和彩虹胖子等等地緣故,讓紫雀真人在臨死前以為,溫不草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去那麽簡單地凡間強族。為了消弭溫不草和雞籠道地深仇。咬牙命令黃鶴老道把真相透出來,以示和好之意。

    在五福散去之後。小兔妖善斷就追下了山,去查這句話地來歷,隨即溫樂陽也帶人啟程前往銷金窩。

    善斷在九頂山地連番大戰中,一直沒有全力出手,實力幾乎絲毫未損,他後背上的羅剎不是自己修煉出來地。而是因為領悟了佛家地禪理。請動地業力法相,雖然被哭佛捏死了但是對他本身沒什麽傷害。

    雞籠道這一趟損兵折將。鎮門地法寶丟了。掌門死了,高手幾乎個個身受重傷。小兔妖善斷沒費什麽周折就趕上了他們。

    溫樂陽聚精會神的聽著老兔妖不樂地話。溫家里藏著個影響正邪氣運的人,這件事可大可小,弄不好就會引來山宗世宗修真兩道地殺戮。溫樂陽自己沒事的時候也琢磨過這事,得出過一個結論。這個人沒準…很可能就是自己嘛,這個結論讓他偷著樂來著。

    不知不覺地。溫樂陽也沖著老兔妖不樂笑了。隨手接過小易遞給他的一根胡蘿蔔。

    老兔妖很久沒遇到一邊拿著胡蘿蔔一邊沖自己笑地人了。楞了一下才繼續說:“善斷那個孩子。也修行了一千余年,雞籠道的修士沒法子和他比地,稍微用了些手段之後。就知道了事情地經過,嘿。這件事。還是要從鼎陽宮說起!”

    老兔妖在說話的時候。隨手就布下了隔音的法陣。陣外的人只能看到他們嘴巴動。根本聽不見他們說啥。‘溫家藏著事關正邪氣運之人’不能讓不相幹的人知道。

    大伯溫吞海聯系完了工程隊,也坐到溫樂陽身邊。這時候插話問:“溫樂陽,你還記得鼎陽宮的玉靈子不?”隔音地法陣出入無礙。進了法陣的人就可以隨意對話。

    溫樂陽回憶了一會。才想起來。笑著點了點頭:“鼎陽宮第一次上山。替我在紅葉林里幹掉的那個娃娃臉報仇。就是玉靈子帶隊。他還用那把紅色的小飛劍傷你來著,後來他那把小劍讓我服了給撲了。”

    老兔妖不樂從一旁笑著點點頭:“這件事情,說到底還是因為那個玉靈子而起地!”

    鼎陽宮在修真道上。只是一個小門宗,實力一般名氣更不響亮。一直依附於雞籠道。玉靈子是鼎陽宮掌門的大弟子。幾年前上溫家村的時候,看上去也就四十來歲。但修真者練氣長壽。實際玉靈子已經七十多歲了。

    在玉靈子還是個少年的時候,無意中救過一個老頭子。等對方醒了以後玉靈子才知道他也是個練氣的修士。但是一點神通沒有。

    老頭子神神經經的,拉著玉靈子死活要報他地救命之恩。說有個地方藏了把好劍,要指點玉靈子去取。

    當時玉靈子師命在身。哪肯相信瘋老頭的話。笑著就要走人,不料老頭子卻勃然大怒。弄著幾塊石頭來回擺弄,說了幾句風馬牛不相及地事情,最後笑呵呵的說:“老朽等你四天,你走吧!”

    玉靈子被老頭纏得不行,打心眼里後悔救他。現在聽說能走如奉大赦,一溜煙的跑了,但是老道做夢也沒想到。在隨後的三天里,老頭子說地那幾件毫不相幹地事情。居然全部應驗在自己的身上。這下子算是明白了,自己遇到活神仙了。

    等玉靈子再回去地時候。老頭子還在。正撅著屁股趴在地上不停地推衍術數,對他再回來恍若不聞。玉靈子也不敢打擾。老實巴交地在旁邊等著。

    直到三天之後,老頭子才突然怪叫了一聲。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嘴里念叨了一句:破鑼、大餅。還有狗!

    溫樂陽聽到這里臉色一變。重複道:“這個老頭說地是破鑼大餅狗?”

    老兔妖不樂點點頭:“世宗從十年前開始躁動不安。頻頻亮相,就是為了找這三件稀奇古怪的東西,嘿,這個老頭子可早在幾十年前就知道了。”

    溫樂陽咕嚕吞了口口水。皺著眉頭問:“這個老頭子,會不會是尾末的師叔……”

    老兔妖點點頭:“我估計也是。你先聽我說下去。”

    玉靈子雖然不懂老頭子說地是啥。但是心里把他當成了活神仙,當下就牢牢記住了‘破鑼、大餅,還有狗’這七個字。

    老頭子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突然看見玉靈子來了。猛地跳起來怒聲問道:“你什麽時候來地。你可曾聽見了什麽?”

    玉靈子嚇得趕緊搖頭,說自己啥也沒聽見。

    老頭子狐疑的看著玉靈子,過了半晌才沈聲說:“天機,有大有小。你救了我地性命。我洩些小事給你倒是無妨,最多讓我受些苦楚;但是我剛才要說了什麽,你絕不能洩出去半句,否則必遭慘死!”

    玉靈子信誓旦旦說自己壓根就什麽都沒聽見,老頭子也不在追究。指點了那把好劍的所在。玉靈子大喜過望。還想問些其他的事情。老頭子卻什麽也說了。

    最後玉靈子長了個心眼,軟磨硬泡,一定要老頭子說出以後到哪里能找到他。

    那時候的玉靈子是個眉清目秀地少年,自幼練氣神采昂然,看上去說不出的招人喜歡,老頭子顯然孤單了一輩子。又加之玉靈子是他的救命恩人,最後含含糊糊地說出了三個字:“九頂山!”

    雖然溫樂陽已經有了心里準備。腦子里還是轟地一聲響,一把拉住老兔妖不樂的乎:“尾末那個能算盡世情地師叔。藏在九頂山里?藏在我們溫家?”

    老兔妖死乞白賴把手往回縮,點點頭:“至少是在九頂山里。”

    溫吞海這時候也跟著搭腔:“九頂山莽莽千里,不過提起九頂山。總和咱們溫不草扯在一起的。”

    九頂山雖然連綿一片大地沒邊兒。但是在別人眼里。九頂山就是溫不草,溫不草也就是九頂山,要從九頂山里找人。自然會著落在溫不草頭上。

    溫樂陽總算明白了。黃鶴真人所說的那個關系正邪氣運地重要人物,跟自己沒有一點關系。

    這個人竟然是天算門尾末地師叔,號稱能算盡世情地術數高手,在想了片刻之後,溫樂陽才沈聲問大伯:“這件事和尾末說過沒有?”

    溫吞海搖搖頭:“尾末這人亂七八糟。我們試探過。他根本就不理人。咱家也就你和他有點交情,所以一直在等你回來……”

    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咚咚咚地腳步聲,尾末又跑回來了。這次臉色煞白,兩眼無神。一直跑到溫樂陽跟前才站住。大口喘著氣。過了半晌突然伸手抓住了溫樂陽的手:“我…我想…想明白了!”

    這次輪到溫樂陽死乞白賴把自己的手往回縮了,被男人抓著手。感覺忒難受。尾末可是連吃奶地力氣都用上了。除非溫樂陽把他手指頭掰斷,否則休想抽出來。

    尾末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幹啥,語氣驚駭欲絕。結結巴巴的繼續說:“是…是我師叔!天算門世代在峨眉山隱修啊,除了他沒人入世。除了他還有誰能亂我地推衍啊!”

    溫樂陽深深地吸了口氣:“這麽說的話,你師叔早就知道你會來溫家村,所以才擾亂村子里的布局,讓你算不出來?”

    尾末跟著點點頭:“他老人家最善推衍世情小數。在幾十年前算出來我會來溫家村也不稀奇。我不明白,他為啥要阻我推衍……”

    溫樂陽嘿嘿一笑:“他是不想被你找出來唄!”尾末一輩子都在演算術數。是個白癡型的天才。根本就不懂人情世故,這麽簡單的目的,他想不到也不算奇怪。

    溫樂陽總算把手抽回來了。回頭問溫吞海:“咱們村子……”

    溫吞海不用等他說完。就回答:“差不多三十年前。九頂山地震。垮了不少房子。幹脆就重新蓋過,規模也向外擴了一些!”

    尾末地師叔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跑到溫家村里毫無來由的蓋上幾座房子、種上幾棵樹木來擾亂布局,唯一能解釋的也只是,這個活神仙趁著溫家村重新蓋房、擴大面積地機會,把村子里地布局給改掉了。這種修改和風水五行都沒有關系。僅僅是讓天算門的數理無法推衍。

    大老爺嘿嘿冷笑:“這個人,三十年前就到了九頂山了?”

    其他幾個老頭子都相顧搖頭,溫家上下,無論是溫家村還是生老病死坊。根本就沒有外人,都是溫氏一脈傳承地直系弟子,娶進來地婆姨也都是普通人家,有親家爹娘,這些日子溫家沒少調查,但是始終也都沒發現什麽可疑。

    溫樂陽還不死心,繼續問尾末:“那你能找出你師叔不?”

    出乎意料地是尾末居然篤定地笑了,傲然點頭:“現在村子又得重蓋。沒有師叔搗亂。村子自然就會有它的格局。等村子蓋好了……”溫樂陽一下子就感覺到後背上被釘了一片冷颼颼地目光,四位老太爺剛恢複了些,現在尾末又舊事重提。

    溫樂陽趕緊把尾末打發走了:“等村子蓋好我再叫你來算。”隨後根本不敢看幾位爺爺地眼神,訕訕地對著老兔妖笑道:“您繼續說,玉靈子後來呢?”

    老兔妖不樂這才繼續把善斷探聽來的事情說下去。

    當時還是少年地玉靈子,在老頭子地指點下。去長白山里找到了一座無名火山,幾經周折之後,果然尋到一把火行好劍,名曰火尾。後來也就是這把劍傷了溫吞海,最後又被我服了推到。

    玉靈子在回山以後始終想著老頭子地警告,就把事情隱瞞了下來。只是說自己機緣巧合下無意中得到了‘火尾’。隨後一晃幾十年,都沒發生什麽事情,玉靈子曾經偷偷來過幾趟九頂山,但始終也沒能再找到老頭子。

    玉靈子憑著‘火尾’神劍。修為遠遠高出同輩,不僅是二代弟子中地第一人。同時也成了門宗里地重要人物。遇到大事地時候,也都有他地參與,直到大約七、八年前。隱藏在世間的邪道修士躁動的越來越厲害,正道五福也查出了原因。雞籠道弟子傳令,要所有依附於他們的小門宗都註意尋找‘破鑼大餅狗’。

    玉靈子做夢也沒想到。時隔幾十年,竟然有聽到了‘破鑼大餅狗’這三件東西,當場神色劇變。被鼎陽宮地掌門人看出了端倪。嚴厲逼問之下。玉靈子這才把少年時遇到老頭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鼎陽宮掌門也嚇了一跳,雖然不知道大餅破鑼狗到底有什麽古怪。但是任誰都能明白,能讓世宗拼命尋找地東西,一定是驚人的寶貝。貪心之下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雞籠道,而是派遣坐下弟子進九頂山尋找老頭子。

    那時候距離現在,不過是幾年之前了,鼎陽宮偷偷在九頂山里找了一段時間,其中也曾經註意過溫家,但是溫家傳承有序,根本就沒有外人。所以早早被鼎陽宮排除在外。

    鼎陽宮在九頂山里轉來轉去,溫家上下卻懵然無知,一直到後山里那株歸一草果快要成熟,鼎陽宮弟子看著眼饞想要摘取,這才被溫家發現。

    生老病死坊里地死字號早就視這株歸一草為禁臠。當然不許別人染指。

    直到這個時候,溫家還以為這些來路不明的人是特地跑到山里和他們搶歸一草的。壓根不知道他們都是鼎陽宮派來找老頭子的弟子。

    後來地事情,就和當年混入苗疆的鏡泊妖女說過地話對上號了。死字號和鼎陽宮地弟子在山里連番搏殺,在修士的法術之下吃虧不小,不過鼎陽宮弟子也始終未能如願采走歸一草,而苗疆妖女感覺到九頂山要有寶貝出世,也帶人偷偷進了九頂山。後來發現是對她無一用處地歸一草成熟了。

    混在苗疆地鏡泊妖女本來就是世宗的人,對正道修士恨之入骨,歸一草雖然對她沒用,但是那些鼎陽宮弟子她是無論如何不肯放過的。這才施展巫蠱,把九頂山里的鼎陽宮弟子全部巫殺。

    歸一草無恙。敵人卻死得一幹二凈,死字號的人也莫名其妙。采集了九顆歸一草果之後,把敵人中了青頭寡的屍體都擡回了紅葉林。這時候溫樂陽已經學會了錯拳,開始進入紅葉林跟著四老爺修行了。

    那些被青頭寡巫殺地鼎陽宮弟子屍體,溫樂陽還親眼見過。

    溫樂陽這時候也輕輕敲了敲自己地太陽穴,好像想起了什麽。問老兔妖不樂:“我剛進生老病死坊不久的時候,有一段時間里我服了一直躁動不安。是不是因為鼎陽宮的人和我們死字號相鬥,施展火系神通。蟲子有了反應?”

    老兔妖不樂楞了一下:“這個…毒蟲地事我是不太懂的。”

    溫樂陽又望向大爺爺,大爺爺的回答也挺沒勁:“修真的事你可別問我。”

    大伯溫吞海哈哈大笑:“您二老這工作態度,適合去我原來那個單位!”

    死字號地人帶著被巫殺的屍體和九顆歸一草果回到生老病死坊地同時。坊主溫四老爺也收到了峨眉山斬雁峰古洞出現拓斜師祖蹤跡地消息,把草果留給溫樂陽保管。隨即帶著坊子里的高手出山,會同另外三位老太爺。一起去了峨眉山。

    鼎陽宮派到九頂山里地弟子沒了消息。就派人進山尋找那批失蹤弟子的下落,這次進山的人就是那個娃娃臉。

    溫樂陽苦笑了一下。自從煉毒入體,走上了肉身成聖或者說是毒身成聖的路子之後。跟著家族一起卷入了修真道上的糾葛。從修真小雜魚到五福高手甚至錐子、旱魃這樣地絕頂強者。幾年下來惡仗大了不知道多少。但是始終對當初紅葉林暴雨之夜地苦戰記憶猶新,到現在還能回想起娃娃臉臨死時地表情。那是他第一次拼命。拼的是一個會飛劍的修士。

    至於娃娃臉究竟是因為追逐陰褫還是發現了同門屍體的下落。才去的紅葉林,這就不得而知了。

    娃娃臉是鼎陽宮掌門最鐘愛地關門弟子,本身修為也算不錯。在被我服了蟄住眼睛地剎那。把自己身死的消息傳回了鼎陽宮,傳回來的消息也僅僅是自己死在了九頂山。沒機會究竟是紅葉林還是溫家村,更沒機會說明白前因後果。

    鼎陽宮掌門又驚又怒。在他們看來普通人再厲害,也殺不死哪怕最慫地修真者,沒敢直接上溫家村報仇。而先花了三個月時間來潛伏窺探。直到確認溫家只是凡人世家之後,玉靈子才奉掌門之命,帶領門人上山報仇。

    除了報仇之外。還要想辦法查找老頭子的下落。玉靈子當時列出了逐個比試的古怪規矩。就是為了逼老頭子現身。

    玉靈子向他師父洩了‘破鑼、大餅、還有狗’結果幾年之後就死在了九頂山上,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老頭子的警告應驗了。

    鼎陽宮二代弟子地精英分成三批。在短短地幾個月之間,全都交代在九頂山了,這下門宗里地老家夥們真急眼了。由長輩帶隊,親自上九頂山找溫不草報仇。卻在山腳下被剛從峨眉山下來、路經九頂山回苗疆的邪道鏡泊高手。被人家用山棺邪術暗算,全部被坑殺。

    溫樂陽和四位老太爺從峨眉山回村子地時候,發現了他們的屍體。

    此時兩個兔妖已經見過了萇貍和溫樂陽。‘認過親’了。兔妖以大慈悲寺的名義給鼎陽宮傳書。袒護溫不草。

    鼎陽宮流年不利。本來就是個小門宗,因為一時貪心。把門宗里的高手幾乎全都賠了進去。而且還賠得莫名其妙,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但是大慈悲寺他們也是得罪不起地,所以苦苦隱忍著,直到兩年多以後。一字宮魏老三和當初血宗地余孽在峨眉山同歸於盡,正邪之間的矛盾陡然變得尖銳起來,五福幾乎聯手出動,四處剿殺世宗修士,鼎陽宮也借著這個機會舊事重提,找上了自己的大靠山雞籠道。

    青鳥第一次上山鎩羽而歸。引出了溫家村正道五福與天下散修粉墨登場。

    事情地前因後果就是這樣。這幾年里發生在溫家村地事情。現在基本上都被串了起來。絲絲入扣。首尾相銜。雖然不像溫樂陽探來地消息那麽驚心動魄。可是其中地因果波折也足夠讓人長嘆一口氣了。

    小兔妖善斷從雞籠道那里把事情弄明白之後,又用自家地秘法抹去了黃鶴等人對這件事地記憶。回到九頂山把事情地始末告訴了老兔妖不樂。同時溫樂陽也從銷金窩里出來,給家里打電話要他們想辦法取救被三通老道抓走的矮冬瓜樂羊溫。

    善斷即刻起程趕往鵝羊道。隨後就再也沒和其他人聯系過,直到不久之後。帶著傷去了上海。

    現在看來,因為三味真人的關系,鵝羊道也是藏龍臥虎之地。小兔妖善斷應該就是在那里受得重傷,而且一直被鵝羊弟子追殺。具體地經過,也只能等他醒來以後再說了。

    老兔妖不樂把有關‘溫不草中藏著一個關系到天下正邪氣運的要緊人物’地事情說完了。

    這個要緊的人物,九成九就是尾末那個擅長世事小數推衍地師叔,他關系正邪氣運。是因為他似乎能算出來‘大餅破鑼和狗’這三件匪夷所思的寶貝到底在哪。

    而更讓老兔妖、四位老太爺等一群老江湖納悶地是,無論是大餅破鑼狗,還是尾末那位能掐會算的活神仙師叔,看上去都和溫不草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

    但是按照尾末地說法。溫家村術數推衍的格局。貨真價實的被他師叔偷偷的改變過,這位活神仙要是真藏在溫家,難不成只是因為溫家的風水好吧!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六章 借口

溫吞海這些天一直在為這個事情走腦子,呵呵笑著說:老頭子三十年前肯定藏在九頂山,否則也不可能趁著村子重建的時候偷偷摸摸的改變了格局,不過現在就說不好了,也沒準早走了!”

    溫樂陽還不肯善罷甘休,繼續問老兔妖不樂:“大餅破鑼和狗,到底是東西?”這個問題,四位家長、大伯溫吞海早就問過老兔妖了。

    對於溫不草來說,活神仙是無毒的,但是知道大餅破鑼和狗的活神仙可就有害了。

    不樂一點也不嫌煩,回答的幹脆利落:“不知道!所有正道上的修士都想找人問問這個事呢。”

    溫樂陽剛拿起一根胡蘿要往嘴里放,聽見老不樂的回答直接傻眼了,不樂老和尚笑呵呵的給他解釋:“破鑼、大餅、狗,到底是三件寶物、還是三個人、抑或三種象征,我們正道上的修士誰也不知道,不過那些世宗的人這些年發瘋似的找個不停,我們也不敢大意了不是。”

    溫樂陽嘿了一聲:“那世宗的人知道?”

    老兔妖不樂還是那副一點不著急的笑容:“世宗里的小嘍啰也都和我們一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幾年里我們不知道抓了多少,但是都問不出來什麽,四大家的核心人物,我們又找不到,嘿嘿,慚愧啊。”

    溫樂陽第一一聽說"大餅、破鑼、狗"是在苗疆,當時擒獲了冒充三娘的鏡泊妖女,無意中問出來,世宗四個最大的勢力聯妜向天下邪門修士發出命令,要尋找這三件東西,現在又聽老兔妖不樂提起四大勢力,有些納悶的皺起了眉頭.

    老兔妖不樂卻岔開話題發起了牢騷,目光里全是不屑:“天底下甭管什麽事,只要有兩條腿的人摻和進來,就一定要弄出個是非、正反、對錯出來,修真道也是如此。本來誰家的功法是對的,誰家功法是錯的,練功的人壓根就沒資格說,誰飛仙了才能說明誰家的功法好,可是那些修士非要劃出個道道來,道道這邊的都是自己人,道道那邊的都是該殺的混蛋,所以也就打起來了。”

    他這番話完全是站在妖怪的立場上說的,渾沒把自己當成大慈悲寺的"幕後黑手"。

    千萬年里,修真道漸漸劃分成兩大陣營,也就是所謂的正邪之分,彼此傾車爭執不斷,積累下的層層仇怨終於在千余年前盡數爆發,連番的殺伐激戰之中,最終正道得勝,五福也脫穎而出.

    老兔妖說著,突然嘿嘿嘿的奸笑了起來,把溫樂陽嚇了一跳,老兔妖壓低了嗓音,滿臉的幸災樂禍:“其實現在想想,邪道輸了實在是運氣不好。”

    溫樂陽楞了一下才明白老兔妖的意思,也跟著笑了,現在的五福全在當年的正道陣營,除了一字宮好像沒什麽家底之外,大慈悲寺有千年修行的老妖怪、雞籠道有曠世大妖的法寶、鵝羊道被孽魂苦心經營了千年、昆侖道是黑白島的後臺,這樣的陣容要是放在邪道里,那當年的勝負也就該翻個個了。

    “邪道雖然慘敗遁世,但是人家也有千萬年的傳承,不可能那麽容易就被斬草除根,他們遁入世間的時候還有不少像樣的高手。當年本來就殺得舌成了一團,邪道上的的高手究竟死了多少還剩多少,根本就沒法算得清。邪道的人也不是傻子,在遁世之初就已經摒棄了門戶之別……當然了,那時候他們也沒啥門戶可言了,連洞府都被砸爛了。”老兔妖的聲音,現在又恢複了正常:“正道雖然勝了,但是也元氣大傷,尤其原來的那些大門宗,幾乎全都毀於一旦,辛崛起的五福里,嘿嘿,這個你也是知道的……”

    邪道完敗,但是正道也亂了套,除了五福之外,其他的們門宗的弟子群龍無首,而五福里老兔妖指揮大慈悲寺參與爭端,只是為了好玩,打贏了之後立刻收手,根本不去入世追殺;黑白島的心思一直放在尋找孽魂上,對世宗也不怎麽看的緊;雞籠道那時候才剛剛開山立派,根本就沒有根基可言,打了勝仗之後忙著紮住根基網羅羽翼;鵝羊道和一字宮也不傻,看其他人都不打了,就跟著堰旗息鼓。

    邪道遁世之後,沒有了門戶的限制,本領低的自然去依附修為高的,修為高的則聽命於本事更大的,漸漸發展成了四個勢力。自稱:風、雲、閃、雷四大天門。

    聽得有趣就呵呵笑道:“風、雲、閃、雷?要是再多一個就該下雨了吧?”

    老兔妖也笑了:“這四個勢力看上去組織松散,根本就沒有上下、長幼之分,好像誰都是嘍啰,又好像誰說話都算數。

    而且這四個勢力之間,也沒有清晰的界限,好多小嘍啰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應該是歸哪個天門管。有事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收到一封帶著印鑒的命令,要是不執行的話後果也不一樣,有時候就啥事沒有,有時候就會全家慘死。”

    溫樂陽腦子里亂哄哄的,根本不明白世宗的那些高手是怎麽管理手下的。

    老兔妖也挺郁悶:“世宗本來就是這樣,在這一千多年里,咱們修真正道也曾經清剿過幾一世宗妖孽,但是每一都一樣,抓住幾個邪道修士不難,難得是找到人家的大後臺。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上一級的老大在哪,也許就根本沒有上一級也說不定!”

    說著,老兔妖頓了一下,才笑著總結:“這一也是一樣,四大勢力同時傳令,要尋找大餅破鑼什麽的,世宗的妖人也全都動了起來,但是真正知道真相的人物,一直沒出現。”

    世宗的事情,因為"大餅破鑼狗"才和溫不草扯上了些關系,不過怎麽看雙方也沒太多的關聯,溫樂陽全當聽故事外加學習修真道基礎知識,了解了大概也就行了。九頂山里藏著一個知道"大餅破鑼和狗"的活神仙,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溫不草肯定會麻煩不斷,世宗的高手一頭就會紮過來,不過現在這個消息已經被他們死死掐住不會外傳,暫時應該問題不大。

    這時候天色已經大黑,溫家村里搭起了無數個臨時的棚子,燉羊肉的香氣和炒雞蛋的茲茲聲四處飄散,在彩虹七胖子的歡呼中開飯了,今天吃好的。

    水鏡和尚興高采烈的沖著飯桌跑去,溫樂陽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徒弟呢,趕忙問和尚:“稽非呢?他去北京畫城,半個多月了還沒消息?”

    水鏡和尚一點不擔心:“牛鼻子沒事,前天剛給我發短信保平安,說是快回來了,他白跑了一趟,畫城里根本沒有什麽要緊的人物,只有些門人弟子,樂羊溫也下落不明,他已經留了話,讓樂羊溫回來以後聯系咱們……咦?”

    水鏡說著半截,忽的伸手一抓,一顆佛珠呼嘯著從遠處飛來,鉆進了他的手心。

    水鏡和尚手握佛珠,瞇縫著眼睛似乎在感受著什麽,臉上的神色越來越疑惑,過了一會之後,才有走到溫樂陽跟前:“溫………那個……”他對怎麽稱呼溫樂陽,一直糾結,師父這兩個字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小易和慕慕好容易等他們說完了正事,現在正一左一右的伴著溫樂,歡天喜地的準備開飯,看見水鏡和尚斯斯艾艾的過來,同時揚起了秀氣的下頜,嗓音清脆笑顏如花,異口同聲的說:“喊師父!”

    兩個少女一個清澈如水,明眸皓齒間卻蕩著幾分純到了極點的妖冶;一個俏如煙火,眼角眉肖里又隱著一絲處子的恬靜,同時笑起來的時候讓盤子里的羊肉都為之一亮……

    溫樂陽也哈哈大笑:“別理她們倆,叫我名字就成,有事?”

    水鏡和尚點點頭,好像不知道該從哪說起似的,在想了片刻之後才開口:“你知道我練的樂天蓮宗掛甲小成禪音普渡無上正等正覺神通……”

    溫樂陽嚇了一跳,剛忙點點頭。這才想起來兩個出家人的功法,名字一個比一個厲害,稽非老道的功法好像叫千江水什麽的,反正除了他們自己誰也記不住.

    水鏡和尚繼續說:“我的音樂天蓮宗掛……”

    老兔妖不樂和十力禪院首座希知單獨開一桌素菜,以他們的修行早就不用頓頓都吃飯了,但是溫家為示尊敬,每頓飯都會開出來一桌素齋。老兔妖正嚼著一片比他臉還大的生菜葉子,含混不清的笑著打斷水鏡:“功法就不用從頭說了。”

    水鏡哦了一聲,不再念叨功法的名字了:“我修習的神通,比著不樂神僧可能稍有不如,但是卻另外有一項好處。”.

    十力禪院首座的表情挺無奈,也撿了片生菜葉子嘎吱咯吱的嚼著。

    溫樂陽心眼厚道,笑著搭腔:“有什麽好處?”

    “音樂天那個神通,可以發動一項搜神的法術,只要我肯搜,即便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刻意隱藏氣息,也能被我發現。”

    老兔妖不樂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由衷的贊道:“這可是個好用的本事,有機會教我,我拿其他的神通跟你換,包你……”

    不料他的話還沒說完,水鏡和尚傲然揚起了頭打斷了他:“師門秘法,不能外傳。”

    老兔妖不樂當場就給氣樂了,指著溫樂陽對水鏡和尚說:“你師父在那坐著,正等著吃羊肉呢!”

    溫樂陽趕緊把話題拉回來:“然後呢?你是不是找到什麽了?”

    果然,水鏡和尚用力點了點頭:“半個月前,你在山下觸發溫家的禁制,但是我們還以為有敵人來襲,我發動了搜山秘技,想要找出對頭,不久前剛有了回音……”

    噗的一聲,希知大和尚噴出了滿嘴的生菜葉子,哭笑不得的瞪著水鏡:“你半個月前搜山,現在才有回音?”說著又望向老兔妖不樂,低聲笑道:“您剛才可差點就賠了。”

    水鏡和尚也瞪著眼,理直氣壯的回答:“這是自然,我的音樂天……神通神鬼難藏,就是時間會久一些!”

    老兔妖不樂和溫樂陽對望了一眼,臉色同時凝重了下來:“你發現山里有修士?”同時老兔妖雙手一揮,金色的佛光一閃即熄,布下了隔音的法陣。其他人知道他們有機密要談,也不在意,繼續高高興興的吃喝。

    修真道是升級版的江湖,修士也就是升級版的江湖高手,修為低的人,在高手的靈識範圍之內無所遁形;反過來高手卻可以在庸手的靈識範圍下隱蹤潛行。

    不過也有些特殊的功法或者法寶,能改變這種情況,比如當初在峨眉山,小結巴就用佛家的法寶,把溫樂陽、稽非水鏡還有兩個重傷的兔妖,在血宗高手和一字宮魏老三的靈識之內隱藏了起來,直到後來小結巴的手機響了……

    水鏡和尚的功法里,就有這麽一個特殊的本領,無論對方的修為有多深厚,有什麽樣的法寶隱匿行跡,都會被他發動神通之後發現,就是時間用的長點,而且看不出對方的修為到底怎樣。

    溫家的幾位老太爺、大伯溫吞海等重要人物,也都被老兔妖和溫樂喚到了跟前,圍攏起來。

    在善斷從雞籠道那里探明了"溫不草中有重要人物"的消息之後,曾經回到溫家村,發動自己的佛家神通仔細搜索了九頂山,但是一無所獲。老兔妖半瞇著眼晴,謹慎的說:“對方要麽實力遠遠高於善斷,要麽就有什麽匿蹤的寶貝。”

    水鏡和尚笑得既從容又得意:“在我的神通之下,都沒用!這個修士就藏在紅葉林子里!不過……”水鏡的臉蛋微紅,有些訕訕的笑了:“我的功法還沒大成,查不出具體是誰,就知道他大概的位置。”

    “啊!”溫樂陽和大伯溫吞海同時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一起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溫家四位老太爺的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

    生老病死坊里面不僅供奉了歷代大家長的屍體,還保存著溫家上下兩千年積累下來的毒功心法,是溫不草的立世的根基和發展的依仗。

    紅葉林的禁制也異常犀利,修為精深的修士有可能會破掉禁制,但絕對無法讓禁制不發動,而偷偷摸摸的潛進去。

    紅葉林的禁制一旦發動,四老爺立刻就會察覺。

    溫大老爺的臉色也陰沈了下來,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才望向四老爺:“會不會是坊子里有人,無意中悟出了修真的門道?”

    四老爺的神情平時就跟冰鎮的似的,現在已經徹底變成冰塊了,讓人看一眼就都覺得眼珠子凍得慌,過了半晌才緩緩的說:“真要是那樣,前一陣總不可能瞞過善斷神僧的!”

    四老爺這句話直接說到了根上,這個人不僅是修士,而且還有辦法可以隱藏自己的真元,讓小兔妖善斷都查不到,要不是水鏡和尚功法有神奇之處,所有人都會被他蒙在鼓里。

    水鏡和尚忍不住插話:“這個修士,應該就是那個能掐會算的活神仙吧!”

    沒人理他,只有大老爺點點頭,繼續問四老爺:“這個活神仙,會不會恰巧就是咱們坊子的人剛才水鏡問的,是一句廢話,要是真有修士偷偷摸摸的藏在九頂山、有能躲過善斷神僧的神識,多半就是尾末的活神仙師叔了。但是紅葉林的禁制沒有被觸發,又只能是姓溫的。

    可是四老爺卻突然發牌氣了,沒一點好氣的回答:“你問我,我問誰去!”說完站起來,對著遠處正啃羊肉的不說不做吼道:“跟我回坊子!”

    不說不做沒理他,依舊笑嘻嘻的吃肉喝酒……四老爺還在隔音法陣里了。

    大老爺被四爺爺給氣得直喘粗氣,沈吟了片刻之後卻又笑了:“知道他藏在坊子里,總比什麽都不知道強!除了死字號,坊子里一共也不到一百人,大不了就請水鏡大師施展神通一個一個的查。”

    水鏡立刻點了點頭:“我十五天能查一個……”

    四老爺的牌氣來得快,去的也快,這時候又開口了:“我要把坊子里的人都調出來,查不出來一個也不能回去。”

    溫樂陽看四老爺臉色不好,以小賣小的開了句玩笑:“這倒好辦,讓他們來幫著蓋房子吧……”.

    話還沒說完,四位老太爺和大伯溫吞海的臉上,也同時掛起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四老爺的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尾末的師叔,果然是坊子里的人!”

    溫吞海低聲給溫樂陽解釋:“三十年前,九頂山地震,生老病死坊也收到了波及,又不少毒蟲受到驚嚇四處亂跑,四爹爹帶著死字號和病字號清除跑出來的毒蟲,為了避免傷及無辜,把生字號和老字號的人,都遣到了村子里,說是幫著蓋房子,其實都是一幫大爺……”溫吞海不知不覺的又把話題給扯遠了。

    溫樂陽已經明白了,活神仙就藏在生字號和老字號里,三十年前預見了尾末會來溫家村,所以趁著溫家村震後重建,偷偷改變了村子的格局,讓尾末啥也算不出.

    溫四老爺打斷了溫吞海的廢話:“生老兩個字號好,一共五十七人,三十年以上的老人……”不過停頓了幾秒鐘,四老爺就wu定的說:“還剩十四個!”

    所有人的臉色都放松了許多,開始是要從幾百個溫家弟子中找人,後來縮小到生老病死坊,最後變成現在的十四個人,別說查一個需要半個月,就是半年也不怕了。

    四老爺看著大爺爺:“不能光把這十四個人摘出來,會打草驚蛇,找個理由,我把坊子里的人全部調出來,然後扣下他們十四個,萬一動了手,決不能在坊子里。”他的話雖然冷冰冰的,但是眼神里卻有掩飾不住的一種………頑皮?

    溫樂陽頓時覺得頭皮發麻,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也不能相信,四爺爺竟然出了頑皮狡黠的目光。

    四個老頭子一奶同胞,又朝夕相處了多少年,早就心意相通了,其他三個老頭子一看四老爺的眼神,全都發出了嘿嘿嘿的幹笑,不樂、希知和水鏡三個大和尚同時一哆嗦。

    一向極少說話的三老爺慢慢悠悠的開口了:“那廝能在咱們眼皮底下,藏在紅葉林里三十多年,這份心機不容易對付。”

    溫樂陽驚奇了片刻,腦筋又被三老爺的話帶了過去,皺起眉毛沈吟著插口:“三爺爺說的對,稍不謹慎就會讓尾末的師叔起疑心,要是被他跑了或者在紅葉林里翻臉動手,都不妥……”

    更讓人驚奇的是二老爺居然也點點頭,在眉目里蘊含了一絲比鐵樹開花還難得的笑意:“所以這個借口,不能太突兀,既要讓人覺得理所當然順理成章,還得是足以能讓坊子里的人出來的大事情。”

    溫樂陽突然眼睛一亮,隨即有趕緊低下頭,偷偷的瞄了大爺爺一眼,他想到的辦法是讓大爺爺裝死。溫不草大家長老喜喪,讓生老病死坊的人出來昂言,這個理由足夠充分了吧。

    四個老頭子里,只有大老爺的表情是嚴肅的,背著手琢磨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恩,就這麽辦了!”說著,伸出手一指溫樂陽的鼻子:“你!”

    溫樂陽嚇了一跳,斯斯艾艾的訕笑:“恐怕我的分量………不夠吧?”他琢磨著自己裝死倒無妨,不過未必請的動生老病死坊里的人。

    大爺爺瞪著眼:“什麽分量不夠,你,結婚!”

    大伯溫吞海哈哈大笑:“溫家三十年才出來一個的內室弟子結婚,坊子里的爺們無論如何也要到村子里喝一杯喜酒的!”

    溫樂陽腦子里轟的一聲,一下子傻眼了,眨巴著眼睛看看四位爺爺,又看了看大伯,最後望向老兔妖不樂,所有人都沖著他賊眼忒忒的笑著。

    大爺爺根本不等溫樂陽廢話,不停的說了下去:“明天吞海準備衣物,後天一早跟我去烏鴉嶺提親,他們答應了也就算了,要是不答應咱就直接殺上去!小易雖然是自己人,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委屈了她,老四,從今天起到結婚之日,你是小易的娘家啊爺,不是溫樂陽的四老爺。兩個丫頭不分大小,一起進門!”說完頓了一頓,似乎還怕委屈了小易,指著溫吞海說:“讓你婆娘照顧小易,該少的一樣不能少!”

    溫樂陽徹底懵了,站在那傻乎乎的楞著,過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了一句:“是不是………太倉促了?”

    大爺爺嘿嘿一笑:“咱們又不是世俗人家,你們三個娃娃情投意合,早就該成親了,二十天之內,我要你們洞房花燭!”

    小易和慕慕都在隔音法陣的外面,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看著里面的人都興高采烈,小易親呢的抱著慕慕的胳膊:“你猜他們說什麽呢?”

    慕慕的目光始終就沒離開過溫樂陽,笑嘻嘻的回答:“你看溫樂陽那個大紅臉,肯定又鬧笑話了!”

    隔音法陣擋內不擋外,陣里的人又都是耳聰目明的高手,聽見兩個小丫頭的話,全都轟的一聲大笑了起來,溫樂陽也跟著笑了兩聲,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傻笑不太合適,趕緊繃住了笑聲,但是過了片刻,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擡起頭跟著一群長輩,放聲大笑,心花怒放!

    法陣里的人歡暢大笑,法陣外的人盡情吃喝,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帶著重重壓抑的悲壯,像悶雷一樣逮然炸響在九頂山:“既然如此,當初你又何必,又何必!”

    溫樂陽一楞,心里充滿了納悶,他認識這個聲音!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27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8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七章 藏勢


吼聲如雷,是從山下傳來的,鏗鏘里壓抑著濃濃的憤怒與不甘。

    村子里的人幾乎同時怒形於色,溫大老爺發現溫樂陽的臉上掛著一副稀奇古怪的表情,低聲問他:“怎麽,下面的人你認識?”

    溫樂陽苦笑著點點頭:“聽聲音沒錯,但是聽說的話,不像啊。”

    不止溫樂陽滿臉納悶,人群里的小易、不說不做、蚩毛糾和駱旺根都是和他一樣的表情,他們都聽出來的聲音的主人:在銷金窩邊緣與眾人結識的醜陋漢子,秦錐。

    過了片刻,秦錐的聲音再度從山下傳來,依舊鏗鏘有力:“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第一聲‘錯’後山里無數的鴉雀都被催混奪魄的吼聲嚇得四處亂飛。

    第二聲‘錯’剛剛飛起的鴉雀突然發出了哀鳴,渾身顫抖著想要努力沖向高空。

    第三聲‘錯’,驚雷似的吼聲在瞬間綻放後轉瞬寂滅,天空中剛剛響起的淩亂烏啼也同時消失,只剩下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溫樂陽、不樂等耳音極強的好手,才能聽到一陣遠遠的劈里啪啦的墜地聲,不知道多少烏鴉麻雀,在半空里竟然被活活的震死了!

    溫樂陽臉上的表情更古怪,對著身邊幾位長輩說:“這首詩……詞念的,更不像他了!”

    秦錐不久前在祁連山銷金窩修煉以刀入勢,出關的時候正趕上溫樂陽帶隊進入銷金窩,跑來二話不說先‘切磋’了一場,因此結識,雖然不能算一見如故,但是彼此留下的印象也都很不錯,在溫樂陽看來,秦錐是個修為精深、重信守義,粗獷魯莽的漢子,無論如何沒想到,這個人還會在山下唱詩詞,嚇死了滿山的烏鴉。

    不說不做哥倆走到了四老爺跟前,請示要不要帶人下去攔截,溫樂陽對著幾位爺爺搖搖頭:“這個人應該不是敵人吧!”

    溫不做也跟著幫腔:“我覺得也不像,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現下里又有些不太確定…….”

    四老爺直接一揮手,把他趕走了。

    沒過多長時間,在沈重卻迅疾無比的腳步聲里,一個精壯結實、和溫樂陽年齡相仿的青年就出現在村口,果然是醜陋漢子秦錐。他甫一現身,小易就驚訝的低呼了一聲:“秦錐,你怎麽了?”

    溫樂陽的心中,也是一凜!他不久前還在城隍廟見過秦錐,根本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秦錐長的雖然嘴大眼小鼻孔朝天難看的不行,但為人爽朗痛快不拘小節,總是透著一股利落的精氣神,可現在臉色蒼黃,雙頰和眼窩深陷,嘴唇上全是幹涸的裂紋,甚至須眉都淡淡得塗上了一層清霜!分別還不到三十天,他卻好像老了三十年一般。

    溫樂陽也滿目驚異的問秦錐:“你…你怎麽了?”

    秦錐轉過頭,對著小易出了一個醜陋的笑容,算是打過了招呼,卻沒理會溫樂陽,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了片刻,倏地凝住不動了,莫名其妙的開口了,聲音生澀得好像兩塊幹枯的牛皮在摩擦:“我去了一字宮,才知道……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說什麽……”秦錐吞吞吐吐的說了半天,突然用力搖了搖頭,換了一副語氣: “我來赴約,若贏了,你跟我走!”

    說著,從背後輕輕解下了自己的唐刀。

    秦錐的刀一拿在手中,衰老的頹廢立刻一掃而空,瞬間整個人都變得凜冽了起來,比著原來銷金窩中那個快活、豪邁的秦錐少了三分淳樸,卻多了五分狠戾!

    氣勢決絕,但是眼神里那一份渴望卻絲毫不加掩飾。

    老實孩子駱旺根小聲給身邊的溫不草們解釋:“這個人就喜歡打架……”

    小蚩毛糾比駱旺根聰明多了:“沒聽他說打贏了跟他走嗎?不像是專門來打架的,這里面有別的事。”蚩毛糾似模似樣的皺著眉頭,裝著穩重的樣子,臉上可全都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一個清幽的聲音,帶著幾分木然的冰冷,悠悠的從人群里傳了出來:“小時候的話,沒人當真的!”

    哄,一陣低低的驚呼,溫家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外加一個溫不做,目光全都被八卦之火照亮,都顯得容光煥發,答話的人,赫然就是一字宮死乞白賴要嫁給溫樂陽的寶貝閨女:十九。

    秦錐的眼睛,肉眼可見的霍然布滿了血絲,變成了猙獰的紅,聲音依舊如敗革廝摩,但是又有一股撕裂的瀝血聲裹雜了進來:“你不當真,我當真!”

    說著,精壯的身體突然高高的躍起,在半空里翻了一個跟頭,旋即手里的唐刀帶著目光根本無法承受的憤怒,對著村口的空地狠狠一斬!在他出刀的瞬間,整個天地都像個脆弱的肥皂泡一樣,悄無聲息而又慘烈無比的碎裂,在刀鋒的凜冽之下,刀是天,刀是地,刀就是一切的主宰!

    怒刀之下,並沒有轟轟然的爆碎聲,甚至刀子與地面接觸之後,都沒有發出一絲生息。老兔妖猛地瞇起了雙眼,低聲對著周圍的人說:“收發自如,連一片塵土都沒驚起,這一刀之力全都消散在空氣里了。由實及虛,刀力隨風。嘿嘿,年輕人里什麽時候出了這樣的高手。”

    秦錐一刀斬下之後,又站在了原地,表情已經平複了許多,轉頭望著溫樂陽:“拜你所賜,我從入勢悟到藏勢。”當初在銷金窩,溫樂陽按著裹環的話,曾經大模大樣的來指點秦錐來著,當時誰也想不到,秦錐居然這麽快就悟透了。

    溫樂陽笑呵呵的點點頭:“恭喜恭喜!”秦錐和十九之間的事情,跟他沒有一點關系,只要秦錐不突然發狂要殺掉十九,他都不會管。

    老兔妖不樂是修真的大行家,雖然他修煉的不是‘勢神通’,但是其中的門道倒是一清二楚,搖晃著腦袋贊嘆道:“入勢,把天地之勢融入刀中,刀子就變成了天地;藏勢,把刀子融入天地,一刀之下,整個天地都是刀子!這兩層境界聽著拗口,威力卻不可同日而語。”

    不樂和尚再望著秦錐的目光里,充滿了由衷的喜愛,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收徒弟,看見好苗子就忍不住欣喜異常。

    溫樂陽對別人的功法不感興趣,對秦錐的修為更不關心,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秦錐和十九之間到底有啥事。

    秦錐現在形容枯槁,眼神渙散,本來正表情複雜的望著十九,聽到老兔妖不樂的話之後,卻突然眼睛一亮,好像突然把十九給忘了似的,側頭望著不樂: “你懂得勢?那我問你,入勢力之後是藏勢,藏勢之後是無勢,可無勢是個什麽東西?”

    一下子,所有的圍觀群眾臉上都泛起了焦急的神色,沒有一個不在心里罵街的,溫樂陽也哭笑不得,他知道秦錐是武癡,但是沒想到竟然癡到這般田地,一聽到神通功法,連讓他撕心裂肺的十九都拋到腦後去了。

    十九本來木然的臉上,也泛起了一層不忿,好像是傷自尊了。

    老兔妖聽見秦錐的話,臉上浮起了一層納悶的神色:“誰告訴你藏勢之後是無勢的?勢都沒了還練個屁啊!”

    秦錐的精神,好像一下子全都陷進了自己的修煉里去了,又望向溫樂陽:“那藏勢之後到底是不是無勢?”

    溫樂陽騷眉搭眼的苦笑著,他哪知道對不對啊,當初什麽藏勢,無勢都是裹環告訴他的,要是以前,他還敢肯定的點點頭告訴秦錐:“就是無勢,你去悟吧。”現在可不敢這麽說了,玉刀裹環從開始就說謊騙他,溫樂陽哪還敢篤信他的話。

    老兔妖不樂在沈吟了一下才繼續說:“我覺得,藏勢之後,應該是破勢才對,你有空的時候,仔細想想吧!”

    秦錐呆呆的站在原地,用唐刀的刀柄輕輕的敲著自己的腦袋,足足過了幾分鐘之後,才豁然擡起頭,目光里慢慢的都是癡迷與興奮,還帶著幾許困惑,對著老兔妖重重的鞠了個躬,語氣里透著由衷的快活:“多謝老神仙指點迷津!晚輩受教於此,若有差遣,莫敢不從!”說著把一顆小小的、傳訊用的木鈴鐺塞到老兔妖手里,轉過頭大笑著下山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秦錐就這麽走了?

    十九先前力戰妖佛的時候救過阿蛋和慕慕,又有一份玲瓏的心思,在溫家村養傷的時候和大家相處的都不錯,半個月之前溫樂陽負傷上山的時候她也真的擺出了拼命的架勢,雖然賴在溫家村非要嫁給溫樂陽的動機很可疑,但是大家都留著一層臉面,就連四位大家長對她也沒有排斥之意,所以就連溫不做也不好意思喊住秦錐……

    一向癡癡呆呆的溫九和溫十三,現在一點都不傻,湊到十九跟前小聲問:“他…他就這麽走了?”語氣里掩飾不住的失望。

    十九的臉上,都是怒氣,恨恨的一跺腳:“他這個人就這樣,一會想明白了還得回來……”話還沒說完,村外就響起了一聲怒喝,秦錐攥著唐刀氣急敗壞的又跑回來了,進了村毫不客氣的伸手指著老兔妖不樂的鼻子就罵:“老頭子心眼太壞!差點把我誑走!”

    大夥都長出了一口氣,看見秦錐又回來了,由衷的高興。

    老兔妖不樂差點氣吐了血,狠狠的一甩袖子:“你就是個渾人,我犯不著和你計較!”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八章 定情

溫樂陽趕緊走出來,笑著岔開了話題,畢竟村子里就他和秦錐有些交情:“你也別著急,有什麽事情慢慢說,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也盡管開口。”

    十九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娶的,但是平心而論,他對十九的印象不壞,看眼前的架勢,秦錐似乎和十九有什麽隱情,要是能讓秦錐把十九娶走,那就再好不過了。

    秦錐看了一眼,似乎猶豫了下,才勉強點了點頭,算是對溫樂陽有了交代,隨即又望向了十九,正色道:“若你輸了,踐約與否你自己決定,但是這一場一定要打,姓秦的總要對自己有個交代!”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放心,我只看輸贏,不會傷你一根頭發。”

    溫不草們心里踏實了,秦錐後面這句話補得很氣人,以一字宮掌門獨女的身份,無論如何也不會忍,大夥都等著十九怒喝一聲:你盡管放心出手,看你傷不傷得到我一根頭發!隨即撲上去打架。

    溫樂陽心眼厚道,趕緊攔在兩個人中間,怕他們說僵了馬上動手,不料十九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只是對著秦錐搖頭:“我重傷未愈,不能和你動手,即便沒受傷,這一場打了也沒意思,你走吧。”

    秦錐充滿意外的驚呼了一聲,目光里的怒氣瞬間本關切代替:“你傷的重不重?誰傷的你?”

    十九的眼睛里突然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俏皮,指了指溫樂陽:“為了救他的心上人,所以受傷了,銀槍都被折斷了!”

    秦錐倏然怒吼了一聲,回頭對著溫樂陽就是一刀鞘:“你的心上人你怎麽不救,為啥要十九去救!”不過這一刀沒有調運藏勢的神通,而是全憑蠻力。

    溫樂陽當然不能讓他砸著,身子鬼魅般的一蕩,在眨眼間先退後進,躲過刀鞘之後又回到了原地。

    啪的一聲脆響,地面上一塊青石頭被秦錐砸的粉碎,雖然沒用神通,但是秦錐的力氣也足以開碑碎石。以溫樂陽身體的結實程度,要挨上這麽一下子,應該不至於被敲死,但是腦袋上長出青包肯定免不了。

    小易和慕慕同時怒叱,一個抄起大喇叭一個招呼著阿蛋,就要動手。

    不過四位老太爺的眼神里,卻都升起了一絲輕松,這個秦錐雖然看上去不可理喻,但是也算條漢子,洩憤出手的時候也有節制,不是該殺之人。

    阿蛋這邊還沒竄出去,一片怪叫聲就從村子的各個方向響起來了,彩虹兄弟不知道為啥就是喜歡溫樂陽,各自咆哮著抄起巨大的武器,好像流星雨似的從四面八方向著秦錐就砸了過去。

    秦錐眼睛一亮,大吼著:“來得好!”雙手橫刀就要反撲。

    溫樂陽哪能讓他們打起來,大聲叱喝著,身子迅速的穿梭,幾乎同時把七個胖子全都攔住了。

    秦錐的眼睛更亮了,瞪著溫樂陽:“你也悟出了下一重功法?哈哈,妙極!”

    溫樂陽卻滿臉納悶的看著七個胖子:“你們…吃飯的時候不在一起嗎?”七個胖子是從七個方向飛出來的。

    不知道排好老幾叫老幾的胖子得意洋洋的笑道:“我們都聚在一桌的話,不夠吃!”

    “別說一桌,就是兩桌三桌也不夠!”

    “平時也就罷了,今天吃的好,一定要分開!”

    “風雨彩虹一共占了八桌!”

    “風雨兄弟比我們彩虹兄弟差得遠了,兩個人合在一桌……”

    一個胖子開口,其他六個兄弟立刻來了精神,七嘴八舌的接著話題向下說,要是沒人管他們能說到第二天天亮。

    溫樂陽嚇得趕緊跑了,回到秦錐跟前,笑呵呵的說:“那次是意外,不過多虧了十九!”說完,又用只有秦錐才能聽到的聲音低低的說:“你們的事情,說給我聽聽!我想辦法幫你!”

    秦錐本來就不是個扭捏的人,聲音雖然不大,可也沒有刻意的壓低:“在銷金窩的時候,我曾經和你說過,我有個名門正派的對頭,原先我不是她的對手,為了打贏她,我才去銷金窩修煉。”

    溫不做的額頭上都在冒著光,走過來神采奕奕的笑道:“你的對頭就是一字宮的十九丫頭,對吧。”

    溫樂陽回憶和秦錐初遇的時候,因為他用刀而且修為精湛,曾經誤以為他是一字宮的弟子,當時提到一字宮的時候,秦錐的表情非常古怪。

    秦錐大大方方的點頭:“不錯,我說的那個對頭,就是十九!一字宮家學淵源,我以前和她打過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輸……”

    大夥都在凝神聽著秦錐的話,誰也沒註意到,在十九的臉上,正隱隱的掛起了一絲笑紋,仿佛也在跟著秦錐,一起回憶著小時候的事情。

    秦錐的師門是散修,既沒什麽名氣也沒什麽實力,但是秦錐自幼天賦異稟,資質極好,否則也不可能在銷金窩里和溫樂陽打個平手。

    散修雖然看著兇狠彪悍,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實力比起五福正道來,差的實在太多了,像牛力士、紅姑婆、稽非水鏡這樣的人就算是散修中的健者了,放在五福門宗里,恐怕也就是第三代弟子的水平。當初在峨眉斬雁峰,十力禪院首座希知大和尚獨力施展神通,就讓所有的散修都抓了瞎,險些全軍覆滅。

    溫樂陽在進銷金窩的時候,實力比著五福一流高手青鳥老道不遑多讓,甚至和五福掌門紫雀真人也能對上幾招,秦錐就憑著自己的修行,能和溫樂陽鬥了個旗鼓相當,著實算得上難能可貴了。如果不算畫城樂羊一脈的話,把秦錐說成當今散修的第一高手,也不為過。

    現在的秦錐,又悟出了‘以刀藏勢’,功力再度猛進,以他的年紀,真要羨煞其他人了。

    十九和秦錐在小時候意外的相逢,當時言語不和,又都是稚童,動手打了一架,秦錐被揍得鼻青臉腫之後,看上去倒是漂亮了些……

    秦錐輸了當然不服氣,訂下約會回去苦練,不久之後又打了一場,又輸了。再次定約會,繼續打,再輸……

    無論天寒地凍還是刮風下雨,兩個人從沒耽誤過一次打架的約會。十九是一字宮掌門的寶貝獨女,修煉的功法比著散修要強的多,十幾年里秦錐沒贏過一次。

    說到這里秦錐突然笑了:“要不是十九,我根本練不到現在這樣的層次,每次都輸,輸了以後就回去苦練,小時候天天都會想,一輩子那麽長,總能贏一次吧!嘿,後來長到了十七八歲,突然明白了,一輩子雖然挺長的,但是有的事情我可等不及了!”

    兩個孩子從小打到大,早就沒有開始時候的那種互相不服氣了,十九是個玲瓏剔透的少女,小時候不懂事,但大了一些就明白了,秦錐修習的功法和自己身傳的一字宮神通,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東西,可是一路比試下來,秦錐竟然把差距越拉越小,已經隱隱有了趕上來的趨勢。這份天資足以讓內秀的十九折服,青梅竹馬的情誼也終於變成了少年男女的傾慕……當然了,青梅都快把竹馬打散了。

    秦錐現在粗狂,小時候更不細膩,十八歲的時候,一次比武之後,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躺著望向十九,這個角度他熟悉無比,有時候站著看倒不太習慣,突然笑了:“跟我走吧!”

    十九嚇了一跳,爬都爬不起來了還要跟你走?臉蛋紅撲撲的笑著搖頭,卻沒有徹底拒絕:“等打贏我再說!”

    秦錐大喜過望,也不知道哪來了一股力氣,直接從地上竄起來,哈哈大笑著說:“好,等我五年!五年以後你必定會輸!”說完扭頭就跑了。

    十九當時都已經伸出手等著他去牽了,結果秦錐跑了。姑娘家的心思是,打贏了她就能娶,打不贏的時候也能拉拉手不是。

    秦錐在隨後的五年里,三年四處遊歷練功,終於在兩年前無意中找到了銷金窩,最適合他練勢的地方。

    十九當初定下的打贏她的規矩,也不是隨口亂說的,十九的心思縝密細致,知道秦錐是散修,就算兩個人情投意合,一字宮里的老爹和兩位叔叔也肯定不會同意,但是秦錐如果憑真本事勝了自己,那就另當別論了,五福正道都自視極高,但對少年才俊哪一家都會去盡力拉攏。

    憑著功法修為,十九穩穩的是一字宮中,她這一輩里的第一人,秦錐能勝過自己的話,老爹說不定就會答應了這門親事……

    在銷金窩的邊緣,秦錐為報溫樂陽的解惑之恩,先守著大河禁制防止大穿山甲逃跑,又自告奮勇去追抓走了樂羊溫的三通老道,最後在城隍廟里一場惡戰。等都忙活完了之後,才去一字宮找十九。

    十九自然沒找到,一字宮的首腦人物也全都不在,秦錐無意中從一個普通弟子那里打聽出來,十九竟然留在了九頂山等著嫁人,而且嫁的人自己還認識。

    這下,秦錐傻眼了,也急眼了。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29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8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三十九章 渾人


秦錐雖然莽撞粗狂,但是並不霸道,否則剛才棒向溫樂陽的那一刀鞘,也不會不蘊神通了。

    對溫樂陽她也是由衷的佩服,在她看來溫樂陽就是個普通人,但是古怪的功法比著自己毫不遜色,而且比起自己來也要博學的多,人家知道入勢之後是藏勢,藏勢後面還有個破勢,自己這個練“勢神通”的都不知道。

    開始秦錐沒打算上九頂山,就想著找個地方自己黯然銷魂去,可無論如何心里積郁難消,除了以刀洩憤之外根本無以排遣,卻沒想到自己這番恨天恨地的心情,正好符合了從入勢到藏勢的意境。

    入勢是將天地融於刀勢,說穿了就是個“借字”,從天地間借勢;而藏勢是將原有的天地拋棄,用自己的刀來塑造環境,講究的是一個‘造’字,自創天地,自稱方圓,一刀之下,唯我獨尊。從借到造,最重要的突破就是要忘了原來的天地,秦錐當時恨不得連自己長的有多難看都忘了,再加上他在銷金窩里的修煉,本來就已經把入勢練到了極致,由此才在短短的幾天里得以突破。

    修真之人,每得以一層心法突破,心智就會更上層樓,所以無論是大小兔妖或者天書錐子,這些絕世強者沒有一個不是心思縝密算無遺策的老怪物,當然了,溫樂陽的功法別出一格,不在此列

    秦錐在練成了藏勢之後,腦筋似乎也變得活泛了些,溫不草不是修真的門宗,而且以毒立世,在五福正道眼里,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家族,一子(和諧)宮怎麽會把掌上明珠嫁給溫樂陽,而這些秦錐原先根本就沒想到。秦錐想通了這個關節,又看到了一絲希望,這才上了九頂山,盼著十九踐約。

    秦錐的話,時而輕松愉悅透出少年定情的快樂;時而中正洪亮帶起功法突破的歡喜;時而卻低沈消極掩飾不住癡心落空的黯然,但是始終沒有因為訴說的是男女之情而感到扭捏,兩情相悅,本來就是光明正大;男歡女愛,自古更是人間天性!

    溫不做聽完之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伸手指了指站在對面,表情已經恢複默然的十九:“丫頭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他的長篇大論還沒有展開,十九就搖搖頭打斷了他“多說無益。”跟著擡起清亮的眸子,深深的看了秦錐一眼:“我為救溫樂陽的心上人身受重傷,以前的約會你要不甘心,就讓她替我打!”

    溫樂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早就和秦錐站到了同一陣線,目光炯炯的望著十九:“我替你打沒問題,要是我輸了,你可要踐約,不許反悔!”

    十九點了點投,笑的很讓人舒服,她的長相不如萇貍驚艷,不像小易清澈,不如慕慕的潑辣俏氣,也沒有錐子那種我見猶憐的楚楚動人,乍一看上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子,但是細看之下,那些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精美與勻稱竟然也會蕩出讓人無法挪動目光的不可方物。

    這下就連老謀深算的不樂和尚和幾位老太爺都笑了,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們都對十九的印象不錯,可是溫不草和這個一字(河蟹)宮少女之間,始終隔著一層充滿陰謀味道的迷霧,讓他們一直心存警惕,現在要是十九和秦錐有親人終成眷屬。那倒是一件喜事。

    老兔妖不樂把胸脯拍的邦邦響,給十九打包票:“放心吧丫頭,要是夏老大(和諧)麻老二他們不同意、找麻煩,我給你做主,大慈悲寺也給你做主!”說著捅了捅身邊的希知大和尚。老兔妖不樂一直在大慈悲寺里隱藏著身份,除了小結巴希聲和善斷方丈之外,誰也不知道他的地位,不過惡鬥哭佛一役之後,慈悲寺的幾位主持也都明白了,這個自稱溫不樂的光頭老頭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希知楞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勉強點了點頭。大慈悲寺的僧侶畢竟是出家人,現在竟然要幫著人家搶媳婦?

    任誰都知道,溫樂陽一定會打輸,在溫不草眾人看來,十九就是給自己找了個大家全部心領神會的臺階,不料十九卻又搖了搖頭:“你們,都太小看他了。”說著,伸出芊芊玉指,遙遙的點了點秦錐。

    果然,秦錐大步走到了溫樂陽跟前,語氣鏗鏘而堅決的道:“你若故意讓我,被我看出來,我當場自刎!秦錐是信人,從來說到做到!”

    溫樂陽啊了一聲,滿臉的詫異,還沒來得及說話,秦錐又繼續說:“你若故意讓我,我沒看出來,就讓我全身經脈盡碎、血凝成冰、骨斷劈裂卻十年不死!秦錐敬她愛她,盼著和她走遍天下,再生幾個娃娃跟我練功,但是不能靠著你讓我!姓溫的要看得起我,就別讓著,姓秦的從不怕輸,只怕輸的不夠痛快!”

    誰也沒想到,秦錐居然用自己詛咒發誓,不讓溫樂陽去作弊。

    溫樂陽嘿了一聲,指著他,過了半天,才狠狠的罵了一句:“你真是個渾人!”

    老兔妖不樂冷笑半聲:“看,我說的沒錯吧。”

    在十九的眼底,悄悄的閃過一絲失望,幾重無奈,可這才是

    她愛煞了的品性。

    秦錐卻哈哈一笑:“打不贏你,我就留在這里,大不了再練他幾年,早晚有答應你的時候!”

    溫不做直接把一口唾沫啐到了地上:“渾人,你就不想想,這檔子空里十九早就嫁給溫樂陽了!”話音剛落,突然四周比冰刀子還冷的目光,從村子里兩個最美麗的少女眼中,狠狠剁進了他臉上。

    秦錐面狠色,直接一揚手里的唐刀:“先打了再說!”隨即一刀直直劈下,毫不留情的砍向溫樂陽。

    溫樂陽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麽叫藏勢!唐刀中,藏著一份天地之勢,隨著一刀而盡情綻放,這一刀之下就是秦錐的天下!要麽退,逃出秦錐用刀子畫出的天地:要麽進,以錯拳和對方硬碰硬。如果溫樂陽沒有在九頂山下重塑身骨,現在根本擋不住這一刀。

    秦錐的刀勢雖然猛烈犀利,但是在現在溫樂陽眼中,總是慢了那麽一分,無論對於修士還是武者來說,這一分之差足以決定生死,足以修行百年!但是溫樂陽也挺郁悶好了,他剛重塑過身骨,對自己的力道還掌握不好,剛才搬來想震震房子,結果全爆成齏粉了。生怕自己一拳打出去,把秦錐也給打爆了。

    這一線只差,差的是一個天地。溫樂陽現在的力氣,比著老兔妖全盛的時候也毫不遜色,而秦錐的神通,恐怕還比不上小兔妖善斷。

    溫樂陽無奈,不能大酒只好退,身體一晃,在刀勢圍成天地前的剎那閃了出去。

    秦錐一刀落空,咦了一聲,隨後大聲的贊嘆:“好!再來!”跟著又一刀煌煌斬下……

    連砍了七八刀,刀刀落空,溫樂陽每次都在幾乎消失的同時,又複出現在他面前,而每一刀在圍攏溫樂陽失敗之後,巨大的力量都隨風飄散,沒有砸在地上。

    就算不諧修真的溫不草也能看得出來,要是這幾刀蘊含的力量全都的話夯實的話,宅基地現在也都得給他毀了。

    秦錐砍不中敵人,收刀住手,瞪著溫樂陽問:“你怎麽不還手?”

    溫樂陽也不隱瞞,老實巴交的苦笑:“我現在那不準力氣,不敢隨便出手了。”

    秦錐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才艱難地說:“我打不過你,一刀砍不中,就刀刀砍不中,練到藏勢,一刀足矣!”

    溫樂陽低下頭嘆了口氣,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但無論如何沒想到,再撩起眼皮的時候,唐刀又沖著自己的腦門削下來了,氣的怪叫了一聲:“耍詐!”,遠遠的閃開。

    秦錐毫不停留,高擎著唐刀連續劈砍嘴里還抓空理直氣壯的說:“不是耍詐,我雖然砍不到你,但是也沒想過要認輸!”

    十九不知道什麽時候,拉過了把椅子坐下了,眼睛里閃爍著盈盈的笑意,仔細的看著秦錐,從上到下,一遍一遍。

    溫樂陽徹底明白了,秦錐果然不負眾望,真格的就是個渾人,一刀刀沒完沒了,看樣子一時半會還有的是力氣。

    溫家村里刀風呼嘯,兩條精壯的人影如風疾掠,從沒有片刻的停頓,月上中天的時候,溫樂陽也踏實下來了,全當是在練習身法,剛剛功夫大進之後,就有個高手給他餵招,也算是不錯的機遇了。

    村里人的人開始還看得興致勃勃,到後來越看越沒勁,本來是比武,結果變成賽跑了,全都散了回自己家的塑料棚子里去了,小易沒有功底,加上前面半個約在守著溫樂陽,現在再也堅持不住了,倚在慕慕的懷里睡著了。

    十九卻一動不動,就靜靜的看著他們,臉上的恬靜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整整一宿過去了,溫樂陽一邊躲著一邊問秦錐:“還得多久?”

    秦錐摟頭一刀砍下,嘴里老實巴交的回答:“還得過一陣子!”

    嘩啦一聲,溫不做掀開棚子的門簾鉆了出來,迎著天邊的微白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笑道:“喲呵,還在跑著呢?再跑可連早飯都耽誤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村子下面傳來了一陣喧嘩,沈重的腳步聲紛亂的響起,足足三四十個彪形大漢,費力的拖著一個特質的去打膠皮口袋,氣喘籲籲的上山了,為首的一個人站在村口大喊:“誰是溫樂陽,我們大顧小軍答應你的東西帶來了!”

    溫樂陽躲開了一刀,看著足足十幾米長的膠皮口袋,恍然大悟,笑著招呼村里人:“佞蛟的屍體,他們送來了!”

    四個老頭子和大伯溫吞海、不說不做等人全部臉色大喜,快步想著膠皮口袋走去,佞蛟是傳說中的毒獸,它的屍體,對於溫不草來說,十天下最好的寶貝!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章 蛟刺

送貨的交代了一句:“那把劍還得等等,太大,顧小軍正想辦法呢!”說完頭也不回的下山去了,溫樂陽挺想松松他們的,沒得空

    膠皮袋子一打開,整個溫家村的空氣,都倏然變了個樣子,不是變冷或者變熱,不是清冽或者渾濁,而是一股混亂、躁動的感覺,突兀的充斥所有人的心頭。秦錐的刀勢也為之一亂,隨著他的刀建立而成的那一份天地,在佞蛟屍體揚散出的氣息里,已經無法自成方圓。

    佞蛟死了快二十天,屍體卻沒有一絲腐爛的跡象,頭頸處齊刷刷的斷口里,也沒有血液滲出。和當初一樣,傷口上粗大的血管里,血就像果凍似的,剔透的凝結著。

    四位老太爺對毒功心法也是各占勝場,其中二老爺對煉毒最為精通,看到佞蛟的屍體之後,原本幾十年如一日的陰郁狠戾就變成了傻乎乎的歡喜,不停的揉搓手心,目光里都是貪婪,猛地怪叫了一聲,跳到屍體和另外幾位老爺子中間,伸手死乞白賴的往外推著他們:“誰也不許和我搶,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二老爺的話音剛落,突然又一聲驚叫從村子外傳來,一個和四位溫老太爺年歲差不多的老頭子,跌跌撞撞的沖進了村子里,整個人幾乎都趴在佞蛟的屍體上,夢囈似的反複念叨著:“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在剛剛沖進來的老頭子的身後,笑嘻嘻的跟著一個身材魁梧的老道,稽非來了。

    稽非進了村子,立刻嚇了一跳,雙手一翻,左手靈符右手飛劍。不過很快臉上的表情就從警惕變成了納悶:溫樂陽正在和敵人迅猛無比的搏殺,其他人卻不理不睬,全都圍攏著佞蛟的屍體發呆。

    水鏡和尚腳步輕快的迎上去,小聲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稽非,老道的眼睛越來越亮,聽了個大概之後就猛地一拍大腿,對著戰團怒叫:“溫那個誰,打死這個搶十九的渾人!”

    秦錐虎吼了一聲,唐刀舞動的更加兇狠了,但是勢子卻越來越散亂,他剛剛悟出刀勢,力戰一夜之後真元消耗極大。現在佞蛟屍體暴在村子里,雖然無毒無味,但是生前積累的混沌毒威已經徹底彌散在空氣里,秦錐的藏勢要先破後立,佞蛟的出現對秦錐來說,好像多了一座大山,牢牢的壓在他的‘藏勢神通’上,幾乎要耗盡全力才能砍出一刀,沒過多長時間,力氣就已經消耗殆盡。

    終於秦錐在劈出最後一刀之後,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溫樂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跑到老兔妖不樂那里要了一顆修士用來固本培元、恢複體力的靈藥,給秦錐餵下之後笑道:“佞蛟屍體擾你神通,咱倆不分勝負!”

    秦錐點點頭:“不分勝負,這可是你說的!”

    溫樂陽哈哈大笑:“不錯,等你回複了力氣咱倆再打?”

    不料秦錐使勁的搖搖頭:“不跟你打了,等十九傷好了我直接跟她打!”他現在果然變聰明了,用一夜時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稽非笑嘻嘻的迎上來,剛才他已經聽水鏡說了事情的經過,嘴里先一個勁的道喜,眉宇之間倒是真心的高興,隨後才繼續說:“畫城里管事的人只有三個,城主樂羊瘦金和他倆個兒子。老頭子和小兒子都已經死了,樂羊溫這段時間也沒回過家,只有些普通的弟子,我留下了口信,請他回來務必和咱們聯系。”

    溫樂陽這時候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回頭對著正運功融化藥力的秦錐說:“等你休息好了,我問你點事。”

    秦錐點點頭:“成早飯吃啥?”

    從北京回來的時候,我琢磨著佞蛟屍體的事,所以去了趟天津盤山。”說著稽非伸手指了指趴在地上不停的用手來回摩挲死蛇皮的老頭子:“把公冶老爺子給請來了,咱們散修的本事雖然稍遜五福,但是天下說到煉器鑄劍,非公冶家莫屬!”

    溫樂陽這才明白,稽非從上海去北京,再回四川為啥耽誤了快二十天,他去請人了,佞蛟渾身是寶。太需要一個煉器的高手來助陣了。

    老兔妖不樂也湊過來笑著幫腔:“稽非這趟差事辦的不錯!公冶家的制煉秘術。雖然才短短幾百年的傳承,但是說一句獨步天下也不為過。咱們五福正道的高手,找到好材料也都會去求他幫忙出手。不過他們家要的報酬可”

    稽非得意無比的大笑:“報酬?公冶老頭子一聽說是佞蛟,只怕我們不找他來煉器,哪還用什麽報酬!”

    公冶世家傳承的就是煉器之術,但是世間的好材料有限,姓公冶的空有好手藝,卻總也得不到盡情的施展,這次聽說溫家得到了佞蛟的屍體,立刻跟著稽非就來了,就好像一個身負絕韻的琴家聽說‘綠綺’重現人間,無論如何也要彈上

    回。以往琴師演奏非重金不肯出手,在’綠綺’之前卻寧願傾家蕩產只求一曲。

    果然,稽非的話音剛落,公冶老爺子就跳到溫樂陽跟前,以往像把刀子似淬歷的老頭子,眼睛里全是渴望和期盼:“把佞蛟交給我……我什麽都不要。練成的寶貝全都給你!”

    溫樂陽還沒說話,二爺爺就怒喝著跑過來了:“給你?溫家的東西用得著你來煉?你懂什麽毒術?”

    公冶老爺子勃然大怒:“煉毒?隨便抓條五步蛇就”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稽非把嘴巴捂上了公冶老爺子氣的滿臉通紅,奮力從稽非的手里掙脫,瞪著溫樂陽說:“我若紮你一下,你可別動!”

    溫樂陽楞住了,不明白公冶老頭的意思。

    老兔妖不樂從後面一推溫樂陽:“按照公冶大師的話做就是了,他又不會害你!”

    公冶點了點頭,也不辯解什麽,大步走到佞蛟屍體跟前,用手仔仔細細的在上面摸索著,二老爺一揚眉毛剛要說話,被大爺爺笑著拉住了。

    公冶一直從蛇頸摸到了蛇尾,足足過了快一個小時,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好像找到了什麽寶貝,對著犧老爺喝道:“看好了!”跟著,整個人就像根面條似的的軟了下來。

    溫樂陽就跟在公冶的身後,還以為他突然中了佞蛟的奇毒,剛要出手救人又發現不是那麽回事。老頭子把自己的身體,牢牢的側貼在佞蛟身上,十根手指好像跳舞一樣,在蛇尾上大約七尺的地方,輕輕的敲擊著,手指每敲擊一下,附件的蛟鱗就像水紋蕩漾一下,公冶敲擊的越來越快,鱗片蕩漾的也漸漸急促起來,跟著,所有人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在佞蛟的脊背上,一塊看上去毫無出奇之處的鱗片,正隨著公冶的指舞,奮力掙紮著,好像要掙脫身體的桎梏似的,公冶的額頭密密麻麻的全是汗水,手指舞動的更加迅疾了,終於在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里,脊背上的鱗片仿佛承載了千萬斤的重量,費力之極地把自己抽離開佞蛟的屍體!

    可是那片蛟鱗卻並沒有掉在地上,在鱗片的根上還連著一條細細的長刺,鱗片就像一只吃力的蝴蝶,在指舞的催動下,拼命的拖曳著長刺,一寸又一寸,從屍體上斜斜的拉出骨刺。

    骨刺於屍體摩擦的聲音,宛若千萬年不曾出世的神劍,正在緩緩脫鞘而出。

    終於將近三尺長的骨刺,完全被鱗片拔了出來,而公冶老頭子也怪叫了一聲:“溫家小子別動!”身體猛的躍起抓住骨刺,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由上至下順著腿骨的方向,一把把長刺紮送進了溫樂陽的左腿里。

    溫樂陽被重塑過鏡面骨骼的身體,別說刀劍毒刺,就是普通的法寶轟擊都能盡數抗下,但是在這根骨刺之下,無論是堅韌的皮膚還是結實的肌肉,都變成了豆腐(和諧)渣,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余地,就被骨刺貫穿而入。

    溫家幾位老太爺、大伯、不說不做稽非水鏡等人同時怒吼一聲,晃動身體就要向公冶老頭子撲過去。

    只有老兔妖的臉上依舊面帶微笑,伸手擋在公冶面前,對著大夥笑道:“稍安勿躁!”

    公冶壓根就不看溫家眾人,眼睛牢牢的盯著溫樂陽,神色關切的問:“怎麽樣,怎麽樣”

    溫樂陽的表情很古怪,那麽長的一根骨刺,幾乎從自己的大腿一直紮到了腳踝,挨紮的要是三寸丁溫不說還麻煩了。除了蛟鱗之外,骨刺全部埋進了自己的左腿,可是沒有一絲疼痛。

    長刺似乎活了過來,隨著他的呼吸,緩緩的膨脹,收縮,每次微微漲大的時候,溫樂陽都能明顯的感覺到,左腿里流轉的血液一部分被骨刺吸走,片刻後,骨刺收縮又把自己的毒液還了回來。

    面對著公冶老頭不住口的催促,溫樂陽苦笑著回答:“不疼,一下一下的發脹….”

    公冶老頭的臉色稍緩,不過依舊緊張:“好極了!還有呢?”

    公冶老頭冷冷一會才反應過來,怒罵道:“廢話,蛟刺在腿子里,當然不能彎曲了!我是問你,它有沒有再跟你…換血?”

    溫樂陽趕忙點點頭。

    老頭子霍然大喜放聲大笑著說:“小子,你造化大,大的很啊!”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31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8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一章 毒血


公冶老頭斜忒了一下犧老爺,滿臉得意的解釋:“佞蛟龍屬,傳說神鳥為母、神龍為父生下它來,但是它頭無角身無翼,不能隨父母飛天而去,只能蟄伏人間。神鳥罌,飛天之前,在佞蛟身體里種下了一根翎梁,等佞蛟修為有成,翎梁化羽,即可飛升!”

    小易這時候早就醒了,聽公冶老頭一說,也想起來自己以前看過的傳說,聲音清脆的接了下去:“所以佞蛟終其一生,都在修煉自己身體里這根翎梁,佞蛟的神力盡藏其中!”說完,小易眨了眨眼睛,又笑著問:“老爺子,這些傳說都是真的?”

    公冶老頭老臉上都是驚訝,溫家村里一個小丫頭居然也知道佞蛟的典故,在加上小易明眸貝齒,笑容天真燦爛,老頭子看見她打心眼里喜歡,笑著搖搖頭:“不過是個傳說罷了,否則溫小子殺了佞蛟,金龍還不得馬上下凡來給兒子報仇?不過佞蛟的力氣,都藏在這根蛟刺里的,這點錯不了!”

    小易用力點頭,她聽說過佞蛟,但是不懂煉器的法門,指了指溫樂陽筆直的左腿繼續問:“那把蛟刺插(和諧)進他腿里是……”

    公冶老頭越看小易,心里越是歡喜,臉色難得的慈祥起來:“若想煉化蛟刺,在把它抽離佞蛟的屍體之後,必須養在日後主人的骨血里,這樣煉出來的寶貝才能和主人心意相通。不過蛟刺桀驁不馴,沒有極大的機緣,根本無法養住它。嘿,這是溫小子的造化呀!”

    老兔妖不樂一直對公冶老頭表現出極大的信任,所以剛剛才攔住了要拼命的溫不草,現在聽見他的話,皺著眉毛問:“要是養不住會怎樣?”

    公冶無所謂的端端肩膀:“一下子就會被蛟刺抽幹血脈,變成幹屍!”跟著不等別人發怒,就理所當然的跟了一句:“這不是養住了嗎?”

    小易的目光已經不那麽友好了,又追問了一句:“那蛟刺得在溫樂陽腿里呆多長時間?”

    公冶老頭坦率的搖搖頭:“這可就說不好了,快的話也許三年五載,慢的話三五十年也說不定,想用蛟刺煉出寶貝,急功近利可不行!”老頭子根本沒意識到溫不草們憤怒的目光,嘴里還念叨著:“可惜,佞蛟死了,要是活著的時候拔出蛟刺,那威力才叫大呢!”

    溫樂陽哭笑不得,難道以後幾十年,一條左腿都直挺挺的不能打彎?

    溫不做嘬了嘬牙花子,回頭問他身後的溫四老爺:“這事會耽誤他的婚事不?”

    小易和慕慕手拉著手,幾乎同時一個趔趄,要不是阿蛋、十九手疾眼快,兩個少女就得摔躺下了,慕慕的目光又驚訝、又害怕,還帶著幾分歡喜,瞪著小易問:“他…他要結婚?跟誰結婚?”

    大伯溫吞海哈哈大笑:“除了你們倆還有誰!”

    在他們身邊的十九飛快的皺了一下眉頭,臉上閃過了一絲讓人看不懂的神色。

    就在這時候溫樂陽突然咦了一聲,指著自己的大腿問公冶:“老爺子,這是怎麽回事?”

    公冶剛撇了一眼,低呼了一聲咕咚坐在地上,滿臉的皺紋里,密密麻麻的夾滿了驚駭的神色,結結巴巴的說:“不、不可能吧!”

    剛剛盡數沒入溫樂陽左腿的蛟刺,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的拱出了大約不到半寸的小小一截!

    按照公冶老頭子的說法,等蛟刺全部拱出來的時候,就可以把它煉制成和溫樂陽心意相通的寶貝,但是老頭子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才短短的十幾分鐘,蛟刺就開始出來了。

    佞蛟的毒性,與溫樂陽身體里的生死毒極其相似,否則這個怪物也不會在生前連樂羊甜的命令都不顧,就玩命追著溫樂陽咬。

    現在溫樂陽毒功突飛猛進,經脈和身骨都被生死毒重塑,和佞蛟就更加相像象了,說白了他現在就是個簡易版的人形佞蛟,所以蛟刺才能和他的身體順利相溶,而且極快的接受了他的骨血。

    蛟刺認主的過程,是由快而慢,越到後來拱出的就越慢,但是現在看起來,一共也用不了幾天功夫,全不像公冶老頭子預料的那樣,得幾年甚至幾十年才可以。公冶老頭子在楞了片刻之後終於反應過來了,怪叫著翻身跳起來,掏出手機就給家里打電話,大聲的連串發號施令,要家里的弟子立刻帶著各種材料趕過來。

    公冶打完了電話,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望向犧老爺:“蛟刺,我能給溫小子煉成威力絕倫的法寶,蛟皮,能練成五行不侵的身甲,你憑什麽跟我搶它!”

    犧老爺冷冷的哼了一聲,這才慢慢的走到佞蛟的屍體旁邊,蹲下來仔細的看著的觀察著傷口上斷裂的血管中、果凍似的毒血,從隨身的皮囊里不停的取出木簽、竹簽、銀簽等各種東西,反複的試探著,不管什麽材料的簽子,只要一接觸毒血就立刻化為烏有,而二老爺的臉色,卻越來越開心,到了最後,珍而重之的從皮囊里拿出了巴掌大小、好像一塊完整的小龜殼似的東西。

    就連大伯溫吞海都不知道,二老爺拿出來的是個什麽東西。

    只有另外三位老太爺,幾乎同時臉色微變,大爺爺神色鄭重的提醒道:“老二,千萬小心!”

    二老爺點點頭:“我自有分寸!”話雖然這麽說,但是語氣里卻沒有一點把握。

    小龜殼悄無聲息的沒入了佞蛟的血脈,隨後剜出了一小塊毒血。

    幾小塊毒血堆積在龜殼的中央,在陽光下,偶爾閃爍出一絲讓人目眩神迷的瑰麗。此刻,二老爺的臉上壓抑不住的狂喜之色,對著另外三位老爺子和大伯溫吞海顫聲說了兩個字:“五行!”說著,翻手亮出了一根赤紅色的長針,輕輕在自己右手拇指的指尖一刺,立刻,一滴殷紅到了極點的血珠,緩緩的凝結,盈盈欲滴!血珠里,仿佛有一團跳動的火焰,正在柔軟的搖擺著。

    另外三位老太爺和大伯溫吞海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各自亮出了一根長針,同樣刺入了自己的右手拇指。

    大老爺的針是金色的,他的指血也透著淡淡的金光,血紅色之下,蒙著一層淬厲。

    三老爺的針是天藍色的,他的指血也紅中透些微藍,蕩漾著水紋般的柔美。

    四老爺的針是棕色的,指血尤其濃稠,湧出的極慢。

    大伯的針是綠色的……

    溫家五位核心人物,修煉的毒功,各占五行中的一行,金木水火土,五毒俱全!

    五個人,同時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指尖的那一滴鮮血,滴進了龜殼!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二章 大禮

位當家,五行毒血,同時滴下,輕輕淋濕了龜殼里佞PT血凍。

    血凍就像突然受到刺激的水母,猛地展開身體,自哮上一翻,把五行毒血全部裹進了自己的身體。

    與此同時二老爺也發出了半聲尖啞的嘶吼,拖著龜殼的手開始迅速的抖動起來,五根手指好像鼓槌一樣,連番敲打的龜殼。

    的龜殼,卻發出了隆隆的戰鼓之威!偶爾幾道淬厲得堪比神雷的閃光,從龜殼上一劃而過,轉瞬寂滅!

    所有溫不草的臉上都充滿了期待,就連幾個出家人和公冶老頭,也神情凝重,微微瞇起了眼睛,溫樂陽更是滿目興奮,二老爺現在施展的手法是錯拳,他可從來沒想過,錯拳居然還能用來煉毒。

    易對著溫樂.陽說:“那是溫辣子祖先留下的空空甲,專門用來融合劇毒的至寶,佞蛟的毒血凡物難侵,要想煉化它,只有用這個寶貝!”她的聲音清脆,故意要讓公冶老頭聽見。

    溫不做雖然本領稀松,.但對煉毒之術也頗有見地,接著小易的話繼續大聲說:“佞蛟之毒天下極毒,但是散而無形,用起來更是不分敵我難以釋放。而五行毒血既相沖又相克,本來融合到一起無毒無害,但是一俟煉入佞蛟的毒血,就能以五行輔陰陽,到時候,嘿嘿……”到時候會怎樣他也不知道,他說的就是個理論基礎,具體怎麽樣沒人知道。

    這件事,溫.家歷代先祖,只想過,卻從沒人做過!

    時.間並不長,不過幾分鐘之後,二老爺整個人倏地狠狠一跳,隨即凝立不動,停止了煉毒。

    他手中.龜殼,仿佛十月末的落葉,邊緣盡數枯萎,只有脈絡的周圍還殘存著幾分輕靈,而把五行之血包裹起來的佞蛟毒血,就像一只重傷的獸,在垂死的掙紮、無力的跳動。

    溫樂陽雖然是內室.弟子,但是對家里高深的煉毒術沒有一點了解,有些愕然的問小易:“這…這就完了?這麽快?”

    溫不做大笑著搶答:“煉毒之.術。不是時間越長就越管用。講究地是戾氣相侵、毒性隱忍。跟時間沒關系。不是說點個爐子烘上幾十年。就能煉出好東西!”一邊說著。還一邊拿眼角夾公冶老頭。滿臉地小人笑。

    公冶老頭子咬著牙。忍氣吞聲地沒說話。

    侫蛟地屍體。無論對煉毒還是煉器地高手來說。都是天下第一份地好東西。剛才公冶老頭已經了一手。二老爺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一定憑借煉毒秘術折服對方。光明正大地把佞蛟屍體贏過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仿佛活轉過來地佞蛟毒血。二老爺手托龜殼。略帶僵硬地轉過頭。對著和其他人一樣驚訝地公冶老頭子冷冷地說:“片刻後奇毒出世。你若不服。盡可以來試毒……”他地話還沒說完。突然佞蛟血凍發出了連串宛如金屬摩擦般地聲音。猛地舒展身體。啪地一聲。好像吐口水似地。把先前卷入身體地五滴毒血全都噴到了二老爺地臉上……

    侫蛟毒血又舒舒服服地躺在龜殼了。一動不動了。

    整個村子里寂靜無聲……

    直到一陣揚眉吐氣好像一萬年的大仇得報似的笑聲,猛地沖天而起,把溫家村里的安靜和溫不草的臉面都徹底砸了個粉粉碎碎。

    公冶老頭子笑得都快把自己的五臟六腑噴出來了,跳到二老爺跟前:“毒呢?你要我試的毒呢?哈哈,恭喜恭喜,你終於弄個龜殼把佞蛟的血盛出來了一點,嘖嘖,好手段啊!哈哈哈……”

    二老爺滿臉的驚愕,他可沒想到動用了溫辣子祖先傳下來的寶貝,竟然還煉化不了這份劇毒,臉上又青又白,被公冶氣的渾身都發顫,猛地怪叫了一聲,大聲吼道:“佞蛟是孫子打的,屍體是我們溫家的,什麽時候也輪不到你來煉制!”

    犧老爺耍上無賴了。

    其他三位老太爺、大伯溫吞海、不說不做誰也不覺得意外,大夥一擁而上,把佞蛟屍體和公冶老頭重重隔開,幫襯著二當家一起耍無賴。

    這個是瘸子溫樂陽沒想到的,看來除了自己之外,其他幾位溫家重要人物,都挺了解犧老爺的。

    公冶老先生狂放的笑聲戛然而止,換而憤怒的咆哮……

    要不是老兔妖不樂在場,公冶當場就得放出飛劍來拼命。

    其他的溫不草弟子都識趣的散了,老兔妖從中調停了半晌,最後雙方才勉強達成協議,佞蛟的皮、骨交給公冶老頭去煉器,血肉內臟蛇頭蛇牙全都歸溫不草,雖然現在還想不出煉制的辦法,好在這些東西也不會腐爛。

    剝皮抽骨這些技術活,全部歸公冶老爺子去幹,幸虧公冶家就是專門幹這個的,有祖傳的手藝。

    煉制出的寶貝,全部歸溫不草所有,這麽欺負人的話,溫大爺爺說的理直氣壯,公冶老頭子答應的心甘情願,到最後還是溫樂陽覺得不忍心,跟四位爺爺小聲商量了半天,大爺爺最後才答應,白送給公冶三塊蛟骨。

    不料公冶卻搖搖頭:“蛟刺認了溫樂陽,蛟骨自然也跟著溫樂陽走,我要來也沒用,煉不成什麽東西的!”

    溫樂陽身後的一群老頭子全部喜形於色,也不知道是因為孫子未來的法寶犀利,還是因為省下了寶貝蛇骨。溫樂陽又跟家長們商量了半天,送給公冶一小塊蛟皮。一番討價還價下拉,大老爺比劃的茶杯口大小的一塊,最後一直漲到臉盆那麽大,說什麽也不肯再漲了。

    侫蛟的血肉劇毒無比,在剝掉皮之後根本沒有東西能撐得住它,不過溫家傳承兩千年的毒功,雖然沒有合適的煉毒工具,但是想要暫時鎮住侫蛟的毒性,花一番功夫總還是可以的。

    勉強皆大歡喜了,溫樂陽支楞著一條左腿什麽都幹不了。

    溫吞海忙活著置辦禮物提親的事情,幾次列出禮單都被溫大爺爺給撕了:“他們烏鴉嶺比咱們有錢,不用弄這些貴重的東西,準備些山貨土產……”

    溫吞海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駱家也在山里,不缺山貨。”

    溫大爺爺勃然大怒:“就是份心意,心意到了,比什麽都強!”

    溫樂陽的婚期,被定四月

    十七天之後。

    結婚的消息,被四位老太爺聯袂公布,一下子,整個溫家村里都喜氣洋洋,村子里的婆姨們立刻就忙活了起來,沒過多久重建溫家村的施工隊也上山了,一向平靜的小山村,變得沸沸揚揚熱鬧無比。

    當天中午慕慕就帶著阿蛋和自己的老實兄弟駱旺根,逃跑似的下山回家去了。

    四老爺也帶上同樣心慌慌的小易、喜娘溫吞海的老婆和一群死字號的好手,一起回生老病死坊。

    溫家為了把事情辦得風風光光,特意把生老病死坊當成小易的娘家,禮節彩金一樣不能少。

    大爺爺的意思.是,要送出去的東西,能省則省,在自己家人里來回轉手的寶貝,倒不妨風風光光的搞起來…

    九頂山當地的習俗,新.郎新娘從訂下婚約一直到大婚之前都不能見面,小易自然得先回‘娘家’住上些日子,四老爺也正好帶人回坊子,自從知道坊子里有個修士,他的心一直懸著,不回去親自坐陣,無論如何也不放心。

    二老爺和三.老爺心無旁騖負責琢磨煉制佞蛟奇毒的辦法。

    秦.錐看著溫樂陽一瘸一拐的只能跳來跳去,很有再和他打一場的想法,但是又怕被十九瞧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溫大老爺帶著大伯溫吞海趕赴烏鴉嶺,這時候,養在溫樂陽腿上的蛟刺,已經拱出來快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卻足.足拱了三天,終於吧嗒一聲,三尺長的蛟刺掉在了地上。

    溫樂陽大喜,伸手撈起蛟刺,.慘白色的長針一入手,卻不向他預先估計的那樣,泛起親切的感覺,而是平淡無奇,毫無特殊,既不冷也不熱,既不硌手更談不上舒適。

    公冶老頭子正守在溫樂陽身邊,現在看見他滿臉納悶的表情,老頭子也跟著納悶:“小子,有什麽不對勁嗎?”

    溫樂陽點點頭,說了半天,才把自己拿著蛟刺那種沒有一點特殊感覺的事情說清楚:“這個東西要是認主,總該和我親熱些吧?”

    公冶老頭子嘿了一聲,語氣里略帶無奈:“這根蛟刺現在就可以看做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左手握右手,覺得親熱嗎?你左腳踩右腳,不會覺得疼嗎?一個道理!只要它不抗你,就萬事大吉!”

    溫樂陽有點將信將疑,伸手把蛟刺遞向老頭:“你拿著試試?”

    沒想到公冶老頭子卻如臨大敵似的,一下子向後跳出去老遠:“我現在可不能碰它!”

    溫樂陽奇怪的看了看他,當初這個長刺,就是公冶親手拿著刺進溫樂陽腿里的,現在卻不能碰了。

    公冶老頭因為溫家上上下下就溫樂陽沒跟他耍賴,所以對他印象很好,笑著解釋:“蛟刺浸透了你的身血,但是還沒入爐煉制,這個時候性情最為暴躁,別人亂碰弄不好就會被它毀掉!”

    溫樂陽老問題沒了,新問題又來了:“這個還要入爐?不是已經認主了?”

    公冶老爺子的笑容有點吃力了,他沒想到溫樂陽真的啥也不懂:“你揮舞蛟刺試試,看它有反應不?蛟刺,雖然已經浸潤你的身血,但是其中積攢的佞蛟神力要經過煉制,才能隨心而動,否則我還賴在著幹啥!”

    溫樂陽胡亂揮舞了幾下蛟刺,跟樂隊指揮似的,除了‘抽風’的聲音,啥感覺沒有。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一個溫家弟子趕來報信,公冶家的人帶著煉器的家夥,從天津盤山趕來了。公冶老頭霍然大喜,再也不管溫樂陽了,跑出去接應家里人。

    公冶家足足來了兩百人,除了個別幾個老頭子之外,都是肌肉虬結皮膚古銅的精壯小夥子,扛負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像螞蟻搬家似的上山進村,公冶老爺子這些天早就選好了煉器的地方,領著人直接去了後村,大聲吆喝著開始搭爐子、架水槽……正在後村算數的尾末大怒,要不是溫樂陽攔著,他就喊彩虹兄弟幫自己打人了。

    二百多個公冶家的漢子放汐西,留下一部分人搭建煉器的場子之外,其他人又再次下山,繼續搬運。

    溫樂陽看了一會才明白,公冶家把煉器需要的一切全部帶來了,甚至連清水,都裝在桶里。

    “公冶家煉器,向來都是用自己家的東西,燒料、水料一應俱全,據說這些個零碎,都是他們幾百年里為了煉器養下的!”老兔妖不樂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達到溫樂陽跟前,笑呵呵的說。

    盤山公冶弟子搬東西、搭劍爐、架水槽;溫家排的上的毒學高手跟著二老爺三老爺研究佞蛟奇毒;溫大奶奶八十多歲親自披掛上陣,一邊指揮著村子的婆姨籌備溫樂陽的婚事,一邊念叨著:羊不夠了……;還有一大群壯勞力在幫著溫家蓋房子,整個村子里人仰馬翻,徹底亂成了一團。

    溫樂陽按著公冶老頭子的指點,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寶貝蛟刺放進一個古怪的容器里,公冶老頭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大笑著拍拍溫樂陽的肩膀:“放心吧,剩下的事情包在老夫身上,要是順利的話,剛好趕上你大婚,也算是咱們公冶一脈的一份心意!”

    這下連老兔妖不樂都覺得有些吃驚了:“這麽快就能煉好?從現在算起來,只還有半個月不到的時間。”

    公冶老頭子傲然一笑:“這不是什麽金精冰魄,自然也不需要千滾百煉,現在蛟刺已然認主,我們只要煉出它的真性子就可以!煉它靠得不是時候,是手藝,是靈性,這些東西說給你們也不懂。”

    溫樂陽的確不懂,嘿嘿訕笑著站了一會,看大夥都各忙各的沒人搭理他,又跑到兩位老太爺那里,看他們不停的試驗著佞蛟的毒性,這下倒是看了進去,但是沒過多一會,稽非老道就跑了過來,對溫樂陽理直氣壯的說:“溫小子,把你手機給我用用!”

    溫樂陽哦了一聲,隨口問:“幹啥?”一邊把手機遞了過去。

    “幹啥?”稽非老道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溫樂陽:“你結婚,三山五嶽的活神仙哪個不都得通知到了,我手機早停機了,全他***是長途!”

    溫樂陽嚇了一跳,聽稽非老道的口氣,像是要把那一大群散修全部喊

    手就要往回搶手機:“散修們就別請……”

    話還沒說完,溫三老爺突然開口打斷了他:“老大吩咐過,有多少人請多少人,人多熱鬧!”

    溫家人從來都不太喜歡熱鬧,溫樂陽正狐疑著,直到三老爺又說了一句:“老大還說,這幾天找個機會和十九丫頭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原來那些給咱們送禮的一字宮小門派也請來,總算相視一場……”

    溫樂陽這才恍然大悟,大爺爺是想收禮了!

    老兔妖不樂哈哈大笑:“溫老當家的那張床,這次得換成更大的尺寸才成!不管其他的門宗,大慈悲寺和天下七十二座古剎,肯定都會來叨擾一頓喜酒!”

    溫樂陽還是有.些猶豫,他結婚當然是大事,但是歸根結底是為了騙散修出紅葉林,修士來得太多,搞不好就要出差錯。

    三爺爺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冰冰的解釋:“咱們自有布置,老四這次回去也不是沒事幹。你就安心結婚!”

    犧爺爺也.點點頭剛要說話,突然想起了什麽讓自己不耐煩的事情,皺了皺眉頭:“差點忘了件事,老大還讓我去七娘山請苗不交來觀禮。”說著老頭子萬般不舍的看了看跟前的佞蛟屍體,他現在的心思全都陷在以前從未見過的奇毒里,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了,哪舍得下山去請人。

    猶.豫了片刻之後,二爺爺的目光瞄上了三爺爺,三爺爺趕緊冷哼了一聲:“我不去!”

    然後兩.個老頭兒的眼光,一起轉向了溫樂陽。

    大爺爺帶著溫吞海.去了烏鴉嶺,苗不交這邊於情於理都要派一個重要人物去才可以,溫家村里,現在就還剩下三個重要人物。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問:“我去.…恐怕不合適吧?”

    二爺爺一瞪眼:“有什麽不合適!讓你去你就去,老大不在,我做主!快滾!記得婚禮之前滾回來。”

    溫樂陽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們溫不草一向自詡豪門,哪有新郎官直接上門去請人的,倒是小蚩毛糾聽說溫樂陽要去七娘山之後高興壞了,他們苗人本來就無視禮法自行其事,在他們看來,溫樂陽親自去請,比誰去都夠朋友。

    蚩毛糾也在幾天前就把溫樂陽結婚的消息傳回了家里,不過現在青苗還沒出發,估計是在準備山貨禮品。

    九頂山上,萬始有老兔妖不樂坐陣,溫樂陽也沒什麽不放心,他在家里還真沒事情可做……。

    苗疆里那一大片叢林一如往昔,不分春夏秋冬,總是那麽潮濕悶熱,小蚩毛糾一邊走著,一邊不停給他指點,告訴他一路上都布置了什麽樣的巫術,外人擅闖的後果會怎樣。自從上一批青苗殺手‘一窩蜂’都被溫樂陽毀掉之後,這幾年里,苗不交又重新布置了林子里的陷阱和巫蠱禁制。

    讓溫樂陽略感意外的是,二娘並沒有帶人迎接出來,他當然不是挑理,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罷了。

    溫樂陽還特意繞了一下,去了當初那片陰煞之地。反正他現在的腳程奇快,背起小蚩毛糾縱情奔馳,花費不了多少工夫。

    煞地已經被大小兔妖聯手破掉,寸寸龜裂的幹枯河床上,在三年間被層層的植被覆蓋,曾經詭異扭曲的大寺主體都坍塌了,只剩下殘垣斷壁,在植被的縫隙里,偶爾顯出一絲慘敗,早就沒了當年的猙獰。

    當初的生死經歷不斷浮現,就算是溫樂陽這樣沒心沒肺的小子,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蚩毛糾趴在他的背上笑道:“這里啥都沒有了,廟也塌了,嘿嘿,當初我還從這吃過鬼肉蘑菇。”

    溫樂陽哈哈大笑著挪揄蚩毛糾:“好吃不?”

    蚩毛糾搖搖頭:“沒有一點味道,吃多了會膩。”說著費力的伸出胳膊,從溫樂陽的兜里掏出根胡蘿蔔,哢哢的嚼著。

    這個時候,突然一聲長嘯,從苗寨的方向沖天而起!

    嘯聲淒厲而慘烈,好像有一把銹跡斑斑的刀子,正在他的喉嚨里陰狠的摩擦著。

    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聲,仿佛在呼應著長嘯,從空氣里漸漸凝聚,漸漸壯大,終於變成了萬狼號哭,千鬼慘笑,從四面八方,曾經讓溫樂陽恨之欲狂的泥水湧動聲,裹雜著老鼠的尖叫與毒蛇的悉索,也一並卷揚而起,各種讓人作嘔的聲音粘稠的撕扯著,猶如實質般,轉眼裹住了溫樂陽的身體,好像正在奮力的蠕動著,想要從他的毛孔中鉆進身體。

    溫樂陽霍然變了臉色,這種鬼哭狼嚎蛇鼠瘋狂的聲音,他以前也聽過:巫唱!

    只有極重大的巫術成形的時候,才會爆發出這種仿佛要逆天改命的惡響,按照小蚩毛糾的說法,苗疆里根本沒有人能發動這種層次的高深巫術。一層層烏雲在巫唱的驅趕下,迅速遊移而至,轉眼苗疆的天空就暗了下來。

    溫樂陽背著小蚩毛糾,撒腿如風向著苗寨跑去,心里驚疑不定,難道是畫城的高手來到了七娘山?

    蚩毛糾的神色和他一樣緊張,但是那股幾乎只能用暴躁來形容的喜悅,根本無法壓抑的充斥在他全身上下,雙手都緊緊扼住溫樂陽的肩膀,嗓音幹澀得好像剛被兩千斤鹹鹽腌了半年:“二娘…他們…他們成功了!”

    溫樂陽這才明白過來,不是外人的緣故,而是苗不交在巫術上,似乎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沒用多少工夫,溫樂陽就跑進了苗寨,一層層的巫火,在寨子的中央看似雜亂的妖冶著,數百名青苗的巫蠱好手都盤膝坐在地上,身體好像篩糠般的顫抖著,額頭的青筋宛如被斬斷頭尾的蚯蚓,痛苦的扭曲著,和眼中狂喜的神色強力的反差著。

    天空昏暗,巫火妖嬈,大群的青苗巫者正在愉快的痛苦的,巫唱聲滾滾跌宕,越來越響亮……

    二娘看見溫樂陽來了,立刻領著沒有參與施巫的人迎了上來,伸出雙手,滿心歡喜的拉住溫樂陽:“好兄弟,你結婚,咱們苗疆要送你件大禮!”說著,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後,正在合力施展巫術的同族!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38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9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三章 連心


二娘是苗寨的頭領,性情自有豪放的一面,右手領著小\[手毫無顧忌的挽著溫樂陽的胳膊,領著他們往寨子里走:“好兄弟,你還記得不,當初鏡泊妖女冒充三娘蚩,想要奪取整個咱們苗人的巫力?”

    溫樂陽當然記得,這一戰的詭異、淩厲、慘烈和峰回路轉,都是他這輩子經歷的極致,聽到二娘的話之後點點頭,跟著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都過去好幾年的事了,您別總掛在嘴邊上,溫苗駱三家兩千年前同根同脈,有了事情本就該相互照應!”

    二娘楞了片刻,才啼笑皆非的搖搖頭:“提這個事情不是要謝你!青苗從來不用嘴巴去答謝恩情。

    溫樂陽騷了個大紅臉,真恨不得請二娘施展個巫術,讓地面裂開條縫子好鉆進去。

    小蚩毛糾接過話頭,咬牙切齒的說:“鏡泊妖女差點就毀掉了咱們的寨子,如果真被她奪走了咱們的巫力,天底下還有誰能制得住她!只可惜最後死的太便宜了些!”

    溫樂陽不明白這對母子為什麽現在又往事重提,跟著點了點頭,雖然他對修真道法門不怎麽了解,但是溫樂陽最近這幾年,一直都在和修士打交道,明白修士的力量和神通雖然神奇,但是總歸也跳不出頭上的那片天,踩不翻腳下的這片地。

    雷心痧在一般的修士眼里,就已經是厲害決定的法寶了,但是一槍下來,能把地面打個深坑,但絕不可能轟出石油來……

    就算是天書真人、萇貍、旱魃這樣的頂尖人物,也不是像傳說里那樣能移山倒海,轉瞬千里,他們的力量不小,可是和真正的自然之威、天地雄渾比起來,也只能算是一只稍微壯碩一些的螞蟻。

    修士和普通人相比,修士就好像是一頭兩噸重的棕熊,普通人則是一群小白兔,一千只兔子也休想傷到一頭巨熊,雖然這一千頭兔子的力量加起來,不會比熊小。他們之間相差的除了力量之外,還有對於力量的運用,巨熊能把力量用到利爪獠牙上,兔子再怎麽撲,也掀不翻它。

    可是如果有一只兔子,把所有兔子的力量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再想把巨熊撲到,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了。力量在集中以後,就會變得絕對,絕對的力量,不在乎表現形式。集合了所有同伴力量的兔子,隨意蹬蹬腿,也和巨熊拼命揚起的利爪沒什麽區別了。

    現在的苗不交,上下千余人,如果對上了天書真人那樣的好手,再怎麽拼命也無濟於事,可是如果所有苗人的巫力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天書真人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要是當年鏡泊妖女成功地擷取苗不交地巫力。修真道上又得出一個絕世妖女。

    修士一向看不起凡人。就連不樂、善斷這樣地妖怪也不例外。它們連修士都看不起……

    所以當初在妖女功敗垂成深造慘死之後。和尚們也沒啥太多地驚訝和僥幸。不過溫樂陽不一樣。即便現在神力驚人。他爺爺父母朋友心上人全是普通人。雖然偶爾沾沾自喜。但是也沒太拿自己當神仙。對修士之力地看法。也比較客觀。沒一相情願地就覺得凡人螻蟻。自己高人一等。自然他對鏡泊妖女當年所作地事情地後果。也看地比較透徹。

    二娘繼續說:“不過。妖女用地邪術。倒是有些意思!當初咱們出手地時候。正趕上她施展搶奪巫力地法術。惡戰之後……”

    溫樂陽笑著接口:“我被巨蛙吞進肚子里去了。”話音剛落。倏地歡呼了一聲。巨蛙秀兒正百無聊賴地從寨子門口跳進來。

    苗疆之役以後,秀兒和他的主人就留在了苗疆。

    巨蛙一看到溫樂陽,立刻臉色大變,咕咕的怪叫了幾聲扭頭蹦著就跑了,任憑坐在它頭頂上的瘦子怎麽怒罵驅趕也不管用,溫樂陽給它留下的心里印象太深刻了。

    二娘也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這才接著往下說:“當時被你被困在蛙腹里,咱們苗人里,已經有些被奪走了不少巫力。”

    溫樂陽點了點頭:“在破掉妖女的法術之後,那些巫力不是都回去了嗎?”

    二娘蚩的表情,變得凝重了一些:“不錯,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原本我以為巫力這種東西,就是我們巫者的力氣,誰也奪不走,結果沒想到被妖女的邪術奪走,更沒想到,在奪走之後還能被還回來!”

    二娘蚩在當初擊敗妖女之後,本命蠱也被毀,巫力大損,在繼續修煉下去也難以大成,幹脆也就不太上心了,轉而調集高手,去研究鏡泊妖女的邪術,這幾年里除了溫家有事隨叫隨到之外,苗不交就全心全意的鋪在了這件事上。

    看二娘和小蚩毛糾的表情,對奪取巫力這件事,他們似乎已經找出了門道。溫樂陽臉色駭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明白青苗性情執拗脾氣古怪,可是也不敢想二娘要施展這種邪術,毀掉千百同族的性命,來成就一個人的神通。

    二娘看著溫樂陽滿臉的吃驚與駭然,楞了片刻之後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擡手照著溫樂陽的後腦勺,一點不客氣的來了一下子:“這顆木頭腦袋里想的都是什麽東西!青苗生死同心,怎麽會殘害同族!我想的是……”說著,二娘沈吟了幾秒鐘,才措辭說道:“找到一個辦法,讓巫力好像溪水,可以隨意流動,你用的時候從我這里借去,不用的時候再盡數還我,反過來也一樣!借走的巫力也不是全部,只是一小部分,當然不會死人。”

    溫樂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按照二娘的說法,她們這些年都在把妖女留下的邪術和巫蠱之術結合,研究‘借’力的法門,這個法子要是被他們研究出來,好處不言而喻。

    二娘這次沒理會溫樂陽的表情,一股腦的往下解釋:“借力可為,但是彼此之間流轉的只能是巫力,因為巫力不是內功、不是真元,而是…外力!”

    小蚩毛糾適時的一揮手,喚出了自己的命火:“巫力練到了一定的程度才會有命火,煉出命火也是巫者的一個轉折,由此開始,我們的巫力便由內力變成了外力,可以自由在身體和命火中流轉交換。”

    溫樂陽一邊聽著青苗母子的話,一邊若有所思的說:“因為巫力本特殊的力道,能在巫者和命火之間流轉,所以才能被施法借用,其他的力道在你們的法術里還是借不來的。”

    跟著他自己也恍然點點頭,他這幾年都靠引外毒入體混天下,久病成醫在這個門道上也算是內行了,從外面引入自身的力量,一定不能太強,否則身體根本承受不住,無論是第一次身中陰褫和百蟲奇毒、第二次吸斂秀兒的土毒、還是不久前被生死毒、陰陽力重塑身骨,身體都達到了爆炸的邊緣,如果不是拓斜留下的錯拳神奇、自己毒身基礎奇好,早就變成一灘肉泥了。

    修士的修煉,其實也是吸斂力量進入身體,漸漸改造身體化為己用的過程,不過他們吸取的是因為日月交疊星辰運轉、湖海潮汐自然榮枯而散落在天地間的能量,也就是所謂的天地靈元。

    溫樂陽用來改造身體的是另一種能量:劇毒。

    修士化解天地真元的力量,要把自己的心性漸漸與自然合一,去了解、去融合天地的運行之道,才能成功的把這些能量收為己用,以禦氣的形式,流轉真元改造身體。

    因為禦氣行功,再加上心性的修煉,所以修士的功法被認作是由內而外的過程,速度也要緩慢的多,但是這個過程里幾乎沒什麽兇險,同時因為有真元煉氣的過程,還能不斷體會對真元力的運用,比如煉制飛劍法寶為己所用、或者朱撰馭符引發靈元神通等等。

    而劇毒在修天之人眼中看來,本來就是一種汙穢、一種與天道不合的臟東西,即便是邪道的修士,有人修血有人煉魂,也從沒人會去碰毒。

    溫樂陽煉毒入體,從開始就自斷經脈,死中求活,按照正統門宗的理論,這種做法根本不是修天望道,而是逆天改命。

    溫樂陽現在的功法,本身也和天地間的毒素一樣,偏居一隅,自成方圓,觸碰者立殺不赦,繞行者兩下相安。煉毒入體兇險極大,每重突破都需要一次生死輪回,成功之後,身體就會被改造一次、變得強悍上一重,只能算是外門的功夫,肉身成聖。這個過程里並沒有對力量和天地的領悟與認識,到現在為止,溫樂陽也只是身體結實巨力驚天以及相應反應、速度的提高,根本練不出什麽飛劍法寶。佞蛟煉器也純屬巧合,如果不是佞蛟和他的身體毒屬相近,蛟刺絕不會認主。

    同時他的功法成就和心性毫不相幹,仁者得之是蒼生之福,戾者得之則為天下之禍,溫樂陽得之……誰也不當回事。

    天是天地是地,溫樂陽就是溫樂陽,大夥誰也別管誰,各忙各的。

    無論是正道邪門,還是溫樂陽這樣的逆天功夫,都是要引外力進入身體,一次引入外力越多,對身體的壓力也就越大,稍一過量就會把自己活活撐死。

    但是巫力卻不然,這種遊離於外力與內力之間的力道,被借來之後,可以以命火的形式存在體外,根本於使用者無害。

    把一塊石頭塞進身體里,人就會死。

    可是把三山五嶽全都搬來放在身邊,人也沒事。

    即便像二娘這樣有心計、更能隱忍的女子,臉上也忍不住浮現出了一絲得意的神情:“這幾年我和幾位新任的長老,也著實花了一番心血,總算摸索出了一個新術,連心鎖!”

    說著,二娘呵呵笑著伸手一指苗寨中心正在施巫的差不多三百余名族人:“他們都是咱們苗不交的健者,人人都修出了命火,在‘連心鎖’之下,能借出他們的三成巫力。十成中取其三成,不僅性命無害,以後的修煉也不會有礙……”

    二娘正說著,流轉天地間久久不歇的巫唱聲,毫無征兆的突然消斂,乍然而來的安靜,一下子擁擠了所有人的身體,壓得人心里沈甸甸的幾欲作嘔。

    旋即,一聲轟然怒響!一蓬熾烈到極點的金白色命火沖天而起,像一把凜冽著萬道神芒的仙劍,狠狠砸碎了漫天烏雲,整個苗疆霍然大亮!

    無論是先前施法的、還是在旁邊緊張關註的苗不交們,全都歡呼而起,縱情的大吼大叫,七娘山下的苗人們本來就狂放不羈,狂喜之下更忘了天地自己,放肆的尖叫與亂魔似的舞蹈,把只屬於原始的瘋狂狠狠的潑向了天空。

    小蚩毛糾翻著跟頭嗷嗷亂叫著就沖到族人群里跟著狂歡去了。

    溫樂陽的靈識像潮水般蔓延開去,向著命火包裹了過去,一個在雄渾中糾纏著詭異狠戾的力量,正在命火中盡情綻放。二娘雖然也是滿臉興奮,但是總算沒搖晃著滿頭長發沖過去,笑著指著寨子中央那一團熊熊燃燒的白色巫火說:“這片命火里,存了苗不交所有高手三成的巫力……”

    二娘生怕溫樂陽聽不明白,把語速放得非常緩慢。那團白色的連心鎖命火里面存放了所有參與的苗不交的三成功力。借出功力的人可以隨時取回,在辦完事情恢複力氣之後,再把三成功力存進去。

    但是這個連心鎖里儲存的巫力,不是誰都可以用的,還需要青苗高手再施展巫蠱之術,讓那團熊熊命火認可了他,這個人才能隨意取用其中的巫力。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用著這些巫力的,現在咱們只想出了四個人,你,駱旺夫,小易丫頭,在加上一個小蚩毛糾。一會施術之後,你和蚩毛糾就可以隨意取用那些巫力,用過之後剩下的巫力,會自己回到巫火中,咱們的族人也都心甘情願把煉出來的巫力,再添到連心鎖里。等你們的好日子過了,我在把那兩個丫頭接過來施術。”說著,二娘目光炯炯的望向了溫樂陽:“這就是我們送給好兄弟結婚的禮物!”

    溫樂陽啊了一聲,眼睛瞪得比嘴巴也小不了多少,除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麽,二娘的臉色和語氣同時嚴厲了起來:“你不要,七娘山苗不交永遠沒有擡頭之日!你若不要,就辜負了連心鎖這個名字!以後你們夫妻三人連心,以後咱們苗不交與好兄弟連心,以後咱們苗不交、溫不草、死不了連心!”

    溫樂陽趕緊擺手苦笑:“不是不要…是我要了也沒用,我又不懂

    她們倆也不懂……”

    二娘的臉色這才放松下來,笑著搖搖頭:“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給你們準備些巫器蠱具,到時候巫火隨你心意而至,只要把準備好的東西往里面扔就行了。比你們溫家人施毒不知道容易多少。”

    溫樂陽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苗人的巫蠱當然不會太簡單,二娘給他們準備的巫蠱道具肯定也都是些最簡單的東西,但是因為連心鎖的命火力量足夠,就算是最簡單的巫術也會爆發出極強的力量。

    同樣是黑虎掏心,松鼠使出來打不斷一根樹枝,巨熊使出來卻能打折一棵松樹,其中的分別不在招式,而是力量。

    溫樂陽又仔細問了問關於‘連心鎖’的巫法,說穿了,連心鎖就是個私立銀行,那些青苗高手都是儲戶,溫樂陽小易慕慕和小蚩毛糾這四個剛剛被二娘點名的人,就是這座銀行的老板,只要老板不貪汙,儲戶就不會有損失。

    溫樂陽這才放心了,他的毒功現在突飛猛進,連心鎖的巫力雖然雄渾,也未必會比他生死毒陰陽力塑造的身骨更犀利,只要自己這個銀行老板不貪汙,苗不交就不會受損失。

    至於慕慕和小易,一個本事一般,另一個幹脆就是普通人,倒是需要有一個連心鎖這樣隨心意流轉的浩力護身,不過她們有溫樂陽護著,又不會參與到太險惡的事情里去。何況兩個丫頭又都懂事,輕易不會‘貪汙’,也不會對苗不交又太大的影響,除非這兩位大太太自己打起來了。

    苗不交準備的這份禮物,實在太大了,抽調苗人巫蠱高手三成的巫力,送給溫樂陽一家三口隨便使用,看架勢,以後苗人還會不停的把自己的力量蓄進連心鎖里。而且根本不容溫樂陽拒絕。

    溫樂陽對於自己人來說,是個標準的老好人,但是性子上沒有多少優柔寡斷,既然拒絕不了也就不費勁了,活動著身體笑呵呵的問二娘:“是我先來,還是小蚩毛糾先來?”

    二娘喜形於色,連聲喝止,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同族的慶祝。

    苗不交們聽說溫樂陽接受了這份連心鎖,又是一場歡呼,雖然沒像剛才那樣亂成一團,但是心里的喜悅,全都不好掩飾的掛在了臉上,溫樂陽渾身上霞暖洋洋的。

    苗不交一旦和人結交,交出的就是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

    隨後是一個盛大而複雜的儀式,青苗不停的拜祭、抽簽、占蔔、溫樂陽根本就看不明白,參加的也稀里糊塗,直到天徹底黑下來苗人們再次歡呼、小蚩毛糾既忐忑又興奮的跑到‘連心鎖’命火跟前的時候,溫樂陽才知道,剛才苗不交在從他和蚩毛糾之間選擇誰先接受連心鎖……

    幾個青苗長老圍著小蚩毛糾,在怪異的節奏中不停的舞蹈著,對於青苗來講,連心鎖不僅是巫蠱秘術,更是一種寄托了全部族人希望的大事,和全族之力,打造一個超級高手!所以在施巫的過程里,也夾雜了無數苗人古怪的祭祀儀式,溫樂陽心里納悶,他們不是不信天魔了嗎,現在拜的是誰?

    在後半夜的時候,青苗長老總算完成了巫法。包括溫樂陽在內的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小蚩毛糾。

    蚩毛糾努力維持著自己平淡的神色,臉上的肌肉和眼角,總是一跳一跳的,緩緩的伸出雙手一搓,那團獵獵卷揚的命火霍然漲大,,就像一條斜橫的瀑布,滾滾的圍住他,璀璨而壯觀的轉動著!

    命火中磅礴的力量,就像一頭忠誠的怒龍,正在焦急的等待著主人的命令,蚩毛糾終於壓抑不住臉上的興奮了,身體隨著命火迅速的旋轉,雙手用力翻轉,把一連溫樂陽不認識的東西迅速的投入到連心鎖命火的各個角落,遽然,漫天巫唱再度炸起,熾烈的命火帶著讓人窒息的凜冽,轟轟然炸碎成萬多銀花,把整個夜空都照成了白晝,在強光中霍然顯出的七娘山,好像一個突然被驚醒的巨人一樣,突兀的擠進了所有人的目光!

    苗寨在這一刻徹底的瘋狂了!

    二娘也在激動的顫抖著,小蚩毛糾施展的巫術精彩好看,除了照出漫天流光溢彩之外,沒有半點用處,只能算是個小花樣,但是已經足以說明,連心鎖之力能夠為他所用,苗不交幾年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一個足以和修真道對抗的巫蠱高手,也橫空出世。

    煙花散盡,連心鎖的命火再度還原,剛才蚩毛糾耍的小手段是巫法,但是幾乎不耗費巫力。

    溫樂陽在二娘的指點下,站到了剛才蚩毛糾的位置,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任憑苗人長老怎麽擺弄,反正人家做啥他一概看不懂。

    依舊是冗長複雜的過程,有時候長老向他潑了碗不知什麽材料、滑膩膩的液體,有時候身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幾條蟲子…要是不我服了現在還宿未醒,這些蠱蟲都得被轟它轟走,前面一切順利,只是最後出了點問題,青苗長老施巫需要溫樂陽的幾根頭發和十指的指尖血,但是上去的長老揪不斷他的頭發,手里的短刀更戳不破他的手指。

    最後還是溫樂陽自力更生,頭發好辦,手指頭一個一個咬破有點難為他……

    終於,在第二天破曉之時,苗人做完了自己的巫法,隨著幾位長老同時的厲聲斷喝,溫樂陽心里突然湧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身上,又長出了一條看不見的胳膊。

    溫樂陽能感覺到那虬結的肌肉中充滿了可怕的力量,但是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爆發。

    二娘走到他跟前,笑著囑咐幾句,隨後把一只頭上塗滿了綠色枝液、身體上刻著古怪紋路、咧著大嘴好像在唱歌的小木偶塞進了他的手里。

    溫樂陽按照二娘的吩咐,一閃身就到了幾十丈之外的苗寨門口,跟著心念轉動,熊熊的命火果然如臂使指,倏然從寨子中心消失,幾乎同時出現在他身邊,溫樂陽信心大振,按著二娘的話,舌尖拼命用力抵住自己的下牙,把手里的‘唱偶’投入了正等著展現威力的命火中!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四章 大笑

娘給溫樂陽的‘唱偶’里,封存的不是什麽厲害巫術5命火就會暴起歡快響亮的笑聲,和小蚩毛糾剛才耍的手段差不多,都是苗不交在臨逢喜事的時候用來慶祝的小玩意。

    唱偶甫一進入連心鎖命火,立刻付出了咯咯的笑聲,略顯詭異卻歡快十足,笑聲里天真的稚嫩與由衷的喜悅。

    所有的苗不交都面帶笑容,熾烈而奔湧的命火此刻也變得柔軟起來,隨著笑聲,對著天邊那一線剛剛透出、還帶著幾分慵懶的朝陽浮彩輕輕的搖曳著。

    唱偶歡笑,青苗歡笑,溫樂陽自然也跟著歡笑,表情輕松愜意,心里嘖嘖稱奇。唱偶的巫術一發動,他就完全能夠感覺到連心鎖命火的變化,好像現在正在發動的巫術,已經變成了自己的情緒、自己的感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溫樂陽正笑著,倏然自己播散開的靈識里輕輕的一震,一團模模糊糊影子,連他的抽離天地之外的靈識都無法看清楚,正速度極快的沖進了密林。隨即一陣陣比夜嘶鳴還要更沙啞、更壓抑的呼哨聲,從密林深處急促的傳進了苗寨!

    二娘、小蚩毛糾和幾個大長老的表情先是震鄂,旋即大怒,苗寨背靠七娘山,前面四季不變的潮濕密林是寨子天然的屏障,現在不停響起的呼哨聲,是埋伏在林子里的同族示警,有敵人正在想沖過林子。

    二娘巫術大損,但是功夫不弱,腳步錯動滑到溫樂陽跟前低聲叮囑:“你莫動!唱偶引動連心鎖,巫術未完之前不能打斷,否則命火反噬!”

    巫蠱之術在發動著一半的時候如果被切斷,暴躁的巫力立刻就會反噬施術之人。

    同樣連心鎖在發動的時候,苗不交也無法取回積存在其中的巫力。

    整片密林中,四處響起了各種淒厲而粘稠的惡響聲,苗不交埋伏在密林中的禁制與陷阱同時發動!

    溫樂陽心里稍稍踏實了一些,堅持一陣,等跟前連心鎖命火發動完巫術,他就能騰出手腳來。來的敵人只要不是天書、萇貍那個級別的絕頂高手,他都有信心應付。

    苗人地巫蠱陷阱他曾經親身經歷。也許威力稍差。但是勝在詭異與匪夷所思。敵人就算再強橫、準備得再充分。如果對巫蠱之術不熟悉。貿貿然沖進來也會手忙腳亂。

    密林中地巫蠱禁制也許傷不了敵人。但是阻擋一陣應該不成問題。

    可是一聲聲憤怒淒厲地慘號。幾乎毫不停頓地響起。由遠而近!沖進密林地人竟然絲毫不受青苗殺手地阻攔。速度極快地向著苗寨沖來。

    二娘在囑咐溫樂陽地時候。小蚩毛糾已經開聲斷喝:“擅闖七娘山者。留名!”

    兩個青苗長老喚出了自己地命火。引著幾十人。無聲而迅疾地潛入密林去支援同族。剎那里。巫蠱聲極度高漲。一層層命火地閃光激越而起。

    密林中地搏殺。變得更加激烈了。

    小蚩毛糾和二娘對望了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再度開聲喝問:“閣下身手了得,擅闖苗疆所為何事。”

    苗寨里,唱偶的笑聲依舊輕快,但是早已沒有了歡愉之意,映襯著密林里的層層疊疊的慘叫,變得陰冷起來。

    闖入者終於開口了,哈哈笑著回答:“苗不交了不起的很,悟出了巫力流轉的法門。”

    溫樂陽聽到對方的聲音,神情里充滿了愕然,情不自禁的皺起眉頭。

    蚩毛糾的臉色鐵青,冷笑著說:“沖著連心鎖來的?就憑你?”

    二娘輕輕鎖起了眉頭,對方發難的火候掌握的恰到好處。現在連心鎖發動,溫樂陽不諳巫蠱之術,要想不被反噬根本就不能停下。可是這種巫力哪有那麽輕易被奪走,就算大龍根轉生,如果不通過二娘悟出來的秘法,也搶不走連心鎖。

    一個在密林中施巫的長老操著生硬的漢話破口罵道:“憑你也配覬連心鎖?沒有咱們的巫法,連心鎖命火誰也取不走……”他的話還沒說完,遽然變成了長聲的慘呼!

    闖入者的聲音依舊輕松愜意,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輕佻:“諸位肯借出自己的巫力,湊成那麽一大蓬命火,我已經感激不盡,怎麽把它取走就不勞大夥費勁了!”突然一個留守在蚩毛糾身邊的苗不交發出了一聲驚呼,目光僵硬的望著密林上的天空!一團絳紅色的濃雲,不知何時出現在密林之上,濃雲里隱隱翻騰著一層層殷紅得好像血液般的火焰。

    小蚩毛糾倏然變了臉色,咬牙切齒的怒喝:“血雲命火!你也是巫者!”

    天空中的血雲命火不帶一絲生息,悄然湧入了無邊的密林,幾乎同

    有因為施巫而蕩起的聲音,就像正在打鳴時突然被擰+T的公雞,在血雲降臨的剎那全部被突兀的切斷!短暫的寂靜,在彈指之後,就被層層尖銳嘶啞的慘叫聲劃成了粉碎。

    二娘根本不顧上說話,在怒喝中擡手把一枚鐵哨彈向了半空,鐵哨迎風,發出尖銳的嘯叫,藏身密林的苗不交在哨音的催促下,紛紛架著受傷的同伴撤回苗寨。

    傷者神情萎頓,有的嘴角還殘留著血跡,但是都留下了性命。

    寨子里的青苗也蜂擁而出,接應同伴的同時,也把不能擅動的溫樂陽和連心鎖護在了身後。

    闖入者的笑聲里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輕佻與親切:“知道血雲命火,就別讓孩子們送死了。”

    一直沒開口的溫樂陽猛地怒聲責罵:“樂羊溫,你搞什麽!”幾句話里,他已經明明白白的確認,闖入苗疆想要搶命火的人,就是畫城公子樂羊溫。

    轟然一聲悶響,剛剛湧入密林的血雲命火猛地掙裂而起,血色的火蛇四處流淌奔騰,整片密林都變成了熊熊的火海!苗不交的臉色或驚愕或頹敗,但是目光里的陰狠暴虐絲毫不變,像毒蛇一樣死死盯著正在大笑聲中,從火海里縱躍而出的矮冬瓜樂羊溫。

    小蚩毛糾一看到來的是樂羊溫,不僅驚訝,更多的是焦急忿怒,如果說天下只有一個人、可以不通過青苗秘術就能奪走連心鎖之力,這個人一定姓樂羊!

    矮冬瓜樂羊溫以前和溫樂陽打過幾次交道,他的本事不錯,但全是畫城的丹青神通,絕不像現在這般巫力凜然氣勢磅礴,溫樂陽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樂羊溫從他死去的兄弟那里,繼承了畫城世代傳襲的巫力。樂羊甜曾經說過,當年掠落的巫力,可以一代一代的向下傳承,雖然不停的衰減,但是掠落的本事何其了得,就算只剩下一成巫力,也足以驚世駭俗了。

    溫樂陽這時候也突然想到,現在苗不交們悟出的‘連心鎖’,和掠落後代繼承先祖巫力應該道理相同。

    矮冬瓜沖出密林,肥胖的身體毫不停頓,在滾滾巫火的簇擁下,狠狠向著青苗撲來,眼睛死死頂著青苗身連心鎖高聳燒天的熾烈巫火,目光中充滿了貪婪與癡迷!

    所有的青苗都在厲聲的嘶吼中,發動了最淬厲的攻勢,可就在他們的命火剛剛展開的剎那,整座大地都狠狠的一跳,還未盡亮的天空倏然變成了陰慘慘的紅色!

    每個苗人腳下的地面,都突兀的裂開一個斑駁而猙獰的傷口,殷紅濃稠、充滿了腐臭的血液咕嘟嘟的流出來,繼而一棵火紅色的花梗迎風而長。

    仿佛加快了一萬倍、能讓人清晰聽到的腐爛聲里,燦爛到驚心動魄的巨大紅花霍然綻放!

    青苗再狠辣亡命,此刻也感到了由衷的心悸,因為他們面前的紅色巨花,在笑!

    不是花心里長出了人臉,不是花蕊中搖出了笑聲,花就是花,除了大和艷沒有絲毫的特別,沒人能說清為什麽,可每個面對紅花的青苗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花在沖著他,笑,大笑!

    旋即,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準備施法摧毀面前紅花的苗人們驚駭的發現,所有的一切,都隨著紅花在向自己笑:腳下的地面在笑,頭頂的天在笑,跟前的命火在笑,手里的巫偶在笑,甚至自己的手、自己的腳、自己的膝蓋、自己的肚皮,全都在沖著自己笑!

    “不用理會,是幻蠱!”

    “小心敵人趁機偷襲!”

    ……

    年輕的苗不交們大聲的提醒著同伴。在最初的驚駭之後,他們勉力鎮靜下來,這是敵人的幻術,青苗世代擺弄巫蠱,幻化虛像迷惑敵人本來就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可是幾個巫力高深的長老突然振聲長嘯,指揮著命火狠狠的燒上了自己的身體,又從巫囊中揪出一條條肥胖慘綠的蟲子,忙不叠的塞進自己的嘴里大嚼,任由蟲子的慘叫聲和濃濃的汁水從自己的嘴角湧出,同時沈聲提醒族中的年輕人:“不是幻蠱,是笑面巫!快解……”

    警告聲響起的同時,已經有十幾個青苗在長聲慘呼中,開始痛苦的抽搐!

    苗不交亂成了一團,包括二娘和小蚩毛糾,在他們眼中到處都是笑臉,根本看不到敵人,矮冬瓜樂羊溫大笑聲不絕,靈活無比的從人群中穿插而過,十指如鉤向著溫樂陽飛撲而至。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52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9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五章 拳頭


在樂羊溫已經掠過眾人,十根手指堪堪要抓住溫樂陽+|然眼前變成了漆黑一團,一蓬足以鋪天蓋地的黑色甲蟲毫無征兆憑空出現,一下子把他緊緊裹在其中!

    蚩毛糾全身上霞在抽搐,雙手拼命撕扯著自己的命火,他的命火就像一個憤怒而無奈的生靈,在主人奮力撕扯下不停的哀號慘叫著,溫樂陽不認識小蚩毛糾在施展什麽奪命的巫法,但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黑色的膿血正向蚯蚓一樣,彎彎曲曲的從娃娃的七竅中,緩緩流出!

    蚩毛糾自己卻恍若未覺,對著已經陷在無數蟲蠱中的樂羊溫尖聲怒罵:“畫城若要拿去無妨,若搶,殺光苗不交再說!”

    幾個剛剛掙脫困境的青苗長老同時發出了憤怒而哀傷的嚎叫,紛紛撲到小蚩毛糾身旁,小蚩毛糾此刻卻一掃往日硬裝出來的成熟與穩重,不過十歲的娃娃身上,霍然綻放起讓人畏懼的威嚴與暴戾,嘶聲怒罵著手下:“哪個告訴你們,大敵當前要先顧著我?”

    蚩毛糾根本不管自己身中的笑面巫,直接發動了自己的本命蠱,這下子就和二娘一樣,為了拼命徹底放棄了自己這後半生的進境,蚩毛糾雖小,但是身為苗不交的暴虐倔強卻絲毫不弱!

    樂羊溫猝不及防,被無數蟲蠱狠狠的撕扯蟄咬,從半空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淒厲的喊著溫樂陽根本聽不懂的巫咒,在他身後的血雲命火轉眼撲卷,裹住了所有的蠱蟲和樂羊溫本身,跟著地面他身下的地面突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泥沼,轉眼把他陷了進去!

    不過短短的一個彈指之後,矮冬瓜樂羊溫就在怒極的慘笑中再度破土而出!

    蚩毛糾哇的噴出了一口黑血,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他冒死發動的本命蠱已經被對方破掉了。

    幾個青苗長老目眥盡裂的催動命火,向著敵人撲去。

    樂羊溫身上無數的蠱蟲已經蕩然無存,但是皮膚下面層層疊疊的布滿了米粒大小的凸起,在不停的蠕動著,偶爾一兩顆凸起被掙破,振翅飛出一頭小小的蟲。樂羊溫臉色猙獰,一邊不停的讓命火烘烤著自己,一邊發出尖利的長嘯:“殺光了苗不交,也不是什麽難事!”跟著雙手瘋狂的揮舞著,那一片密林火海在主人的催動下掀起了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火焰怒浪,恐怕頃刻間就要翻轉倒扣,徹底湮滅掉七娘山下的一切!

    樂羊溫早沒了往日的從容和親切,變得暴躁而瘋狂,就在他狂笑著,正要把整片火海翻轉過來的剎那,倏然眼前又是一黑!

    一蓬猙獰著金行淬厲地劇毒暗潮。毫不留情地向他兜頭破下。溫樂陽地至金流毒!

    唱偶地巫術依舊綿綿不絕。溫樂陽哪還顧得上連心鎖反噬。就是因為樂羊溫地身份。讓他一時猶豫。結果斷送了小蚩毛糾以後地修為。要是再耽誤片刻整個苗寨都會被毀於一旦。

    劇毒潑濺而起地時候。甚至連周圍地空氣都被腐蝕殆盡。樂羊溫顧不得引動巫術。雙手連連翻動著催動自己修行地真元。蕩開鋪天蓋地地毒潮。旋即。一只拳頭。毫無花俏地穿透了劇毒。穿透了真元屏障。穿透了妖嬈命火。毫無花俏卻沈重無比地印在了樂羊溫地臉上。

    拳頭。飛至眼前就變成了天地!

    樂羊溫真就覺得。天和地在此刻霍然合攏一處。那一團匯聚了生死陰陽萬事萬物地暴戾。毫不留情地把自己身體里所有地力量剎那絞碎!他不是沒防備著溫樂陽拼死發難。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一個月前還在城]#天塌重如地陷地一拳!

    溫樂陽一拳砸翻樂羊溫(…有人覺得拗口不?)。嘴里還在念叨著一句:“你不對!”

    樂羊溫被重擊打得當場嘔血癱軟成了一團,‘笑面巫’也隨之散碎,碩大的紅花剎那枯萎,地面上的傷口迅速的愈合,一切又都恢複了原狀,被笑面巫侵襲的苗人,全都脫力昏厥,癱軟在了地上。

    溫樂陽對自己的速度無比滿意,直到自己把樂羊溫砸回地上,唱偶咯咯的歡笑聲,才帶著幾分震鄂之意戛然而止,溫樂陽抓緊最後的時間,大聲囑咐著幾個已經撲向樂羊溫的青苗長老:“先別殺……”話還沒說完,同心鎖就蕩著足以炸碎天空的厲嘯,瘋狂的向著他撲卷而至!

    全部青苗巫蠱好手的三成巫力集合,就算是一塊鐵石也能輕易撕扯得粉碎,溫樂陽全身的皮膚緊緊繃起,周圍的苗不交莫說去救他,根本連靠近一步都無法做到,巫

    而起的罡風掀起的沙石,就足以讓普通人粉身碎骨,T7T+唯一能依仗的也只剩下自己這一身銅皮鐵骨了。

    磅礴的巫力,就像一頭張牙舞爪的天龍,帶著熏天的怒意,狠狠的紮進了溫樂陽的懷里!

    咬牙切齒全身使勁的溫樂陽,突然驚愕的長大了嘴巴,一股熟悉的、曾經讓他魂飛魄散心膽俱碎的感覺,在連心碎開始反噬的剎那,不慌不忙的出現了……

    二娘的本命蠱早就在幾年前惡戰妖女的時候毀掉了,體質比著青苗高手差許多,過了半晌才被救醒,擡頭一看,整個同心鎖的巫火宛如江海怒潮,層層疊疊的圍攏起來瘋狂的旋轉著,里面的情形根本就看不見。

    幾個青苗的高手,都沖著二娘面色沈重的搖搖頭,他們根本無計可施。

    二娘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第二次昏厥了過去,她送給溫樂陽的大禮,現在變成了索命的火海。要是溫樂陽死在了七娘山下,自己只有提著腦袋去九頂山謝罪。

    二娘再度醒來的時候,眼前還是一片火海,只要巫火不爆碎成一團,就說明溫樂陽還沒死,問身邊的長老:“我又昏了多長時間?”

    “十幾秒鐘!”長老沈聲回答:“你剛閉上眼我就把你救醒了。”

    二娘真恨不得把他趕走,好讓自己能多睡一會,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穩住心神之後,才繼續問:“大龍根怎麽樣了?族人里的傷亡如何?”

    長老搖了搖頭,目光里充滿了憤恨:“大龍根發動了本命蠱,重傷不醒,根基肯定毀了……孩兒們有快一半受傷,其中幾個傷得很重,現在還沒人死!”

    這時候另外兩個長老拎著已經被重重捆縛,並且被巫刺釘住全身上下各個大關節了樂羊溫,走到了二娘把他狠狠一頓:“如何處置?”

    二娘回答的斬釘截鐵:“先留著,好兄弟要是沒事,還有的商量,好兄弟要是死了,他陪葬!”

    長老又指了指這些正從樂羊溫皮膚下面不停拱出來的小蟲:“這個……”

    二娘這次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給他解蠱吧,樂羊家的人可以殺,但是不能折磨。好兄弟要是死了,我動手殺他,然後再把我這條命還給樂羊家!”

    青苗長老的臉上既沒有不甘,也沒有不忍和憤怒,聞言點了點頭,施展巫術開始緩緩的給樂羊溫解掉所中的巫蠱。

    巨蛙秀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蹦蹦跳跳的出現在遠處,傻楞楞的看著翻騰的連心鎖,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滿是大仇得報的痛快……

    幾個月前,阿蛋在溫家村渡劫,九天神雷之力拼命鉆進溫樂陽頸下的玉刀;緊跟著五福聚首九頂山,溫不做用雷心痧轟青鳥老道,萬道雷光再度湧向玉刀。

    當連心鎖開始反噬,巫力侵入身體的時候,溫樂陽的感覺和那兩次玉刀引雷也差不多。

    只不過向著他殺過來的不是天雷之威,而是連心鎖中蘊含的磅礴巫力。

    而現在正在瘋狂吸斂這些巫力的也不是他頸下的玉刀,而是一個溫樂陽最近剛剛開始隨身攜帶的小物件,他一直不知道有啥用的小物件,玉符!

    快一個月之前,稽非和水鏡無意中受到一個被鵝羊道追殺的世宗好手所托,趕赴上海畫城交給樂羊甜的玉符。

    樂羊甜臨死前把玉符交給溫樂陽,要他幫忙轉交給大哥樂羊溫。溫樂陽也就一直隨身帶著它,這件東西被鵝羊三味和畫城爭奪,溫樂陽知道事關重大,但是無論如何沒想到,這件玉符竟然還能吸斂巫力。

    玉刀吞噬雷光,就像一頭饕餮惡獸,只要遇到神雷綻放就會撲上去;而玉符更像一只忠心的獵犬,剛才苗不交在煉制‘連心鎖’的時候,不知道發動了多少次巫力,它都一動不動,並不去主動吸斂巫力。

    直到足以開山碎石的巫力,砸進了溫樂陽身體的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玉符,才仿佛以為那是主人給它的食物,立刻活轉了過來,貪婪而迅速的,把進入溫樂陽身體的巫力毫不領情的吞噬掉。

    溫樂陽現在就覺得自己跟一根兒‘地線’似的,巫力就是高壓電、玉符就是大地,他就是個導體,巫力雖然猛烈,但是侵入身體之後根本就來不及肆虐,更來不及囤積爆發,就全都流進了玉符中,憑著他的身體,倒是完全能抗的住,甚至感覺不到什麽痛苦,只是覺得有點涼颼颼的……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六章 篤定

羊溫選擇的時機極好,掐住對巫術一竅不通溫樂陽試)]鎖的時候,沖進了苗疆。如果當時正在施巫的是小蚩毛糾,一來他會多出一個大敵溫樂陽,二來蚩毛糾很可能憑著自己嫻熟的巫技蠱術,就勢發動連心鎖的命火、引出厲害的巫術對付他。

    所以,樂羊溫真的沒輕敵。

    在城隍廟的時候,他就知道溫樂陽身法迅捷、力量強悍、腳下還有能隨心流轉威力堪比修士法寶的至金流毒,從他施展笑面巫開始,就防備著溫樂陽會拼著身受反噬來突襲。

    在他眼里,溫樂陽是一頭豹子,結果沒想到,豹子變成霸王龍了!

    矮冬瓜樂羊溫在中拳的剎那明白了,即便他以為自己沒輕敵,可實際上還是看輕了溫樂陽。

    被生死毒與陰陽力重塑身骨的溫樂陽,無論速度還是力量,比著老兔妖不樂全盛時都毫不遜色,雖然不懂不樂妖門或者佛法的神通,但是皮骨可結實的多。如果一老一小真要放對兒的話勝負還真難以預料。

    樂羊溫他先輕敵在前,又被小蚩毛糾的本命蠱擊中,心神狂躁之中無論如何也躲不過溫樂陽快如閃電的奇襲。

    矮冬瓜突然巫術大近,就像溫樂陽猜測的那樣,在樂羊甜與三味老道同歸於盡之後,身上傳承先祖的巫力又傳續到了樂羊溫身上。

    當初畫城長輩之所以連樂羊瘦金都不傳,而是把巫力傳給樂羊甜,是因為樂羊甜根骨好,適合學習巫蠱之術,可是一個月之前樂羊甜死了,畫城樂羊一脈只剩下了樂羊溫最後一個人。

    每個樂羊氏弟子在出生的時候,都被家里的巫者種下了本族的標記,即便巫者橫死,身上繼承的巫力依舊會轉移到下一個有標記的弟子身上。所以樂羊甜身死的同時,樂羊溫也就繼承了畫城巫力。不過,雖然掠落的巫力在兩千年里代代傳承,但是每傳承一次就會衰減一些,現在樂羊溫傳承的巫力,比起兩千年前,早已衰弱不堪。

    資質不如他弟弟,繼承的巫力又衰減了一截,巫蠱的本事上,樂羊溫自然遠遜他弟弟,現在就算正面對敵,他也不是溫樂陽的對手,被打成重傷也不稀奇。

    連心鎖地巫火依舊滾滾激蕩。玉符吞噬地速度雖然快。但是巫火磅礴。也不是一會功夫就能盡數被消融地。溫樂陽現在雖然沒事。可一點也不敢大意。他對玉符地飯量挺沒底地。在過了一陣之後。試探著開口對著外面喊:“二娘怎麽樣?蚩毛糾怎麽樣?”他地皮膚緊繃。隨時準備著抵抗巫火。靈識也都收了回來。看不到外面地情形。

    回答他地是一片驚呼。

    二娘在長老地扶持下勉強坐起來。吃力地大聲回答:“我們還好。好兄弟。你沒事吧?”

    溫樂陽也不知道自己有事沒事。當初玉刀里封存了一個曠世山鬼。隨著天雷之力註滿其中而蘇醒;這次天知道餵飽了玉符。天知道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得知二娘和蚩毛糾沒事。心里稍微踏實了些。再度開口問樂羊溫:“這個玉符是怎麽回事?”

    樂羊溫正在幾個青苗高手地巫術下。拔除蚩毛糾種下地蠱蟲。幾乎痛不欲生。聽見溫樂陽地話之後。咬著牙搖了搖頭。恨恨地回答:“說什麽胡話!”

    身負巫蠱之力地樂羊甜才是算是掠落一脈地繼承人。資質不佳、修習丹青神通地樂羊溫以前只是幫著弟弟打下手。順便負責處理畫城在修真道上地大事小情。對內情了解地並不多。根本就不知道這枚玉符有什麽用處。

    溫樂陽沈默了片刻,岔開了話題:“樂羊甜死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畫城樂羊氏,是掠落的弟子。我們溫家、駱家和七娘山的苗人,都是拓斜的弟子……”

    樂羊溫根本不等他說完,就慘笑著怒道:“那又怎樣?我當然知道苗不交是拓斜傳人,拓斜傳人的巫力就不能奪嗎?先祖遺命要我完成他老人家的巫法,讓冰錐重返黑白島再列鎮妖大陣;還要我們輔助旱魃五哥直到天荒地老,卻沒說過不能動拓斜家的東西!搶苗不交的巫力算得了什麽?如果說殺了拓斜就能完成先祖遺命,你看姓樂羊的會不會動他!”

    兩千年里,拓斜師祖一直被苗不交奉若天人,現在樂羊溫出口不遜,正給他施巫拔出蠱蟲的長老擡手就狠狠的扇了一記耳光。

    樂羊溫非但沒有呼痛,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打得好!拓斜後人好骨氣!老子就是想不通,拓斜當年為啥不把事情交代給自己這些有骨氣的後人,而是找上了我家師祖。老子更想不通,拓斜把自己的事情交代給別人,然後他媽去了哪里!苗子,姓溫的,你們誰能給我說清楚,我現在就給你們磕頭賠罪!”

    樂羊溫剛說完,又是啪的一聲脆響,在他面前的青苗長老居然擡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而且下手極狠,嘴角都被打翻了。

    樂羊溫微微一楞,隨口問道:“你幹什麽?”

    青苗長老的漢語說的無比生澀,語氣卻堅定的很:“樂羊不該打,但是侮辱先祖一定要打,打過,還你!”

    小蚩毛糾前段時間住在九頂山,聽溫樂陽說過事情的始末,知道樂羊一脈、旱魃五哥和他們拓斜弟子的淵源,幾天之前就傳信回家,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二娘,青苗中的長老等核心人物,現在也都知道樂羊溫的身份。

    溫樂陽輕輕的嘆了口氣,當初樂羊甜雖然不若樂羊溫這般激烈,但是態度也一樣分明,他們遵守先祖遺命,但是他們對拓斜和拓斜弟子,根本就沒有一絲好印象。

    掠落給畫城弟子留下兩條遺命:幫旱魃、等冰錐複活時抹去她的記憶。

    樂羊弟子被遺命牢牢壓住了兩千年。前一千年里,時刻監視控制著柳相的孽魂,既不能讓它捕殺厲害妖物,又不能把它餓死。孽魂是什麽樣的東西,心思毒辣手段陰狠,豈能安心被畫城祖先擺布,樂羊氏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都被孽魂害死,但是這個仇根本報不了,父親死了,兒子還要繼續去控制監視。

    後一千年里,靡續的屍煞旱魃複活,畫

    天下大妖制作妖俑、更搭進去了無數先祖的性命,直)|5前,錐子重生卻不肯回黑白島,樂羊弟子功敗垂成,就連城主樂羊瘦金也含恨而終。

    無論用什麽方法讓錐子返回黑白島,說到底考校的還是實力,樂羊溫現在根本就沒有這個力量。

    在他剛剛從他兄弟身上得到巫力傳承的時候,同時感到七娘山這邊巫力湧動,偷偷潛過來後發現青苗正在積攢巫力,這才潛伏起來伺機掠奪,說到底還是為了提高實力,讓自己有機會完成師祖遺命。

    為先祖遺命義無反顧的效死,和認同先祖遺命根本就是兩回事,幾乎沒有一個樂羊弟子心甘情願,但始終前僕後繼,在他們心里,對拓斜的憎恨更遠甚對師祖的埋怨。

    拓斜把事情交代給兩個師兄以後,拍拍屁股從此消失。掠落靡續死後,永遠也沒有盡頭的任務,落在了畫城與旱魃身上,而拓斜一脈毒、巫、屍三門弟子根本就不知情。

    “另外,還有些事情我不明白,想要問問你。”溫樂陽在隔了一會,等樂羊溫的情緒稍加平複之後,才繼續說。

    樂羊溫的回答倒也痛快:“有什麽不明白的就問!”

    溫樂陽把自己的思路濾了一下:“在銷金窩里,你怎麽會被三通抓走了?我請秦錐去救你,後來在城隍廟見你脫險了,秦錐也跟來了,到底怎麽回事?”

    這件事情溫樂陽倒不是急於知道真相,而是暫時岔開話題,平緩一下樂羊溫的心思。自從不說不做兩**寶被幾位老太爺收回去之後,溫樂陽也開始學著動腦筋了。

    沒想到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樂羊溫立刻破口大罵:“那個驢臉綠豆眼的醜漢是個渾人!你們拓斜傳人不幫忙也就算了,還派了個混蛋去給老子搗亂……”

    “其實……”溫樂陽本來想賣好,結果事與願違,趕緊又把話題圈回來了:“拓斜門人在知道事情始末之後,深感大恩。無論拓斜、掠落或靡續哪位師祖,留下來的話都是我們三家的至命,樂羊,剩下的事情我們一起……”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樂羊溫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不用了,拓斜弟子還是留著些力氣,找到你們師祖的墳頭,燒張紙錢問問他老人家,當年消失之後,到哪快活去了吧,哈哈,問出來之後記得告訴畫城一聲,也算是結了我們姓樂羊的心上一個疙瘩!”說完,矮冬瓜又轉頭望向二娘:“老子沒搶到巫力,現在一拍兩散,你們也別不好意思了,幹脆殺了老子……”

    樂羊溫提到這個‘殺’字的時候,語氣里突然多了一絲渴望的解脫。

    這時候突然一聲清晰的冷笑,從密林中平穩而森冷的傳進了苗寨:“我想看看拓斜傳人是怎麽殺掠落弟子的!”

    冷冷的聲音里,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步伐略顯僵硬的從密林里走了出來,在初生的陽光下,裸在外的皮膚都閃出一層盈盈的細膩光澤,看上去比少女的脖頸還白皙,比嬰兒的臉頰更細嫩。

    樂羊溫無比意外的驚呼了一聲,隨即勉強笑了,操著他那嘴流利的京口片子,語氣了透出了由衷的親切:“五哥,你怎麽來了?”

    旱魃面對著樂羊溫,難得之極的發出了兩聲夜梟啼叫似的笑聲,不過臉上的肌肉依舊硬邦邦的,沒有任何變化:“糖糖死了,我怕你出事,這陣子一直到處找你,前幾天感到這邊巫力湧動,所以過來看看,還好,很好!”‘還好’,是對著樂羊溫說的,‘很高’卻是向著二娘和青苗說的。

    沒受傷的苗不交看見又來了敵人,臉色狠戾的緩緩圍攏在二娘身後,那些受傷無力再施巫的青苗,也都費力的抽出了刀子。

    旱魃根本不理會其他青苗,目光冰冷而呆滯的盯住二娘:“放人,我走!”

    二娘在族人的扶持下,勉力的坐直身體,眼睛毫不示弱的回瞪著旱:“等!溫樂陽沒事,再放他走!”

    溫樂陽立刻在命火的包圍里大吼:“二娘我沒事,讓他們先走!”

    不料二娘卻無比堅決的搖頭:“你現在說了不算,等你出來再說!”苗不交的倔強,根本不是外人能夠理解的,青苗們可以不計較矮冬瓜毀掉同心鎖、傷了大龍根和無數族人,但是溫樂陽如果因他而死,只有以命抵命!

    二娘努力的呼吸了一下,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穩:“拓斜掠落、苗疆畫城,我們青苗算不出也懶得算這筆帳,但是溫樂陽要是活不了,一定要有人給他償命!”

    旱魃似乎是笑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邁步,向著二娘走去,他的速度並不快,可是除了二娘之外,身邊所有的青苗都感覺好像有一座無形的大山,突兀而強橫的砸中了自己,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機會,就在怒吼與慘叫中重重的摔了出去!

    而旱魃五哥剛剛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側著腦袋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是他到苗疆以來,二娘看到的唯一一絲表情的變化。

    與此同時,一個楚楚可憐的聲音,帶著幾分惹人心疼的怯意,略帶顫抖的說:“我…我能說句公道話嗎?”溫樂陽心里咯噔的翻了個個,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低呼了一聲:“錐子!”,心里開始認真的盤算,如果自己從這身旁滾滾激蕩的巫火中沖出去的話,會受到多大的傷害。

    樂羊溫卻哈哈大笑:“能,當然能,你要是沒資格說話,天下人都變成啞巴也不過分!”笑著半截,忍不住又低低的痛哼了一聲,對著身前正在給他解蠱的青苗長老怒道:“你輕點!”

    青苗長老直接亮出一把黑紫色的刀子,狠狠的剜進樂羊溫的手里,挑出來一個白花花的蟲卵囊。

    錐子的身姿搖曳,腳步盈盈的從樹林里走出來,隨即看到苗寨前巫火激蕩、傷員累累,好像被狠狠的嚇了一跳,白皙的柔荑輕輕的把自己的驚呼捂在了口中,無限委屈的看了矮冬瓜樂羊溫一眼,好像樂羊溫剛剛踩壞了她最心愛的玩具,旋即身子微轉,青苗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的時候,小蚩毛糾已經被錐子

    懷里。

    就在青苗紛紛怒罵,亮出巫火或者巫刺準備撲上去的時候,小蚩毛糾在錐子的懷里突然大聲的咳嗽起來,隨即睜開了眼睛,還有些迷糊的看著周圍,就在這小子正準備舒舒服服的把腦袋往那個柔軟的胸脯里鉆的時候,突然發現,正滿臉心疼關懷的看著自己的人…有點眼熟?

    溫樂陽現在已經顧不得巫火會不會反噬了,從錐子一來,就把靈識撲了出去,不知道是錐子沒有刻意隱瞞,還是自己功力大進,他的靈識正隨著毛孔的收縮開闔,把苗寨附近發生的一切都清晰的傳回到腦海中,看到錐子抓起了蚩毛糾,溫樂陽想也沒想就低吼了一聲:“放開!”

    溫樂陽話音未落,眼前猛地一花,在一聲充滿了驚喜的歡呼中,錐子已經沖進了命火的包圍,目光里蕩漾著無盡的快樂,隨即錐子又驚呼了一聲,人影一閃,消失了……

    錐子就像個快樂的小女孩似的,聽到大哥哥的聲音立刻撇掉了手里的玩具……不過這個小女孩速度奇快,馬上又想起來那個玩具不禁摔,電光火石之間再度折回,就在蚩毛糾堪堪砸在地上的剎那,又抱住了他。

    這次錐子先把蚩毛糾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才再度回到溫樂陽跟前,奔騰如龍厚重似海的連心鎖巫火在錐子的眼里好像連清風都不如,出入之間毫不停緩。

    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喜與激動,錐子聲音都在微微顫抖著:“你…你在?”一邊說著,一邊猶豫著伸出手,似乎想要貼在溫樂陽的臉頰上,但是又猶豫著不敢。

    溫樂陽也不敢動,目光直勾勾的看著那只白玉似的小手。

    最後還是錐子鼓足了勇氣,用柔軟的小手在溫樂陽的臉頰上飛快的一抹,隨後就像完成了一件什麽驚天動地的壯舉似的,眼角眉梢有泛起了由衷的快樂:“你也在這里!”

    溫樂陽也鼓足了勇氣,還是差點被錐子的輕輕一撫給嚇死,趕緊用靈識‘看了看’自己的腦袋還在脖子上,這才苦笑著搖搖頭:“就算你來得晚,要看到我也不是難事,不用這麽……”溫樂陽到底還是厚道,‘裝蒜’兩個字留在了舌尖上,沒舍得吐出去。

    錐子絲毫不以為意,理直氣壯的回答:“我天天都在想著,見到你的時候該怎麽樣,這是一種,另外還有好幾種,等以後見到你再慢慢做給你看。”說話的時候,望著溫樂陽的目光充滿了期待,很怕溫樂陽搖搖頭說上一句:不看!

    溫樂陽沒搖頭,一是不敢,二是不忍,明知道錐子一切都是做作,可就是不忍心拒絕。

    此刻樂羊溫身上的中的蟲蠱已經被拔出的差不多了,對著巫火冷笑著問:“冰錐,你不是有句公道話要說嗎?樂羊溫等你的公道,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錐子對著溫樂陽俏皮的伸了伸舌頭,小聲對他說:“等等我啊!”跟著身影一閃,又回到了苗寨門口,可是卻沒有直接走向樂羊溫,而是一閃身,輕快的躍到蚩毛糾跟前,笑盈盈的問:“小家夥,你傷好了沒?”

    蚩毛糾警惕的後退了一步,既沒有點頭更沒有搖頭,只是和錐子毫不示弱的對望。他對錐子印象深刻,在銷金窩里把自己這一群人都擺弄在股掌之間,看著柔弱萬分,但是實力高的自己都不敢想象,脾氣也是瞬息萬變,祁連仙宗的儒掌門被她打的慘不忍睹。

    自毀本命蠱是苗人萬不得已的手段,雖然不致喪命,但是一俟施展輕則大病一場,重則終生殘廢。也不知道錐子用了什麽手段,小蚩毛糾自從醒來之後,就覺得有一股清涼的氣息,在緩緩的包裹著自己,在經脈間輕輕的按摩著,本來萬蟻噬身的痛苦此刻已經被那股清涼抵擋的一幹二凈,雖然身體軟綿綿的提不起什麽力氣,但是精神卻健旺的很。

    看著蚩毛糾充滿敵意的眼神,錐子亮亮的眼睛迅速黯淡了下來,充滿了難過與無奈的嘆了口氣,轉頭走開了,蚩毛糾卻似乎看見,在錐子轉頭的剎那柔美的眼梢間閃過了一絲陰狠的淬厲,立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隨後錐子才目光楚楚的看著矮冬瓜樂羊溫:“我是覺得…掠落和拓斜都是好人,但是掠落好人對我雖好,對你們卻不好。”

    青苗虎視眈眈目光陰狠,旱魃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矮冬瓜渾身批血口眼猙獰,錐子俏生生的站在他們之間,更顯得可憐與無依。

    樂羊溫楞了一下,哈哈笑著大聲喝彩:“好一句公道話!”

    錐子立刻就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勵,興高采烈的繼續往下說:“掠落好人對我好,所以是我的好人,我也要對他好,但是掠落對你們不好,你們也不用太把他的話當回事的。”

    樂羊溫瞇起了眼睛,不再恣意狂笑,而是恢複了平時那嘴京口片子,略顯輕浮的微笑著問:“哦?這話怎麽說,你怎麽知道掠落先祖對我們這些後人不好來著?別的不說,畫城弟子的巫力,就傳承自他老人家。”

    錐子笑了,即便撩動起了風情,可依舊讓人心疼:“他讓你們送死,又怎麽會是對你們好呢?現在畫城里,還剩下幾個姓樂羊的?”說著,她略略停頓了片刻,才繼續笑道:“要是你死了,害死你的可不是我,是好人掠落,這一點,你可別忘了!”

    旋即,空氣里響起了連番的爆鳴聲,旱魃五哥和錐子同時消失在眾人眼前!

    只有溫樂陽的靈識才能勉強看清楚,兩個人都還在苗寨門前寬闊的空地上,只是展開了身形,開始互相撲擊,一般人的目光根本跟不上兩個人的速度。

    他們誰也沒有施展神通,依靠的完全是力量與速度,好像在互相試探,相比之下,旱魃五哥似乎稍占上風。

    但是錐子的臉上,卻始終含著一絲篤定的微笑。

    溫樂陽深吸了一口氣,全身的皮膚霍然緊繃,他等不及看下去,錐子的微笑到底代表了什麽,他想出手試試看!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2 11:55 P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12:59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七章 埋伏


在溫樂陽剛剛要沖出同心鎖巫火的時候,突然身體重7一股外力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潛到了他的腳下,毫無征兆的發難,一下子把他牢牢的桎梏住,沒有傷害和痛苦,只是單純的定住了他,似乎不想讓他貿然出手.ΠET

    溫樂陽身上不疼不癢,所以也不怎麽害怕。就是有些駭然,錐子和旱激戰正酣,都不會有功夫對付他,難道附近還有能瞞過自己靈識的強者潛伏?瞞過自己不算啥,但是如果連錐子和旱魃一起都瞞過了,就得讓人心里嘀咕了。

    錐子和旱魃互相撲擊了一陣,兩個人幾乎同時爆發出一聲叱喝,比山嶽還要沈重的威嚴,霍然從兩他們身上噴湧爆發,狠狠的向著四周席卷開去,樂羊溫和所有的青苗,都在驚叫里重重的向後摔去,溫樂陽卻因為那股暗力的桎梏,像根釘子似的被牢牢戳在的原地,身旁的同心鎖巫火也根本不理會近在咫尺的爭鬥,一心一意的向著玉符里鉆!

    漫天巨大的冰錐淩空而現,在朝陽下蕩起**蝕骨的瑰麗,向著旱呼嘯而去;粗逾巨木的白毛旱煞破土而出,就像來自陰間的幽冥之草,翻著層層死氣纏綿的浪,毫不示弱的迎向冰錐!

    一個天命神獸真水之身,一個絕代屍王遊走陰陽,兩個人在互相試探片刻後,同時發動了神通!隨之湧起的強者之勢,也像潮水般奔騰激湧。

    而錐子似乎仍然略遜旱魃一籌,在劈里啪啦的爆碎聲里,無數冰錐被幾乎要沖破天空的白毛旱煞纏住、絞碎,沒過多少工夫,錐子喚出的神通就被旱魃擊散,死氣沈沈的白毛旱煞卻毫不停留,向著她席卷而去。

    這時候錐子卻詭異而嫵媚的翹起了嘴角,在唇邊抿出幾絲柔弱到**蝕骨的笑紋,跟著另一道充滿了浩然正氣的劍光,卻如隱匿而陰險的毒蛇一樣,毫無征兆的從空氣中悄然出現,像一道閃電般吻像旱魃的脖子。

    劍光凜然正氣充滿了名門之勢。時機拿捏的無比精確,穩穩抓住旱擊潰漫天冰錐、力量剛剛松動的瞬間。

    手段狠辣無情,這一劍就是要砍掉旱魃的腦袋。出手的方式卻卑鄙之尤,但是更讓人震愕的是,憑著這一劍之威,偷襲的人也許比不上旱和錐子,但是相差的也僅僅是一線之間!

    誰也沒想到,錐子在明,卻有一個實力也在絕頂高手之列的幫手藏在暗處,一直隱忍等待著。

    礙於掠落與靡續的遺命,旱魃一直打得無比吃力,不敢真的放開手腳殺死對方,對付錐子這樣的高手,想要生擒她,要比直接殺死難上萬倍,劍光乍現之時旱魃根本沒有一點準備,勉強移動身體躲過了脖子,劍光如電激閃,在憤怒的大吼中,旱魃五哥的右臂被連著肩膀砍斷!濃稠的好像糨糊一樣的黑色血液,緩慢而笨拙的從傷口中湧出。

    樂羊溫怪叫了一聲。拼勁全力跳起來。在半空中身體猛地一僵。傷勢又告複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若不是老道有傷在身。屍煞根本躲不過我這一劍!”空氣里蕩起一陣漣漪。一個身材魁偉但臉色比紙還蒼白地老道跳了出來。站在重傷地旱五哥身旁!

    溫樂陽依舊不能稍動。但是腦子里嗡地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偷襲旱魃地人。竟然是鵝羊道三味老道。

    一個被沙鷹打爆了頭。一個和樂羊甜同歸於整個人被挫骨揚灰。兩個三味老道都死在了溫樂陽眼前。想不到現在又跳出來了第三個!

    究竟有幾個三味老道?

    旱魃地一條胳膊連著半個膀子都被飛劍斬斷。傷地極重。現在正摔在地上。苦苦地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錐子望向同夥的眼睛里,不僅沒有歡愉和贊許,反而閃過了一絲猙獰的淬厲,語氣卻充滿了僥幸的歡快,好像一年級的小女孩蒙對了一道數學題似的:“幸虧仙長重傷未愈,旱魃要是死了,孽魂和錐子可也都活不了了呢!”說著說著,語氣里已經充滿了委屈:“當初你答應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三味老道板起了臉孔,他身材太壯碩,脖子比普通人的大腿還粗,一本正經的時候不像玄門高人那樣仙風道骨,但也是滿身的正氣,一板一眼的回答:“老道答應幫你埋伏這個屍妖,但是可沒答應你不殺他!”

    這時候同樣也摔在地上想要掙紮而起的樂羊溫突然開口,厲聲大吼:“溫樂陽,五哥的性命牽系著什麽,你心知肚明,拓斜弟子難道真的是縮頭烏龜嗎?”

    溫樂陽現在覺得自己就像被施了定身法,能聽能看想但是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甚至連個苦笑都做不出來,要是他能稍動,根本用不著矮冬瓜喝罵,早就撲出巫火拼命去了!不過,讓溫樂陽想不明白的是,究竟還有誰,能在旱魃、錐子、三味這些頂尖的怪物眼皮底下,偷偷施展力量釘住自己,而不被發現?

    這時候,連心鎖的巫火已經漸漸稀薄,不像剛才那樣氣勢磅礴,看來就快被玉符吸幹了。

    錐子輕輕嘆了口氣,先沒理會三味老道的話,而是望著地上痛苦喘息的旱魃怯生生的解釋:“我察覺你體內有孽魂之後,就再沒想過殺你,本來是想讓老道幫著我把你抓住,你知道的,自己的命總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沒想到老道很壞,騙了我,也傷了你。”

    三味老道的飛劍上,似乎還有什麽克制屍煞的厲害法術,旱魃始終沒能掙紮而起,黑色的膿血和著泥土,骯臟的裹滿了他全身。

    火光影影幢幢,只要是還能動的青苗,現在都已經準備送死了,詭異妖冶的命火,在黎明之後顯得有些蒼白,卻把整個苗寨都塗上了一層悲壯!

    錐子根本不用正眼去看一下苗人,好像兩只獅子在談判的時候,根本不理會身邊摩拳擦掌的土撥鼠。苦笑著把目光從旱魃身上轉向三味,眼神和聲音全都是可憐巴巴的,充

    求:“那好吧,現在這個屍煞沒死,您就把他給我吧錐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兩全齊美的辦法,楚楚可憐的臉上都燃起了一層柔軟的希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倏然怒嘯了一聲,身形比鬼魅還快,伸出纖纖細指,輕巧的捏著一根長長的冰針,閃電般紮向了三味老道!

    三味老道卻沒有絲毫怒色,伸手指引飛劍,根本不理會錐子的驟然發難,而是一劍向著腳旁的旱魃就戳了下去!

    錐子驚叫了一聲,一個跟頭就翻向了一旁,臉色倉皇而憤怒的叱喝:“住手!”

    飛劍緊緊壓在旱魃五哥的脖子上,稍一催動,屍煞就會身首異處。

    三味老道哈哈一笑:“本來我就身受重傷,剛才偷襲屍妖又耗了不少力氣,現在更不是你的對手了,不過你要是想一拍兩散,我倒無所謂!”他的動作明顯要比錐子慢上不少,但是旱魃就在他腳下,錐子卻距離他足有一箭之地。

    錐子此刻終於不再裝可憐了,而是寒聲問他:“你究竟想怎樣?”

    “想怎樣?”三味老道聽到錐子的話,額頭上倏地迸起一條粗大的青筋,滿臉正氣一下子變得扭曲而憤怒,喉嚨里就像突然被塞進了一把火燙的刀子,每一個字都說的聲嘶力竭:“你知道皮如火的滋味麽?你知道骨似冰的滋味麽……”

    錐子居然沒心沒肺的吐了一下俏皮的舌尖:“骨似冰的滋味我都是知道。”

    三味老道明顯被噎了一下,頓了片刻才不理會錐子,繼續聲嘶力竭的怒嗥:“皮如火、骨似冰、血似銅汁滾燙,肉似冰針攢刺五臟六腑,每天我的腦漿都在***與凝冰之間不停換轉,偏偏我還無法睡去哪怕一瞬,時時刻刻受著無窮苦楚的煎熬,都是拜這頭孽魂所賜,只要孽魂一死,我便解脫!你說我想怎樣?”

    錐子的表情,隨著老道的話,時而驚駭,時而痛苦,好像正在受苦的,是她最最親近的家人,大眼睛里充滿了盈盈的淚水,滿是心疼的搖搖頭,說出的話卻和自己的表情絲毫不搭邊兒:“我怎麽知道你能怎樣,你剛剛哭著喊著,都是要殺孽魂,結果卻不動手……其實,如果你動作快的話,我可能來不及在死前毀了你,不過我總得試試,你試不試?”

    旱魃一死,柳相孽魂便死,和孽魂同命共生的錐子也必死無疑,不過錐子臨死前的反擊,‘風雨彩虹’也能想到會怎樣。

    三味曾經給柳相逃逸的孽魂做了一千年的爐鼎,後來孽魂被旱魃種在體內之後,不知為什麽沒死,還功力大進煉出了分身,而且一會跳出來一個,跟克隆科學家似的,搞得溫樂陽頭暈腦漲。聽他的意思,似乎是柳相孽魂還在他身體里留下了什麽可怕的傷害,讓他生不如死,要想解脫只有誅殺孽魂。

    三味老道笑了,最先的正氣、隨後的猙獰一下子全被笑容捏合在一起,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以前我要殺孽魂,是不知道和它同命共生的天錐還會複活,現在比起誅殺孽魂,還有一條更好的路等著我走,不過…得靠著你幫我。”

    錐子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行!我幫你……咦?”錐子說著半截,突然不理會老道了,而是目光明亮的望向溫樂陽,現在的巫火只剩下了淡淡的一層,溫樂陽不用靈識,憑著目光也能看見外面的情形了。

    玉符沒什麽變化,溫樂陽自己也沒啥特殊的感覺。

    三味老道哈哈一笑,接著錐子的話繼續向下說:“說穿了,大家都是老妖怪,誰也唬不住誰,你先殺光所有人,然後自斷雙臂,再跟著老道……啊!”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飛劍不聽命令的一跳,劍下的旱魃五哥,用完全不可能發力的角度,遽然騰空而起,翻著跟頭向著錐子飛了過去!

    三味老道又驚又怒,爆喝了一聲:“妖女什麽邪法!”身形如風向著旱就撲了過去,他現在根本不是錐子的對手,要是丟了旱魃這只保命符必死無疑。

    錐子也斜飛而起,像一只投林的春燕迎向對方,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是旱魃是她性命攸關的所在,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只要她控制了旱,三味老道對她來說就變成了一個臉色蒼白的屁。

    與此同時溫樂陽身上也是猛的一松,那股壓住他的力量頃刻消失!暗中隱藏的高手已經出手,再也顧不上他了。

    旱魃飛得不快不慢,在老道追上他的同時,恰好錐子也趕到了,兩個人同聲叱喝,空氣發出了一聲淒慘的爆鳴,跟著一蓬血雨飆濺而起,三味老道擋不住錐子的猛攻,剎那間竟然被活活撕碎,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三味慘死不及呼叫,而錐子卻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怒嘯!重重的摔向了一旁。

    蓬蓬兩聲,旱魃和錐子相繼落地,同時一陣虛弱卻開心的笑聲,夾雜著兩聲輕咳,伴隨著一個精致如魔術般的年輕女人,悄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空氣猛地震動了起來,片刻之後又狠狠的跳動了幾下,連心鎖所有的命火都被玉符吸斂得涓滴不剩,溫樂陽卻根本顧不上它,和小蚩毛糾、二娘一起歡呼著跑到剛剛出現的年輕女子身前,滿臉驚喜的喊了一聲:“萇貍!”

    剛喊完,溫樂陽臉一紅,又小聲加了倆字:“師祖……”

    雖然剛才已經猜到,那個既怕自己貿然出手,又有能力瞞過錐子等人的潛伏高手就是萇貍,可是真的見到她的時候,那股由衷的喜悅,不叫出來的話會活生生把溫樂陽憋死!

    :;|陽,點點頭說:“胖了?可別變成菜壇子,醜也醜死了!”跟著伸手摸摸小蚩毛糾的頭頂,又對二娘點點頭。

    溫樂陽這時候才發現,萇貍的臉色也透著一層虛弱的蒼白,讓那副美到了極點的臉龐,沾染了幾分讓人不由

    會小心翼翼的脆弱。這份脆弱仿佛古瓷青花,精湛T7有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屏起呼吸,不是怕會失手打碎,而是稍微粗重一絲的呼吸聲,對她都是一種褻瀆。

    :柔軟的唇間,翩翩轉了一周,對著所有人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當然也沒落下已經翻身躍起,但是嘴角沁出血跡的錐子。

    錐子看到萇貍,平日里永遠是怯怯的目光,變得好像烈火一樣,充滿了噴薄的怒意,不過卻也沒做聲,臉色鐵青的站在一旁,目光流轉了幾下,望向地面上,三味老道慘碎的屍體。

    所有人都不敢做聲,萇貍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對著三味老道的屍體,用商量的口吻說:“沒得救了,出來聊聊?”

    一聲低呼,讓人分不清是冷哼還是嘆息。一個淡金色、卻裹著一層青灰的影子,隨著空氣輕輕一抖,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影子漸漸清晰,卻不足以阻擋清晨里微薄的陽光,就連普通人的目光,也能透過影子,看到它身後的山石樹木。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驚異道:“什麽東西?怎麽這個樣子!”

    “妖道的元魂!”錐子和萇貍同時回答,隨即兩個漂亮女人又怒目而視,仿佛搶上一句話,堪比殺親奪子的大仇。

    溫樂陽依舊滿臉的驚駭,他根本不懂,能在肉身死後顯出元神,這種修為足以笑傲天下了,就連黑白島的三位劍仙那麽高的修為,人死之後也立刻魂飛魄散,他駭然是因為三味老道的顯出的元魂,實在太難看了。

    看輪廓像是個人,但是四肢的位置上,不是胳膊大腿,更沒有手和腳,而是四條滿身疤痢肉瘤的蛇身,說是蛇身都算美化,說成是豬腸子到更加貼切。而且元魂的五官,分明就是一雙蛇眼,沒有鼻子只有兩個小孔,嘴巴的樣子也是蛇吻,如果不是確認得知柳相的孽魂養在旱魃身體里,溫樂陽真要以為眼前的這個東西,就是孽魂了。

    :[魂搞的?那你又是誰?”

    三味的元魂反應很遲鈍,等萇貍問過話半晌之後,才緩緩的開口,聲音好像蚊子叫一樣又尖又細,讓人聽著說不出的難受:“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只知道我活來,就在這具身體里,這具身體資質奇好,修行功法一日千里……”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還懂修行的事?”

    三味元魂尖聲尖氣的笑了,除了詭異邪氣之外,根本聽不出他到底是開心還是苦笑:“我不記得自己是誰,但是功法上的事卻無師自通,後來修煉的深了,大概能猜出來,我生前也是修士,而且悟性還不低,不知為何肉身破碎,遊散的元神恰巧找到了這具無主兒卻活著的身體,才活了下來,不,不能算活下來,只能算又活了一次。”

    溫樂陽明白事情的始末,旱魃把孽魂抓走以後,三味的身體就變成活死人,就算沒有野獸啃噬也活不了幾天,恰巧被一段遊散的元魂給找到了。

    :肉身散碎元神遊散,還能找到一具資質極佳的無主身體……”

    三味的元魂靜靜的懸浮在自己的屍體上,足足過了半晌,才猛地發出一聲憤怒到極點的尖叫,四肢箕張惡狠狠的向著錐子撲了過去!錐子的臉色一冷,怒笑了聲:“作死嗎!”伸出一根尖尖的手指,向著元魂點去!

    溫樂陽一點也不懷疑,在錐子輕輕一點之下,三味的元魂就會像個肥皂泡一樣,啵的一聲爆碎成空氣。她是天命神獸,這種即將消散的殘魂對她自然不會有任何傷害。

    一抹香風突然振起,萇貍的身影飄然閃過,像好姐妹之間開玩笑一樣,咯咯笑著輕輕按下了錐子的手指,清脆的笑道:“先別急,他也活不了多久,聽他說說話兒。”說著,另一只手一揮,穩穩的把元魂擋在了遠處。

    錐子的神情,瞬間從憤怒驚異變成了親昵,對著萇貍順從的點點頭:“恩,那我就等一等,聽你的,總不會有錯。”

    三味的元魂奮力的左沖右突,卻始終沖不透萇貍的阻攔,終於氣喘籲籲的停止了掙紮,卻依舊氣急敗壞的對著錐子怒吼:“運氣好?好!老道魂飛魄散之前,時時刻刻祝你也有我這樣的運氣,祝你也能變成我這般模樣,祝你日日夜夜在煎熬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祝你奮力千年,最終還是落個肢離破碎、魂飛煙滅的好下場,哈哈哈哈!”

    元神的聲音本來就尖細詭戾,再此刻咬牙切齒的奮聲詛咒,讓所有人都覺得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錐子的大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最後卻望向了萇貍:“若不是你攔著我,他這番話我根本不用聽。”

    ::這一樁。”

    元魂現身出來的時間不長,但是現在已經淡了許多,恐怕過不了多少時間就會被陽光煉化,兩個女人外加一個心神狂亂的元魂,溫樂陽生怕他們就這樣啰里啰嗦的糾纏下去問不出個正經事,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插口問三味:“那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三味還沒回答,萇貍倏然臉色鐵青,瞪著三味冷冰冰的提醒:“有話就好好說,你若對他也像剛才那副德行,我保你死前收緊天地間諸般痛苦,保你能在死前明白,你生時所受的煎熬,是多大的幸福!”

    溫樂陽回頭對著萇貍笑了,師祖奶奶這番話說的他心里暖洋洋的,自己人就是自己人!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八章 袖子

味老道的元魂折騰了半天但是怎麽掙紮也沖不過萇貍TJ也把自己累得夠嗆,喘息了一會之後,才尖聲尖氣的回答溫樂陽:“我重活了過來後,馬上發現皮囊的基礎極好!生前肯定也是修真的高手……”

    溫樂陽下意識的聳了聳肩膀,心說那身體原來是孽魂給自己準備的,打下的基礎不好才怪.ΠET

    “後來我憑著身上的玉簡靈符,得知皮囊以前居然也是個修真的高手,有個叫做鵝羊道的門宗一千多年都在他手心里握著,隨後再一打聽,知道鵝羊道還是天下正道的五大門派之一。”老道的元魂聲音有些虛弱,但是說話還算連貫。

    :你啰嗦著這些破事,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

    元魂裂了裂嘴巴,好像是苦笑了一下,在自己的蛇臉上作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表情:“重活之前的事情,我盡數忘記了,但是有一點倒不曾模糊,我是個好人,附在元神里的那一點凜正之氣總是不會錯的。”

    錐子噗嗤一聲,笑了。隨即又惶惶的閉上嘴巴,可憐巴巴的看著其他人。

    元魂沒理會錐子的嘲笑:“皮囊的身骨極好,又是正道領袖,我自然欣喜。開始時想的,也僅僅是重新煉出神通,多做些好事,再想辦法查出我自己到底是誰,可是沒想到!”元魂的聲音,遽然憤怒了起來,尖細的嗓音一下子擴大了無數倍,從蚊子鳴叫突兀的變成了貓頭鷹夜啼:“我沒想到,這具皮囊的骨子里,藏著天下至戾至惡的邪元之氣!”

    樂羊溫這時候早已經掙紮到旱魃五哥身邊,手忙腳亂的幫著五哥包紮傷口,苗疆的好手也湊過來幫忙,矮冬瓜的臉色雖然不好看,但是也沒有拒絕,聽到元魂的話,有些殘忍的笑了:“這具身體原本就是孽魂的爐鼎,早就沾染了至邪之氣,嘿嘿,天下間的事情都是物極必反,邪異到了極處,看上去就是正義凜然,你發現不了也不稀奇!”

    半人半妖的元魂聞言更加暴躁了,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著,這時候小蚩毛糾卻冷笑了一聲:“就是發現了又能怎樣,你知道這具身體藏有邪意,就會不鉆進去、任由自己魂飛魄散嗎?”

    :|僅沒怪他們胡亂插口,反而咯咯笑著大贊:“一撮毛小子說的好!”

    蚩毛糾楞了一下,才知道‘一撮毛’說的是自己,苗不交的大龍根,只在額頂留一簇頭發,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流傳下來的傳統。

    元魂卻猛地一震。迅速安靜了下來。好像這麽簡單地問題。他都從來沒有想到過。直到萇貍又不耐煩地催促。他才淡淡地嘆了口氣:“一撮毛說地對……”

    蚩毛糾從一個族人手里接過青布條手腳麻利地把腦袋圍上了。

    遊散地元魂剛開始進入柳相爐鼎地時候。還以為自己撿到了狗頭金。回到鵝羊道也不和心腹親信廢話。徑自開始閉關修煉。他地當務之急是盡快讓元神和身體契合。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最關鍵地時候。邪氣突然爆發。他前生積累在元神中地凜正之氣。和身體里地留下地至邪之意始終撕扯著。誰也壓不倒誰。

    所以重獲新生地三味老道無時無刻不再受著正邪爭鬥地煎熬。身體永遠是冰火兩重天。得不到片刻地安寧。

    老道過得生不如死。早就沒有心思去做什麽好事或者尋找自己以前地記憶。把全部地心神都去用來追查這具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最終在孽魂留下地東西里發現了線索。逐漸得知了真相。

    陽光漸漸地濃稠起來。元魂氤氳出地虛影。正一點一點地被陽光沖散、滌蕩。說話也越來越費力:“身體里地邪意。與柳相地孽魂彼此呼應。孽魂只要還在人間。我所受地煎熬就不會結束。所以我拼命練功。就是為了能誅殺孽魂!孽魂一死。身體里地邪靈之氣自然也會跟著散碎……”

    樂羊甜哼了半聲,回頭瞪著元魂冷冷的說:“客氣了,誅殺孽魂?說白了就是殺五哥,殺樂羊!”

    孽魂留下的爐鼎基礎極好,修煉神通一日千里,三味老道查明真相,立刻去出手去刺殺旱魃、對付畫城。

    他這兩號敵人,一個是靡續的屍煞,一個是繼承了先祖巫力的掠落後人,就算單打獨鬥他那時候他都贏不了,更毋論這兩家同氣連枝,生死與共,在延續了三百年的連番搏殺之後,老道鎩羽而歸,再度閉了死關,以求功法能夠進一步突破。

    不過三味老道始終也煉不去身體上當年被旱魃抓過的傷口,憑著這個標記,最終還是被畫成查出了底細。

    說著說著,元魂突然笑了:“身體的資質極好,而且每天里的痛苦煎熬,也是一種修煉,所以我的進境極快,到我再次出關的時候,已經練到了一氣化三清的境地!”

    溫樂陽不懂啥叫一氣化三清,訕訕的望向了自己的師祖奶奶,萇貍笑罵了一句:“不學無術的小子,就是他煉出了三個分身!”

    溫樂陽恍然大悟,怪不得三味老道層出不窮,原來三個分身,再加上本尊,一共有四個!當初在上海畫城樂羊甜造出的巫蠱天地中,死的那個三味就曾經提到過什麽老三死了,所以他才實力大損。無論是分身還是本尊,彼此之間都有聯系,一個死掉,其他幾個都會受傷。

    人類是萬物之靈,修天望道本來就比著妖魔鬼怪容易得多,三味老道功法大成的巔峰時期,實力也就和玉刀里的裹環生前差不多,但是裹環才煉出了一個分身,三味一下子就練出了仨,真要是對上了,本尊實力相當難分高下,裹環的分身以一敵三肯定必敗無疑。

    溫樂陽這時候也終於確認了,在畫城里死掉了兩個三味老道都是分身,不過一個本來就身受重傷,另一個是在第一個被一槍爆頭之後,才重傷的。樂羊甜豁出了性命,發動自己多年布置下的巫法大術,最終殺死的也僅僅是個分身,足見三味本尊的神通!

    溫樂陽也明白了,三味老道的分身為什麽會用屍釘逆轉施為黑白島的陣法,孽魂逃出黑白島之後,肯定留下了這方面的記述或者陣法,以便日後救出九頭怪物真身。

    “這麽說你還有一個分身?”溫樂陽皺眉追問,三味老道的分身,在重傷之後還能發動九屍大陣,要是留下來恐怕以後也會是禍患。

    老道的元魂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剩下的那個,就是去溫家村的那個。

    我時時刻刻受著正邪交替的熬煉,煉出的三個分身,脾氣

    各不相同。”

    三個分身,平時自稱老大老二老三,其中老二老三都是心機沈穩之輩,老大卻比較憨直,五福聚會九頂山的時候,本尊正修煉到準備再度刺殺旱魃,老二老三也另有事情不在山上,所以三味派了老大率領鵝羊弟子去了九頂山溫家村。

    同時本尊又怕九頂山上潛伏高手看破老大的修為,施法封住了他的大半神通,所以在山上的時候,就連老兔妖也沒看出老大真實的斤兩。

    這個老大也是個秦錐似的武癡,明明自己的本事,比著鵝羊道普通弟子修煉的喜怒哀樂神通要大得多,但是還心甘情願的被老兔妖抽了十幾個嘴巴以求解惑。在後來遇到哭佛的時候,身體里的真元大半都被封印,有勁使不出,差點被打死。

    溫樂陽點點頭,剛要再問下去,突然低低的驚呼了一聲,那只半人半蛇的元神,已經稀薄到幾乎看不見了,正在陽光下做最後的掙紮,突突突的顫抖個不停,隨時都會變成一灘碎沫。

    :是心里焦急,唯一能確認的在她突然變幻的表情之間,無聲的蕩起了一股**的驚艷。

    :u手:“玉刀拿來!”

    溫樂陽不知道她要幹什麽,愕然問:“你怎麽知道?”手里的動作卻慢吞吞的,裹環雖然騙他,但是怎麽說也救過他的命,溫樂陽生怕萇貍拿到玉刀之後,嘎巴一聲,撅成了兩段。

    :;假話,等他醒來我自己問他!”說完,頓了一下,又指著玉刀給他解釋:“玉刀本來就是魂器,不過是石性,養活山鬼正好,養活三味稍差些,但是維持一段時間總沒啥問題。”

    溫樂陽有點奇怪,自己這位師祖奶奶可不是個活菩薩,什麽時候有這麽好的心腸了。

    ::情,一件沒問清楚!眼看著他就要魂飛魄散,只好先這樣了!”

    溫樂陽心里更納悶了:“那您老要問啥?”

    :|個!你就不覺得奇怪,老道要殺孽魂就殺孽魂好了,好端端的勞什子又跑去做鵝羊道的掌門?一千多年里他還沒過夠掌門的癮嗎?還有他本來大事纏身,卻依舊讓老大去溫家村,還隱藏著實力,跟著摻和那些不成氣候的小不點們的破事,難不成是閑的發瘋了?”

    溫樂陽先是楞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問:“這些事您老都知道?”五福大戰溫家村的時候,萇貍已經失蹤很久了。

    :烈,想不知道都難!”

    三味老道要殺孽魂來解除痛苦固然不假,但是誰知道他還有什麽別的圖謀,一千年重生的老妖精,特別是其中還牽扯到了溫家村。

    現在的溫不草,牽連得最大的機密,也就是知道大餅破鑼狗的活神仙。

    溫樂陽‘舉一反三’,又想起了新問題,舉著剛剛吸斂巫力,現在又毫無動靜的玉符:“這個我還忘問老道了,他現在還能說話不?”畫城和三味爭奪的玉符,當初不去吸斂樂羊甜的巫力,卻把苗不交剛研究出來不到一天的同心鎖給吃光了,這個事情樂羊溫不知情,也只能去問三味了。

    :|沒用的小子,問來問去都是些我能猜到的事情!下次說什麽也得換我來問!”說著,又把玉刀拋還給溫樂陽。

    溫樂陽訕訕的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問萇貍:“那您剛才也不說打斷我,敢情我問的您都知道了?”

    :+子,我就讓你問個痛快唄,又不是什麽大事。”在她眼里,天底下就沒有大事。

    溫樂陽渾身上霞透著一股暖洋洋的親切,剛剛萇貍看到他搶著問,明明自己還有重要得多的話要說,卻根本就不打斷,這份不分青紅皂白、不管三七二一的縱容,除了貓妖之外天底下根本沒人做得來。

    這時候,一陣輕柔得、似乎在盡力壓抑的咳嗽聲,輕輕打斷了溫樂陽和貍的敘舊,錐子滿眼歉意的望著萇貍。

    :|有介事的繃緊全身的皮膚準備動手,不料萇貍一伸手把他扒拉到後面去了:“去去,別搗亂!”

    錐子的眼神無辜而清澈,和貓妖靜靜的對峙半晌,才遲疑著開口,帶著幾絲怯意和由衷的心疼:“你…你先前受傷了。”苗寨前的輕風,把錐子的楚楚可憐輕輕卷揚,瞬間彌漫。

    :許除了拓斜,根本沒什麽能阻止她無時無刻的快樂:“你也受傷了,傷的不輕。”

    錐子還是那副表情,點點頭剛要說話,萇貍突然又複開口,搶著打斷了她:“隔了兩千年,又打傷你一次,手感不如當初那麽好了。”

    溫樂陽差點就笑出了聲了,他知道萇貍牙尖嘴利,但是沒想到厲害成這樣,玉刀里的裹環也是個吵架能手,當初兩個人從東土神州往返黑白島,跑了一個來回,一定熱鬧非凡。

    果然錐子再也繃不住自己那份柔若無意,滿頭的長發瞬間逆風卷揚而起,苗寨前的空氣猛的發出了一聲沈悶的爆鳴!萇貍哈哈大笑著:“最後一件事,誰也不許打臉!”

    錐子居然也用力的一點頭:“好!”旋即兩個美到了極致的女子,同時發出了一聲刺穿耳鼓的尖嘯,閃電般的撲到了一起,都向著對方的臉蛋下死手……

    :+一擊的時候被萇貍暗算,這下也傷得極重,兩個曠世大妖的身法雖然極快,不過比著原來

    差了太遠,倒打了個旗鼓相當,兩人誰都沒有動用神)#是因為在互相試探還是傷的太重,抑或仇怨太深,必須肉搏才過癮。

    溫樂陽看了一會,覺得自己可能能幫得上忙,靜靜的呼吸了一會倏然撲進了戰團,沒想到錐子似乎早就在等他出手似的,身形鬼魅般的一轉,不再迎敵轉身就跑,一眨眼就消失在空氣中。

    溫樂陽一把抓空,剛好萇貍追敵經過他身旁,嚓,一聲輕響。萇貍的一條衣袖被溫樂陽扯下了半段。

    不過是斷了一條衣袖,萇貍完全可以追下去,卻猛地頓住身影,臉色變得鐵青,目光里閃出了一絲淬厲,狠狠的瞪著溫樂陽。

    溫樂陽就從沒見過萇貍這麽生氣,心里七上八下,站在原地楞楞的張著嘴巴,也不知道該說點啥好。

    整個苗寨前的空氣,剎那凝結了,沒有人敢發出一絲生息,生怕引來貍怒火的傾斜!

    ::意的吐出了三個字:“夏!奈!爾!”

    溫樂陽、蚩毛糾、二娘、青苗,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誰也不明白師祖奶奶說的是什麽咒語。直到貍再度開口,咬牙切齒的說:“七萬,三!”

    溫樂陽吞了口口水,似乎想到了什麽,試探著問:“衣…衣服?”

    :|:的跺腳,比她還來氣:“為了個袖子,你老就放跑了錐子!七萬三有啥了,七十三萬也不怕!你知道錐子她……”

    :|就七件!”

    溫樂陽心里憋得氣,都快讓他飄起來了,從萇貍剛才說的話里,她已經得知錐子到底有多重要,結果還是為了只袖子留下來跟溫樂陽大吼大叫,也還真別怪當年拓斜師祖一直躲著她。

    蚩毛糾小心翼翼的從旁邊勸架:“咱…以後把裁縫抓來,想做幾件做幾件……”

    :|糾大笑:“還是你對我的心思……咦,幹嘛圍個頭巾,難看死了!”

    溫樂陽心里著急也沒用,也恨不得把氣全撒在裁縫身上,一件衣服他敢賣七萬三,該抓。

    :+“錐子一跑,我也追不上,只能以後想辦法慢慢抓她,不過就算追的上,你抓我袖子我也不追!七萬三,記在溫老頭子的賬上了,你讓他準備好錢,我去溫家村的時候要收賬!”

    溫樂陽後背立刻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耳朵里好像已經聽見到了大爺爺對自己的咆哮,他老人家去烏鴉嶺提親帶的都是蘑菇木耳之類的山貨,值錢的東西一件不舍得帶,自己這一下子幫他花了七萬三買了條袖子……

    :+走到旱魃的身邊,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膀:“三味伏誅,可惜沒抓到錐子!下次吧!”

    旱魃淡淡的搖搖頭:“我功力大損,沒有百十年的功夫恢複不來,這段時間里,畫城的事情你多費心。”

    矮冬瓜樂羊溫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們早就串通好了?畫城先祖的遺命,自有畫城弟子完成,不用貓妖假惺惺的裝好人!”

    樂羊一脈的弟子,兩千年里前僕後繼,心里的怨氣積累到無以複加,他們恨極了貓妖萇貍,早就把遺命和救貓妖當成了兩回事。

    旱魃的表情也有些無奈,輕輕嘆了口氣。

    樂羊溫霍然轉頭,瞪向了二娘和蚩毛糾:“老子樂羊溫,畫城傳人,不知道他們串通誘敵的苦肉計,老子貨真價實就是來奪你們的巫力,現在一拍兩撒,殺刮存留悉聽尊便!”

    小蚩毛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搖搖頭,咬著牙說了兩個字:“無妨!”

    樂羊溫冷笑了一聲,站起來大步向著外面走去,在修養了半天之後,已經恢複了一些體力,掠落傳承下來的巫力雖然衰弱不堪,但是依舊非同小可。

    不過矮冬瓜在走了幾步之後,還是嘆了口氣,又兜轉回來,奮力搭起旱五哥:“把你留給這群人,我放心不下!我送你去養屍地,剩下的事情你就別跟著操心了!”

    旱魃五哥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眼睛里靜靜的泛起了一絲暖意,和矮冬瓜相互攙扶著,慢慢向外走去,一直快要走進樹林的時候,才回頭看了貍一眼。

    矮冬瓜樂羊溫立刻大聲怒吼:“莫求她!死則死矣,樂羊家丟不起這個臉!”

    :>過了片刻,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樹林里,才移開了目光,莫名其妙的喃喃說了句:“得盡快給矮冬瓜找個媳婦。”

    小蚩毛糾這會跟萇貍混的不錯,聞言大著膽子點點頭:“樂羊家香火不斷,咱們才能想辦法還上這份人情。”

    溫樂陽可跟不上她們倆的思維,哭笑不得的搖搖頭來回了話題,問貍:“您老這陣子都去哪了?”說著,頓了一下,沈下了臉孔:“敵人是誰,讓你受傷?”

    :<

    溫樂陽臉一紅,斯斯艾艾的結巴著:“那是當然,打…打不過也得打!”

    :報仇的份!”

    溫樂陽聽說不用報仇了,從心眼里長出了一口氣,就算被生死毒重塑了腦細胞,他也明白憑著自己的本事,說給萇貍報仇實在不可能。笑呵呵的把話題拉了回來:“那這老長的一段時間,您都去哪了啊。”

    二娘這時候已經恢複了大半,指揮著苗不交,把萇貍等人迎進了苗寨。貍卻沒急著回答溫樂陽,而是拉著二娘嘀咕半天,二娘的表情又無奈又好笑,一邊聽著一邊用力點頭,帶著這位師祖奶奶去了自己的屋子,過了半晌之後,萇貍才在嘩啷啷嘩啷啷的響聲里,笑嘻嘻的走出來,溫樂陽就覺得眼前一亮。貍給自己換了一身青苗的盛裝,亮晶晶的銀飾掛滿了全身,好一個俏皮風情的苗疆少女!

    不過就算萇貍再好看,也不耽誤溫樂陽臉上的哭笑不得,祖奶奶放著正事不說,而是跑去打扮成苗女,夏奈爾袖子被毀的陰霾,早就隨著民族之美的綻放,被滌蕩得一乾二凈……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3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01:00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四十九章 待機


美夠了萇貍才先滿意足的坐下來,先要溫樂陽把他這T經歷說完,才不慌不忙的說起自己這邊的事情。

    一年多里,萇貍大半的時間都在和破土一起追尋殺妖擷元的組織首領,直到最後追到上海,發現公元前221瓷器店。錐子在試探的時候,曾經和旱魃試探著交手,結果兩人都各自受了些輕傷。

    溫樂陽有些不解的問:“您老……”

    :|‘你’。”

    溫樂陽也不當回事,嘿嘿笑著點頭:“當年你和拓斜師祖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不知道他還有兩個師兄?不認識屍煞?”

    :>沒聽他提過兩個師兄!”

    小蚩毛糾也和溫樂陽一樣,都是滿臉的納悶,依照靡續和掠落的本領,放在什麽時候都會是名滿天下的大人物,就算不用拓斜引薦,萇貍也應該聽說過他們。

    :>+名氣,他也一樣,要不是無意中碰上,我根本就不會知道他。”說著,眼睛里突然閃過了一絲狡黠:“後來因為我,他可出了大大的名氣!”

    溫樂陽的笑聲有些發幹:“是,是,拓斜師祖得好好感謝你。”

    拓斜為了護著萇貍,和天下高手大戰了一場,在兩千年前的修真道上,的的確確轟動了一時,不過出名的不是拓斜的名號,而是菜壇子的身材。溫樂陽和小蚩毛糾對望了一眼,哥倆都是一臉的訕訕,假惺惺的跟著貍一起得意。

    ::性子,自己忙起來之後,根本沒想過和九頂山聯系,手機也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大穿山甲破土被萇貍派往溫家村送信。幫著阿蛋渡劫。萇貍自己則留在了上海。她也沒把握對付旱魃。更不會讓溫樂陽等人來送死。但是放手一戰之下。萇貍和旱魃同時都感覺到不對勁了。馬上就收手不打了。

    ::出旱地屍舞和拓斜曾經用過地神通如出一轍;旱魃以前也了解萇貍地概況。真正對戰地時候也對上了號。萇貍也是從旱魃地口中。得知了錐子、柳相等等事宜地前因後果。

    畫城弟子記恨拓斜和萇貍。旱魃倒是無所謂。一來他是半人半鬼。本來就感情淡薄。二來他不像畫城那樣損失慘重。甚至因禍得福開了靈智。不過旱和畫城世代交好。沒把萇貍來到上海地消息告訴他們。

    這個時候。萇貍精致地面龐上。突然淌下了兩行清淚。嘴角卻倔強而驕傲地翹起著幸福地弧度:“他…總是惦念著我地……我很開心!”

    溫樂陽趕忙用力點頭。故作輕松地岔開話題。笑道:“你和旱魃五哥也算不打不相識。倒是天下修士。可都被你們那一戰驚動了。各門宗用來監視天下靈元地寶貝都炸了。五福高手全都去了上海。”

    ::顯得有些嬌弱。笑著搖搖頭:“他們不是被我和旱魃之戰引來地。我們地力量一放即收。驚動不了那些破玩意。把那些小不點都引來地是……咦。你們怎麽不問是什麽?”

    溫樂陽咳了一聲,和小蚩毛糾異口同聲的追問:“是什麽?!”

    :|;都煥發出興奮的明媚,在滿身明晃晃的銀飾映襯下,讓人幾乎無法直視:“那天的熱鬧,大的很!”說完停頓了片刻,似乎還嫌不過癮,又用最重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大的很!”

    溫樂陽和小蚩毛糾再度異口同聲,笑嘻嘻的給萇貍湊趣:“有多大?”

    “有三味老道加黑白島劍仙加旱魃再加上我那麽大!”

    溫樂陽的笑容一下子被凍在了臉上,他現在所知的,修真道上還活著的頂級高手除了錐子之外全部出手,這個熱鬧足夠大了。

    :了一口氣,眉梢間洋溢起喜滋滋的滿足,繼續向下說:“三味老道這次練成了一氣化三清之後,本尊悄悄的潛入上海,想要對付旱魃!”說著,貍突然岔開了話題:“黑白島的三位劍仙,天歌、天書、天畫,其中天畫也追蹤到了上海,但是孽魂被五哥藏在身體里,天畫始終也找不到正地方……”

    說到這里的時候,小蚩毛糾突然撫掌大笑:“我明白了!哈哈,三味老道也帶著孽魂的至邪靈氣,天畫直接找上了他?”

    :;手去騷頭發,結果一把按在了滿頭的銀飾上:“也不全是,我聽了旱魃說過的往事之後,心情激蕩,不小心洩出了些妖氣,把三味老道和天畫老道都給引來了。”

    當時萇貍已經知道三味老道是旱魃的對頭,就算三味不來找他,憑著貓妖的脾氣也遲早殺傷鵝羊山。天畫身為黑白島劍仙,和萇貍之間的仇怨就算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也滌蕩不清。同時天畫又察覺到三味老道身上有孽魂的邪氣,唯獨三味最倒黴,既不知道萇貍是誰,也不知道天畫是黑白島劍仙。

    三個人的關系本來就亂七八糟,說也說不清,各自綻放神通靈元,揚刀立威,他們都在上海,立刻就驚動了旱魃和糖糖樂羊甜,不過旱魃估計這件事和萇貍有關,怕樂羊家的人過於激動,而且到了今時今日,畫城傳人的實力已經無法和這群頂尖高手抗衡了,所以旱魃攔住了樂羊甜,獨自趕了過去。

    三味不認識別人,就認識旱魃,兩個人幾句話之間,又把一心一意拿著三味當孽魂的天畫老道給說糊塗了,再加上萇貍不停的和稀泥,直到最後動起手來,天畫還不明白自己究竟該打誰,在他看來,三個妖孽似乎個個該打,但是偏偏他誰也打不過。

    四個人中,萇貍、旱魃和三味老道實力都差不多,相比之下只有天畫真人要遜色一些,即便是這個最差勁的,也是天下頂尖的修士了,這四個人的惡戰,足以驚動各個門宗里監控天下靈元的寶貝,昆侖道劉正被無波井潑了一身水絲毫不稀奇,大慈悲里的小結巴神僧還被啞巴鐘震得更結巴了呢。

    四個人一場惡鬥,本領最低的天

    自然傷得最重,直接昏厥了過去;其次是三味老道,T7走;貍因為對掠落、靡續心存愧疚,打鬥的時候不僅自己拼命,還格外照顧著屍煞,最後自己也受了傷,只有旱魃五哥毫發無傷。隨後萇貍追逐著三味離開。

    溫樂陽這才明白,萇貍的傷,是在混戰里被天畫和三味兩個老道打傷的,當然,兩個老道傷得更重。

    三味重傷逃遁,又被人看破了身份,當然不敢再回鵝羊道,因為怕洩露氣息被萇貍抓住,也不敢使用靈元聯系自己的分身,一段時間里一直在深山老林子里四處野跑。

    說道這里,萇貍傲然一笑:“這個老道修真修傻了,只知道靈元傳信,不懂得用手機!”

    再後來昆侖道大舉奔赴上海,趕去接應天畫真人。同時三味老道的兩個分身感受到本尊受傷,但是卻找不到人,留下老大看家之外,鵝羊道也傾巢而出,到上海尋找本尊,其中又牽扯著玉符的關系,所以鵝羊道把重點選到了畫城。

    不久之後溫樂陽也到了上海,一場轟轟烈烈的修真道風雲,才最終在上海展開,前後不過一個月的功夫,重傷的有黑白島天書天畫兩位劍仙、貓妖萇貍、三味本尊,至於溫樂陽、小掌門劉正之流根本就不能算在其中。

    三味的兩個分身和掠落傳人樂羊甜魂飛魄散,含恨而死,鵝羊道高手幾乎全軍覆滅,昆侖道弟子也造重創。

    其中還裹雜著一件小兔妖善斷受傷的事情,不過這件事萇貍也不知情,只能等他醒來以後再問了。

    ::|陽。

    溫樂陽早就準備著了,立刻迎上萇貍的目光追問:“那伏擊錐子和三味老道的事情,是怎麽回事?”這件事才是萇貍的得意之作,這個馬屁無論如何要拍的響亮。

    小蚩毛糾比溫樂陽聰明,但是輸在和萇貍接觸的時間少,還有些拘束,不太敢隨便說話,失了先機,坐在椅子上懊惱的要命。

    果然,萇貍神色大悅,笑得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銀飾嘩啷啷脆響,繼續興高采烈的往下說:“旱魃的本事本來不遜於錐子,但是想要抓住她也不那麽容易,而且旱魃最怕的是大打出手之後,毀了他那一屋子寶貝妖俑,所以才臨時撤走。找我來想辦法,那時候我才剛剛追到三味的下落。”說著,貍摸了摸口袋,這才想起來自己那身夏奈爾早就換下來扔一邊了。

    二娘多精明,一看萇貍的神色就明白怎麽回事了,站起來就要出去幫貍找衣服,不料眼前一花,萇貍已經搶在她前面出去了,沒一會功夫,貍手里拿著一臺手機又回來了,對著二娘和藹笑道:“不用總想著照顧我,我有什麽事情要你做,也自然會告訴你!”

    隨即把手機放在桌兒上,也不管一旁受寵若驚的二娘,繼續對著溫樂陽說:“旱魃想得挺周到,和我相認的時候怕以後找不到我,送了我這個。”

    溫樂陽苦笑著搖頭:“給你個手機又啥用,我有你號碼,就沒打通過一次!每次都關機。”

    :從認識旱魃到現在,就充過三次電。”

    旱魃帶著樂羊溫逃出城隍廟之後就分道揚鏣,隨即錐子和旱魃一追一逃,輾轉千里。期間幾次交手,錐子憑著天命之身,察覺到旱魃和柳相孽魂同體,這下更要抓住他了。

    絕頂高手之間的追逐,當然不像警察抓小偷那樣一前一後的賽跑,旱一直在人間生活,比三味老道聰明多了,會用手機。旱魃聯系上萇貍,兩個人定下計策,旱魃帶著錐子一路往三味老道藏匿的方向跑,同時貍隱藏行跡,讓三味老道誤以為她已經追岔了。

    在旱魃刻意兜轉下,錐子果然和三味攪到了一起,不久之後,這場勾心鬥角的追逐就變成了旱魃明著跑,錐子明著追,三味老道暗著追,貍則隱藏的更深,始終片刻不離他們,不過最明處的旱魃和最暗處的貍,因為‘超長待機’所以始終洞悉全局。

    這個時候,上海畫城的樂羊甜早已遇難,樂羊溫繼承弟弟的巫力,隨即趕赴苗疆,旱魃雖然在做局,可總歸放心不下他,也在關鍵時刻趕來了。

    四個人都是頂尖的老怪物,神通高絕,周身上下的法寶也頗有妙處,三味和萇貍兩個在暗中的人,都時時刻刻掩藏著自己的氣息,要不是他們主動出來,別人根本找不到。所以苗寨前的一站,旱魃明知道三味就在附近,但是也曉得他究竟藏身何處,何時會發難,雖然是誘敵,但當時的情況也兇險之極,稍不小心就會喪命。

    想要坑掉錐子和三味這樣的高手,不付出點代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些駭然,四個人分成兩組,都是以一明一暗做局,三味和錐子沒學會打手機,所以輸了……

    :的臉龐上,全是得意的神采。

    其他人也跟著松了口氣,萇貍的經歷前面平淡無奇,直到最近一兩個月,才陡起波瀾,各路高手紛紛登場,無論是神通惡鬥,還是勾心鬥角,都讓人不寒而栗,尤其難得的是,萇貍忙成了這樣,還能抽出時間去買衣服。

    溫樂陽琢磨了一會,事情的大體都清楚了,說來說去,所有的高手、門宗都圍在黑白島柳相的事情上繞著,最近發生的每一件事,說到底都和萇貍當年打碎冰錐有關。不過在細節上,還有些事情只能等小兔妖善斷或者三味元魂醒來再問了,比如老道的三個分身,老大憨直不堪重用,老二老三究竟有什麽重要事情要辦、在關鍵時刻顧不上幫著本尊對付旱魃,鵝羊道也跟著五福其他門宗去九頂山胡鬧,是否也是為了‘溫家村藏著一個影響正邪氣運之人’,那個玉符吸斂了青苗巫力,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等等……

    想到這,溫樂陽又把玉符取出來,遞給萇貍,萇貍也發現不了什麽,後來打算捏碎了瞧瞧,嚇得溫樂陽趕緊給搶回來了。

    小蚩毛糾從溫樂陽手里接過了玉符,他無論如何也不甘心,苗不交所有高手的三成巫力,竟然全被這個小東西給吸走了,鼓搗了半天,始終也看不出個端倪,最後終於狠下心,逼出

    力,小心翼翼的探進玉符了。

    :+力道勾出來?”別說,蚩毛糾還真是這麽想的。

    溫樂陽則一臉緊張的提醒:“小心,別把你的巫力抽幹了!”以他的經驗,玉符一俟接觸巫力,就會立刻吸斂一空。

    二娘卻苦笑著搖搖頭:“無妨,娃娃的本命蠱沒了,巫力也幾乎告罄,剩下的一點,和沒有也沒什區別……”

    二小蚩毛糾卻突然驚呼了一聲,本來光潔的小臉上,突兀的迸出豆大的汗珠,與此同時,一團只有蒜瓣大小的微弱命火,悄無聲息的從玉符上燃燒起來,命火搖曳,仿佛在引誘著小蚩毛糾去做什麽!

    溫樂陽大驚失色,生怕古怪的玉符會傷到小蚩毛糾,跳起來就要去搶,小蚩毛糾的表情無比痛苦,而眼睛里卻充斥著迷茫,在迷茫之間,還夾雜著一絲興奮,咬牙切齒的對著溫樂陽吐出了三個字:“別管我!”說著,另一只手一翻,從懷里掏出一棵紅色的竹哨,咬在嘴里費力的吹響!

    哨音並不清脆,而是好像稀泥湧動,蛇行鼠嚙交雜,讓人毛骨悚然的惡響!

    溫樂陽楞了一下,他記得在銷金窩石林前,蚩毛糾發現自己練的紅印子巫蠱秘術能夠破解石林的禁制,曾經是施展過類似的巫蠱秘術。

    哨音剛起,啪的一聲,蚩毛糾的上衣猛地爆碎成寸寸青蝶,胸腹上無數血管都高高的鼓起,像一層可怕的蛛網,籠罩在他的身上!

    果然,二娘充滿驚駭的低呼了一聲:“紅印子!”旋即,臉上綻放出由衷的喜悅!

    紅印子是歷代大龍源自拓斜師祖、歷代大龍根必須修煉,卻無一用處的秘蠱,在銷金窩的時候,小蚩毛糾已經悟出,紅印子實際上是一個身份的印記、或者說是一把鑰匙,可以打開先祖留下的寶貝盒子。

    石林的禁制是掠落設下的,本來只有畫城弟子能夠破解並且從容進入,但是掠落似乎也沒想到,拓斜的巫蠱傳人也誤打誤撞的去了銷金窩,並且憑著這把鑰匙,打開了他留下的鎖。

    當時溫樂陽他們就已經明白了,對於石林的禁制來說,人家畫城子弟手里有專用鑰匙,他們拓斜弟子的紅印子只是門路相近的簡易鑰匙,所以進入的時候還費了一番周折,全不像樂羊瘦金那樣,毫不受阻礙。

    拓斜留下紅印子,也根本不是為了讓他們去石林。至於這把鑰匙對應的鎖在哪里,誰也不知道,隨後錐子登場,師祖爺兩千年前留下的設計初現端倪,讓他們心神巨震,幹脆把這件事給忘了。

    現在看來這只玉符,也許就是拓斜留下的寶貝箱子!

    而且就連不諳巫蠱的溫樂陽也看出來,現在是玉符在把巫力借給小蚩毛糾,讓他能夠發動紅印子。

    剛剛被毀掉本命蠱的蚩毛糾,憑著自己之力根本什麽巫蠱都沒辦法催動。

    在銷金窩蚩毛糾為了迷惑祁連仙宗的老道,施展紅印子蠱術破解禁制的時候,把過程弄得複雜不已,現在的動作則要簡單的多:嘴里斷斷續續,用詭異的節奏吹著竹哨,左手托著點燃命火的玉符,右手撮指成鑿,用力的頂在自己的眉心。

    他身上脹起的血脈,在哨音的催促下不停的收縮、膨脹,一股股殷紅到極致的鮮血,肉眼可見的在其中滾滾湧動,不停的向著心口匯聚,過了十幾分鐘,蛛網似的血脈才平複下去,而一個鮮紅而扭曲的印記,赫然出現在心口。哨音不停,反而越來越急促,紅印子就像一條潛進蚩毛糾身體里的紅色蟲子,隨著哨子的節奏,奮力的蠕動著身體,向著他左手的玉符不停的拱去!

    終於,紅印子拱到了左手心玉符之下,蚩毛糾的哨子也停了下來,屋子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四顆激動的心臟,發出砰砰的跳動聲。

    溫樂陽小心翼翼的問:“你還好?”

    紅印子已經被催動,即將發生的事情誰也不知道,蚩毛糾也不廢話,抓緊時間對著其他人說:“我的巫力一進玉符,紅印子立刻就活了起來,玉符也傳力給我,要我繼續催動紅印……”話還沒說完,倏然他手心里的玉符發出了啪的一聲脆響,炸開了一道細細的裂紋,和蚩毛糾掌心的紅印子牢牢的契合在一起。

    小蚩毛糾猛地滿臉的狂喜,剛說出了兩個字:“巫力……”遽然慘叫了一聲,小小的身軀狠狠的蕩起,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毫無征兆的抓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用力貫向地面!溫樂陽和萇貍同時叱喝著飛撲而至,伸手想去接住蚩毛糾。

    無論是萇貍還是溫樂陽,兩個人誰也沒想到,小小的蚩毛糾竟然變得好像比泰山還要沈重一萬倍,這股巨力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扛住的,三個人在驚呼中紮手紮腳的摔成了一團。

    溫樂陽這一下都被砸酥了,小蚩毛糾卻安然無恙,咯咯怪笑了一聲,靈活的轉動著腦袋四處看了看,突然右手一翻,霍然喚出一蓬比著同心鎖還要更加熾烈、更加蓬勃的命火!

    嘭!悶響!

    大龍根的屋子瞬間被妖嬈怒放的命火炸了個粉碎!

    蚩毛糾、萇貍,溫樂陽三個人這時候都趴在地上,不過就這樣,也沒耽誤萇貍沒心沒肺的笑著罵了句:“沒見過在自己家里玩火的!”

    蚩毛糾卻恍若未聞,直接把左手里已經碎裂的玉符,扔進了澎湃的命火中,隨即溫樂陽只覺得一陣壓抑到極點的黑暗,狠狠的砸進了自己的雙眼,連抽離自然之外的靈識,都被濃稠的黑暗瞬間抹去!

    溫樂陽甚至有一種自己突然死掉的錯覺,不過還好,只過了片刻,眼前又複明亮起來,周圍得一切都變了個樣子,苗寨沒有了,二娘沒有了,正驚慌失措著趕來的青苗沒有了,天地間只剩下蚩毛糾、萇貍和他,依舊胳膊壓著大腿,腦袋頂著屁股的纏成一團。

    周圍的天地光線柔和,一陣陣暖洋洋的風吹在身上,讓人無比的愜意。和畫城里樂羊甜施展的巫蠱天地很像,玉符和命火,在紅印子的催動下,也發動了前人留在其中的巫蠱秘術,造出了這一片天地。

    就算溫樂陽只剩下一個腦細胞了,也能猜得出來,留下這個巫境的人,一定是師祖拓斜!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章 寂寞

個人解開互相纏繞的手腳,小蚩毛糾似乎根本不知道T|麽,傻楞楞的站著,還是一副詭異的笑容,時不時的對著溫樂陽擠眉弄眼,弄得溫樂陽也覺得臉上發癢。

    溫樂陽試著搖晃了兩下小蚩毛糾,後者一點反應都沒有,萇貍在一旁背起雙手,瞇著眼睛眺望遠方,天地莽莽,卻空無一物。過了一會,貍才回頭頭來,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輕輕按在蚩毛糾的額頭,隨即對著溫樂陽笑了:“沒事,他被濁氣蒙了心竅,有醒神的藥物沒?”她聲音清涼而婉轉,在這片無邊無際的巫境中,遠遠的飄散開來,讓暖洋洋的荒涼一下子變得俏麗了許多。

    溫樂陽趕忙點點頭,伸手在蚩毛糾的鼻端一抹,就勢在鼻翼兩邊的穴道上按摩了一下,小蚩毛糾猛地長長抽了一口氣,隨即打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眼睛一亮清醒過來了,笑呵呵的還沒說話,就咕咚一聲坐在了地上,伸手指著四周,眼里又是迷茫又是愕然:“咋…咋回事!”

    :L你呢!”這片天地雖然來的突兀,但是她要想沖出去,也不見得是什麽難事,無論修天神通也好,巫蠱毒術也罷,都是形式,真正對抗的還是因術而引發的力量,力強者勝。樂羊甜在上海畫城苦心經營了多年的巫蠱天地,最終還是抗不住流金火鈴蕩起的巨力,因而碎裂。

    小蚩毛糾一邊滿眼驚駭的打量著四周,一邊努力回憶著說:“我把巫力探進去,想看看玉符到底是怎麽回事,結果紅印子不由自主的就被玉符勾起來,跟著術成之後,玉符仿佛被突然打開了,里面的巫力立刻沿著紅印子湧進了我的身體,後面的事……”說著,向溫樂陽搖了搖頭。

    喚出巫火、用玉符引發巫術凝成這片天地,蚩毛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溫樂陽把後面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小蚩毛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臉上的神色才漸漸恍然,繼而又變成了驚喜,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聽著跟成了精的小綿羊似的:“我被玉符里留下的巫術…惑了心神…君不見,是君不見!”

    :>:不見!”她平時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從來不顧及打斷別人的話,這次也沒什麽異常,不過多了幾絲心不在焉,眼睛里的笑意,也少得可憐。

    蚩毛糾很不耐煩、很鄙夷的揮揮手:“君不見是咱們……”說著半截突然想起來自己正在喝斥的是師祖奶奶,哎呦驚叫了一聲,小臉變得通紅。

    ::

    ‘君不見’是苗不交的幻蠱秘術之一,能暫時控制敵人的心神,法術倒是並不複雜,但是蚩毛糾自幼就是泡在蠱蟲巫水中長大的,想要用幻蠱控制他,他爹大龍根複生也做不到。

    小蚩毛糾指了指四周。繼續解釋:“玉符里地巫力湧進了我身體。我又被幻蠱控制了心神。發動命火……”

    :

    溫樂陽楞了一下。他從沒見過總是在各種歡樂情緒里不停跳躍地萇貍。會用這麽清淡地口氣說話。直到萇貍地眉梢似乎不由自主地輕輕一跳之後。他才霍然開朗。這位兩千年前就已經禍亂天下地曠世大妖。此刻正在恐懼!因為太熾烈地希望、太久地期待即將揭曉。而由衷地恐懼。

    ::“玉符里地巫力不少。一撮毛地身體太單薄。擔不下那麽多力量。巫力入體地時候。他自己根本使不出力量。更毋論發動命火。把巫力引出體外。要不是‘君不見’。這小子現在就是一攤碎肉了。”

    小蚩毛糾和萇貍接觸地時間短。根本沒發現萇貍地變化。心有余悸地點點頭:“玉符會吸斂巫力。里面還分別藏著兩樣巫術。一個是‘君不見’。還有就是這一片巫境了……但是。”蚩毛糾哭喪著臉:“命火還沒捂熱乎。就催動了這個巫境。我還是老樣子。不對。不是老樣子。是還不如剛才。我自己剩下地那一點巫力也賠進去了……”

    現在看起來。玉符只是借著小蚩毛糾地紅印子和‘同心鎖’地巫力。催動了這片‘巫境’。巫境是拓斜留下玉符里地巫力。‘同心鎖’地力量。只能算是啟動程序。

    :>是你的……”她的話還沒說完,小蚩毛糾突然怪叫了一聲,萇貍身體猛的一震,平時連天塌了都懶得撩一下眼皮看看砸著誰的貓妖,居然被嚇了一跳,叱喝道:“一驚一乍的,作死嗎?”

    溫樂陽趕緊把蚩毛糾拉過來,兩個小子誰也不敢做聲了。

    過了一會,萇貍才回過神來,對著溫樂陽和蚩毛糾勉強笑了笑,猶豫了幾秒鐘之後,終於平淡嘆了口氣:“兩千年過的很快,可是在外面的這幾年,我等的很煩,我越是自由自在,越是想…想他。”說著,輕輕走到溫樂陽跟前,把螓首輕輕倚在他的肩膀上:“他留下這里,但是他不在這里。”

    本就不算明朗的巫境,全都隨著萇貍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溫樂陽只覺得肩膀微涼,兩滴清冽的淚水蜿蜒著,彌漫了整個天地,貍先前那聲嘆息,始終在微風中回響著,憂傷而悅耳。

    溫樂陽一動都不敢動,萇貍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個水晶娃娃,他生怕自己稍動,就會把這份精致震得粉身碎骨!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溫樂陽也沒敢掏出手機來看看,小蚩毛糾畢竟是個孩子,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聲音比蚊子還小,又恐懼又激動的吶吶著問:“祖奶奶,這片巫境,真的是…是祖爺爺留下來的?”祖奶奶心情不好,蚩毛糾的措辭比較用心。

    ::“你比我清楚,何必明知故問。”

    如果拓斜留下了鎖,那紅印子就是鑰匙,可問題是這把鑰匙,還打開過掠落的鎖,玉符又是畫城和三味老道爭奪的東西,小

    心里琢磨著,師祖奶奶還是先別哭了,萬一哭錯了祖T3)[]了。

    溫樂陽卻比蚩毛糾篤定的多,其一、這個玉符如果真是畫城的東西,憑著畫城與旱魃的實力,斷斷不會讓它落在三味老道的手里。其二、掠落不像拓斜,突然失蹤不知去向,他是老有所終,死時後輩都在身邊,除了石林的禁制之外,也實在沒有什麽需要鎖起來的秘密。而最重要的是樂羊溫剛剛在搶奪巫力的時候,始終對吸斂巫力的玉符不聞不問,要是他們家的東西,他絕不至如此麻木。

    小蚩毛糾看著空空如也的周圍,看了溫樂陽一眼,溫樂陽也只能苦笑著搖頭,進入這片巫境的,本來應該就是小蚩毛糾一個人,但是當時他們仨糾纏在一起,這才聯袂而入,具體這里面怎麽回事,溫樂陽根本就摸不到頭腦。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3 12:21 A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01:00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一章 傳承


照三家先祖的說法,他們十二歲之後,就開始分開學T+的秘術,直到十年之後再度聚首,接受拓斜的考校,三個師兄弟個個根骨清奇,聰穎勤奮,在功法上都有了成績,拓斜自然大喜,結果樂極生悲,當天晚上‘引雷而遁’不知去向,三家也都留下了十年大考的傳統。

    溫、苗、駱的後人,雖然傳承了各自的秘術絕學,但是力量的範疇始終無法突破普通人的境界,漸漸也就把各家師祖留下的關於拓斜師祖的記述當成了誇張,直到溫樂陽橫空出世,關於拓斜當年的作為層層浮現,大家才知道拓斜師祖的確是身負絕頂神通、神仙一般的人物。

    可是這位睥睨天下的超級高手,教出來的徒弟,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到了這個時候,溫樂陽才恍然明白,不是師祖無能,更不是師祖授業無方,而是他剛剛給三個弟子築基,就‘引雷而遁’了。

    拓斜的語速放緩了許多,同時語氣也在不知不覺里字字加重:“三脈弟子未及點化,縱有千年壽命也難有所成,獨巫蠱弟子,若傳人眾多或能得窺機妙,悟出巫力傳續挪轉之術!至此,可解開巫玉傳我衣缽!”

    拓斜留在玉符里的巫力,自成天地方圓不能外洩,要想催動這片巫境,‘紅印子’只是個引子,更重要的還需要蓬勃的巫力。就好像拓斜留下一座巨大的寶庫,庫門為精鋼所鑄重逾萬鈞,紅印子可以打開庫門上的鎖,但是就算鎖開了,沒有足夠的力氣也推不動大門。

    拓斜自己也知道,三個弟子這麽傳承下去,誰也練不出個名堂,唯獨巫蠱弟子,如果將來人數眾多,又有人悟出巫力互相流轉的辦法,才有希望打開進入這片巫境。

    小蚩毛糾聽得冷汗淋漓,跪坐在得上,吶吶的說了句:“弟子愚笨……”苗不交已經傳承兩千多年了,就壓根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巫力可以互相借用這一層,要不是前不久鏡泊妖女功敗垂成,估計再有兩千年,青苗也未必能打開這塊巫玉。

    “先師壽六十,卻天智縱橫,三十大悟,收掠落、靡續、拓斜為徒,分別相收巫蠱、控屍、養毒三脈秘技……”溫樂陽強抑著內心的震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一直以為拓斜三位師兄弟的師傅,要麽就是神仙下凡,要麽就是地鬼成精,才能交出這樣驚世駭俗的弟子,沒想到他只是個普通人,只活到了六十歲,卻悟出了這套舉世無雙的功法。

    “先師化羽時,傳衣缽於拓斜,師門有訓,唯拓斜可授徒三術合一……”因為門規所限,靡續和掠落兩個人,都不能幫著拓斜教徒弟,所以拓斜在黑白島抽離巫力制作的巫玉交給了天音真人,帶為尋找弟子,並轉交玉符。

    “師門神術,以毒為主,巫蠱控屍相符,才能成術。顧由拓斜繼承先師衣缽,你切不可妄自菲薄。毒、巫∥同根共生,相輔齊長,毒功所成,三人齊飛……”進入巫境的,當然是巫門的弟子,拓斜當初留言的時候,只想著對巫門弟子說話,可不知道貓妖和溫樂陽也一起混進來了。

    拓斜練得是毒。但是聽他地話。若要毒術有成。必須得到其他兩門秘技地輔助。而毒功大成地時候。對兩外兩門地高手。也有著極大地好處。

    “拓斜以毒煉體肉身成聖。至天地毀而身不滅……”說道這里。拖戲訕訕地笑了幾聲。似乎也覺得話說地有點大了。幹笑著岔開了話題:“拓斜弟子。牢記本門功法口訣。”

    溫樂陽突然忙活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從幾個兜里來回摩挲。這次掏出來地。很難得不是胡蘿蔔而是手機。直到他打開了錄音功能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師祖爺現在說地每一個字都珍貴無匹。他生怕自己記不住。幸虧現在是科技時代了。

    “錯拳築基。自毀經脈。劇毒侵體。命在須臾。巫蠱養魂。控屍續壽。百日回魂。再看錯拳!”拓斜地聲音倏地變得鏗鏘而用力。每一字都是天地間地一聲巨響。三十二字地口訣既不押韻也不拗口。更不怎麽深奧。但是字字如雷。狠狠地炸在了溫樂陽和小蚩毛糾地心底!

    隨即。拓斜在停頓了片刻之後。又說出了八個字:“三人同心。天下橫行!”

    溫樂陽現在只覺得腦子里轟轟地亂響。心底卻清明一片。由衷地佩服著溫家祖上那位天資絕頂地奇人:溫辣子!他居然真就憑著自己地摸索。悟出了拓斜一脈功法地根底:自毀經脈、煉毒入體!

    只不過在拓斜的功法里,自毀經脈之後,需要巫蠱和控屍兩項秘技來輔佐,才能保住性命、毒功有成。溫辣子只靠自己,結果含恨而終。

    拓斜似乎知道,現在巫境里的後輩聽者一定心神激蕩,把語氣放松了,帶著幾分和藹和笑意,輕輕的說:“一炷香的功夫,我等你,你仔細想一想。”

    溫樂陽抓緊時間,不等小蚩毛糾發問,就直接對他說:“三十二字口訣,前十六字說的是毒功心法。”跟著把前面十六個說的情況,大概和他解釋了一下,蚩毛糾以前也聽說過著溫樂陽當初的經歷,兩相應和之下並不算難懂。

    在前十六個字,一個溫家弟子應該已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了,經脈崩斷,以前通過錯拳練進身體里的劇毒,正在四處亂竄,眼看這個人就要被自己毒死了。

    對於他們來說,這套口訣里真正要琢磨的,還是後半套‘巫蠱養魂,控屍續壽,百日回魂,再看錯拳!’這十六個字,才是真正三套奇術融合的地方。

    沒想到才剛過了一小會,別說一炷香,現在要是真點著香的話,估計香灰還沒有一寸長,拓斜就再度開口,笑得依舊有點發幹:“這個…我糊塗了,你一人怎麽領會三家共同施術,下面的話,用心聽好!”

    溫樂陽和蚩毛糾同時心頭一凜,都挺直了腰板,凝氣凝神認真坐好。結果等拓斜一開口,哥倆同時洩氣了……拓斜先把前面十六個字仔仔細細的解釋了一遍,小蚩毛糾的巫力,就這麽又流失了一大片,溫樂陽幫著他算了算,從斷臂蠱戲開始,拓斜說的話,其中兩段最繁雜的敘述,一個是關於黑白島冰錐的前因後果,一個是現在解釋前十六字口訣。

    拓斜師祖的嘮嘮叨叨,小蚩毛糾的欲哭無淚……

    不過溫樂陽的表情,卻漸漸的緊張了起來,聽著聽著,一個恍恍惚惚的念頭飄來飄去,似乎有個什麽關鍵的地方,但是自己始終也抓不到。

    終於,前十六個字說完了,拓斜開始解釋後半段口訣:“毒門弟子經脈斷時,巫門弟子

    術,以本命蠱度入其身,養住毒門弟子的魂魄……”

    蚩毛糾咕嚕吞了口口水,也是滿臉的迷茫,苗不交的高手會飼養本命蠱,的確與魂力相連,當初四位長老冒死從苗疆去九頂山送信,遇伏而亡,但是在本命蠱的支撐下,依舊上到了九頂山。所謂‘屍蠱傳信’,其實就是本命蠱護住了主人最後的魂力,以屍身完成心願。

    可是本命蠱能護住自己的魂力,也僅僅是幾天的功夫,機械而本能的做上一件事情,那時候人已經死了,根本無法複活,對自己尚且如此,更別提進入其他人的身體了。

    可拓斜卻說的理所當然,根本就沒有詳加解釋。小蚩毛糾腦筋靈活,在仔細思索片刻之後,就恍然大悟,拓斜說的本命蠱,和他們苗不交練得本命蠱不是一回事!

    苗不交的巫蠱之術,當然都傳承自拓斜師祖,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小蚩毛糾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他們已經把拓斜師祖留下的巫蠱秘術,煉歪了。

    苗不交自行繁衍、發展了兩千年,代代都有能人,在學習巫蠱的同時,自然不會單純的墨守陳規,而是不停的鉆研發展,兩千年下來,雖然還是拓斜弟子,但是秘術早已經變得似是而非,就拿本命蠱而言,拓斜傳給弟子的本命蠱,是為了三術合一,所以只重養魂煉魂,在毒門弟子功成之前沒有什麽大威力,但是苗不交的高手世代鉆研,不停的加進其他的巫法或者蠱術,現在本命蠱已經變成了一種同歸於盡的霸道蠱術。

    當年對付鏡泊妖女的時候,大長老蚩水裂用本命蠱發動‘影子斜’,二娘用本命蠱發動‘金血蟄’;不久之前蚩毛糾和樂羊溫拼命,也毀了自己的本命蠱喚出無數蠱蟲,這些本命蠱威力是大了些,但是早就不是當初拓斜留下的本領了!

    溫樂陽在小蚩毛糾恍然大悟之後,也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剛才那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到底是什麽。

    和苗不交一樣,他們溫不草的內室弟子,也高高興興的把祖師爺的毒功,練歪了。

    拓斜在前十六字的時候,說來說去,只提到了錯拳築基,浸泡藥酒配置的方子傳自拓斜,這自然不會變,錯拳練成之後,身體里的毒素就已經達到了平衡。

    一共十年的苦練,開頭是煉藥酒中的劇毒入體,但是錯拳功成之後,就不能在引毒入體了,而是要摸索出經脈的所在。溫不草卻按照五行,繼續煉毒入體,雖然暫時的威力大了,但是身體里的毒素卻不再均衡,必然突出了五行中的一行,肯定也會影響三術合一。

    溫樂陽和小蚩毛糾騷眉搭眼的對望了一下,不約而同的琢磨著:不知道死不了駱家,把控屍術練成了多歪呢?拓斜要是知道,自己傳下來的功夫,早就都被後人‘發揚光大’,不知道語氣還能不能想現在這麽和藹可親。

    拓斜當然不知道這倆小子心里在想什麽,聲音平緩的繼續說:“毒門弟子肉身已死而神魂尚在,屍門弟子當在一個時辰之內,控此肉身,屍舞不停連續百日。”說完,頓了片刻緩緩的解釋:“毒門弟子的肉身里,此刻百毒遊散,不過均為世間生毒,屍舞則吸斂陰寒屍氣,陰陽相濟生死糾纏……百日後毒身成形,巫蠱弟子度回本命蠱,毒身還魂。至此毒門弟子功法初成,日後以生死拳煉毒,遲早大成,巫蠱、控屍兩脈弟子,得以生毒∥氣、巫蠱三術相佐……”

    溫樂陽印證著自己的經歷,聽得津津有味,雖然過程不盡相同,但道理卻差不多,溫樂陽是中了陰褫的屍毒,而拓斜則是要傳人通過屍舞將屍氣煉入毒身,最後練成的力量肯定會有所差別,不過都是以陰輔陽,以陽滋陰。

    說白了,溫樂陽把護住魂魄的本命蠱變成了歸一草果、把屍舞吸斂屍氣變成了陰褫的屍毒。他的經歷和拓斜功法的道進,但是過程卻更加簡潔有效,屍氣再怎麽重,也敵不過陰褫的生死毒,溫樂陽身體里的毒力,比著祖師爺的功法更加混沌,也更加純凈。不過在拓斜功法里,巫蠱和控屍兩脈的弟子,也能得到極大的提高。也不知道是拓斜把自己的傳人想得太聰明,還是覺得這種和實際操作無關、單純的理論性解釋不重要,所以說的輕描淡寫,一帶而過。

    巫蠱和控屍兩門弟子,都是協助毒門傳人煉毒入體,但是功成之後,三個人均得以提高。同時,因為煉毒弟子要經巫蠱和控屍兩個環節,所以再重塑身骨之後,身體里也留下了另外兩種秘術功法。在場之人不懂的控屍的技巧,自家的秘術又都練歪了,明白這些話靠著幹想根本弄不明白,只能等以後查閱典籍,加以印證才可以。

    雖然溫樂陽聽得有些稀里糊塗,不過還是明白,問題的根本還在於,他們把師祖的本領,練得似是而非,如果現在巫境里的,是三家的先祖,恐怕早就大喜點頭,融會貫通了。

    當年拓斜師父創出的獨門功法,最終是以毒為主,所以最終的衣缽落在了拓斜身上,如果拓斜沒有失蹤,那三家祖上也將如掠落、靡續、拓斜一般,巫蠱與控屍各占一絕,而毒門弟子獨攬三技,功法大成後,再覓弟子三人,傳承往複。

    祖師爺爺的功法絕技,現在終於流傳下來了,就算其中再有什麽複雜難悟的轉折,只要知道了三術合一的精髓,總有煉成功法的那一天,只不過……這些法門對溫樂陽來一點用處都沒有,得濟的還是三家里的其他弟子。

    拓斜說了半天,似乎連自己都說煩了,重重的呼了兩口氣,岔開了話題:“功法之事,依照口訣便可,隨後修行隨心,成就就看個人的造化與機遇了,不過總歸不會差得太多。有所成就之後,不敢說天下無敵,但普通修士總不用太擔心了。不過,如遇危殆……”說到這里,拓斜的語氣變得有些扭捏起來,呵呵的笑道:“若遇危殆無力化解,可去峨眉山斬雁峰,請萇貍幫忙。”

    在斬雁峰古洞,後端留下了只有本門功法靈識才能發覺的密徑,前端則布下重重禁制,留字‘禁入’。

    前端的設計,主要是怕自己三個寶貝徒弟或者後人沒能煉成他的功法,進去的話直接就會被禁制害死,如果煉成功法,無論從前或者從後進入古洞,都是無妨的。

    一直有些癡癡呆呆的萇貍,聽見拓斜終於提到了她,在精致得足以讓人窒息的臉膛上,綻放出起源自心地的喜悅,讓望向她的溫樂陽和蚩毛糾,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料拓斜咳嗽了兩聲,又語重心長的囑咐著自己的後人

    是沒什麽要緊事,千萬不可招惹她!這個丫頭…嘿!回來再說吧…此行多則三五百年,少則百五十年。”

    拓斜當初把玉符托付給天音真人,一來不會想到此物再回到弟子手中的時候,已經時隔兩千年之久;二來,聽他的話,要去辦的事情雖然重要,但是他的信心充足,好像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來。

    最多五百年,現在已經變成了兩千年。

    說著說著,拓斜笑了起來,笑聲敦厚而溫和,一點沒有長輩的威嚴:“拓斜毒功有成,既無意爭霸神州,更沒想過揚刀天下,倒是往來人間,自得其樂。直到遇到了貍這個…這個…這個禍害!”‘禍害’兩個字,雖然咬得極重,但是語氣里沒有一絲的責怪或者氣氛,反而充滿了寵愛與縱容。

    拓斜的笑聲不斷,從尷尬變成了開心,繼而漸漸狂放,似乎已經忘了每一個‘哈’都是小蚩毛糾的傷心……

    終於,笑聲漸漸消散而去,巫境里在沒有了一絲動靜,溫樂陽等了一會之後,小心翼翼的小蚩毛糾:“說完了嗎……啊!”他一邊轉頭一邊說話,在看到蚩毛糾的時候,猛地驚叫了一聲,一下子全身的毛孔都在極度的恐懼中倏然收縮!

    不知道什麽時候,小蚩毛糾的腳下,彎彎曲曲的爬出一根烏黑發亮的藤子,看上去就好像一根粗大的頭發,正悄無聲息的把蚩毛糾纏起來,從耳朵里鉆進去、又從鼻孔中鉆出來,再蜿蜒進嘴巴……蚩毛糾呆呆的睜著雙眼,在眼角的縫隙里,也擠出了幾根黑色的‘頭發’。

    溫樂陽來不及細想,伸手就要去捉‘頭發’,不料身體剛動,突然眼前一花,萇貍閃電般遊轉過來,一把拉開了他。

    此刻萇貍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平時那副輕靈的俏皮模樣,笑嘻嘻的看著他:“大驚小怪什麽,他笑的時候,巫力就開始轉乘一撮毛了,等著瞧吧,後面更嚇人!”說著,拉著溫樂陽坐了下來,一手托腮,津津有味的看著蚩毛糾,跟看電影似的。

    溫樂陽可看不下去,師祖爺爺的本命蠱傳續實在不宜觀賞,又轉頭望著貍:“師祖的下落……”

    :=出,而變得輕靈飄逸了起來:“我不怕他老、不怕他死,只怕找不到他!現在,有了可能找他的辦法,我很開心!”

    溫樂陽也點了點頭:“黑白島,天音!我和你一起去。”天下間並不是沒有人知道拓斜的去向,黑白島三位劍仙之一的天音,就知道他的下落。不過溫樂陽想了一下,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拓斜師祖的行蹤,沒告訴掠落、靡續,卻告訴了天音?”

    :+頭:“有什麽事,都等抓住天音老道再說!”說著,突然興高采烈拉了拉溫樂陽的袖子,伸手一指蚩毛糾:“快看,變了,變了!”

    溫樂陽咕嚕一聲,吞了口口水,‘頭發’現在盡數消失了,小蚩毛糾平躺在地面上,像個花圃似的,在他身上參差不齊的長出了五顏六色的花,不過幾秒鐘便枯萎成灰,旋即又有新的花梗鉆出來……

    不知從哪跑出來無數稀奇古怪的蟲子,在他身上和七竅中不停的爬上爬下進進出出,這些蟲子各個形象怪異有大有小,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每只蟲子的身上,都長著一張人臉,或哭或笑,或呆呆無神,或擠眉弄眼。

    :]:“這…這得多長時間?”說著拿起自己的手機看時間……他的手機不是超長待機,勉強錄完音就沒電了。

    :“你是指這里…還是外面?”

    溫樂陽啊了一聲,萇貍說的話,說的挺科幻的。苦笑著反問:“這里和外面…不一樣?”

    :|是鄙夷的神氣:“這片天地蘊藏大力,自成方圓,當然跟外面不一樣!怎麽這段時間沒見,變得笨了許多?以前還說你比他強,現在看來,還是他要好些…好許多!”

    溫樂陽苦笑不得的搖搖頭,心說這都是哪跟哪啊,琢磨著正要繼續問下去,萇貍突然換上了一副耍賴的語氣:“不許問我怎麽個不一樣法!我也不知道,也許這里一個時辰,外面要一天光景;也可能這里一個時辰,外面不過幾分鐘,反正,等出去就知道了!”

    溫樂陽還不甘心,努力給自己找理論依據:“上次在上海畫城,樂羊甜發動巫蠱天地,時間上……”

    :+蠱,豈能和他比!”說著,萇貍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瞇起眼睛上上下下的瞄著溫樂陽:“小子,你急著出去?”

    溫樂陽也不忍著了,用拳頭砸了砸地面:“總不會耽擱半個月吧!”半個月之後,四月初十,他結婚。

    一陣哢哢嚓嚓的聲響,小蚩毛糾身上的花梗紛紛掉落,蟲子也個個翻起了肚皮死在地上,溫樂陽的眼神剛被希望點亮,小蚩毛糾又陷進了一灘泥沼,再滾滾的泥潑里或沈或浮……

    巫境里的時間,似乎過的並不算太慢,每隔一陣,糾纏在蚩毛糾身上的巫法就會換一個樣子,各種匪夷所思的東西,層出不窮,但是都一樣的讓人看著頭皮發麻、牙根發緊……溫樂陽和萇貍在這里根本沒有時間概念,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實在閑得難受就跳起來打一套錯拳,貍到後來也幹脆不說話了,閉目盤膝,趁著這段功夫默默的療傷。

    巫境的天,越來越低,也越來越暗,即便溫樂陽眼力卓絕,也漸漸的感覺到,視線越來越模糊,到了最後,甚至連近在咫尺的小蚩毛糾和貍都看不清了,終於,絕對意義的黑暗,徹底包裹住了所有人!

    溫樂陽立刻盤膝而坐,在心里開始默數,剛數到二……身子一沈,困了他們不知多久的巫境,悄然消失!

    溫樂陽大喜過望,猛地睜開雙眼,隨即哎喲一聲,身子差點翻過去,一張老臉,幾乎和他鼻尖相對,正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溫樂陽要把自己的視線拉後幾尺,才認出了眼前的人,納悶無比的說:“顧…顧小軍?你怎麽來了?”跟著一把抓住了老頭的胳膊:“今天幾號了?”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二章 非非

小軍還沒說話,另一個熟悉的聲音,滿是無奈的嘆道T六月初五!”大伯溫吞海大步走了上來,一把抽起了溫樂陽。

    溫樂陽的心一下子涼了,兩個月過去了。

    依舊是苗寨,巫境消失之後,三個被卷入其中的人又都出現在原地。

    小蚩毛糾斷臂的傷口已經愈合,此刻正臉色安詳的睡著,苗不交們在二娘的指揮下,手忙腳亂的擡走蚩毛糾。

    :|上蹉自己的洞房花燭,一把就抓住了她:“帶我一塊去!”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最好現在別去,等你傷好……”萇貍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拿眼角搭了一下溫樂陽抓著自己的手,溫樂陽趕緊騷眉搭眼的撒手……

    ::>過幾個月的光景!”

    溫樂陽點點頭,跟著又使勁搖頭,不懂。

    :不了幾個月的時間就會回來,然後帶你去黑白島!”說著頓了一下,低頭沈思的片刻,再擡起頭的時候表情鄭重了許多:“我這次療傷要動用妖身,才能盡快痊愈,有什麽事情也不可擾我!在我回來之前,你更不可自己去找黑白島,先別說你自己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不用三個老道動手,那里的禁制十個你這樣的綁在一起去也是白搭!而且黑白島是決絕禁地,認符不認人,真到了那里,就算你是天書的親兒…呸,就算你是天書的親爹活祖宗,他們也一劍刺你個透明窟窿!”

    溫樂陽趕忙點頭稱是,萇貍對著二娘和溫吞海略略點頭,也不再廢話,就穿著那身明晃晃的青苗盛裝轉眼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說了一遍,能得到拓斜師祖的留言、繼承他的巫力,本來是大喜的事情,但是卻因為小蚩毛糾的毅然斷臂ˇ祖期滿而未歸、黑白島或天音真人說謊,而蒙上了一層悲壯和疑慮。

    溫樂陽一邊說著,一邊把沒電的手機掏出來,本來想故作姿態交給二娘,但是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交給大伯了,苗疆到現在還沒通電,天天晚上點火堆。

    大伯接過手機。和二娘對望了一眼。沈吟片刻之後沈聲開口:“等小蚩毛糾醒來。請二娘帶著他來一趟九頂山吧!”

    二娘點點頭:“還請通知烏鴉嶺地兩位老爺子!”拓斜師祖地功法重現人間。溫、苗、駱三家誰也按捺不住。都恨不得馬上就湊在一起仔細商議。

    溫樂陽站在旁邊。訕訕地笑了會。才斯斯艾艾地問他大伯:“那個…婚事……咋辦了?”

    溫吞海一點沒客氣。擡手照著溫樂陽地後腦勺就來了一下:“咋辦了。推遲唄!別人都好說。就是一大群散修亂哄哄不依不饒地!”

    溫樂陽想著都覺得頭疼:“那他們怎麽辦了?”

    溫吞海突然笑了。眼角眉梢酷似溫不做平時地招牌小人笑:“大爹爹推了個一幹二凈。就一口咬定婚期本來就是明年四月初十。是稽非老道自己搞錯了惹地禍。”

    這次連二娘都笑了,溫家大老爺的確能幹得出來這種事。

    溫樂陽卻依舊扭捏,小聲問他大伯:“烏鴉嶺提親……”小易這邊自然不用問,溫樂陽比較擔心的是大爺爺用山貨當聘禮。

    果然溫吞海嘿了一聲,當著二娘的面也不隱瞞,語氣挺郁悶:“差點打起來,駱家兩個老頭子本來是想嫁的,但是咱家帶的那些東西……不過最後總算是解決了,仨老頭現在一打電話還怒氣哼哼的。等你有空上趟烏鴉林,帶著禮物拜拜以後的親家長輩吧!”

    溫樂陽把自己的事問清楚了,心里踏實了好多,這才想起來自己為啥要急急忙忙的結婚:“那坊子里的人……”

    溫吞海笑得胸有成竹:“放心吧!四爹爹坐鎮,不樂神僧現在也傷愈了,帶著尾末在紅葉林不遠處藏著,如果有事隨時可以接應,尾末則照著紅葉林在算,怎麽算的咱不懂,但是據他說進境挺快,這個事情外人不知曉,咱們暫時沒麻煩,只要不驚動了那個正主就成,有不樂神僧照應著,應該沒事。”溫吞海頓了一下,繼續說:“善斷也醒了!”

    溫樂陽立刻凝神:“他怎麽樣?”

    溫吞海的表情挺輕松:“傷的挺重,但是沒有性命之憂,過一段時間就會痊愈,他在鵝羊山的事情也說了,和你們在苗疆得知的三味老道的情形,剛好能對的上。”

    尾隨畫城宗主樂羊瘦金進入銷金窩的三通真人,是三味老道的心腹之一,雖然他也不清楚三味、畫城和旱魃的千年糾葛,但是知道自家的掌門要對付畫城,在銷金窩里的時候,他本來想糾合著祁連仙宗一起向樂羊家發難,結果當時祁連仙宗正在全心全意的對付石林和‘金魑子’,根本沒理他,後來又經過一番波折,三通最終擄走了矮冬瓜樂羊溫。

    溫樂陽一面請秦錐幫著去追下去,另一面委托大慈悲寺出手去查鵝羊道。小兔妖善斷義不容辭,在查出雞籠弟子所說的關於‘溫不草藏著一個影響天下正邪氣運之人’的真相後,又連夜潛上鵝羊山。

    在最近這幾個月里,溫樂陽的遭遇枝節橫生,要麽就是驚天動地的高手輪番登場、要麽就是動輒千年、兩千年的設計浮出水面、中間還夾雜著兩次金毒入體和一次生死毒重塑身骨,整個人最大的感覺就是:目不暇接、腦容量太小,一直沒對小兔妖善斷受傷的事情想太多,現在聽大伯溫吞海的轉述,心里猛地打了個突,暗道了一聲僥幸。

    正道五福各有乾坤,但是現在看來最兇險的無疑就是先前的鵝羊道了,三味的本尊比著萇貍、旱魃毫不遜色,本領自不必說,單單他的三個分身,要殺小兔妖都不是什麽難事。善斷能從鵝羊山上安然歸來,已經算是奇跡了。

    善斷的運氣的確不錯,他上鵝羊山的時候,三味本尊已經奔赴上海,分身‘老大’的神通還被封著,和普通的五福高手沒什麽太大的差別。善斷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麽,正要離開的時候,偏巧這個時候‘老三’回來調集人手,準備啟程上海馳援本尊。

    善斷的行蹤幾乎立刻被分身‘老三’發現,隨即就是一場惡戰,本來善

    如何也逃不出分身‘老三’的追殺,但是就連他自己)+[在幾乎喪命的瞬間,身體里陡然爆發出一股犀利霸道的妖力,重創了敵人同時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溫樂陽聽到這里,皺著眉頭琢磨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呵呵的笑著問:“是萇貍師祖?”

    當初大小兔妖在峨眉山被殺妖擷元的彩虹兄弟打成重傷後,釋放妖身誘敵,萇貍為了追大穿山甲破土,曾經把霸道的妖元種到他們的身體里用來療傷,就連小兔妖自己也不知道,這份霸道的妖元他根本就消化不完,始終藏在經脈間,成了他的保命符。

    :;|,分身老三也由此身受重創,後來到畫城,直接被沙鷹一槍爆頭,由此分身‘老二’也被連累重傷,最終和糖糖樂羊甜同歸於盡。

    彩虹殺妖擷元重創兔妖;萇貍種下妖元為兔妖療傷;妖元爆發傷了分身老三;分身老三重傷在身所以才被輕易爆頭;分身老二因為老三慘死所以功力大損,沒能在巫境里殺掉溫樂陽等人……

    溫樂陽算是明白什麽叫蝴蝶效應了,如果從頭開始算,為啥要殺妖元,還得追溯到萇貍砸冰錐,不對,得從拓斜不搭理萇貍開始……其實說到根上,還是因為兩千多年前那個冒冒失失向萇貍求婚的倒黴妖怪……再往上走就是倒黴妖怪他爸他媽生了倒黴妖怪……我沒法算了!(我特指豆子本人,咱也個臉……)

    善斷當時根本就不知道‘老大’和‘老三’是兩個人,雖然驚愕於敵人的實力高的離譜,但是也沒太多的想法,還以為自己已經重創了三味老道。

    小兔妖死里逃生,身負重傷之下,卻還想著上海溫樂陽的安危,強抑著傷勢趕到上海接應溫樂陽,不過他的傷比自己預料的還要重得多,把大佛珠留給他,略作修養後想要趕回九頂山。

    溫樂陽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溫吞海知道他在想什麽,也瞇著眼睛點點頭:“大慈悲寺兩位神僧對咱們的情誼,夠溫不草後世子孫還到天塌地陷之時!”

    後來善斷在上海又被鵝羊高手發現,逃命的時候被追上,恰巧溫樂陽也正坐出租,最後才又在高速公路上惡戰了一場,保住了性命,當時見義勇為的大貨司機張小花現在還被顧小軍關著不放,顧小軍怕他跑出去瞎說……

    溫樂陽把事情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又繼續問:“那秦錐呢?”秦錐這個人看著沒什麽壞心眼,可功法了得,本領比著普通的五福高手還要高,老兔妖去協防紅印林,這個人沒人控制,擺在家里終歸讓人擔心。

    不料溫吞海卻搖搖頭:“這個一會再說。”跟著伸手一指一直等在旁邊的顧小軍:“他找到九頂山,有件事情要找你,我就把他帶過來了,具體的你問他吧。”

    顧小軍看見輪到自己了,一點也不客氣,直接拉著溫樂陽進了一間屋子,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疊相片遞給他。

    屋子里還坐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看見顧小軍進來立刻站了起來。

    顧小軍指了一下她們兩人,給溫樂陽介紹:“女的是姐姐,你叫她非非就好,男的叫他小沙,是弟弟。”

    女孩子非非的年紀和溫樂陽相仿,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長相談不上多漂亮,臉上還淡淡的綴著幾枚雀斑,但是天生一副笑瞇瞇的模樣,讓人看過去都情不自禁的想要隨著一起出牙齒微笑。

    小沙則是表情僵硬,冷冰冰的,十**歲的年紀,唇下糊著一層淡淡的容貌,眼睛小的好像用鉛筆刀在剝了皮兒的煮雞蛋上刻了兩道縫兒,眼神里滿是不諳世事的青澀。

    溫吞海和二娘也並肩跟了進來,看樣子他們都已經知道顧小軍所為何來。

    溫樂陽對非非和小沙姐弟點點頭,開始看照片,看著看著,狐疑的擡起頭瞅了顧小軍一眼。

    第一套照片是七八個黃發碧眼的歐洲人,有男有女服飾各異,正笑呵呵的指點著周圍的景色,神態里說不出的輕松,一看就是來旅遊的。隨後是每個成員的特寫。

    第二套照片,是十幾個身材矮小面色黝黑東南亞人,臉上都掛著遊擊隊的特有神情,警惕、陰霾,就差在腦門上刻著‘此人危險’或者‘生人勿近’幾個字了。

    第三套照片,是一群印度人。

    第四套照片,分不出是韓國人還是日本人。

    第五套照片幹脆是一群黑人,因為全部體型高瘦面有菜色,溫樂陽斷定他們是非洲來的,而且還是北非。

    ……

    照片都是偷拍,全部外國人,按照種族或者國家區分,一幫一夥,每一撥的人數少則七八個,多則二三十,照片的背景卻全都在中國。

    溫樂陽總算把照片翻完了,笑呵呵的看著顧小軍:“販毒的?走私軍火的?按理說這事不歸你管吧?”

    顧小軍笑了,對著站在他身後一直面帶笑容的女孩子非非揮了揮手:“你先跟他說說,一點不用客氣,該怎麽說就怎麽說!”

    非非楞了一下,笑容變得有些發苦,搖搖頭:“領導,第一次見面,不好吧……”

    顧小軍卻眼睛一瞪:“什麽不好!為國爭光!”

    溫樂陽這個納悶啊,心說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非非的表情也變得哭笑不得,走上來和溫樂陽握了握手,先小聲嘀咕了句:“我是他的兵,一會你別生氣。”說完眨著眼睛,笑嘻嘻的在溫樂陽臉上仔仔細細的看個不停,看得溫樂陽心里發毛,笑也不是,看也不是。

    二娘看著溫樂陽的窘樣哈哈大笑,給他打氣:“好兄弟,瞪她,別怕!”

    非非笑得更開心了,退後了兩步,毫無來由的說:“人的表情,分成喜怒哀樂四大類,另外在加上羞澀、輕佻、猥瑣等等大大小小一共有三十七種表情,而且每一種表情,在五官上相應的體現又都不一樣,要是把一張臉按照額頭、眉心、左右眉頭、左右眉峰、眉尾、上眼角、下眼角、眼神等等,可以分成四十九個區域,三十七種表情在這四十九個區域里的表現,是各不相同的。”

    溫樂陽聽得雲山霧罩,苦笑著搖搖頭追問:“啥意思啊?!”

    非非倒是一點也不著急,繼續往下說著:“每一種表情,都會在四十九個區域里,隨著主人的真實心情而組合,最終合成你現在的表情。比如你開心的時候,四十九個區域里全部笑起來

    真正的笑了。如果你是故作歡顏,就算嘴巴上翹,T[他的區域里依舊會不自覺的反應你真實的心情。”

    溫樂陽愕然,這次聽出點門道了,又重複了一遍:“啥…啥意思?”

    非非沒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回答:“我能看出別人真實的心情,就算最高明的演員,在我面前也沒得掩飾,四十九個區域里隨著心情的表達方式,有很多根本不受主觀支配。”

    溫樂陽咕嚕咽了口口水,這種本事他還從未聽說過。二娘不服氣,笑著問非非:“那你看看我,現在什麽心情?”

    非非的目光在二娘臉上一掃,笑著回答:“沮喪!”

    溫樂陽和大伯溫吞海全都樂了,小蚩毛糾雖然斷了一臂,但是得了師祖爺的一成巫力,得遠大於失,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現在三家得到了拓斜功法的口訣,大家都只有歡喜的份,這個沮喪根本無從說起。

    而二娘的臉色卻倏地變了,楞楞的瞪了非非一會,苦笑著點了點頭。苗不交性情執拗,一直生活在封閉中,對事情的看法和開化同門大不相同,二娘的確是沮喪的,師祖傳承、小蚩毛糾的奇遇固然值得欣喜,但是因為她們耽誤了溫樂陽的婚期,這個疙瘩二娘真就解不開。

    一下子溫樂陽和溫吞海的表情也不自然了,迎著非非的目光,感覺臉上好像一片蟲子在爬。

    非非笑得倒挺自然:“不止表情,語氣上也就幾十種分別,加上十幾種語調的變化,再配合著剛才說的表情觀察,其實我的能力就是測謊,沒人能騙過我。有時候也能跟著猜出真相,不過太複雜真相就猜不到了。”

    溫吞海咳嗽了一聲,大聲說:“我昨天晚飯吃的酸辣湯菜!”

    “騙人!”非非笑吟吟的看著大伯,語氣篤定。

    “吃的烤炸蜂蛹!”

    “不對。”

    “酸魚酸肉!”

    “下一個。”

    “疙瘩面湯。”

    “這是實話。”非非的笑容甜極了,跟著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你還不愛吃。”

    溫吞海臉上的佩服立刻變成了尷尬,二娘也訕訕的笑道:“不愛吃你倒是說啊……”

    這樣的本事,別說演員了,就算是修真道上的高手也蒙不過她,除非擋上臉不說話。

    非非頓了一下,又望向溫樂陽:“剛才你看完照片,嘴上說笑,心里可沒那麽輕松,而且還有些煩躁和抵觸。”

    剛才溫樂陽拿著照片對著顧小軍笑的輕松,但是心里的確惴惴不安,顧小軍只是個普通人,但是他身後代表著什麽溫樂陽很清楚,修真道上如果真出了飛賊,顧小軍也犯不著來找他。溫樂陽真服氣了,立刻就要往深處追問這門學問。

    非非卻笑著搖頭:“這可不能說,讓你們都學會了,我就不靈了。”

    顧小軍這時候才再度開口:“有非非在,你就別掩飾了,沒用。”

    溫樂陽也沒再廢話:“找我什麽事,直接說吧……”他的話還沒說完,顧小軍居然又拿出了一打子照片。

    這些照片和剛才的不同,沒有人全部是景觀,有的是宏偉巨大的石像、有的是色彩斑駁的壁畫,有的則是一塊小小的手工雕牌,而溫樂陽的表情一下子就鄭重了起來,照片上的這些圖騰風格各異大小不一,但是全部都是:九頭蛇!

    顧小軍在旁邊慢條斯理的說:“還記得以前咱們說過一句玩笑話,怪獸屬於全人類?”

    非非從旁邊幫著領導補充:“九頭蛇,在世界各地都有圖騰,古波斯、古希臘、古印度、東非、柬埔寨、日本等等,名稱各異,教義也相差很大,但都拜奉九頭蛇。這些教宗大都經世流傳,一直到今天還有著的崇拜者。”

    “邪教?”溫樂陽一邊問著,一邊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褲子口袋,大伯溫吞海哈哈一笑,居然從自己的褲兜里摸出一根胡蘿蔔,拋給了溫樂陽。

    顧小軍篤定的點點頭:“邪教!不光是現在,無論在哪朝哪代,這些以九頭蛇為圖騰的教派,都被認作邪教。世世代代都被當做剿滅的目標。不過因為這些邪教的核心人物,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所以始終也沒能把他們徹底鏟除……”

    溫樂陽咬著胡蘿蔔,清脆香甜,追問了一句:“特殊本領?”

    顧小軍點頭苦笑:“應該是類似於修真這樣的修煉,也有些神奇的地方。”

    溫樂陽點點頭,示意顧小軍繼續說下去。

    “從一個月前開始,世界上幾乎所有信奉九頭蛇教宗的核心人物,突然來了咱們這里,開始我還以為是某種形式的串聯,但是後來發現,有些偏荒角落里的土著也走出來了,通過各種取道入境。日本》洲這些發達地區的九頭蛇信徒串聯還解釋的通,但是那些非洲大山里的黑人,連‘電’字怎麽寫都不知道,根本就沒辦法通知。而且就他們入境的這段時間來看,彼此間也沒有聯系。”

    顧小軍說完,非非又幫著補充:“所以我們覺得,召喚他們來中國的應該是一種類似於啟示的東西,或者說是所謂的神諭。”

    溫樂陽現在踏實了,知道自己猜的不錯,麻煩果然很大。

    顧小軍沒管溫樂陽的念頭,繼續向下說:“這些人都是所謂的狂信者,意誌能夠抵抗深度催眠,我們問不出他們到底所為何來,又到底要去做什麽。”

    二娘的冷笑,把苗不交的獰戾潑灑的淋漓盡致:“問什麽,都殺了就是了!”

    顧小軍嘿了一聲:“殺?他們什麽都沒幹,我怎麽動手?別說動手抓人了,就是想查我人手都不夠!”

    溫樂陽回頭看了非非一眼,笑著問:“你們領導扯謊,你怎麽不說話?”

    非非笑得像一只小狐貍:“我們領導以前從來沒扯過謊,以後也永遠不會扯謊。”

    溫吞海哈哈大笑,看來最近這陣子他和顧小軍混得比較熟,拍著顧小軍的肩膀:“這丫頭罵你!”

    顧小軍苦笑著說:“也不是人手不夠,我手下人足夠多,但是可用的……”說著,搖搖頭嘆了口氣:“糖糖死了,等於斷了我兩條臂膀!”溫樂陽心里罵了聲老狐貍。

    一提到樂羊甜,愛笑的非非和小眼睛小沙,臉上同時蒙上了一層悲怮。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3 12:22 A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01:00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三章 奇術


關九頭怪物柳相,溫樂陽就沒打算不管,如果真的像T3那樣,世界上所有奉九頭蛇為神祇的宗教都得到了所謂的召喚,是不是這頭怪物已經逃脫了黑白島,溫樂陽說什麽也要查清楚了才甘心。

    “雖然以前沒打過什麽交道,但是總算在糖糖那里和昆侖道掌門有過一面之緣,所以這些外國邪崽子一入境,我就派人去了昆侖山,想了解一下黑白島現在的情形,結果沒找到人,劉正不知道去了哪里,留守的人根本不知情。”

    溫樂陽嗯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外國人都聞風而動,那咱們這里有沒有拜柳相的門宗?他們有沒有動靜?”

    顧小軍哈哈一笑:“這句話問到點子上了!”

    非非接口說了下去:“咱們這里的修士,無論正邪還是山宗世宗,拜奉三清佛祖或者天地自然,幾乎沒有拜這種邪物的。”

    溫樂陽笑著點頭,看來東方的修士信仰,大都還是很健康的。

    非非一眼就看出了溫樂陽想法,也跟著笑了:“不過也有一個小小的散修門宗,偷偷的拜祭柳相,和那些外國人一樣,突然活動了起來,現在已經被領導布局拿下了,雖然什麽都問不出來,但是……”非非突然閉上了嘴巴,似笑非笑的看著溫樂陽。

    溫樂陽的臉立刻僵硬了,這女人的目光太厲害,比著讀心術也差不了多少,在她的目光下,溫樂陽很沒有安全感,甚至連思想都凝固了似的,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接著非非的話往下問:“但是什麽?”

    顧小軍咳嗽了一聲:“但是我們現在多了一個混進去的機會,跟著那些外鬼邪崽子一路往里走,看看他們去幹什麽。”

    “要我裝成拜柳相的散修?”溫樂陽也不傻,一下子就明白顧小軍來找自己幹什麽了,否則人家根本就犯不著和自己說這些,隨後根本不等顧小軍回答,又繼續問:“為啥是我,你的人呢?”

    顧小軍搖了搖頭:“我們是安保部門,不是野心博士的實驗室,我的兵也都是正常人……”溫樂陽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非非,心說她也算正常人?非非立刻對他報以甜甜的微笑。

    顧小軍知道溫樂陽想什麽。也出了一絲笑意:“我地人都在自己地領域有著出色地地方。是名副其實地精兵強將。但是他們地長處大都不在於個體地對抗。平時我們對付修真者。是依靠充分地準備。並借助軍方地力量。用科技對道法。以有心坑無心。所以以前一直無往不利。”

    非非和顧小軍配合地時間很長。兩個人早有默契。立刻接口繼續說:“而且。國內地修士、門宗都不願和世間有太多地牽扯。所以我們以往對付地人。都是個別份子。沒有大規模團體。這次不同。十幾個勢力加起來幾百人。上面不讓抓只讓監視。可是外圍監視地力度根本不夠。可是事態萬一擴大。我們偶沒有反應地時間。所以我們要混進去。做貼身跟進。如果有緊急情況可以隨時出手制止。”

    顧小軍最後斬釘截鐵地說:“所以。我需要一個能對抗他們、而且和我出發點一致地人!如果糖糖還活著。我不會來找你。”

    溫樂陽把最後一截胡蘿蔔扔進嘴里:“不用總用樂羊甜點我。我答應過他幫你。而且這件事也和我們有關。”說著頓了一下:“就我自己嗎?”

    非非笑道:“當然不是。你就算混進去了。聽得懂人家說話嗎?反正我沒指望他們入境前都學習中文。”

    顧小軍也笑了。指了指非非和身後一直站得筆直從頭到尾一言未發地小眼睛小沙:“他們兩個和你一起去。非非會幾國外語。而且能判斷謊言觀察內心。至於小沙……”

    他的話還沒說完,溫樂陽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略略皺起了眉頭:“這些人和咱們的修真道沒一點聯系吧?”五福齊聚九頂山之後,溫樂陽就在修真道上聲名鵲起,這次要想再混裝成散修,最基本的前提就是保證別被人家認出來。

    顧小軍的眼力很毒,似乎比著非非也不遑多讓,已經明白了溫樂陽的意思:“放心,這個事情交給小沙,他的本事,呵呵,挺有意思的!”

    溫樂陽有些納悶的看了看小沙,又看了看顧小軍:“挺有意思?”

    小沙居然點了點頭笑了一下,本來就小的眼睛都快找不到了:“是挺有意思的!”說著,伸手在自己臉上搓了搓,手再拿開的時候,小沙整個就換了一個人,從一個青澀倔強的少年一下子變成了個愁眉苦臉的中年人,跟連吃了一個月的瀉藥似的。

    溫樂陽樂了:“易容術?”仔細看的話,小沙的眉眼五官根本沒變化,但是整個人的動作舉止甚至眼神表情都在調整之後,立刻讓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完全沒法和原來的小沙聯想到一起。

    小沙卻搖搖頭,跳到了屋子外面,對著溫樂陽招呼道:“看好了。”說著,背起雙手蹦蹦跳跳的一路小跑向前跑去。

    溫樂陽立刻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在小沙身後霍然留下了一連串巨大的腳印,每個都有一米多長,五趾清晰可辨,只有身高十米的野人才能留下這樣的足印。

    等小沙在跑回來的時候,跟在他身後的足印就變成了一串雞爪印。

    就連見多識廣的大伯溫吞海都嘖嘖稱奇。

    小沙卻意猶未盡,轉了兩圈之後跑到不遠處的一口井邊,搖著轆轆滿滿的打了一桶水,舉起來開始咕嘟咕嘟的喝,桶子雖然不算大,但是城里人常用的塑料紅桶也毫不遜色,那麽一大桶誰,竟然全被小沙喝光,一滴也沒灑出來,小沙卻意猶未盡,又打了一桶,溫樂陽身子一晃閃到井邊,新打上來的井水滿滿盈盈,就那麽有被小沙一口一口的喝光了。

    一連四桶之後,小沙才痛快的一抹嘴巴,痛快的笑道:“喝飽了!”他的肚子卻一點沒鼓。

    溫樂陽這次真傻眼了,愕然問:“水呢?哪去了?”,這四桶水加在一起也一百多斤了,打死他也不相信,小沙能全把它喝掉,不過眼睜睜的,桶子空了,水沒了。

    小沙平時繃著臉挺嚴肅,說話的時候卻隨和,搖搖頭:“吃飯的本事,不能隨便說。

    非非笑呵呵的走過來,跟溫樂陽說:“小沙的本事,亂七八糟各種各樣,但是總結起來就四個字:民間奇術。”

    小沙點頭附和:“各種各樣的民間偏方±俗小術我都懂一些,大都是糊弄人的,不過也有的挺稀奇,道理我也說不明白,比如長凳打架。”

    溫樂陽饒有興趣的追問:“長凳打架?”

    小沙煞有介事的用力點頭:“淮陽的山里流傳著一個方子,用方子煉出藥物,抹在兩條長凳上,兩條凳子立刻就會打起來,直到其中一條被打散才算完,這個方子我試過,確有其事,而且不是什麽障眼法之類的把戲……”

    溫樂陽大喜,他們溫家對‘方子’這種東西毫不陌生,當場就要小沙把方子拿出來研究,顧小軍趕緊打斷了他們:“除了這些之外,她們也經受過嚴格的訓練和考核,身手不能和你比,但是一般人也靠近不了。

    而且為人機靈心眼活泛,這次和你一起,只有幫忙的好處,不會拖累你的。”

    溫樂陽點了點頭,有些期待的望向顧小軍:“那你會什麽?”

    顧小軍出乎意料的大笑:“乒乓球算嗎?”

    非非笑著補充:“領導是坐鎮的,他不去!”

    溫樂陽似乎有點失望,他比較喜歡被領導,這樣不用太費腦筋:“就我們三個?”

    話音未落,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鏗鏘有力的響了起來:“咱們四個!”旋即,醜漢子秦錐扛著他的唐刀,大步從另外一間屋子里走了出來。

    顧小軍和大伯溫吞海幾乎同時苦笑著搖頭,望向溫樂陽的眼神里充滿了無奈。

    秦錐在九頂山這段日子過的不勝其擾,他留在溫家村一來是為了守著十九;二來為了守著溫樂陽,好時時試招,爭取早一日悟出下一重‘破勢’的境界,打敗溫樂陽把十九娶走。結果沒過兩天溫樂陽就走了,沒人給自己試招不說,十九也從來不用正眼看他,更要命的是自己一練刀法,立刻就會跳出來七個胖子指指點點大放厥詞,指摘著自己哪里練得不對哪里耍得還行,偏偏又不肯和他動手。秦錐別說悟出下一層‘破勢’了,就連自己現在這層‘藏勢’都快忘了。

    銷金窩已毀,他的功法要想再有所突破,就必須尋找一個好對手,總想著溫樂陽有一天能奇跡般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然後又奇跡般的被自己一刀砸倒……

    因為各地九頭蛇信徒齊來中國的事情,顧小軍親自去九頂山找溫樂陽幫忙,溫家幾位家長自然要先問清楚事情的經過,秦錐是修士,雖然沒在屋里,但是也聽了個一清二楚,武癡也好、重信也罷,他骨子里就是個愛熱鬧的人,此刻又無所事事百無聊賴,這種事他不知道也就算了,讓他知道了,想要不帶著他那是萬萬不可能的,老兔妖人在紅葉林,他要跟著顧小軍來,溫家村里誰能攔得住他。

    不過顧小軍倒挺高興,雖然他對秦錐不了解,但是單以信仰而論,柳相是源自洪荒的不祥之物,絕大多數修士無論正邪都對這只九頭怪物抵觸之極,所以在身份和企圖上沒有啥可懷疑的,加之秦錐修為很不錯,如果不是心眼不太靈活,甚至單獨讓他和自己的人去混進去都沒問題。

    溫樂陽嚇了一跳,哭笑不得的問秦錐:“你知道咱這趟是幹嘛去嗎?”

    秦錐傲然一笑,在醜臉上擠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駭人笑容:“打外國人!”秦錐有時候一根筋,但是絕不像彩虹兄弟那樣傻,他直接撿出了溫樂陽此行的根本:如果能查出來為什麽,自然最好,要是到最後也查不出來,就寧打錯毋放過,反正信柳相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秦錐說完,伸手拍了拍溫樂陽的肩膀:“放心,秦錐是信人,這一路保證聽你吩咐!等完了這場熱鬧,咱倆再打不遲。我已經想過了,想要悟出下一重,只能不停的打,與其去大慈悲寺、鵝羊道、昆侖道打,還不如跟你去和外國人打!”

    溫樂陽笑嘻嘻的問他:“你怎麽不去一字宮打呢?”

    秦錐哈哈大笑:“一字宮可不能打!不僅不能打,而且誰打一字宮我還得打誰。要是打不過,喊你幫我一起打。”

    溫樂陽嗯了一聲,心說你還真沒拿我當外人……

    這次冒充東方的九頭蛇信徒的小組,本來各有所長都是精兵強將,但是因為秦錐的加入,蒙上了一層怎麽也抹不掉的怪異氣氛。

    結婚要等到明年初夏;萇貍師祖傷愈要等幾個月;抓躲在生老病死坊里的算者要等尾末算出來再說;鉆研重現拓斜師祖留下的功法,溫樂陽根本就幫不上忙,這個事情依靠的不是神通大小,而是對家學理論的紮實基礎,最近的幾個栽於溫樂陽來說是難得的安逸,同樣也無所事事,尤其因為九頂山習俗,定下婚期之後直到大婚之前,新人不能見面。再加上顧小軍的事情關乎九頭蛇柳相、他又在樂羊甜死前承諾過,自然義不容辭。

    溫樂陽又把自己和小蚩毛糾在巫境里悟出的‘大家的功法都練歪了’的想法,仔細的囑托給大伯,生怕家里人按捺不住欣喜,三家湊在一起直接施術,其他兩家好說,溫家人可是自斷經脈就得搭上一條人命。

    溫吞海把那只沒電的手機貼身仔細放好,笑呵呵的點頭:“放心吧小子!有事隨時和家里聯系。”

    溫樂陽也沒再廢話,和秦錐一道,跟著顧小軍、非非小沙姐弟走了。

    那個拜奉九頭蛇散修的小門宗叫做‘九歸’。已經被顧小軍抄了,溫樂陽一行人離開了苗疆之後,直接去了位於武漢鳳凰山里的‘九歸宗’,在那做了幾天的特訓。

    顧小軍從抓到的九歸弟子口中雖然得不到有效的口供,但是從門宗里找到得到了不少關於敬奉相柳的儀式和記載,溫樂陽翻著看了幾眼臉色就變了,秦錐更加暴跳如雷,大聲罵了句:“該殺!”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四章 小鎮

歸不過是個散修里不起眼的小門宗,道法神通上沒什)T地方,平時很少和外人接觸,甚至說他們是‘天算門’那樣的隱修也不為過,只顧過‘九歸’偶爾會在重大的修真道機會上一下面,由此才留下了個門宗的名字。

    直到這次全天霞信奉‘九頭蛇’的邪教蜂擁而動的時候,這個門宗的弟子也隨之躁動起來,這才被顧小軍看出了端倪,直到炒掉了他們之後大家才知道每逢月中,都會供奉祭品拜祭九頭蛇,無論是‘祭品’還是拜祭的手段都讓正常人熱血上湧,一個小小的門宗幾千年下來,慘死在他們手里的‘祭品’何止萬人!

    在所謂的‘特訓’里,精通民間奇術的小眼睛小沙腦筋奇好,幾乎過目不忘,很快就記住了這些複雜、血腥而詭異的儀式,對這個門宗關於九頭蛇柳相的認知、描述和記載也迅速的掌握。

    除此之外,幾個人還一起對國外的這些所謂的‘洋修士’的能力、法術手段做了些了解,不過這方面的資料有限,而且也沒什麽特異之處。

    溫樂陽現在的本事,幾乎和老兔妖不樂平齊,放眼天下除了有數的幾個絕頂高手之外,幾乎沒人是他的對手。而這些高手,三味已死、萇貍、錐子、旱魃、天書、天畫盡數重傷,天音始終沒見過面,真要有個人跳出來指著溫樂陽鼻子說:你現在是天下第一高手!溫樂陽一定會在嚇一跳之余偷著笑兩聲兒。

    秦錐在悟透‘藏勢’之前,神通比著五福里‘青鳥’、‘麻赫水’這些僅次於掌門之下的一流高手毫不遜色,在銷金窩里和溫樂陽打了個旗鼓相當,現在悟出了藏勢,功力突飛猛進,即便比不上小兔妖善斷,恐怕也不遑多讓。

    哥倆雖然談不上輕敵,但是也的確不太擔心。

    顧小軍盡職盡責、一本正經的囑咐他們:“這些邪門歪道,能在千萬年的國家打擊下繁衍生存,肯定都有自己的長處,尤其這回來的全部是邪教里的核心人物,你們最好還是小心點,不是說實力不行,是別中了人家的門道!”

    溫樂陽一邊苦笑一邊抖落著手里薄薄的幾張紙:“你說的我明白,可是就沖這些一共沒有十張紙,怎麽準備啊!”

    別說顧小軍,恐怕就是這些拜奉‘九頭蛇’的本國特勤,都不了解他們的功法各自是什麽樣子,溫樂陽手里所謂的資料,也僅僅是些地域性的巫術或者邪術的介紹,勉強算得上能用來參考。

    在七天之後,顧小軍終於掌握了這些外國團夥的運動方向,他們入境之後,先是四處遊蕩,毫無方向和痕跡可尋,終於在幾天前,從四面八方向著西部緩緩前進。溫樂陽等人的準備功夫也做得差不多了。

    在出發前。神奇地小眼睛小沙讓溫樂陽放松之後。狠狠地在他臉上揉了幾把。溫樂陽再照鏡子地時候。果然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他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地少年。

    單純看五官。無論哪一樣擺出來。都還是溫樂陽。臉上也明明沒有膠水黃泥之類地東西。可是現在地溫樂陽就是變了個樣子。從精神到氣質。從表情到神采。全都成了個毛頭小子。

    小沙也對自己地表現挺滿意。笑著拍了拍手:“以後每隔十二個時辰。我就得捏你一次。要不就變回去了。”

    溫樂陽點點頭。笑呵呵地提醒:“那你註意。照著一個樣子捏。別捏一次變一回……”

    這次進入國內地。是散布在世界各地地九頭蛇地教門核心。到現在為止已經來了十七支人馬。從東、南、西亞一直到歐洲、南北美、非洲各個地域各個種族地人都有。這些人本身都是邪教成員。組織嚴密行蹤低調。但是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麽聯系。更沒有接觸。就好像不同群族地候鳥。從四面八方向著一個地方遷徙。

    這給溫樂陽一行人地行動提供了極大地方便。反正大家誰也不認識誰。別人怎麽走。他們就跟著怎麽走。現在這些人都還在繁華地區轉悠。始終在顧小軍地視線中。而溫樂陽、秦錐、非非小沙姐弟四人也在此時離開了武漢。他們幾個人也和那些外國人一樣。四處亂轉。大地方向始終牢牢地指向西北。

    溫樂陽這次也切實感覺到,身後又一個強大背景支持帶來的好處,無論敵人是在北京、錦州或者海口、桂林,他們的行蹤時時刻刻都能反饋到自己這邊,甚至只要他想,就可以知道這些人晚上吃了幾碗幹飯。

    溫樂陽等人現在要做的,也僅僅是壓住步調,向著大方向運動。

    他們一路遊山玩水,越是往西走,和那些外國邪教信徒的形成,交匯也就越多。隨後的路程對於溫樂陽一行人來說也就更加簡單了,就算沒有顧小軍的遙控,他們只要隨便跟住一支隊伍也就可以了,大家都是同路,幾乎都不存在什麽跟蹤的概念,甚至可以說,溫樂陽身後的一支隊伍還在跟蹤著他們。

    而溫樂陽四個人在一路上,始終都在小眼睛小沙的帶領下,每天堅持不懈的完成一邊祭拜儀式,當然不敢用真用祭品,就是比劃個樣子。

    根據顧小軍傳來的信

    他隊伍祭拜得也挺勤。

    蘭州、西寧、敦煌一直進入**,非非滿臉笑意的對溫樂陽說:“這條線你要跟旅行團走,沒四千塊錢別想下來!”

    溫樂陽點點頭,一點沒見外的回答:“你們要是給我按鏢師結算費用,肯定能把旅遊費抵回來!”

    湛藍得宛若要滴出水來的天空下,偶爾幾行白雲愜意的閑浮著,在它之下,無論是草木人畜還是遠山碧湖都被映襯的熠熠起來,遠古的寂靜與虎虎的生氣,凝結成亙永不變的安詳。

    不過入藏的第三天,大夥就接到了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消息,他們那些一路逶迤磨磨蹭蹭的邪教同行們,幾乎每個‘團兒’里,都爆發了高原反應,病倒了一大片。

    小沙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嚇了一跳,小眼睛里滿滿的都是詫異:“這些人平時也都修煉自己的秘術啊,身體這麽不結實?”

    非非依舊是滿臉的笑容,理所當然的回答:“修士再怎麽強也是人,第一次來高原有反應很正常,不過估計著,應該比普通人適應的更快一點吧。”

    小沙也恍然大悟,滿臉壞笑著扳著手指頭數:“非洲的、東南亞的》洲的……別說,全加起來海拔二十米。”

    溫樂陽也樂了,問他們姐倆:“你們上了高原沒事吧?”他被生死毒重塑身骨,到了**,除了感覺空氣沁人心脾的純凈之外,沒有一絲的不適應。

    非非搖著頭,在笑容里不經意的透出了少許的得意,畢竟也只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正是燦爛的昂揚年華:“沒任務的時候我們每年都上高原特訓,早就習慣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秦錐踉踉蹌蹌的推門進來了,嘴唇紫得跟海帶似的,眼神撒亂的飄來飄去。

    小沙一把抓起秦錐的手看了看,隨即苦笑著對另外兩個人說:“笑話別人,遭報應了……他高原反應了。”秦錐的指尖也深暗發紫,看著異常嚇人。

    秦錐難受的喘氣都費勁,還嘶啞著還嘴:“你笑話別人,遭報應的為啥是我?”

    小沙哪顧得上跟他鬥嘴,趕緊從隨身攜帶的藥囊里翻出一大堆藥,什麽高原康、高原安、高原寧、高原健……

    秦錐卻哈哈一笑,嘴里還貧著:“有高原紅嗎?”說著,扛起自己的唐刀就向外走:“我就是來打個招呼,出去一兩天!”

    溫樂陽一把拉住了他:“幹啥子?”他知道秦錐這人比較不靠譜,不敢在他重病的時候放他出去亂跑,據他所知高原反應的至死率可不低。

    秦錐跟拉風箱似的呼呼喘了半天,才無比吃力的回答:“這就是勢!勢逆,剛好練刀!”說完歇了會,才繼續補充道:“我有分寸,一兩天功夫,弄懂了這里的勢,我的病不藥而愈。”說完拼了吃奶的力氣,把溫樂陽甩開,推門走了。

    溫樂陽滿臉愕然,非非小聲安慰著:“莫急,周圍還有咱們的人跟著,出不了什麽事。”

    其他的隊伍都人仰馬翻,這時候就顯出不同邪教素質的高低了,來自富庶開放地區的邪教徒求醫問藥,來自偏荒封閉地區的邪教徒則開始跳神驅魔……

    當天晚上,非非的臉色難看無比的告之溫樂陽,秦錐失蹤了。

    溫樂陽大怒,連夜出去找人,結果第二天傍晚,秦錐滿面紅光的自己回來了,大夥這才放了心。

    小眼睛小沙深諳民間奇術,一直也都在和修士打交道,但是在他眼里,修士的功法卻是玄之又玄難以理解,很有些驚訝的摩挲著自己後腦勺:“真能弄清楚這里的勢,然後就沒高原反應了?”

    溫樂陽心情暢快,大笑著替秦錐解釋:“他修的就是勢神通,他有自己的勢,而這里的天地也有自己的勢,他要弄清楚天地之勢,之後才能調整自己的身體,這叫…順勢?變兩勢相逆成兩勢像輔……我也不太懂,不過琢磨著,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說著,把征詢的目光望向秦錐。

    不料秦錐卻一把把自己的唐刀扔在地上:“放屁!剛練了兩下就暈了,讓牧民救了,高原康!”

    ……

    秦錐本來就體壯如牛,但是要不是自己瞎撲騰,挨上一兩天自然也就適應了,現在吃過藥也就沒事了。連秦錐都被高原給反應了,更毋論那些外國邪徒,七八天之後等他們再度出發的時候,幾乎每支隊伍都留下了幾具屍體。溫樂陽這一行人,也隨之啟程。

    最純凈的青藏高原,輕描淡寫的說出了他的威嚴。

    隨後的路程里,那些柳相信徒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少,漸漸肅穆起來,而溫樂陽等人的情報支援,也少了許多,藏區地廣人稀,敵人又都修煉有古怪的功法,想要靠近監視十分困難。

    非非和小沙始終在不停的分析著這些邪徒的目的地,最終按照路線的趨勢得出了結論,拉薩。

    不過邪徒們一點沒給非非姐弟面子,幾支隊伍路過拉薩根本就沒停留,其他的隊伍幹脆就繞了過去,根本沒進拉薩城,而是繼續向北,終於在幾天之後,緩緩集結到了一個叫做‘徙爾’的小村落,隨後全部駐紮了下來。

    所有拜祭九頭怪物的邪

    總算、也終於為溫樂陽標明了他們的目的地——在徙T7方不遠,就是藏傳佛宗的聖湖‘納木錯’。

    納木錯湖又叫騰格里海,在藏語中是天湖的意思,信徒們尊其為四大威猛湖之一,傳為密宗本尊勝樂金剛的道場。這片純凈之水既是信徒心中的聖地,也是西北旅遊的重點景區。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3 12:23 A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01:00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五章 淘汰


小軍壓低聲音,不徐不疾的說:“徙爾小鎮毗鄰納木9T在交通線上,沒有遊客落腳不算稀奇,但是連一個路過的朝聖者都沒有,這就不對勁了吧?”

    納木錯是藏傳佛教的聖地,每年春夏之際,都會有大批的信徒從四面八方去朝聖,其中不乏為表虔誠一路苦行而至之人,這些苦修者才不會理會什麽交通線公路,在他們心里,腳下的崎嶇是就是功德∮線盡頭的納木錯就是歸宿。

    可是這些苦行之人,到了小鎮邊緣,都會繞開,不會穿越而過,更不會在此投宿。

    “因為這個小鎮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佛徒。”顧小軍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語氣很重。

    **的宗教歷史源遠流長,卻並不發雜,源自藏地的苯教與舶來的佛教結合而成現在的藏地佛教,溫樂陽雖然不了解**,但是他也知道,藏民的信仰大都虔誠,無論是布達拉宮還是納木錯湖,早在一千多年里,成為了藏民的精神的寄托和信仰的歸宿。

    顧小軍繼續說:“這個小鎮緊靠著納木錯湖,但是鎮上的人卻不是佛徒,在許多藏民眼里,這本身就是一種罪孽,所以沒有人願意進來。”

    小沙把眼睛都快瞇沒了,搖著頭滿臉疑問:“那也不對勁,藏民民風彪悍,會容下一群不信佛的人住在聖湖邊緣?”

    顧小軍沖著他一瞪眼,相比之下老頭的眼睛顯得很大:“聖湖邊緣,豈容打打殺殺,這里的人雖然不信佛,但是也不毀佛,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兩不相幹!你以為藏地高僧都像你似的,動不動就打架?”

    溫樂陽這才知道,原來小沙也是個爆脾氣。

    “不過……”顧小軍語氣一轉,又把話鋒兜了回來:“倒是有記載,曾經在七百年,有些藏民曾經要他們搬離這里,險些就釀成了沖突,不過被當時正在湖邊轉經的格西大喇嘛制止了,從那以後,也就沒人在理會這個這里。”

    非非楞了一下,有些意外的問:“七百年前,就有這個鎮子了?”隨即看著溫樂陽滿臉的納悶,微笑著解釋:“一個偏荒小鎮,歷經七百年,要麽會發展壯大,要麽就會消亡無蹤,特別是這里,幾乎與周圍格格不入,要是能傳承七百年,可真就稀奇了!”

    溫樂陽倒是不覺得怎麽樣:“溫苗駱三家以前也不和外人接觸。傳承了兩千多年。”

    非非搖搖頭:“不一樣。你們三家是隱世。但是不是絕對地與世隔離。溫家地姑娘要出嫁。溫家地男人也會把外面地媳婦娶回來!就算最封閉地青苗。也會和附近地苗人通婚。要真地算起來。你們三家在外面地支脈。可也不得了呢!”

    顧小軍從旁邊點點頭:“沒錯。徙爾鎮子里地人。一來幾乎不和外人接觸。二來外人也不會和他們接觸。別說幾百年或者更長。就是幾十年。按理說都堅持不下來!”

    溫樂陽舉著半截胡蘿蔔。臉上都是納悶。看上去很不聰明:“那他們都是怎麽回事?總不可能都……”說著半截。突然想起來一個讓他無比驚駭地可能性:“不會都是活了幾百上千年地老妖精吧!”

    在現在地修真道上。不算大小兔妖、黑白島劍仙這些怪物。一般地高手能活個二三百歲就算是高壽了。無論是已經去世地三百歲地紫雀真人、還是二百多歲地大慈悲寺希覺老和尚。都在修真道上大有地位。

    要是這個鎮子上地人。都是千年修行。那實力自然也就不用多說了。

    顧小軍搖搖頭,神色雖然凝重,但是沒有一絲氣餒:“這就不知道了,藏地神秘,流傳下來的經史本來就不多,關於徙爾小鎮的記載就更少了,反正咱們已經來了,想不出所以的東西犯不著瞎猜,走著瞧就是了!”說著,從自己的行囊里翻出了一個不算小的書包遞給小眼睛小沙,跟著,溫樂陽居然發現,平時都那麽一本正經的老頭兒臉上,現在正流淌出一絲猥瑣的笑容。

    小沙不明所以的打開書包,從里面拿出一個好像折疊起來的塑膠口袋似的東西,隨即哎喲怪叫了一聲,臉色瞬間通紅。

    非非也驚叫一聲,跳起來就往帳篷外面跑,沒想到正和閃身進來的秦錐撞了個滿懷。

    秦錐身形靈巧,伸手輕輕扶住滿臉通紅的非非,正要說話突然看見了小沙手里的玩意,滿臉好奇的笑問:“這個做的真靈巧,幹什麽用的?”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對著一個口袋上的氣嘴用力吹下。

    修士的氣息果然不同凡響,嘭的一聲,一個真人大小的、不知道什麽材質但是手感一流的充氣娃娃霍然出現在秦錐的手里!

    顧小軍努力維持著滿臉的嚴肅,對著小沙說:“少瞎想!今天就是月中,九歸門人要祭祀的日子!現在所有的邪教就在這里,沒有祭品,你們糊弄的過去嗎?”

    溫樂陽哭笑不得:“用充氣娃娃祭祀,這不是糊弄,這是直接往其他邪教臉上抽大嘴巴!”

    非非卻紅著臉搖了搖頭,指著小沙:“他…他有辦法!”

    小沙的臉都快變成紅布了,苦笑著望著溫樂陽:“民間小術里,最多的就是障眼法,有個這個在手里……”說著,拍了拍充氣娃娃:“過關問題不大!”

    溫樂陽哪肯相信,在‘九歸’的獻祭里,一個活人要被分成:皮、骨、血、肉外加五臟整整九份,來祭奉柳相的九個頭顱,而且先不論高深莫測的小鎮居民,就這些外國邪教徒也都不是普通人,眼力自然不差,想用充氣娃娃蒙混過關純屬胡鬧。

    不料小沙卻揚起了下頜,傲然笑道:“你看不出

    桶水喝到哪去了,等到晚上也自然不會知道這是個充不過……”小沙突然洩氣了,沖著他們領導直抖手:“過程好辦,但是其他的東西,皮肉骨血什麽的,你總不能讓我憑空往外變吧?”

    顧小軍嘿嘿一笑:“那些東西我早替你預備好了!來之前找醫學院弄得。都在行囊里,到時候你還得弄點熱氣出來!”他們跟著邪徒們一路遊山玩水,進入藏地的時候已經是九月初了,晚上的氣溫不過幾度,鮮活的血肉都會蒸騰起熱氣。

    溫樂陽和秦錐兩大修真道的年輕高手對望了一眼,各自在腦門上串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小沙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箱子,箱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一個一個小格子,分門別類的裝著小工具、草藥、顏料等等各種各樣的東西,比著一個雜貨鋪還全,小沙挑挑揀揀的往自己身上藏東西,準備著晚上祭祀的時候大顯身手。

    非非看著溫樂陽滿眼好奇的目光,笑著給他解釋:“小沙精通的民間術,也叫江湖術,說穿了就是舊時候的江湖人本事,江湖上的戲法,分為金、皮、彩、掛、平、團、調、柳小八行,都是靠著技藝混飯吃的。”

    溫樂陽挑了挑眉毛,大感興趣:“細致點說!”

    “金是算命、皮為走方郎中,彩是耍戲法的、掛是打把勢,平是口活指的說書相聲,團是乞兒、調是吹鼓槓房,柳是梨園行(小八行的出處來自《奇門怪譚之騙術江湖》一書)。這八門里的手藝人各有各的本事……”

    秦錐打斷了非非,不以為然的笑著:“別的還好說,說書相聲這一門有什麽絕技?”

    他話剛說完,耳邊突然想起了溫樂陽輕蔑的罵聲:“錐乃蠢人,榆木腦袋!”

    秦錐霍然回頭瞪著溫樂陽,溫樂陽剛忙擺著手搖頭苦笑:“不是我說的!”話音未落,秦錐的聲音在帳篷里又響了起來:“說的沒錯,錐乃實心的蠢人!”

    秦錐突然聽到自己的聲音,嚇得怪叫了一聲,手握唐刀警惕的望著四周。

    跟著,一陣喝彩和著掌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來,再看顧小軍和非非,兩個人都嘴角含笑站在原地沒動,小沙則一直在收拾著自己的工具,嘴巴閉得緊緊的。

    秦錐憨直,可不是真傻,很快就琢磨了過來,用刀柄輕輕捅了捅小沙的屁股,嘿嘿笑著挑起一根大拇指:“了不起,這些聲響怎麽弄的?”

    小沙也笑了,還是原來那句話:“吃飯的本事,不能告訴你們,不過這就是平字門傳下來的伎倆。”

    秦錐大開眼界,意猶未盡的追問:“那梨園行有啥絕技?”

    “名伶百變,一人千面。”小沙簡單的解釋了下,跟著伸出左手,現在在跟前放著的充氣娃娃身上抹了一下,旋即右手握住短刀出手如電,在娃娃的脖頸中狠狠的插了一刀,立刻一聲慘叫響起,整個娃娃都顫抖了起來,刀子拔出的時候,娃娃不僅沒爆開、洩氣,甚至還隨著刀鋒飆起了一蓬鮮血。

    秦錐明知道是假的,可是額角還是凝出了幾滴冷汗。

    小沙卻喜滋滋的看著領導:“假人的幾個大關節做的真不錯,都活絡的很,很好擺弄。”

    顧小軍笑得滿臉猥瑣:“當然,這是最好的!”

    小沙點點頭充滿職業態度的說:“成了,一會我把它打扮成活人沒問題了。”

    顧小軍大喜:“好!完成任務以後,這個娃娃就獎勵給你!”

    溫樂陽對小沙佩服的五體投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本事教給我幾樣,我拿自己琢磨的方子跟你換!”

    秦錐也立刻湊過來:“我教你練刀,咱倆也換。”

    三個小夥子嘻嘻哈哈的商量著互換絕技,溫樂陽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側頭望向顧小軍:“晚上其他邪教要是也用活人祭祀,你管不管?”

    顧小軍似乎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胸有成竹的一笑:“放心,這一路上我都弄明白了,你沒看他們的隊伍里,人越走越少嗎?”

    溫樂陽楞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他們用自己人獻祭?!自願的?”

    顧小軍點點頭:“都是一群魔障,死了還覺得光榮,老子才懶得管!咱們不用去看他們,只按著‘九歸’門宗的程序走就成。”說著頓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麽,轉頭望向秦錐:麽?怎麽……”

    秦錐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為啥跑回來的了,急忙對著大夥說:“一夥子鎮上的人,開始挨個串營,進去說上幾句話就走,隨後我看老外們就開始各自商量了。”說完,秦錐的臉紅了,訕訕的笑著:“鎮子上的人說的是藏語,老外們說的外國話,我都聽不懂。”

    顧小軍的眼色里有幾分興奮,有人找上門,總比這麽傻等著要強得多。小沙則手腳麻利的把充氣娃娃的氣給放了,往自己的睡袋里一塞,隨即開始著手選擇衣服和顏料,準備把假人化妝成真人。

    沒過多少時間,他們帳篷的門簾一挑,幾個藏民出現在門口,其中一個走了進來,眼神根本就不看他們,只是盯著地面,用藏語淡淡的說了幾句什麽,跟著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轉身就走了,不知道是因為溫樂陽一行人少,還是營地的位置原因,幾個藏民在去過所有九頭怪信徒的營地之後,才來到他們這里。

    顧小軍、非非姐弟都懂藏語,幾個藏民一走,顧小軍的臉色立刻就陰沈了下來,皺著眉頭開始沈思,非非低聲對著溫樂陽翻譯著剛才對方來說的話:“現在一共來了快二十撥

    但是最終只能留下九支隊伍!藏民說咱們是自己離開別人趕走或者打死,他們不管。”

    溫樂陽擰著個眉頭:“因為九頭怪物,所以要留下九支隊伍?那要是殺紅了眼,剩下了八支隊伍怎麽辦?”

    非非聳了聳肩膀,做了個無可奉告的俏皮笑容:“這個不知道,他們還給了期限:明日黎明開始,三天內結束,如果到時候剩下的隊伍還超過九支,他們就不管我們了。”

    溫樂陽瞇著眼睛:“什麽意思?”

    非非還是那副無奈的神情:“我想應該是去辦什麽事情吧,剩下九支隊伍可以通行,要是剩下十支,他們就幹脆一個也不帶著去。”

    秦錐哈哈大笑,滿臉的不在乎:“留下九支隊伍?這麽多,就算留一植用不著擔心!不過你打架的時候小心點,”說著用刀鞘敲了敲溫樂陽的肩膀:“掐準了數兒,別打的只剩下八支隊伍,少了一個可不好湊。”

    顧小軍可不想秦錐那麽沒心沒肺,神色凝重的搖著頭:“留下來不難,但是想要不引人註意……”

    而此刻,外面明顯比著剛才要亂了一些,腳步聲和說話聲隨著高原上的風,不停的飄蕩傳搖著,溫樂陽等人走到帳篷外,遠處其他的營地之間,已經開始有人互相走動、串聯。

    溫樂陽失聲笑罵:“路上都跟活死人似的,原來是裝酷!”

    邪徒們進藏之後,都麻木而冷漠,但是現在一聽說要舉辦淘汰賽,馬上就開始活躍起來。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六章 黑人

樂陽記得以前還在縣城讀書的時候,看過一部叫做《狂》的電影,里面的主角和眼前突然造訪的黑人,外型上極為相像:他們的膚色在黑中透著一層黃灰,個子很高所以後背都有些佝僂,也許是生存在草原上的原因,他們的身材並不魁梧,相反還顯得有些瘦弱,短短的卷發緊貼頭皮。

    皺紋和眼神間永遠泛著淡淡的悲哀,但是偶爾揚起的笑意,可以馬上讓人墜入他們淳樸的世界。

    這些非洲人看上去並不可惡,也沒有什麽邪氣。

    為首的一個黑人,邁步走向了顧小軍,用力拍了拍自己的瘦骨嶙峋的胸膛,發出了梆梆的鈍響,同時嘴巴里發出了幾個嘰里咕嚕的音節。溫樂陽生怕他一使勁,把自己的胸骨拍斷了…或者胳膊折了。

    顧小軍看了非非一眼,兩個人一起無奈的搖搖頭,誰也聽不懂他們說的啥。不過非非能看出對方的心情,低聲告訴大夥四個字:“焦慮、沮喪!”

    非洲首領搖了搖頭,繼續用力拍著自己的胸口,嘴里反複念叨著:“巴迪斯、圖塔吞忒,巴迪斯、圖塔吞忒!”

    顧小軍試探著問:“名字吧?巴蒂斯圖塔…吞忒?”

    非洲首領的臉上揚起了一絲歡喜,糾正著斷音的位置:“巴迪斯圖塔吞忒!”

    顧小軍笑著點頭,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顧小軍!”

    非洲首領大喜,立刻用力點頭,伸手指了指顧小軍:“顧小裙!”又回過手指指了指自己:“巴迪斯圖塔吞忒!”隨即頓了頓,似乎先自己的名字太長,又縮短了一些:“圖塔吞忒,圖塔吞忒!”

    眼睛小沙哈哈大笑:“小裙?還大褲頭呢……”剛笑了兩聲,就被顧小軍鍘刀般的目光給切斷了。

    溫樂陽就聰明多了。從旁邊笑著拍了拍自己地胸口:“陽!”

    另外幾個年輕人也嘿嘿笑著學溫樂陽。也都一邊拍著胸口一邊說:“錐!”“非!”“沙!”

    巴迪斯圖塔吞忒地記憶力很不錯。溫樂陽等人說一遍他就全記住了。挨個指著人叫了一遍。發音準確。唯獨到了顧小軍跟前。依舊是:“顧、小裙!”

    顧小軍嘿地嘆了口氣。心里踏實了。小裙就小裙吧。聽慣了還挺文藝地。

    圖塔吞忒在認識了眾人之後。臉上洋溢起由衷地笑容。突然比劃了起來。像只大鳥似地。雙臂不停忽閃著作出飛行地動作。嘴里還發出了一聲正經地鷹隼地厲嘯。看得顧小軍一頭霧水。圖塔吞忒‘飛’了半天才停下來。舉起自己地‘左翅’。指了指自己;又舉起自己地右翅。指了指‘顧勺準’等人。隨即滿臉期待地望著他們。

    溫樂陽恍然大悟。他和阿蛋相處過一段時間。對肢體語言還比較了解。側過頭跟正猶豫著是不是也要學鳥撲騰翅膀地顧小軍說:“雄鷹。一只翅膀是他。一只翅膀是咱。跟手足地意思差不多吧?”

    非非拼命忍住笑,用極緩的語速問圖塔吞忒:“朋……友?”跟著做出了一個兩手互握的動作。

    圖塔吞忒來中國有一段時間了,雖然一句國語不會,但是多多少少也聽了不少中國話,似乎是理解‘朋友’的意思,臉上的皺紋里都擠出快樂的表情,生澀的大吼著:“朋…友!”隨即伸出手指了指雙方,又用試探的語氣,低聲重複了一遍:“朋友?”最後,伸出一只手凝在半空,望著顧小軍。

    這些非洲人看來實在是走投無路了,眾多‘列強’早已劃分了陣營,現在就剩下兩隊小羊羔,一隊非洲黑羊羊,一隊亞洲黃羊羊……

    顧小軍笑著點點頭,伸出手和巴迪斯圖塔吞忒緊緊相握,篤定的說了聲:“朋友!”

    嘩啦一聲,圖塔吞忒從自己的頸下摘下來一串不知是狼是豺還是豹子鬣狗的獠牙穿成的項鏈,珍而重之的掛在了顧小軍的脖子上,嘴里不停的重複著:“朋友,朋友……”語氣一遍比一遍重。

    顧小軍苦笑著摸了摸身上,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禮物也沒有,最後還是秦錐筆走龍蛇畫了張平安符,送給了非洲首領,圖塔吞忒的居然拿著符箓在自己額頭比劃了一下,看來是看過僵屍片的。隨即才喜滋滋的把符貼身收好,回頭對著同伴高舉雙手。

    一下子,十余個非洲人一起縱聲歡呼,仿佛真的找到了最值得信賴的盟友似的,圖塔吞忒對著他們揮了揮手,那些人立刻忙活了起來,就像矯健的草原跳鼠,不停的搬運著東西,把他們的營地遷到了溫樂陽等人的帳篷旁邊。

    顧小軍突然一擡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呵呵笑道:“咱都犯傻了!”隨即對著圖塔吞忒說出了一串藏語,小鎮居民通知其他人‘淘汰賽’的時候,用的就是藏語,非洲人顯然是聽懂了。

    不料圖塔吞忒卻搖了搖頭,滿臉的茫然,他根本聽不懂藏語,這下秦錐也大奇,語氣堅定的對著溫樂陽等人說:“那些藏民通知他們的時候,說的都是藏語,

    ,肯定不是外國話!這些人說什麽我聽不懂,但是藏T|還能分清。”

    溫樂陽的臉色沈了下來,不懂藏語的非洲人,卻能聽懂小鎮居民的話,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一個解釋,因為共同信仰,所以超越語言的溝通方式。

    雖然這種說法很玄,但是並非沒有存在的可能。

    非非看了一眼溫樂陽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點點頭用只有自己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如果你想的是對的,那這下面還有兩種可能:一是其他隊伍之間,雖然各說各話但是也能夠無礙溝通;二則是爾鎮上的居民才可以和柳相信徒無礙溝通,隊伍之間不行。”

    顧小軍的語氣無比肯定:“是第二種!要是第一種,圖塔吞忒絕不會和咱們結盟。”

    這時候巴迪斯圖塔吞忒卻始終忙忙碌碌的,拿著一根木棍在地上畫了一長串小人。

    溫樂陽一看就樂了,非洲人畫得是來到徙爾小鎮上的各支邪教隊伍,一個人像就代表著一支隊伍。非洲人的畫雖然線條簡單,但是寥寥幾筆里,把幾乎所有隊伍的特征都勾勒出來,比如高棉人身材矮小、臉上稜角分明;韓人眼睛距離極小;歐洲人的高鼻梁;印度人纏著頭巾等等。

    秦錐指著一個臉上貼了符的人像,納悶的問:“這是誰?”

    圖塔吞忒露出一嘴小白牙,指了指顧小軍等人,笑了。

    隨即指著一個背靠九頭蛇手執長梭的挺拔人像,又指了指自己,繼續歡笑。

    溫樂陽等人在這邊哭笑不得,圖塔吞忒依舊畫著自己人像,最後在一排小人上,畫了五個圓圈,把不同的人像都圈了起來。顧小軍早就看出了門道,笑著點頭:“咱這非洲同行也不簡單啊,白天各個營地轉了一圈,雖然沒拉到盟友,可是人家看出事兒來了!”

    圖塔吞忒畫得,就是現在這些邪教隊伍的結盟形式,同時每個圈子里,都有一個人像被他打上了重點符號,看樣子應該是首領或者說是領導者的隊伍。

    邪教的結盟根本沒有什麽規律,和地域、人種毫無關聯,一共十八隊邪徒,在短短的半天時間里分成了五個勢力,中非友好聯盟就不用說了,其他四個勢力的首腦分別是希臘隊、印度隊、高棉隊和來自西亞的古波斯遺民。

    這四支隊伍無一不是人數眾多,另外那些人數比較少的邪教三三兩兩的依附在他們周圍。在非洲人搬家的時候,別人也在遷移著自己的營地,幾個實力幾乎一目了然。

    現在人最多的隊伍,就是希臘代表隊的聯盟,人數遠遠超過濟輩。其他三個勢力人數都差不多,只有溫樂陽他們人最少,加起來不過十幾個人,顯得分外可憐。

    圖塔吞忒看顧小軍明白了自己畫的意思,裂開嘴巴又笑了,伸出大腳板飛快的抹掉了地上的畫,又拍著胸口做了個信心十足的動作,最後強調了一遍:“朋友!”

    溫樂陽真的有些不忍心,這些非洲人看著也許未必善良,但是絕對的淳樸,完全沒有傳說中因為九頭蛇而帶來的邪氣,也許九頭蛇在他們的圖騰中,根本就與善惡無關,只是他們對力量的膜拜吧、

    顧小軍哈哈笑著點點頭,領著四個小字輩鉆回到帳篷里去了。

    非洲同行們卻顧不上休息,忙著在雙方營地的周圍不停的忙碌著布置,圖塔吞忒偶爾擡起頭,看著中國人已經熄了燈光的帳篷,表情挺郁悶的,不明白生死一線之下,他們居然還能安心睡覺,由此開始充分懷疑,自己這個結盟,是不是錯了。兩只羊羊在一起,對於狼來說,根本不是阻礙,反而是更大的誘惑……

    顧小軍等五個人,在帳篷里躺成了一排,就算是個盜墓賊摸進來也得嚇一跳,幾個人還都沒有睡,有一句沒一句的討論著神秘的小鎮和即將到來的亂戰。

    全世界的九頭蛇邪徒,都在同一時間得到了神諭,在最初的時候,溫樂陽直接聯想到了最壞的結果:九頭蛇即將脫困而出。但是到了小鎮之後,一種新的可能性又出現了。

    還有鎮子上從未變化的規模、能夠和所有柳相虔誠信徒溝通的力量……

    顧小軍則低聲提醒著大夥:“這場不知深淺的仗,也許不會太難打,但是註意兩個事情,一來不能表現的太搶眼,咱們不能被淘汰,但是也絕不能讓徙爾的藏民懷疑。第二,小心非洲人,嘿,要是最後剩下了十支隊伍,他們用非洲刀子捅咱們肯定沒有一點的猶豫!”

    完,頓了一下之後,又望向了溫樂陽,低聲說:“保護好非非和小沙。”

    溫樂陽不是個喜歡表決心的人,聞言點點頭恩了一聲:“那你呢?”

    顧小軍很不高興的冷哼:“當然也得保護好我!”

    高原的天黑的早,亮得晚,都已經早上七點了,外面依舊是沈沈的黑夜,溫樂陽等四個人都睡不著了,唯獨顧小軍,還在呼呼大睡,時不時還會扯起一陣鼾聲。

    秦錐扛著唐刀,用絲毫不能商量的口氣對著溫樂陽說:“打起來以後,你負責保護他們姐弟,要是有個閃失,唯你是問!”他到哪都是急先鋒,生怕被人拖累了手腳。

    溫樂陽挑開門簾,深深的吸了一口沁涼如水的空氣,笑著回答:“放心,別讓我連你一起保護了就成!”

    眼睛小沙跟在溫樂陽身後,淳淳的叮囑著:“不用管我,我有自己的手段,但是務必保護好我姐姐!”

    非非卻一點也不客氣,知道現在根本不是謙讓的時候,對著溫樂陽點點頭:“你多費心,我盡量不給你添麻煩。”

    溫樂陽笑了,和這樣的隊友配合,感覺很愉快,雖然他們打架的本事,在溫樂陽眼里和小白兔差不多。

    外面的非洲人顯然一夜沒睡,臉上的菜色更加濃郁了,手握著一根和他們膚色差不多的短棍,警惕的盯著四周。

    在兩片連成一體的營地中,黑人用了一夜的時間,在地面上畫出了一條粗狂猙獰的巨大九頭蛇。在一堆堆篝火的搖曳下,巨蛇宛若活轉,目光森嚴。

    依舊是黑暗,在黎明前的寂靜前夕,其他的營地里,已經悄無聲息的彌漫起一股讓人心煩意亂的躁動,一群群邪徒,按照自己的教派無聲的聚集著,所有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望向黑羊羊和黃羊羊……

    終於,一道璀璨的銀霞,就那麽毫無征兆的沖上蒼穹,大片的黑幕崩離散碎!溫樂陽從未見過這樣的黎明,從濃稠的黑暗到透沁的天光,只在眨眼之間!

    漫長的等待,在日出的瞬間變成了激昂的爆發,圖塔吞忒和自己的黑人同伴幾乎同時發出長聲刺耳的尖叫,每個人都好像是遇到強敵的獵豹,低低的壓伏起身體,略顯渾濁的眸子里投射出淩厲的光芒,像冰針一樣,死死的盯住了遠處早已集結完畢的四隊敵人。

    不知何時藏民也都走出了家門,老人、壯年、女子、孩子……面無表情目光呆滯的聚集在一起,冰冷而麻木的註視著眼前的一切。

    眼睛小沙走到了圖塔吞忒身旁,拍了拍他幹瘦的肩膀,豎起一根手指壓在雙唇上,苦笑著搖頭:“別叫了……”從天亮開始到現在已經十分鐘了,黑人不停的尖叫,但是敵人卻並沒有圍攏上來。

    非非對著溫樂陽小聲笑著:“他們誰也不想先上。”

    這時候顧小軍才滿臉不耐煩的從帳篷里鉆出來,剛才黑人們的嘯叫太尖利,就算是頭大象也會被吵醒。

    溫樂陽心悅誠服的看了顧小軍一眼:“你早知道開始沒人上?”

    顧小軍打了個哈欠,睡眼稀松的回答:“也不是什麽難猜的事兒,咱們看上去最弱,但是未必第一個就被宰!誰都想最後上,沒準到能把咱們給成全嘍。”說著,他又滿臉輕松的回過頭對著小沙吩咐:“嚇唬一下,讓他們再明白明白,誰先上誰肯定得吃虧!”

    沙哈哈一笑,在非洲戰友詫異的目光里,抱著膀子走到營地邊緣,雙足岔開大模大樣的一站。小沙站在營地外一動不動,可是在他左右,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兩排巨大的腳印,仿佛正有一群隱形的巨人列隊在他身旁。

    這個戲法溫樂陽曾經見過,但是當時是小沙自己留下的大腳印,而且只有一行。這次則是幾十個腳印,好像隱形的保鏢一樣,緊緊護在了小沙身旁,同時還有幾個腳印在不停的移動著。就算溫樂陽的靈識,都看不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下子,營地內黑人同伴臉上的驚喜與對面那些邪徒的驚訝鮮明的對比起來,而藏民的表情,始終冷淡漠然,仿佛這世間根本就沒什麽事情能夠讓他們動容。

    羔羊似乎在片刻之間,變成了毒蛇……

    別說這些半吊子外國邪徒,就算是溫樂陽或者大小兔妖,如果不知底細也會被小眼睛小沙給唬住,眼睛里明明看見來回走動的腳印,可是靈識里根本抓不到巨人戰士的影子。

    圖塔吞忒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個盟友的表現如此驚人,一個小眼睛青年就有這樣的實力,在驚喜的眼神里,悄然摻雜了一絲擔心,有些心虛的跟顧小軍囑咐著:“朋友!”

    顧小軍哈哈一笑,拍著黑人的肩膀給他寬心:“朋友,朋友!”

    想象中的殺戮黎明並沒有到來,鎮子里的氣氛,也隨著大腳印的來回走動,從緊張蕭殺,漸漸變得有些尷尬了。

    秦錐握著唐刀,等的滿臉不耐煩,側頭問身旁的非非:“打不起來了?”

    非非一直在仔細觀察著邪徒們的表情,聽見秦錐的話,微微搖了搖頭:“不好說,有人不甘心,想試試!”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3 12:31 A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01:01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七章 滅團


上溫樂陽這一行人,一共有十八支信奉九頭蛇的邪教)+小鎮,其中會有九支留下來,因為瘋狂信仰而帶來的執拗堅持,被淘汰的隊伍似乎只有死亡的下場。

    就算溫樂陽不知道在他們來到中國之前,究竟得到了怎樣的諭示,現在也能明白這些邪教的狂信者已經把留下來,當成對信仰最好的試煉。

    每支隊伍都寧死也不願被淘汰,所以現在的小鎮上,氣氛很詭異,大家都揮眈眈,卻又都等著別人動手。

    這戍要是有個主辦方出面組織的話很容易解決,十八支隊伍剩下九個,兩兩對抗也好,分小組比積分也罷,總之都不是啥難事,可鎮子上的居民偏偏不說話,一大早就聚集起來在旁邊看著,連早飯都不吃。

    小沙突然冷笑了一聲,轉頭走回了營地,在他身邊的幾十只大腳印也同時消失。

    溫樂陽愕然,問他:“你怎麽回來了?”

    小沙斜忒了他一眼:“廢話,我姐說有人不服,我可不得趕緊回來!”

    秦錐扛著自己的唐刀,兩眼放光的問非非:“不服的在哪?”

    客觀地說溫樂陽這一行人,分工還是很明確的,非非負責觀察表情獲取第一手情報、小沙負責嚇唬人、溫樂陽和秦錐負責打人、顧小軍什麽都不管……

    不用等非非說話,溫樂陽好像已經發現了什麽,冷笑著說了聲:“我先來!”隨即一邊活動著身體,一邊向後跳著退開幾步,像是在給自己留出助跑的距離。

    而與此同時,從對面希臘人的隊伍里,一個壯漢橫乍著膀子,咬牙切齒跳出來,仿佛翻的公牛,向著溫樂陽等人的營地大步怒沖。

    小沙一下沒忍住。當時就笑出了聲:“鬥牛要不要?這是……”他地話還沒說完。突然閉上了嘴巴。神色間閃過了一絲震鄂!

    從邪徒到他們營地地距離。不過幾十米。公牛般地壯漢跑地也並不快。但是片刻後。整個小鎮都回蕩起隆隆地腳步聲。隨著壯漢每一次蹬地。地面都會在呻吟中顫抖一下!

    圖塔吞忒再次帶領著自己地手下開始大聲地尖叫。就像一群發現了危險正在不斷靠近地猴子。表情猙獰四肢擺動。

    大地顫抖地越來越激烈。營地上地篝火殘堆和小一些地石塊都被震得四處翻滾。遽然一聲叱喝。溫樂陽也發力跑了出去。迎向身材比他要壯碩三倍地大漢。

    不遠處所有地希臘人。在臉上都掛起了殘忍地笑意。他們知道。就算是奧林匹斯山上最堅硬粗壯地松柏。也擋不住大漢地一只胳膊。

    溫樂陽跑地並不快。只是正常人地速度。雙手大張。嘴里和著非洲同盟地尖叫大聲吆喝著。就像一只奮不顧身地松鼠。毅然決然地沖向它摯愛地巨熊。

    就在溫樂陽堪堪要裝上大漢的瞬間,身後勁風掠過,秦錐已經超過了他,哈哈大笑著和希臘大漢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打架的事情,誰能讓秦錐排在第二?

    秦錐把唐刀挎在身後,就這麽毫無花俏的撞了上去。嘭,一身仿佛壓爆了空氣的裂響,即便是殘忍而冷漠的邪徒,也不約而同的發生了一聲驚駭到極點的低呼,愕然長大著嘴巴,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以力量與堅硬身體著稱的希臘大漢,根本就無法承擔兩個人狠狠碰撞而蕩起的巨力,身體就像一個裝滿水的氣球,在兩人接觸的瞬間轟然炸碎,片刻前還威猛無匹的壯漢在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堆殘肢碎肉,四散紛飛!

    溫樂陽沖上去的時候一直押著步子,按照大夥事先商量好的,既要擊敗敵人,又不能太搶眼,不管是比力量、比身體還是錯拳或者用毒,就算他站著不動也有的是辦法讓撲過來的邪徒一聲不吭的死去。但是秦錐可不管那套,他的沖鋒充滿了奧林匹克精神,同時也給予了對手足夠多的尊重,全身的力量一點沒藏著掖著,直接把大漢給撞碎了。

    一蓬血雨四濺,溫樂陽身形一晃,用比著沖出去快了不知多少倍的速度撤回到顧小軍身邊,身上一滴血也沒沾到。剛才雖然沒撞上,不過溫樂陽現在心里也有數了,其他人不好說,那個壯漢的本事,比著散修里的牛力士還不如,就是自己兩個出家人徒弟來了,想要勝他也不費事。

    直到這時,營地里的非洲盟友們,才把尖叫變成了嘶啞的驚呼,那聲音聽上去,好像他們剛剛搶食了三噸鹹鹽似的。

    秦錐也閃開了漫天的血雨,站在營地和邪徒之間,很有些意猶未盡的問:“完了?”他的目光遊散,東瞧瞧西瞧瞧,反正他的目光看到哪,哪的邪徒就不由自主的覺得頭發根發緊。

    顧小軍突然大聲的吆喝道:“秦錐別停!”

    非非一直在顧小軍手底下當兵,馬上就明白了領導的意思,低聲給還有些納悶的溫樂陽解釋:“咱的本意是讓敵人知難而退,但是剛才那一下,在其他幾支隊伍看來,是希臘人太弱了。”

    溫樂陽最近學著動腦子,腦筋靈活了很多,笑著點點頭:“明白了!希臘人要想保住地位,就得拼命反撲。”

    非非

    的贊了聲:“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與其等希臘人還不如咱們先幫別的隊伍一把,把他打散再說。”

    除了中非聯盟之外,其他四個聯盟里希臘獨大,是惡獸中的老虎,另外三支聯盟則是惡狼,顧小軍的意思很明顯,讓惡狼明白這只老磺假的。

    秦錐在猙獰的狂笑的里,帶著目光無法企及的速度,狠狠插進了希臘人的隊伍,在對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的瞬間里,就已經被他砸飛了十幾個人,隊形一下子的大亂。而秦錐在跑了一陣之後,步伐也漸漸緩慢了下來,這群希臘邪徒無一例外都是膀大腰圓的壯漢,而且身體里都積蓄著普通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力量,好像一塊塊堅硬的巖石,在被撞得粉身碎骨的同時,也把足夠讓秦錐難受一陣的力量毫不留情的送進了他的身體。

    撞一個很輕松,撞十個稍顯吃力,撞到二十個就覺出疼來了……現在情勢已經從他撞別人人,變成了一群邪徒拼命往他身上撞。

    非非皺著眉頭對溫樂陽說:“希臘是崇尚力量的民族,無論是遠古的神話還是民間的信仰,他們信奉的都是剛性的力量。秦錐現在有些吃力了。”

    溫樂陽心里有些得意,這些希臘人練功的路子和他有點像,但是威力可就差得遠了。

    小沙從旁邊接口笑道:“秦錐算是合了那句老話了,渾身是鐵打得多少釘兒!你是不是上去幫幫他?”

    溫樂陽胸有成竹,秦錐的斤兩他比誰都清楚,搖搖頭笑道:“沒事!”

    果然,被撞得搖搖晃晃的秦錐,雙臂一揚從背後接下了自己的唐刀,在憤怒的咆哮中,一刀斬下!

    所有被欺負得紅了眼的希臘邪徒嗷嗷怪叫著,正要沖向秦錐,突然覺得整個天地,周圍的萬事萬物,都隨著那一刀,匯聚成奔騰的激流,兜頭蓋臉的向著自己砸了下來!最前面的幾個人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癱軟成一團,唐刀雖然沒砍在他們身上,但是天地之勢蕩起的浩然巨力已經毫不留情的壓爆了他們所有的骨頭。

    溫樂陽呵呵笑著:“秦錐自己對付他們足夠。”

    顧小軍聞言卻笑了:“要亂,好事!”其他三個勢力,已經在不經意間調整了方向,狼一樣的嗜血目光,不知何時已經從‘中非聯盟’的營地,轉到了希臘邪徒的團隊上。

    與希臘人結盟的幾支隊伍,此刻也毫不猶豫的拋棄了他們的‘盟主’,迅速的退開,組成了新的同盟。

    希臘人已經堅持不住了,根本沒有人能夠沖進秦錐的‘勢’,堪比五福掌門的神通之力,足以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原本近百人的希臘邪徒在秦錐的一陣沖殺之下,幾乎死傷了一半,堪堪就要散碎了,顧小軍正想讓溫樂陽把秦錐喊回來,遽然一聲淒厲的長嗥,從希臘邪徒的隊伍里沖天而起,一個臉上密密麻麻刻滿周圍的雄壯老漢,就像一頭年邁的獅王在仰天怒吼,旋,一叢焦黃色的火焰突兀的在他身上熊熊燃燒,怒吼轉眼變成了慘叫!

    火勢雄壯,卻不足以遮擋目光,希臘首領在烈火中很快變成一堆焦骨,而吸飽了血肉的烈焰也在屍骨倒下的瞬間里轟然炸碎成數十條火蛇,霸道而威武的占滿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圍幾個躍躍欲試的隊伍立刻後退,生怕被不知名的火蛇波及。秦錐也揮舞唐刀,把自己穩穩的護住。

    焦黃色的火蛇並沒有想所有人預料的那樣去吞噬敵人,而是分別纏上了一個希臘人,整個天空都仿佛一震,空氣迅速的顫抖了著。

    被火蛇裹住的希臘人仿佛驕傲的礦石,死死的咬住牙齒一聲不吭,在邪惡之火的淬煉下,正漸漸脫變、成鋼!有的‘礦石’最終經不住煉化,隨著半聲痛苦的哀號變成了黑色的焦炭,而火蛇則帶著死者的詛咒,融入了對其他人的煉化。

    秦錐扛起了自己的唐刀,看著正在被邪術不停強化的希臘人,表情越來越興奮。

    倒下的希臘人越來越多,到了最後,只剩下了五個人,終於挺過了邪火,當塵煙消殺,他們的身影再度氤氳而現。

    希臘人變了,不是外貌,也不是眼神和表情,而是氣勢,仿佛在不久之前他們還是石頭,但是此刻已經被首領和同伴的生命之火鍛造成了鋼鐵!秦錐根本沒不廢話,跨步、舉刀、吼聲如雷!

    一個希臘人也同時低吼,竟然一擡手,穩穩的抓住了秦錐的唐刀!在啪的一聲輕響里,兩個人同時凝立不動。

    小眼睛小沙急得直跺腳,站在遠處亂出主意:“拔刀,捅他!”

    顧小軍從旁邊點點頭,看來很贊同手下的意見。他們都不知道,秦錐的刀就是刀鞘,根本沒法拔出來捅人。

    溫樂陽長吸了一口氣,身上的皮膚倏然緊繃。

    非洲人此刻也回過味來了,再度開始驚聲尖叫,不過腳下站得位置早就散亂了,以圖塔吞忒為首,各自在營地里找了個高點看比賽。

    顧小軍苦笑著看了非非一眼:“和著咱們找了個拉拉隊當盟友?”

    非非笑著點頭:“我估計咱們非洲夥伴應該是沒

    本事,要不誰都不願意和他們結盟呢。”

    圖塔吞忒的隊伍人數雖然少,但是總有十來個,不像溫樂陽他們就五個人那麽可憐,而且在十幾支邪徒中,兩外還有兩三支隊伍人數和他們差不多,人家就能夠順利結盟。

    終於,在足足幾分鐘的停頓之後,秦錐和希臘人的身體同時一震,兩行彎彎曲曲的血跡,像蚯蚓一樣緩緩的從秦錐的雙耳中爬了出來,而希臘人卻像個突然見到陽光的古屍,肉眼可見的迅速枯萎、幹涸,轉眼變成了一堆枯骨!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低低的說了聲:“邪教!”

    在邪火中走出來的幾個希臘人,早已經斷絕了生機,他們的力量和行動,都是源自邪惡法術的支持,這個希臘人的力量被秦錐擊敗之後,法術隨之破滅,人也變成了被烈火燒灼後的焦屍。

    邪教歸邪教,但是被喚出的力量的確不容小覷!一個人就能拼傷了秦錐。

    秦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向另外四個希臘人,沈聲說:“下一個!”

    話音剛落,秦錐猛地怪叫了一聲,身子迅速後退,不是下一個,而是下四個。

    四個希臘人目光冰冷,身上的肌肉都仿佛被刀斧鑿出了稜角,在第一個同伴死後,一起向著秦錐撲去!

    秦錐剛才拼過一個之後就已經明白了,這些被邪術淬煉後的希臘人,一個能勝、兩個能平、三個勉強自保、四個必死無疑。他是武癡,但是憨人也有壞心眼,一看對方四個人一起撲上來,身子一兜唐刀開路,鬼魅般就鉆進了距離他相對最近的印度代表隊里去了。

    印度人和盟友們氣的破口大罵,任誰都明白,希臘人完了。人數最多、以力量著稱、最不可一世的隊伍被敗在了一個醜到讓人沒法看的東方人手里。

    就好像一只看似強大的巨象,被一只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螃蟹,給掀翻了。

    現在剩下的幾個希臘人,根本就不用管他們,等到邪術耗盡自然也就死去了,結果沒想到,中國人揮舞著唐刀領著四個怪物沖進來了。

    印度的首領是個留著山羊胡子的幹巴瘦老頭,滿嘴咖味的大聲命令著自己人和盟友不要出手趕緊散開,稍誣慢了的邪徒們,要不被秦錐撞飛,要不就被希臘人撕碎,印度人和盟友個個目眥盡裂,偏偏誰都明白自己不能沖上去報仇,要不就是一場亂戰,無論是凝聚著希臘人最後精華的四個武士還是滿臉壞笑東方人,和他們血拼的代價,就是在實力大損之後成為其他幾個勢力盤子里的肥肉。

    印度人的隊伍被沖的四分五裂,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變成一團散沙,老山羊胡子的眼睛里厲芒一閃,縮起身子藏到了幾個高大的同伴身後……

    秦錐正跑的高興,突然覺得腳底下毫無征兆的一緊,一股柔軟但是堅韌的力量,就像一條無形的軟皮蛇,奮力的纏住了自己。秦錐趕忙站住身體,低吼了一聲,唐刀重重戳進地面,啪啪的脆響接連響起,纏繞的他力量被奮力擊碎,但是就緩了片刻間,四個希臘武士撲了過來,強壯的身體牢牢的遮擋住湛藍的天空,秦錐只覺得眼前一暗,想也不想直接撩起唐刀,一刀砍出個天地!

    不過秦錐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拼足全力的一刀,居然斬空了,剛剛迎頭撲上來的希臘人就好像靈活的大鳥,完全不符合慣性的在半空中詭異的兜了個***,隨即翻著跟頭嗷嗷怪叫著把自己砸向印度首領。

    四個希臘武士接踵飛起,首尾相銜著在半空劃起了一連串的弧線,跟流星趕月似的,都向著印度代表隊的核心位置飛了過去。

    最後眼前一花,溫樂陽出現在他身邊,秦錐苦笑著問:“你幹的?”

    溫樂陽呵呵一笑,指了指印度的山羊胡子首領:“他剛才害你。”溫樂陽就算再想隱藏實力,也不能讓已經受傷的秦錐涉險。

    秦錐倒是瀟灑得很:“沒事,我害他在先!”說著深深的吸了口氣,再度笑道:“剛才打的不錯!”然後拉著溫樂陽溜溜達達的回營地了。

    四個希臘人就像鐵砣子一樣砸在印度首領身旁,跳起來之後就是一場亂打,印度人一時逃不開,只好叫苦不叠的戰鬥著。

    溫樂陽和秦錐回到營地的時候,得到了非洲助威團的盛大歡呼,圖塔吞忒望向兩個中國小夥子的眼神里,充滿了由衷的崇拜,心里也明白了,這個粗腿自己可得抱住了。

    秦錐傷的不算太重,但是一時半刻之間,也不適合在出手,回到營地之後也不廢話,直接鉆進了帳篷里調息療傷,他剛才的出手足以揚刀立威,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估計誰也不會再把主意打到他們身上來了。

    而這個時候,一個柬埔寨人,和一個波斯人,分別從自己的隊伍里走了出來,臉上掛著剛剛擺出來的僵硬微笑,來到了他們營地的外面。

    非洲盟友再度開始警惕的尖叫,出白森森的牙齒……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八章 盟友

直以來,溫樂陽的戒備之心全都放在了徙爾小鎮的藏T把這些邪徒太當回事,就沖著他們按人數分撥,就上不了臺面。當初幾百個散修人多勢眾,結果在斬雁峰被人家大慈悲寺的一個高手神通砸下來,全都變成了睜眼瞎子,撞山的撞山、墜崖的墜崖。

    不過希臘人最後的邪術,威力卻頗為驚人,剩下的五個戰士連秦錐都對付不了,要是放在修真道上,也足以掀起一場風波了。如果溫樂陽沒有上海畫城那一番遭遇,沒被生死毒重塑身骨,剛才能不能救得下秦錐都不好說。

    不過最後的希臘邪徒已經是活死人了,在最後一段沒有意識的生命里,殺戮變成了本能。

    希臘人垮了,他們的聯盟在分裂之後,至少從人數上說已經變成了弱勢群體,另外三個聯盟中,印度人正在圍剿剩下的四個希臘戰士,柬埔寨聯盟和波斯聯盟不約而同的派出代表,來到了他們的營地。

    顧小軍終於受不了了,指著非洲盟友問非非:“能不能跟他們說說,別跟樹猴兒似的一看見有人過來就叫?”

    非非笑嘻嘻的搖頭:“我才不去說嘞!”雙方的語言不通,但是非非能夠通過表情和聲音判斷出對方的心情和心理的變化,所以在溝通上,只要不是太複雜的事情都能夠比劃的差不多。

    和其他的邪教隊伍相比,波斯人的形象無疑是最突出的,在他們的臉上,都紋飾著古老的經文,淡黃色的眼睛偶爾轉動,蕩漾出淡淡的邪氣,波斯人走到營地門口,根本無視越叫越響的黑非洲們,毒蛇一樣的目光,緩緩從溫樂陽等五個中國人臉上一一掠過,最後停留在年歲最大的顧小軍身上,伸手做出了一個請出來說話的動作。

    顧小軍才不肯單獨跑出去和臉上都刺花的邪徒面對面,站在原地也不管波斯人聽不聽得懂,大聲吼道:“有話你就說!”

    這時候柬埔寨人的代表也走到營地外,和波斯人麻木的對望了一眼,非非卻冷笑了一聲,低低的對著其他人說:“他們倆有默契。”

    顧小軍皺了一下眉頭,一點沒客氣的下命令:“拆穿他們!”

    非非一笑,伸出雙手指了指營地外兩個勢力的代表,跟著雙手合攏,又做了個握手的手勢。

    柬埔寨人和波斯人同時一楞!

    這兩支分別地處東南亞和西亞地邪教徒。從遠古時代就有著來往。幾乎相同地教義讓他們早已認同了彼此地存在。到了徙爾小鎮之後。兩支隊伍卻並沒有直接走到一起。而是各自建立起自己地勢力。同時以九頭蛇地名義詛咒。要在今天地戰鬥里互相守望。

    單純從人數上看。表面上勢力最大地是剛剛被打散拆散地希臘人聯盟。但是實際人最多地是柬埔寨高棉人和西亞地波斯遺民兩個暗中勾結地勢力。

    兩個來到溫樂陽營地前地邪徒代表。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東方人居然看出了他們背地里地小動作。一時間全都楞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過了片刻。高棉人才在黝黑枯瘦地臉上擠出了一個僵硬地笑容。對著非非說:“眼力。很好!”

    高棉和中國有著長久地文化交流。柬埔寨人大都會說一些簡單地中文。

    顧小軍長出了一口氣。笑道:“總算來了個會說話地。有事就說!”

    印度代表隊依舊亂成一團,四個瀕死反撲的波斯人連秦錐都打不過,更別說普通的邪徒了,毫無疑問印度人也有自己的殺手鐧,但是誰也不想浪費在這些就快完蛋的野獸身上,印度首領老山羊胡子已經在教徒的護衛下抽身離開了戰團,看到兩外兩個勢力都派人去了中國的營地,也忙不叠的派出了一個代表,快步向著溫樂陽這邊走來。

    高棉人的代表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大串充滿異國情調漢語,急得自己滿臉是汗,結果溫樂陽五個人面面相覷,誰都沒聽懂。幾個單詞高棉代表還行,長篇大論可就沒戲了。

    波斯人似乎聽得不耐煩了,指了指自己,伸手比劃了個四,又指了指高棉人,再度比劃了個四,一指顧小軍,比劃了個一,最後四加四加一,等於九!

    高棉人也伸手向著遠處的印度人、不久前剛從希臘聯盟里剝離出來的其他幾支隊伍,簡潔有力的說:“我們,來殺!”

    顧小軍還沒說話,波斯代表倏地大喝一聲,翻手拔出自己的彎刀,身子靈活之極的一轉,一刀把剛剛靠近過來的那個印度代表砍成了兩段!與此同時,遠處的波斯首領也充滿戰意的凜然大喝,集結在他身旁的波斯邪徒在倉的一聲響中,同時拔出了彎刀,刀鋒直指剛才印度人的隊伍!

    波斯使者收起彎刀之後,臉色卻異常古怪,他砍翻印度人不過是一彈指間的事情,但是在那個瞬間里似乎感覺到有一種巨大的威脅霍然逼近,旋即又消失無形。

    溫樂陽呵呵一笑,一步跨到了他的跟前,跟著又退回到了非非姐弟身邊。波斯人根本就看不清溫樂陽的動作,只覺得眼前一花,多出了個人,轉眼又消失了。這才明白他剛才暴起拔刀,溫樂陽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已經閃電般欺

    ,在看到他是要對付印度人之後,又悄然退走。

    圖塔吞忒突然不叫了,眼睛里充滿了不安,甚至有些怯意的看著顧小軍幾個人,在終於得到溫樂陽目光的回應之後,趕忙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操著生澀的漢語不停的說:“朋友!朋友!”

    兩個代表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們的結盟里各自有四支隊伍,在加上顧小軍五人,正好是九支隊伍,其他的邪徒,由波斯人和高棉人負責,中國人只要袖手旁觀就可以了。

    溫樂陽他們的非洲盟友們,處境一下子變得危險了起來。

    顧小軍似乎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目光來來回回的梭巡著非洲人,圖塔吞忒就像只待宰的羔羊,目光樸實而悲哀,靜靜的看著顧曉軍,眼珠偶爾轉動一下,在眉宇間留下了幾分惶然,久久也散不開去。

    溫樂陽向著圖塔吞忒一笑,示意他不用擔心,這些只會哇哇怪叫的非洲人在昨夜布防的時候,連中國人的營地一起圈了起來,雖然到現在也沒看出來有什麽用處,但是這份心意,被溫樂陽看在了眼里。

    顧小軍看出了溫樂陽的心思,低聲提醒:“所有的邪徒,都是敵人。”

    非非突然跨住了一步,也不等自己的領導再開口說話,自作主張的笑著對圖塔吞忒點點頭,用力說:“朋友!”跟著把目光望向波斯人和高棉人的代表,堅定的搖搖頭,伸手指了指自己和非洲人,五指並攏攥拳。

    非洲人大喜,在首領的帶領下,繼續尖叫……

    波斯人的代表卻笑了,對著顧小軍點點頭,毒蛇一樣的眸子里,帶出了一絲欣賞的贊揚。

    非非用極低的聲音對著正沖她瞪眼睛的顧小軍解釋:“藏民不喜歡背叛盟友的隊伍,剛才希臘人遭到盟友背叛的時候,藏民的表情很生氣。”

    顧小軍楞了一下,滿腹狐疑的看著非非:“真的?”

    非非無比委屈的眨巴的眼睛,嘟囓著回答:“當然是真的!”

    顧小軍點點頭,對著不遠處的代表浩然大吼:“中國人,不放棄盟友!”聽得溫樂陽身上串起了一串雞皮疙瘩。

    柬埔寨人琢磨了一下,再度把手指向印度人和另外那支小聯盟:“他們,我殺,你們,等著!”

    溫樂陽樂了,要是不看柬埔寨人滿臉的迫切與期望,光聽他說話還以為他想說的是:等殺完了別人再來殺你們。

    顧小軍也哈哈笑道:“那敢情好!”

    秦錐一個人,就讓整個希臘代表隊滅了團,逼著希臘人用自己的性命放出了最後的邪術。跟著溫樂陽鬼魅般的出手,就連邪徒的首領都沒看清,那四個暴戾的希臘武士究竟是怎樣就被他扔飛了。而更讓邪徒們感到恐懼的是,擁有‘隱身巨人’侍衛的小眼睛還沒出手,神秘的老人與少女似乎壓根就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這五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實力啊!

    因為五人組的異軍突起,在打破平衡的同時,又建立了更加強大的平衡。波斯人和高棉人都想出手速戰速決,解決掉現在正亂的印度代表團,和已經失去主心骨的希臘代表團,但是誰都怕東方人背後害人,這才派人來談判,就算拉攏不成,至少要暫時安撫,等打垮了其他人以後,十選一就簡單多了。

    高棉人還想說什麽,看樣子似乎是要顧小軍詛咒或者發誓,而波斯代表卻哈哈一笑,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扭頭回歸本隊,曾經橫掃歐洲的戰士後裔,因為東方人不肯背棄同盟而信任了他們。

    波斯人的舉動,也讓溫樂陽對他們的印象大好。

    非洲人首領圖塔吞忒走了過來,一會指了指自己、一會指了指老顧、時不時還指向外面,比劃了半天,非非終於恍然大悟,笑著回頭對顧小軍說:“他們說,如果在有人來攻擊咱們,他們要出戰……”

    顧小軍哈哈大笑:“快歇了吧,現在沒人敢打咱們的主意,告訴他們,咱兩家一起順利晉級!”既然小鎮的藏民喜歡講義氣,顧小軍決定把義氣講到底,說完頓了片刻,又趕忙囑咐非非:“讓他們別叫了,再叫咱就散夥!”

    波斯的首領並不是老頭,而是一個年輕的戰士,只穿著一條皮褲,精赤的上半身紋滿了密密麻麻的經文,在聽過代表的轉述之後,先高舉彎刀,向著顧小軍致意,隨即刀鋒猛地在斬斷了空氣,一個跟頭從隊列中躍出,嘴里嗷嗷嘶吼著,雙手擎刀沖向了印度人!

    波斯人似乎根本沒想用什麽邪術,只是要通過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來搏殺敵人!看他們的裝束與武器也全都是戰士。和希臘人大同小異。

    波斯同盟里另外三支隊伍,分別來自南美的蘇里南人、婆**人和一支古迦南人,他們的同盟明顯要比著一遇到危機就散掉的希臘聯盟要堅固的多,就在波斯人沖鋒的同時,其他三支隊伍也同時散開,從三個方向協同主隊一起沖向印度人!

    高棉人的首領是一個四十多歲、瘦小枯幹的中年人,身體比猿猴大不了多少,但是動作比著猿猴要靈巧上百倍,此刻正率領了他的手下和同盟,從側面撲向了原先的希

    ,混戰轉眼爆發。

    溫樂陽自從出道以來,經歷過的多方勢力的亂戰,自己都快數不清了,難得趕上一次置身事外的大場面,表情輕松的站在營地里,摸出了一根新鮮的胡蘿蔔。

    顧小軍還是那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帶著幾分鄙夷的冷笑:“這幫子邪教徒沒啥本事,就會耍胳膊根……”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整個大地劇烈的晃動了起來,幾十塊比著屋子還大的巨石,像流星雨一樣,轟轟然砸進了小鎮,巨大的炸裂聲瞬間湮沒了老顧輕蔑的嗤笑。

    墜落的巨石根本沒有方向可言,純粹是亂砸一氣,高棉人、波斯人、印度人全都被巨石給削了,甚至還有兩塊石頭砸進了溫樂陽等人的營地,雖然沒傷到人,但是也震趴下了一片黑非洲。

    巨石落在地上,立刻碎裂開來,直到這時候溫樂陽才駭然發現,每一塊巨石中,竟然還包裹著一頭相貌醜陋、龜身獠牙、殘翅利爪的石頭怪物,看上去很有些像中國古代用來扛碑的赑屃,但是樣子可要猙獰兇狠的多。

    溫樂陽腳下盤踞的至金流毒立刻卷揚開來,把自己人都在其中,嘴里稍有驚駭的隨口問:“這什麽東西?”

    非非倒是挺鎮靜,就站在溫樂陽身旁,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這個東西,有點像吳哥窟里的‘獠甲獸’,像是高棉人喚出來的……”

    果然,在石頭獠甲獸搖頭擺尾著活動身體的時候,一聲聲尖銳的哨音,從高棉人的隊伍里淒厲的響起,獠甲獸立刻仰頭,發出好像病牛似的怪叫,隨即撒開四足,在身上殘破的翅膀的幫助下,不停的縱躍著沖向了敵人!

    醞釀已久的混戰終於爆發,和顧小軍想象的樣子大相徑庭,這根本不是一場肉搏戰!

    印度人始終無法擺脫四個希臘武士,在面對著波斯人瘋狂進攻的時候,山羊胡子首領終於下定了決心,大聲的叱喝著自己的隊伍,奇怪的唱咒聲連環響起,剛剛平靜了片刻大地,再度隨著印度人怪腔怪掉的祈禱而顫抖起來,不過短短的十幾秒鐘,一片叢林突兀的拔地而起,把印度人同盟全部遮掩了起來!

    就算是駱駝也能猜到,這片叢林是印度人的地盤,足以殺死任何敢於侵入的敵人。

    波斯戰士用詭異的姿勢舞動著自己的彎刀,與其說是揮舞,倒不如說是在進行一種古老的儀式,隨著他們年輕首領的一聲叱喝,所有人都奮力把刀子插進了松軟的土地,在急速的奔跑中,刀鋒下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條條猙獰的裂紋。

    幹枯的手掌,掙紮著從波斯戰士劃出的裂縫里伸了出來,隨即奮力的撕開了地面,一只只身體純黑、惡臭四溢的幹屍跳出來,毫不猶豫的跟隨在波斯武士的身後沖進了樹林!

    其他的邪教徒,無論在什麽陣營中,此刻也都喚出了自己的法術,有的擺弄火焰、有的召喚刀魔侍鬼、有的借來野獸之力……徙爾小鎮上,一片鬼哭狼嚎!

    秦錐傷的並不重,調養了片刻就基本恢複了,走出帳篷之後先是嚇了一跳,說了句:“奶奶的,真不能小看這幫子外國人!”

    溫樂陽也點了點頭:“這些法術、神通,要扔到修真道上去,就算到不了五福的境地,普通的小門派也是比不了的。”

    鎮上十幾個邪教各顯神通,喚出來的法術都不簡單,不過要是一對一,誰也沒有昆侖道萬劍朝宗的聲勢和霸氣,不過一般的小門宗遇到他們,肯定會吃大虧。

    沙雖然是普通人,但是一直和修真道打交道,附和著溫樂陽的話笑道:“這個鎮子上可是集結了全世界最厲害的邪教徒,當然不簡單……你、你、你幹啥去!”

    秦錐不等小沙說完,就已經舉起了唐刀向外沖去,要不是被溫樂陽拉回來,他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沖進去和邪徒們打個痛快了。

    非洲夥伴們現在也不喊了,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亂成一團的戰場,圖塔吞忒的臉上都是冷汗,似乎終於明白了,中國是個很危險的地方。

    波斯人和同盟全部沖進了樹林,具體的情形除了溫樂陽潑散如水的靈識之外,沒有人能看得清楚,但是一聲聲充滿憤怒的咆哮和巨大樹冠的轟然散碎,不停的把血腥的味道拋灑向天空。

    高棉人的戰鬥則直觀的多,也壯觀的多,各種奇形怪狀的外國怪物在主人和敵人之間咆哮撕咬、憤怒的火焰直沖天際、充滿了力量的戰歌與撕心裂肺的慘叫匯聚成了一團……

    那幾支拋棄了希臘人的邪徒奮力抵擋著高棉人迅猛的攻擊,一邊咬牙戰鬥著,一邊虔誠的祈禱,想要得到九頭蛇神的幫助,不過很明顯,九頭蛇對自己的信徒一視同仁……他們堅持了整整一個白天,在日落西山的時候終於盡數崩潰,被高棉的勢力屠殺殆盡。

    獲勝的高棉人並沒有停留喘息,立刻指揮著所剩不多的獠甲石獸和盟友,一頭紮進了叢林,叢林里本來漸漸低微下去的呼喝咆哮再度高漲!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4 04:49 A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01:01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十九章 搜查


月上中天的時候,高大挺拔的巨樹突然開始迅速枯萎T]劈里啪啦的向著地上掉,沒過多長時間就散碎成了一地殘綠,波斯人和高棉人勾肩搭背,一個個神情萎頓狼狽不堪的走了出來,雖然身上還有淋漓的傷口,臉上還沾染著黑褐色的血跡,但是無一例外都笑的很開心,他們勝了。

    小鎮上那股子讓人討厭的咖味,盡數消散。

    波斯的年輕戰士首領,和高棉的中年頭目,肩並著肩走進了溫樂陽的營地,笑著對顧小軍點點頭,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那個略通兩句中文的高棉翻譯官也在亂戰里活了下來,一瘸一拐的跟在自己的首領身後,眉宇間也是一片輕松,指著身後幸存的邪徒笑著對顧小軍說:“我們七!你們二……”

    小沙覺得他這話聽著有點別扭,小聲嘀咕了句:“你們二!”

    顧小軍笑著點點頭,波斯同盟里的婆**邪徒,雖然站對了隊伍,但是依舊沒能逃脫被滅團的命運,在森林里被強大的印度人剿殺了幹凈。

    這倒解決了個不算太大但是足夠棘手的問題,因為其他邪徒隊伍對五個東方人的輕視,終於成全了來自非洲草原的圖塔吞忒,現在正好剩下了九支隊伍,達到了藏民的要求。

    不過黑人盟友們捫心自問,要是自己家來的人多些的話,他們也照樣會看不起溫樂陽這一行人……

    不久前還在勾心鬥角、拼命搏殺的邪徒們,在此刻居然變成了一家人,個個都是一團和氣。

    非非低聲對著大夥說:“是正經的真誠,不是裝的……也許他們認為剩下來的人,都是九頭蛇選定的!”

    溫樂陽看了非非一眼,目光里充滿了由衷的贊許,有個隨時能看清敵人心情的戰友,實在太方便了。

    非非豪爽之極地哈哈一笑:“看出來了。你真心誇我!”

    圖塔吞忒地臉紅撲撲地。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不好意思。走到顧小軍身邊比劃著。似乎在說他們也願意戰鬥。不畏生死。

    其他幾個邪教地首領都拿眼角斜忒圖塔吞忒。他們都是用拼命換來地‘晉級’。溫樂陽等人是一上來就施展手段技驚四座。唯獨這幫子非洲黑人。只能說他們運氣好不勞而獲。倒是波斯那個年輕地首領。用力拍著圖塔吞忒地肩膀。大笑著說了幾句什麽。

    他這幾句話差點把那個半吊子高棉翻譯急死。連比劃帶說了半晌。溫樂陽才明白。波斯人地意思是:不用自責。一切都是神祇地安排;不用自責。睿智地眼光比得上鋒利地刀劍;不用自責。未來我們一起大顯神通!

    溫樂陽聽完哈哈大笑。伸手用力拍著自己地胸口。對著波斯首領大聲說:“溫樂陽!”

    波斯首領明白他地意思。也用同樣地方式。同樣地大笑。抱上了自己地名字:“瓦希德!”

    高棉人首領看不上黑人,但是對中國人卻充滿了尊敬,自己就拍著胸口抱上了名字:“吉!”

    國外信奉九頭怪物的邪徒,來到徙爾小鎮的時候,總數超過了五百人,激戰過後只剩下了一百人出頭。

    剩下的九支隊伍,分別是亞洲的中國人、波斯遺民、高棉人、古迦南人、非洲的圖塔吞忒和手下、南美的蘇里南人、北美的一支印第安分支、澳大利亞的一夥土著,還有幾個歐洲的哥特遺民。

    其中人數最多的兩支隊伍、高棉和波斯,也僅僅各自剩下了二十多人,其他的隊伍或者十幾人,或者七八人,人數最少的還是那五個中國人。

    大家語言不通,湊到一起連比劃帶說,特別是那些剛剛共同戰鬥的邪徒,表情親熱而興奮,為了自己能最終被九頭蛇神選中而興高采烈,大吼大叫。

    而藏民也不理會他們,在戰鬥結束後就各自散去了,既不提什麽時候出發,更不說到底去哪里。

    剩下的邪徒也不多問,把營地湊到了一起,開始自顧自的歡慶和祭祀。

    到現在為止,溫樂陽對九頭蛇信徒千里迢迢來到**的神秘小鎮,所為何事還一點也摸不到頭腦,幾個人商量了幾次,都討論不出來什麽結果,同時因為語言不通,也很難從其他的邪徒嘴里去套話,幹脆也就踏實了,反正只要跟住了隊伍,遲早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接下來的幾天,溫樂陽過的無比愜意,中午和非洲人吃半生不熟的烤肉、晚上跟波斯人一起喝酒、喝著半截又被高棉人拉去唱歌……所有人都沒有一點著急的意思,每天就在營地里盡情歡笑,直到三天之後的黃昏,幾個藏民突然來到了營地。

    和上次宣布‘淘汰賽’的時候一樣,一個藏民低垂著眼皮,輕聲說了幾句什麽,說完以後也不管邪徒們能不能聽清、聽懂,轉身就走。

    藏民走後,邪徒們一下子就忙碌了起來,果然就像溫樂陽不久前猜測的那樣,不諳藏語的邪徒,能夠無礙的聽懂小鎮藏民的話!

    也許是因為至高至純的信仰之力、也許是因為某種邪術,這種以藏語為載體、又淩駕於語言之上的溝通方式,讓溫樂陽又驚又駭,所幸顧小軍、非非姐弟三人能聽得懂藏語,否則他們還真麻煩了。

    顧小軍在聽了藏民的話之後,立刻就沈下了臉,低聲對著溫樂陽翻譯著:“剛才他們說,其他邪徒準備行囊,馬上隨他們出發。”

    小沙沒和他們說話,而是挨個帳篷去串,幾乎是個每一支邪徒的首領都去

    。

    溫樂陽愕然:“其他邪徒?啥意思?”

    顧小軍哼了一聲:“就是不包括咱們,他要咱們五個人留在鎮子上阻擋敵人!”

    溫樂陽的臉色驚疑不定,秦錐一聽說要打架就開心,神色關切的追問:“有敵人來?什麽樣的敵人?”

    非非幫著顧小軍回答:“藏民說前幾天的打鬥已經驚動了這里的敵人,此刻正在他們正在向著鎮子趕來。”說完頓了片刻:“我估計著,藏民嘴里所謂的敵人,應該是喇嘛,密宗的人很少在內地走動,也根本不參與修真道上的事情,對於你們這些修士來說,密宗應該算是個大大的隱修吧。

    ”

    溫樂陽苦笑著拎出一根胡蘿蔔,一掰兩段,分給了秦錐一段,隨後問顧小軍:“你在喇嘛界有熟人嗎?”

    顧小軍一肚子怨氣,瞪著溫樂陽不耐煩的說:“我還想問你呢!”

    溫樂陽笑了,他現在實力斐然,只要敵人不是萇貍、天書那個層次的老妖怪,什麽樣的對手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不拿打架當回事,而是繼續追問:“那藏民帶著邪徒去哪?”

    顧小軍搖了搖頭,顯然不覺得這是個什麽難事:“藏民沒說,不過有小沙在,沒問題的。”說著,老顧頓了一下,臉上充滿了疑慮,神色很不好看,低聲問非非:“會不會是藏民發現咱們……”

    非非搖搖頭,語氣里充滿了肯定:“不會,藏民看向咱們,和看著其他的幾支邪徒的神情沒有一點區別,如果藏民真對咱們起疑心,臉上裝的再怎麽冷也瞞不過我的。”

    顧小軍長出了一口氣,這才點了點頭,神色輕松了一些,秦錐嘿嘿的笑道:“把咱留下來阻擋敵人,當然是因為咱們實力強。”

    溫樂陽可沒他那麽樂觀,這個事情乍一想沒什麽,可是仔細琢磨之下,處處都透著詭異,搖著頭低聲說:“要是這樣自然最好。可是為什麽不讓所有人都留下來殺敵?這些邪徒的手段也都不簡單…藏民領著八支隊伍先走,就不怕咱們被人家滅了?要是咱們被滅掉也沒關系,那又何必選出九支隊伍……”

    秦錐聽得頭昏目眩,翻手把身後的唐刀擎起來,嗖的一聲剁進了地面:“想不通的事情,還想他作甚,反正遲早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溫樂陽笑著搖頭:“捉摸不透的事情的確不用想太多,可至少咱得知道哪些事情透著古怪不是。”

    秦錐愕然,張著嘴巴想了想溫樂陽的話,沒聽懂……

    顧小軍點點頭附和了一句:“這話說的對!”跟著再次望向非非:“藏民看剩下的這九支邪徒的時候,是啥心情的?”

    不料一向能輕易看穿別人內心的非非,這次卻搖了搖頭,遲疑著說:“我也看不懂…那種心情,不在喜怒哀樂之列……好像不是人的心情!”

    這次溫樂陽顧小軍一起和秦錐張大了嘴巴。

    沒過多長時間,小沙就笑呵呵的回來,對著大夥滿臉得意的說:“八支隊伍咱都留下暗號了,這樣的地方,三百里之內追不丟,不過……咱們真留下來?”

    顧小軍嘆了口氣:“留下來!說句實話,咱留下來,比他們留下都強!”

    溫樂陽也苦笑著點點頭,他明白顧小軍的意思,當然不是在自誇實力,而是此刻正趕來邪徒的人,應該是他們的朋友,由溫樂陽等人去攔阻,總比這些喇嘛被邪徒埋伏了強。

    可問題是,溫樂陽拿喇嘛當朋友,喇嘛也會這麽想嗎?

    想了想當初他和樂羊家打交道的過程,溫樂陽覺得這個事有點懸。

    顧小軍琢磨了一會,突然拉著非非跳起來,挨個去找那些正在整理行裝的邪徒們,連比劃帶說,要對方留下來幫著自己禦敵,溫樂陽覺得滿頭霧水,不明白老顧這麽做到底是啥意思。

    其他幾支邪徒的首領大都面有難色,似乎不敢違背藏民的意思,只有圖塔吞忒和波斯首領,在猶豫了一下之後答應顧小軍去找藏民談談,結果毫無意外,藏民神色冰冷的拒絕了他們的要求。

    顧小軍卻沒有一點沮喪的意思,溫樂陽直到這時候才恍然大悟,老顧是在試探藏民。

    至少說明,留下來狙擊敵人的,最多只能是一支隊伍;跟著藏民離開小鎮去往下一處目的地的,必須是八支隊伍。

    顧小軍是個老狐貍,溫樂陽能想明白老狐貍的意圖,至少也不算是傻小子了。

    只一會的功夫,藏民就和其他八支邪徒一起離開了小鎮,向著聖湖納木錯的方向走去,天也徹底的黑了下來。

    剩下的邪徒有一百多人,小鎮的居民大約二三百人,湊到一起快四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卻沒有一絲聲音,默默的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直到這時溫樂陽才愕然發現,這些居住在徙爾小鎮上的藏民,連一只狗、一頭牦牛都沒有,鎮子上除了人之外沒有一樣活物!

    藏地上的徙爾小鎮,在幾天之中,先是沈默冰冷、隨即勾心鬥角、熱血殺戮、歡騰快樂,直到現在,變得似乎寂寞了起來,當小鎮只剩下五個同伴的時候,也顯得有些空曠了。

    顧小軍等藏民和邪徒離開以後立刻下令:“先搜鎮子!找找看還有沒有人留下來,另外留意藏民用過的東西。溫樂陽和非非小沙一起,秦錐和我一起。”

    其他人都沒廢話,只有秦錐嘟囓著:“我想和溫樂陽一組……”當然,領導不同意。

    溫樂陽呵呵笑著

    應該不會有人,找找看有什麽顯眼的東西吧!”鎮子TT樂陽如水播撒的靈識能夠牢牢的覆蓋它,身邊的非非姐弟,不遠處的顧小軍和秦錐,都鮮活的跳躍在他的靈識里,一旦夥伴有事,恐怕連眨眼的功夫都不用,他就能馳援到位。

    普通的高手在他的靈識里根本無所遁形,如果鎮子里真的隱匿著超一流的高手,就憑著他們用眼睛搜,幹脆也是白搭。

    五個人分成了兩組馬上忙活了起來,老顧自西向東、溫樂陽由南向北。

    不知什麽時候,高原上起風了,遠處的疊疊冰巒就像無數把猙獰的尖刀,把風聲割得四散粉碎,再傳到鎮上的時候,風聲似哭……

    lt;|甚至連一點特殊之處都沒有,灰白色的墻壁、灰黑色的屋頂。從外面看上去,屋子的排列沒有任何規律和章法,整座鎮子就像一副剛剛被推倒的麻將牌,亂七八糟的擺在地上。

    小沙並沒有急著進屋,而是取出羅盤和星象圖,對應著天上的盞盞繁星算計著,非非在一邊給溫樂陽解釋:“不管是什麽門宗,在建築上都會有一個布局,越是看似淩亂、越暗藏玄機,有的要押住天地氣運,有的要暗合玄機陣法,各門各派都不相同,要是能看出鎮子的格局,多少能查到這些藏民的出身。”

    非非的聲音壓得很低,整個鎮子都太安靜了,置身其中的人都會不自覺的輕聲低語,仿佛腳下是一頭頭沈睡了千萬年的獸。稍不留意就會被驚醒。

    溫樂陽點點頭,整個鎮子都亂的邪行,不光房子東一座西一座,朝向也是各不相同,除了安定醫院病人自主建設宿舍之外,沒有一個正常人會這樣來建小鎮。

    幾分鐘之後小沙擡起了頭,神色里充滿了納悶:“這座鎮子根本就沒有格局可言……它、它就是這麽亂!”

    非非呵呵一笑,一點也不著急:“恩,純天然的!”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最近的居屋,擡手推開了屋子的木門,打量手電走了進去,溫樂陽和小沙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十幾平米的屋子里,只有一個墊子、一張桌子和一個竈臺,四處都收拾的纖塵不染,除此之外一無他物,小沙皺著眉頭,藏地多風少水,一般的藏居絕沒有如此的幹凈。

    這麽簡單的陳設,根本就不用搜,幾乎一目了然。非非提起鼻子仔細的嗅著,有些納悶的問:“聞到了嗎?”

    溫樂陽輕輕點頭:“放心,不是毒!”他一進門就已經嗅到,屋子里飄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臭味,好像鹹魚腌制的不到家的那股味道。

    墻壁里沒有夾層、地下沒有暗道,屋子就是屋子。而其他的屋子也都如此,甚至連家具和擺設的位置也全部相同。

    幾個人搜索的速度越來越快,沒過多長時間就徹底搜查了小鎮。

    一個小鎮,百十間房,沒有其他人,找不到絲毫能夠證明居民身份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東西可找。淡淡的魚腥味、沒有一絲灰塵的家具和房間,徙爾小鎮的每一間屋子里都有著這些明顯的可疑之處,可溫樂陽偏偏查不出真相。

    顧小軍那邊也一無所獲,幾個人都是滿頭霧水,這個時候,溫樂陽一直遍布小鎮四周的靈識微微一震,一隊人腳步輕捷,正向著鎮子趕來!

    溫樂陽居然感到如釋重負,有敵人來,至少證明那些藏民說的是實話,提起精神對著同伴們低聲說:“敵人來了!”他被生死毒重塑身骨之後,靈識暴漲,覆蓋的距離比著原來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顧小軍也和溫樂陽一樣,長出了一口氣:“真的有敵人就好!”跟著看見秦錐滿臉的興奮,已經抓起了唐刀恨不得馬上沖出去迎敵,又趕忙提醒他:“可別真拿人家當敵人……”

    而溫樂陽突然皺起了眉頭,他如水蔓延的靈識,此刻已經清晰的把來者的樣子,絲毫畢現的反饋進他的腦海,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句:“怎麽是他們……”正說著,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一把拉起秦錐掉到小沙跟前,低聲而鄭重的說:“快,拍他!”

    小沙滿目的愕然,直到溫樂陽又補充了一句:“拍他臉!”,小沙才明白過味了,二話不說擡手在秦錐臉上劈里啪啦的拍了幾下,而且用的力氣還不小。

    秦錐瞬間變了個樣子,依舊醜得讓人苦不堪言,不過任誰也看不出,他就是秦錐了。

    顧小軍皺著眉頭,低聲問溫樂陽:“來的人認識秦錐?”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不止,也認識我!”他的話剛說完,居然一道赤紅色的光芒,炸起在繁星璀璨的夜空里,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染成了血色!

    秦錐望著半空中炸起的神光,一掃平時那副渾渾噩噩的神情,瞇起眼睛里充滿了警惕,低聲問溫樂陽:“來的到底是什麽人?啊!你怎麽了?”秦錐突然發現,溫樂陽的臉色灰敗而難看,就連身體都因為恐懼而在微微的顫抖著!

    溫樂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勉強抑制住內心的恐懼,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一字一頓、仿佛用盡了全身了的力氣:“是……是來要……要推薦票的!”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章 自然

爾小鎮上的藏民。無論來歷還做派。處處都透著現在為止。溫樂陽這一行人就參加了一場“晉級賽”。跟黑人兄弟吃了幾天烤肉。隨即就被指派留鎮子里阻擋人。即便顧小軍沒想著和追來的人大打出手。但是想要繼續把案子查下去。也只能按著藏民的命令。把追來的敵人趕走。

    前來追殺邪徒的人。有兩種可能。一是佛家高手單純的維護治安。納木錯聖湖附近。豈容邪教信徒放肆;二是有修士發現了九頭蛇信徒的陰謀。趕來阻止。

    如果是前者的話那沒什麽可說的。正也沒法解釋。直接動手把他們打跑。然後溫樂陽等再去追趕邪徒;如果是後者。要是運氣好的話。或許雙方能達成同盟。溫樂陽等人也能知道藏民和邪徒究竟想要做什麽。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想一想也就算了。最好別做奢望……

    錐擡頭看著天上的赤色流光。先前眼中的興奮迅速黯淡了下來。洩氣的說:“這神通也不怎麽樣……來的到底是誰?”

    對方的腳程極快。溫樂陽顧不上和他解釋。低聲對著顧小軍說:“我們盡量少說話。由你應付!談不攏的時候我再出手轟人。放心。這些人沒啥大本事。”

    這時候秦錐突然想了什麽。一張醜臉上突兀的洋溢起由衷的快樂:“來的……莫不是十九?”

    溫樂陽哭笑不的的啐罵:“是夏老大!”

    秦錐心眼憨真沒聽出來溫樂|的嘲諷之意愕然道:“他老人家也來了?”秦錐對未來的老丈人。在語氣上很尊敬。

    錐的話音剛落。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冷冷的喝道:“剛剛閣下品評我坐下弟子的技藝。必是道高人老道今天的見高人。何其幸!”說著一個矮|的人影出現了小鎮的邊緣。雙目炯炯有神。牢牢盯住了顧小軍。

    顧小軍微微一楞:“剛才的話不是我說的!”

    對方的目光又移到小沙的臉上。冷笑著回答:“老道也沒跟你說話!”

    小沙現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滿臉納悶的問對方:“那您是跟我說話呢?”

    對方的目光再度轉向了顧小軍:“醜漢。你擠眉弄眼的做什麽?”

    站在顧小軍身旁的錐隨口回答:“我臉上難受……”他剛被小沙拍過。總覺的臉上不舒服。說完之後又皺起了眉頭:“你老問我呢?”

    一直在旁觀的非非此刻恍然大悟。低聲對著同伴說:“我知道了。他…他斜視?”

    對方雙目如電。霍然盯住了溫樂陽:“小丫頭少說話。須知禍從口出!”

    溫樂陽苦笑著對非非點了點頭。此刻正站在小鎮之外的道人白眉白須白發。五短的身材。高不過三尺。神態卻威嚴凜冽。正是祁連仙宗的掌門人。

    當初溫樂陽帶隊去祁連山銷金窩的時候。沒少和他打交道他們離開的時候儒老道錐子重傷昏迷不醒。

    老道的身後。陸續續出現了二三十個年紀輕一些的道人看著大都面熟。這些人基本上都在銷金窩里和溫樂陽照過面。錐子複活帶著冰破繭而出。整個銷金窩的氣勢被毀掉。天下至厲的金行之的也隨之湮滅。祁連仙宗兩千年美夢到頭來成了一場空歡喜。只是不知道。老道們為何離開了祁連山。跑到**來抓邪徒了。

    溫樂陽和秦錐都被|眼睛小沙“拍成了別人”。就連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自己。一點也不擔心被侏儒老道認出來。祁連仙宗和溫樂陽的仇怨極深。要是直接見面。對方上來就的死拼。

    錐也曾經在銷金窩邊緣修行過。按理說他被認出來倒沒什麽。但是溫樂陽怕他解釋起來再說漏了嘴。幹脆也易容省的麻煩。

    侏儒老道的身邊不知何時又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身穿紅袍皮膚黝黑滿臉橫肉的胖大喇嘛。看上去就不是善類。脫了僧袍拿起剔骨刀就是個屠夫。

    錐在望向大喇嘛的時候。目光明顯一亮。整個人都來了精神。大喇嘛也跟個怒目韋陀似。瞪著銅鈴般的大眼。惡狠狠的瞅著秦錐。

    祁連仙宗的人和大喇嘛都沒進入鎮子。而是在鎮子邊緣。虎視眈眈的看著鎮子里的五個人。

    非非用極低的聲音把對方神情里表現出的心態告訴同伴:“胸有成竹和不信任。故意看著們表演說謊。”

    小沙苦笑著點點頭。也低聲嘀咕著:“人家就是來抓邪徒的。當然把咱也當成邪徒了!”

    溫樂陽卻突然驚叫了一聲。比鐵石還要堅硬結實的上身狠狠的抖動了一下。他的四個同伴一齊嚇了一跳。溫樂陽的表情先是驚訝。隨即是狂喜。最後居然是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好像一件久久懸著的心事。終於在此刻放了下來。呵呵的對著大夥搖搖頭:“沒事。沒事!”

    非非的目光在他臉上凝視了片刻。溫樂陽的心情全都落在了她的眼底。笑著問:“大好事兒?”

    溫樂陽哈哈大笑。一點不避諱鎮子外面虎視的祁連弟子。對著非非點頭:“不錯。大好事兒!”

    顧小軍不再搭理一一乍的溫樂陽。仰天打了個哈哈。望著喇嘛和老道隨口亂扯:“諸位是路過?投宿'這個鎮子沒有|人。也沒有吃喝。咱們也是途經此的。”

    黑胖的大喇嘛的眼睛瞇了一下。閃電般從溫樂陽等人的臉上掠過。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追問:“鎮子里的人。去了哪里?”

    大喇嘛的目光掃的瞬間溫樂陽真就覺臉一涼同時'神巨震。好在對方很快就把目光放緩。被人家看一眼就覺心動搖。這樣的感覺溫樂陽以前只有在對戰“哭佛”的時候感受過。眼刀!

    說實話。顧小軍也不知道該怎麽忽悠總不能直接告訴人家真相再說對方也肯定不信。只能往下說著看了。笑呵呵的搖搖頭:“鎮子里的人去哪。我哪會知道!”他說的到的確是實話身邊的幾個同伴都不約而同的點點頭。顧小軍頓了一下。繼續笑著問:“師怎麽稱呼?在哪座大廟修行?”

    一邊說著。老顧一邊躬身。施了一個純正的藏民禮儀。喇嘛在藏民心中擁有很高的的位。是善良正義仁慈的化身。

    儒老道的眼神。也不停的在溫樂陽等五個人身上來回的巡梭。不過誰也不知道他在看誰……

    大喇嘛一點也不怠。立刻還禮:“讓炯。我不寺廟修行。”他的聲音發悶還帶幾分嘶啞。本來說不出的難聽。但是語氣卻中正而平和。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身體放松了心情。完全忽略

    聽的嗓音。

    非非不經意的皺了一|眉頭。低聲對溫樂陽解釋:“讓炯在藏語里自然天成的意思。”

    溫樂陽還沒明白非非的意思隨附和道:“自然喇嘛?”語氣里稍稍帶著一絲輕佻他倒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覺的這個名字有些古怪好笑。

    非非卻神態凝重歪著腦袋仔細的思索著:“我以前好像從古籍上看到過讓炯喇嘛……”

    讓炯麻辣的目光此刻變的和煦而溫暖。也不急著說話。而是微笑的看著非非。

    非非想了片刻。終於恍然。篤定的對身邊四個同伴說:“讓炯喇嘛不是名字而是封號!”隨即像背課文一樣。低聲的詠頌著:“行走在松軟的大的。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呵護著嬌柔的花朵。播散著微涼的清風!從不在黑暗里閉上睛。從不在光明中心安理……讓炯喇嘛。高原上的天行者!”

    非非說完這些抽象的。又追加著補充了句具體的:“法力高深。很厲害!”

    最後七個字。把秦錐說的心花怒放。

    讓炯喇嘛望著非非笑了。一臉橫肉的惡人相在笑容里。竟然也變的慈悲而親近起來:“學識淵博的人。擁有辨識善惡眼。能夠看穿深谷中的迷霧。能夠找自然中的寧靜。讓炯不勸人向善。只勸人心安。”說著。微微頓了一下。逐一看過五個人。最後著問:“你們。心安嗎?”

    五個人一起點頭回答:“心安!”

    話音未落。侏儒老道然般怒嘯了一聲:“心安個屁!”雙手一錯。矮小的身體高高躍起。狠狠的盯著非非怒罵:“奸徒。束手就擒吧!”旋即一道火光倏的劃破夜空。宛如一條火蛇。刁鉆狠戾的直追溫樂陽!

    非非差點嚇暈了。看到老道出手才想起來。他斜視……

    就在老道出手的同。他身後的弟子也同時捏起訣。幾十柄飛劍沖天而起。在半空里匯聚成一條熊熊燃燒的赤煉。毫不留情的打向溫樂陽!

    整個天空在剎那都被妖嬈的火光燒的通紅。讓大喇嘛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盡量別傷人。”

    任誰也沒想到侏儒老道說打就打。溫樂陽身子一晃。立刻護著顧小軍三人後退。而秦錐則一步跨出。手里的唐刀翻卷起天的之勢。狠狠的迎向漫天飛劍!

    轟然巨響中火光四處翻飛。秦錐和祁連仙宗的道士們一起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幾步。拼了勢均力敵。

    溫樂陽有些意外的發現。祁連仙宗的神通威力。比著在銷金窩的時候長了不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當初在金行之的。祁連弟子的火行道法收到利金的限制。威力不能盡情發揮。

    錐這一下打的渾身上下都無比舒坦。哈哈大笑著贊道:“不錯!再來!”說著唐刀猛劈。一連數十刀。從四面八方毫不留情的攻向敵人!

    儒老道帶領著祁連弟子也毫不示弱。紛紛縱躍攻入小鎮。指揮著空中的飛劍和秦錐打在了一起。剎那里漫天飛火呼嘯疊疊。老道們的咆哮和錐沒心沒肺的狂笑交織在一起。

    讓炯喇嘛也輕輕邁。踱進了小鎮。若即若離的跟在祁連弟子身後。但是目光卻始終不離開溫樂陽。

    小沙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沒被秦錐和祁連弟子的滾滾惡鬥震驚。而是略顯意外的問顧小軍:“領導。不是說虔誠佛徒從來不肯進這個鎮子嗎?”

    顧小軍哪有心思跟他糾纏這些小問題。沒好氣的回答:“那他就不虔誠!”

    讓炯喇嘛卻絲毫也不生氣。呵呵笑著說:“虔誠和雙腳踏在哪里。沒有關聯的……”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神色一凜。整個人突然變的好像惡魔般猙獰。嘴里大吼了一聲:“住手!”身子晃動間。就像一片火雲霍然卷進了秦錐也祁連道的戰場!

    溫樂陽也瞬間目眥盡裂。發出了一聲穿金裂石般的長嘯。閃電般沖向了讓炯喇嘛!

    他的靈識看不出修士的修為。但是喇嘛在一動之間。溫樂陽就明白了。他的力量與功法絕不遜於自己!如果讓他一巴掌打在秦錐身上。醜漢子輕則吐血重則無救!

    就在讓炯喇嘛沖入團擡手握住秦錐唐刀的同時。樂陽吐氣開聲。好像一頭怪鳥飛撲到喇嘛身旁。張開雙臂抱住了對方另一只粗壯的胳膊錯拳蕩漾著生死毒力。水銀瀉的般的功了過去。始終盤踞在他腳下的至金流毒也卷揚而起。幫著秦錐擋下了鋪天蓋的的火行神劍

    而此刻一雙巨大的爪子突兀的沖碎泥土鉆出了的面。準確而穩定的抓住了溫樂陽的雙腳!溫樂陽的靈識一直播撒在四周。他不是沒發現的下還有敵人。而是對方遁的來的太快。幾乎在沖入靈識範圍的同時。就已經到了他的腳下。

    溫樂陽縱聲長嘯。雙足用力拔的而起。秦錐讓喇嘛和他互相拉扯著。也一起高高的躍起!

    噗嗤一聲。一只長滿了鱗片的大穿山甲。被溫樂陽想拔蘿蔔一樣拽出了的面。穿山甲的個子太大了。上半身破土而出。下半身還留在了泥土里。溫樂陽心里暗罵自己大意。既然侏儒老道來了。那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又怎麽會不來。

    只不過溫樂陽曾經和破土相處過一段時間。當時雙方相處的還算愉快。在他心里早就沒再破土當成敵人。現在腦海中電光火石般的閃念。自己易容了。人家知道他是邪徒。不知道他是溫樂陽。

    就算破土知道他是溫樂陽。拓斜一脈。和祁連仙宗在兩千年里舊恨新仇層層累積。也說不定破土惡恨難消。真就不再理會萇貍的威脅只求報仇雪恨也說不定!

    破土的修為。還在老兔妖善斷之上。再加上和溫樂陽本領不相上下的讓炯喇嘛。溫樂陽和秦錐兩個人一|子就被對方牢牢的控制住。

    溫樂陽人在空中連掙了幾掙。始終無法脫身。著牙臉色變無比難看。仿佛正在下一極大的決心。鏗鏘斷喝:“放手!否則我斷你一臂!”

    死死抓住他雙腳的破土裂開大嘴嘿嘿一笑剛要說話。突然笑聲變成了驚呼。好像在的下深處。有只更大的怪獸正在奮力扯著它的尾巴似的。大穿山甲破土在搖擺尾的掙紮。嗖的一下子又被拽回到泥土中。只來的及留下兩個字:“救命……”

    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破土忙掙紮。在它被拉回的下的時候放開了溫樂陽。

    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算溫樂陽也反應不及!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4 08:40 A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4-4-12 02:55 P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一章 誤會

穿山甲剛剛騰頭。就怪叫著被一股大力抽回了的下。比出現時更震。

    故技重施……溫樂陽在愕然之間。腦海裡唯一想到的就是這四個字。上次在銷金窩的石林邊緣。大穿=甲就演過這麼一出。

    溫樂陽讓炯大喇嘛醜漢子秦錐三個人似乎都被突兀起來的變故驚住了。在落的之後立刻就分開。各瞪著的面一時誰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的面上依舊平平整。甚至連個裂隙都沒有。

    大穿山甲鑽山遁的靠的是法術。所以無論是破土而出還是鑽的而入。只要身形消失。的面也就恢復正常。並不會留下個大洞。

    一聲憤恨到了極點的怒嘯。驚醒了還在發呆的眾人。侏儒老道鬚眉怒張。眼角都快被自己瞪裂了。施展一連串的神通。狠狠的轟擊的面。一時間泥土翻滾巨響連天。哪裡有大穿山甲的影子!

    儒老道狂砸了片刻之後。再度高聲怒嘯。惡狠狠的望著秦錐…就向著溫樂陽撲過來了:「狼心賊子。仙宗已經被你害到這般田的。竟然還不罷手。的歹毒的小妖!」

    溫樂陽卻楞了一下。|身閃過侏儒老道的撲擊。皺著眉頭反問:「你認出我了?」他的臉被小沙拍過。徹底變了個樣子;骨頭被生死毒重塑功力突飛猛進。無論從外貌還是從功法。祁連仙宗的弟子都不可能認出他來的。

    儒老道還想再衝。讓炯大喇嘛就像一頭驟然發怒的馬熊。暴躁的怪叫了一聲:「住手!間有邪魔作祟。」說著身形一。肥大的身軀像做大山似的。牢牢把雙方隔開

    大穿山甲破土身上鱗片飽滿。能|利突入溫樂陽的靈識。在他有所反應之前就抓住了他的雙腳顯然上次被錐子打出的重傷已經痊癒。

    老兔妖不樂還是個兔寶寶的時|。破土就已經兇名滿天下的仙宗神獸。上次在石林緣。把他拽回去的是錐子。那這次是個什麼怪物?不管是個什麼怪物。都肯定是他應付不來的。

    儒老道冷笑著回了大喇嘛一句:「不錯。這個小妖就是邪魔的同黨!」說著繼續掐起劍訣。指揮著天上的飛劍一個勁的向著溫樂陽和秦錐招呼。

    不料大喇嘛卻篤定的搖搖頭:「不可能是同黨!」說著回過那顆滿是肥肉的頭顱。問溫樂陽:「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在這裡?鎮子上的人呢?」

    聽大喇嘛的話。根就沒把他們當成邪徒似乎也不知道鎮子上剛剛發生過一場惡鬥。溫樂陽有些意外的啊了一聲。伸出雙手五指如輪。飛快的把奔襲至身邊的飛劍敲落。一邊皺著眉頭反問:「那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大喇嘛平時笑呵呵的時候。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在卻變的無比暴躁。眼看著雙方隔著他還不停的互相攻擊。跟隔著張網子打羽毛球似的。暴跳如雷的再度大吼:「大惡當前真要全都死無葬身之的才肯罷手嗎!」

    儒老道手裡的劍訣一緩。臉色青的問大喇嘛:「我仙宗神獸的。當真不是他們?」說話的時候。森冷的目光卻一直釘在秦錐臉上。

    錐還以為老道在看他。迎著對方的目光大搖其頭:「當然不是!先動手的又不是我們!」

    儒老道咬牙切齒的回答:「若不搶先動手。難道等著你們施展詭計再害我仙宗兩千不成!」說著頓了片刻。火氣再度上湧。大聲責問:「祁連仙宗與你們無冤無仇。自兩千年前你們就出手坑害我們。到了現在為何還不罷休。算世上再無連仙宗。與你等究竟有什麼好處!」

    溫樂陽和秦錐面面相覷。全都一霧水。讓炯大喇嘛看他們不再動手。認真的叮囑雙方:「千萬莫在起什麼爭執等我片刻!救人誅妖我自有主張!」隨即身形縱躍。在小鎮上亂七八糟的屋之間迅速穿插。動作快的讓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顧小軍也明白事情非比尋常快步走到溫樂陽身,低聲問:「他們是什麼人。到底怎麼回事?」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長長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對著儒老道緩緩搖頭:「千年間種種過往都不是我能管的。我只知道早在祁連山銷金窩的時候。你們所有人都身受重傷無力再戰若要害你們也根本不用等到現在。破土神助我在上海尋找師祖拓斜門人對他只有感激。絕無加之意。」

    儒老道皺起了眉|光依舊牢的盯住秦錐:「那你們為在此。又喬裝易容。不是再等我們嗎?」秦錐被他看的渾身難受。悄悄移動腳步。錯到了溫樂陽的另一邊。結果發現侏儒老道的目光依舊沒有轉動。這才長出了一口。確定他剛看的不是自己

    溫樂陽趕緊搖頭:「裡有誤會。」跟著招呼小沙過來把自己拍回本來面目。這才誠懇的望著侏儒老道:「求仙長解惑!仙宗弟子為什麼來了這裡。待讓炯大師回來以後。們一起協力救人。」說完。溫樂陽看來顧小軍一眼。

    顧小軍神色堅定的點點頭。對付藏在的下的厲害妖怪。不光是為了救秦錐。也是為了弄明白徙爾小鎮上的藏民到底為什麼要他們留下

    他當然明白。拖走穿山甲的東西好對付。但是如果嘛肯出手。再加上溫樂陽秦錐和祁連弟子。也未必沒有一拼之力。

    儒老道想也沒就輕蔑的冷笑了一聲:「狂妄」能把破土抓走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

    溫樂陽的笑容卻篤定而溫和。對著侏儒老道用力點頭:「仙長放心。只要讓炯大師能帶們找到那個東西。晚輩就算拼了全力。也要救出破土神獸!」

    錐從旁邊沒心沒肺的笑了:「要是穿山甲死了呢。還咋救?」

    溫樂陽瞪了他一眼:「那就報仇!」

    儒老道看著溫樂陽滿臉的信心。突然恍然大悟臉上先是乍起一層喜色。隨即又變成猶豫。

    拓斜門人的背後。還有個萇貍貓妖。這小子這麼有把握。看來背後還有高人。也說不就是傳說裡兩千年前的那個矮冬瓜……大仇人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能幫著自己救回神獸的。又非這個仇人莫屬。

    溫樂陽等了一會。結果老道自己低頭。時而緊張而是歡喜時而憤恨自己從邊上想起了'事。

    直到顧小軍等的不耐煩。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之後。侏儒老道才如夢初醒。又猶豫了片刻。於緩緩的開口了。

    從銷金窩荒敗之後。連仙宗美夢落空。重振聲威無望。想要報仇更是無望。侏儒老道心灰意冷遣散了坐下弟子。祁弟子大都散去。只有二三十個忠心門徒無論如何也不肯走。侏儒老道也就由了他們跟在自己身旁。隨即眾人幹脆離開了祁連山。四海遊走以求心靜自然。

    大穿山甲破土本來耐不住寂寞。山之後知徒子徒孫們「看破紅塵」了自然大喜不跌。盤起尾巴就跟著他們出來了。

    修真之人不慕世間繁華。在儒道的眼裡。現在的天下到處是狼藉一片。本來是散心的。結果越散越鬧心。大穿山甲破土在幾千年裡幾乎走遍了世界。為了讓|人能夠開心。就引著他們上了藏原。

    果然在高原上祁連弟子立刻被頭頂的藍天空。下的芬芳泥土周圍的清涼空氣和視線盡頭的巍峨雪頂所吸引。這裡雖然沒有當年祁連山聚攏的天的靈元。但是純潔的然模樣也讓們大感暢慰。最近一段時間裡。就一直流連在西藏。

    後來祁連弟子偶遇炯大喇嘛。雙方雖然各有信仰。但都修天之人。對自然之道的理解佔勝場。暢聊之下一見如故讓炯大喇嘛本來也居無定所行走無蹤幹脆就當了半個導遊。領著祁連弟子和大穿山甲在高原上四處遊歷。

    去納木錯觀光-年只能在四到月之間。否則原上雨季來臨會封住道路。不過喇嘛和道都不是普通人。不用在乎這些顧忌。在雨季時賞覽納木錯。更有一番滋味。這次路過小鎮。就是了去納木錯湖。

    顧小軍和溫樂陽幾人對望了一眼。同時苦笑著搖頭。直到此刻大家才徹底明白。讓炯大喇嘛和祁連弟子是無意間路過。根本就不是小鎮藏民口中所說的「敵人!」秦錐看大夥都搖頭。趕忙也跟著搖頭。神態凝重而沈痛。這副樣讓溫樂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兩個傻叔叔。

    儒老道說道這裡。冷冰冰的哼一聲:「若只是發現你在這個鎮子裡。老道說不定會繞道而行!你不過是個晚輩。就算報仇。我們也會找上萇貍拓斜!」

    溫樂陽笑了。侏儒老道說的話雖然又冷又硬。但為人倒是恩怨分明。在銷金窩的時候。溫樂陽不只是對祁連弟子饒而不殺。而且還救下了大穿山甲和侏儒老道的性命。

    錐卻一百個不服氣。瞪著老道大聲質問:「那你們還進了鎮子。沒說兩句話就出手傷人?若不是我悟出了藏勢……」

    儒老道目光如電。陡的從溫樂陽身旁的空氣轉到了顧小軍臉上:「那是你自找!」祁連弟子在剛剛出手的時候。都是向著溫樂陽下家夥。是秦錐自己跳出擋住的。

    顧小軍被斜視老道盯住。也覺臉上發癢。一個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目光始終瞅在自己臉上。太讓人難受。老顧笑著搖搖頭。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仙長繼續說!」

    溫樂陽功力大進之後。靈識覆蓋的範圍也大大的增加。在侏儒老道發現他們之前。就已經認出了祁連弟。不過別忘了。侏儒老道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大穿山破土了!溫樂陽一直先入為主。以為對方先前根本沒發現自己。全沒想到早在他搜索小鎮一無所獲和顧小軍等人湊在一起*牙花子的時|。破土的靈覺早就盯住了小鎮。他們的五個人的行蹤。也全被人家祁連仙宗查知了

    溫樂陽雖然易容。但是聲音沒變破土還是很快出了他。不當時按照破土的本意。也是繞開就算了。可是隨即溫樂陽也發現了他們。跟著說了聲「敵人來了」。這還不算完。還拉著秦錐也去易容。

    錐曾經在銷金窩的邊緣修行。他沒見過祁連弟子。但是祁連弟子可認識他。溫樂陽為了防止誤會讓秦錐去易容結果弄巧成拙。一切都落在了人家眼裡。自然而然就把溫樂陽這五個人當成在刻意埋伏他們。

    非非這時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為啥這些人剛到鎮子邊緣的時候。從神態上表現出來的心情都是那種:知道你在說話。偏偏不去拆穿你。要看著你表演下去的樣子。

    這種神情也被非非以為他們把自己這五個人當了邪徒。這才誤會越鬧越深。

    就算大穿山甲破土對溫樂陽印象不錯。也不能忍他來安排著暗算自己人原本也沒想把事情鬧太大。只想著抓住溫樂陽之後教訓幾也就算了。

    大喇嘛讓炯更不會介入他們的仇怨爭鬥。上來說了兩句。看化解不開就退開了。不過大喇嘛很快發現鎮子裡有厲害的怪。這才出手攔阻雙方。但是又被溫樂陽誤會成他要出手傷秦錐……直到破土被不知名的東抓走雙方這停止了爭鬥。

    事情的經過並不複雜。不過要是不說出來。任誰也不會自己想明白。

    祁連仙宗來青藏高是個溫樂陽無論如何也想不的巧合;而侏儒老道自然也不會想通樂陽那一句「敵人來了」的背後。還有著一個無比複雜詭異的大前提。

    溫樂陽這一行五人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是侏儒老道可不明白。在說完自己這邊的經歷之後。厲聲追問:「你們又怎會在這裡。抓走我仙宗神獸的怪物。到底什麼東西!」

    溫樂陽和顧小軍對望了一眼正琢磨著要不要把自己這邊的事情也告訴對方。倏然眼前紅影翻湧。大喇嘛讓炯已經勘察過徙爾小鎮回到了眾人身邊。神色無比的凝重。目光炯炯的直視溫樂陽:「這個妖孽非比尋常。鎮子上的人哪去了。你們為何會在這裡。還請如實告之!」說著。居然莊重無比的對他們五個人行了一個大禮。

    儒老道看大喇嘛回來之後並沒說怎麼救人而是追問事情原由自己偏偏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急老臉通紅讓炯大師趕忙伸出一隻肥厚的手掌。輕輕按在了老道的肩膀上:「只有月上中天。我們的影子全部縮回到自己腳下之時。才能破掉這個鎮子。去找那隻邪魔。」說著。擡起另一隻手指了指還斜在半空。正緩緩爬升的月亮。

    讓炯喇嘛的聲音。此刻已經恢復了平靜。每一個字都像大的般沈著而穩重。讓人不由自主的安下心來

    儒老道嘿的嘆了口氣:「護山神獸危在旦夕。老道如何不急!」說話的時候侏儒老道又捏起了劍訣。看樣子要領著弟子們再去挖大坑。

    讓炯喇嘛的手依舊牢牢按住老道。平和的語氣中滿是篤定:「那隻邪魔的來歷我有所瞭解。神獸暫時無恙。」

    非非也在旁邊跟著安慰:「讓炯大師是高原上的天行者。沒有誰比他更瞭解這裡。他說無恙。就一定無。仙長還請稍安勿躁。咱們一起想辦法對付那個怪物才是!」

    儒老道楞了一下。這才咬著牙,點頭。

    顧小軍卻拉過了溫樂陽。用極低的聲音問他:「如果喇嘛不是好人。你對付的了不?」著頓了片刻。聲說:「我是指…殺人滅口!」

    顧小軍倒不怎麼懷祁連仙宗。畢竟老道的背景比較單純。不過對這個來歷不明的讓炯喇嘛他可不放心。

    溫樂陽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呵笑道:「放心。小菜一碟!」

    雖然答案很讓人滿意。顧小軍還是滿臉的狐疑。認真的說:「我知道你平時不吹牛。現在關鍵時刻。更能吹牛……」畢竟剛才在混戰的時候。溫樂陽在全力出手之下對大喇嘛也沒佔著便宜。老顧不知道他哪的信心。

    溫樂陽咳了一聲。心說人家把自當二百五了。著搖搖頭:「你對喇嘛實話實說就好。讓非非註意喇嘛的表情。如果有問題我隨時出手。立馬拿下!」

    顧小軍將信將疑的,點頭:「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關鍵是讓非非看出喇嘛的心情!」

    身邊能有非非這樣的戰友。在爾虞我詐風波詭異的江湖上。實在是一種幸福。

    顧小軍和溫樂陽商量完。又回到眾人身邊。一點也沒有隱瞞。從邪徒聚集國內開始。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只不過隱瞞了他和非非姐弟的政府背景。把自己說成了一個專門對付邪教的民組織。畢竟修真道上的人。大都不願和「朝廷」打交道。

    讓炯大喇嘛始終沒有開口。臉色卻越來越凝重。目光裡毫不掩飾的透射出深刻的憤怒與驚駭。非非的目。始終沒離開他片刻。最後對著顧小軍緩緩搖了搖頭:「沒問題!」

    錐看大喇嘛低著沈思不語。心急火燎的催問:「喇嘛。鎮子下面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讓炯大師這才擡起望向眾人。沒有直接去提怪的事情。而是先說到了這個小鎮:「這座鎮子。它不是邪徒聚集之的。而是忠義者捨身擎天的所在!」

    這句話一說。溫樂陽五個人全都糊塗了。徙爾小鎮來歷神秘。居民行事詭異。緊守著密宗聖的卻不信佛祖。連周圍的居民都把他們視為叛逆。現在讓炯大喇嘛居然說他們都是好人?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二章 密宗

樂陽一行人,全都被讓炯的話給說懵了,一時間都站)E相覷,想要問個清楚卻有不知道怎麼開口。

    看著大夥滿臉的納悶,讓炯並沒有急著解釋,而是從懷中摸出了一支尺長的笛子。

    溫樂陽一看讓炯手裡拿的東西,立刻模稜著牙齒把同伴全部擋在了身後。祁連仙宗的幾個年長道士也同時變色,一起亮出了飛劍指向喇嘛!

    他們都一打眼就看出來,讓炯摸出的笛子,是用人骨所制!骨痕斑駁,一端包銀,在淒厲的月光下霍然氳起寒冷的蕭殺!在中原,只有邪教的妖人才會用這種骨器製作法寶。

    非非對藏地的佛教極為熟悉,生怕溫樂陽會貿然動手,趕忙小聲給他解釋:「人骨笛是密宗法器,非大修行者不能使用,這可不是邪器,千萬別誤會了!」

    讓炯根本不理會周圍的人,把人骨笛放在唇邊輕輕一吹,一聲宛如厲鬼慘嚎的尖嘯立刻劃破長空,遠遠的飄散開去……

    那曲高寒草原,在夜色下顯得無比靜謐,遽然一聲佛調長吟,金色的佛光湧動。草原上一座毫不起眼、連牌匾都已經破落不可辨的小廟裡,猛地煥起了七色流光,幾位年老的都快要無力喘息的喇嘛,無聲的從破廟中走出,目光凜然的望著納木錯湖的方向,隨後都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坐倒開始低聲詠念金剛頂經。

    小廟裡乍起的聖光一閃寂滅,那曲草原又恢復了平靜……

    雅魯藏布大峽谷東側,千年裡香火旺盛的大吉祥寺,一個小喇嘛臉色在驚慌中帶著幾分激動,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衝進了主持大喇嘛的禪房,連門都忘了敲。一向嚴厲的主持大喇嘛卻沒有向平日裡那樣斥責弟子,而是臉色凝重的望向小喇嘛,低聲問出了兩個字:「讓炯?」

    小喇嘛忙不疊的點頭。

    主持在沈吟了片刻之後,莊嚴吩咐:「闔寺弟子做護身法事!」

    本已漆黑地大寺剎那間***通明。數百名弟子忙碌了起來……

    南迦巴瓦峰半山腰上。一個衣衫襤褸卻神色安詳地苦修者。本來正在微笑而恬靜地仰望夜空。倏地耳垂急顫。隨即翻身躍起。迅速取出篆刻著密宗真言地金剛撅插在自己四周。跟著開始大聲詠唱咒言。字字如雷直轟天角……

    雪靈山下。有人吹響法螺。音徹四方!

    藏布巴東大瀑布之上。有人轉動著尼瑪輪。狂躁地水聲無論如何也無法湮滅法輪轉動時低低地蒼鳴。

    日喀則草原地帳篷裡。有人擊杵搖鈴。降魔天音並不響亮卻遠遠播散!

    ……

    一聲人骨笛,藏原皆驚!

    讓炯大師緩緩收起笛子,側頭傾聽了一會,這才對著還不知道高原上所有修持之人都已經忙碌起來的溫樂陽笑了一下(這句子真長啊^_^):「我喚四方修成,助我降妖除魔,月上中天時即為佛力大成時,嘿,格薩爾王未盡之事,不知喇嘛可不可為!」

    溫樂陽不知道格薩爾是誰,聽著笑呵呵的點點頭沒啥表示,而顧小軍、非非和小沙三個人卻同時變了臉色。

    讓炯大師擡頭看了看天色,似乎覺得時間還早,幹脆盤腿坐了下來:「現在邪魔不會再出來」,又伸手拍了拍地面示意大家也坐,然後才緩緩的開口:「有人知道《格薩爾王傳》嗎?」

    顧小軍、非非和小沙都對**文化非常熟悉,三個人一**頭,小沙補充了兩句,主要是說給溫樂陽聽的:「傳說遠古藏地妖魔橫行、災難不斷,天神下凡化身格薩爾王斬妖除魔、造福百姓,才有了今天這般寧靜的高原,格薩爾王在功德圓滿後又返回天界。」

    讓炯大師微笑著點點頭:「繼續說下去。

    」他的神態間一派祥和,似乎根本沒把即將發生的降妖惡鬥放在心上。

    小沙傻眼了,吶吶的回答:「還說啥?說完了啊。」

    非非噗嗤一聲就笑了:「大師方才問的是《格薩爾王傳》,不是格薩爾王!總是這麼毛躁。」

    小沙這才恍然大悟,訕訕的笑著繼續解釋:「《格薩爾王傳》就是歌頌這位下凡天神的史詩,內容從格薩爾王出生開始一直到他返回天界,是世界上最長的史詩,一共有幾百萬字。」

    秦錐啊了一聲,不敢置信的確認了一句:「幾百萬字?!」

    小沙一邊點頭,一邊偷偷看了讓炯大師一眼,大喇嘛還是那副神態,好像小沙這次說的還是不能讓他滿意。

    非非能察言觀色,已經猜到了讓炯想聽什麼,笑呵呵的接過了弟弟的話題:「這部史詩主要是通過說唱藝人世代口口相傳,一直流傳至今,現在還在藝人們口中傳唱的,總有幾百個版本了。而且還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說著,非非努力壓力了聲音,在吹彈可破的小臉上擺出了一副神秘的模樣:「就是『神授歌者』!」

    非非說到這裡就閉上了嘴巴,目光炯炯的望著溫樂陽,表情寫滿了期待。

    溫樂陽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的,趕緊跟著捧場:「神授歌者?什麼意思?」

    非非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接著向下說:「有許多藏地說唱藝人,都自稱在夢中得到了格薩爾大王的旨意,他所唱的事蹟都是格薩爾親口的訴說,這樣的人,就是神授歌者。」

    溫樂陽一下子就洩氣了,神授歌者這個頭銜聽著挺大,但是解釋起來,挺像稽非老道給人家算命時候的開場白。

    非非一眼就看穿了溫樂陽的心思,絲毫不以為意,笑著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可能有的藝人為了掙錢吹牛,但是確確實實有些目不識丁的小孩,在大病一場之後,突然就能詠頌幾百萬字的《格薩爾王傳》,這個現象到現在也沒人能解釋,位列**十大神秘事件之首。」

    秦錐聽得津津有味,忙不疊的追問:「那其他九件古怪事都是啥?」

    讓炯大喇嘛嚇了一跳,生怕話題就這麼被扯遠了,趕緊咳嗽了一聲,沈穩的開口了:「神授歌者確有其事,雖然沒有傳說的那麼多,但是百十年裡,總會出現一個。」

    顧小軍眼睛一亮:「大師您就是神授歌者?」

    讓炯大喇嘛滿臉的莫名其妙,看著顧小軍使勁搖頭:「我當然不是,哪有那麼巧!」

    這次不光是溫樂陽,所有人都一塊洩氣了,儒老道滿臉的焦急,用力瞪著秦錐,說話一點也不客氣:「你不是什麼歌者,又說這些

    !」

    秦錐還是有些不習慣,本能反應的回了一句:「不是我說的……」

    讓炯喇嘛還是一點也不著急,笑著安撫大夥:「莫急!事情要慢慢說來,這座徙爾鎮子,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成立了多少年。鎮子裡的人不和外界往來,既不信佛更不禮佛,鎮子又緊挨著聖湖,始終被高原上的信徒視為叛逆之地。在古時,不時就會有虔誠的藏民、甚至佛徒來要求鎮子搬遷,鎮民一概不予理睬。」

    大喇嘛終於說回到鎮子身上,雖然稍顯囉嗦,不過大夥還是聚精會神聽著他緩緩訴說:「直到七百年前,徙爾小鎮終於引起眾怒,大批藏民集結成軍,想要一舉剷除這裡。」

    說到這裡的時候,讓炯大師突然苦笑了一下:「當時已經有人探明,爾小鎮上的人,都有些神通本領,很難對付,所以,有當時三座大寺聯袂出頭,一共組織了九千藏兵!密宗信徒相比顯宗弟子來說,處理事情的手段要更激烈一些。」

    溫樂陽對九千藏兵沒有太多的概念,但是顧小軍可足足的吃了一驚,**地處高原地廣人稀,在七百年前,一下子集結起九千藏兵,已經算是一件大事了。

    溫樂陽覺得光讓喇嘛大師一個人說,似乎有點冷場,點頭笑道:「這事我聽說過,後來被一位正在繞湖誦經的大喇嘛給阻止了。」

    顧小軍在追到藏地的時候,查到了當年這件事情的記載,不過當時他們可沒想到,衝突的規模就然這麼大。

    「是格西大喇嘛。」讓炯微微一笑,對溫樂陽搖了搖頭:「其實格西大喇嘛是眾人推舉的首領,他在納木錯湖不是為了繞湖誦經,本意是要統領藏兵擊潰小鎮的。」

    大夥更不明白怎麼回事了,古代的記載和真實的事實,差異得實在有些太大了。

    讓炯大師的語氣依舊平緩而樸實,每一個字聽上去都那麼溫和,和他滿臉橫肉的長相毫不相稱:「集結九千藏兵不是一件小事,從謀劃到召集人馬,前前後後一共用了快一個月的功夫。不過誰也沒想到,就在這一個月裡,在藏原上,幾乎同時出現了十幾位神授歌者!」

    小沙皺了一下眉頭:「是真的神授歌者?」讓炯大師點了點頭:「當然!」

    其他人沒在追問,藏地神秘,神授歌者的現象無法被解釋,但是對於修持之人來說,肯定也有鑑定真假神授歌者的方法。

    真正的神授歌者的確存在,但是出現的極少,一百年左右才能出現一位,唯獨在七百年前,三座大寺召集藏兵準備對付徙爾小鎮的時候,高原上一下子出現了十幾位貨真價實的神授者,而這些歌者詠頌的長詩,無一例外都與徙爾小鎮有關。

    這些神授歌者的口中,唱出了一段以前《格薩爾王傳》中從未有過的記載。

    格薩爾王,本來是神、龍、念三者合一、半人半神的英雄,為了拯救眾生脫離苦海而下凡人間,在戰鬥中無往不利,終於有一次遇到了勁敵:一個強大而邪惡的妖怪。這個妖孽生性殘忍而頑劣,以殺人為樂,無論誰落入它的手裡,都會被折磨整整九天,受盡痛苦之後才會最終被殺死。

    秦錐沒心沒肺的笑了:「所以大穿山甲一時半時死不了。」

    小沙也沒有個眼眉高低,根本沒註意儒老道鐵青的臉色,接口說:「但是肯定得受罪?」

    讓炯大喇嘛微微笑了笑,繼續向下說小鎮的往事。

    格薩爾王率領著忠勇的武士殺進了怪物的巢穴,在一翻驚天動地的戰鬥之後,終於抓住了妖孽,但是他的二百七十七名戰士卻全部戰死。

    抓住妖怪之後,格薩爾王發現它很難被殺死,所以格薩爾王就羈押著妖怪來到納木錯湖邊,利用聖湖的純潔之力和永遠不停積攢的虔誠念力,把怪物鎮壓住。而死去的那二百七十七位戰士,也放棄了轉生輪迴的機會,成為了行屍走肉,留在納木錯邊緣。用自己的戾氣與聖湖的純潔編織成枷鎖,永遠的看守著這個怪物。

    說到這裡,讓炯大喇嘛嘆了口氣:「這些人遁出輪迴之時,就已經不屬於這個世間,和煦的陽光與他們來說是烈火的烤灼、清涼的月色又變成了寒冷的冰刺,他們為守住妖物而永受煉獄之苦,所以我才說,這裡是忠義擎天的所在。」

    小鎮裡的居民,在神授歌者的詠唱裡,已經遁出了三界五行,說好聽了是不受佛法的約束,說難聽了就是被佛陀拋棄。故而他們不禮佛不拜佛。

    神授歌者傳唱的,是神祇的聲音,在古老的藏地,他們口中的每一句歌詞都有著至高無上的威嚴。十幾位神授歌者同時傳唱的歌謠,從四面八方最終匯聚到藏兵首領格西大喇嘛的耳中,大喇嘛不敢怠慢,在反複確認之後,最終取消了攻打徙爾小鎮的念頭。

    這件事情之後,幾座大寺聯袂頒下法旨,不許任何人打擾徙爾小鎮的清寧。

    因為集結藏兵攻打小鎮這件事,有損當時策劃者的顏面,所以在後世的記載中,也把它淡化了許多,真正知道這件事情真相的人越來越少。

    讓炯大師說完了事情的經過,微微停頓了片刻,又淡淡的補充了一句:「可是在那次事情之後,再出現的神授歌者口中,再也沒有了關於這個小鎮的記述。」

    這些聽眾裡,顧小軍的腦筋最好,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您的意思是,當時那批神授歌者,還是有問題?」

    這件事情太巧合,之前和之後的神授歌者唱得《格薩爾王傳》裡,都沒提到過小鎮和二七七戰士之魂,只有在當時,大喇嘛集結藏兵準備摧毀小鎮的時候,突然冒出來那麼一批歌者。

    讓炯大喇嘛理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這裡,」說著伸手一指小鎮裡錯亂複雜的房子:「的確是一座密宗壇城!但是……」大喇嘛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了起來:「鎮守壇城四隅的法器已經被人破壞了,所以怪物才能再度肆虐!」

    顧小軍和小沙幾乎是直接從地面上彈了起來,語氣裡一萬個不樂意:「剛不是說怪物暫時不會出來了!現在又說壇城被破壞,怪物又來肆虐?」爺倆一邊抱怨著,一邊目光警惕的盯著四周,生怕怪物突然撲出來把他們抓走。

    讓炯大師看著他們倆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挺高興,笑呵呵的說:「不用擔心,壇城還在,不過法陣已經勢弱,怪物雖然能夠移動,

    衝出地面重返人間總還要掙紮一陣,剛才神獸被抓走)E下遊走有關。」

    怪物暫時還衝不破地面,大穿山甲破土要不是因為在地下亂鑽,也不會被抓走。

    讓炯大師又把話題拉回到小鎮身上:「當時的歌者真偽早已無從辨別,可據我所知,鎮上二七七人,從不曾多一個,也從不曾少過一個。

    」

    秦錐卻突然嘿嘿的笑了:「鎮子上的人瞅著都邪門古怪,不過夜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子,當年格薩爾王就帶著這麼一支老弱殘兵去降妖除魔?嘿,要說到最後就格薩爾王自己活下來,還真不稀奇。」

    非非狠狠的瞪了秦錐一眼,格薩爾王在藏民心中至高無上,他這番話要是被藏民聽到立刻就會拔刀子拚命。

    讓炯當然不會和一個混人計較,臉上的神情不變,耐心的解釋:「薩爾歌王有天神護佑,神力加持,他的勇武足以抵得上一千頭白犛牛,他的戰士不需要舉起巨石的威武。他們都是心靈純凈之人,藍天映在他們的眼中,依舊湛藍;清風拂過他們的身體,不曾有絲毫的渾濁。」

    秦錐聽了個似懂非懂,猶豫著點點頭:「反正也是一種神通就對了。」

    讓炯哈哈一笑:「也可以這麼說,純凈之人自有純凈之力。現在時間快到了,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說完,再次擡頭望天,月亮已經漸漸升至了眾人的頭頂,原本斜長的影子,現在已經變得又短又胖,有些可笑,更多的是無法言喻的詭異。

    儒老道一跺腳,瞪著秦錐問:「說了半天,怪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還沒說!」

    大喇嘛居然做了個委屈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詩歌和記載裡都不曾提到過!」他臉膛黝黑滿腮橫肉,按理說這麼一委屈足以讓人毛骨悚然,可是就連心急如焚的儒老道在內,都不由自主的騰出了會心的笑容,讓炯的表情,無論歡笑憤怒還是惆悵猶豫,都如嬰兒般自然,和他的長相沒有絲毫相關。

    顧小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更好!」

    無論七百年前那些『神授歌者』所唱的到底是真是假,能夠讓破土都沒有反抗之力的怪物必定是兇悍無比的邪魔,要是知道了它的真面目,說不定倒會把眾人的勇氣擊碎。

    秦錐這次難得的聰明,居然明白了顧小軍的意思,豪邁的笑道:「這叫蒙著被子跳井,反正要跳,就別看井有多深!」

    溫樂陽還是那副篤定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害怕地下肯定要比他更強大的怪物。

    這個時候,一直在計算著時間的小沙終於開口,低聲提醒著眾人:「到時候了!」

    明月皎潔,正當空!把所有人的影子都趕回了腳下。

    於此同時,在四面八方猛地乍起了諸般密宗佛音,如驚濤駭浪一般瞬間把小鎮裡讓人窒息的死寂砸的粉碎。

    希爾小鎮邊緣的淒惶短草無風自動,彷彿最虔誠最謙卑的信徒,把自己瘦弱的身體拚命的伏向地面,迎向了天空中一層層翻湧波動的流光神彩,一個身材偉岸、金碧輝煌的天神法相在密宗天音與洶湧佛光之下漸漸成形,五官猙獰、六臂六首六足,神眼中甭放著熾烈的怒意,從天空中鳥瞰著徙爾小鎮!

    非非的聲音裡充滿了驚駭:「大威德明王!」

    密宗八大明王中鎮守西方的大威德明王,有大威德力,能斷除一切魔障,摧伏一切毒龍!

    人骨笛的召喚之下,藏地佛徒同時頂禮持法,終於在月上中天的同時法成,喚請出大威德明王法身!

    明王法相顯於天空的剎那,整座徙爾小鎮彷彿受到了巨力的重壓,所有的房屋一起發出了一聲讓人牙酸的呻吟!

    讓炯大喇嘛一躍而起,吼喝之聲如天雷滾動:「我結密宗苦修之力,請動西方明王法相,藉以鎮壓穢物,你等速速拔去小鎮中的屋子,要緊記得,是拔去,不是毀掉!」說完,雙手翻轉著盤結密宗手印,撒開雙腳開始圍著陣子大步跑動,不停布下篆刻著密宗經文的法器。

    <隔絕,想要尋找怪物誅妖救人就必須先要破解壇城封印。

    可封印一破,怪物變會桎梏全消破繭而出,所以讓炯大師才以人骨笛傳音,向全藏的密宗高手求助,在月輪最為飽滿之時請動大威德明王法相,代替小鎮壇城鎮住怪物,防它逃逸。

    讓炯大師佛法精湛、心懷慈悲,這裡和黑白島相似,徙爾小鎮的壇城密法已經被破壞,怪物脫困只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才毅然下定決心,要在今夜拼盡全力降妖除魔。

    讓炯大師現在已經忙活起來了,不過其他人卻都站著沒動,尤其溫樂陽、秦錐和儒老道,三個功力神通最大的高手,站成一圈各自面面相覷……儒老道的眼神總也和他們倆對不上。

    溫樂陽苦笑著大聲問正撒腿亂跑的讓炯喇嘛:「大師,拔房子?怎麼拔……」

    讓炯百忙之中回了句:「跟拔蘿蔔一樣!」

    顧小軍急的不行,伸手抱住了身邊的小沙,做了個往上提的動作,對這讓炯大吼:「是這樣不?」

    讓炯大聲回答:「差不多……」溫樂陽也不廢話了,閃身到距離自己最近的房子跟前,雙手抱住墻角,試探著向上用力一提,墻壁沒碎,房子猛地爆發出了一聲好像夜梟被射殺般的慘叫,屋角下的泥土也跟著鬆動了一下。

    溫樂陽一看有門,全身較力發出了一聲破空斷喝,一座房子霍然在他的神力之下,掙紮著被拔出了地面!旋即一股粘稠的黑血隨著房屋被拔出而噴湧四濺!先前飄蕩在小鎮屋子裡、那種若有若無的淡淡腥羶剎那變得濃烈而濕滑,被黑色的膿血蕩漾卷揚,剎那瀰漫了整個小鎮!

    房子被拔出來了,任誰也沒想到,這座小鎮上的房子,就像亙古怪獸口中正漸漸腐爛的牙齒,被拔出的同時,還伴隨著膿血、惡臭!

    整個九月,受寵若驚。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寫好故事,把它當成長假的禮物,送給你們。

    祝兄弟姐妹長假快樂,中秋團圓。

    你們,威武!(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作者: nkotb131    時間: 2010-6-4 08:44 AM

本帖最後由 nkotb131 於 2010-6-5 01:02 AM 編輯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三章 破法


著鎮子大步跑動的讓炯大師大聲喊道:“就是這般,子一一拔除,自外而內,最中央的一間最後再拔!”

    秦錐和儒老道各自晃動起身形,學著溫樂陽的樣子,像拔蘿蔔一樣,在不斷的呵斥中,把徙爾小鎮上的房子,一幢一幢的‘拔’了出來!

    房屋中空但卻渾然一體,墻壁屋頂並不隨著巨力的加持與震動而碎裂,溫樂陽等人拔下一幢房子,隨即躲過噴濺而出的膿血,然後把手里的房子隨手一丟,繼而撲向下一個目標。

    每一棟房子被拔出的時候都會蕩起一蓬惡臭的膿血,在地面上留下一個黑漆漆的大洞,但是片刻之後,大洞就消失不見,地面又複平整起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鎮里的地皮,好像神仙的皮骨似的,有著神奇的愈合能力。

    三個高手通力合作,不過一會功夫,錯綜淩亂的房子就被他們拔出了一大半,而整個小鎮也越發的狂躁起來,在他們腳下,仿佛藏著一頭已經被天釘鎮壓了萬年的獸,正昂昂的嘶號著,不停的拱起身體,想要掙脫牢籠!

    溫樂陽的靈識里除了自己人之外,根本察覺不到什麽,但是一陣陣伴隨著膿血惡臭而肆意噴湧的邪淫氣息,就像無數張看不見的大網,一層又一層的套在了他的身上,勒得他難以呼吸,勒得他筋骨欲碎!

    壓在天頂的大威德明王怒像猙獰,佛家降魔之力無形而有質,仿佛萬頃駭浪,在奔湧咆哮中毫不留情的砸向小鎮,可是疊疊的浩然正氣最終撞碎在那看不見的黑色礁石上,散碎飄零……

    倏然一陣蒼脆而憤怒的震鳴,幾十把飛劍卷揚著熾烈火光沖天而起!祁連弟子手中的飛劍法寶,都感受到了熾烈的邪意侵蝕,紛紛掙脫了主人的控制,飛躍到半空中怒嘯欲擊。

    三人在拆除鎮壓怪物的密宗壇城,而喇嘛喚來的大威德明王之力,卻似乎難以壓住怪物的躁動,溫樂陽怒吼著把懷里的一幢房子扔到遠處,昂首對著讓炯大師焦急的大喊:“這樣不行!怪物就要出來了!”

    讓炯大師不知道已經圍著整個鎮子跑了多少圈,全身都氤氳起白色的水汽,大聲回應他:“莫得停,莫得停下片刻,否則壇城之威反噬傷人,其他的你不用管!”

    溫樂陽嚇了一跳。惱羞成怒地怪叫了一聲:“你又不早說!”跟著忙不叠地又沖向還沒有被拔起地房子。

    秦錐已經拔掉了十幾幢房子。身上都裹滿了腥膻粘稠地黑血。嘴里卻替讓炯喇嘛說話:“這你都不懂?破陣之勢不得稍停片刻……”

    溫樂陽沒學過這些修真基礎知識。他是真不懂。

    讓炯大喇嘛終於布置完了圍鎮地法器。在疾速奔馳中說停就停。雙腿一並霍然就像一根釘子似地。牢牢把自己釘在了原地。雙手盤結法印弓背彎腰。仿佛拼出了性命用盡全身地力氣。張口大吼。然而。卻沒有任何聲音從他地嘴里發出。

    在旁邊緊張觀戰地顧小軍和非非姐弟看到這個場景。都覺得心口一陣憋悶到極點地窒息。恨不得用一把刀子拋開自己地胸膛讓聲音發出來才痛快。

    只不過短短地幾秒鐘。卻好像天長地久!

    就在他們被自己心中的窒悶,憋得幾欲成狂再也堅持不住的剎那,一連串九天神雷般的浩浩斷喝,猛地炸碎了夜、炸碎了月、炸碎了天地、炸碎了小鎮上似乎已經膠著萬年的無邊邪佞!

    讓炯張嘴拼命嘶吼,而聲音卻從天上的大威德明王法相口中迸裂而出:嗡!木!班!則!日!薩!多!哄!

    密宗金剛薩埵心大咒!八字咒言好像八根從天而降的神錘,霍然砸在了暴躁的小鎮之上,溫樂陽只覺得身體一輕,讓他越來越難以掙動的邪氣枷鎖,全被明王法相的密咒摧毀,脫困的溫樂陽,輕快得好像要飛起來一般。讓炯大喇嘛施展咒言,終於壓住了不知名的怪物躁動,隨後毫不停留,一頭沖進鎮子中心,和溫樂陽等人一起不停的拆除著壇城,十幾分鐘之後,整座徙爾小鎮房屋東倒西歪,只剩下鎮子中央最後一間房子。

    讓炯大師高喝了一聲:“一起!”四個人身法如電,各自抱住了房屋的一角,彼此對望了一眼點頭示意,同時吐氣開聲,奮力向上拔起。

    沙和非非忍不住同時驚呼了一聲!

    最後一幢房子已經隨著四個高手同時迸發的神力而沖向天空,但是卻並未脫力地面的桎梏。

    大地在此刻變得又軟又韌,像膠皮糖一樣,不甘的使出全部力氣,死死拉扯著最後一間房子不肯放松!

    讓炯大喇嘛神情焦急,用藏語連珠的大聲吆喝,鼓勵著其他三個同伴無論如何也要把房子拔出來,否則功虧一簣,壇城被毀的同時他們幾個人還會被封印反噬。

    儒老道最先力盡支持不住,對著下面的弟子長嘯了一聲,仙宗弟子立刻結成劍陣,奮力托住掌門再度向天急沖;秦錐也翻手抽刀狂斬地面,借著藏勢一斬重新蓄力,而溫樂陽和大喇嘛則同時怪叫,借著即將耗盡的余勢,拼出全身的力氣,把房子玩了命的像天上扔去……

    終於,啵的一聲輕響,最後一間房子在四人合力之下,掙脫了地面!

    一聲來自冥冥中的淒厲嘶號,剎那湮滅了小鎮上密宗、道法、勢等諸般神通,就那麽張揚的、放肆的、毫無顧忌的撕裂所有人的耳膜,像一把銹跡斑斑的殘刃,狠狠的砸進了腦海深處。

    漫天長劍同時哀鳴,一窩蜂似的四散奔逃,根本不理會主人的指揮;顧小軍和非非姐弟跟演練過似的,同時兩腳向天後背著陸,哇哇怪叫著被厲嘯放倒……

    旋即,濃厚和黑血,比複活的火山還要暴躁,從最後一座房子被拔出後留下的傷口中噴薄而出,粗大的血柱直直沖上天空數十丈!

    其他的房子被拔出,黑血只是濺起,而現在這最後一間房屋之下,仿佛藏了個火山似的……

    站在鎮子邊緣觀戰的祁連弟子紛紛大聲叱喝著,指揮自己的飛劍躲避汙血。

    一般的修士法寶,最怕汙穢之物的侵蝕,顧小軍和非非姐弟一人撐起了一把不知道什麽材料做成的雨傘,血水砸在傘上,

    響……

    好在黑血雖然氣勢驚人,但是卻無毒無害,就算粘在身上也只是黏糊糊的難受,並不致命。

    鎮中的鎮妖壇城,終於被摧毀了。他們的工作效率,能讓拆遷辦哭三天……

    讓炯大喇嘛的神情,在凝重里帶了幾分壓抑不住的激動,顫抖著長吸了一口氣,對著其他人莊嚴的說:“若誅妖,隨我來!此去難回,細思量!”說完不再廢話,身子一躍迎著噴湧的黑血,竟然順著最後一間房子被拔出後留下的大洞跳了下去。

    秦錐緊隨其後,姿勢難看的像一頭笨拙的鴨子,紮手紮腳的沖開黑血,躍下了地洞。

    儒老道回頭對著坐下弟子斷喝:“律令,不得隨我而入!”他的目光斜出了自己的弟子很遠,但是眼神里的安詳與慈祥之意,濃稠的宛若凝固!祁連弟子嘩然,幾個年紀大些的道人正想開口,儒老道突然瞇起了眼睛,慈藹之色轉眼被嚴厲與決絕滌蕩得一幹二凈:“住口!律令之下豈容多言!三日後若不見我蹤影,爾等便不用再等!”說完也縱聲長嘯,追著秦錐和大喇嘛的身影,沖進了黑血的泉眼。

    溫樂陽排在了最後,望著打起雨傘的顧小軍問:“你們也要下去?”

    顧小軍用力點頭,二話不說走到溫樂陽跟前,手腳靈活的爬上了他的後背,回頭對著非非姐弟說:“在這等我……”

    非非姐弟同時搖頭,顧小軍兩眼一瞪:“這是命令!都少廢話,那個……三日後若不見我蹤影,爾等便……便向總部匯報!”

    溫樂陽哈哈大笑著,對著非非姐弟點點頭,囑咐了句:“小心!”,縱深躍入噴薄的黑血之中,逆流而下沖入了地洞。

    在所有人都下去之後,天空中的明王法身似乎短嘆了半聲,徐徐降下,把不停噴湧的黑色血柱段段擊碎,最終法身輕震,穩穩的壓住了最後一間房子被拔出後、大地上留下的傷口。

    與此同時,一陣梵唱從天際響起,不久前讓炯大師圍繞著小鎮邊緣擺放的諸多法器都輕輕的震鳴著,七彩流光不算濃烈但層層分明,把已經變成一片狼藉的徙爾小鎮籠罩了起來,在流光與明王法相消失前,鎮子之下鎮壓的邪物就無法脫困而出。

    已經退至陣外的祁連弟子們收回了飛劍,彼此對望著,任誰的臉上,都是一副不安模樣。終於為首的一人唱誦道號,率領著師弟們盤膝坐定,一動也不再動,靜靜地等著掌門人與神獸再度出現。

    非非姐弟則扛著帳篷,跑到祁連弟子們旁邊安營紮寨。

    溫樂陽沖透黑血躍入地下,在下落了十幾丈之後雙腳才踩到了地面,隨即低低的哼了一聲,一股比地面上的黑血還要濃烈萬倍的惡臭,一下子包圍了他,就算是他從小與劇毒打交道,胸口也不由自主的一窒,身上的顧小軍幹脆一聲不吭,直接被熏暈了。

    在他身前,秦錐、儒老道和大喇嘛全都捏著鼻子,秦錐一個勁的抱怨著:“臭!這是個他媽大糞坑!”

    溫樂陽趕忙挑起清心解毒的藥粉,敷在自己和身上的端。

    顧小軍率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悠然轉醒,根本沒有從溫樂陽身上爬下來的意思,望著四周吶吶的問:“這里怎麽這麽臭……下次得帶著防毒面具。”

    溫樂陽又把藥粉分別敷在另外三個修士鼻下,皺著眉頭說:“屍臭!”他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緩緩的開闔著,靈識四散蔓延。

    修士不懼毒、臭,是因為身體里的真元能消弭毒素,但是消耗功力不說,自己也覺得難受,有了溫家的解毒清心的靈藥,都覺得身體里一陣清涼,胸肺間無比泰然。

    除了濃濃的惡臭,周圍只有漆黑一片的空曠,無論是溫樂陽、還是喇嘛老道和秦錐,一來有靈覺護身,二來早已練出了夜眼,視線根本不受光線的影響,只有顧小軍拿著個手電筒照來照去,訕訕的笑著說:“軍用,RRT2,有效照程三百米……”

    而溫樂陽的目光根本沒隨著手電的光柱投向遠方,反而閉上眼睛皺起了眉頭,在過了幾秒鐘之後,才霍然張開雙眼,望著大喇嘛向身後一指:“哪里是什麽?”

    四處都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溫樂陽的靈識,勉強在能夠觸及的邊緣,發現了一片斑駁高聳的巨石,讓炯大喇嘛搖搖頭:“我和你們一樣,對徙爾鎮之下一無所知!過去看看也就知道了!”說完一馬當先,撒腿向著巨石的方向跑去。

    一行人連連縱躍,快的不可思議,在一片空蕩蕩的黑暗中發力疾跑,遠方的巨石在眾人的靈識里越來越清晰,而他們的臉色也愈發的驚駭起來。

    終於,顧小軍詫異的咦了一聲,在手電光程的盡頭,出現了一排好像高樓大山般的石筍,在無邊的黑暗中猙獰直立。

    溫樂陽等人一直跑到石筍之下才站住腳步。

    石筍下粗上尖,在遠處還能勉強看出形狀,現在眾人跑到跟前,仿佛就站在一道道直上直下的淬厲山峰之下,滿眼都是崢嶸。幾十根石筍排列整齊,每一根的底寬都將近百米,彼此之間的空隙卻才不過半米。

    顧小軍也被眼前的異象震驚,用力壓低了聲音對溫樂陽念叨著:“世界之最!世上最大的石筍底寬一百三十四米,高六十多米,不過那就是一根!這些石筍雖然沒有那根那麽大,但是咱這是一排,根根都小不了多少……”說著,突然咦了一聲,橫著身子從兩根石筍的空隙間鉆了過去。

    在石筍之外不過幾米的地方,是一排從上垂下的巨大鐘乳石,石尖直戳地面,顧小軍雖然看不清山洞的頂端到底是什麽樣子,不過從位置上也能大概判斷出,前面這排鐘乳石和後面那排石筍,大小應該差不多。

    石筍和鐘乳石都是尖錐體,不過前者自下而上生長,後者則恰好反過來。這種地質現象在溶洞中隨處可見,可是像這里,整整齊齊的排成兩排彼此交錯,放眼天下獨此一家!

    顧小軍仰著脖子看了半天,呵呵笑了:“你們看這兩排尖石,像不像頭大狗的一嘴牙……”

    他的話還沒說完,秦錐就吸溜著涼氣,接口道:“應該…不是狗。”

    顧小軍

    笑:“那是什麽畜生?”說完停頓片刻,終於反應了個人一下子都跳了起來,滿臉驚駭的瞪著面前的四個修士,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怪叫著:“真是牙?這兩排石頭柱子…真是牙?!”

    哐當一聲,顧小軍的手電筒掉地上了,黑暗中的光柱隨著電筒不停翻滾,而過掠過雙目,蕩起一片刺眼白……

    溫樂陽、大喇嘛、儒老道和秦錐在修真道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靈覺早就把這片黑洞洞的地方探查的一清二楚,那一棵棵宛若天筍般尖銳高聳的石柱,正是上下兩排猙獰的獠牙,正死死的咬合在一起!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才緩緩的開口:“徙爾鎮下壓著一只不知名、不知形的巨獸骸骨,僅巨獸的頭顱,就比著一座小城還要大!”

    讓炯大師接過了話題:“鎮子里布下的密宗壇城,應該就是為了封印這個畜生。咱們剛才跳下來的地方,應該就是這頭巨獸的天靈頂!”說著,伸手在自己的頭頂上指了指。

    秦錐站在上下牙之間,張開雙臂量了一下距離,笑得沒心沒肺:“這麽大的空子,它以前吃啥活的?”

    先不說上下牙之間的距離,就是隨便兩只獠牙的牙縫,剛好能被一頭牦牛塞住。

    讓炯大師皺著眉頭,和其他人一樣不得其解,最後才無奈的說:“爾壇城結印大定智慧,為的就是鎮壓這頭怪獸,這是錯不了的,持法之人,功德無量。

    ”

    顧小軍不是個糊塗人,所以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就一定會想法弄清楚了:“不管怪物多大,現在變成骨頭了,總算是死了吧?當年格薩爾王降伏的怪物,現在已經爛成骨頭了,那抓走穿山甲的另有其人?”

    完,顧小軍不等別人回答,自己先搖了搖頭:“不對,神授歌者們唱的,是這頭怪物難以被殺死所以才封印,會這麽容易就老死了?媽的,都爛成骨頭了怎麽還這麽臭!”

    下來之後就一直不曾開口的儒老道突然插了一句:“這里比著剛下來的那里,味道已經好得多了!”

    秦錐沒理會身邊的臭味是濃是淡,大大咧咧的幫顧小軍解答難題:“這也沒什麽難的,這個變成骨頭的怪物是格薩爾王抓住、鎮壓的;剛剛擄走大穿山甲、後來又想沖出地面的怪物,也是格薩爾王抓住、鎮壓的!”說著,伸出兩根手指,滿臉認真的總結:“壇城一共鎮壓了倆怪物,死了一個,還剩一個。”

    顧小軍眼睛一亮,笑著點頭:“這個說法靠譜!”

    讓炯大喇嘛搖搖頭,否定了秦錐的話:“你不知道《格薩爾王傳》到底詳細到什麽程度,如果是兩只怪物,就一定會唱出來。”

    秦錐撇著嘴巴冷曬:“連那個《格薩爾王傳》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眾人一下子都沈默了,連大前提都不能確定,他們的討論根本就沒一點意義。

    過了片刻,讓炯大師的聲音重新響起:“那些神授歌者出現的雖然可疑,但是七百年前密宗鼎盛,神授歌者是真是假,逃不過真知佛徒的慧眼,若有假,又怎麽能讓格西大喇嘛收兵。”

    顧小軍急得直跺腳:“大喇嘛,到底啥意思啊!”

    讓炯大笑:“只有一個怪物,否則詩人會唱出來。我們眼睛看到的死亡,並不是真的死亡,怪物化成了白骨,卻依舊存在!”

    秦錐大笑著點頭,不過還是被迷茫混沌的目光出賣了,這小子根本沒聽懂喇嘛在說啥。

    顧小軍嘿了一聲:“你是說,都爛成骨頭了,怪物還沒死?”說完琢磨了一下,試探著用到了一個他以前好像聽小沙說過的一個新詞兒:“亡…亡靈系的?”

    讓炯越笑越響亮,全沒有一絲煩惱的羈絆:“不知道,大概明白什麽意思就行了,反正怪物還在,而且和這具骸骨脫不開幹系!勿用多想,殺妖救人!見到那個妖物自有分曉!”說著,轉身就要帶領著大夥向巨獸的咽喉方向走去。

    顧小軍卻站在地上沒動,認真的提醒著讓炯:“到底是一只還是兩只,大師最好能想清楚在做打算!要是一頭咱們自然向著骸骨深處去追,如果是兩頭的話……咱們在它的臭骨頭架子里跑來跑去沒有一點用處,說不定抓了穿山甲的妖物在外面!”說著,伸手一指巨獸的牙齒之外。

    儒老道這時候冷哼了一聲,瞪著秦錐說:“你自己看看外面。”

    秦錐這陣也習慣了,笑嘻嘻的望向顧小軍:“他說你呢!”

    顧小軍哦了一聲,扒著從天頂直刺地面的‘鐘乳石’,打著手電從期間的縫隙里向外張望。

    牙齒之外,依舊是空洞洞的黑暗,可是穿透力極強的軍用手電,卻無法把光柱松出哪怕一公分的距離。而顧小軍在瞇著眼睛向外瞧了幾秒鐘之後,突然低低的悶哼了一聲,外面那種濃稠到了極處、根本無法被光線穿透的黑暗,仿佛在剎那間把他層層包裹起來,從他皮膚上每一個毛孔、縫隙悄無聲息的湧入了身體,讓他的血無法流動,讓他的肺抽不進空氣,強烈的窒悶幾乎憋炸了他的胸膛。

    一時之間,神經比鋼絲還要堅硬的顧小軍,竟然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讓炯大師手疾眼快,一把拉回了顧小軍,伸出拇指在他的膻中穴上輕輕掀動了幾下,助他活血回氣。顧小軍這才緩過神來,指著外面那多看一會就足以致命的黑暗問:“那…那是什麽?”

    秦錐看著顧小軍的樣子,高興地樂不可支:“外面什麽也沒有,根本就是一片虛空!這里遊離於天地之外,是密宗修持之力開拓出來的所在,專用封印巨獸的!所以除了向著巨獸肚子里去找人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所以咱們在上面的時候,無論怎麽挖也挖不到它,只有毀掉壇城破法而入。”讓炯大師一邊說著,一邊轉頭向著骸骨的咽喉走去。

    一行人幾乎不停的縱躍著,顧小軍早就爬到溫樂陽後背上去了,看他苦著臉的表情,似乎在想著等回去以後,要給溫樂陽身上裝個安全帶……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四章 蜣螂

十幾層樓還要高獠牙。小城一般大小的頭顱……

    顱骨實在太大了。即便溫樂陽等人已經置身其中。也難以判斷這是個什麽怪物。他們只能以管窺豹似的。按照靈識勉強夠觸及到的的方。來估計著頭顱的輪廓。

    一行人都跟在讓炯大師身後。全力放開了腳程。快的幾乎看不到影子。漸漸從頭顱中穿過了巨獸長長的咽喉。進入了胸腔。

    越往深處走。屍臭就越濃烈。溫樂陽驚駭的發現。巨獸遺骸並沒有完全腐爛。而是好像有一個從頭到腳的順序:唇顎天靈只剩森森白骨。脖頸間卻還殘存著些腐肉。當他'|走到巨獸的胸中。頭上腳下到處都變成了正在發黴,爛的血肉。像正在融化的蠟又像墻上掛不住的稀泥。在讓人毛骨悚然的聲中。笨拙而緩慢的流淌著。

    上面時不時就會有雜著膿血的腐肉大片大片的掉下來。砸在的上。摔粉碎四濺。發出啪啪的聲音。幸虧溫樂陽幾個人早就把靈識鋪滿四周外加反應神速。這才沒被砸。

    如果換成普通人。算不被臭死嚇死。也早就陷進腳下比沼澤還要濕滑腐肉中淹死了。

    幾個人都提氣而行。體變的比落葉還輕。飄身在無邊的腐肉之間。偶爾停下來辨認一|方向。隨後繼續向著深處急行。

    一向膽大包天的秦錐。行走在滿是爛肉的沼澤間。臉膛也變成了苦膽的顏色。侏儒老道的臉色倒是沒變。但是眼神早就飄散了……

    顧小軍四肢用力。自己死死綁在了溫樂陽的後背上。嘴里還不停的囑咐著“司機”小心行駛。

    溫樂陽負這個人倒不成問題不過心里那份好奇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側頭問身後的顧小軍:“你到底有啥本事?現在就別瞞著了。”

    顧小軍淡然一笑:就是乒乓球……”他的話還沒說完。大喇嘛溫樂陽儒老道和錐四個人幾乎同時發現了什麽不約而同的住腳步。各自歪著頭仔傾聽。

    秦錐很無奈的伸手住了自己的唐刀。愁眉苦臉的看了溫樂陽一眼:“我不想在這里打。”

    儒老道居然也附和著秦錐的話。苦笑著點了點頭。他們敢下來就不怕險。但是誰也不想在這片正腐爛著的臭肉中打鬥。

    哢嚓。一聲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腐肉沼澤中的分外刺耳。小軍變戲法似的從背後出一支92式熟把手腕交疊在一起。槍口和手電光柱保持平行。嗖嗖的瞄來瞄去。在確定周圍沒什麽可以之後才迎著眾人鄙夷的眼神問:“什麽東西?”

    錐張開嘴巴剛想說話。突然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幾乎是歇斯底里的怪叫了一聲:“這麽多!”

    儒老道也一點沒有的道高人的風範。氣急敗壞的怪叫:“快跑!”身形一震向著前面就沖。剛剛邁開步子。猛的前一團火雲滾動。兩只大手重如泰山的壓在了他的肩膀上。讓炯大喇嘛攔住了他。語氣低沈的說:“沒用已經被圍住了!”

    儒老道又驚又怒。比刀子還要更加淬厲的眼神從大喇嘛腦袋邊上斜了出去:“你怎麽領路……別按。小腿肚子都陷進去了!”

    喇嘛趕緊雙手用力。把被他按的陷進腐肉的老道拎了出來。

    溫樂陽的表情還是挺輕松。只是側著頭小聲提醒顧小軍:“一會你開槍的時候。躲著點我朵。”

    顧小軍急的都頭發都硬了:“到底是什麽東……”

    一聲輕響打斷了顧小軍的。在距離眾人不遠處的的方爆起了一個井口大小的血泡泡。聲音清脆。隨即。兩只粗大的紅褐色長須。搖晃著探了出來。看著跟外星生物的天線似的……

    一只蟲子笨拙的掙著。把自己肥胖的身體。從腐肉沼澤中掙紮了出來。隨後用力跳了幾下。把掛在身上的碎肉和膿血落幹凈。騰出黑紅的甲殼。這才錯動著腳步。饒有興趣的圍著溫樂陽等人打起轉來。

    溫樂陽微微側過頭。用下頜指著蟲子。低聲問顧小軍:“眼熟不?”

    顧小軍都快把槍柄攥癟了。抻著脖子吞了口唾沫。低聲回答:“眼熟!就是……就是太大了。”

    褐色的蟲子。六足。甲。身體的形狀看上去很像老式的軍用水壺。頭上長著有一只扁鏟似的前顎。即便是在城市里長大的孩子。也能輕松的認出來。就是一只糞龜子。也叫屎殼郎。學名叫做螂。一般來說大個的也就一角硬幣大小。從北極到赤道。這種小蟲子隨處可見。只不過這只螂。似乎是在黑暗中生存的太久。眼睛已經退化。變成了一對黑色的實心肉疙瘩。

    而且現在正伸著觸角忽進忽退。玩的不亦樂乎的蟲子。比其他的同類來說。實在太大了。

    一只足有磨盤大小的……螂?

    比起牙齒大過小山的死巨獸。一只老黃牛大的活螂無疑更加震。

    甚至在一時間。溫陽等人都不約而同的產生了一錯覺。不是怪物蟲子太大。而是自己這一行人都被縮小了。

    沒人搶先動手。都眼看著大蟲子自己跳來跳去的忙活著。在發現了大蟲子並不會被他們的說話聲音驚動以後。顧小軍輕輕松了口氣。點著頭囑咐大夥:“沒錯。惹它。蟲再大也還是蟲。這種東西天生食腐。所以才會在屍體里。咱都是活人。它應該不感興趣。”說著。又頓了片刻。低低幹笑了兩聲:“爬出只螂。總比爬出只大肥蛆來的好些。”

    顯然。大螂對他們現在興趣濃厚。一時半時還不打算離開。似乎在琢磨著。這幾塊肉為啥都在站著。

    幾個修士都凝立不動。當然不是了這只蟲子而是在他們靈里。眼前漫無邊際的腐肉沼澤中。密密麻麻的藏滿了這種東西!這些蟲子藏在腐肉中不動的時|根本就無察覺。直到他們一路飛馳而過。不知何時驚動了這些東西之後。他們才豁然發現。自己早就被蟲子們包圍了。

    現在。正有無數只大螂悄無聲息的從深處浮上來。一直潛到眾人腳下一兩尺

    才停止不動。佛在等著上面的“哨兵”報告究竟是川菜還是杭幫。

    讓炯大喇嘛常年在原上行走。藏的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但是這麽大的蟲子也是頭回。接著顧小軍的話再度低聲囑咐大夥:“這個畜生在探看咱們。莫擾了它。過一會它看不出什麽稀奇。自己…應該就會走吧?”喇嘛的話。連他自己聽著都沒信心。

    的下的越聚越。但是始終沒有再跳上來一只。溫樂陽感覺自己好像正站在一個隨會噴發大屎,郎的火山口似。雖然談不上害怕但是身上的汗毛也刷刷的發抖

    錐的唐刀。始終對著那只螂納悶的問喇嘛:“大屎殼郎吃大屍體。這算配套來的。倒不怎麽稀奇。不過我不明白。這頭巨獸的屍體。被密宗壇城封印這些蟲子是怎麽進來了?”

    屍體里有蟲子不稀稀奇的是子怎麽進來的。

    巨獸不是被埋在土里的。而是被密宗法力開拓出的虛空之境所鎮壓。

    讓炯大師聳了聳滿肥肉的肩膀一臉的無奈:“我也不知道!”

    顧小軍搖著頭著說:“別小看螂。古埃及人就崇拜過它們。在金字塔的壁畫里就有螂。的位尊崇。傳說古埃及人還有飼養這種蟲子的秘術。可以讓它們千萬年都不死。用以來守衛天的的奧秘。所以這些屎殼郎。說不定真的有什麽神奇的的方。出現在這兒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溫樂陽回頭看了顧|軍一眼。笑著說:“你懂的倒多。這就是你的專長?”

    小沙擅長民間術非會察言觀色。溫樂陽一直覺的顧小軍麾下這支專門對付修真者的特勤小組很神奇。所以對顧小軍到底有什麽本事。始終懷著強烈的好奇心。

    顧小軍也笑了:“現在信息爆炸。懂多點早就不算特長了。你就問了。我壓根就沒特長。”

    溫樂陽搖頭不信。想繼續追問。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轉頭把目光投向了讓炯大喇嘛:“破土神獸是在的下出入。跟這個封印怪獸的空間。不搭界吧?”

    蟲子怎麽來的溫樂陽並不關心。運氣好就能安然走下去。運氣不好就是一場血戰。反正這事情控制不了。不過怪獸不是被埋在的下。大穿山甲無論怎麽鉆。應該也不會被抓走。

    大喇嘛還沒說話。儒老道就冷冷的結果了話題:“獸的遁土神通。是法術!”破土剛剛消失那會。老道心急欲狂方寸大亂。所以才指揮著弟子挖大坑。現早已冷靜下來。他也是個心智頗高之人。否則也當不了祁連仙宗的掌門:“遁土神通不是用手腳刨土挖洞。而是接引厚土之力破碎虛空。只要有土的的方。就能穿行無阻。”

    讓炯大師的笑容里著些意外。似乎在詫異溫樂陽本領不小。但是卻一點基礎知識沒有:“遁土實際上是在土中破空。神獸在施展的時候。可能牽動了封印。無意中掠過此處。所以才被妖物擄去。”

    大螂圍著五個人轉了足有幾分鐘。其間幾次都把觸須搭到過他們身上好像終於確認這些人不好吃。轉過頭搖著屁股。慢慢悠悠的走了。

    顧小軍嘿嘿輕笑。氣里都是歡喜:“虛驚一場。蟲子不打算對付咱們……”他還沒說完。然那頭大螂突然回過了頭。嘴巴似乎動了一下好像是對著眾人擠出了一個笑容。奸笑!

    旋即。眾人腳下那一片漫無邊際的腐肉沼澤。就像開了鍋一樣。無數個巨大的血泡爆開。成千上萬只巨大的螂。紛紛掙紮著鉆出來。震動著肥大的身體。眨眼之間就把眾人層層圍困!

    任誰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秦錐怒嘯了一聲:“狡猾的蟲子!”手中的唐刀呼嘯起滾滾的風雷就是一斬。螂們剛才根本不是在等同伴的訊號。而是用一只螂去拖住“食物”後開始集結……聚餐。

    今兒是八月十五。蟲子也想吃頓好的……(請忽略這句~)

    現在就算他們想跑。也先從這一望無際的蟲海里趟出一條路!

    一旦動手。秦錐立刻恢複了悍勇本色。一刀勢若奔雷。就算面前密密麻麻沖過來的都是非洲犀牛。也要被撂倒上一片可是任誰也沒想到。在轟然一聲巨響之下只有正面迎上刀鞘的一頭蟲子。被唐刀上蕩起的巨力拍了個粉身碎骨。就連溫樂陽都感覺到凜冽的藏勢之斬。對周圍的蟲子沒有一點用處。

    錐的刀勢席卷天的無論是對付一個人還是對付一群人。是一樣的威力。但是剛才那一刀的效果。根本全無神通可言。完全是靠著蠻力打碎了一頭蟲子。

    錐一下子楞在了場。根本就不管周圍什麽環境。皺著眉頭喃喃自語。苦苦思索著問題出在哪里。他的藏勢神通明明已經施展開來……

    武癡秦錐在思考。客們可不停留兩頭大蟲子幾乎同時撲向了他。喇嘛和侏儒老道現在已經各自展開神通。開始抵禦潮水般的蟲子。溫樂陽怪叫一聲。身影一閃正要撲上去拉開秦錐。突然耳邊響起了兩聲巨響顧小軍的開槍了。

    槍聲之下骯臟汁水四濺。兩只剛剛撲躍而起蟲子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腦袋轟被炸了個粉碎。重的摔到了的。

    錐也一驚而醒。一邊用袖子抹去臉上黃黃綠綠的汁液。一邊滿臉驚駭的看著顧小軍手里的槍:“這麽大威力!”說著。拳打腳踢的掀翻幾頭大蟲子。沖回了自己的隊伍。

    顧小軍笑的挺客氣:“是子彈好!”他的九二式手槍配發彈藥。根本就沒有名字。但是在實戰中侵徹威力極大。能夠在五十米距離內射穿頭盔鋼板後。在穿透五十毫米的松木板。殺傷效果比著國際最著名的“帕拉貝魯姆”手槍彈更好。

    高穿透高速度高穩定三個性能。保證了槍彈在擊穿蟲子頭部的瞬間。引發蟲子體壓失衡。把自己炸了個稀爛。

    讓炯大喇嘛侏儒老道和秦錐怒吼連連。對著蟲子大打出手。唯獨溫樂|不敢稍動。他身形一旦展開速度太快。生怕顧小軍來不及反應。別回一槍

    喇嘛給打翻了。

    錐唐刀連砍。和剛才一樣。每次都是一刀拍死一只蟲子。除了正對他的蟲子之外。勢神通根本影響不到其他的螂。在片刻之後秦錐突然開心的哈哈大笑。

    儒老道百忙之中抽了個空子。大聲問他:“想到退敵的辦法了?”

    錐大笑著回答:“不是。我想明白為啥老子的神通對蟲子不管用了!”

    儒老道回頭就瞪溫樂陽一眼……

    壇城封印之下自成空間。相比出來乍到的秦錐來。蟲子才是這里的主人。被秦錐神通引發的天的之勢。對於蟲子來說就是生存的環境。秦錐想用這里的勢來對付本的蟲子。就好像想用來淹死魚想把鳥扔到樓下摔死是一個道理。

    錐卻越笑越開心。到了後來幹脆不打了。跑到溫樂陽身邊說了句:“我的琢磨點事兒!”跟著就在他背後躲了起來。

    這些蟲子沒什麽神通。不過一是力大。指甲蓋大小的螂就能滾著球大的糞球滿世界跑;二就是甲厚。螂還有一個俗名。叫做鐵甲將軍。身上的甲殼無比堅硬。即便是高深的修士。想要打碎它也要花點力氣。

    讓炯大師已經殺了十頭巨大的子。滿頭滿身都濺滿了蟲子被打爆時潑起的濃汁。正咬牙猶豫著是否要耗費真元發動一個大神通。黑壓壓的蟲子一望無際。要是不發動大神通很難殺出去;可是現在連正主兒的影子還沒摸到。就把真元消耗掉大半。他又有些不甘心……

    連珠槍響。沖過來蟲子就像放煙火似的。不停的在現代火器下被毫不留情的爆頭狙殺。溫樂陽被震兩眼發花。好容易挨到顧小軍開始換彈夾。趕緊把他揪下來往秦錐懷里一塞。自己身形急閃把另外兩個同伴都拉到了自己身後。心念轉。一直盤踞在自己腳下的至金流毒霍然流轉悄無聲息的向著四周巨蟲悄然蔓延而去!

    吱吱的慘叫聲。瞬間大作!

    至金流毒所過之處。巨大的螂先是長腿一軟。六只腳剎那就被劇毒腐蝕殆盡。厚重笨拙的身體一頭栽進了流毒里。痛苦的滾動片刻之後。再也一動不動!

    顧小軍剛換上彈夾看到眼前的蟲子一片一片栽倒。失聲問道:“就這麽簡單?!”

    本來在動腦筋“琢磨點事兒”的秦錐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擡起頭目瞪口呆的望著蟲子們大群大群的跌倒掙紮。

    至金流毒被分成兩。一份圈護住大夥。另一份則肆意流淌哪里蟲子就流向哪去。溫樂陽笑著回答小軍:“都是些普通的蟲子。就是個頭大點。”

    至金流毒是兩頭大銅蟻在金行之的采集了多少年的劇毒。就連普通的修士都抵擋不住。更毋論這些蟲子。雖然個頭大。但是畢竟還是算是普通的生物。一點修行真元沒有。

    如果比賽殺這種東西。隨便一個溫不草弟子。都能贏過修真道上的高手!

    蟲子被劇毒殺的苦不堪言。似乎終於明白了這幾個熱氣騰騰的人難以吃到嘴里。終於在悉悉索索的碎響中。又都鉆回了腐臭的血肉沼澤中。沒過一會就退散了個幹幹凈凈。只在眾人眼前留下了一層還在慢慢腐爛的焦臭屍體。

    錐還不解恨。咬牙切齒的問溫樂陽:“能不能追下去把這幫王八蛋全都毒死拉到!”

    溫樂陽笑著點點頭:“追下去倒是不難就是太耽誤工夫……”至金流毒平時盤踞在溫樂陽腳下並不發作。但是一俟爆發幾乎無堅不摧溫樂|如果指揮毒潮沿著腐肉一層層,蝕下去追殺蟲子。理論上倒是可行。問題是這頭遺骸實在太大了。估計等溫樂陽頭發白了這活也幹不完。那樣的話。等著過門的小易和慕慕非變0版的萇貍不可。滿世界去找郎君……

    溫樂陽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耳邊響起了一聲驚叫!

    顧小軍現在正趴在秦錐的後背上。極具專業素質的左手搭右手。槍口隨著手電不停的移動搜索。過了一才楞楞的問:“在哪?”

    幾個人中功力最高的溫樂陽和讓炯大喇嘛的臉上。都是一派凝重。一前一後把另外三人護在了中央。剛才那聲尖叫。是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的。就連他們都無法分辨。出聲的人在哪。

    又過了片刻。那個聲音才再度響起。嗓音尖啞語氣生澀:“你真能把那幫王八蛋都殺幹凈?”聲音里。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激動。微微的顫抖著。

    顧小軍霍然擡手。把槍口對準了怪獸胸肺的深處。低聲喝道:“什麽東西。出來!”

    這次那個聲音沒有-隱藏方向。連老顧都能分辨清楚。

    那個聲音出人意的無比痛快的答應了一聲。隨即再無聲息。整個巨獸的骸骨之內。都是一片死一的寂靜。

    幾個修士屏息凝神。把自己的靈識遠遠的播撒開去。直到幾分鐘之後。靈識範圍最遠的溫樂陽和大喇嘛彼此對望了一眼。腳步錯動一左一右夾住了侏儒老道。各自深處一只手伏在老道的肩膀上。大喇嘛低聲囑咐:“仙長稍安勿躁。”

    老道滿臉納悶的橫了秦錐一眼。秦錐替他把目光折射了一下。

    果然。片刻之後。侏儒老道倏的怒吼了一聲。身子猛然顫動。不過還是咬著牙。站在原的沒動。

    隨即。一陣拖拉重物的聲音。急促而迅疾。遠遠的傳進了顧小軍的耳中!

    視線的盡頭。一只不過兩尺高矮的紅色猴子。正拖著大穿山甲破土。腳步輕快的向著眾人顛顛跑來!

    顧小軍握槍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壓低了聲音問溫樂陽:“五十米射程。我能爆頭。打不?”

    溫樂陽嚇了一跳。忙不叠的搖頭。心說顧小軍和小易肯定有共同語言。能拖著大穿山甲破土滿世界亂跑的怪物。怎麽可被手槍打翻。

    ~

    兄弟姐妹們中秋快樂!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8:19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五章 猴子

    兩尺不到的猴子,拖著小山似的穿山甲,在剛剛進入到眾人的視線之後,就停下了腳步。張開嘴巴發出又乾又澀的聲音:「你們能把這些蟲子都殺乾淨?」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一頭抓耳撓腮的猴子說話口吐人言,而且還是漢語不是藏語,溫樂陽還是覺得心裡發毛。

    猴子的身體是火焰般的紅色,但是一雙大眼睛,卻隱隱透著金色的光芒。看上去冰冷而淬礪。

    大穿山甲就趴在猴子身後一動不動,半截身子都陷進了腐肉的泥沼裡,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秦錐手裡的唐刀遙指猴子,略帶納悶的低聲問其他人:「火紅色的猴子,是什麼精怪?」。他後背上的顧小軍也把手電和槍口一起對準了猴子,不過現在距離太遠,手槍根本就談不到什麼殺傷力。

    讓炯大喇嘛搖搖頭,這種猴子他也沒見過,猶豫低聲說:「天下有四種神猿。第一是靈明石猴,通變化,移星換鬥。第二是赤馬猴,曉陰陽,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獼猴,善聆音,萬物皆明。這隻猴子我看……」

    正拿著手電筒照猴子的顧小軍突然樂了,接著大喇嘛的話說:「大師說的不錯。想那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就是第一種靈明石猴……大師,您說的這四種猴子,都是西遊記裡寫的!您這…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讓炯哦了一聲,呵呵笑了:「好多事情,我都是聽來的傳說。現在那個妖物距離我們太遠,等近些了就可施展密宗五眼神通,看它真身。」

    幾個人在見到敵人之前都神色緊張,現在終於見到了對方,卻全都放鬆了下來。誰也沒理會猴子的問話,自顧自的低聲談著。

    猴子也不著急,正在藉機觀察著他們。圓溜溜的大眼睛在幾個人身上轉來轉去,最後停在了顧小軍的手上,似乎對手電格外好奇。一直等幾個人不再說話,猴子才再度開口,拖了拖身後的大穿山甲:「這個東西,和你們是一夥的?」

    一提到破土,侏儒老道就站不住了,踏上了一步對著猴子森然開口:「把神獸給我,再說其他的事情。」

    侏儒老道當然知道這隻來歷古怪的猴子絕不容小覷,也明白自家的寶貝神獸不是那麼容易要回來的。他就是想逗著對方多說幾句,至少先探明穿山甲的生死。

    不料猴子卻裂開嘴巴一笑,痛快之極的點了點頭:「你要就拿去!」說著,突然跳了起來,好像耍大錘一樣把比房子還要大幾圈的穿山甲掄圓了,狠狠的砸向眾人!


    溫樂陽這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雖然事出倉促但個個都反應神速,彼此大聲呼喝著一躍而起。侏儒老道秦錐和大喇嘛讓炯三人合力去接轟轟然砸過來的穿山甲,溫樂陽則閃身上前防備猴子趁機偷襲。

    大穿山甲翻著跟頭了過來,衝在最前的溫樂陽先讓過了穿山甲,身上皮膚開闔把靈識遠遠的播撒開,目光牢牢的盯住視線盡頭的火紅猴子。

    猴子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裂開嘴巴笑呵呵的看著他們。直到秦錐大喇嘛和侏儒老道三個人眼看著就要接下穿山甲的瞬間,它才猛的怪叫了一聲,紅色的身體在溫樂陽的靈識裡留下了連串的殘影,閃電般向著眾人撲來。

    溫樂陽甚至連警示都來不及發出,只覺得眼前紅影一閃,等他錯拳與至金流毒同時擊出的時候,敵人早就衝過了他的防線。繼而身後呼喝連連,還夾雜著彭的一聲槍響!


    等溫樂陽咬牙切齒的轉身想要追擊猴子支援同伴的時候,眼前猛的炸起了一片巨大的陰影,隨即勁風呼嘯掠過,在溫樂陽眼前,又只剩下了喇嘛老道和扛著顧小軍的秦錐。

    猴子又回到了原處,大穿山甲依舊生死不知的躺在它身後,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只不過,現在猴子的手裡,又多了兩樣東西:手槍手電。

    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猴子先扔過穿山甲,在他們就要接下的剎那突然發動,衝過溫樂陽的身邊,把大穿山甲搶了回去,順道還從顧小軍手裡搶走了手槍和電筒。

    原本趴在秦錐後背上的顧小軍面色驚愕,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剛剛電光石間的剎那,他只覺手背上一燙,情不自禁的張開了雙手。一眨眼之下槍和手電全都沒有了。

    過了一會老顧才回過神來,用商量的口氣對溫樂陽說:「你來背著我成不?」

    老顧覺得秦錐背上太不安全了。

    溫樂陽也不廢話,直接接過老顧。另外三個戰友小心翼翼的向著猴子一步步邁進。


    紅猴子現在的全副精神都放在手電和手槍上,又聞又咬,根本不管其他人。搗鼓了一會之後,把手電正對著自己圓溜溜的大眼睛,似乎在想要看明白,那個熾烈的光柱是怎麼發出來的。

    軍用手電,在近距離內直射雙眼有暴盲的攻擊效果,但是猴子卻絲毫不以為意。喜滋滋的擺弄了半天,突然一翻手,把手電照向了溫樂陽。溫樂陽立刻站住一動也不再動,後背上的顧小軍咧開嘴巴,對著猴子做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猴子挺有禮貌,對著老顧還了個笑容,笑的呲牙咧嘴,比鬼臉還嚇人。聲音依舊乾澀的好像兩張砂紙在互相摩擦:「這是什麼法寶?」

    要是溫不做的話,一定告訴猴子這是「大日如來追妖佛光照」,老顧沒他那麼不著調,瞇眼睛沒說話。

    猴子也不以為意,又開始擺弄手槍,依舊和剛才一樣,在咬了幾口覺得不好吃之後,猴子把自己的眼睛湊到了槍口上……終於彭的一聲槍響!

    槍口上冒起一縷青煙。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只有他和喇嘛能看出來,在猴子扣動扳機激發槍彈的剎那,腦袋飛快的向著旁邊一閃,近在咫尺瞄著自己眼睛的一槍竟然打空了!

    猴子的表情索然無味,評論了「動靜挺大,就是慢!」說著一揮手,把槍和手電丟了。再度把目光投向溫樂陽人,嘿嘿的笑著問:「你們還有什麼?」

    猴子的表現頑皮好動,但是語氣老氣橫秋。

    本來正橫刀斜指猴子的秦錐聞言嚇了一跳,立刻把自己的唐刀藏到了背後。


    紅猴子居然對著秦錐搖搖頭:「那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正笑嘻嘻的說著半截話,猴子的表情突然變的狂躁了起來。揮起兩隻乾瘦的拳頭,跳著腳狠狠砸在了身下濕軟滑膩的腐肉沼澤上,轟然一聲巨響裡,幾十隻大蜣螂都被震的飛了出來。

    溫樂陽等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見眼前紅色的影子閃電縱橫交錯,啪啪的爆響不停。不過眨個眼睛的功夫,所有震出來的蟲子都被紅猴子一拳打爆!

    猴子似乎還不過癮,嗷嗷怪叫著不停縱躍,一直到把所有的蟲子都撕成了碎片才善罷甘休。又落回原地,恨恨的一跺腳罵道:「殺不乾淨的王八蛋!」說完對著溫樂陽等一揮手:「這裡太髒,裡面去說話!」隨即轉身拖起大穿山甲,腳步輕快的向著巨獸身體的深處跑去。

    溫樂陽等人對望了一眼,誰也沒廢話,全都跟在了猴子身後。在顧小軍極力的要求下,溫樂陽幫著他把手電和手槍都撿了回來。


    猴子拖著穿山甲,走的不快不慢,剛好是一行人裡功力最差的侏儒老道竭盡全力才能跟上的速度。周圍一片沉寂,只有大穿山甲在巨大的血肉間摩擦的鈍響,和顧小軍四處亂照的手電光柱。

    漸漸的,眾人腳下的爛肉開始變的整齊結實,一根根粗大的血管與筋骨穿插縱橫在眾人下,衝鼻的惡臭也清淡了許多。巨獸的後半段身體似乎還沒開始腐爛,肉還很新鮮。

    溫樂陽低低的哼了一聲。被壓在徙爾壇城下的巨獸,一顆頭顱已經腐爛殆盡,只剩下骨頭脖頸間還剩下些腐肉殘皮,胸腔正在高度腐爛的過程中。而現在所在的不知道是腹腔還是屁股,都還完好無損,顯然還沒爛到這裡。


    紅猴子終於找到了一塊相對乾燥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大眼睛靈活的轉動著,目光在幾個闖入者的臉上掃來掃去。

    猴子似乎知道他們心意,回手拍了拍大穿山甲,嘶啞的笑道:「這個東西沒死,放心好了!」說著,又伸出了一隻爪子,先點了點大喇嘛讓炯:「你想殺我,嘿!」

    跟著又指向了侏儒老道:「你想救怪物。」

    老道愣了片刻,才重重的哼了一聲。和猴子比起來,穿山甲算什麼怪物。

    猴子的爪子又指向溫樂陽老顧和秦錐三個人:「你們下來,想找答案!不過……」說著,紅猴子做了個伸手托腮好像在思考的動作:「你們連問題是什麼都不知道,還想找答案?」

    猴子裝人的動作滑稽可笑,可是現在,沒有一個笑的出來。紅猴子輕輕的幾句話,把所有人的心事全都點明了。


    特別是溫樂陽等人,他們冒充九頭蛇信徒來到小鎮,本來想找出這些邪徒聚集此地的原因,結果先是參加「淘汰賽」,隨後被留下來「狙擊敵人」,現在又跟著讓炯大喇嘛鑽進了千萬年前留下的壇城封印。看上去毫無關聯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到現在為止,溫樂陽搞不清楚,徙爾鎮子上的藏民把他們留下來,到底和徒爾的壇城封印沒有關係。

    被壇城封印的猴子,抓走破土神獸的猴子,住在巨獸屍體裡的猴子,通曉漢語的猴子,討厭蜣螂的猴子,會讀心術的猴子?

    秦錐滿眼都是驚駭,瞪著猴子問:「你…能看透咱們?」跟著又轉頭望向了身邊的顧小軍:「應該把非非也帶下來,咱們這樣太被動!」

    現在周圍的環境比較乾燥,腳下的巨獸血肉也算結實,顧小軍已經從溫樂陽背上跳下來了。對著秦錐低聲罵了句:「放屁!非非不會看猴子!」

    紅猴子卻搖了搖頭,嘶啞的回答秦錐:「看透?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本事。」

    秦錐大搖其頭:「那你怎麼知道咱們的想法!」


    猴子人模人樣的站著,還仰天打了個哈哈:「我被密宗的壇城封住,幾千年裡不見天日,不過鎮子裡的事情,我也能看的一清二楚。」一邊說著,猴子一邊瞪起眼睛著天上望了望,似乎真的在看鎮子裡的情形:「二十六個老道坐的像片樹樁子,小眼睛在呼呼大睡,小丫頭在……」

    猴子說到非非,表情很納悶。用根手指頭虛夾在唇邊,比畫了個姿勢,然後才繼續說:「噴雲吐霧?」

    溫樂陽愕然側頭望向老顧:「非非還抽煙?」

    老顧有些心疼的笑了笑:「看透人心。任誰練成這樣的本事,也就別想再開心了!除了沒人的時候抽根煙,這孩子也找不到其他的排解。」

    秦錐有些奇怪的看了老顧和溫樂陽一眼,不明白大敵當前這爺倆怎麼還這麼輕鬆。顧小軍倒還好說,他現在的角色就相當於西遊記裡的唐僧,說白了就是個肉頭,啥事都有別人去拼。反正也幫不上忙,自然也不用跟著著急。看西遊記裡,唐僧啥時候著急過。

    但是溫樂陽,從在徙爾鎮子知道要下來對付強敵的時候,就始終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道他到底藏著什麼殺手鐧。


    顧小軍和溫樂陽說完話之後,霍然抬頭望向了紅猴子:「你能看見鎮子裡的事情,那鎮子裡前陣發生過什麼你都知道?」

    天下邪徒一起來到高原小鎮,在前陣子裡肯定發生過什麼。顧小軍他們就是為了追查真相才來的。

    紅猴子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神色,大模大樣的點點頭:「你們想要知道鎮子裡的事情,大可以問我。光頭想要殺我儘管來,矮子老道想要回這個妖怪,也不是沒的商量,只不過…」說著,猴子瞇起了眼睛,望向溫樂陽:「你真能把這裡的蟲子都殺光嗎?」

    一隻猴子在自己面前老氣橫秋,比佛祖架子還大,讓溫樂陽無奈又難受。


    溫樂陽還沒說話,顧小軍就搶著替他回答:「他是用毒的行家,剛才殺蟲的手段你也看見了,他要不能殺光蟲子,天底下就沒人辦得了這件事情了!」

    侏儒老道從旁邊冷哼了一聲,又把話題扯回到穿山甲的身上:「神獸無恙,才有的談!」

    猴子霍然回手,一手從破土的屁股上扯下了一把鱗片。一直毫無動靜的破土倏然慘叫了一聲,巨大的身體都抽搐著跳了起來,隨即又轟然摔倒,再度昏迷了過去。

    侏儒老道勃然大怒,罵著:「妖物你敢!」亮出飛劍就要撲上去拚命。倏的肩膀一沉,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讓炯大喇嘛又把他按住,臉色凝重的搖搖頭。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他不是妖物。他是人!」


    一下子大夥都愣住了。過了半晌,突然一串淒厲的長笑,從猴子的口爆發了出來。猴子一邊歇斯底里的大笑著,一邊伸出爪子指向讓炯大師:「好喇嘛!能看出老子是人。好,好,好!」

    連串三個好字,像驚雷一般,在巨獸的身體裡滾滾迴盪。不知包含了多少不甘,多少怨毒!

    顧小軍對著溫樂陽使了個眼色,低聲囑咐:「把事情問清楚!」隨後又望向讓炯大師:「到底怎麼回事?」

    溫樂陽點了點頭,從兜裡摸了摸。讓老顧略感意外的是,這次他拿出來的不是胡蘿蔔,而是自己的手機。


    當初密宗壇城封印妖獸的時候,可沒連著移動基站一起封進來,手機在這裡根本就沒用。而溫樂陽卻一笑,手指靈活的開始按鍵盤。

    讓炯大師從懷裡緩緩的取出了一副骨珠,目光冰冷的盯著紅猴子,口中淡淡的回答老顧:「只能問他!」

    猴子倏然收斂了笑,不過在轉眼間,表情就恢復了正常。大眼睛裡滿是狡黠,像個精明的商人似的,伸出五指挨個的算著:「我有大穿山甲,喇嘛想知道我來歷再決定殺不殺我,你們想知道鎮子上發生的事情。」算完了自己的籌碼之後,又開始計算溫樂陽等人的籌碼,這次只說了四個字:「殺光蟲子。」

    雖然不知道猴子為什麼如此憎恨那些大蜣螂,溫樂陽還是擺出了一副高傲模樣:「殺光蟲子,不在話下。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們,我幫你殺光蟲子。」

    大喇嘛皺著眉頭剛要說話,溫樂陽就把手機舉到了喇嘛眼前,螢幕上編輯了一行小字:問後如該殺,則殺。

    大喇嘛卻搖搖頭,接過溫樂陽的手機又按了幾個字:妖言不可盡信,我與他同歸於盡。

    讓炯大師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無論一會這個「化裝成」猴子的人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溫樂陽把他們想知道的事情問明白之後,他就要拼了全身的修為,和敵人同歸於盡。

    讓炯大師下來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連當年格薩爾王都無法殺死只能封印的妖物,用普通的手段根本對付不了。

    溫樂陽沒想到讓炯居然也會按短信,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著搖搖頭。最後按了六個字:有我,大師放心。

    顧小軍從旁邊打著哈哈,隨口亂扯。掩護著溫樂陽和讓炯按手機。


    紅猴子根本不搭理顧小軍,伸著脖子笑嘻嘻的看著溫樂陽。一直耐心的等他們按完了手機,不緊不慢的問:「商量著殺我的事兒呢?」跟著又輕鬆的咳了一聲:「用不著那麼小心翼翼的。咱這事就是這樣,我把你們想知道的說了,把大個的穿山甲還給你們;你們幫我把蟲殺乾淨了,一隻也不許剩,然後有啥事咱們再說。」

    說完猴子琢磨了琢磨,才繼續說:「殺乾淨了蟲子的時候我一定心情大好,你們要抓住機會求饒,我也許會放你們滾蛋。切記切記,要是錯過了時辰,我可也幫不了你們!你們如果非要殺我……還是別殺了,你們真殺不死我的。」說話的時候,它的表情誠懇,語氣殷殷。

    顧小軍跟著點頭,對著猴子說:「我們到時候再看……既然是做買賣,你說的話要句句屬實!」

    猴子的笑容無比的高傲。此刻,它已經不是一隻普通的猴子,而是一隻高高在上的猴子(從此刻至猴子部分敬請無視…):「我用不著騙人,你們也沒什麼值得我來騙。」說完,好像按捺不住興奮,迫不及待的要開始交易似的揮了揮手:「有什麼要問的,你們就問吧!」

    這樁交易明碼實價,溫樂陽等人負責殺光蟲子,猴子歸還大穿山甲,把知道的事情盡數說出來,然後大家再拚死拚活各不相干。可是溫樂陽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

    「慢著!」秦錐突開口了,望著紅猴子:「你若抓住我們,難嗎?」

    猴子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挺無聊:「實話實說,舉手之勞!」


    溫樂陽的表情霍然開朗,想明白自己究竟覺得哪裡不對勁了。果然秦錐繼續追問:「那你何必做什麼買賣,直接抓了我們,逼我們去殺蟲多簡單!」

    溫樂陽從旁邊附和著點頭。在自己這一行人裡,秦錐的心眼最少,問的問題也最簡單,最直接。

    猴子的回答簡潔明快,只有四個字:「這樣好玩!」

    秦錐樂了。這個答案很意外,不過讓人沒法再繼續反駁。又換了個問題:「我們殺乾淨了蟲子,你就會功力大進……」
        
    他的話還沒說完。猴子就不耐煩的搖搖頭:「根本不是那麼回事。蟲子跟我的功力沒點屁關係,這事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一會兒再一股腦的跟你們說,若不信我也沒辦法。現在我要抓要殺你們,不費半點事!就算殺光了蟲子我功力大進,對你們有區別嗎?」說完揮手一掄,抓起大穿山甲就扔給了他們:「你們的本事,加起來也比不上這頭穿山甲;而這頭穿山甲在我眼裡,比著一隻小貓也差不了多少!」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8:24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六章 買賣

    侏儒老道和讓炯大喇嘛立刻飛身而起接住了破土神獸,破土昏迷不醒,身上卻沒有多少傷口。侏儒老道又是喂靈藥,又是度真元,破土卻始終沒有一點反應。

    紅猴子從旁邊還笑嘻嘻的提醒:「你扯它鱗片,扯一次就能醒來一次。」

    儒老道勃然大怒,又要跳起來拚命,被秦錐死活拉住了,讓炯大師森然瞪著紅猴子:「你究竟怎生折磨……」

    紅猴子不等喇嘛說完,就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我就逼著它吃蟲子,才吃了幾隻,這個東西就大叫了一聲暈過去了。」

    侏儒老道聞言一驚,望著秦錐問:「那些蜣螂有毒?」

    秦錐對著溫樂陽喊:「他問的是你!」

    溫樂陽搖搖頭:「蜣螂的那點毒性,對神獸根本無礙,我想他是急怒攻心。」堂堂的仙宗神獸,居然被一隻猴子按著腦袋掰著嘴巴去吃大甲殼蟲,這份侮辱換了誰都受不了。

    紅猴子卻還是無辜的搖頭:「穿山甲本來就是吃蟲子嘛,我抓他進來,一半是因為無聊,一半是因為好玩,還有一半就是因為他會吃蟲子!」

    秦錐惡狠狠的呸了一口口水:「三半了!」

    讓炯大師則冷冷的問:「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殺蟲子?憑你的本事,在這裡千百年,總能把蟲子殺個乾淨吧!」

    不料紅猴子還是搖頭:「這個事情說起來也麻煩的很,我說出了原因,你們又會想出新的問題,也留到一會一起說!」

    秦錐氣的一揮唐刀:「都留到一會一起說,還有什麼可問的!乾脆你自己說,從頭開始說……從你到底是人是猴子開始說!」


    紅猴子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背著手溜溜躂達的走到溫樂陽跟前:「你真能殺蟲子?」

    這次連顧小軍都急眼了,跺著腳罵道:「真他媽的一隻囉嗦猴子!怎麼這麼多廢話。」

    紅猴子卻絲毫不以為意,猛的一伸手拉住了溫樂陽,跟著身形一晃,抓著他就朝剛才胸腔腐爛的方向跑去!其他幾個人各自怒喝,除了顧小軍之外,全部跳起來猛追了下去。

    溫樂陽只覺得倏然從手腕上傳來巨力,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更無力反抗。兩耳灌風被猴子拉著,像個風箏似的跟在猴子身後急掠,速度比自己發力奔跑還要快得多。

    就在溫樂陽以為自己遇到偷襲,準備拚命的時候,耳邊傳來了猴子的笑聲:「莫怕、莫怕!你施展些殺蟲的手段給我看看,咱們這買賣才能做的下來。你若真能殺蟲,我可不捨得傷了你!」

    猴子、溫樂陽、喇嘛等人或追或逃,顧小軍可跟不上他們,跳著腳怒罵了兩聲之後,所有人都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只剩下了他和大穿山甲。


    又過了片刻,大穿山甲突然睜開了眼睛,顧小軍嚇了一跳:「你是剛醒還是裝暈?」

    破土低聲罵了句:「廢話,哪有這般巧合,猴子剛走我就醒來!」

    穿山甲的拿手好戲除了開山鑽洞之外,就是裝死誘食,這是他們用得最嫻熟的伎倆,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事,所以破土裝死,不是道法而是本能,就連紅猴子都看不出來,現在等眾人離開,立刻睜開眼睛。

    破土不認識顧小軍,但是剛才發生的事情它全都知道,當下顧不得廢話,直接低聲對著老顧說:「這隻猴子修為高深,比起當年的萇狸或許稍有不如,但也不遑多讓,你一定囑咐溫樂陽和我仙宗弟子,不能貿然出手,一旦偷襲不成,大夥誰也活不成!」

    顧小軍退下彈夾看了看,從兜裡摸出幾顆子彈,一邊動作嫻熟的裝彈,一邊搖頭歎氣:「還偷襲個屁,一會猴子回來老子就跟他拚命!溫樂陽現在可能已經被他撕巴碎了……」

    大穿山甲破土搖搖頭:「他要想殺你們還用挑地方?他是想試試溫家小子殺蟲子的手段!只要溫小子能過關,一會他們還得回來。」

    顧小軍也不傻,很快就把事情想明白了,笑著點點頭。

    破土這才繼續說:「偷襲的機會我來找,這期間無論那個猴子多囂張,你也要攔著溫家小子和其他幾個人,千萬別自己撲上去找死,等我動手,大家一起發難!」

    ……

    溫樂陽這邊,被紅猴子拉著飛馳了一陣,才頓住了身形,抬頭一看又回到了那個腐爛腥臭,到處都是膿血與臭肉的胸腔裡,紅猴子伸手往前一指:「給我殺幾隻蟲子看看!」

    現在的溫樂陽,腳下有至金流毒、生死毒又重塑了經脈與身骨,放在修真道上已經算是超一流的高手,平時對敵基本已經用不到溫不草的那些手段了,但是每次下山,他都會把施毒的材料與工具攜帶齊備,這是溫家弟子的象徵,無論何時也不會丟棄。

    半截灰色的枯草,一撮紅色的藥粉,一隻乾癟發黑的蜜蜂屍體、最後是一片碧綠的好像快要滴出水來的樹葉,溫樂陽從隨身的皮囊中取出來之後,從每一樣東西上,都小心翼翼的捏下來一點,然後放在手心裡開始緩緩挫動。

    猴子踮著腳尖看著溫樂陽的手,滿臉的好奇:「這些什麼東西?」

    溫樂陽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煉方子了,心裡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既有些親切又有些感慨,臉上的神色不由自主變得輕鬆而快樂,耐心的給猴子解釋:「枯草叫心兒慌,這種東西一經點燃,就會發出讓人心慌恐懼的味道,蟲子睡得再深也會被驚醒;乾蜂叫蜜兒香,無論蟲豸螞蟻還是飛鳥畜生,都抵不住它發出來的蜜香、樹葉叫眼兒媚,能讓蟲子發情。」

    猴子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問溫樂陽:「這些東西,哪能採得到?」

    溫樂陽咳了一聲,笑著回答:「哪裡都採不到,這些東西都是千辛萬苦煉出來的,就說蜜兒香,蜂蜜給蜂王吃掉之後,會在頭頂沁出蜂王漿,用來餵食幼蟲,想要煉成蜜兒香,這幼蟲必須吃足六年的蜂王漿才可以。」

    猴子點點頭,跟著馬上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立刻又搖搖頭:「不對!小蜜蜂用不了多長時間就長大了,哪還有蜂王肯給它蜂王漿吃,而且蜜蜂也活不到六年……蜂王也活不到六年…」

    溫樂陽哈哈大笑:「當然沒那麼長命,所以還要煉別的方子,讓蜂王活的長些、讓幼蟲不能長大,直到幼蟲吸足了六年的蜂王漿,再換一道方子,讓它在三天內變成成蟲,才能煉成這個蜜兒香!這裡面的方子可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而且即便前面一切順利,在煉製的時候也要小心加小心,用一個時辰之內採集的露水、三個野山峰的蜂房、還有花露蜜露林林總總,總之麻煩的很!」

    猴子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搖搖頭,伸出爪子指了指紅色的粉末:「那這又是什麼?」

    溫樂陽滿臉的得意:「辣椒粉!心兒慌、蜜兒香、眼兒媚合在一起,足以把所有的蟲子都引出來,但是卻沒有一絲毒性,要是加進一點辣椒粉,嘿嘿……」說著,雙手猛的一挫一揚,無比滿意的點頭:「好了!這道方子叫魂兒勾!」

    這時候秦錐等人也追了過來,看到溫樂陽跟猴子正有說有笑的聊天,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幾樣東西都已經在他手裡被挫成了細細的粉末,溫樂陽又從皮囊裡摸出了一盞巴掌大小的玉鍋子,把混合均勻的粉末小心翼翼的放進鍋子裡,隨便找了個地方架住開始烘烤。

    猴子提著鼻子嗅了嗅,狐疑的看著溫樂陽:「什麼味道都沒有?」

    溫樂陽略帶不屑的一笑:「給蟲子聞的,又不是給猴子聞的!」

    本來已經平靜的血肉泥沼,在玉鍋被烘烤的同時,猛的躁動了起來!不過片刻的功夫,無數頭巨大的蜣螂紛紛鑽出了腐肉,發瘋似的衝向了鍋子,根本就不理會溫樂陽等人!而無一例外的是,每一頭蜣螂在衝到鍋子前,身體就會猛的一抽,好像發了羊癲瘋一樣,吱吱怪叫著翻過身體,六根粗壯有力的長足拚命的抽搐著,片刻後,從嘴巴裡流出一股黃綠色的膿水,就此死掉。

    而活著的蟲子則繼續前僕後繼,踩踏著同伴的屍體衝向玉鍋,前後不過幾分鐘的功夫,鍋子周圍就堆積了足足幾百頭蟲子的屍體!

    終於,鍋子裡的魂兒勾被火苗蒸發一空,鑽出腐肉還沒來得及衝向鍋子的大蜣螂身體都猛震了幾下,彷彿突然清醒了過來,開始不懷好意的向著猴子和溫樂陽等人圍攏過來。

    猴子的眼中都是興奮,抬頭望著溫樂陽:「繼續啊!」


    溫樂陽笑呵呵的搖搖頭:「先把事情說清楚再說!」,說著,捲揚起腳下的至金流毒驅散蟲子,俯身把鍋子撿了回來。

    他剛才之所以耐下心,把溫家毒方的奇妙之處講給猴子聽,一來是自己懷舊,二來,更重要的是要讓猴子覺得神奇,讓猴子對自己殺光蟲子有信心。這裡的大蜣螂恐怕要以十萬計,單憑這溫樂陽身上帶著的、專門對付蟲子的藥材遠遠不夠。

    紅猴子不僅沒有失望,反而更加欣喜,哈哈大笑著一把又扯起溫樂陽:「我們回去說!」隨即撒腿向回跑去。

    秦錐、喇嘛和老道一起在心裡叫了聲苦,又回頭追了下去……


    顧小軍正著等得著急,倏然眼前一花,猴子已經拉著溫樂陽回來了,又等了一會,讓炯秦錐等人才氣喘吁吁的跑回來。

    猴子看到溫樂陽殺蟲子的手法神奇,心情變得極好,不停的抓耳撓腮,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秦錐被往返跑惹了一肚子氣,站在旁邊一點好臉色也沒有:「猴子,咱們殺蟲子的手段你認識了,你的事情也該說了吧!」

    紅猴子無比痛快的點點頭:「我原本是人,本名……」剛說了三個字,猴子突然又愣住了,彷彿曾經發生的事情太久遠,他真就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猴子的臉色無比的痛苦,不停的伸出爪子,在自己的額頭上用力敲擊,其他人誰也不敢出聲打擾他,足足過了幾分鐘之後,猴子的臉上才倏然顯出喜色,突兀的哈哈大笑起來:「千仞,我本名千仞!」


    笑聲狂躁而響亮,直到半晌之後才漸漸停歇,猴子的神情也變得有些淒然而清淡,繼續說了下去:「我在華山末頭窟隱世修行。那時到現在究竟多少個年頭,早已算不出來了。」說著,猴子轉動金色的眼珠望向眾人:「末頭窟這個名字,你們可曾聽過?」

    侏儒老道到底是名門嫡傳,對於遠古時的修真秘聞瞭解的極多,聞言點了點頭:「華山末頭窟和祁連銷金窩一樣,同為五行極致之地,不過銷金窩是金行,末頭窟是木行。可惜……」侏儒老道的臉色很有些痛心:「現在都已經荒敗了!」

    叫做千仞的猴子略帶讚許的看了侏儒老道一眼:「你這娃娃懂得也不算少了。」老道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其他人都臉色古怪,拚命忍住了笑意。

    千仞繼續向下說:「我不問世事,只一心在末頭窟中修行東尊木系的仙法,因為心無雜念,又有木行極地的庇護,所以進境還是不錯的,不過我自己卻不滿意,總盼著能再快一些!我已經身在末頭窟,想要再找到更好的木行輔助之力,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秦錐站在旁邊,滿臉內行的搖搖頭:「你總算老一輩的隱修,怎麼會不明白,修天望道循序漸進,心急反而適得其反。猴子,我等修天……」他的話還沒說完,倏然一聲厲嘯從紅猴子千仞嘴裡炸響,跟著紅影一閃,猴子已經抬手一拳,砸在了秦錐的胸口上!

    秦錐慘叫了一聲,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突如其來的重襲打翻在地。


    溫樂陽等人同時大驚失色,有的去匡護秦錐、有的則展開身形撲向猴子,老顧急得直跺腳,心裡一個勁的罵大穿山甲,這些怪物一起動手,他能攔得住誰啊。

    好在秦錐傷的不重,一翻身跳了起來,舉著刀子就要衝過去拚命,紅猴子千仞背著手站在原地,根本無視周圍幾個虎視眈眈的高手,冷冰冰的說:「先前,你們叫我猴子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某的名字,若再敢以對我說出猴子兩個字,我保你碎屍萬段!」

    說完,抬起頭,把目光投向了秦錐。

    秦錐聽見千仞的話,在愣了片刻之後卻放下刀子嘿嘿的笑了:「是我錯!活該你打我!」秦錐為人憨直簡單,但是講道理。

    紅猴子千仞擺了擺手:「算了!」隨即繼續往下說:「當年,我有個至交好友,名叫孔弩兒。」

    千仞連自己的名字都要想上半天,可是說到孔弩兒的時候,卻毫不猶豫,足見兩個人感情至深。

    末頭窟和銷金窩一樣,都是五行至純之地,千仞雖然是隱修,但是能佔住末頭窟這樣的木行寶地來修行,神通之高自然不言而喻。

    他對世事毫不關心,除了一個叫做孔弩兒的修士之外,根本沒什麼親人朋友,一副心思也全都放在了功法的修煉上,不過即便佔了末頭窟這樣的至木之地,千仞還是對自己的進境不滿意,千方百計的想要尋找其他輔助的手段來提高修為。就在這時候,他的那個好友孔弩兒突然造訪,還給他帶來了一顆『句芒種』。


    侏儒老道的目光明顯一震,對著紅猴子千仞認真的問道:「當真是『句芒種』?」

    千仞的表情挺納悶,看著老道試探著問:「你跟我說話呢?」老道的目光,以三十度銳角劃過千仞的臉,投向遠方……

    溫樂陽從旁邊追問:「句芒種是什麼東西?」

    「東方木神,句芒大尊!」老道的語氣好像夢囈似的,整個人已經被『句芒種』這個寶貝徹底震驚了:「句芒是傳說中的天神,掌管天下木行,在他得道之前本是日出之地的一棵神樹,句芒種,就是神樹的種子。」

    溫樂陽樂了,老道其他的話都還算靠譜,但是『日出之地』這四個字,實在是不講究了。


    紅猴子千仞沒理會溫樂陽的表情,繼續向下說:「沒人見過句芒種,誰也不知道他是真是假,不過孔弩兒帶來的種子,如翠玉無暇神光盈盈,種子一進末頭窟,連天古木盡皆俯首!我以神識探之,其中的木行之力純淨若天浩瀚如海!」

    秦錐的臉色有些古怪,猶豫著打斷了紅猴子千仞的話:「猴…那個千仞,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說完連個停頓都沒有,好像他剛說的客氣話就是放屁似的,直接一股腦的向下說:「這個句芒種如果真是天下難尋的靈犀異寶,孔弩兒又怎麼會巴巴的跑來把它送給你……」說到這裡,秦錐閉上了嘴巴,他倒是知道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道理。

    千仞露出了個『該有此問』的笑容:「一來,孔弩兒是我唯一的摯友;二來,孔弩兒修習的是天地之法,悟得是鬥轉星移日月交疊之力,這枚寶貝對我的用處,比著他來說大得多了;三來……嘿!這枚『句芒種』擺在面前,哪個修行之人能不動心!自然也會把事情往著好的地方去想。」

    說著,千仞望向秦錐:「如果有人給你送來這樣的寶貝,只要隨便給你個解釋,你就會相信,嘿,利令智昏!」

    秦錐嘿嘿笑著,他被千仞打了一拳之後,態度上卻和對方親暱了很多:「提我幹嘛,這裡沒我啥事,你接著說。」


    紅猴子千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彷彿在努力平抑著自己心中的激動:「我正愁功法進境不能如意,看到這樣的寶貝,就再也顧不得其他了,對著孔弩兒千恩萬謝,恨不得把自己的皮肉血骨都剝下來給他吃……」

    千仞也不是莽撞之徒,在得到句芒種之後,反覆的試探這件寶貝,在確認了其中的木行之力至純至烈、對他的修行百利而無一害之後,這才放心大膽的開始汲取句芒種間的神力煉入己身。

    千仞身處末頭窟,又有句芒種相助,功法進境一日千里,自然大喜過望,琢磨著等自己登仙望道之後,一定要摘顆星星回來送給好朋友孔弩兒……直到突然有一天,他再從靈種之中汲取神力的時候,靈種突然變得不受控制,其中蘊含的巨力猶如大海倒翻,根本無法阻止的向著他身體裡狂湧而入!

    不過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整個靈種裡的浩然巨力,全都硬生生的塞進了千仞的身體!

    在場的除了顧小軍之外,都是煉化外力為己用的大行家,聞言無不吃了一驚,任誰都知道這種事的下場只有一個,行功之人身體承受不住如此磅礡的力量,最終爆體而亡,連一寸骨頭渣都剩不下。

    紅猴子此刻笑容,看在眾人眼裡,說不出的詭異。


    千仞的身體根本消受不了靈種裡的巨力,不過他也是得道高人,一身木系仙法傲藐天下,在惶急之下立刻施法,把法身與整片末頭窟連為一體,讓末頭窟中無邊至木來幫助自己一起消耗句芒種裡的力量。

    一時間末頭窟開始瘋長,幾乎吞沒了大半個華山,天地煌煌風雲變色,無數巨石被沖天而起的巨木擠碎、山澗瀑布被猙獰長草掩埋,萬頃神木在一夜中驚現於天地之間!

    句芒種之力,巨大多數被末頭窟消解,但是仍有一小部分留在千仞身體裡,被千仞運功暫時封住。

    被他封住的神力,千仞自己根本無法化解,只能算是苟延殘喘,多則半年少則三月,等千仞再也鎮壓不住體內神力的時候,就只有閉目等死了。

    千仞煉化句芒種不成,自身反受其害,不僅沒能得道成仙,壽數也只剩下了短短的幾個月。他所在的天下木行之地末頭窟也在一夜之間暴漲,靈種在當時爆發出沖天靈氣,幾乎驚動了天下所有修真之人。

    所有人都把華山上的重大變故,誤會成天材異寶重現人間,一時間各路高手都趕往華山,就算是那些不入流的修士也趨之若騖,盼著能從華山佔些便宜、勝過自己苦修百年。

    而千仞突遭變故,性情也變得暴戾殘忍,只要有人敢踏足華山,他就立刻動手殺掉!


    說到這裡,紅猴子千仞突然獰笑:「不過,我雖然被靈種害得苦不堪言,可是也得了一樣好處!末頭窟經我法身,汲取靈種之力得以壯大,在無意間已將它的靈根和我的性命連成一體,我若死,則末頭窟轉瞬枯萎!」說著,頓了片刻之後又嘶啞用力的重複了一邊:「我要是死了,它就只剩荒敗了。哈哈!」

    千仞的笑聲若瘋若狂!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8:27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七章 毒計

        發生在華山的往事,年份太久遠根本就無從考證了。

        當時趕往華山的修士中,也有為數眾多的名門高手。千仞雖然有末頭窟為依仗,但是連番殺戮之下,很快就到了強弩之末。

        遠古時修天之道盛行,天下的修士何其之多,就算再有一百個千仞,也殺不光被末頭窟引來的修者。就在功力耗盡只等體內靈種神力爆發和整片末頭窟同歸於盡的時候,那個帶給他靈種的孔弩兒趕來了。

        兩位好友見面之後抱頭大哭,孔弩兒捶胸頓足後悔不已。千仞雖然已經變的暴戾殘忍,卻始終沒有責怪自己這位好友一言半語。

        當年千仞的道行高深,孔弩兒是他唯一的摯交好友,神通自然也不會遜色。而且和孔弩兒同來的,還有大群以前根本不曾聽說過的高手,千仞有了這些人相助,暫時守住了自己的末頭窟。

        其實就算守住末頭窟,千仞也只有等死一途。但是在兩個月後的某一天,孔弩兒在下山殺敵之後,滿懷驚喜的回來。找到正在行功壓制體內神力的千仞,把一卷從敵人屍體上繳獲的簡牘給他看。


        紅猴子千仞的聲音,低沉而嘶啞的迴盪在巨獸屍體中,既沒有喜悅也不沮喪。但是就在平平淡淡的語氣之下,卻彷彿隱藏著隨時會炸碎天地的力量:「簡牘上,記載了一種藏西地域的異獸下落,這隻異獸……哈哈哈哈哈哈!可恨我到了此刻,還以為孔弩兒是為了我好!可恨我鼠目寸光,到了此刻還沒看出來孔弩兒的狼子野心!」

        秦錐煩膩透了紅猴千仞說一會就要怪笑兩聲,一點沒客氣的搖頭打斷了他:「你自己行功出了意外,也許是你功法運用不當,也許是你不了解那件寶貝的神屬,總怪不到你那個好朋友身上吧?」

        紅猴子千仞突然抬起頭,淒厲的大聲狂笑:「那時我當然不會把事情怪在孔弩兒身上,我始終當他是我好友!當他趕來助我的時候,我還對他嚎啕大哭指著天上那顆最亮的星星告訴他,我本想成仙之後摘下來送他!」

        紅猴子千仞的笑聲宛如泣血,就像鋒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割碎了眾人的耳鼓,久久不歇!千仞一邊慘笑著,猛的伸出爪子狠狠撕扯自己身上的皮毛,不過一會的功夫就把自己全身撕扯的傷口淋漓:「簡牘上記載的這隻西域異獸,就是現在的我──金猴子!」

        金猴子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就連見聞廣博的讓炯大師和侏儒老道都不知道。一行人面面相覷,都知道事情即將出現重大變故,期間的牽扯,很可能是千仞從隱修變成猴子的關鍵。

        千仞是遠古的隱修,雖然後來心性驟變,但是掀起的殺戮都是圍繞著末頭窟。

        修士之間為了爭奪寶物,千萬年裡不知糾纏過多少仇怨。千仞所作所為,說到底也是修士間的恩怨,並沒有涉及普通人,照理格薩爾大王也管不到這些。詩裡也沒唱過格薩爾大王去過華山。


        千仞終於收斂了笑聲,語氣又恢復了平淡。但是就此多出來的那一抹至深的怨毒,無論如何也再掩飾不住:「金猴子,是金行的異獸,本身沒什麼神通,但是身體結實的難以想像,天性又狡猾殘忍。原本只是古老傳說裡的東西,想不到真有這樣的記載。當時我看過簡牘,也沒什麼太多的想法,而孔弩兒卻幫我…嘿!不錯,就是幫我!幫我想出了一條匪夷所思的主意。」

        五行之中,剛勝柔故金能克木。千仞是因為自己身體之內的木行神力太磅礡,所以不久後就會爆體而亡。

        而金猴子,是天下極為少見的至金異獸,孔弩兒想出的辦法就是:入體!

        秦錐愕然張大了嘴:「什麼入體?」

        紅猴子千仞露出了一個詭異到了極點的笑容:「就是融進金猴子的身體裡!」

        秦錐覺得腦子亂哄哄的,根本就理解不了千仞說的話,試探著問:「是…是奪舍?」

        千仞重重的搖頭:「放屁!奪舍是以元神奪下別人的肉身,老子一來沒練到元神出竅,二是身體裡積壓了消解不了的力量,奪舍既做不到,也沒有用!老子想保住性命,就要保住肉身!」

        秦錐不愛聽了,搖著頭說:「別少跟我老子老子的,否則老子以後跟你說話也自稱老子!」


        紅猴子千仞怒極而笑,沒跟秦錐在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糾纏:「孔弩兒所說的,是入體。以法術讓我的肉身直接融進金猴子的身體裡去,猴子的金行淬礪,足夠化解掉我身體裡的木行至力!」

        秦錐還不甘心,兩手不停的比劃著:「你那麼大個人,鑽進這麼小的猴子身體裡……」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不懷好意的先看了侏儒老道一眼,隨後才再度望向紅猴子千仞:「你為人的時候…有多高?」

        侏儒老道氣的臉色鐵青,發狠似的瞪著顧小軍,咬牙切齒的說:「你我若能重見天日,老道一定領教閣下的勢神通!」

        顧小軍哭笑不得兩手亂搖:「您說的不是我吧?」

        「當然不是你,我說的是醜八怪!」老道目光陡轉,瞪著讓炯大喇嘛對顧小軍說。


        無論是道法科技還是學究,在傳承進化的過程裡,永遠都有著一個明確的方向:實用!

        所以遠古的法術和後世的道法比起來,可能在威力上頗有不如,但是絕對比現在花樣繁多無奇不有。其中一大部分,沒什麼大用處,既不能對敵也無法修身的法術,都在傳承中被人為的淘汰。

        所以紅猴子千仞說「入體」,即便在讓炯侏儒老道秦錐這些當世修真健者的眼中,也無法理解。

        但是在當時這種「入體」的法術雖然也是千難萬險,但並非無法實現!


        當時已經沒幾個月壽命的千仞看過簡牘,聽過孔弩兒的想法之後,並沒有太當回事。

        他是隱修,本來就不在乎人身或者妖身,只要能成仙得道,就算變成一塊牛糞來修行他都願意。不過金猴子這種東西,實在太虛無縹緲,抓到它的可能性幾乎就不存在。

        但是孔弩兒卻一力勸說千仞,只要千仞無法痊癒,他就排解不開他的「無心之失」,千仞推卻不過,就和孔弩兒離開了華山,一路遠赴西域。那帶來的高手則留在末頭窟,替千仞保衛家園。

        紅猴子千仞慘然對著秦錐笑道:「我當時告訴孔弩兒,就算死,也是要死在末頭窟裡的…」

        讓千仞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到了西域之後,運氣竟然好的驚人。雖然也費了幾番波折,但還是很快的抓住了金猴子。隨即孔弩兒連夜設置法壇施法,竟然真的把千仞的肉身煉進了金猴子的身體裡去。

        站在溫樂陽面前講故事的就是一隻猴子,雖然大夥都猜到事情的結果,可還是忍不住有些駭然。一個活人,就這麼變成了金猴子?

        還是秦錐,突然問了句不著調的話:「金猴子……是紅色的?」溫樂陽趕忙跨上了一步護在他身旁,生怕猴子發怒再痛打秦錐。

        不料千仞卻無所謂的笑了笑,心平氣和的給秦錐解釋:「原本是金色的,後來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秦錐總算沒再追究為什麼會金猴子會變成紅猴子,而是岔開話題:「你雖然變成了……但是總算保住了性命,金猴子也是天下的靈物,你要是認真修行未必不能有所成就,這也怪不到孔弩兒身上吧?」

        千仞剛才又狂躁又憤怒,現在似乎感覺到有些累了,聲音和語氣都已經平靜了下來。在琢磨了片刻之後,突然望著醜八怪秦錐笑了:「我發現一事兒,你好像特別想知道,孔弩兒究竟怎麼把我給害了?」

        秦錐笑的挺不好意思……過了一會才摸著後腦勺,又換了個問題:「這個「入體」的法術我不懂。不過想來想去,應該是妖門或者喪門的法術,你不是說孔弩兒參悟的是天地日月之力,他能懂「入體」的法術,你也該覺可疑。」

        紅猴子千仞居然也跟著他笑了一下,似乎很喜歡這個憨直的醜漢子:「何止這個法術,還有那麼簡單就抓到了金猴子,這些都是可疑之處。不過那時候我早就把孔弩兒當成了摯友知己,起了疑心之後,我還在暗罵自己是小人。現在想起來,我還忍不住要笑,傻啊。」說著,果然笑了幾聲。笑聲裡沒有憤恨更沒有歡愉,就那麼乾澀毫無生氣的哈哈幾聲。

        「事情不像你說的那樣。我在被煉入猴子的身體之後,根本就沒法修煉,因為……」千仞臉上都是慘淡:「從我入體開始,我是猴子,而猴子還是猴子!」

        千仞是猴子,而猴子還是猴子?


        千仞的笑聲,沒有一點陰陽頓挫,卻凝固不散,始終在眾人耳邊飄蕩:「金猴子是什麼樣的東西?是秉承天地金行之氣而生的靈種異獸!我縱然「入體」,也控制不了它!我根本主宰不了這具屍體,只能像個寄生蟲似的,與它血脈相容,小心翼翼的留住自己的元神!」

        溫樂陽等人這下全都傻眼了。這件事不難細想,一個高深隱修變成了猴子不說,還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身體。天天看著「自己」做個畜生,這才是天下一等一的慘事!

        秦錐的臉色已然隨著猴子的笑聲變的鐵青:「若真是孔弩兒害你,那他到底為何?」

        千仞笑過之後才繼續說:「這隻猴子是至金之體。在我被孔弩兒施法煉入它的身體之後,華山末頭窟聯繫我身上的靈根,也被阻斷了。」

        秦錐剛剛張開嘴巴想說話。千仞就對著他搖搖頭:「是阻斷了,不是枯萎了。從此我是金猴子,末頭窟還是末頭窟。我就算死一萬次,末頭窟也不會有事……」說著猴子到了秦錐跟前,仰起臉死死的盯住他的眼睛:「現在,你知道孔弩兒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了吧?」

        說完,紅猴子千仞不等秦錐回答,又背著手走開了。在它轉身的那一剎那,沒有一絲絕凶魔頭的樣子,反而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垂垂老者!


        溫樂陽的臉色也不好看。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沉聲說:「孔弩兒要奪你的木行之地,末頭窟!」

        紅猴子千仞霍然轉頭臉上的表情又復猙獰:「不錯!在我「入體」之後,孔弩兒突然在我面前放聲大哭,這才把事情的始末和盤托出。從頭到尾,都是這卑鄙小人精心安排,就是為了謀奪我的木行之地!」

        千仞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彷彿被他的牙齒嚼的粉碎,然後才從牙縫間被擠了出來,包含的恨意足以噬魂斷骨:「從他送我句芒靈種開始,就算到了我有這樣一天!」


        千仞入體之後,就變成了金猴子,雖然能聽能聞,能感知外面的一切,但是身體還是由猴子做主。孔弩兒這時才把事情的真相對他講明。

        孔弩兒送他句芒靈種的時候就知道不久後靈種之力會突然爆發,進入湧入千仞的身體,也算到千仞會憑著自己的木行道法,把這股磅礡之力轉嫁給整個末頭窟。說到底,孔弩兒是以千仞為過渡,讓靈種催發整片末頭窟。

        千仞不知有詐,這個當上的實實在在。不過也因為傳力的關係,末頭窟雖然被催發瘋長,但同時靈根也繫於千仞之身,千仞死則末頭窟瞬間枯萎。

        孔弩兒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在送靈種之前就率領高手費盡周折,控制住了金猴子。隨後趕來幫著已經重傷垂死的千仞禦敵,找了個機會把事先準備好的簡牘給千仞看,又說動了他起身奔赴西域。

        等他們到了西域,猴子自然手到擒來。孔弩兒施法,讓千仞「入體」,成功用猴子金行之身,阻斷了末頭窟聯繫在千仞身上的靈根。從頭到尾這一連串的事情,都是孔弩兒的苦心安排,為的就是謀奪千仞的木行至地,末頭窟!

        紅猴子千仞把自己從人變成猴子的前因後果說完。無論是溫樂陽秦錐還是讓炯大喇嘛,都已經臉色森嚴。這個孔弩兒計謀深沉,用心毒辣,端的該殺!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呼呼的喘粗氣的聲音,詭異的響了起來。喘息聲就像鼓足了風箱,強而有力。就算溫樂陽肺活量再大十倍也弄不出這樣的動靜。

        溫樂陽等人正納悶的時候,猛的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悶雷般的怒吼:「氣煞我也!」一直躺在地上的大穿山甲猛得跳了起來,兩眼發紅,渾身鱗片倒豎,看上去果然有神獸的煌煌天威。

        包括紅猴子在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只有顧小軍頓足大罵:「猴裡夾不住個棗兒的東西!這麼點小事就露了行蹤!」

        大穿山甲破土晃了晃尖尖的腦袋。聲音比打雷還嚇人:「忍不住了!世間還有如此卑鄙小人。謀奪朋友的洞府寶地也就罷了。還要把朋友變成猴子。這般居心險惡之徒。老子見一個殺一個!」仙宗神獸,還是個直脾氣。

        紅猴子千仞側著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破土。語氣古裏古怪,聽不出是挪揄鄙夷還是氣憤:「居然會裝死,居然還瞞過了我?很好,很好!」說完又把目光投向了顧小軍:「猴裡夾不住個棗兒又是什麼意思?」

        顧小軍趕緊後退兩步,躲進溫樂陽讓炯等一眾高手的保護下。小心翼翼的陪了個笑容:「就是…就是狗肚子裡藏不了二兩酥油……」


        秦錐咳了一聲,沒想到顧小軍還會這麼多俏皮話。皺著眉頭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問千仞:「你被困在這裡,也是那個孔弩兒所為?」

        他的話音剛落,讓炯大師倏然怒喝:「住口!格薩爾大王在高原的功德大逾藍天,豈是那個孔弩兒能比的!」

        秦錐最近一直在問問題,腦子變的好使多了。看見大喇嘛真生氣了,也不爭辯立刻又換了個問題:「那你怎麼沒死?孔弩兒把你害成這樣,也不差多費那一道手續,把你直接弄死,一了百了多好!」

        千仞本來滿腹怨毒表情和眼神都淒厲到了極點,結果還是被秦錐最後這個「多好!」氣樂了:「他殺我?我已經入體金猴子,憑著他怎麼殺的了我!金猴子是天下至金淬礪之身,誰能殺的了它!不過孔弩兒也知道我控制不了猴子,自然沒機會找他報仇,在阻隔了末頭窟繫在我身上的靈根之後,就把猴子放了。」

        這時候顧小軍突然皺著眉頭問了一句:「孔弩兒奪你的末頭窟做什麼,他練的又不是木行的法術。」

        連秦錐都覺的這是個傻問題:「就算不修木行道法,天下五行至純之地對修煉也大有進境,我的勢神通,就是在銷金窩修煉才突飛猛進。我修的也不是金行法術不是?」

        紅猴子千仞卻搖了搖頭:「也不盡然。他以前總算是我唯一的朋友,要是想在末頭窟修煉,我總不會拒絕他。他是想我催長末頭窟,這才想出了連環的毒計害我。在放走猴子之前他倒是說了句,搶我的末頭窟,是為了煉制一件寶貝。」

        人已經變成了猴子,秦錐聽完了前半段故事,雖然氣的呼呼直喘但是也耽誤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一股腦的催促著千仞繼續向下說:「那現在怎麼落的了現在這般的步?這頭巨獸的屍體又是怎麼回事?」

        千仞的怨毒全都繫在了孔弩兒身上,在把孔弩兒的事情說完之後,就已經變的淡然了許多。其中又有大穿山甲破土的攪局,不知道是幾千年還是幾萬年前的往事,現在終於一吐為快。居然對著大夥露出了一個實實在在的笑容:「我和猴子融為一體,不管怎麼說,這條性命總算留了下來。金猴子的身體也的確化解了我體內的木行至力。」

        千仞「入體」金猴子,不光他難受,猴子也不舒服。特別是還有一股木行的力道裹雜在身體裡,雖然能夠慢慢化解,但是期間的金木相剋兩股至純之力的沖撞帶來的痛苦,說一句噬魂腐骨也毫不誇張。所以猴子常常會狂性大發。

        金猴子本來就是天地異種,每到發狂的時候就為惡作孽,造成的危害極大。而千仞沒有一點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直到過了不知道多少年,金猴子終於惹惱一位高原上擁有大神通的修士,決定出手除去此害。


        溫樂陽費力的吞了一口唾沫,試探著問:「格薩爾大王?」

        千仞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叫什麼。難不成你抓猴子的時候。還會先自報家門?」

        溫樂陽失聲而笑。千仞才繼續說:「不過,金猴子此時已經不同往日。它的金行之體融合木行之力,已實力大增。雖然還是頭畜生,不懂修天的法門,但是就算是頂尖的修士,想要對付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後面千仞說的事情,基本上都和讓炯大師所知的《格薩爾王傳》能對上。在連番苦戰之後,猴子終於被高原上的極道修士捉住,但是修士的二百七十七名門人弟子,盡皆喪命。

        說到這裡的時候,溫樂陽突然如釋重負的開口問道:「你是說…為害西域的,是金猴子不是你?」

        千仞點了點頭:「這個自然。那時我若能控制猴子,哪有閒心去禍害別人,早就想盡辦法去找孔弩兒拼命了!」

        讓炯大師沉吟了一會,也沉聲開口:「你怎麼證明,當時格薩爾大王鎮壓的是金猴子,而不是你!」

        在從徙爾小鎮的法壇,下來之前,所有人都已經先入為主,把下面封印的東西當成邪惡的妖怪。但是聽了猴子千仞的話,他的遭遇實在是亙古未有的慘事。就連被猴子逼著吃蟲子的大穿山甲都義憤填膺的跳了起來。

        對於其他人還好說,但是對於大喇嘛來說,卻是事關生死的大事。他下來就是想要和這個怪物同歸於盡。格薩爾大王費盡辛苦才鎮住的妖孽,不可能憑著三言兩語就能重返人間。

        千仞卻突然森冷的一笑,再度背起雙手,一副得道高人的可笑樣子:「何必證明。等做完了買賣,你就當我是金猴子,過來殺我就是!」

        秦錐從後面輕輕扯扯大喇嘛的衣服,隨後用下頜指了指猴子,又用手指頭點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示意他猴子受刺激了,不用計較。

        讓炯大師微微一笑,對著千仞說:「你繼續講吧!」

        醜八怪秦錐立刻用點頭:「對對,繼續講!這頭巨獸的屍體是怎麼回事,那些大蟲子打哪來的,你現在又怎麼能做了猴子的主?」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8:32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八章 轉性

        猴子的身體裡,被人施法硬生生塞進來了一個大活人,金、木兩行至純之力彼此相沖相剋,這隻本來就頑劣殘忍的畜生變得更加暴躁,在西域四處為禍,最終惹來了高原上擁有大神通的高手出手。

        (我怎麼有點在寫西遊記的感覺內?)

        格薩爾大王率領忠勇衛士捉著猴子這段事跡,只在七百年前藏兵準備攻擊徙爾小鎮的時候,曇花一現似的出現過。在之前與之後的神授歌者中,都不曾唱過這樣的情節。現在這些事情已經不可考證,不過當年出手擊殺金猴子的人,無論是不是格薩爾大王,都肯定是一位心懷天下的仁義修士。

        金猴子雖然被擊敗,但即便是這位高原上的修士,也沒法子直接殺死它。金猴子是秉承天地間至金極行而生,根本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要了它的性命。

        既然沒辦法把它殺死,這位高原修士就想了一個辦法,永久的鎮壓住金猴子:

        修士抓住一隻火行『狗頭雕』,又把金猴子封進了『狗頭雕』的身體中!

        『狗頭雕』,在遠古時期曾經肆虐西域,這種狗頭鳥身的怪物大小不一,小的不過禿鷲大小,以小畜為食,性情狡詐可是膽子卻很小,對百姓的危害不大;但是大的狗頭雕能遮天蔽日,吞煙吐火,以巨蟒和凶蛟為食,算是火行的靈獸,就算天龍遇到狗頭雕也要避讓三分,傳說裡嫉惡如仇的金翅大鵬鳥,只要見到狗頭雕就必會大怒殺之。


        說到這裡的時候,紅猴子千仞突然一跳,如臨大敵的瞪著秦錐:「你別問我這隻狗頭雕是從哪來的,當初那個修士一句話也沒對猴子說,我自然也不知道!」

        狗頭雕在五行之中,屬火行奇獸,剛好能夠克制住金猴子的銳金之行。狗頭雕的火行屬性,遠不如猴子的金行那麼純烈,雖然有五行相剋的之屬,但狗頭雕的身體,也只能鎮住猴子一時,短則幾百年,長則千餘年,猴子遲早還是會衝出桎梏。

        所以這位修士又施展秘法,乾脆把金猴子和狗頭雕融為一體,這個法術與孔弩兒把千仞煉進猴子身體的『入體』法術頗有相似之處,不過孔弩兒是讓千仞與猴子的身體骨血都融為一體,讓千仞徹底變成了猴子;而這位修士用的法術,是把猴子變成了巨獸身體的一部分,猴子在狗頭雕的身體裡能四處行動無礙,但是卻無法自己離開大鳥的身體。

        溫樂陽等人面面相覷,這才知道,自己這一行人所處的巨獸屍體,是一隻狗頭鳥身的大怪物。

        狗頭雕雖然也是桀驁不馴地怪物,但是比起金猴子來就要好對付的多了。這位修士把囚禁了金猴子的狗頭雕封在納木錯湖邊緣,以密宗壇城接引納木錯湖地純水之力,鎮住了火行狗頭雕。

        一個被困在猴子身體裡的人,一隻被困在大鳥身體裡的猴子,一隻長著狗頭的大鳥……

        以金行破木行,以火行困金行,以水行鎮火行……

        孔弩兒為了催長、謀奪末頭窟,施毒計把千仞煉入了金猴子的身體;金猴子為禍西域,被高原上的高手抓住封禁了火行狗頭雕之內;最後又用聖湖結印密宗壇城,鎮壓住狗頭雕。曾經追隨著修士除妖的二百七十七名勇士在死後遁出輪迴,變成活死人來守衛徙爾小鎮。大體上的事情,猴子千仞已經說清楚了,但是還有幾個關鍵的問題沒弄清楚。比如蜣螂從哪來、比如現在千仞為何能佔據猴子的身體,以及小鎮上後來發生的和九頭蛇有關的事情等等。


        不過現在誰也顧不上追問那些大蜣螂的來歷。別說溫樂陽和顧小軍這樣地半吊子,就是秦錐、侏儒老道這樣一直在研究五行神通的大行家都聽得一頭霧水。猴子千仞這時候也閉上了嘴巴,面帶笑意的望著他們,似乎在給他們時間消化一下。

        直到過了半晌,醜八怪秦錐才試探著開口說:「這事……不對勁兒吧?」

        猴子放聲大笑,滿臉的期待:「當然不對勁,不過你得說出來,哪裡不對勁!」溫樂陽也不明白千仞為什麼和自己的醜八怪朋友這麼投緣。

        秦錐一邊翻著小眼睛琢磨著,一邊磕磕巴巴的說:「猴子成了狗頭雕身體的一部分,這個法術雖然神奇,但是在這位修士的想法上有個大大的破綻。」

        猴子千仞的眼睛一亮,吐氣開聲好像炸雷般的斷喝:「說下去!」

        秦錐受了莫大的鼓舞,挺起了胸膛繼續說:「兩頭異獸共存一體,再加上五行相剋,金猴子本身就強於狗頭雕,遲早有一天,金猴子會徹底佔了狗頭雕的身體,到了那時,猴子雖然還是沒辦法衝出狗頭雕的身體,但是實際上已經變成了狗頭雕的主人……」說著,秦錐頓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的說法不夠貼切,又換了個說辭:「到了那時,狗頭雕無論是生還是死,就已經變成了猴子的…肉甲!沒錯,狗頭雕在開始的時候,是猴子的牢籠,但是遲早會變成猴子的鎧甲!」

        猴子千仞痛快之極的仰天大笑:「不錯!你這個娃娃雖然醜陋,但是腦筋上還有些可取之處!不是『到了那時』,而是『早已』!早在幾百年前,猴子就已經控制了這隻狗頭雕,正如你所說,這隻狗頭雕從那時起就成了猴子的肉甲!」

        秦錐被表揚了,表情也挺高興,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大煞風景:「不過變成鎧甲又有什麼用?狗頭雕有納木錯湖的壇城結印鎮著呢,甲冑不能動,還不是和牢籠一樣!」

        侏儒老道在學術討論的氛圍裡,也暫時忘記了雙方的仇怨:「你身體中的木行,被猴子的金行消融、猴子的金行又被大雕火行抵消,大雕則被聖湖水行鎮壓,你若想重見天日,只能從壇城封印或者納木錯湖下手,先破掉水行的鎮壓,水行不破,什麼都是白搭!」

        猴子千仞對侏儒老道的態度可要惡劣多了,大眼睛一瞪:「糊塗的笨蛋!火行之力,以火焰之形現於世間,但是卻不是火焰!乙木之力,容身於樹、草,也不是木頭!」

        溫樂陽聽了個一塌糊塗暈頭轉向,但是侏儒老道和秦錐的眼睛在迷茫中漸漸明亮。


        千仞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老師,把對面兩個修士當成了自己的斜眼大徒弟和醜八怪二徒弟,在長吸了一口氣之後,放緩了語速耐心講解:「五行相剋,單以最簡單的水克火為例,五行之水五行之火也不是水和火,它們只是以水和火的形式存在於世間。以水克火說的不是一盆水潑下去,就能把火澆滅了那麼簡單,而是至水之力能包容陽火至威!」

        說完猴子千仞中斷了片刻,又語氣鏗鏘的斷喝:「水克火,不是五行陰水把五行陽火擊碎剿散消於無形!陽火猶在,只是失去了表現的形式,被溶於水形之內!包容,才是相剋的至理,若按照你們想的,相剋就是毀滅,又怎會還有五行相生?猴子的銳金消融我身體的木行,也不是把木行之力打散,而是將其裹於其中,讓它沒了形式,就此傷不到我了。你們明白了?」

        只有老顧和溫樂陽,兩個完全聽不懂千仞說話的人,站在旁邊表情正常,滿臉訕訕,其他幾位修士包括大穿山甲在內,都是臉色蒼白,雙目無神!他們從小讀過的典籍,師長傳授的道理中,五行相剋就是一行幹掉了另一行,而千仞此刻的說法,卻彷彿當頭一棒,把他們徹底砸暈了,彷彿正有什麼關鍵之處,正在他們眼前飄來飄去,可偏偏就抓不住,摸不著。

        最後還是顧小軍先開口了,對著猴子千仞試探著笑道:「您還是有事說事兒吧,道理這個東西,讓他們慢慢領悟。」


        千仞看著面前的一群人全都兩眼無神,也覺得挺打擊積極性的,嘿了一聲,擺擺手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都別再多想了,一會誰要是走火入魔老子還得給他治傷!那個修士以密宗壇城接引的聖湖水行之力,也只是個暫時的辦法,最多也就能管用幾千年,但是遲早有一天,在猴子控制了大鳥之後,還是會破繭而出!」

        猴子控制大鳥之時,就是千仞的木行、猴子的金行與狗頭雕的火行融為一處的時候,到那時狗頭雕本身匯聚五行之中木、金、火三行之力,早已經變了屬性,納木錯湖的水行再大,對它或者說『他們』也就無效了。

        猴子千仞說道這裡,呵呵一笑:「這些事情,早在那位修士鎮壓猴子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這些,猴子遲早有一天,會徹底掌控大雕的身體,而這時大雕就已經死了,所以他就在封印狗頭雕的時候,也同時施法封進來一些蜣螂異種,一俟狗頭雕死掉,這些蜣螂就會破法而出!成形的狗頭雕是火行的靈獸,屍體不會腐爛,即便被撕掉了血肉,也還是會重新長出來……」

        蜣螂是吃死肉的蟲子,所以狗頭雕在死後,會先被蟲子啃成骨架、隨後蟲子沒了食物盡數被餓死,不久之後骸骨上再度長出血肉,而蜣螂留在骨縫中的卵也開始孵化,新一代的蜣螂再度爬出來開始啃噬屍體……

        狗頭雕巨大的屍體,就在被啃光、長出肉、再被啃光之間反覆循環,而猴子就算與狗頭雕融為一體,也始終沒爆發巨力掙脫封印。穿山甲破土之所以被猴子抓住,也是因為在遁地時進入了狗頭雕的身體,猴子對於狗頭雕身體之外的東西完全無能為力,但是在身體之內,卻可以神通無礙。

        這下子所有人全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所有人也都真正的變了臉色,深深的駭然於這位高原修士的手段。


        當年的高原修士鎮壓猴子的手段,實際上是分成了兩個步驟,徙爾小鎮上接引聖湖水行之力的壇城封印,只是在前期保證狗頭雕活著的時候,不會衝破封印逃走。

        在猴子徹底佔據了狗頭雕的身體之後,狗頭雕就已經喪命,巨大的身體變成了猴子的肉甲,這時候蜣螂開始爬出來啃噬屍體,讓猴子始終沒辦法利用自己的『肉甲』。

        可以說,在最初的幾千年之後,徙爾壇城就已經沒有用處了,現在真正桎梏住『狗頭雕形猴形人』的,是數以十萬計的大蜣螂!


        不管封印中蘊含的五行道理怎樣,至少秦錐是把故事聽明白了,伸手指了指千仞的身體:「那現在猴子的身體又你做主了?」

        千仞笑著點了點頭:「本來我也以為自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金猴子是至性金行的靈物,秉承天地氣運而生,按理說根本就死不了,不過我沒想到的是,這個畜生是離不開天地靈元的,被重重封印隔絕在這片虛空裡,對它的身體無礙,但是對他的元魂卻傷害極大,幾千幾百年下來,它的元神漸漸枯萎,最終魂飛魄散,剩下這個無主兒的身體,自然也就歸我了。這個結局,無論是孔弩兒、那個高原修士,他們可都沒想到!」

        千仞被封進猴子,猴子被封進狗頭雕,經過了也不知道多少年,終於變成了猴子控制了狗頭雕,千仞控制了猴子。

        金猴子自然是金色的,不過水、火、金、木四種五行之力在它身上交融,最後變成了現在這樣紅毛金眼。

        大穿山甲破土現在已經變成方頭大臉的人形大漢,甩著粗大的尾巴,仔細端詳著猴子,最後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意思再明顯不過,猴子這樣的變化還算不錯,總比一撮黃、一撮紅、一撮綠、一撮藍亂七八糟的樣子要強得多了。

        秦錐苦笑著搖搖頭,總結了一句:「千年的媳婦熬成了婆啊!」


        猴子千仞也的確倒楣到了極處,先是被好友孔弩兒的連環毒計所害,從人變成了猴子身上的寄生蟲;隨後又被一位心思縝密的大高手以諸般手段並用,牢牢的封住了他;好容易在不久之前翻身做了主人,還要日日夜夜忍受著蜣螂吞噬自己血肉的苦楚。

        猴子千仞不由自主的伸出爪子,在自己的脖頸間抓撓了幾下,旋即呵呵的笑道:「跟猴子在一起呆了也不知道多少年,難免染上了猴子的頑皮性格,要不也不會看見大穿山甲掠過,就欣喜難耐的把它抓進來,更不會逼著他去吃蟲子,哈哈!」

        穿山甲狠狠的把一口唾沫啐到腳下,甕聲甕氣的責問:「那些蟲子,你怎麼自己不去抓?抓乾淨了蟲子,你就能……」


        千仞的猴臉上擠出了一個苦笑,看上去無比難看:「狗頭雕屍體,是我的肉甲,說白了也算是我的身體,殺一兩隻蟲子倒還不難,可是要我鑽進自己的皮骨中把所有的蜣螂都殺掉,再從骨頭縫中把蟲卵剜除,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這倒難怪,別說千仞現在是隻猴子,他就是神仙也未必下的了手,去親手從自己的身體裡翻開血肉捉蟲、剔開骨縫,必須借外人之手。

        這時候秦錐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猛的怪叫了一聲,氣哼哼的瞪著猴子千仞:「你讓我們幫你滅蟲,狗頭雕從此為你所用,讓你重見天日不說,你的功力更會大進!」說著,好像把自己給說亂套了似的,晃晃了腦袋:「我不是怕你跑出封印,老子是氣你為何騙我,現在不小心把實話說出來,老子看你怎麼收場!」

        猴子被秦錐罵的愕住了,眨巴著眼睛愣了一會,才納悶的問:「老子什麼時候騙你了?」千仞是不肯吃虧的猴子,一定要『老子』回來。

        秦錐忿忿的一揮唐刀:「你不久前說過,捉屍體裡的蟲子和你的功力沒點屁關係!實則蟲子一盡,你的功力便盡數復原!」

        千仞聞言豁然,揚起小小的腦袋放聲大笑:「我又何曾騙你!鳥身只是肉甲,如果鳥身不能復原,對於外物我的確無能為力,五行之力再怎麼浩瀚也使不出來,不過你們現在可不是外物,和我一樣在大鳥肚子裡,真要動手,你們要對付的也是鳥肚子裡的猴子,不是外面的大鳥。」

        秦錐愣了下:「你還是說,大鳥和你沒關係?」

        猴子急得狠狠蹦了兩下:「哪裡來的蠢材笨蛋,對付鳥身之外的東西,我渾身的力量都只能靠著大鳥那副身體才能使出來,對付鳥身之內的東西,猴子自己就可以!」

        秦錐樂了:「你別總鳥啊鳥的,聽著跟罵人似的。」

        猴子氣的眼睛都紅了,其他幾個人都被秦錐這句四六不通的二百五話給逗樂了。

        猴子的身世,與九頭蛇沒有絲毫的相關,於顧小軍、溫樂陽來說他們真正關心的是鎮子上最近的變化,天下九頭蛇的信徒為何齊聚此處,鎮民帶著信徒們去了哪,又為什麼單單把他們『九歸』一脈留在原地,把他們留在這裡壇城封印又有什麼關係……


        現在顧小軍的額頭上,每一道皺紋裡都夾著二十個問號,正眼巴巴的盼著猴子能給出解釋,趕緊踏上了一步直接把先前的事情揭過,進入下一話題:「猴…千仞,小鎮上最近出了什麼事?」

        而溫樂陽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了,彷彿有些恐懼,又有些忐忑不安,幾次想開口說話,後來又都忍住了。

        當初雙方的約定就是他回答問題,然後這群人負責除蟲。

        猴子是個很有商業道德的生意人,哈哈笑著回答:「鎮子上的居民,都是當初追隨高原修士追殺金猴子的人,你們也都知道,這些人都已經死了,不過他們應該在生前與那個修士達成過什麼協議,自願遁出輪迴,那個修士施法,讓他們的肉身不死不壞,就這麼天長地久的守在鎮子上,防止外人破壞壇城封印。不過,那位高原修士,雖然神通廣大,但還是漏算了一樣!」

        顧小軍立刻全神關注的追問:「哪一樣?」

        猴子千仞斜忒了他一眼:「你這表情太做作!」跟著也不理會老顧臉紅訕笑,繼續向下說:「這裡糾結著五行中的水、火、金、木,唯獨缺了一行,嘿嘿,百八十年的還無所謂,但是千萬年下來,這裡實際上已經變成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秦錐就搶著說:「五行少土,天殘地缺,漏盡天下戾氣!」


        天地五行自有平衡,相生相剋循環往復,但是小小的徙爾鎮子上,日日夜夜被四種至純的五行之力蒸著,唯獨缺了最厚重的土行,這在修煉五行之力的修士中,有個說法,就叫做天殘地缺之勢。

        猴子千仞哈哈一笑,用力的點頭:「不錯!久而久之這個鎮子已經變成了天殘地缺之勢,高原上的戾氣,都會漏到這裡來!不過聖湖近在咫尺,又有無數高僧沿湖轉經,將其中大部分戾氣都消解了……」

        顧小軍一跺腳:「你說點正經的行不行!」

        猴子絲毫不以為意,仰頭哈哈一笑:「老子不知道多少年沒說過話了,不給你們說得詳詳細細,對不起我自己!」


        小鎮的地勢險惡,吸斂戾氣,就算聖湖化解了大半,但是積年累月之下,也慢慢的侵蝕了鎮子上的『人』。

        讓炯大師的眉毛一跳,眼神明顯變得淬礪了起來,低聲給溫樂陽等人解釋:「鎮子上的人,之所以能夠遁出輪迴、置身三界六道之外,是因為他們生前心地至純至善,但是如果被戾氣日夜侵蝕,性子也會變,而且最重要的是……」

        猴子笑呵呵的接過了讓炯喇嘛的話:「重要的是,戾氣侵蝕之下,這些活死人就再也守不住死時的寧靜與純潔,更守不住死前的心願!現在你們明白了,是他們自己不再守著徙爾壇城,鎮住壇城四隅的密宗法器,也是他們自己破壞掉的!」

        千仞的語氣聽起來挺無所謂的,畢竟現在困住他的,已經不是什麼密宗壇城的法力,而是身體裡那些永遠也吃不飽的大蜣螂。

        在下來之前,大喇嘛讓炯的估計也完全錯誤,現在這頭被封印的怪物能否重見天日,已經和壇城沒有一點關係了,說穿了,單單對於鎮壓千仞來說,徙爾小鎮已經完成了歷史使命,可以光榮退休了。

        當然,徙爾小鎮的居民沒有退休,而是選擇了轉業,大夥一起忙活九頭蛇的事情去了。

        說到現在,溫樂陽也有些著急了,小鎮居民被戾氣所侵,毀掉壇城也好,或者乾脆炸掉高原也罷,這些都和九頭蛇信徒齊聚於此沒有半點的關聯。


        猴子卻喜滋滋的看著溫樂陽等人滿臉的著急,直到半晌之後,才心滿意足揭開了謎底:「這些人身染戾氣,受不住自己內心的純淨,早在十幾年前,就被另一個至戾之身,給收服了!」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什麼叫至戾之身?」

        千仞呵呵笑道:「是一個以天下至戾之氣煉神的修士!現在徙爾鎮子上的居民,早就不在是當年那位高原修士手下的兵了,他們,換東家了!」

        在猴子千仞語氣輕鬆的一句話之後,突然從讓炯大喇嘛的嘴裡發出了卡嚓一聲輕響,旋即,一縷鮮血從他的嘴角彎彎曲曲的流淌下來。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8:35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九章 邪修

    秦錐勃然大怒,手裡的唐刀一橫就對準了紅猴子千仞:「你偷襲?」

    讓炯大喇嘛卻搖了搖頭,伸手攔住把唐刀按住,沉聲說:「不干他的事!」跟著低下頭,把一顆和著鮮血的牙齒吐到了自己的手心裡。

    在史詩中,只忠於下凡天神的衛士,在被戾氣侵蝕之後失去了純淨之心,被另外一個人給收服了?

    大喇嘛一怒之下,霍然咬斷了自己的牙齒!

    讓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語氣森然的對著猴子說:「繼續說下去!」

    顧小軍也趕緊跟著點頭:「你說的細緻點,別跟擠牙膏似的,把人急死!」

    千仞居然呵呵一笑,對著讓炯大師點點頭,勸了一句:「別著急!」,猴子在千萬年裡厄運不停,雖然心性大變,但是本性的脾氣似乎還挺好,一點也沒在意喇嘛的語氣,要是溫樂陽的那位萇狸師祖奶奶,有人敢和他這麼說話,她早就伸手把對方撕巴了。


    猴子很配合的努力回憶了一會,這才緩緩的開口:「差不多幾十年前,我就看出來鎮子上的人已經不對勁了,外表看起來依舊冷冰冰的沒什麼變化,但是心裡已經開始躁動。

    你們看過被圈起來的狼嗎?它們永遠在大籠子裡不停的轉來轉去,一刻也不肯停歇,狼,就在他們的心裡!」

    千仞用了一個高原上最通俗的比喻。溫樂陽卻和秦錐對望了一眼,哥倆同時想起來,在剛到徙爾小鎮的時候,非非曾經觀察過鎮子裡居民和其他邪徒的表情,說了一句:狼,喝到血卻還沒有吃到肉的狼!


    「我不懂他們高原上修行的那一套法術。不過這些人在戾氣中,也始終不停地掙紮著……」千仞地語氣平淡,鎮子裡地居民究竟是天兵天將還是勾魂使者,本來就和他沒有半點地關係:「直到十幾年前,突然有一群慌不擇路地羚羊,衝進了小鎮!」

    秦錐努力把小眼睛瞪得老大:「啥意思?羚羊?」

    猴子千仞用力點了點頭。聲音也冷漠了許多:「不錯!就是羚羊!」

    小鎮地居民毫不猶豫,把羚羊都趕了出去。可是羚羊並不肯遠走,而是聚集在小鎮周圍,雙目祈求淚流滿面地望著鎮子,直到天黑……

    當天夜裡,一群餓狼追蹤而至,把所有的羚羊全部殺死,彷彿歡慶地狼嗥響徹小鎮!

    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有讓炯大師,深深的鎖起了眉頭,彷彿想到了什麼。


    幾天之後,已經退去的狼群突然再度造訪,可是這次它們卻不是捕食者,而是像當初的羚羊一樣,夾著尾巴縮起肩膀,逃進了小鎮。

    居民依舊把狼群趕了出去,上百頭狼都畏縮在小鎮邊緣,嘴裡的長嗥變成了淒厲的哀嘶,有一頭母狼發瘋似的想要把自己的狼崽送進鎮子,卻始終未能如願,到了晚上,一群藏民打扮的獵人騎馬而至,雪亮的刀光糾纏著腥臭的狼血,潑灑在小鎮之外!

    讓炯大師突然歎了一口氣,抬頭望向猴子:「獵人後來是不是也死了?」

    猴子千仞點點頭:「和羚羊、雪狼一樣,不到幾天之後獵人想進村子避難,也被他們趕走。」

    殺死獵人的,是一群修士。


    這次,修士在殺死獵人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拋起漫天法寶,擺出誅妖大陣殺盡了小鎮,小鎮居民立刻施展雷霆手段予以還擊,可是就連當時在封印裡興致勃勃觀戰的千仞也沒想到,那群看上去神通了得氣勢洶洶的修士,根本就不堪一擊,一個照面之下,就全被小鎮的居民殺死。

    所有的修士都在臨死前,無一例外的發出孩子的啼哭與驚叫!

    讓炯大喇嘛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爆吼了一聲:「妖孽的歹毒心思!」,雙手左右掄起合掌成錘,向著腳下狠狠的砸去,彷彿胸中積累了天地之怨,不這樣不足以發洩!


    紅影一閃,一直站在一旁的猴子突然出現在大喇嘛跟前,伸出一隻小小的爪子,穩穩的托住了喇嘛那彷彿要砸碎大山的錘拳,森然冷笑著:「你要出氣,也犯不著打我吧?」

    喇嘛雙目圓睜:「哪個要打你……」說著半截就閉上了嘴巴,他們腳下不是泥土,骨頭是猴子的骨頭、血管是猴子的血管、肌肉是猴子的肌肉……

    猴子千仞也放開了喇嘛的拳頭,繼續向下說。


    這些修士在殺獵人的時候,各個神勇非凡,但是一碰到小鎮居民的反擊,就變得好像紙人一樣脆弱,一個照面全部身首異處。

    在鎮子居民檢查屍體的時候,才驚愕的發現,這些修士竟然全都是三五歲的娃娃!

    「法術!」猴子不等眾人發問,就沉聲給他們解釋:「這些娃娃都套上了障眼的套子,如果不是被打死,外人絕難發現他們不是成人,娃娃也都被人蒙住了心竅,變成木偶,使出的道法扔出的法寶,根本就不是他們幹的,而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猴子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冷笑著繼續說:「羚羊、雪狼、獵人、娃娃般的修士,從開始就是人家安排好的。」

    讓炯大師從旁邊介面:「為的就是徹底破去這些忠勇衛士內心最後一道平靜之堤!」

    秦錐皺著老大的眉頭:「這有什麼了?狼吃羊、獵人殺狼、邪修殺獵人,天經地…地那個啥。」

    猴子千仞有些不耐煩的搖搖頭:「這些事情在你看來當然無所謂,但是鎮子上的居民,本來就被戾氣侵蝕內心搖擺不定,在連番拒絕導致無辜被殺之後,心裡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到最後又失手殺死一群孩子,立刻化身成魔,從此與善分道揚鑣!」


    鎮子上的居民一夜成魔,內心的純淨寧靜徹底被戾氣吞噬,而他們本身就遁於輪迴之外,一下子變成了孤魂野鬼,旋即一個在紅猴子眼中至邪的修士進入小鎮,很快就收服了鎮民。

    鎮子裡的居民破壞了鎮守壇城四隅的法器,在想要繼續拔房子的時候,卻被那個邪修給攔住了。紅猴子千仞聳起肩膀笑了:「我看他也不知道封印下面鎮著的是什麼,他有大事要辦,犯不著再放出來一頭怪物跟著添亂。」

    鎮民毀掉護壇法器,可以算是一個儀式,和遠古聖賢、和純淨內心說再見的儀式。

    在邪修看來,護壇的法器雖然被毀,但是壇城還在,下面的怪物沒個百八十年根本掙脫不開。

    他當然不知道,早在幾百年前,鎮住猴子的就已經不是密宗之力,而是蟲子的力量。

    邪修不在乎小鎮裡封印著什麼,他看上的是這群高原修士留下來的門人弟子,那個邪修在十幾年前露過一面之後就此消失,鎮子裡的居民聽從他的吩咐留了下來,繼續當行屍走肉。直到差不多一年前,那個邪修才回到了小鎮上。

    說到這裡,千仞無奈的聳了聳肩膀:「他在收服了鎮子裡的人之後,彼此之間根本就不用說話,甚至連比劃都沒有,邪修來了,就往鎮子中心一站,所有人都圍著他,像一片樹樁子似的一站一天,應該是啥儀式,反正我是看不懂的,過了差不多一年,你們這幫子人就來了。」

    千仞說完,頓了片刻之後,又琢磨了一會,最後確認著點點頭:「該說的都說完了。」


    猴子自己的經歷一波三折蕩氣迴腸,足足說了半晌,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可是關於鎮子上的事情,三言兩語就說完了,總結一下就兩句話:有邪修背後主持、小鎮居民墜身魔道。

    溫樂陽和顧小軍還沒說話,秦錐就瞪大了眼睛:「這就完了?你就知道這麼點東西?」

    猴子千仞沒理會秦錐,而是眉花眼笑的把目光從所有人的臉上一一掠過,掰著手指頭開始數:「大穿山甲,我還給你們了;我的身世來歷,講給你們了;小鎮最近發生的事情,也說完了。」說著,背起了雙手:「你們是不是也該準備準備,開始殺蟲子了?」

    回話的依舊是秦錐:「蟲子殺光之後,你是不是就能破除封印?」

    猴子千仞理所當然的點點頭:「這個自然,蟲子一除乾淨,狗頭雕很快就能重新長好。」

    秦錐的臉上,擺出了一副溫樂陽從未見過的慎重表情,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猴子千仞,語氣裡一派凝重:「你若無法證明,當初格薩爾大王鎮壓的是金猴子而不是你的話,這個蟲子還真不能給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猴子就揮了揮爪子沒點耐心的打斷了他:「哪有你這個糊塗蛋說話的份,閉上嘴巴一邊呆著去!」

    侏儒老道終於找到了報仇的機會,冷笑著隨聲附和:「糊塗的小子,你真當是聽故事不用動腦子了?或者你根本就沒腦子!」

    秦錐怪叫了一聲,唐刀指著儒老道的鼻子:「等出去了,咱倆比劃比劃!」說著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刀子一橫又指向大穿山甲:「你不許給他幫忙!」

    讓炯大喇嘛搖頭苦笑著,邁步站到恨不得現在就動手的秦錐和侏儒老道之間:「千仞先生如果要騙我們,也不會告訴咱們那些蟲子對他桎梏的真相了。」

    秦錐一愣:「啥意思啊?」

    顧小軍也滿臉不耐煩,語速極快的解釋:「猴…千仞如果騙你,也犯不著告訴你,現在密宗壇城已經對他無效,鎮住他不能一飛沖天的是那些蟲子了!」老顧從語氣上,已經把自己劃到了猴子陣營裡。

    秦錐的小眼睛霍然一亮,醜臉上佈滿了由衷的喜悅,用力點頭:「有道理!」


    千仞本來是木行道法大成的修士,卻受到朋友陷害,最終淪為猴子置身封印之下,千百年裡忍受著身體一遍又一遍被蜣螂啃噬乾淨的痛苦,遭遇可憐到了極處,如果能幫他,秦錐自然大喜過望。

    讓炯大師深深吸了口氣:「當年金猴子肆虐,累你被大王封印,但是歸根結底,這件事還是要怪在你的佞友孔弩兒的身上,喇嘛盼著先生在重見天日之後……」

    猴子千仞被害了千年萬年,性情本來早已變得執拗而暴戾,但是這次這麼多年來,終於把自己的遭遇一吐為快,心裡對面前這幾個人也有些親切的感覺,對現在這樣的大團圓結局也比較滿意,呵呵笑著點點頭:「待除蟲之後,你們若不敢殺我,就滾吧!」

    讓炯大師寬厚的一笑,轉頭望向溫樂陽:「就請溫先生現在除蟲吧!」

    所有人的目光,或熱切、或微笑、或期許、或鼓勵的望向了溫先生,溫先生卻哭喪著個臉搖了搖頭:「那麼多蟲子……我、我、我那殺得乾淨啊!」

    此言一出,包括紅猴子和大穿山甲在內所有人,全部呆若木雞……


    狗頭雕身體裡的蜣螂,以十萬隻計,溫樂陽身上帶著的那點毒藥根本就殺不乾淨,更何況還有骨頭縫隙間隱藏的蟲卵。

    溫樂陽的聲音比蚊子還小,結結巴巴的給眾人解釋:「開始我以為千仞是惡行纍纍的妖邪,想著遲早一戰,姑且先答應了下來……」

    猴子千仞的每一步,都讓整個狗頭雕的屍體重重顫抖,一直走到溫樂陽跟前,才抬起頭淡淡的問:「剛才你那些心兒慌眼兒媚魂兒勾什麼的,現在都不好使了嗎?」

    溫樂陽苦著臉如實回答:「好使,不過太少,幾百隻蟲子還好,上千勉強,但是絕殺不了兩千隻……不過,」溫樂陽放開了聲音,斬釘截鐵的說:「給我幾個月時間,我準備妥當,定然能把這裡的蟲子一舉殺光!」

    猴子根本就不說話,就背著手站在溫樂陽跟前,冷冰冰的看著他。

    空氣沉重而凝固,好像徹底變成了冷冰冰的一團,就算用足了力氣也難以把它抽進肺裡。


    顧小軍突然笑了,語氣乾澀的讓人恨不得往耳朵裡倒點香油:「小溫說的有道理,準備充分了咱們在回來,一下子把那些屎殼郎殺乾淨!」

    大穿山甲破土這時候也顧不得擺神獸的架子了,滿臉訕訕的跟著乾笑:「有道理,有道理!」侏儒老道滿臉的狐疑,一向威嚴的仙宗神獸突然滿臉媚笑,讓他很不習慣,破土衝著他一瞪眼:「看個屁,笑!」

    修士、神獸、特勤領導,一群人笑得一個比一個難看,倒不是他們沒骨氣,主要是猴子的經歷太慘,結果現在又被他們給騙了,要不乾笑心裡實在說不過去。

    顧小軍一邊訕訕的說話,一邊抬腿踢了秦錐一腳。秦錐這才反應過來,也用力的點頭附和著出主意:「其實我看,蟲子難除的根還在蟲卵身上,等溫樂陽配了靈方回來,這次身體應該也被啃得差不多了,那時候蟲子沒地方藏……」


    遽然一聲凌厲凜冽到了極點的怒嘯,轟然炸碎了秦錐的聲音,猴子瞪著所有人,桀桀的獰笑起來:「我保你們暫時死不了,我保你們親眼看著自己被蟲子一口一口啃成骨頭架子,在臉上最後一塊肉被啃掉之前,你們誰都不會死!」

    他的話音剛落,眾人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影閃爍,劈裏啪啦的拳肉交際聲與咆哮聲接踵響起,片刻之後,所有人都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不過一眨眼間,猴子已經把所有人全部擊倒在地,隨即厲聲怒喝:「都給老子爬起來!哪個最後爬起來,我就挖他一隻眼珠、再逼他嚼碎了吞下去!」

    溫樂陽這一行人實力已經空前強勁,放在修真道上幾乎可以橫掃一氣,但是在猴子跟前根本就沒有一絲還手的機會。

    而猴子的力量也拿捏的恰到好處,對面的一群人功力高的有幾千年的大穿山甲,實力差的則乾脆是個凡人的顧小軍,要把撂倒破土的力量放在顧小軍身上,一百個顧小軍也得甭想活。

    每一個人都被猴子打得鑽心劇痛,卻沒有性命之憂。        


    溫樂陽怪叫了一聲翻身躍起,嘴裡大吼:「要找就找我一個,他們也不……」話音未落,整個人慘叫著再度摔倒,從頭到腳被猴子連續重擊了不知道多少下狠的,而他甚至連施展錯拳的機會都沒有!

    秦錐跳起來欲攔阻猴子,卻在啪的一聲爆響中,像條死魚似的從半空摔落,他的唐刀竟然被猴子一把奪去撅成了兩段!

    法寶毀,秦錐重傷!

    顧小軍氣急敗壞的連聲怪叫:「莫再猶豫,先制伏了……」猴子輕輕一拳抹在了顧小軍的咽喉上,老顧只覺得自己的喉結似乎要從嘴巴裡擠出來一樣,原先的叫喊立刻變成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卡卡聲!

    猴子冷笑著一腳踢翻了撲過來的大喇嘛,回手伸出爪子擊碎了侏儒老道的兩根肋骨,又捉住大穿山甲的尾巴把他重重的掄起,這才再一伸手,往老顧的喉間一捏,給他順好了骨位,嘿嘿笑著:「放心,說過你們一時之間誰也死不了,誰也甭想死!」

    顧小軍面如死灰,大口的呼吸著渾濁的空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猴子根本沒用神通,就是拳打腳踢,轉眼第二次又把眾人打倒,站在原地獰笑著望向侏儒老道:「你是最後一個跳起來的吧?」說著,伸手指了指他的眼珠:「左眼還是右眼,你自己選!」

    侏儒老道呸了一聲,想要掙紮著再起來拚命,身體卻無法稍動,霍然一股厚重的力量,從背後穩穩的扶住了他。


    溫樂陽左手攙著秦錐,右臂護著老道,目眥盡裂的瞪著猴子千仞。猴子停住了腳步,微微揚起了下頜,很享受似的感受著溫樂陽的目光。

    這一架打得憋氣無比,不光是溫樂陽,幾乎所有人都在剛遇到猴子的時候,以為最後必會有一場血戰,誰也沒真把什麼『買賣』放在心上,結果沒想到大夥這次遇到的不是什麼妖孽,而是一把血淚史的倒楣蛋。

    千仞就是因為輕信了朋友,所有才落得個淒慘無比的下場,現在又被人騙,憤怒可想而之,如果只是溫樂陽自己,也沒準還真就讓他痛打一頓來出氣,當然,打死可不行。

    可是到了現在,秦錐和侏儒老道幾乎在一瞬間便受重創,顧小軍更是在閻羅殿門口轉了一圈,溫不草不出產木頭疙瘩,刀子已經擺到了脖子上,溫樂陽哪還再管什麼是非對錯,扶著兩個重傷的同伴,瞪著猴子嘶聲喊道:「我,服了!」

    重傷的秦錐嘶聲怒罵:「我不服!」

    在溫樂陽背後正滿眼期待著他爆發的顧小軍,眼睛霍然明亮,他是畫城惡戰的半個參與者,知道我服了能召喚巨劍。現在流金火鈴還被他蒙著大氈子斜插在畫城裡呢。


    猴子千仞也在愕然中放聲大笑,眼神裡充滿了戲謔的看著溫樂陽:「還以為你是個硬骨頭……」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溫樂陽胸口的衣服啪的一聲盡數炸碎,一條紅色的蟲子忽忽怪叫著,才半空中投出一條炫目的弧線,閃電般射向了千仞!

    千仞靈活的一揮爪子,火弧遽然消失於無形……

    溫樂陽這才怪叫了一聲,他是在叫蟲子沒錯,不過是想讓蟲子來喚流金火鈴的巨劍,沒想到蟲子自己撲出來了。

    我服了運氣還不錯,沒被猴子一把直接捏死,正在猴子攥起的拳頭裡,紮著一身硬毛左衝右突。

    猴子望向滿臉焦急的溫樂陽,恍然大悟:「這蟲子叫我服了?」跟著又有些不太高興的問:「你打算用這個東西來對付我?」

    我服了在上海夜店狂野過一回來著,隨後在畫城樂羊溫施展的巫蠱天地中,喚來了巨劍流金火鈴,殺掉佞蛟救了溫樂陽,而樂羊甜的巫蠱天地也因此而毀滅,最終和三味老道的分身同歸於盡。

    從那次之後,我服了就開始宿醉不醒,始終趴在溫樂陽的胸口沒有半點動靜,不過每次溫樂陽用手指逗它的時候,它都會不耐煩的翻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直到溫樂陽不久前在徙爾小鎮裡,遇到了讓炯大喇嘛和侏儒老道等祁連弟子的時候,我服了才突然醒過來,當時溫樂陽還怪叫了一聲,把非非小沙等人一起嚇了一跳。

    我服了雖小,但是身後聳立著一柄巨大的神劍,讓佞蛟連掙紮的機會沒有就被砍掉腦袋的流金火鈴!

    所以溫樂陽才開始大包大攬,什麼都不怕了,即便下到密宗壇城的封印之中,也始終是一派胸有成竹的篤定模樣。

    就算對猴子千仞有著一萬斤的不忍,溫樂陽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把所有人一個一個打成重傷然後拉去餵蜣螂,這才最終咬著牙喚出了我服了。

    我服了果然一叫就出來,可是巨劍流金火鈴呢?

    猴子千仞攥著蟲子,本來笑容已經漸漸變得森冷,突然皺了一下眉頭,翻起眼睛向著上面張望起來。

    溫樂陽心裡又緊張又歡喜,身體微躬把兩個重傷的同伴交給顧小軍,隨時準備死扛流金火鈴砸下時猴子的瀕死反擊。

    流金火鈴沒來……


    猴子也把眼神收了回來,張開手心把蟲子放到眼前,開始仔細的觀察起蟲子,我服了重見天日霍然大喜,肥胖的身體走馬彎弓,用力的蜷了起來,擺出一副隨時彈射而出的模樣,對準了紅猴子的金色的大眼睛。

    溫樂陽趕忙呼哨一聲,示意我服了『冷靜』,溫樂陽自問,我服了速度雖然快,但是總也快不過九二式子彈的擊發瞬間。

    流金火鈴還是沒有來,溫樂陽保守估計,它可能來不了了。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8:38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章 敵人

    雖然沒能喚出「流金火鈴」。但是「我服了」依舊鬥志昂揚,正摩拳擦掌的準備會一會紅猴子千仞。看來是酒勁兒還沒過去。

    而剛剛還暴躁惱怒狂毆溫樂陽等人的紅猴子千仞,似乎是發現了我服了有什麼特異之處,也變的冷靜了起來。在過了半晌之後,才皺著眉頭問溫樂陽:「你認識火夫子?」

    溫樂陽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乾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瞪著猴子。

    顧小軍看到事情有轉機,至少暫時不用挨打了。湊到溫樂陽身邊,試探著問猴子:「你認識火夫子?」

    猴子點點頭,傲然:「這個自然。火夫子…呃,當年我佔木行,他佔火行,同為五行隱修的巔峰……」也許是以前的事情過的太久,千仞在說起往事的時候,是讓溫樂陽感覺有些猶豫。

    老顧和溫樂陽對望了一眼,嘿嘿的笑了:「這麼說,那把巨劍的威力你是知道的?」

    千仞愣了一下,隨即也跟著笑道:「這個自然…想不到你們和火夫子還有些淵源。當年老子欠過他一個人情,嘿!」說著,千仞突然岔開了話題。目光鋒銳而有力,狠狠的釘在了溫樂陽的臉上:「小子,我若給你三個月時間,你真能回來替我拔盡蜣螂?」

    這個轉變實在出乎意料,溫樂陽自己也不知道我服了為什麼能時靈時不靈的喚出巨劍流金火鈴。按照猴子的說法推算,應該是那個什麼火夫子和巨劍流金火鈴之間有關係,現在被千仞聯繫到了蟲子的身上。

    溫樂陽哪還顧上追究這些事情,趕忙點點頭:「三個月,我一定回來幫你把毒蟲拔一乾二淨!」

    千仞嘿嘿笑著點了頭:「看在火尊者…火…火夫子?」看到其他幾個人一起點頭,他才繼續說下去:「看在火夫子的面子上,放你一回倒也可以不過。但只有你一個人回去,三個月之內,我保他們白白胖胖。」猴子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要人質。

    溫樂陽還沒說話,讓炯大喇嘛就踏上一步堅決的搖頭:「不行,喇嘛要去追褻瀆大王忠勇衛士之靈的惡徒,不能在這裡耽擱!溫先生如果一去不返,大不了喇嘛立誓,殺掉惡徒之後自刎謝罪!」

    喇嘛話音未落,顧小軍也凜然大聲說道:「天下邪徒齊聚高原,九頭蛇的之事關係天下福祉,我無論如何也追查清楚……溫樂陽要是不回來,大不了我自殺給你陪葬!」

    「我要出去照顧祁連弟子!要是溫樂陽不回來,老子也……」大穿山甲也跟著表態。

    大喇嘛的凜然之詞,被老顧和破土一追,變成了起哄……


    可是猴子居然又變成了笑瞇瞇的好脾氣模樣,用主婦在市場裡選白菜的目光看著這個,點點頭,望著那個又搖搖頭。過了一會才認認真真的對著大夥說:「我說留誰就留誰,你們已經把買賣做砸了,現在可千萬別再討價還價。火…火夫子的面子沒你們想的那麼值錢。」

    不得不承認,在狗頭雕的身體裡,是嚴格意義上的買方市場。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誰也沒有反駁猴子的餘地,不過讓溫樂陽感到意外的是,千仞只留下了兩個人質:侏儒老道和秦錐。

    穿山甲大喇嘛和顧小軍能跟著溫樂陽回到地面上。


    溫樂陽用力的搖了頭,不顧顧小軍的眼色,指著重傷倒地的秦錐。還沒說話就被猴子打斷了:「他的重傷,你治的好?」

    溫樂陽在愣了一下之後面露喜色:「你給他治傷?」

    秦錐狠狠的瞪著猴子咬牙切齒怒聲罵道:「能治好老子也不用你來治!法寶已毀,我一生修為……」

    猴子霍然大笑:「沒良心的小子。為啥老子不毀掉別人的法寶?你現在的功夫還行,要再抱著把破刀練下去,以後一輩子沒出息!」

    秦錐彷彿一下子忘了自己的傷,抬手就推開了顧小軍:「啥意思?」說完之後,才驚呼了一聲,又歪歪斜斜的摔倒在地。

    猴子伸手把幾個想去扶他的人都趕跑了,就任由秦錐自己一跟頭砸在自己面前,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小子,你先練借勢,再練藏勢,後面呢?」

    秦錐本來就身受重傷,這一摔也沒多重,但是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乾脆翻了個身躺在地上,身材矮小的猴子一下子在他的視線裡高大了許多:「破勢,以刀破勢……」

    猴子霍然大笑:「屁!破不掉還好,要是萬一給你小子破掉了,你這輩子也別想有出息!老子毀了你的刀,是要你忘勢,要你無勢!」

    溫樂陽和秦錐同時啊了一聲。當初在銷金窩的時候,玉刀裡的裹環就曾經說過,秦錐的功法,在藏勢之後應該是無勢,不過秦錐悟不透。後來在九頂山,老兔妖說出了破勢,秦錐倒是滿心歡喜,彷彿找到了些線索。

    現在猴子的說法,居然和裹環不謀而合。他們的見識自然比老兔妖要高的太多了。兩個老怪的說法一致,那秦錐的功法突破,肯定就是無勢無疑。

    秦錐費力的對著溫陽揮了揮:「我不走了,你們走……」

    侏儒老道看著顧小軍,認真的對溫樂陽囑咐著:「三個月啊!」

    猴子定下來的事情,根本已經不容別人反駁。


    讓炯大師集結高原佛家修士喚請西方明王法相,不知何時已經消散無形。這種神通本來就只能應付一時,管不了天長地久。

    溫樂陽繼續背著顧小軍,和大喇嘛穿山甲幾個人哪來的回哪去。徙爾壇城的封印已毀,他們又和狗頭雕的身體沒有半點關係,幾乎沒費勁就衝回了地面!我服了也高高興興的回到主人身上,只要溫樂陽沒事,它才懶的拚命。宿醉剛醒的蟲子還很興奮,嘴裡忽忽大叫在溫樂陽身上四處遊走,跟小火車似的。偶爾也跑到顧小軍身上,嚇的老顧的雞皮疙瘩跟波浪似的,一層接著一層……

    小鎮上天色大亮,溫樂陽一問才知道。他們在狗頭雕的肚子耽擱了差不多兩天的時間。

    祁連弟子看到神獸破土出來,立刻歡聲雷動,但是隨即有人發現掌門人沒了……

    溫樂陽把自己這一行人的經歷,簡略的給等在鎮子裡的同伴說了一遍,非非大呼後悔,捶胸頓足鬱悶不行。配合人說話的聲音,研究猴子的表情,這個課題對她很有吸引力。

    老顧嘿嘿的笑著勸她:「別急,三月以後讓你研究會說話的鳥!」說著從懷裡掏出來了一隻錄音筆。溫樂陽這才知道,老顧身上還有這種設備,非非雖然看不懂猴子的表情。但是單聽說話,能大概聽出端倪。

    非非拉著小沙姐弟倆一邊聽錄音了。老顧這才對著溫樂陽低聲說:「這個千仞,也不是個糊塗人!」

    溫樂陽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毛:「怎麼說?」

    千仞口中的那個邪修,破去了格薩爾大王留守壇城的衛士的純淨之心,讓炯大喇嘛是一定要追查這件事的。要找這個邪修,也只能跟住邪徒齊聚高原這條線索,大喇嘛實際上已經和溫樂陽等人統一戰線了,聽見顧小軍的話之後,微笑著點頭:「他留下的人質,可不是瞎點的。」

    說話的時候,大喇嘛從懷裡取出了幾樣溫樂陽根本就不認得的法器,在他們的四周布下了一個小小的隔音法陣。否則他們在上面說什麼,猴子千仞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忙活了一陣之後讓炯掰起又黑又粗的手指頭,一個一個給溫樂陽數:「喇嘛和你們只是初見沒什麼情份,他扣下我,你們也不會太在意。」

    溫樂陽樂了。


    喇嘛又指了指老顧:「我捉摸不透你們之間的關係。但是他是個凡人,困在下面三個月肯定活不了,猴子留他在身邊是自找麻煩。萬一你們要是感情好,他若死了,你翻臉不給他除蟲了也說不定。」

    顧小軍接下了讓炯大喇嘛的話:「最關鍵的是扣住老道,放出大穿山甲。任誰都看的出老道祁連宗的掌門和神獸之間關係極深,留其一,另一個絕不可能就此一走了之,一定會逼著你去配置殺蟲藥。」

    溫樂陽本來就不笨,經他們一點就明白了。大笑著點頭:「不錯!留下掌門放走神獸,是因為破土實力最強。有他來監督著我,我就算不想救秦錐了,還得能過破土神獸這關才成!」

    顧小軍也跟著笑了:「千仞把秦錐留下,一來是看秦錐和你一直並肩作戰,關係肯定不錯。二來,照我看千仞似乎是看中了秦錐。哈哈,他們這種萬年孤獨的修士,想傳個弟子也說不定,沒準是那個醜八怪小子的造化!」

    大穿山甲破土這個候走進了喇嘛的隔音法陣,開門見山的問溫樂陽:「小子,你真能把那些蜣螂全都拔掉?」

    溫樂陽點點頭:「那些蟲子就是個頭大些。武力解決起來雖然困難,但是用毒藥來,和小蟑螂沒太大區別。只要溫家能把藥送過來就好!」說著,問非非姐弟要來紙筆,飛快的寫了藥方和計量,又從懷裡摸出了溫家弟子的信符,一起交給大穿山甲:「你把這個送到溫家,請家裡人幫我配好之後派人送過來。殺蟲只是小事一件。」

    破土這才如釋重負鬆了口氣:「這就好。我還在想要是實在不行,想請你找萇狸仙子幫忙來著。這樣最好,能不麻煩她老人家最好……」說著頓了片刻,繼續笑道:「這點事不用我去跑。讓仙宗的孩子們去送個信就成!」

    大穿山甲自己心眼裡早就打定了主意,絕不離開溫樂陽半步。要不這小子跑了,自己都沒地方找去。破土辦事雷厲風行,立刻就喊過祁連仙宗的弟子,讓他們拿了溫家的信符往九頂山送信。

    祁連仙宗的精銳弟子,就算沒有頂尖高手壓陣,放在修真道上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送信這樣的事肯定不會出紕漏。而且他們留在高原上倒也的確沒太用處。以現在溫樂陽這一行人的力量,如果真遇到了大麻煩,仙宗弟子也幫不上忙。

    祁連弟子對大穿山甲奉若神明,他老人家甩著尾巴一句話,二十多名弟子立刻動身,片刻走了個乾乾淨淨。本來就狼藉遍地的徙爾小鎮。變的更加蕭條了。


    顧小軍當然知道破土的想法,老臉上都是喜色。在小鎮上耽擱了兩天,少了個秦錐,卻多出讓炯大喇嘛和破土神獸兩員強助。

    破土的修為,比著溫樂陽和讓炯都要高出一大截,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厄運指數高了點……

    讓炯的實力和溫樂陽在伯仲之間,但他天行者在高原上地位崇高,從人骨笛集結高原修士就能看出來。這件事得他相助,幾乎就得到了整個西藏修佛異士的力量。

    等溫家的藥材到了,給千仞除蟲的事對溫樂陽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所以他也不怎麼擔心。這段時間當然也不能閒著,他們還要繼續追查邪徒的事情。

    憑著溫樂陽讓炯喇嘛和破土三個人的神通法術,那些聚集到高原上的邪徒根本就不值一提。可是邪徒們的實力越不行,溫樂陽就越納悶,九頭蛇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讓這群本領稀鬆的外國人來做。

    破土有些不耐煩的摔打著自己的尾巴:「咱們現在幹啥,去追那幫子活死人?」

    非非一直在一路快進,跳躍著聽著錄音筆。這個時候突然抬起頭,鎮定的對著顧小軍說:「前面的差不多,但是火夫子這段,猴子說謊!這個人乾脆都是他瞎編的!」

    顧小軍和讓炯大喇嘛卻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大穿山甲破土滿臉的納悶,剛要說話突然臉色一變,提起鼻子在空氣中迅速的抽動著,好像嗅到了什麼危險,片刻後,猛的抬起頭發出一聲斷喝:「仙宗弟子速退……媽的隔音法陣!」跟著身子一晃,一頭紮進了土裡遁地而去!

    溫樂陽和讓炯大喇嘛此刻也同時皺起了眉頭,充滿驚訝的對望一眼!顧小軍一伸手同時拉住了他們兩個:「怎麼了?」

    讓炯大喇嘛沉聲說:「果然有敵人!對付徙爾鎮的敵人。」

    老顧哈的一聲就笑了出來:「有敵人最好!」他們「奉命」在此阻擊敵人,正不知道是該打該追,現在於敵人來了,不管是勸退還是打退,反正處理完這檔子事就可以再去找邪徒了。別說,老顧這幾天下來,還真有點想他黑人兄弟圖塔吞忒了。

    溫樂陽卻苦笑著補充了一句:「這群敵人有點多。足有…一千多人!而且還是老熟人。」

    顧小軍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珠明顯凸出了一大截。瞪著溫樂陽駭然重複:「一千多人?」

    這時候大穿山甲已經帶著祁連弟子狼狽的撤回來,一進鎮子就怒聲怪叫:「媽巴子的,足有一千多人!」說著,又揮揮手對著手下弟子怒喝:「都給老子退後!」旋即轟然一聲,破土從人形變作妖身,仰頭厲聲長嘯!嘯聲鏗鏘,飽蘊殺伐,遠遠的向著正縱躍著迅速接近的敵人發出警告。

    不過片刻之後,一個熟悉的聲音憤怒的斷喝:「律令,崑崙誅妖,鎮上之人殺無赦!」

    律令之下,千餘名士齊聲開口長嘯應是,裹雜著重重風雷,一下子就砸碎了高原上的祥和。天空裡劍芒閃爍,無數道家弟子身形縱躍,端的不可思議,在劍陣的掩護下向著徙爾小鎮壓了過來!

    顧小軍充滿了意外的低呼了一聲。側頭問溫樂陽:「是崑崙道?他們怎麼來了!」

    溫樂陽搖搖頭,揮手制止了正要發動神通的大穿山甲破土。閃身躍到鎮子邊緣。縱聲大吼:「劉正出來,我是……」

    劉正氣勢洶洶,看樣子不毀掉小鎮絕不罷休的敵人,都是身著青色長袍的崑崙弟子。剛剛在遠處發號施令的也是溫樂陽的老熟人,崑崙道那個不著調的小掌門劉正。

    劉正卻根本不等溫樂陽把話說完,就猛的大吼了一聲:「律令,崑崙弟子,誅妖降……」

    律令一出,風雷難!

    溫樂陽這幾天裡光打糊塗仗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崑崙道看見自己還是要打。不等劉正下完命令就氣急敗壞的怪叫了一聲:「降你個屁!」身體裡的毒骨毒經霍然爆發巨力,整個人重如山嶽卻快逾閃電狠狠的撲進了崑崙弟子之中!

    前面幾個道士猝不及防,就像擋在烈馬前的空水瓶,一下子就被溫樂陽遠遠的震飛。崑崙弟子源自黑白島,傳承千年行止有素,在微微一亂之後立刻就鎮定了下來。長輩弟子連連呼喝,幾條劍龍轉眼成形,立刻從四面八方把溫樂陽鎖了起來。

    溫樂陽又急又氣,要咬牙閉眼硬闖然腳下一緊,大穿山甲從地面下探出頭來,一把把他拽了下去。

    溫樂陽只覺得身體一緊又一鬆,已經被破土護送著,從地面下繞過了數條劍龍的合圍。隨破土用力把溫樂陽向前擲出,大笑著說:「去吧!抓住那個混蛋掌門,替我打他一頓!」

    幾條粗大的劍龍圍溫樂陽不成,就好像追魂噬骨的血蛭,立刻調轉方向,從背後轟然炸響緊追著溫樂陽和破土。而大穿山甲在送走溫樂陽之後也猛然回頭,四肢大張,渾身上下的鱗甲霍然乍起。本來就龐大的體型一下子又魁偉了一倍有餘,哈哈狂笑著一把把崑崙無數神劍抱了個滿懷!

    瞬間,金鐵交擊聲徹天空!

    溫樂陽衝入敵陣去抓劉正,破土遁地助他,讓炯大師雙手結印守住密宗心法,小心的護著鎮子上的其他人。

    祁連仙宗的弟子們不必說,亮出飛劍列陣以待。不過他們的飛劍赤煉比起來人家崑崙劍龍,比著條紅帶魚也強不了多少。老顧則率領著非非姐弟一人舉著手槍也不知該瞄著誰。

    讓炯大師學識廣博,但是一直在高原上跑來跑去,對中土的道法雖有瞭解可是沒有大規模的接觸過。現在看見崑崙弟子一直施展飛劍的聲勢,也足足嚇了一跳。這些崑崙道普通弟子的修為在他眼裡不值一提,但是合擊的威力浩瀚如海。要是把現在正阻擋飛劍的大穿山甲換成他,這一下就非受重傷不可。

    毫無疑問,崑崙道的弟子,這次真的在發狠。上次天書真人在城隍廟對付旱魃五哥,也只帶了七十二劍尊和三百多高階弟子,這次卻傾巢而出。連剛入門沒仨月小童兒都在掌門號令下,咬牙切齒的指揮著三寸長的小飛劍來拚命,肯定是出了大事。

    大穿山甲奮力扛住崑崙道千餘弟子的合擊,在堅持了片刻之後,終於怪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到在地,整個地面都是一震!無數柄長劍震鳴著四爆開,也被巨力反震四處亂飛,一時間連主人的號令也無法遵從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溫樂陽現在的身法已經快的難以想像,轉眼就衝到了小掌門劉正跟前。氣急敗壞的抬手一拳就向著劉正臉上砸了下去:「你搞什混蛋!」

    這一拳打到途中,溫樂陽突然驚呼了一聲,拳頭僵在了半空。不過短短幾個月沒見,小掌門劉正彷彿變了一個人!

    原來的劉正雖然一天到晚嬉皮笑臉沒個正行,但是身材勻稱神形俊朗,在他假正經的時候,的的確確有幾分名門大派嫡傳弟子的仙風道骨。

    可是現在,劉正的臉色枯槁臉色蠟黃,瘦的只剩下一層皮包骨頭。臉上瘦的只剩下一雙大眼睛,放到狗雕烏的身體裡,跟千仞能稱兄道弟。

    拳頭凝滯在半空,劉正卻低低的喝了一聲,伸出枯瘦的好像雞爪子的雙手,閃電般抓向了他的胸膛!

    溫樂陽現在的反應快,雙手一併,狠狠的拍住了劉正想要開胸破膛的雙手。隨即就覺一股勁銳的真力,像一柄寒冷的神矛,沿著自己的雙手狠狠的侵入身體。溫樂陽現在已經是毒骨毒經,立刻迴盪起錯拳之力回措。雙方較力之下,溫樂陽再度愕然!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8:38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一章 繞湖

    劉正的功力,比著原來進步了何止幾倍!居然與現在的溫樂陽拼個旗鼓相當。

    劉正的力道淳厚而鋒銳,不過顯然他對自己的力量還未能運用純熟,否則就算現在被重鑄毒骨的溫樂陽也未必抵擋著住。

    劉正在一擊之下,就收回了真元退步住手,皺著眉頭端詳著溫樂陽:「果真是你!」說著揮手制止住了手下弟子。

    溫樂陽皺著眉頭:「什麼果真是我?」

    劉正似乎是笑了一下,眼神中透出了一絲遇到朋友的親切,但是一閃寂滅:「我提前知道這個鎮子裡有古怪,你又功力大進,我還以為是敵人的障眼妖術。」

    說著,劉正又把目光望向了鎮子裡的人:「他們…不是鎮子裡原來的人?」

    溫樂陽點點頭:「都是我的朋友,剛到鎮子上不久。」

    劉正霍然瞪起了眼睛:「那鎮子上的人呢,都去了哪裡?」

    溫樂陽搖搖頭沒回答,而是岔開了話題:「到底怎麼回事?」,說著指了一下正收起飛劍緩緩聚攏到掌門身邊的崑崙弟子,不光劉正的功力大進,這些崑崙弟子的神通,個個比著當初在上海城隍廟見到的那些崑崙劍尊都不弱,要不是大穿山甲拚命阻攔,溫樂陽在幾條劍龍的剿殺之下,最便宜也是身受重傷。

    劉正猶豫了一下,才僵硬的開口:「師父和師叔兩位仙長,過世了!」

    溫樂陽啊的一聲就驚叫了出來。拉起劉正:「到鎮子裡細說!」劉正也沒掙扎,喝令崑崙道千餘弟子待命,跟在了溫樂陽身後。大穿山甲破土被神劍震得七葷八素,現在也爬起來變回人形,跟喝醉了似的搖搖晃晃也回到鎮子裡。

    等到了鎮上,溫樂陽才認真的重複了一遍:「天書真人過世了?」

    劉正很機械的點點頭:「還有天畫師叔。」。他幾個月之間,就瘦成了皮包骨頭,道袍下顯得空蕩蕩地。顧小軍真怕他就這麼點著頭,把那根連著腦袋地細脖子給壓折了。

    「師父在去世之前,把殘留地功力傳於我和崑崙眾弟子。而師叔則埋身劍塚,以神養劍!」。劉正淡淡的說出了自己功力大進地原因。

    黑白島三位劍仙地實力根本不用多說。天書真人在臨死前,不知用什麼秘法,把殘存地真力全部分給了劉正和所有崑崙弟子,所以崑崙道整體的實力一下子提升了一個台階。小掌門劉正也一躍成為老兔妖不樂那一個級別地高手。

    如果放在崑崙道以前地實力,剛才那一戰根本不容崑崙弟子發動劍陣,溫樂陽就已經抓住了劉正。

    剛才幾條劍龍,只是崑崙弟子放出自己的飛劍組成的劍陣,並不是以前溫樂陽見過的、從崑崙山腳劍塚引來萬劍歸宗的神通。

    溫樂陽略帶笑意地岔開了話題,想讓劉正的心情稍稍緩和一下:「幸虧你剛才沒直接引出萬劍朝宗!」

    而劉正卻痛苦的瞇了一下眼睛,對溫樂陽的說笑一點也不領情,一字一頓的低聲說:「萬劍朝宗,是用來誅殺……」說到這裡,劉正突然換了話題,抬眼望向溫樂陽:「你們怎麼在鎮子上,鎮子上的人呢?」

    溫樂陽自己一行人到徙爾小鎮的經過簡單說了一下:「這裡的人幾天之前已經帶著邪徒離開了,」說著壓低了聲音:「兩位劍仙去世,和這個鎮子有關係?」

    小掌門劉正不置可否的輕哼了一聲,繼續追問溫樂陽:「他們向那個方向去了?」

    溫樂陽還沒說話,顧小軍就皺著眉頭開口了:「我們也在追查九頭蛇邪徒,你們這麼多人,一旦插手就……」

    劉正不耐煩地伸手打斷:「你不說我們自己去追,總不信他們能逃到天上去!」

    顧小軍雖然是個普通人,但是面對劉正卻絲毫不示弱,也斬釘截鐵的說:「你若報仇,我們如果能夠助力一定會出手相助,不過現在的事情事關柳相重現天地,你們誰也不能輕舉妄動!」

    溫樂陽有點著急的站起來,攔在兩人之間:「先別吵,天書天畫真人到底怎麼回事?」

    劉正看著溫樂陽,過了一會才淡淡的開口:「師父和師叔,都在重傷之下被奸…被人暗算,不過兩位老人家都拼著最後一口氣趕了回來,把線索告訴了我們。」說著,微微瞇起了眼睛,一字一頓的寒聲說:「崑崙道上下千餘弟子,若報不了這個仇,寧願追著師父與師叔的英魂而去!」

    劉正這番話說了還不如不說,更讓溫樂陽一頭霧水:「仇人是誰,還有,天音真人還沒有……」崑崙道的陣勢裡,三位劍仙中碩果僅存的天音真人卻並沒現身,按理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天音真人無論如何也應該出關主持大局。

    可是溫樂陽卻說著半截就閉上了嘴巴,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否則天書天畫兩個人在垂死之際也不會去找小掌門劉正,而是應該去找他們地大師兄天音真人。

    果然,劉正的臉色在倏然猙獰了一下之後,又恢復了冰冷沉靜地漠然。

    溫樂陽從他說的話裡,除了知道兩位劍仙已死,死前一個把殘餘的功力傳給了徒弟和崑崙群道,另一個則『以神養劍』,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線索,溫樂陽在沉思了片刻之後,才再度開口,試探著問劉正:「兩位真人遇害,和這個鎮子,和那些九頭蛇邪徒有什麼關聯?」說著,又加重了語氣,誠懇道:「我幫你報仇!」

    劉正的反應,比著原來不知慢了多少,在溫樂陽說過話之後半晌才反應過來,勉強露出了一絲笑意,微微一擺手:「師仇若父仇,不假他人。」隨即回頭向著崑崙弟子呼哨了一聲,不再說什麼站起來轉身就走!不過一眨眼間,千餘名崑崙弟子就退了個一乾二淨。


    溫樂陽也愕然愣在了當地,黑白島的三位劍仙一下死了兩個,劉正帶領崑崙道所有弟子,根本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是施展雷霆手段,每個崑崙弟子的臉上都蘊有深仇大恨…

    溫樂陽和老顧對望了一眼,知道這次事情更麻煩了,溫樂陽在猶豫了一會之後,才苦笑著歎道:「那兩位真人就算身受重傷,他們的瀕死反擊,至少我擔不住!」

    幾個月前,天書在上海城隍廟被旱魃五哥打成了重傷,再之前不久,天畫真人也和萇狸、三味、旱魃惡鬥了一場之後重傷昏迷,可是即便如此,真想在黑白島地層層禁制,或者崑崙道弟子的重重保護之下,要把這兩位重傷地高手殺死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更何況像這種級別地修士,在臨死前發動地反擊必然犀利到極點。現在崑崙道擺出了一副報仇的姿態,明顯仇人還在逍遙法外。

    溫樂陽一邊想一邊說,所以語速極慢:「鎮子裡的藏民把咱們留下,應該就是為了對付崑崙道的人,說到底,藏民留我們還是看重了你和秦錐的實力。崑崙道找上了這裡,那兩位劍仙遇害的事情,多半和小鎮衛士或者那個邪修有關聯,若果真如此,那敵人的神通本事,恐怕還在咱們想像之外。」

    老顧嘿了一聲,點點頭:「天下修士裡的強者何其多,有的是咱們想不到的,不過案子總得往下查!」


    這時候非非突然跳起來,帶著幾分興奮:「我明白了!」

    眾人都在用心思索黑白島上地變故,估計著對方的實力,無一例外被非非這一喊給嚇了一跳,老顧擰著三角眼瞪著自己的手下:「什麼明白了!黑白島的事情你知道?」

    非非一點也不把領導放在眼裡,俏皮的伸了伸舌頭:「不是黑白島,是猴子千仞。溫樂陽不能給他除蟲,這傢夥雖然暴怒成狂,但是說到底還是想著有一天能重見天日,所以抓住蟲子之後,就勢編了個什麼火夫子的謊話,來給自己下臺階!而且他能在狗頭鳥肚子裡看到外面的情形,應該是遠遠的已經發現崑崙道眾人來襲……」

    溫樂陽也霍然開朗,暫時把黑白島的事情放到了一旁:「猴子也不想把仇真結下,生怕咱們留在地面上的人被崑崙道殺了,咱們會把怒氣發到他身上,所以利利索索的把我們幾個人都給趕上來了?」

    猴子憤怒歸憤怒,但是終歸還沒失去理智,當然捨不得把自己逃脫煉獄重見天日的希望就這麼斷送了。

    幾頭老小狐狸看透了猴子千仞的心思,一起笑了起來。

    千仞坐在狗頭雕的肚子裡,有些訕訕的搓著手心,喃喃的念叨著:「你們說啥老子都聽得見,哪個罵我是猴子老子都記下了……」


    顧小軍這邊也沒閒著,一群祁連仙宗的弟子重新啟程去九頂山送信,其他人則迅速收拾好行裝立刻出發,在和『敵人』照面之後,他們順理成章就應該去追趕大部隊了。

    小沙早就在其他所有邪徒的隊伍裡做了手腳,靠著他秘不外傳的民間異術,迅速地向著北方追蹤而去,雖然已經過了兩天多的時間,但是按照小沙的說法,邪徒和藏民並沒有走得太遠,至少小沙現在還能循著線索追蹤下去,雙方的距離一定在三百里之內。

    大喇嘛修持密宗、溫樂陽煉毒入體、穿山甲更是幾千年的大妖,六個人裡倒有三個奇門功法中了不起的人物,他們的靈識早就遠遠地四散潑開,開始的時候崑崙弟子還常常闖進他們地靈識,可是不久之後就不知所蹤。

    因為要靠著小沙在不停尋找中帶路,所以溫樂陽等人腳程也快不起來。

    大喇嘛自然是一臉的焦急,穿山甲破土卻悠閒得很,一邊走一邊摔打著自己的大尾巴,他本來就不想抓邪徒,純粹就是盯臭賊似的綴著溫樂陽,巴不得找不到邪徒們才好,只要等溫家地殺蟲藥一到,他換出侏儒老道之後就會和其他人分道揚鑣。

    小沙追蹤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高原上人跡罕至,對他的追蹤術非常有利,沒用多少時間,在繞出一座矮矮的丘山之後,眾人眼前豁然開朗,沁人心脾的水涼之意迎面撲來,一片在寧靜中孕育著無限璀璨的水光,豁然撩蕩在所有人的眸子!



    納木錯湖。

    即便像溫樂陽這樣,修習以毒入道虐氣十足功法的人,也被高原聖湖的純潔之色深深地震撼住!頭頂至藍得宛若要讓目光沉陷無法自拔的天空,身前萬頃舒緩靜謐的碧水,遠處巍峨聳立的雪頂,還有輕輕吹拂轉眼把煩躁與疲勞滌蕩一清的威風,溫樂陽在初見納木錯的剎那,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把小易和慕慕帶來就好了……

    現在已經到了雨季,納木錯湖邊人煙稀少,只有一些最虔誠的佛徒,還在繞湖誦經,讓炯喇嘛果然大有名氣,在湖邊一現身就被人認了出來,立刻大禮跪拜。讓炯大師一絲不苟的還禮。

    小沙卻喜形於色:「這裡追蹤起來更加方便!」說著看了看三個修士:「誰背上我,咱腳程還能更快些……」

    大穿山甲背著老顧,喇嘛背著非非,小沙一拍溫樂陽的肩膀,伸手指了個方向:「沿著湖邊,向西!別跑的太快,四十邁就成……」

    溫樂陽哈哈一笑撒腿就跑,小沙大聲歡呼,奔馳一陣就停下來觀察一下地面上地痕跡,然後再度手指前方……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誰都看不出地面上有啥痕跡,跑到後來三對人快逾奔馬,幾個修士都跑發了性子,早就超速了。

    納木錯是藏民心中的聖湖,自古就有繞湖誦經的習俗,傳說繞湖而行便能得到無量功德,普通人可能感覺不到,但是在這些修士看來,聖湖卻另有神奇之處,繞湖奔行似乎也變成了一種修煉,身體裡氣血通暢,從骨頭縫裡都透出一絲舒坦。

    讓炯大師呵呵笑著給其他人解釋:「納木錯這般純淨皎潔,湖心深處必有『天水靈精』,否則絕難成形。」

    溫樂陽跑到最前,回頭笑問:「天水靈精?這是什麼寶貝?」

    「說穿了就是冰魄水魂,五行裡至柔的水行之母,當年格薩爾大王能引納木錯之力結印封住壇城就是因為這湖裡有這樣的水行至力的寶貝。這座大湖靈精氤氳起的五行柔水之力,咱們現在沿著大湖奔跑,對修為或許無所謂,但是對身體大有好處!」大喇嘛說著,回頭問背上的顧小軍:「你要不要也下來跑一跑?血脈流轉得越快,得的好處就越多!」

    顧小軍趕緊搖搖頭:「我這歲數,也跑不了多快了。」

    溫樂陽現在不過就是個二十出頭地小夥子,對這些寶物傳說都大感趣味,腳步慢了一絲,和大喇嘛並肩而行:「那我要是跳進湖裡,能把這個水靈精找出來不?」

    讓炯大師用力點點頭:「能!不過……」喇嘛一點也沒有高原天行者的德行,嘿嘿的壞笑著,像個慫恿同伴去咬獵犬的光頭狐狸:「傳說天水靈精的外形就是一滴水,溶在這座大湖裡,你要是能把每一滴水都試過來,肯定能找得到!」

    溫樂陽哈哈大笑:「那您得給我弄倆饅頭就著!」他倒是知道,納木錯是鹹水湖。

    非非聽他們說的有趣,也笑嘻嘻的插口問喇嘛:「大師,那咱們內陸的洞庭湖、太湖裡,有沒有這種寶貝?」

    讓炯肯定的點頭:「在開始的時候都是有地,天水靈精,福澤天下,這八個字來歷已久,不會是虛言妄語,不僅世間大湖,就是天下的長河大江,若要發源而起,也都與水靈精有關係,不過內陸地湖河汀澤不像高原上這般寧靜輕靈,水靈精日久也就漸漸枯萎了,倒是納木錯這裡,集天地純淨,水靈精不僅不會枯萎,反而還會漸漸長大,估摸著現在可能有拳頭那麼大?哈哈,要是這樣,溫先生找起來倒也方便了不少……」

    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聽了喇嘛的話之後,呼吸得更加用力了,藏地高原本來空氣稀薄,劇烈運動之下體力消耗極快,可是沿著湖畔疾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家的精神反而更加健旺了。

    一群人越跑越快,但是在天黑之後,就算是非非,也覺得出不對勁來了。

    三個騎士的神眼越來越狐疑。

    『三匹馬』的臉色可漸漸鐵青了起來,大穿山甲破土終於耐不住性子了,對著小沙大聲怒道:「小王八蛋,騎著我們開心是不是!」

    讓炯大喇嘛也橫眉立目,跟個怒尊者似的:「咱們可已經跑了一圈了!」

    溫樂陽回頭提醒小沙:「現在第二圈起步了。」

    納木錯湖啊!中國第二大鹹水湖,一圈下來足有二三百里,小沙滿臉的無奈,小聲地給自己辯解:「這個…追蹤術的名堂叫步步玄機,我只能追著他們走過地地方全都重複一遍……他們圍著湖轉了一圈,咱就得圍著湖轉一圈……」

    大穿山甲略感意外的啊了一聲,湊過來問小沙:「那要是他們圍著湖饒了十圈呢?」

    小沙苦笑著回答:「那咱也得繞十圈,即便敵人十次地腳步全都重疊在一起,我也只能先追完了第一圈再看到第二圈……」

    大穿山甲翻著眼睛琢磨了半天,才愕然道:「果然有玄機……」

    溫樂陽又想到了個問題:「不是你能追三百里之內?咱繞著湖這一圈就三百里了吧?」

    小沙傲然一笑:「直線距離!」

    溫樂陽頭都大了,頓足怒道:「這根本就說不通嘛,你繞圈只能看見第一步,又說三百里直線距離……」

    顧小軍勃然大怒:「你管他說得通說不通,要都說得通他喝的那四桶水哪去了?跑吧!」

    也是圍著不停氤氳柔水至行的納木錯湖,他們跑著還不覺吃力,要是換個其他的方,就算是溫樂陽,這麼連跑三百里也早該累趴下了。

    一行人再度轟轟烈烈的跑了起來,本來在湖邊轉經的虔誠佛徒目瞪口呆,望著讓炯大師身上背的女娃娃心裡琢磨,這得積攢了多大的福報,才能換來讓天行者背著在聖湖轉經。

    穿山甲破土越跑越不耐煩,破口大罵道:「這幫子邪徒失心瘋了,圍著湖子轉圈……」正罵著半截,小沙突然大聲歡呼,伸手指了個方向:「他們轉到這裡就走了!」

    一行人在圍著聖湖轉了一圈半之後,陡然改變了方向,向著東北方向追逐了下去,不過溫樂陽等人的速度也由此慢了下來,敵人離開的越遠,留下的痕跡也就卻淺淡,小沙辨別著吃力不說,而且『坐騎們』也不敢再像剛才那樣不要錢似的發力狂奔,否則追上邪徒之後再虛脫了,可就麻煩了。

    小沙的追蹤術因為讓大夥兜了個大圈子,所以看上去顯得有些效率低下,但是其中有個無以倫比的好處,就是敵人去過哪裡都一目瞭然,溫樂陽一邊趕路,一邊問讓炯大喇嘛:「邪徒們自然不用說,那些藏民繞湖…難道是為了祈福?」

    大喇嘛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不可能!他們都是先是遁出輪迴,現在又身染戾氣,繞湖絕不是為了祈福,我估計他們可能是借天水靈精之力,準備什麼水行的邪法。」

    大穿山甲破土傲然而笑:「我是土行之身,要是那些邪魔外道準備水行道法,就算他們來錯著了!」

    顧小軍也滿不在乎的拿出手槍:「我這是金行的法寶,不怕他水行法術!」

    溫樂陽呵呵笑著問他:「你們都靠手槍混?也不說帶點像樣的傢夥?」有過野外冒險經歷的人都知道,手槍射程短、精度低、威力小,最大的用處一般也是內訌,對付大一點的猛獸都乏力。

    顧小軍一瞪眼:「廢話,要是巴雷特能別在褲腰上嗎?」

    九頭蛇邪徒與爾小鎮衛士要做的事情本來就詭異神秘,現在又加上了和崑崙道的大仇、沿湖繞行的目的,溫樂陽等人已經徹底摸不到頭腦了,乾脆也不再討論正經事,一路上走走說說,在小沙的帶領下,沿著對方的腳步向下追去。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8:41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二章 屍坑

    從納木錯湖繞出來之後,眾人就綴上了邪徒,雙方明明差了三百里的距離,但是小沙追蹤的步伐卻越來越慢,始終沒能攆上邪徒的隊伍,每天都是到了小沙再也無法堅持的時候,大家再宿營休息,第二天天一亮就啟程,直到三四天之後,巍峨的唐古喇山已經擋住眾人眼前的天空。

    小沙終於站住了腳步,在仔細的辨認之後,突然開始原地轉圈,一會向左追幾步、一會向右跳一下,好像中樞神經紊亂,失去了方向概念似的。

    大穿山甲破土瞪著他怒道:「搞什麼鬼!」

    小沙的臉上充滿了愕然,根本沒理會破土的斥責,又東跑西看的忙活了半天才停下來,抬起頭滿臉的詫異,對著同伴結結巴巴的說:「散…散了!八支隊伍從這裡開始…分了八個方向!」

    邪徒的隊伍從納木錯繞了一圈之後,就一路向著東北方向而去,一直走到唐古喇山腳下,突然像一個被炸碎的玻璃瓶子似的,變得四分五裂,向著八個方向分散開來。

    小沙不等領導追問就開口解釋:「我在每支隊伍的首領身上都做了不同的記號,現在一支邪徒一個方向,錯不了的。」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不停指點著各個方向:「高棉人向著西南、波斯人向西北、蘇裡南人……」

    讓炯大師皺起了眉頭:「那小鎮的衛士呢?」嚴格的說,鎮子上的人一共分做九支人馬,其中八支是來自世界各地信奉九頭蛇的邪教,人數最多的則是小鎮上地原住民,當年那個高原修士留在小鎮裡的忠勇衛士。

    小沙搖搖頭:「那些藏民太邪門,我怕被他們看破,沒敢在他們身上做記號,他們地行蹤我看不出來。」說完,把目光望向自己的領導:「現在怎麼辦?」

    顧小軍立刻下令:「找波斯人,往下追!」當初『淘汰賽』的時候,除了中國代表隊之外,表現最搶眼、實力最突出的就是波斯人和印度人,不過印度人被滅團了,老顧幾乎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波斯人。

    小沙立刻帶著大家轉向西方,一路追了下去。


    在追逐了一段時間之後,穿山甲破土倏地一頭紮進了地面,跟在眾人身後遁地而行。大喇嘛也遠遠地兜開,隱藏起身形從側面跟住隊伍。他們和溫樂陽等人不一樣,是後來才加入隊伍地,所以不能和邪徒、藏民照面。小沙雖然跑得不慢,但還是把溫樂陽急壞了,這次一直向著西北追逐了三十裏,小沙才重新站住了腳步。

    眼前高山巍峨,其他方向周圍卻是一望無際地高原,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破土把尖尖地腦袋鑽出地面,一臉地不耐煩:「小子,怎麼停下了!」

    非非心疼兄弟,回頭對著穿山甲怒道:「他當然要歇會,這麼沒日沒夜地跑下去,誰也受不了!」

    小沙就算身體素質再好,一口氣連追蹤了三十多裏,現在臉色也變得煞白。一邊大口喘息著一邊用力搖頭:「不是停下來…是…是敵人的蹤跡到了這裡就、就沒了!」

    大喇嘛速度極快地兜轉過來和眾人匯合,轟然一聲悶響,破土鑽出地面:「沒了?什麼意思?那些邪徒長著翅膀飛了?」


    小沙努力把自己的呼吸調整勻稱,本來就小的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線:「要會飛早就飛了,也用不著等到現在!」說著,從溫樂陽負責背著地行囊裡取出工兵鏟,飛快地從地上挖起來。老顧和非非對望了一眼,也各自抄起了工兵鏟。溫樂陽趕緊從非非手裡把鏟子搶下來,按照小非的指點,開始不停地挖掘。

    破土是典型地賤骨頭,別人請他幹什麼的時候,他都會罵罵咧咧一臉不情願,可是別人不請他幫忙他又閒地難受,抱著膀子從邊上看了一會,滿臉不屑的冷哼了一句:「老子才是挖地的祖宗,你們都給我閃開!」跟著也不容拒絕,扭著巨大的身體直接把幹活地幾個人都擠開,兩隻粗壯有力的前爪飛快的刨土、後爪和尾巴幾乎在同時把泥土運到圈外。

    他遁地靠得是法術,但是挖的是天生的本錢,一出手果然不一樣,在小沙劃出的一塊大約二十平米的範圍裡,大穿山甲出手如風,看上去這一塊地面都在勻速的沉陷似的,土礫就像被刀削過的豆腐一樣平齊的下沉,沒過多少時候,破土已經向下挖出了一個十幾米的深坑,隨即對著上面的人大吼:「出來了!」

    呼的一聲,一個上身精赤、在左臂上套著金環的波斯大漢突然從深坑中一躍而出,目光裡飽蘊著深深的悲憤,目眥盡裂的瞪著眾人!

    非非正把頭探出去看大坑,倏地一個面目陰森渾身泥土的壯漢悄無聲息的衝出了上來,驚叫一聲就向後摔倒,幾乎同時槍聲大作,老顧和小沙反應奇快,立刻拔槍射擊。

    溫樂陽對眾人苦笑著卻對著坑裡大吼:「胡鬧!」

    躍出來的大漢在中槍之後,連一聲痛叫都沒發出來,身子被子彈的貫穿力打出了一個跟頭,又像死魚一樣摔了下去,老顧這時候才看清楚,這個人早就死了!

    破土在深坑裡哈哈大笑,妖性頑劣,他挖到屍體之後直接就拋了上來……


    大坑下面,橫七豎八的交疊著十幾具屍體,無一例外都是臂環金箍的波斯邪徒,他們那個豪邁的領袖瓦希德赫然也在其中,所有波斯人稜角分明的臉上,都寫滿了由衷的意外與憤怒,在他們的後背上,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口。

    雖然在挖坑的時候,溫樂陽等人就有了心裡準備,可是在看到屍體之後,還是略帶意外的抽了口涼氣,破土和溫樂陽接力把屍體一件接一件的運上來擺好,小沙在顧小軍的協助下,一邊迅速的檢查屍體,一邊向其他幾個人不住口地念叨:「屍斑凝固不消退、角膜渾濁明顯但是瞳孔可辨、屍僵…也開始緩解、上半身緩解,這些人死了大約一天到一天半!」

    說完,又開始檢查屍體的傷口,隨即小沙愕然發現,每一具屍體都失去了心臟!按著眾人死前地形態和傷口上血液的噴濺痕跡來看,這些波斯邪徒,是在活著的時候被人控制住,然後活剜心臟!

    「剜心的手法和我知道的也不一樣,他們是從後面動手的……」小沙檢查完屍體後,眉頭緊鎖之下本來就小的眼睛已經瞇縫的看不見了。

    除了深坑中地屍體,周圍根本沒留下一絲其他的線索,既沒有足印更沒有打鬥的痕跡。

    老顧點點頭,根本沒廢話,直接下了命令:「換個方向,找其他那幾支邪徒的隊伍!」

    六個小時之後,小沙找到了高棉人消失地方,大穿山甲在大夥鼓勵的目光下,洋洋得意的挖起坑來,跟波斯人一樣,十餘名身材黑瘦但是精幹彪悍的高棉人,也全都被殺死後埋在了深坑裡,不過他們沒有被剜心,他們的死狀更加殘酷:十來具屍體都像破被套一樣軟塌塌,所有的骨頭都被人用匪夷所思地方法抽離了身體,就連頭顱也不例外。

    只在背後沿著脊椎的位置,留下一條長長地傷口!

    溫樂陽開始模稜牙齒了。


    小沙則馬不停蹄的,又帶領著大夥開始去尋找其他幾隊邪徒。

    第三個屍坑中,埋葬著印第安人的隊伍,褐紅色地皮膚已經變成了陰測測的慘白,身體乾癟而僵硬,致命地傷口在脖頸動脈上,他們被抽乾了鮮血,可是在屍坑和周圍,泥土中連一滴血跡也沒有,藏民竟然一滴不剩把他們的血全都帶走了。

    第四個屍坑是蘇裡南人,他們的死因和波斯人相似,但是被活生生剜去的不是心臟,而是肝臟。

    ……

    挖坑和檢查屍體都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但是最要命的是這八支隊伍分散的方向各異,而小沙的『步步玄機』,只能在查找到一個屍坑之後,回到當初邪徒們分散的地點,再重新選擇另外某支邪徒的痕跡,繼續追蹤下去。

    別說小沙、非非這些普通人,就算溫樂陽、讓炯這樣修真道上的大高手,在日夜兼程的奔波中,也感到身體疲乏。無論是追蹤邪徒尋找屍坑還是檢驗屍體,速度都大幅的減慢,一行人直忙碌到第三天的中午,才尋找到七支邪徒,這些人都死於非命被埋在深坑裡。

    破土氣的破口大罵:「這幫子藏民要殺人,還不說一起殺了,非得分成八個方向!」

    到現在為止,死的人全是邪徒,沒有一個藏民。

    就算破土不愛動腦筋,也能猜出來,兇手就是小鎮上的原住民。


    屍坑按照邪徒所在地域的分佈,分別殺死、掩埋在不同的地方,距離有遠有近。非非的神色萎靡,咬著嘴唇說:「是儀式,不過咱們還看不懂罷了。」

    說著,非非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本子,先把一副屍坑分佈的圖樣傳給大家看,笑呵呵的說:「要是有副世界地圖的塑版壓在上面你們就能看出來了,隊伍分散的中心,和各支隊伍被掩埋的屍坑,從方向和距離上,都是按照他們本來所在區域和青藏高原東北部的位置,成比例縮小的,雖然有些誤差,但是都差不太遠!這些『純潔』的衛士,世界地理學的都不錯。」

    說著,非非又在自己畫的『屍坑分佈圖』之外,大概描繪了一副世界地圖,把大洲大洋的樣子全都勾勒得大差不差,溫樂陽接過來一看,果然就像她說的那樣:如果把地球攤開還原到一副近百公里的大地圖上,以邪徒分散的地方為唐古喇山腳的坐標,那麼每一個邪徒葬身的屍坑,在這幅大個的世界地圖上,就是相應邪徒原先的所在地。

    波斯邪徒的屍坑,在地圖上的位置,就是古波斯;高棉邪徒的屍坑,在地圖上的位置就是柬埔寨;印第安邪徒的屍坑,在地圖上就是北美草原……

    非非是個冰雪聰明的丫頭,在找到第三個屍坑之後就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蹊蹺之處,所以指點著小沙,按照這些邪徒祖籍分佈的地點,按著先近後遠地順序來選擇隊伍來選擇追蹤的目標,現在已經挖過了七個坑,只差最遠地非洲兄弟了。

    大穿山甲也接過了非非的本子看了一會,隨即臉上都是納悶:「早先不知道,後來聽說的球是圓的,可你畫的…怎麼是平的,還跟個屁股似的?」

    非非沒理他,把本子搶回來向後翻了幾頁,繼續把她匯總的『驗屍報告』念給大家,八支邪徒現在已經找到了七支,其中:

    波斯人被剜心;

    蘇裡南人被挖肝;

    古迦南人被摘脾;

    澳大利亞土著被人取走了肺;

    高棉邪徒被藏民剔掉了全身的骨骼,連牙齒都沒剩下;

    印第安人所有地血都被抽走;

    歐洲那幾個哥特邪徒,死狀最慘烈,他們連屍體都沒有,而是一堆頭髮、骨頭血肉混在一起的肉餡,根本就分辨不出來是幾個人,就那麼血紅的一堆,被埋在了坑中,就算把全世界的法醫和殯儀館整容師父都喊來,也別想把他們在還原出來。

    七支隊伍,死狀各異,遇害地時間除了哥特遺民無法分辨之外,其他人都差不太多。


    在非非把邪徒的死因都說完之後,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顧小軍是見多識廣的老狐狸,但是任誰突然面對這麼複雜離奇的死因,一時之間也全都摸不到頭腦,就是連沒根據的推斷都說不出來。

    在過了半晌之後,溫樂陽才緩緩的開口:「先不論被砸成肉泥地哥特人,其他六個屍坑裡的人,分別被邪修地手下取走了心、肝、脾、肺、骨、血……雖然不明白這些材料的具體用途,但肯定是那個邪修要施展什麼邪術,這個邪術,也必定和九頭蛇有莫大地關聯。」

    讓炯對密宗神通精通無比,對中原各個門宗的道法也多有瞭解,可是也根本想不到這是哪一門子法術,在苦苦思索了半晌之後終於長歎著放棄了:「想不通,也想不到!不過喇嘛倒是能斷定一件事,那些黑人邪徒,會被人生生挖去腎臟。」

    其他幾個人都點了點頭,在已經發現地幾隻隊伍裡,五臟去其四,最後的腎臟,還是要著落在邪徒之中,現在看來黑人兄弟的腎,恐怕難保了。

    大夥正滿臉苦笑的琢磨著,顧小軍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大聲提醒著同伴:「等見過非洲人的屍體,咱們再仔細琢磨!」

    顧小軍雖然是個肉體凡胎,但是破案的經驗比溫樂陽等人加起來都要豐富,往往就是最後一條線索會把前面所有的推理全部推翻,提前開始推斷反而容易讓思維進入一個慣性模式,對查找事實真相沒有任何好處,這才出言提醒。

    小沙臉色蒼白,這幾天裡他的任務最重,沿著八條線路反覆追蹤,最近的屍坑距離中心位置也有二三十裏,著實把他累壞了,此刻正勉強提起精神,觀察著地面上的痕跡,其他人不再費力思索,默默的跟在小沙身旁。

    非非看著弟弟的疲憊樣子,心疼的嘴唇都白了,快步走到溫樂陽身旁小聲問:「你們溫家有沒有什麼讓人快速回復精神和體力的方子,或者藥物。」

    溫樂陽皺著搖搖頭:「有是有,不過那些東西都太霸道,對沒練過毒功的人來說,只是飲鴆止渴。現在給他用會傷他心腎。」

    小沙嚇了一跳,立刻使勁搖頭,傷腎的事他可不幹……


    直到天色漸晚的時候,小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著身前大約三米的距離,吃力的望著大穿山甲,說了聲:挖吧!然後就躺倒身體,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響起了鼾聲。

    非非趕忙取出睡袋,招呼著溫樂陽幫忙把他塞進去,大穿山甲知道這是最後一處屍坑,邪徒慘死的迷霧到了這裡已經變得最濃稠最撲朔,二話不說直接開始刨土。

    在地面十幾米的地方,十幾具黑色皮膚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堆疊著,和以往一樣,破土把屍體向上拋,溫樂陽站在坑邊上接住,老顧已經帶上了白手套,準備接替小沙來驗屍。

    溫樂陽自小家學淵源,這幾年也沒少在江湖上闖蕩,雖然不想老顧小沙他們有系統的科學理論基礎,但是一般的屍體一入手,也能判斷出大概的死因,接下第一具黑人屍體的時候就皺起了眉頭,皮膚黑中透紫,看樣子他們是窒息而死,背後也沒有被剜取內臟留下地傷痕。

    而且這個黑人看上去讓溫樂陽覺得有些不對勁,只不過一時之間還想不到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屍體被破土迅速的拋上來,溫樂陽暫時也來不及細想,回頭把屍體放到了老顧地腳下。

    後面幾具屍體陸續被拋了上來,這些來自非洲的邪徒渾身上下都光淨溜溜,根本沒有致命的傷口,膚色青紫眼瞼灰白,一目瞭然都是窒息而亡。

    而溫樂陽也終於恍然大悟,發現了屍體不對勁的地方。


    就在此刻,非洲首領巴迪斯塔吞忒的屍體被破土扔了上來。

    溫樂陽心裡微微一窒,正要伸手接牢,全沒想到已經沒有一絲生氣地圖塔吞忒倏然睜開了眼睛,猩紅的目光中透出了惡狼似的殘忍與狡猾,一股蓬勃而堅韌地生機霍然從他瘦竹竿似的身體中蓬勃爆發,雙手如電狠狠抓向了溫樂陽的咽喉!

    倉促之間溫樂陽也分不清到底是沒死還是詐屍,不過倒真的是沒捨得打他,圖塔吞忒的一擊雖然迅猛而突兀,但是在溫樂陽看來,還是慢得可以。

    溫樂陽只是向後略略一退,圖塔吞特一擊落空,似乎也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準備再度發力的動作隨之一緩,聲音嘶啞的喊出了一個字:「陽?」話音未落,啪的一聲,被破土又跑上來的屍體砸了個正著,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

    破土這時候才哈哈大笑著跳了上來,對著溫樂陽擠眉弄眼:「沒嚇著你小子?」

    穿山甲神獸就是裝死的祖宗,圖塔吞忒那點手段哪能瞞得過他,不過妖怪地性子頑劣,也不揭穿就直接扔上來了。

    顧小軍氣的直跺腳,幸虧黑人兄弟發動的早,要是等溫樂陽把他當成屍體扔給老顧之後再動手,二十個老顧現在也被扯斷喉嚨了……


    圖塔吞忒終於認清了這些人大都是他的老熟人之後,長長地出了口氣,隨即身子一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十幾個來自非洲的邪徒,也只有他自己活了下來。

    非非在大穿山甲破土的保護下,和黑人首領連比劃帶說,到一旁去套口供去了。

    溫樂陽等人則圍攏著已經死去的黑人屍體,彼此面面相覷,全都是一臉的納悶,這些黑人沒有被開膛破肚,而是直接被法術禁錮住活埋掉了,唯一比較可疑的,也就是溫樂陽在剛剛接到屍體的時候發現的不對勁的地方:這些黑人都被藏民剔掉了頭髮、眉毛、甚至汗毛,渾身上下光滑的讓人摸上去直起雞皮疙瘩。

    老顧拿著非非的記事本,把八個屍坑裡發現的情形重新串聯了一遍,這才領著大家席地而坐,正式召開第一次案情分析會。

    八支邪徒,被分別取走了五臟中的脾肺心肝、骨、血、毛髮七樣東西,另外哥特邪徒乾脆被砸成了肉醬,少了什麼也看不出來。

    喇嘛第一個開口:「據我所知,不管什麼邪術功法,或單求一臟,或五臟全取,絕沒有五者得其四的道理。」

    老顧突然笑了,笑容裡透著說不出的古怪,搖著頭對大喇嘛說:「大師,您是後來才到小鎮的,所以一直把自己當成追捕邪修的人,其實咱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咱們『九曲宗』,在徙爾藏民的眼裡,也是一支信奉九頭蛇的邪徒!」

    溫樂陽哎喲一聲,情不自禁的伸手撐住了自己的後腰:「你是說…邪徒的活還沒幹完,把咱的腎也算進去了?」

    讓炯大師瞇起了眼睛,在沉思片刻之後緩緩搖頭:「這說不通,邪修如果要咱們的腎…你們的腎,不會這麼一走了之,至少也應該等著你們一起上路。」

    顧小軍滿不在乎的揮揮手:「就是個推斷方法,把缺失的線索補齊,比較容易得出結論,姑且先把我們的…」說著,老顧不還好意的看了大喇嘛一眼,加重了語氣:「咱們的,咱們的腎算進去。」

    五臟缺其一,什麼也幹不了,現在老顧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腎補了進去:「五臟骨血毛髮,外加肉餡,究竟能做什麼?或者,究竟代表著什麼?」老顧一邊皺眉盤算著,一邊又把大前提重複了一遍:「邪修的所作所為,都和九頭怪物柳相有關,最終留下了九支邪徒的隊伍,大抵是每一支隊伍對應著柳相的一個腦袋……」

    說到這裡的時候,溫樂陽突然長吸了一口氣,沉聲說:「我大概,明白了一些!」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8:42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三章 案子

    溫樂陽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寫下了一行字:金、火、土、日、月、星、混沌。

    隨後才指著剛剛寫過的字對其他兩個人說:「在祁連山銷金窩,我們無意中破解掠落師叔祖留下的禁制,見到了被他復活的水行天錐,當時錐子曾對我說過,黑白島上鎮壓柳相的天錐,分別為這九門,每一門天錐對應著鎮住柳相的一顆頭顱,九錐合力接引乾坤形成桎梏,這才把柳相永鎮黑白島!」

    黑白島天錐的事情,外人根本無從知曉,溫樂陽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從錐子那裡得知了九根天錐的屬性。

    溫樂陽頓了一下,容顧小軍和讓炯看明白了九枚天錐的力量行屬,才繼續開口:「人身五臟,無論是在修天仙術、民間醫法、或者我們溫家毒學中,都與五行相應。肝通氣血,順生,主木行;心陽暖煦,順溫,主火行;脾運水穀,順萬物,主土;肺肅降,順收斂,主金;腎藏精,順滋潤,主水!」

    肝心脾肺腎,無論在道法還是醫經中,都與木火土金水五行一一對應。

    說到這裡,大喇嘛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骨為陽,撐筋肉,主日;血為陰,潤骨脈,主月……毛髮那個…是星星?骨血為日月的經論倒是多得很,但是毛髮是星星可第一次聽說……」

    顧小軍摸出了門道,哈哈大笑著:「你就當它是星星就好了!骨血交融是日輝月暈,那毛髮叢生就是繁星點點,哈哈,說得通,說得通!」

    既然老顧敢說『說得通』,溫樂陽就敢繼續向下蒙:「那哥特邪徒被一股腦砸成了肉醬,就是混沌了?那些屍體都爛成了一團,被人崴走幾勺咱也看不出來。」

    就連溫樂陽自己都不信的話,讓炯大師卻滿臉嚴肅的點點頭:「不妨就這樣猜!九支邪徒,被邪修的手下從身體中各取一行,每一行對應的就是一枚天錐……」

    溫樂陽把自己的腎也算上的話,九支邪徒,五臟骨血毛髮外加一堆肉餡,剛好和柳相的九顆腦袋、或者和鎮壓他的九枚天錐,在主掌乾坤的道法上一一對應!

    老顧主從笑歸笑,但是一點沒耽誤動腦子,搖著頭打斷了讓炯大師地話:「對付的未必是天錐。我倒覺得,這個邪術是給九頭蛇來準備地!咱們雖然不懂那個邪修的法術。但是從材料上看,這九行地力量分別取自九頭蛇信徒的身體,想來想去,不像在做打碎天錐地錘子,倒更像是為柳相燉補身體用地濃湯。」

    說完,老顧又補充了一句:「這些篤信九頭蛇邪徒的身體,對於柳相來說也許真的會有什麼特殊地效力!」

    溫樂陽呵呵笑著,伸手在自己腰上拍了拍:「那少了咱這腎,這湯是不是就做不好了……」

    讓炯也是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滿臉篤定地點頭:「那個邪修也好,或者被玷污地小鎮衛士,為了『做這個湯』,遲早是要找上咱們地,這麼說倒真的省了咱們自己的心思。」

    按照黑白島天書真人的說法,九枚天錐與柳相九頭分別對應,所以重生地水行錐子才會和逃逸出來地孽魂共生同命。

    也幸虧溫樂陽在銷金窩的時候,無意中得知了九根天錐中含蘊的力量行屬,進而推斷出柳相地九頭之力。

    八個屍坑裡,每一股邪徒的死法都『標新立異』各不相同,身體中不同地部位被小鎮藏民取走,除了五行中的水行之外,金、木、火、土、日、月、星、混沌八股力量全都對應地上,以老顧的頭腦和讓炯地見識,再要推斷出其中那個邪修的目的也不是什麼難事。

    答案已經昭然若揭,邪修要從九頭蛇信徒身上,收集足這九個行屬,用來施展法術幫助九頭蛇。

    至於為什麼要從波斯人身上選心、要從高棉人身上剔骨,究竟是有意而為還是邪修隨便亂選的,這些細節和大局無關,他們也用不著抓住不放。

    到了現在就算是溫樂陽也能明白,施法也好煉毒也罷,一千種材料中湊足999,哪怕只差一種也不行。只要拿住了這個關鍵,換句話說,保護好自己的腎,那就天下太平,邪修的法術絕對無法成行。

    老顧更是開心得放聲大笑:「那個邪修的法術,早就已經施展不起來了!咱們可不是九頭蛇的信徒,真把我的腎摘走了,恐怕也沒用!」

    邪修費了大力召集九頭蛇信徒來到高原,又甄選出九支隊伍,自然是因為他們的身體在拜奉九頭蛇、或者修煉自己功法的過程中有了什麼變化,能對幫助柳相的法術有關鍵的作用,否則也用不著這麼麻煩,直接找些人來殺掉,剜心挖肺剔骨抽血也就是了。

    這邊討論出了結果,非非那邊也問完了圖塔吞忒,把黑人首領交給破土看管,自己跑了回來,小臉在興奮中,多了一絲疲憊:「大概問明白了!開始的事情和咱們猜測的差不多,這個黑人氏族,世代信奉和崇拜九頭蛇,圖塔吞忒是部族的首領,在不久前的一次祭祀中,突然得到了神祇的回應。」

    溫樂陽有些狐疑的問:「還真有神諭這麼回事?真這麼玄?」

    其他人都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有讓炯大師的臉色,霍然變得鐵青,幾乎有些失態似的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非非的腕子:「你確定?那個黑人收到的,確實是神諭?」

    也不知道非非是鎮靜功夫了得,還是根本就來不及驚慌,聳著肩膀有些無奈的點頭:「這個黑人也騙不了我。」

    雖然彼此語言不通,但是非非擅長察言觀色,而且對北非草原上的語言發音也稍微瞭解一點,再加上不停的比劃,所以和圖塔吞忒之間溝通的也算順暢,而且只要是人,在說謊的時候都逃不過非非的眼睛。

    這時候讓炯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老臉一紅把大姑娘放開了,聲音凝重的給其他人解釋:「神諭這個事情,我本來一直有些擔心,不過因為始終也沒有個準確的說法,所以也沒和你們說……」

    顧小軍嘿了一聲,一點沒客氣地催促:「大師,都到現在了,您老就別鋪墊了!」

    讓炯也沒再廢話,加快了語速說下去:「神諭這個事情並不算玄。這些邪徒都是九頭怪物的信徒,他們修習的神通在咱們眼中雖然一般,但是畢竟是異力,這些全部傳承自柳相。所以柳相想要和他們取得聯繫,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這裡,有一個關鍵的地方,就是柳相必須親自施展法力……」

    讓炯還沒說完,突然咕咚一聲,坐在地上的顧小軍竟然身子一斜,摔倒了!

    老顧顧不上爬起來,就目光驚駭的瞪著讓炯:「你的意思是……柳相已經逃出黑白島了?!也許千仞口中所說的那個邪修,乾脆就是化成人形的柳相?!」

    讓炯大師神色凌厲,默然不語。

    溫樂陽也覺得一顆心砰砰亂跳,勉強鎮定著繼續追問讓炯:「如果…如果不是真正地柳相,而是逃出來的那個孽魂呢?」

    讓炯地眉毛微微向上一挑,望向溫樂陽:「這話怎麼說?」大喇嘛只在記載中看到過黑白島九枚天錐鎮壓柳相,至於天錐折斷、孽魂逃逸這些事情他也不知情。

    非非老顧他們早就聽溫樂陽說過這些事情,立刻你一言我一語把九頭蛇逃匿一魂,最終被千年旱魃封在身體中的曲折經過,大抵講述清楚,讓炯大師聽完之後,長長的鬆了口氣,眉宇間的凝重輕鬆了許多:「如果這個孽魂功力足夠,倒也能喚來這些邪徒。」

    顧小軍的臉色卻沒有一絲的好轉,轉頭望向了溫樂陽:「會不會是…旱魃五哥?」

    溫樂陽發愁的就是這個事兒!

    這個邪修早在一年前就來過小鎮,在剛開始地震驚之後,溫樂陽很快就確定他不是九頭蛇柳相了,幾個月前溫樂陽還見過天書真人,要是九頭蛇已經逃出來開始作惡,天書天畫他們哪還有心思去對付旱魃,再說始作俑者貓妖萇狸,在柳相逃出黑白島的同時也會遭到天譴。

    小鎮上的邪修能夠發佈『神諭』,必然和柳相有莫大的關係,如果不是柳相真身,也就只能是柳相的孽魂了。

    孽魂早就被靡續師叔祖佈置的千年手段,沾染屍氣變得虛弱不堪,羈押在旱魃五哥的身體裡,除非……溫樂陽的臉色難看之極,找到了一個看上去合理地解釋:旱魃五哥一早就被孽魂給控制了,從頭到尾,孽魂把畫城、萇狸甚至三味、錐子等等無數高人都給騙了過去!

    所有人都以為是旱魃五哥鎖住了孽魂。

    實際上是孽魂『低調』的控制住了五哥,現在正在圖謀營救柳相真身。

    按照紅猴子千仞的說法,那個邪修是以天下至厲之氣煉神的高手,屍煞吸斂地,當然是天下戾氣了。

    顧小軍開始搖晃被窩裡的小沙,準備打道回府了。一來如果邪修是旱五哥,憑著自己人的實力,根本不夠人家的揍的;二來他們『換腎』成功,看來是已經破解了幫助九頭蛇的法術。

    這件事對溫樂陽來說,卻是無論如何也要查清楚的,不過現在他腦子裡亂哄哄的,最近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關於和旱魃五哥的經歷與交往,此刻居然都模模糊糊記不清楚了,既找不出以往旱魃五哥的表現有什麼可疑,又想不到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屍煞的清白。

    溫樂陽乾脆不再想著以前的事,對著老顧搖搖頭:「現在還不能確定就是五哥,也許還會有其他的解釋,崑崙道天書天畫兩位劍仙的大仇就說不通!」

    老顧嘿了一聲:「有啥說不通的,孽魂對天書天畫自然是苦大仇深,趁著他們重傷要了他們的命!天音乾脆就閉了死關,永遠也出不來了!」

    溫樂陽擰著眉毛瞪著眼:「那樣的話劉正明知道兇手是誰,為啥不告訴我?」

    顧小軍看溫樂陽真格在著急,苦笑著搖搖頭:「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劉正知道你把旱魃當親人,還能告訴你這些……」

    不料這個時候非非卻站起來替溫樂陽辯解:「不對,當時劉正的表情,既沉痛又失望,在溫樂陽追問兇手的時候,還有一絲羞愧之意。」

    顧小軍收拾包裹的動作略微慢了一下:「羞愧?他羞愧個啥?」說著,又不耐煩的揮揮手:「也許殺害天書天畫的另有其人,沒準是鎮子上那些被污染過的衛士也說不定,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是老子該管地,旱…那個邪修幫助九頭蛇的陰謀已經被咱們破掉,犯不著再冒險查下去。」

    老顧說完頓了一下,又語重心長的對溫樂陽說:「不管孽魂是不是真的控制了旱魃,你要查這件事,最好能請上你家萇狸師祖,邪修萬一真的是旱魃五哥的話,你自己應付不來。」

    溫樂陽篤定的搖搖頭:「應該還不用,旱魃之前伏擊三味和錐子,剛剛受了重傷,現在實力大損了,還是咱們的勝券大一些。」

    老顧突然停下了手裡地動作,琢磨了片刻之後嘿嘿的笑了:「你倒是早點說嘛!我是白做這個小人了。」顧小軍這次沒笑幾聲,就換上了平時那副嚴肅地表情:「不過就算沒有旱魃或者孽魂的事情,我們也該回去了,那個邪修只要不是九頭蛇真身,不管他是誰都不重要。邪修想要施展的邪術都已經破掉了,我們的任務也完成了。」

    溫樂陽似笑非笑的看著老顧,在他看來,如果這真是個任務地話,那現在才剛剛開始,想不到老顧居然說已經結束了。

    老顧似乎是在措辭,沉吟了一會才再度開口,略帶尷尬的笑了笑:「一來是上級地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至於邪修是小鎮衛士的事情,要請示過領導才能採取行動;二來…實話實說,繼續追查的話,我們不僅幫不上忙,而且還會……」

    說到這裡,溫樂陽理解的點了點頭,微笑著說:「明白!後面那些藏民或者邪修遲早會主動找上我們。」無論是小沙的追蹤術,還是非非的察言觀色,都已經給他幫了大忙,但是說到底老顧他們三個人都是凡夫俗子,接下來的事情必定是一場接一場地殘酷廝殺,他們三個人反而是拖累。

    顧小軍他們此行的目地,並不是去剿殺小鎮藏民緝拿邪修,而是單純的針對入境邪徒展開調查,如果真有陰謀就破掉拉倒。

    老顧在這邊張羅著要走,剛剛睡過一會地小沙也從睡袋裡爬了出來,臉色好看了很多,一聽說任務完成,並且自己的追蹤術成了破案關鍵,立刻精神大振。

    只有非非站在原地一動沒動,苦笑著跟顧小軍說:「領導,圖塔吞忒的話還沒說完,您現在就說任務完成,沒準還早點。」

    顧小軍啊了一聲,其他人也是直到現在才想起來,非非才剛把訊問的口供說了個開頭,他們就被讓炯喇嘛的『神諭推理』給鬧得陣腳大亂,後面的事情根本還沒說完。

    顧小軍試探著問:「有古怪?」

    非非篤定的點頭,跟著一推自己的寶貝弟弟:「你快去睡覺,後面還有的忙!」

    小沙也不廢話,直接又鑽回了被窩,看來他是不喜歡動腦子,反正人家讓幹啥他就幹啥。

    非非這才開始繼續轉述非洲人的口供。

    算算時間,非洲草原上的九頭蛇信徒接到神諭的時間是一年前,和猴子千仞所說的邪修重返小鎮的時間正好吻合。千萬年傳承崇拜的神終於對他們有了回應,具體的神諭內容和顯示的方式,靠著非非和黑人的交流方式根本說不清楚,不過能確定的是,他們被指定前往青藏高原上的徙爾小鎮。

    圖塔吞忒立刻帶領著氏族中最精銳最虔誠的族人出發,後面的過程被非非一律過濾掉,直到黑人也來到小鎮,先是獨具慧眼的和溫樂陽結盟,隨後兵不血刃叫喊兩聲就通過了『淘汰賽』,最後跟隨著小鎮藏民出發,溫樂陽等人則留在原地阻擋敵人。

    小沙突然把腦袋從睡袋裡露了出來:「姐,是不是邪徒跟著藏民,在離開鎮子之後,還出了其他什麼事情?」

    讓炯修的是真性情、心隨自然,所以嬉笑怒罵從不掩飾,沒點得道高人的風度,轉過大腦袋惡狠狠的瞪著小沙:「這麼快就忘了,你們騎馬的不當回事,我們做馬的可差點跑斷了腿!」

    小沙恍然大悟:「咱還圍著大湖繞了一圈半來著……那個圖塔吞忒說啥了?」

    非非的神色凝重凝重了許多:「他們圍著大湖轉了一圈多,那些藏民一直在試圖找什麼東西,圖塔吞忒不懂他們的法術,不過也能看出來,他們沒找到。再後面的事情,他說的幾乎和咱們想的一樣。」

    藏民在聖湖轉了一圈多最終無功,帶領邪徒轉向東北一路走到了唐古喇山腳下,隨後分散成了八支隊伍向著不同的方向前進,每一支邪徒的身邊跟了兩倍以上的藏民,最後圖塔吞忒走到這裡,突然被藏民施展法術釘住身體,被人家無比細緻的剔乾淨了毛髮,隨即被挖坑活埋。

    他們雖然會閉氣術,但是也堅持不了這麼長時間,圖塔吞忒的修為最高,也只有他勉強活了下來。

    在獲救的時候,圖塔吞忒還以為是敵人,繼續閉氣不語準備偷襲後逃跑,結果發現是『陽』來了,精神一放鬆,整個人立刻就萎頓了下來。

    等非非說完,小沙才愕然追問:「他們圍著大湖找什麼?」

    非非先是充滿心疼地看了弟弟一眼,隨後略帶尷尬的衝著溫樂陽等人微笑解釋:「他太累了,剛睡醒腦子還不好使。」

    溫樂陽笑得挺厚道,沒好意思接非非的話茬,他也有點想不通,藏民們想從聖湖裡找什麼。

    大喇嘛低低的哼了一聲:「聖湖裡有歷代大修持者投入的無數法器,不過那些遁出輪迴、又被戾氣薰染的衛士,要想碰這些法器就是找死!除此之外,聖湖裡到是還有一樣天才異寶。」

    溫樂陽霍然而驚:「天水……天水靈精!」

    大喇嘛瞇起的眼睛裡,已經充滿了如刀鋒般冰冷地殺氣:「這些狂妄貪婪者,還想要褻瀆聖湖麼?」

    非非搖搖頭,沒理會讓炯大師的憤怒:「關鍵是,他們想要天水靈精幹什麼?」說完,她也似模似樣地瞇起了眼睛看著溫樂陽,不過就算她的表情再怎麼嚴肅,也抹不去天生樣:「你們剛才的推測,我也一直在聽著,其他都差不多,可是有個關鍵還解釋不通:九頭蛇現在,只剩下八個活著的腦袋啊。」

    修佛之人,大都有很好的耐心,讓炯也不例外,不厭其煩地給非非解釋了一下施術或者煉丹的道理,這九味根本就是缺一不可,不會因為九頭蛇現在死掉了一個腦袋,就少用一種材料,即便現在柳相只剩下一顆頭顱,如果要施展什麼邪術來給它進補,也同樣要採集齊所有地材料。

    非非呵呵的笑著搖頭:「說不通,太巧了,憑什麼死掉地那顆腦袋是水行,就剛好讓咱們趕上了?」

    錐子是水行,九頭蛇死掉的那顆頭顱也是水行,現在八支隊伍都被摘取了材料,所差地單單就是五臟中主水行的腎。

    九分之一這個概率,雖然不算太小,但是能趕上越絕對是巧合了(題外:寫完之後似乎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從九支隊伍裡選九樣材料,溫樂陽他們被抽到腎臟的概率是九分之一不?數學好的同學可以幫忙算算,實在算不出來咱就去問張小花…)。

    非非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溫樂陽:「與其說咱們趕巧了,我倒是覺得,他們根本就沒打算要你我的腎,解釋起來更合理些!而且…」非非的聲音,就像一隻得理不饒人的黃鸝鳥兒,清脆並且毫不停頓:「照我看,鎮子上的藏民根本不會再找上咱們,因為人家壓根就沒打算要咱們的腎。當初藏民讓咱們留在爾鎮子上,可根本沒說過還要咱們再去追逐隊伍!」

    溫樂陽此刻終於融會貫通!

    當初因為溫樂陽等人不瞭解所謂『神諭』的內容,所以也猜不透藏民究竟是為什麼要把他們留在小鎮上,現在通過圖塔吞忒,已經知道神諭只是把他們召喚到徙爾鎮子,以後會發生什麼,邪徒們也不清楚。

    所以如果溫樂陽他們真的也是邪徒的話,聽了小鎮居民的話,留在鎮子上狙擊敵人,只要藏民不回來,他們就一輩子也不會走。可以說,藏民就把中國代表隊丟在小鎮上不管了!讓溫樂陽在有生之年,都幫著他們鎮守封印。

    小鎮裡的藏民當然沒看出來溫樂陽這一行人是『無間道』,自然也沒想到他們還會追上來。

    想明白了這個關節,溫樂陽和老顧心有餘悸的對望了一眼,幸虧始終沒能追上藏民,否則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他們是假的了!

    最後,非非不容置疑的一揮手,斬釘截鐵的對溫樂陽說:「所以,剛才你推測出來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是錯的!」

    溫樂陽心裡有點納悶,原來的推斷明明是顧小軍作出來的,現在怎麼變成自己的了,隨即恍然大悟,顧小軍是非非的領導……

    非非一眼就看透了溫樂陽的想法,嘻嘻笑著吐了吐舌頭,也不等其他人再發問,就逕自向下說:「照我看,那些藏民要湊齊九樣主掌五行和日月星及混沌之力的材料是沒錯的,不過…主掌水行的東西,他們似乎已經找到了一種更好的替代品,這也是他們繞湖的原因!」

    讓炯大喇嘛眼角抽搐了一下:「你是說,他們要找天水靈精?」

    『天水靈精』蘊含著水行之力,用它來代替溫樂陽一行五個人的腎,效果倒是真能說得過去。

    「可是,」溫樂陽的聲音猶猶豫豫的:「圖塔吞忒不是說,那些藏民沒能從湖邊找到『天水靈精』嗎?」

    「也許其他的方,還有天水靈精也說不定。」非非的回答也挺無奈。

    非非的推斷,和顧小軍、溫樂陽等人先前作出的判斷大致相同,邪修和他手下控制的活死人衛士,要取足九樣象徵或者蘊含著九個行屬力量的材料,用以施展不知名的邪術。

    不過雙方判斷的不同之處則在於:老顧開始認為這九樣材料中,現在邪修唯一缺少的,就是他們的腎;而非非卻覺得,對方要找的,是威力更大的『天水靈精』。

    毫無疑問的是,非非的推斷更加準確有力,基本已經說服了顧小軍,無論邪修現在是否已經找到了『天水靈精』,都不會再回來抓住他們割腎了。

    事情似乎一下子明朗起來,按照非非的說法,許多壓在『破案小組』心頭的疑團也得以解釋,溫樂陽又從頭到尾把事情過濾了一遍。

    『淘汰賽』雖然剩下了九支隊伍,但是人家只需要八支邪徒,所以留下一支實力最強的隊伍,替代藏民鎮守小鎮。

    也許是為了要他們狙擊敵人,也許是為了讓他們保護封印,畢竟邪修有大事在身,要是封印裡的怪物跑出來,對他沒有一點好處。

    剩下的八支隊伍被抽骨剜心,遭遇各不相同,湊齊了除了水行之外的八種材料。

    可能是因為柳相的水行頭顱已死,所以他們在施法的過程裡,需要威力更大的水行至寶,所以邪修就把目光放在了『天水靈精』之上。

    現在小鎮藏民已經不知去向,照著非非的推測,他們還是要想辦法去找到『天水靈精』。

    彭的一聲,老顧把已經背上肩膀的背包又扔回到地面上:「他們不來找咱們,咱們就去找他們!活死人去了哪,誰有法子找?」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9:15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四章 白袍

    小沙在睡袋裡沮喪的搖搖頭,當初為了穩妥起見,他只把標記種在了邪徒身上,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藏民會把邪徒殺了個乾乾淨淨,現在已經沒有了一點線索。

    對於溫樂陽來說,能把事情大體推斷出來更好,不過就算是一頭霧水,他也無所謂,心裡早就打定主意要把邪修的身份追查清楚。現在溫樂陽正饒有興趣的看著滿臉凝重的老顧:「你不走了?」

    老顧搖搖頭:「任務沒完成還走個屁!」

    邪修的企圖還沒破產,顧小軍此行的任務就不算完。溫樂陽微笑著勸他:「後面的事我和讓炯大師會一力追查……」

    他的話還沒說完,顧小軍突然歎了一口氣,淡淡的打斷了他:「你以為我不想走嗎?」

    找不到說服自己的藉口,老顧只能用軍人的操守來規定自己的行為,雖然他也是人,雖然他明白自己正在面對的到底是什麼。

    顧小軍揮了揮手,很快把臉上那種莫名的神色滌蕩乾淨,又變回平時那副幹練的模樣,皺著眉頭對小沙說:「再仔細想想,藏民把非洲邪徒的毛髮全都剃乾淨弄走了,能不能……」

    小沙的腦袋搖晃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是那麼回事,我下的標記跟那些沒點關係……」

    而非非卻皺著眉,一直在旁邊仔細想著什麼,這時候終於緩緩的開口:「領導,我先試試看。」說著,從背包裡的最下層翻出了一隻專用GPS,手腳麻利的操作起來。

    非非在忙了一會之後,笑吟吟的目光掃過溫樂陽、讓炯和破土神獸:「哪位仙長帶著我跑幾圈?咱們這次要把所有的屍坑都跑過來,我得下載坐標。」

    ……

    溫樂陽是個厚道人,背著個女孩子跑幾步倒也無所謂。不過這次一下子要跑到八個屍坑,還是被累得夠嗆。

    非非每到一個屍坑地位置,就會下載坐標,前後用不了半分鐘,就再度跳回到溫樂陽的背上:「下一個!」

    溫樂陽一邊跑著苦笑著回頭問非非:「咱早幹嘛去了?」

    非非滿臉歉疚地搖頭:「原先這不沒想到嗎,一門心思光想著邪徒地死因,就給忘了……」

    就算溫樂陽行動如風,在回到營地的時候天色都已經大亮了。非非顧不得休息,立刻開始忙活著,把從八個屍坑下載地坐標勾連起來。這次衛星定位,測量來的是精確數據,比著非非原先在本子上畫的要精準得多。

    破土是個要求上進的妖怪,看看含笑不語的讓炯大師,又看看坐在地上只顧喘氣的溫樂陽,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把大腦袋湊過來問非非:「你幹啥呢?」

    讓炯大師立刻跟著點頭:「對對,快說說,我早就想問了!」

    破土回頭瞪了喇嘛一眼:「那你剛才笑的那麼踏實,我還以為你知道咋回事。」

    讓炯嘿嘿笑著搖頭:「我剛那不是看她忙著,怕打擾嘛……」

    非非嘻的笑出了聲,不慌不忙的給大家解釋:「咱先前說過,屍坑地位置如果放在同樣比例的世界地圖上,邪徒的葬身地在地圖上,和他們原先所在地的位置是重疊的?」

    顧小軍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破土的四方大臉轉向老顧:「原來你也不知道這丫頭在幹啥?你們都不問?」

    老顧哈哈一笑:「我一般都不問,就等結果。」說著又對非非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藏民不嫌費勁,一定要在算好地地點殺人,這裡肯定會有什麼名堂……」非非繼續往下說著。

    讓炯大師此刻微微一笑,接下了非非的話:「這個…邪術的道理我不明白,不過效用我倒是能猜出些端倪。這些邪徒的功法雖然差勁,可是說到底他們也算修行之人,練得久了就會有自己的勢,也就是說他們在自己家裡的本事,要比來到異地會更大……」

    說到這裡,大喇嘛皺起了眉頭,望向他的目光全都是迷惘而混沌的,喇嘛的話實在有些抽象。

    讓炯琢磨了一會,似乎在想著怎麼措辭和解釋,終於在幾分鐘之後又重新開口,換了一種說法:「這麼說吧,你們就把邪徒當成藥材,波斯人是老山人參、高棉人是雪頂靈芝……上品野山參在深山老林子裡剛剛被挖掘出來的時候,藥效是最好的。等它被拿到內陸之後,無論如何保存,藥力也會打了個折扣!這些信奉柳相地邪徒也是如此……」

    這樣一說,溫樂陽就大抵明白了,他家學淵源煉毒出身,和煉藥在本質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分別,毒蟲的毒性,在自己的洞穴中要比在其他的方都會更加猛力純正,跟著讓炯的話說:「波斯人被剜心用於邪修地法術,不過這顆心要是在西亞沙漠裡挖出來,效果是最好的。到了高原上再挖,就差了許多。」

    讓炯總算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哈哈大笑著點頭:「不錯!其他的邪徒也是如此,可是無論如何那個邪修也沒有這麼大精力,先環遊世界,挨個找上門去在『原產地』剜心挖肺,剔骨抽血,所以只能把這些邪徒召集到沙漠上,不過為了最大程度的保持效果,邪修在唐古喇山腳下,以神通法力造了一片小乾坤,完全按照比例縮小天地,在小乾坤裡,對應著每一隊邪徒的老家來斬殺邪徒、擷取他所要的材料。」

    說著,讓炯停頓了片刻,容著大夥消化理解了一會,才最後拋出了結論:「這樣做比隨便找個地方把邪徒們殺掉,得到的材料效果要好上不少!」

    大喇嘛的理論玄之又玄,簡單來說就是小鎮藏民在這個指定的地點殺死邪徒,是為了最大程度還原邪徒在的『原產地』的『藥效』。

    非非也聽傻眼了,她可沒想到讓炯大師居然真能猜到邪修和手下的意圖,而且還是這麼有理有據,跟著點點頭之後,才繼續把自己的想法給大家解釋下去:「我先前沒想過這麼多……」

    讓炯大師一下子洩氣了。

    「我只是想,那個邪修讓手下在指定地點殺死柳相信徒,對於邪修來說肯定是一件要求非常精確的事情,也就是說吧,這個地點不能有分毫的差錯,說好在哪殺人挖心,那藏民就得在哪殺人挖心!」

    大夥都跟著點頭,非非是個聰明絕頂地丫頭,即便事先根本不懂邪修這種的,她的推測也和見識廣博修為精湛的讓炯喇嘛相輔相成。

    非非臉上總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讓人幾乎看不出她的神情,但是她說話的聲音,充滿了凝重:「就是因為殺死邪徒的地點要求異常精確,我才想到了一個可能會有用處地辦法,所以才央求著溫樂陽和我跑了一趟。」

    溫樂陽這幾年沒少聽故事,已經成長為一個具備職業素質的聽眾,立刻介面問:「什麼辦法?」

    果然,非非滿眼笑意的衝著溫樂陽點點頭,加重語氣用力的說:「距離!方向!無論屍坑構成的地圖是按照什麼比例來縮小的,都需要一個參照點,一個統一地、原始出發點。

    也是說,繪製地圖的人,他用來觀察世界的位置,必須是固定的!明白不?」

    老顧和小沙都受過嚴格系統的測繪知識培訓,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溫樂陽破土和大喇嘛讓炯哥仨一起使勁搖頭。

    圖塔吞忒有點無所適從,裂開嘴巴露出一嘴森白地牙齒,嘿嘿的笑了。

    小沙早就從睡袋裡鑽出來了,他休息了大半宿,本身身體素質又好,現在已經基本恢復了,笑呵呵的給溫樂陽解釋:「假如你要繪製一幅地圖,」說著小沙伸手在地上擺放了一大一小兩塊石頭:「來體現這兩塊石頭的距離,那你必須先把自己的位置固定住,才能把兩塊石頭地體積和距離按照等比縮小,畫出精確圖例,無論你選擇的測繪點在哪裡,在你繪製地圖地過程中,都必須是固定的。如果不能固定測繪點,比如吧,你在距離大石頭一公里地地方測繪你和大石頭的距離,然後向著小石頭跑兩公里,再畫出對應小石頭地位置,那繪製出來的圖,兩塊石頭之間的距離肯定不准,明白了?」

    小沙的表達能力一般,溫樂陽又沒點基礎知識,只能聽明白個大概,反正核心是明白了:想要地圖畫的准,就必須有個固定的測繪點,也就是非非說的原始出發點。

    大穿山甲破土嘿了一聲:「說什麼大石頭小石頭,不說還好,說了更讓人糊塗!」

    非非看大夥差不多都明白了之後,才繼續往下說:「這個測繪點可能在任何地方,未必就是小乾坤的中心,我們現在要找的這個測繪點,理論上就是當初測繪者當初所在的位置。這個測繪點的重要性可大可小,往壞處想,當初邪修可能隨便找了個地方,確定下來屍坑的所在,咱們趕過去也什麼都撈不到;往好處想,邪修恐怕是早就在那裡開始準備什麼不肯離開,就勢把那裡當成了測繪點,來等比製造小乾坤小天地。」

    無論這個測繪點到底屬於那種情況,他們都是非去一趟不可了,溫樂陽的眉毛現在都快擰成麻花了,非非說的話他現在融會貫通,全都明白了,但是怎麼找這個測繪點,在他的腦海裡,就是給他一副世界地圖,然後告訴他:去把畫世界地圖的人所在的位置找出來……

    非非笑意盈盈的看著溫樂陽,輕輕搖了搖頭:「根本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

    溫樂陽趕緊伸手在自己臉上搓吧了幾下:「跟你在一起,就沒點秘密可言!」

    非非放聲大笑:「測繪點不同的話不會影響比例,但是那幾個屍坑所在的位置,卻會因為測繪點不同,而一起改變!」這是個等距離移動的問題,非非手裡有GPSS,在下載了屍坑的坐標和等比世界地圖之後,想要找出測繪,雖然要花些時間,但是並不算一件太困難的事情,大約一兩個小時之後,非非歡呼了一聲:「鬼子進山了!唐古喇山,主峰格拉丹東南坡的薑根迪如冰川!」

    顧小軍跟小沙手一躍而起,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裝備準備出發,在重新確定了目標之後,顧小軍顯得神采奕奕,精神飽滿地給大夥補充地理知識:「薑根迪如冰川,又叫薑根迪如雪山,是從遠古形成的冰川區,那裡的積冰經過千萬年,已經厚達幾十甚至上百米,是高原上最人跡罕至的地方之一。」

    小沙一點不客氣地把各種負重往溫樂陽和讓炯大師背上扔,笑呵呵的接下老顧的話題:「薑根迪如冰川本來默默無名,不過後來被勘測出,這座雪川是長江正源,所以一下子聲名鵲起。」

    溫樂陽也笑了,炎黃子孫要是有機會去長江的發源地看一看,倒是一件幸事,就在這時候,一聲悶雷似的怪叫,從讓炯的喉嚨裡炸響!

    倉促之間溫樂陽還以為來了敵人,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讓炯大師已經卷揚起火雲般的紅袍,一閃身欺進小沙的身邊,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你說什……哎喲!」

    讓炯喇嘛地話還沒說完,已經抖著手跳了起來,他剛抓住小沙的腕子,突然喀吧一聲,對方的整條胳膊都掉了下來,讓炯本意不是傷人,無論如何沒想到小沙竟然這麼不結實。

    而小沙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痛苦之色,笑嘻嘻的看著喇嘛:「大師你小心點,咱們肉體凡胎的身子骨,禁不住你那一抓!」說著肩膀一抖,又從鮮血噴湧地袖子裡,鑽出了一條完好的手臂。讓炯這才知道讓小瞇縫眼的民間術給蒙了,回頭再看看手裡的胳膊,從外形到手感都惟妙惟肖,根本難辨真假。

    讓炯把手裡的胳膊擲還給小沙,剛才滿臉的凝重全都變成了哭笑不得,繼續追問自己的問題:「這座薑根迪如冰川,真的是長江的正源?」

    小沙篤定的點點頭,嘴裡還不忘奚落一句:「大師在高原上天行者了幾十年,這個都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讓炯皺著眉頭,明顯心不在焉,過了片刻之後才苦笑著開口:「還是『天水靈精』,大江長河的發源地,肯定都會有『天水靈精』,邪修和手下進唐古喇山,說到底還是為了這個水行地寶貝!」

    藏民在納木錯湖中打撈天水靈精未遂,又帶領著邪徒趕往唐古喇山的長江正源,而且在進山之前就已經殺光了邪徒,看樣子對藏在薑根迪如冰川上地天水靈精勢在必得,說不定那個邪修現在已經找到了這件水行的寶貝。

    顧小軍溫樂陽根本就不再廢話,立刻啟程上路,突然一陣咿咿呀呀地尖叫聲響起,圖塔吞忒跑上來伸手攔住了眾人,一邊怪叫著一比劃,意思再明顯不過,他要跟著眾人進山,替自己的同族報仇。

    「不殺你就不錯了,回家去!」

    圖塔吞忒正比劃的起勁,比大穿山甲抓住一把扔出去了老遠……

    事出緊急,溫樂陽等人誰也沒工夫再跟他們的非洲兄弟廢話,三個修士扛著行囊不說,還各自背負了一個中國特工,身形不停閃轉,轉眼消失在山腳下。

    圖塔吞忒的眼神永遠是那麼無辜而悲痛,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狠狠一咬牙,也向著唐古喇山跑去……


    溫樂陽也好,破土神獸也罷,他們都看慣了高山大河,剛剛進入這座高原第一雄山的時候,心裡微微有些失望,這裡沒有他們臆想中的壯偉雄起,山勢彷彿不怎麼險峻嶙峋,但是在奔馳了一段時間之後,那種天低的彷彿隨時會掉下來的森然感覺,已經牢牢壓在了他們的頭頂。

    頭頂連片的白雲,好像好像綻放的白蓮花,祥瑞和友好。

    可是唐古喇山中的寒冷,卻沒有一點友好的意思,這種冷不像十冬臘月陰風怒號那麼淒厲,而是一股厚到一般人無法承受的沉重,毫不留情的擠壓住探險者的身體,讓他們每邁出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溫樂陽本來就沒指望著唐古喇山能跟他老家似的那麼鬱鬱蔥蔥鳥語花香,可是也沒想到竟然這麼沉重,那感覺不像是他們爬山,倒像是山在爬他們……

    三個修士誰也不逞強,每天白天趕路,晚上固定六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任誰都明白不久之後的就會有連番的惡戰。

    到了第三天,在翻過一座無名山嶺的時候,終於跨過了雪線,不遠處的唐古拉主峰格拉丹東南坡,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把巍峨的身體蜷縮成一團,靜靜地趴伏著,不過誰也不知道,這頭獅子究竟是真的睡著了,還是早已瞇起了眼睛,偷偷的打量著進山的人!

    溫樂陽在上了雪線之後就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腳步,連大聲說話都不敢了。他沒吸斂過水行劇毒,還不想把雪峰弄塌了然後再憑著錯拳打出去。

    山上高寒缺氧,非非的笑聲都有些吃力:「用不著那麼小心翼翼,大聲說話也沒關係,雪崩是和冰川融化、自然重力有關係。其實就算是直升飛機的風壓都不足以引發雪崩!喊叫幾聲積雪就垮了,這種機率幾乎就不存在!主要是雪崩太可怕,大家太小心,所以才會以訛傳訛!」說完,還惡作劇式的大叫了一聲。

    小沙這次趴在大喇嘛的身上,回過頭衝著溫樂陽大吼著說:「說話聲能引發地雪崩,早就被之前登山者的腳步聲引發了!那些攀雪峰的,都用冰鑿開路,叮叮噹噹的,那動靜比說話聲兒刺激多了!」

    溫樂陽趕緊快上兩步,充滿謹慎的對小沙說:「小心點好!這幾年我遇到的可都是低概率事件!」

    走在最前面地大穿山甲一摔尾巴,回頭哼了一聲,鄙夷的斜忒著溫樂陽:「能有我多?老子遁個地,都能挖出來個老妖精!」

    溫樂陽最近很少聽到這麼沒心沒肺的話,一個沒忍住哈的一聲,清脆響亮的笑了出來,片刻之後,在層疊的雪頂之間,不停地迴盪起哈哈哈哈的回聲,聽著跟鬧鬼似的,就在回聲越來越低微的時候,倏然『卡嚓』,一個清晰的冰面脆裂聲,穩穩地傳進了眾人的耳朵。

    三個『交通工具』立刻停下了腳步,彼此面面相覷,都心說沒這麼靈吧……


    卡卡地碎裂聲不停,一道道裂紋就出現在眾人面前大約十米的地方,不過裂紋並不像山崩地裂似的迅速蔓延,到更像有人在冰面下用鑿子小心翼翼的敲擊……沒過片刻,終於啪地一聲,冰蓋上破了一個井口大小的洞子,一條白色的人影好像遊魚似的鑽了上來。

    老顧小沙和非非看到不是雪崩,都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饒有興趣的望著面前從冰蓋下鑽出來的人。

    可是溫樂陽、讓炯和大穿山甲,卻充滿驚訝彼此對望了一眼,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三個人一個毒身成聖、一個密宗修持,還有一個妖術大成,各自的靈識早就牢牢的覆蓋四周,可是直到現在,他們的目光都已經能夠看清楚對方的五官長相和眉毛之間凝結的細小冰霜,靈識裡卻依舊空空蕩蕩,根本沒能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突然出現的人年紀並不大,看上去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身材瘦弱矮小,長相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整個人就好像冰雕雪砌似的那麼透亮,再加上從頭到腳的白袍,看上去似乎與整片雪山融為了一體。

    白袍少年也仔細打量著他們,過了一會才望向隊伍中看上去年紀最大的顧小軍:「你們去哪?」

    他一開口,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個雪娃娃似的少年,聲音竟然嘶啞得讓人窒息,彷彿在他的喉嚨中嵌著一隻鋒利的刀片,把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割成了兩段!

    就算溫九和溫十三都知道,能突然從十幾米厚的冰蓋中鑽出來的人絕不普通。


    顧小軍的臉早就被凍得發青,也看不出來是什麼神情:「你又是誰?唐古喇山上的隱修?」說話的時候老顧捏了捏大穿山甲的肩膀,示意他做好準備,白袍少年來的太邪行,很可能和邪修有關係,不能放跑了他。

    同時溫樂陽也悄然對著大喇嘛打了個手勢,兩人緩緩的錯動腳步,隱隱的圍住了對方。

    白袍少年馬上發現了他們的敵意,咧開嘴巴笑了:「別會錯了意思,最近進山的人挺多,我來問問你們,是不是有啥好事……」他的笑容讓人心曠神怡,但是笑聲卻讓人毛骨悚然。

    老顧當然不肯說實話,正嘿嘿笑著琢磨怎麼套話,遽然一聲長嘯,從雪頂之間層層疊疊的迴盪著衝進了他們的耳鼓深處,白袍少年聽到長嘯倏然臉色大變,在怪叫聲中,就像一隻矯健的海鷗,一頭紮向冰面!

    與此同時溫樂陽、讓炯和大穿山甲破土同時爆喝了一聲,三個人出手如電,不約而同的向著白袍少年抓去!
作者: 繁花落盡    時間: 2010-8-7 09:49 PM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五章 冰隙

    溫樂陽、讓炯和破土突然發難,白袍少年的動作雖然快,但是比著他們三個卻差得遠,身子還沒碰到冰面,六隻大手已經堪堪抓到他的身前。

    顧小軍眼看著抓住了來歷不明的少年,剛露出了半個笑容,溫樂陽等三個人猛的一起怪叫了一聲,一層白霜迅速從少年的身體中傳到了他們手上,在刻不容緩中,溫樂陽等人的手被突兀的凍住了!

    冰霜在淡薄的陽光下閃爍起瑰麗的異彩,沿著溫樂陽等人的手迅速向著胳膊蔓延開去,溫樂陽等人乍遇奇襲,護身的真元與勁力同時發動,幾乎毫不費力的將冰凌震碎,但是抓捕的勢子也緩了一緩,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白袍少年的身體已經撞上了眾人腳下那厚厚的冰蓋。

    嚓的一聲,破冰動作最快的穿山甲破土,手裡只剩下了一個白色空蕩蕩的長袍。

    白袍少年在逃跑的時候,並沒有像現身的時候那樣鑿開冰蓋破土而出,而是在接觸冰蓋的剎那,就像掉在爐火上的雪花,一下子消失無蹤了。

    破土無可奈何的抖落著手裡的長袍,撇著嘴巴訕訕的笑道:「這小子的法術沒啥,就是太少見才不小心讓他逃了,下次說啥也不會讓他跑了。」

    溫樂陽還在詫異對方為啥臉一砸在冰蓋上就會無影無蹤,指著對方消失的地方:「剛才那是什麼法術?」

    讓炯大喇嘛卻皺著眉頭,望著少年出現時鑿碎的冰窟窿若有所思。


    破土剛才抓人失手,正尷尬著,巴不得有人能說點啥。趕緊給溫樂陽解釋:「這是遁術,和我的土遁差不多。不過他這是……」

    溫樂陽試探著藉口:「冰遁?」

    破土哈哈大笑:「什麼冰遁,這是水遁道法。練好了也可以遁冰而行……」一邊說著,破土一邊翻動著長袍,想要找出些線索。

    長袍顏色雪白,在陽光地照射下偶爾翻起一絲銀芒。饒是在場的個個見多識廣,也猜不出這個袍子是什麼質地。剛才少年和破土一逃一抓,動用地都是修士地真元,拉扯之間蕩起地力量極大,這件袍子都沒有一絲破損,足見質地結實異常。

    大穿山甲擺弄著長袍看不出來個所以然,把它往非非跟前一遞,笑呵呵的說:「總之是件好東西。丫頭,送給你……」他的話還沒說完,倏然腳下一道白色地影子閃電般竄起,一把奪去了破土手裡地袍子。在眾人還以為遭遇敵襲紛紛後退地瞬間,又一頭鑽進了冰面,消失地無影無蹤。只留下了一連串嘎嘎地怪笑:「袍子還是還給我吧!」

    誰也沒想到,少年竟然沒走,就一直潛伏在他們腳下,等著奪回袍子!這次溫樂陽等人的靈識對他依舊沒有絲毫地察覺。


    破土神獸真被氣炸了胸肺,猛的爆發出一聲充滿戰意的長嗥,巨大的身體高高躍起,雙手叉指成錘,向著地面狠狠地轟擊下來,想要用自己積攢的千年妖力,把白袍少年從冰蓋裡炸出來

    第一次不熟悉少年的功法,被人家逃脫也還有情可原,這次居然又被那個小子在手裡搶走長袍。

    尤其可恨的是,從少年施展凝冰的功法上看,他的真元不過爾爾,就是仗著能夠隱匿身形不被察覺的異術和水遁法術,三番兩次在幾個強者手上冒險逃脫。

    溫樂陽和讓炯大師嚇得一起翻白眼,一左一右縱躍而起,從半空中拉住了勢若狂魔的大穿山甲。

    破土被兩個同伴拽下來,氣的呼呼直喘,銅鈴似的凶光閃爍,瞪著溫樂陽和讓炯:「幹嘛拉我!」

    讓炯臉上笑得一派平和:「你土遁的時候,挖開土能找到你不?人家水遁逃了,你砸碎冰蓋也捉不到人!」五行遁術是道法,借五行之力破空而行,土遁不是像蚯蚓那樣在地裡鑽,水遁也不是像帶魚那樣在海裡遊,要是這樣的話,火遁的直接就被燒烤了……」大喇嘛在破土的時候,也順便把五行遁法又給溫樂陽等人解釋了一遍。

    溫樂陽趕忙跟著喇嘛的話點頭,其實他剛才擔心的是雪崩來著。


    破土的目光裡充滿了鄙夷:「我又不是要砸開冰面,老子要以土行妖力破他的遁法……」

    正說著半截,突然一張慘白的老臉,從穿山甲地肩膀上探了出來,對著其他人呲牙咧嘴,也不知道是哭是笑。溫樂陽心裡咯登一下子,本能反應就要一拳砸出去,就在這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背後笑著提醒:「那是我們領導!」

    剛才三個高手兔起鶻落,縱躍身形速度如風,老顧非非和小沙還都趴在他們背後沒來得及下來,特別是破土,鬧的動靜最大,在他背後的顧小軍眼眉都抽筋了,喘了半天才恢復過來。

    顧小軍受著驚嚇也沒耽誤動腦子,從破土背後探出頭,指著最初白袍少年出現時鑿開的那個冰洞:「讓炯大師,您已經知曉了對方的來歷?」

    另外幾個人隨著老顧的手指,都不約而同的咦了一聲,原先那個不規則的冰窟窿,在連番震動下,虛浮的冰凌紛紛掉落,現在居然顯出了一隻六瓣花朵的形狀。

    破土一時間也忘了生氣,笑著說了句:「這花倒是好看!」每一個花瓣都圓潤而勻稱,拼成井口大小的冰花,在藍天與冰雪的映襯下,讓人看一眼都從心裡沁出一份甘甜與清涼。


    讓炯沒急著說話,先把小沙放到地上,翻手從懷裡取出四枚密密麻麻刻著密宗真言的金剛撅,身形縱躍輾轉,把法器分別布在東南西北四角,隨即聲音威嚴低聲斷喝:「達雅他嗡木揭諦揭諦波羅……」

    密宗真言一起,四枚金光訣猛的振起層層佛光,眾人腳下方圓數裏之內的冰蓋,都在金光透射中,流轉起層層光華,不過一會的功夫,就變得比玻璃還要透明,千年玄冰下的凍土石礫清晰可見,不過早就沒了少年的人影。

    讓炯大師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已經走了。」跟著又呵呵笑著接上了顧小軍地問題:「知曉倒談不上,不過以前聽說過這個標記。」

    喇嘛是高原的天行者,與藏地各處的修士,特別是持者大唐古喇山主峰格拉丹東參修苦禪,曾經和讓炯大師提及過這個標記。

    大夥一下子都來了興趣,破土更是連聲催促著:「你那個朋友怎麼說的?白袍小子是什麼人?」

    讓炯呵呵笑著:「我那朋友提過,在唐古喇山裡有隱修一族修士,喜歡用這種六瓣冰花做標記,這族隱修姓花。」

    破土哈哈一笑:「那小子出來的時候鑿冰窟窿,敢情是給咱們留名號呢?」

    「姓花?」非非皺著眉頭的時候,也是笑瞇瞇的樣子,顯得又古怪又可愛:「那這族隱修是中原人士?」

    讓炯大師搖了搖頭:「我是佛徒,所以對於藏地其他的隱修都不太關心,我那朋友也只是隨口和我提過一句。」


    顧小軍和非非、小沙交換了一個眼神,本來進山追捕藏民和隱修,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有著中原姓氏地隱修秘族。如果是一般的隱修,他們自然不放在心上,但是剛才人家的手段咋樣他們沒看懂,反正是從三個高手的圍捕中逃了一次,又搶回長袍再逃了一次。

    非非的思路是一行人中最縝密的,繼續皺著眉頭,說除了大家最擔心地問題:「花家會不會……和邪修、徙爾小鎮的藏民是一夥的?」

    讓炯大喇嘛也做了個無奈地表情:「還不好說,我那朋友提到過和花家裡的一個人有些交往。這次進山原本沒想去驚動他,畢竟他的修為和神通也幫不了咱們什麼忙,不過現在,咱們還要再跑一趟了,花家的人既然露面了,咱們總要弄清楚這族隱修地來歷底細!」

    說著,讓炯喇嘛又側過頭對著破土笑道:「剛才我攔你,一是因為少年水遁而去難以捕捉,二來則是想,如果花家和邪修之間沒有牽連,咱們出手傷人反而會多生枝節!畢竟,人家上來就報出了字號,是咱們沒注意罷了。」

    溫樂陽等人要去的冰川,在格拉丹東的南嶺,而他們是從西北方向進山,基本還是順路,讓炯大師抬頭看了看天色,晃動身形收回自己的法器,再度把小沙背上肩膀:「咱們腳程快些,天黑前能趕到我那朋友的洞府!」

    溫樂陽等人腳步匆匆,在茫茫雪原上,快的彷彿一陣白煙,跟在讓炯大師身後發力疾馳。

    直到眾人遠遠地消失在視線的盡頭,那一大片被讓炯大師施法透光地冰蓋才緩緩的回復了原狀……        


    顧小軍他們三個普通人也不再像原先那麼愜意,現在有敵人能逃過修士地靈覺,就算破土想要發現敵人也只能靠著眼睛看耳朵聽,三位乘客都很自覺,一路上始終警惕的尋索著周圍。

    不過還好一路上那個白袍少年都沒再現身,顯然已經離開了眾人,專心致志地忙活自己的事兒去了。

    格拉丹東是唐古喇山的最高峰,海拔六千多米,但是藏原本身海拔也有四五千米,所以這座雄峰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昂,實際從山頂到山腳,也不過一千多米,這樣的高度,對於幾個修真道上的好手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可是真到攀援格拉丹東的時候,就連從小在山裡長大的溫樂陽都忍不住要叫苦了。

    格拉丹東真正難以攀巖的原因,不是因為冰滑雪濘,更不是因為它陡峭,相反,恰恰因為它足夠寬緩,所以才難爬!

    渾厚寬大的山脊上,不知幾千萬年的時間裡,生長了無數冰鬥、刃脊、角峰、冰川,一座座冰雪凍成的山峰櫛比鱗次,滿滿的擠在山脊上,小的不足百米,高大地則要三五百米的高度,溫樂陽等人想要攀爬到格拉丹東的上峰,只能不停的翻越著這些巨冰雪巖。

    小沙趴在讓炯的背後,小聲給他出主意:「大師,您吹吹笛子,把您那朋友叫下來多好?」

    讓炯的笑聲滿是無奈,不過仔細聽的話,還隱隱藏著一絲自豪:「骨笛一響,全藏修士都會趕來相助,這個東西是電台不是手機,沒辦法一對一的叫人,只能一喊一大片!而且吹響骨笛也同樣會驚動咱們的對頭。」


    因為山上常年罡風凜冽,高處冰巖上處處都佈滿了猙獰恐怖地巨大裂隙,參差斑駁,宛然天神在暴怒時留下的鞭痕。

    這些冰巖裂隙狹窄的不過一指,寬闊的卻足有七八米,這些障礙對於平常人來說難以逾越,但是在溫樂陽等人的眼裡就是小菜一碟,三個人迎著雪頂的狂風毫不停留,一路狂奔。

    在裂隙地深處,時時會透上來暗藍色的異光,非非似乎有些耐不住寂寞,即便在勁風呼嘯中,也還是笑呵呵的跟溫樂陽沒話找話:「那些藍色地,是冰川水晶石的礦脈,這也是格拉丹東的寶貝!」

    溫樂陽不由的放緩了一下腳步,他倒不是想看水晶石,而是怕自己跑地太快,勁猛的逆風會嗆到非非,反正只要跟住大喇嘛的腳步也是了,隨口笑著反問:「貴不?」

    非非笑嘻嘻的回答:「純度高的才貴,一般的,只能當成裝修材料,鋪地面也是不錯地……」


    溫樂陽哈的一聲笑了,剛要說話倏然一抹異樣地光芒,從藍色的水晶礦脈上一閃而過,溫樂陽立刻引聲長嘯,一邊召喚著同伴,一邊翻身回到剛剛越過地裂隙,敏捷如猿從陡峭的冰縫中攀援而下,不多時就躍到那一層足有幾十米寬、微微隆起地礦脈。

    這條冰裂下寬上窄,很像個被拍扁的拔火罐,這種裂隙不是堅冰開裂,而是兩座冰巖之間的交匯處,因為雪頂常年罡風不停,在上面看冰面平齊,分不出來是兩塊冰巖,而且這個時候夏季剛過,那些原本積攢在裂隙的浮雪已經融化,所以才會下寬上窄。

    非非不明白溫樂陽在做什麼,正想發問突然低低的驚呼了一聲,在微藍色的礦脈上,赫然散落著十幾柄寒光璀璨的長劍!

    溫樂陽的靈識立刻撲捲而起,仔細的檢查著四周,同時也讓非非打著了幾根冷焰火,藉著光亮用目光仔細的搜索著周圍,腳下是藍色的水晶礦脈,彎彎曲曲直通遠方,前後兩盞巨大潔淨的冰面,正在冷焰火的映襯下賣弄著讓人頭暈目眩的七彩流光。

    在確定周圍空無一人之後,溫樂陽才俯身擎起一支長劍,還沒來得及仔細觀看,突然驚叫了一聲,一把把寶劍扔回地上。

    非非大吃了一驚,從他身上跳下來,神情彪悍的擎起九二式,低聲問他:「怎麼了?」

    溫樂陽卻在愣了片刻之後,詭異的笑了,一俯身又抄起了剛才丟掉的長劍,他身旁的非非倏然覺得,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氣,從溫樂陽身上氤氳透出!

    沒過片刻,大穿山甲和大喇嘛也手腳麻利的攀下了冰鬥,看見地上散落的長劍全都是一愣。


    破土滿臉的納悶,俯身剛要去撿長劍,呆立不動的溫樂陽大吼了一聲:「住手!」身影一閃,整個人都撞進了破土的懷裡!

    破土趕緊向後一躍,雖然沒被撞著但是也足足嚇了一跳,怒喝道:「你他媽鬧什麼鬼!」

    溫樂陽表情既不是警惕嚴肅,也沒有不好意思,而是像個神經病似的又驚又喜,瞪著破土說:「劍上有毒!」

    破土很少見老實人發瘋,瞪大了眼珠子又後退了一步:「那你樂個屁!」說完頓了一下,繼續怒道:「有毒你這麼高興幹嘛!」


    溫樂陽豈止高興,簡直就是心花怒放了。上次他狂斂劇毒還是在重傷返回溫家村的時候,後來生死毒盡斂九頂山禁制劇毒,同化體內的陰陽之力,為他重塑了一身毒骨。

    從那以後溫樂陽功力大進,但是對毒素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一般的劇毒根本傷不到他,但是身體也不肯再吸斂劇毒,可是這次一拾起長劍,一股冰針般的寒毒就毫不停頓的向著他體內侵襲而至!囤積在身體中的生死毒立刻忙活了起來,就像一群飢餓地蛇,從骨隙皮縫間洶湧而出,轉眼把劍上的寒毒同化掉。

    溫樂陽是用毒的行家,一下子就辨出劍上的劇毒是至純的水毒。不過實在少了點,對他來說就像一滴水於一個馬上就要渴死在沙漠裡的大號駱駝一樣。

    溫樂陽又撿起了一把劍,果然沒讓他失望,一絲水行至毒也被他的生死毒轉瞬抽乾,這才揮手把已經驅除了毒性的長劍拋給破土:「小心些,劍上有至烈的水毒,一般的修士難以抵擋。」

    大穿山甲哼了一聲:「老子是一般的修士嗎?」抬手接住了長劍,不過他嘴雖然硬,還是錯動腳步,離地上橫七豎八的長劍遠了一些,他知道溫樂陽就是天底下第一號小毒物,能讓溫樂陽都警惕的劇毒,肯定不是鶴頂紅。

    顧小軍人老但是眼尖,破土一接下長劍,他就看見劍身上刻下的四個古撰,低聲念道:「崑崙……封震!」

    大喇嘛也聽溫樂陽的話,不去碰這些長劍,而是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其間,低頭看著劍身上的篆刻,不停的念叨著:「崑崙漠離…侖追…崑崙橫坎……這些都是崑崙修士地飛劍!」

    溫樂陽暫時還顧不上說話,一柄一柄的撿起長劍吸斂水毒,突然他心裡有個感覺,現在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兒時,在槐樹花開的時候一把一把的揪下槐花,吸吮著花根上地一點清蜜,雖然甜美但是只有那麼一絲兒,一下子就沒有了,只好再換下一朵……


    破土神獸最近脾氣不好,在確定都是崑崙弟子的飛劍之後,又瞪起了銅鈴大眼:「這幫牛鼻子,在劍上下毒?」

    讓炯苦笑著搖頭:「未必!熾烈的劇毒也能汙噬飛劍,照我看有一股崑崙弟子在此遇敵……」人家不管是老妖精還是老神仙,都是越活越聰明,唯獨這位破土神獸,也不知道幾千年的壽數了,就練出了一副爆脾氣。

    大穿山甲搖搖頭不服氣:「活見人死見屍,人沒了,劍有毒!」說著略略歎了一口:「你經驗尚淺,越是不可能之處,敵人越會算計的仔細,這幾千年裡,這樣的事情老子見得多了。」


    溫樂陽這時候已經吸斂完了長劍上地水行劇毒,剛好聽見大穿山甲的語重心長,啼笑皆非的搖頭:「就算是故意下毒,也應該顯眼一些才對吧,要不是我無意中緩了一下速度,他們就算把崑崙派的長劍全填在這兒咱也不知道!先不說動機,就算崑崙要對付我們,劉正明知道我的功法,還用下毒是不是也太蠢了?」

    「而且,劍上的毒性對付一般的崑崙弟子足矣,對付你們還差得遠。」說著溫樂陽樂了:「我不讓你們碰飛劍是怕浪費了水毒。」

    大穿山甲這次又把自己架上去下不來了,努力堅持著,緊咬住自己最後的論據不鬆口:「那屍體呢?那屍體呢?」

    只有飛劍沒有屍體,才是最蹊蹺的地方,不管是同門還是敵人,只要收屍就不會留下飛劍,哪怕是染毒的劍。


    大穿山甲正喋喋不休和別人大吼著『崑崙下毒論』,非非突然拽了拽溫樂陽的衣角,用秀氣的下頜向著前方微微一指,同時滿臉警惕的揚起了手中的槍,因為專業,所以颯爽!

    溫樂陽一看之下,立刻橫步側身,把非非擋在了自己身後,與此同時也發現異常的大穿山甲和讓炯大喇嘛各自低吼一聲,擺出了迎敵的架勢!

    在他們身前光潔如鏡的巨大冰面深處,十幾個人影模模糊糊的站在一起!

    非非輕輕的長出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看清楚是冰裡凍著的人,輕輕垂低了槍口,而溫樂陽卻依舊滿臉警惕,語氣篤定而沉著的提醒著大夥:「剛下來的時候,冰裡面沒東西!而且…這幾個人也不在我的靈識裡!」

    就說話這麼個功夫,冰裡的人影全都清晰了起來,不是他們走出來,而是好像把眾人的視線逐漸對焦,自己卻一動不動,就那麼漸漸的清晰了,十幾個人道髻高挽,身著青袍,全都是崑崙弟子!

    其中一個人溫樂陽還曾經見過來兩三次,頗為面熟!


    大穿山甲破土揉了揉眼睛,甕聲甕氣的罵了句:「搞什麼王八蛋!」隨後又問同伴:「怎麼著,我挖進去看看?」

    他的話音剛落,冰面裡那十幾個崑崙弟子突然面現喜色,彷彿聽到了他的話似的,忙不迭的向著溫樂陽等人拚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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