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委託
禦花園裡。
姜憲讓隨行的宮女內侍留在了禦花園那株樹冠如傘的老槐樹下,自己則拉著王瓚往花園深處去。
王瓚開始還順著她,後來見離那株老槐樹越來越遠,那群宮女內侍也看不清楚面孔了,就開始拽姜憲了:“已經夠遠了,我們就是大聲嚷嚷他們也聽不清楚了。你有什麼事快說……免得碰到了其他宮裡的人。”
他說這話是有原因的。
有一次王瓚和姜憲躲在御花園的芭蕉樹下吃青團,被從前服侍曹太后的大太監王德全看見了,等到曹太后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王德全就陰陽怪氣地道著:“阿瓚公子年紀也不小了,後宮裡住的不是孀居的嬪妃就是年紀相當郡主、鄉君,還是避些嫌好!”
太皇太后氣得不得了,立刻叫了侍衛進來,把王德全杖責了三十大板,硬生生地把他打廢了,王德海這才有機會冒了出來,頂替了王德全的位置,做了曹太后身邊最體己的大太監。
王瓚之後就不怎麼進宮了。
姜憲也因此開始厭惡坤寧宮的人。
“我想讓你幫我打聽個人。”她知道王瓚有心結,不想讓王瓚為難,放開了王瓚,在冬青樹旁站定,道,“我原以為她不是坤寧宮那邊的宮女或是女官就應該在乾清宮當差,誰知道在這兩宮都沒有查到這個人。你悄悄幫把這個人給找出來。”
王瓚聞言皺了皺眉,擔憂地道:“你是不是闖了什麼禍?你還是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好了。我若是沒有辦法幫你,自會去求鎮國公的。你別擔心,也別亂來。這些日子皇上正和太后娘娘置氣,你別胡里胡塗地被捲了進去。”
她不管做了什麼事,王瓚從來都不曾喝斥過她。
姜憲抿著嘴笑了半晌:“我不是小孩子,你能不能多相信我一些!”然後笑容微斂,正色地道:“我為什麼要找蕭容娘,現在暫時不能告訴你。你也不要多問,也不要以為她得罪了我什麼的,我只是想把這個叫蕭容娘的人找出來。”
王瓚遲疑。
姜憲只好道:“阿瓚表哥,除了你,我沒人可求了。”
王瓚只好答應。
姜憲要他發誓:“這件事你誰也不能說,就是阿律哥哥問你,你也不能說。”
阿律哥哥是姜憲的大堂兄姜律,和王瓚同歲,兩人的關係非常好。
王瓚笑道:“阿律去天津衛,這些日子不在京城。”
天津衛!
如果是前世姜憲當然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可當過太后的姜憲卻知道,天津衛是離京城最近的一級衛所,直隸於後軍都督府,有兵力一萬六千多人,快馬加鞭,不用四個時辰就可抵達京城。而他的伯父姜鎮元正好是後軍都督府都督,只要拿到了兵部的兵符,就可以指揮天津衛揮兵北上。
姜憲肝兒發顫,她問王瓚:“你怎麼知道阿律哥哥去了天津衛?”
“我無意間聽我父親說的。”王瓚什麼也不知道地道,“父親叮囑我不要告訴別人的。”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姜憲睜大了眼睛瞪著王瓚。
王瓚面紅,道:“你,你又不是別人!”
難怪太皇太后不允許承恩伯摻和到朝廷事務中去,要挺姜家上位了。
換成了她,她也會讓承恩府一旁老實呆著去。
她只好再次讓王瓚發誓:“不管是阿律哥哥的去向還是我讓你辦的事,你誰都不能告訴,就算是外祖母也不能告訴!”
王瓚很聰明,他只是話少而已。
他立刻從姜憲的話裡聽出了異樣的味道。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他神色嚴肅,還有點緊張。
姜憲點頭,道:“你別管了。既然表舅沒有告訴你,你就當不知道好了。”
王瓚臉色漸漸蒼白。
他點了點頭,意簡言賅地說了句“我知道,我誰也不會告訴的”。
姜憲放下心來。
只要是王瓚答應的事,他就一定能夠做到。
兩人沉默地回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王瓚和神色平靜的姜憲,訝然地道:“這是怎麼了?出去的時候兩個人還高高興興的,怎麼一下子就晴轉陰了?”
姜憲身份顯赫,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不屑扯謊與掩飾,但她又不願意騙太皇太后,索性把這件事丟給了王瓚:“您問阿瓚表哥!”
太皇太后朝王瓚望去。
王瓚嘴角翕翕,半天才道:“保寧讓我誰也不准告訴。”
兒戲般的回答,卻讓太皇太后哈哈大笑,對來陪她的太皇太妃道:“你看這兩個猴兒,如今是誰也管不住了!”
“瞧您說的。”太皇太妃笑著挑了個桔子,用帕子隔著剝了起來,“不是還有您這位老佛爺在嗎——猴兒再厲害,逃得過如來佛的手掌心嗎?您不過心疼外孫女和侄孫兒罷了!”說完,隔著帕子把剝好了的桔子一分兩半,遞給姜憲和王瓚,“嚐嚐,內務府剛剛送過來的,東江的蜜桔。”
姜憲很喜歡這種桔子。
她道了謝,說起了今天的貢品來:“如今已經入了秋,山東那邊的棗子也應該快到了吧……”
話題被帶偏了。
王瓚走的時候還帶了兩筐東江蜜桔回去。
白愫卻還惦記著姜憲的事。
她跟著姜憲回了東三所,進門就把身邊服侍的宮女內侍都遣了下去,把姜憲逼到了牆角追問她:“你到底讓承恩伯世子幫你幹什麼?你不會是讓他去幫你打聽李謙在哪里當差吧?”
姜憲逗著白愫:“你不幫我,還不讓王瓚幫我,你怎麼這麼壞啊?”
“你還敢說!你還敢說!”白愫撓她,“這種事你怎麼好意思讓我幫你辦?曹宣還以為我在和他搭訕呢?”
“向他搭訕怎麼了?”姜憲撇嘴,“向他搭訕那是瞧得起他。說正經的,你到底幫不幫我問,你要是不幫我問,那我自己去問他了。要是被皇上知道我可不管。”
白愫急起來,道:“我幫你問還不成嗎?你怎麼像賴皮的小狗啊!”
姜憲只是笑。
白愫沒有辦法,搖著頭道著“真是拿你沒有辦法”,回了西三所。
孟芳苓過來拜見姜憲,告訴姜憲:“太皇太后想放了丁香和藤蘿出宮,請奴婢來問問郡主的意思。”
和上一世的事重疊在了一起。
姜憲道:“我聽外祖母的。”
孟芳苓笑著辭了姜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十六章 約見
第二天,出宮的名冊就下來。除了姜憲身邊的丁香和藤蘿還有白愫身邊服侍的兩個大宮女,太皇太妃身邊服侍的兩個大宮女和一些低品階的宮女、女官。
和上輩子一樣,姜憲身邊的百結和情客升了七品官女,白愫那邊升了柳葉和柳眉。
按太皇太后的意思,既然丁香她們都要出宮了,也不耽擱這一會的功夫,升了品階的宮女和女官這就開始各司其責,出宮的宮女和女官們則早些歇息下來,該道別的道別,想去哪裡看看走走也麻利地把事辦完了,九月二十二日那天統一安排,全都出宮去。
姜憲記起前世丁香和藤蘿兩人出宮的時候,她不僅賞了不犯忌諱的衣服首飾,還各賞了三百兩銀子。今生自然依舊,等丁香和藤蘿把手中的事交接清楚了,姜憲拿了二十銀子讓百結請丁香她們吃了頓飯,然後賞了東西。
丁香和藤蘿進來謝恩的時候神色有些茫然。
姜憲不記得前世兩人是否也流露出這樣的神色來,想到這兩人服侍了自己快十年,她不由溫聲寬慰道:“你們就是出了宮若是遇到什麼為難的事,只管往鎮國公府去送個信,我會囑咐世子爺照顧你們的。”
世子爺就是姜律。
兩人忙磕頭,起身的時候已是淚眼婆娑,惹姜憲也傷心了良久。
倒是白愫,約了曹宣在慈寧宮的大門口見面。
姜憲看她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玫瑰紫遍地金素面褙子,卻戴了對春節時太皇太后賞的南珠耳環,映襯著一張臉嬌若芙蓉,她不由抿了嘴笑。
白愫被她笑得面紅耳赤,匆匆丟下一句“我走了”,就疾步出了東暖閣。
曹宣早已在慈寧宮門口等。
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白愫約他做什麼。
白愫看見曹宣卻是眼睛一亮。
難怪曹宣會被人稱為“京城第一美男子”。
他就那樣隨意地站在慈寧宮門前大槐樹下,斑駁的光影透過樹葉落在他的臉上,肌膚如雪,眉目雋永。
白愫第一次理解了姜憲的想法——看到這樣的臉,這樣溫柔的笑容,至於他是怎麼想的,誰又會有多的心思去猜呢?
她笑不露齒地上前,朝著曹宣福了福,抬頭卻發現大槐樹下還站著一個男子。
他穿著禁宮侍衛的衣飾,身材修長挺拔,皮膚白皙紅潤,五官硬朗,兩道濃密的眉毛襯著高高的鼻樑,有種英姿颯爽的俊美。
如果說曹宣是朵桃花,這男子就是一顆樹。樹雖然沒有花那麼打眼,卻比花更耐看。
白愫忍不住又看了那男子一眼。
那男子感覺到了他目光,不僅沒有迴避,反而衝著她笑了笑。
那笑容明亮燦爛,如陽光般彷彿可以趨散一切陰霾,讓人看著心裡無端端就明朗起來。
只有幸福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笑容。
這個男子肯定出身很好,在家裡父母恩愛,兄弟和睦,長這麼大一路順風,沒有遇到過什麼陰暗東西和受到過什麼嚴重的挫折。
白愫想著,困惑地望著曹宣,道:“這位是?”
曹宣笑道:“這位是福建總兵李長青的長子李謙,你別看他小小年紀,他去年已過了院試,提前行了冠禮,字宗權。如今在禁衛軍任侍衛。”
白愫非常的驚訝。
她沒有想到李謙就這樣站在了她面前。
而更讓她驚訝的是沒有想到李謙居然有功名。按道理,像李氏這樣以軍功立世的家族,子女壓根不會走仕途,也就更談不上讀書了。這個李謙不僅讀了書,還讀得很好,結果最後還是揚長避短地進了禁衛軍,好像李謙讀書只是為了斷文明理似的。
李長青這是想讓兒子做一個“上馬能擊胡,下馬草軍書”的大將軍不成?
那他對自己的這個長子還真寄於了無限的厚望。
只是不知道他的這個長子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白愫心裡嘀咕著,面上卻不顯,笑著和李謙打了個招呼。
李謙可能知道她是誰,對她比較好奇,除了第一眼仔細看過她之外,接下來就頗為守禮沒有再直視她,給她行了個禮就退後幾步,站在了曹宣的身後。
白愫的計劃全給打亂了。
她總不能當著李謙的面去問曹宣吧?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李侍衛。”白愫客氣地道,“不知道李侍衛現在在哪里當差?住得可還習慣?”
李謙也沒有想到白愫會和自己說話,他頗為意外地望了曹宣一眼,眼底閃過幾道曖昧不明的異采,微躬著身子笑道:“我剛剛進宮,還什麼都不懂。太后娘娘讓我暫時留在坤寧宮當差。”
慈寧宮和坤寧宮有些不對勁,白愫想到李謙以後就是曹太后的人了,莫名覺得有些可惜,敷衍地應酬了兩句,就和曹宣說起話來:“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賞了匣子紅豆餅,說是您從宮外帶來給太后娘娘嚐的。郡主吃了覺得很好吃,特意讓我來問問那紅豆餅是從哪裡買的。”
不會吧?
把他宣進宮來,就是問這個?
不過,他什麼時候往宮裡帶過紅豆餅,他怎麼一點印像也沒有了!
曹宣愕然,又怕姜憲照著地方去買餅不敢隨便胡謅,只好含糊不清地道:“我送過好幾次紅豆餅進宮,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賞的是哪一次的?我這就去坤寧宮問問,再來給你回話,你看成嗎?”
“那就多謝承恩公了。”白愫笑著辭了曹宣。
曹宣卻很激動,拉了李謙小聲地道:“看見沒有,那就是北定侯府白家的大小姐清蕙鄉君,長得漂亮吧?我告訴你,這京里有資格來拜見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的,我多數都認得。比清蕙鄉君門第顯赫的不少,可沒一個比她長得漂亮的。比她長得漂亮的也有幾個,卻沒有一個比她出身好。這樣的女子很少,我姑母為了你也是花了心思的,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推了個女子到你面前。”
也正是因此如此,聽說白愫要見他,他這才帶了李謙過來的。
李謙笑了笑,沒有說話,眉宇間帶著幾分這個男子見到適婚女子的羞赧,道:“多謝太后娘娘和承恩公,只是這婚姻大事畢竟是'婚妁之言,父母之命'……”
言下之意是別插手的好。
曹宣哈哈大笑,覺得李謙這樣子頗為有趣。
李謙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明顯地轉移著問題,道:“承恩公,太后娘娘有沒有給您挑門親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七章 送餅
曹宣的表情頓時有些僵硬。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曹太后想為他求娶姜憲。
禁宮內外又有誰不知道姜憲從來都不屑搭理他。
他覺得自己在功勳世家的眼裡就是個笑話。
可他又不敢不從——他這個國公爺因姻親而封,三代而終。鎮國公府卻是開國十大國公府之一。趙氏王朝二百二十三年的歷史,十大國公府或被奪爵,或戰死沙場,或因嫡庶之爭絕嗣,或因子孫後代平庸落魄,只有鎮國公府,子嗣雖不旺盛,卻代有名將出世,始終掌管著五軍都督府的一軍。遠的不說,就說現任的鎮國公鎮姜鎮元,他只有一個兒子姜律,人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卻在十五歲的時候就能拉二石弓,去年大同被韃子進犯,他更是領了三軍騎軍圍剿了韃子一萬人馬……這樣的人家,誰不想攀扯?
而他們曹家不過出了一位太后而已。
這位太后還和鎮國公府二爺的岳母,也就是姜憲的外祖母太皇太后不合。
曹宣每每想起這錯綜複雜的關係就覺得頭痛。
偏偏曹太后不信邪,覺得人定勝天,非要他把姜憲哄到手不可。
如果她姑母發現他在姜憲的婚事上敷衍她,不讓他一無所有也可讓他脫層皮。
他不想摸虎鬚。
想到這些,曹宣皮笑肉不笑地朝李謙望去。
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知道他搞不定嘉南郡主還說這樣的話,這個李謙,是在嘲諷他吧?
李謙睜大了眼睛,表情顯得迷茫而困惑,好像不知道曹宣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曹宣有一瞬間的猶豫。
李家是土匪出身,招安之後又被曹太后把人員分散,把李長青和幾個家將調去了福建,密令靖安侯暗中監管。這次要不是李家走通了王德海的路子,大同總兵去年又被韃子射殺,手中暫時沒有製衡姜鎮元的大軍,怎麼會讓李氏父子走出福建一步。李家沒有聽到官場上的這些傳聞也有可能。
他想到這些日子同李謙交往,李謙坦蕩而又俠義的性子……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接道理,他們李家正是要巴結奉承他的時候,李謙又是個頗知進退就是不相干的人也不會讓人難堪的人,怎麼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才是。
曹宣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的婚事還得從長計議!”
李家在山西當土匪的時候鬧得有些兇,五府十六州一百七十八縣李家就佔了三府十一州一百二十九縣。要不是李長青的軍師伏玉先生說趙氏王朝氣數未盡,李長青早就西進攻進了西安府。這也是為什麼朝廷來招安的時候,李家立刻就降了的原因之一。
只是李家沒有想到曹太后這麼厲害,把李家軍調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福建。
然後被靖海侯壓得死死的。
這次曹太后召李家進京,對李家來說是他們努力又努力的結果,自然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伏玉先生的親傳弟子懷寅先生早在半年前就進了京,這京城門閥之間的事雖然不敢說知道,可這明面上的東西卻摸了個清清楚楚,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個人,拉關係沒有拉成反而結了個仇家,那可就麻煩了。
說不定還會因為小小的一件事而惹來覆家之禍。
像曹太后想讓曹憲娶嘉南郡主這樣的事李謙又怎麼不知道呢?
他只是想讓曹宣閉嘴而已。
李謙的目的達到了,也笑著給曹宣遞梯子:“承恩公,那我們現在就回坤寧宮去嗎?我已經當完值了,明天下午才進宮,我陪你去坤寧宮吧!”
曹宣果然不再提這件事。
他聞言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道:“我都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給太后娘娘送過紅豆餅了,你讓我去問誰?”
李謙訝然,心中暗生幾分不悅。
他之前見曹宣對嘉南郡主那麼恭敬,還以為曹宣對姜憲求而不得,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可那姜憲畢竟是郡主,又沒什麼地方得罪曹宣的,曹宣私底下這樣的說她,也未免太不敬重了。
李謙道:“那你不去給嘉南郡主送紅豆餅了嗎?”他的聲音比剛才顯得低沉。
曹宣正為這件事苦惱,沒有註意到李謙的不同,而是不耐煩地道:“那清蕙鄉君就是嘉南郡主的出聲筒,她既然來傳了話,也就是嘉南郡主的意思了。不去送肯定不行的……”
曹太后要是知道他竟然拒絕這種主動送上門來獻殷勤的機會,肯定會把他叫去狠狠地收拾一頓的。
他頓了頓,道:“可讓我給她們滿大街地找紅豆餅那也是不可能的……隨隨便便應付一下就行了……”說到這裡,他拍了拍李謙的肩膀,興致勃勃地道,“你等會陪我一起出宮吧!我們去南銅鼓巷去逛逛,那裡的小吃多,我們看著就買點送進宮好了。萬一沒看到,就讓家裡的廚子做幾匣子,還可以向我姑母告個假。她要是知道我為這件事提前下了衙,說不定還會賞我兩個零花錢使使!”
李謙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但又很快舒展開來,眼睛微閃,笑道:“承恩公有命,怎敢不從!”
兩人笑著出了宮。
白愫已經回到了西三所,重新淨面梳頭換了件衣裳去了東三所。
四五個宮女或端著銅盆或捧著噴水壺正圍著姜憲身邊,姜憲則拿著塊杭白絹素色帕子給盆剛剛結蕾的蘭花擦著葉子。
見白愫進來,她將手中的帕子丟在了水盆裡,笑道:“回來了!”
白愫點頭。
宮女已託了裝著溫熱清水的銅盆到姜憲的手邊。
姜憲一面洗著手,一面笑道:“你可有什麼話跟我說。”
白愫笑道:“你請我喝茶,我就告訴你。”說著,接過旁邊宮女手中的棉巾遞給了姜憲。
姜憲擦了擦手,吩咐身邊服侍的:“這盆蘭花這兩天就應該要開花了,你們小心照應著。開了花,就送去太皇太后那裡。”
宮女紛紛屈膝應是。
百結取了剔紅海棠花托盤托上的香膏幫姜憲抹手。
“你不告訴我也可以。”姜憲笑睨著白愫道,“等到承恩公進來給你送紅豆餅的時候,我再問承恩公好了。”
“保寧!”白愫伸手就去撓姜憲的胳肢窩,“你又讓人偷聽我說話。”
姜憲嘻笑著朝一旁躲:“我就是想知道太后娘娘什麼時候賞過我紅豆餅?我什麼時候突然喜歡吃紅豆餅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八章 回信
白愫也嘻嘻地笑:“我怎麼知道太后娘娘什麼時候賞過你紅豆餅?你愛不愛吃……”
姜憲聽著,笑容就慢慢地淡了下來。
是啊!
曹太后什麼時候賞過她紅豆餅,她又什麼時候喜歡吃紅豆餅了。
這宮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說得清楚。所有的事,所有的話,不過是因需要而存在罷了,誰去管你真假。
這麼一想,姜憲就有些氣餒。
白愫和姜憲想到一塊去了,一時間也不想說話,情緒低落,道:“那個李謙,在坤寧宮當差。”
姜憲已經知道了。
不知道這一世李謙逃不逃得脫命運的擺佈?
自己這樣汲汲營營又能為哪般?
突然間,她連打擊報復李謙的心都淡了幾分。
兩人靜靜地倚在臨窗的大炕上,神色間都有幾分落寞。
寂靜中,百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低聲稟著:“郡主,恩親伯世子爺找了人過來傳話,問您下午有空沒有?能不能在御花園裡那株古柏樹下見個面?他有話跟您說。”
難道是有了蕭容娘的消息?
姜憲頓時精神一振,坐起身來吩咐百結:“我下午有空。你去回了世子爺,下午就在那裡見面。然後給來送信的賞幾個銀錁子。”
百結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白愫瞅著姜憲直笑,拉長了聲音道:“保-寧-這-是-要-去-見-表-哥-啊!”
姜憲才不想惹她笑,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道:“你就別惦記著我表哥了,外祖母一心一意想讓王家做個閒散的富貴人家,像你我這種在宮里長大的,太惹眼,不適應王家。”
不然外祖母怎麼就沒有想到把她嫁給阿瓚表哥呢!
阿瓚表哥明明英俊又溫柔,體貼又真誠……
姜憲搖了搖頭,忙把這個念頭甩到了腦後,開始準備下午去見王瓚要穿的首飾和衣裳。
白愫看著她打扮,半晌才道:“保寧,我覺得曹宣不喜歡我。”
“那你還喜歡他嗎?”姜憲拿了件桃紅色四柿暗紋遍地金的褙子在身上比劃著。
白愫想到那張灼灼如錦霞臉,不由聲音低沉道:“喜歡……”
“那不就行了!”姜憲左手拿一條杭白娟挑線裙子,右手拿一條油綠色鑲繡粉色玉蘭花的八幅湘裙問她,“哪條好看?”
白愫隨手指了指白色的挑線裙子:“禦花園多是綠色的樹,不如穿白色。”
姜憲卻選了油綠色的八幅湘裙。
白愫氣得不得了,道:“你選好了還問我?”
“這不是沒事幹嗎?”姜憲不以為然地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找個琴師什麼的進宮來給我們教教彈琴,不然琵琶也好,還可以打著這名號聽聽小曲什麼的,每天抄佛經,抄得都煩死了。”
白愫眼睛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道:“你什麼時候……嗯……有這愛好?”
做垂簾聽政的皇太后的時候。
姜憲在心里道。
深宮寂寞,不找點事做,怎麼熬得下去?
她想想上輩子,真是不值得。
但等姜憲見到王瓚的時候,又高興起來。
王瓚給她悄悄地帶了兩塊姑嫂廟的玫瑰糕,怕人發現,揣在懷裡,拿出來的時候還熱著。
姜憲衝著他甜甜地笑,躲在海棠樹下吃糕點。
王瓚站在她面前擋著她,還不停地叮囑她:“你慢點吃,有人來了你就把米糕往我懷裡塞,說是我吃的就行了。你腸胃不好,只能吃一塊,剩下的那塊帶回去給掌珠吃。她總是照顧你,你有了好東西,你也記得給她嚐嚐,這樣的姐妹日子才能長久。”
姜憲聞言軟糯糯地笑,道:“阿瓚表哥,你也坐下來唄!不會有人過來的,我讓百結和情客站在外面呢!你這樣站著,我要仰著頭跟你說話,脖子好酸。”
王瓚四處看了看,發現還真沒有什麼人經過,就坐在了旁邊的大石頭上。
喜歡姑嫂廟的玫瑰糕,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後來最喜歡的是姑嫂廟裡的白雲糕,用米粉做的,只加了霜糖,只有淡淡的甜味,不像玫瑰糕,揉了玫瑰花瓣和漿糖進去,色澤艷麗,滋味甜膩。
姜憲把沒有吃完的玫瑰糕包了起來,道:“阿瓚表哥,你找到蕭容娘了?”
王瓚點頭,目光卻落在了姜憲手裡的半塊玫瑰糕上,道:“不好吃嗎?”
姜憲急急地道:“不是,我帶回去和白愫一塊吃。那蕭容娘如今在哪里當值?她……現在是個什麼模樣?”
王瓚不疑有它,笑道:“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又瘦又小,在浣衣局當差,聽那邊的小太監說,人很老實本份,叫往東不敢往西,叫往西不敢往東,幾個管事的嬤嬤都挺喜歡她的……”
“你沒有找錯人吧?”姜憲愕然。
蕭容娘的確瘦瘦小小的,可在最低等的浣衣局當值,而且還在趙璽應該已經出了懷的時候……這不可能啊!
“應該沒有找錯。”王瓚不解地道,“我查過了,整個紫禁城五千四百六十六名宮女,一千八百九十四名女官,叫蕭容娘的有三個,一個三十歲,在珍寶閣當差,是個四品女官;一個四十四歲,在內織染局當差,另一個就是我剛才說的蕭容娘了,只有她的年紀和你說的相當……”
姜憲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蜘蛛網裡了,明明看到蟲子,卻越掙扎陷得越深,越看不到那個蟲子在哪裡,更不要說捕獲它了。
“阿瓚表哥,你幫我安排安排,我要去見見這個蕭容娘。”她當機立斷地道。
前世,她不知道多少次在趙璽住的養心殿裡見到蕭容娘。
她就是模樣和那時相差甚遠,姜憲覺得自己也能把她認出來。
王瓚擔憂起來,道:“你到底找這個蕭容娘做什麼?你去浣衣局,就算是瞞過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怎麼瞞得過宮裡的人?”
姜憲不怕宮裡的人知道。
她怕趙翌知道。
前世,不管是曹太后還是太皇太后,闔宮這麼多人都沒有發現蕭容娘和趙璽,可見趙翌把她們保護得有多好了。
她懷疑浣衣局裡的那個蕭容娘根本就不是趙璽的生母,趙璽生母被趙翌養在了外面。
不見上一面,她難以安心,也沒有辦法繼續查下去。
姜憲緊緊地咬著唇。
王瓚嘆氣,妥協道:“那好吧!這件事我去安排。”
姜憲頷首。
有人笑聲爽朗地朝著他們打招呼:“嘉南郡主,恩親伯世子,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們倆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九章 花園
姜憲和王瓚循聲望去。
就看見張明晃晃比夏日陽光還要燦爛的笑臉。
這是誰啊?
王瓚滿臉茫然。
姜憲卻差點就跳起來。
居然是李謙那廝!
他怎麼在這裡?
姜憲困惑地望著李謙。
李謙卻望著她咧了嘴笑,笑容更燦爛了。
姜憲強忍著才沒有別過臉去。
李謙已經厚臉皮和王瓚套起近乎來:“恩親伯世子爺不認得我了吧?上次安國公世子爺在瓊花樓請客,席畢從瓊花樓出來,在門口遇到了世子爺和西山大營的幾位同僚,曾經給世子爺請過安……”
王瓚恍然大悟,道:“你是福建總兵李長青之子,在宮裡做侍衛,叫李……李……”
李謙忙接音道:“我叫李謙,字宗權。”
“我記起來了,”王瓚笑道,神色間還有幾分因為之前沒認出李謙的不自在,“剛才看著你就覺得面熟,那天人多又混亂,我一時沒有想起來。 ”說完,他流露出些許狐疑,道,“我記得你應該是在坤寧宮當差吧?怎麼……”
李謙的眼神就落在了姜憲拿了半塊玫瑰糕的手上,徐徐地道:“承恩公說,郡主想吃紅豆餅……”
姜憲和王瓚這才發現李謙手裡提了兩盒點心。
王瓚笑著伸出了手,道:“是曹宣讓你送來的嗎?多謝了!我表妹身子軟弱,這紅豆餅能不能吃得請了御醫院的御醫看過了才知道。我先幫她拎回去。”
李謙目光幽幽地閃了閃。
看姜憲的樣子就知道她身子骨不好。曹宣隨手在街邊上買了兩盒點心就讓他送進宮來給白愫,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聽說宮裡喝的水都是專門從玉泉山里運進來的。
嘉南郡主從小在宮里長大,這腸胃只怕早就養得嬌弱得不成了。
要是這點心做得太粗糙,嘉南郡主吃了不舒服……瞧她那副病怏怏的樣子,只怕是要遭大罪了。
他走到半路上又折了回去,試了七八家鋪子,沒一家覺得好吃的,想著父親為了讓他結交京城的貴人,還特意讓他帶了五、六個廚子,從魯菜到粵菜,就沒有拿不出手的。他乾脆回家讓家裡那個擅長做粵菜的師做了兩盒紅豆餅,豆沙細膩,又不太甜,他嚐過覺得好,這才拿進宮來。
不曾想進宮就看見了嘉南郡主和一男子親親熱熱地並肩坐在古柏樹下說著話,那甜甜的笑容看上去真誠、自然又毫無保留,哪有一點和別人說話時清冷矜貴和傲然。
李謙立刻意識到姜憲很喜歡眼前的這個男子!
他悄悄地往古柏樹去,睜大了眼睛仔細地打量。
然後發現那男子是親恩伯府的世子王瓚。
他暗暗鬆了口氣。
莫名就想起嘉南郡主的婚事來。
據說皇上和嘉南郡主從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惜嘉南郡主家勢太顯赫了,曹太后又一直不願意還政於皇上,根本不可能讓皇上娶嘉南郡主。
不然曹太后也不會給曹宣機會讓他自由出入內宮了——曹太后還需要鎮國公府的支持,不能逼著嘉南郡主嫁給曹宣,就只好讓曹宣想辦法引誘嘉南郡主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家受召進京的緣由了。
曹太后想抬舉他父親,讓他父親漸漸地能和鎮國公姜鎮元分庭抗禮。
皇上再喜歡嘉南郡主也沒有用。
可就算是這樣,京城中略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曹太后不可能讓皇上娶嘉南郡主,那嘉南郡主也是皇上喜歡的人,求娶嘉南郡主,那就是和皇上搶女人。皇上現在不能計較,十年以後,二十年以難道也不計較?
而親恩伯王廷軟弱無能,從現在親恩伯府的行事來看,太皇太后恐怕是想讓親恩伯府做個富貴散人,那王瓚就算是喜歡嘉南郡主,太皇太后也不可能讓自己的侄孫娶了自己外孫女——這要是皇上哪天想起來要清算這件事,她的兩個至親的日子都不好過!
何況還有個曹宣在旁邊虎視眈眈。
誰也不願意拿著家族的前程去賭這個勝負!
這樣想來,那嘉南郡主也很可憐。
看著尊貴無比,實際上也就是只養在籠子裡的小貓。
還是只虛張聲勢的小貓。
這些念頭在李謙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他已毫不猶豫地把點心遞給了王瓚,笑道:“那就有勞親恩伯世子了!”
王瓚笑著點頭,示意姜憲離開這裡。
姜憲會意,神色溫婉地站在一旁裝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聽王瓚和李謙寒暄完了之後,頭也不回地隨著王瓚往慈寧宮去。
出禦花園的時候,王瓚悄悄回頭,見李謙還滿臉笑容地站在那裡註視著他們離開,蹙了蹙眉頭,低聲對姜憲道:“別理這個李謙,他在坤寧宮當差。李長青雖然是土匪,禦下和打仗卻很有一套,山西巡撫陳同鶴、五軍都督府曾勤,兵部李瑤,都敗於李長青之手,我爹還以為朝廷會派你伯父前去圍剿,誰知道吳宴道接任陳同鶴做了山西巡撫之後,李長青卻莫名其妙地被他招了安,讓吳宴道做了兵部侍郎,還被吹噓成了當朝第一將軍……”
把個曾勤活生生給氣死了。
姜憲忍不住道:“結果太后娘娘還真以為那吳宴道行軍布陣有多厲害,把我伯父從大同召回來,讓他去打韃子……”
然後被韃子長驅直入,連攻三城,差點就打進了京城。
曹太后只好親自去鎮國公府請姜鎮元出馬,把山西大營的虎符交給了姜鎮元。
吳宴道被滿門抄斬。
王瓚看著無奈地笑,溫聲道:“你別不把這件事當回事。要不是吳宴道狂妄自大要和姜世伯一較高下,非要去領兵抗韃,吳宴道未必會落得如此下場……如今朝廷,畢竟是酒囊飯袋的多……靠一兩個忠臣,畢竟獨木難支……”
姜憲默然。
她是做過攝政的太后的,比王瓚的感觸更深。
這個朝廷,真的沒救了嗎?
如果這是天命,她們又將何去何從?
王瓚和姜憲在慈寧宮門口道別:“你私下里什麼也別做,等我的消息,我最多這兩天就帶你去見那個蕭容娘。”
姜憲收拾起茫然的心情,道:“你不進去給太皇太后問個安嗎?”
“不去了。”王瓚笑道,“免得她老人家問起來我為什麼進宮來,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好。下次再來拜見太皇太后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十章 李家
姜憲想想,覺得王瓚的話很有道理,她點頭和王瓚道別,在慈寧宮門前和王瓚分了手。
李謙的身影從慈寧宮門前的古柏樹後探了出來。
嘉南郡主竟然私下里約見王瓚。
難道她真正喜歡的人是王瓚?
如果是這樣,這就有趣了!
李謙不由地仔細回憶起剛才姜憲和王瓚在御花園見面時的情景。
兩人一開始還有說有笑的,後面神色就慢慢變得嚴肅起來,嘉南郡主看見他,目光甚至帶著隱隱的防備……或者,是嘉南郡主遇到了什麼麻煩?
而且這麻煩還不能告訴太皇太后、鎮國公,甚至不能讓別人知道。
她在內宮幾乎是幾人之下,眾人之上,有什麼麻煩連她也深深地忌憚,擺不平呢?
李謙看了看姜憲身影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王瓚遠去的方向,悄然地離開慈寧宮,回了李家臨時落腳的帽子胡同。
王懷寅迎了上來。
他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中等身材,相貌平凡,衣飾樸素,屬於那種丟在人群中就找不到了的人。他是李長青的軍師伏玉的親傳大弟子,這次出來,李長青把王懷寅安排在了李謙身邊,讓他協助李謙。
李謙把手中的馬鞭丟給了隨身的小廝冰河,一面大步地朝里走,一面問王懷寅:“我爹在家嗎?”
他手長腳長的,王懷演要疾步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大人去了嚴閣老家,還沒有回來。”
嚴閣老名嚴華年,是當朝首輔,錢塘人,官宦世家。和所有讀書人一樣,他不太瞧得上李長青,李長青進京給曹太后拜壽,幾次想拜見嚴華年,嚴華年都委婉地拒絕了。
李謙聞言不免腳步一頓,道:“嚴閣老怎麼願意見我爹了?”
王懷寅低聲道:“據說是曹太后的意思,讓嚴閣老問問大人福建抗倭的事。”
李謙點了點頭,覺得曹太后行事未免有點太過於急迫,未必是件好事。
他進了自己住的西跨院,小廝打了水進來。
李謙淨面更衣,和王懷寅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
“您見到白小姐了嗎?”畢竟是年輕人,王懷寅笑著問李謙,目光中帶著幾分好奇。
“沒有。”李謙回答的干淨利落,“你和我爹還是少打白家小姐的主意了。我是不會娶京城高門大戶家的姑娘為妻的。你有時間關心我見沒有見到白小姐,還不如想想下次曹太后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用什麼方法搪塞過去好了。”
王懷寅見他又提起這件事來,不由皺了眉,只好再次道:“曹太后這次讓李家進京給她祝壽,老師和大人思來想去,覺得多半是要重用李家。至於想讓李家守邊還是留在京中,我們和內閣的大學士、六部的尚書們一點交情也沒有,根本沒辦法打探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和高門大戶的人家聯姻,在京里有個幫襯,這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甚至會憂關生死。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你怎麼又提起這件事來?是不是白小姐給你氣受了?”
“我沒要去見白小姐。”李謙有些不悅地打斷了王懷演的話,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是謀逆,也罪不及出嫁女。若是李家犯事,那些高門大戶為了家族的利益,怎麼會管個出嫁的女兒?反倒是我,嫡妻為李家的宗婦,她的娘家卻與李家為敵,她又有什麼臉面?做李家的宗婦?她又憑什麼讓李家的人尊敬?我的嫡子有了這樣的母親,被族人詬語,又怎麼堂堂正正地繼承李家的基業……懷演,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一旦李家沒有了規矩,離分崩離析也就不遠了。我決不會娶京城高門大戶人家的貴女為妻的。何況,利益是建立在平等的權勢與地位上的,想佔絕對的利益,就得有絕對武力,你們這樣,完全是將老虎關在籠子裡養。難道當初伏玉先生勸我爹招安的時候,已經決定為朝廷賣命,被那些屍位素裹的老傢伙擺佈了嗎?那我們為什麼要進京?”
王懷演心生不悅,正要說幾句,門口突然傳來幾聲“啪啪”的擊掌聲。
“說得好!”李長青豪邁地笑著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個叫柳籬的幕僚,“虎父無犬子,我家大郎如今真是長大了。”
“爹!”
“大人!”
李謙和王懷演不約而同地朝著李長青行禮,請李長青坐到了炕上,招了小廝送茶進來,然後李謙和王懷寅、柳籬坐在了下首的太師椅上。
李長青笑望著兒子,道:“不過,雖然你說得有理,可我覺得若是和北定侯府聯姻,還是很好的。”說完,他朝著兒子眨了眨眼睛,道:“據說北定侯府的大小姐長得非常的漂亮,又從小在宮里長大,知道規矩,見多識廣,你們若是成了親,生出來的孩子也一定非常漂亮,孩子們的禮儀也肯定無暇可擊……”
血緣是很奇妙的東西。
李長青濃眉大眼,紫金臉龐,高壯健碩,和李謙完全不同,可只要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沒有誰會認錯他們是兩父子的。特別是兩人笑得時候,都爽朗明亮,熱情而燦爛。所以李長青這樣的打趣兒子,若是換了別人,只會讓人覺得猥瑣,可由李長青說出來,卻給人種善意的調侃。
王懷寅和柳籬都笑了起來。
李謙知道父親這是下了決心要和北定侯府聯姻了。
他頓生不悅,但知道自己再和父親說下去,父親雖然不會真正生他的氣,卻會讓父親在下屬面前失了顏面,遂壓下心中的不快,轉移了話題,道:“父親去見嚴閣老,還順利嗎?”
李長青笑容全無,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坐上首輔的位置的,他就像曹太后的一條狗,曹太后往哪裡指,他就往哪裡哮……”
李謙知道,父親這是在嚴華年那裡受了氣。
他有點後悔提起這件事。
柳籬和王懷寅顯然也這樣想,王懷寅更是在聽完了李長青的抱怨之後,笑著問起李謙紅豆餅的事:“慈寧宮收下了嗎?”
李謙也不想讓父親氣憤下去,道:“在御花園的時候正巧遇到了嘉南郡主,就給了嘉南郡主。”
李長青一聽,精神大震,忙道:“你怎麼會遇到嘉南郡主?那嘉南郡主的為人怎樣?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柳籬和王懷寅聽著都支起了耳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一章 暗流
李長青一直想弄清楚皇上、皇太后、太皇太后、鎮國公鎮之間到底有哪些恩怨,是否能在共同的利益之下暫時結盟,這關係到李家站在朝廷上的立場——皇上最終還是要親政的,他們目前雖然要仰仗曹太后,可也不想變成曹太后手裡的一把劍,飛烏盡,良弓藏。
這原是他們來京城之前就定下來的事,父親打聽嘉南郡主,多半是想通過嘉南郡主窺視這幾家的關係。
李謙心裡明白,可被父親這樣大咧咧地問出來,還當著柳籬和王懷寅的面,他心里莫名地覺得有些不舒服。
“不過是偶爾在御花園遇到了,”李謙下意識地不想多說,道,“一群宮女嬤嬤內侍跟著,能說什麼?更談不上搭話了。”
李長青聞言也覺得自己太急切了些,嘆道:“我這是在嚴華年那裡受了氣,想著從哪裡扳回一局才好。”
李謙不願意談這些,道:“父親,過了這個月各地的壽禮就應該送進來了,我們的壽禮準備得怎樣了?再就是和白家的親事,我看還是放一放的好。雖說皇上親太皇太后,白家大小姐又是在慈寧宮長大的,可有些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別做了曹太后手裡的棋子才好——曹太后倒是可以隨時換人,於我們李家卻生死攸關。”
李長青何嘗不知?
他不禁嘆道:“我們家還是根基太淺了。”
李謙安慰父親:“這路總是一步步的走。”
李長青點頭,和王懷寅等人議起壽禮的事來。
李謙在旁邊聽著,有些心不在焉。
嘉南郡主到底找王瓚幹什麼呢?
送走了李長青等人,已是暮色四野,他靜靜地坐在無人的書房裡,沉默了良久,吩咐冰河:“你去叫了林雲來。”
林雲是他的長隨,練了一身好武藝,管著他身邊的三十來個護衛。
這些護衛全都效忠他個人。
冰河應聲而去。
※
慈寧宮裡。
姜憲把李謙帶來的紅豆餅隨手放在了臨窗大炕的炕几上,笑著調侃白愫:“咯,你要的紅豆餅!”
白愫訝然,道:“曹宣過來了?”
“不是曹宣。”姜憲道,“是李謙帶來的。曹宣讓李謙帶過來的。”
她心情有些煩躁。
前世她第一次見到李謙的時候是她垂簾聽政,做了太后,為了鞏固皇權,不管是遠在雲貴還是近在薊州的總兵都要求進京述職。
他那個時候是大同總兵。
第一次見她就敢大咧咧地朝著她看。
那個時候她就記住了他。
怎麼重生回來,這個人就開始隔三岔五地在自己面前晃呢?
姜憲抿了抿嘴。
要不是曹太后馬上就要被圍困了,她不想因為自己而橫生支節,早就收拾他了。
不過,李家要是真投靠了曹太后,不用自己動手,趙翌也會收拾他們吧?
她在心裡冷笑,拉了白愫說悄悄話:“你能不能想辦法給我大伯母送個信,我有要緊的事,最好這兩天能出宮一趟。”
太皇太后撫養她長大,對她愛若珍寶,姜家來接她出府,太皇太后雖然不會阻止,可心裡卻隱隱地害怕再失去這個外孫女。若是她回姜家之後歡天喜地地說起自己的大伯母房氏對自己如何的好,自己在姜家玩得如何高興,太皇太后就暗暗不喜,怕她更喜歡鎮國公府,怕呆在慈寧宮裡覺得規矩在,不自在,想回姜家去。
姜憲很小的時候就微妙地覺察到了外祖母的這種情緒。
之後她再回姜家,提起鎮國公府的人就變得淡淡的了,更不要說主動提出回鎮國公府去看看了——太皇太后知道了,會很傷心的。
白愫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聞言立刻緊張起來,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姜憲笑道,“我有些擔心太后娘娘會藉著壽誕的事向姜家發難。想回去提醒提醒我伯父。”
有些事,她並不准備告訴白愫。
白愫現在沒有能力幫她,甚至一不小心還把白愫拖下了水。
她希望白愫這輩子都平安喜樂,再也不要因為自己的緣故受任何的傷害。
就如同前世白愫曾經像姐姐那樣拼盡全力地庇護著她,她也會拼盡全力地庇護著白愫。
換她做姐姐。
白愫鬆了口氣,有些苦惱地道:“曹太后到底準備幹什麼?你都不知道,現在大家提起她來都噤若寒蟬,一會死這個,一會死那個的。你看看貴妃生的幾位皇子…… ”
姜憲重重地咳了幾聲,示意白愫不要再說了。
現在掌管宗人府的是她外祖父孝宗皇帝的胞弟,太皇太后的小叔子,也是先帝的叔父,趙翌的叔祖父,簡王趙政。他受幾代皇帝的尊寵,雖從不干涉朝政,手中的權限卻很大。當年曹太后就是得了他的青睞,最終能夠垂簾聽政的。
可最終也是因為得到了他的支持,趙翌才敢下決心圍困萬壽山的。
而且在做了這些事之後,他依舊隱居簡王府,只管著宗人府的那些事。
當年她不明白,以為簡王是看中了趙翌雄才大略,想拱趙翌上位。後來她自己攝政,好好地教養著趙璽,簡王每次見她都露出讚賞的目光,說她不愧是太皇太后教養出來的,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知道,簡王之所以幫趙翌,並不是因為趙翌有什麼能耐,而是不想讓曹太后再傷及趙氏的子孫,讓曹太后變成第二個呂雉而已。
可憐她還以為趙翌有治國的才能……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那時候腦子裡全是水。
白愫得了姜憲暗示,就和姜憲說起出宮的事來:“你寫封信,我讓柳信悄悄地帶給我母親,讓我母親轉交給鎮國公夫人。”
姜家來接姜憲回去,和姜憲自己主動要回去是兩回事,太皇太后不會攔著。
畢竟她年事已高,姜憲以後還是要靠鎮國公府的。
姜憲去寫了信,封了漆紅,交給了白愫。
白愫想了想,把炕几上的紅豆餅交給了柳眉,道:“若是有人問起,就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賞了我兩盒點心,我吃著好吃,母親大病初癒,請她也嚐嚐。”
柳眉拿著點心退了下去。
姜憲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真沒有想到,你還有這欺上不瞞下的手段。”
不然前世白愫也不會在宮裡混得如魚得水了。
自己是不是有些小瞧了她。
白愫不以為意,笑道:“是這兩盒紅豆餅來得太及時了。”
說完,兩人想到這紅豆餅的來歷,不約而同地都大笑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二章 隱湍
送信給北定侯夫人,然後由北定侯夫人轉交給鎮國公夫人,鎮國公夫人突然接到這樣的一封信,肯定驚恐難安,要去和鎮國公商量對策,等商量好了再遞帖子進宮,姜憲預計,最少也得三、五天的功夫。
她也不急,正好趁著這個功夫把她的家底清算清算。
前世,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後來做了太后,國庫入不敷出,當時的戶部尚書梅城每次來給她算賬的時候,她聽著都很困難,後來還是曹宣私底下告訴她怎麼算賬,她這才懂了一些。
想到這些,姜憲心中生悚,呆坐在了炕上。
如果事情順利,她今生也不用再嫁趙翌,她會在慈寧宮住到她出嫁或是太皇太后殯天。
前世,太皇太后是在她及笄禮過後第三天去世的。
太皇太后走的時候很平靜。
御醫院的御醫們說,太皇太后是老死的。
她雖然重生了,卻沒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太皇太后還是會如前世那樣活不過兩年了。
姜憲捂著面無聲地抽泣起來。
外祖母最擔心的就是她的婚事。
說,王瓚是男孩子,若是娶的妻子不合心意,還可以納個自己喜歡的妾室。她是姑娘家,若是嫁得不好,以後可怎麼辦?
所以她和趙翌成親之後,不管趙翌怎樣冷落她,她在外祖母面前卻是一點痕跡也不敢露的。
她那時候不知道外祖母沒幾天好活了,心裡還在想,這樣隱忍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是頭。還擔心在太皇太后面前露了破綻,會把外祖母給氣壞了——她和趙翌的婚事,還是太皇太后搓合的,她至今還記得兩人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外祖母那滿臉的歡喜之色。
說起來,外祖母走的時候不過六十三歲。雖說人活七十古來稀,可若是外祖母能多活幾年該有多好。
姜憲想著想著,就有些坐定不安起來。
她去了太皇太后的寢宮,膩在太皇太后身邊,要和太皇太后一起睡。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輕輕地撫著她柔順的頭髮,喊著“乖兒,已經是大姑娘了,以後嫁了人可怎麼辦”,吩咐著孟芳苓幫著姜憲拿套寢具過來。
姜憲發育的有些晚,前些日子才來的小日子。
她畢竟做過七年的攝政太后,並不羞澀談這些事情。可想到前世這個時候的自己應該還是個小姑娘家的心態,還是和外祖母膩歪了半天,才老老實實地依偎著太皇太后歇了。
或者是回到了小時候歇息的地方,姜憲睡得有些沉,醒來的時候室內已是大亮,太皇太后睡過的地方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
她有些驚訝,但被褥間暖烘烘的舒適卻讓她慵懶地不想起床。
姜憲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繭。
外面傳來太皇太妃的聲音:“……說是王德海慫恿著,把拜壽的壽堂定在了萬壽山的佛香閣,難道她還要扮成王母觀世音菩薩不成?她也太過份了?就不怕老天爺報應?”
“別管這些事了。”太皇太后不以為意地道,“反正那天我們不去,隨她怎麼折騰去吧!”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都是長輩,而且還是孀居之人,按理說,是不可能去給曹太后拜壽的,可曹太后現在在朝野內外一手遮天,太皇太后雖然不懼她,太皇太妃卻沒有太皇太后的底氣,但她向來以太皇太后馬首是瞻,太皇太后不去,她自然也不會去。
姜憲聽著,卻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從前太皇太后不會這麼不講情面的,縱然再不喜曹太后,也不會這樣直白地說出來。
可見所事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只等一個結果——如果曹太后能被拘禁,她的喜好已不足為懼;如果失敗,等待太皇太后等人的是無情的打壓,就算是求饒,曹太后也不可能放過她們。
姜憲在床上發了會呆,這才窸窸窣窣地起床。
守在旁邊的宮女立刻上前服侍。
百結悄聲走了進來,在姜憲耳邊低聲道:“郡主,世子打發了人過來,說在御花園後面等您。”
姜憲精神振作。
猜著可能是蕭容娘的事有了著落。
她匆匆地喝了口粥,在太皇太后面前撒了半天的嬌:“我想去找阿瓚表哥玩一會。”
太皇太后不准,道:“他在當值,你找去了算什麼?你這幾天懶懶散散的,一頁經書都沒有抄,今天下午給我好好地抄幾頁經書才是正經。”
姜憲嘟了嘴,在太皇太后身邊拱來拱去。
太皇太后沒有辦法,只好應了:“可不許到處亂走,找到了阿瓚,就和他一起來慈寧宮,在這裡用午膳。”
姜憲大喜,笑盈盈地走了。
王瓚獨自一人在御花園的降雪軒等她,穿了件六品太監衣飾,手裡提著個氈包。
姜憲乍看一眼沒認出來,認出來後嚇了一大跳。
王瓚則朝著她使眼色,讓她把身邊服侍的宮女遣了出去,把手中的氈包遞給了她,道:“這裡面有件小太監的衣飾,你等會讓百結幫你換了,我們扮成宮裡的內侍,悄悄地去浣衣局。”
這個點子好。
只是浣衣局在宮外,德勝門附近……
姜憲道:“外祖母讓我們回慈寧宮用午膳……”
“放心!”王瓚笑道,“我在神武門外安排了馬車。”
姜憲瞇了眼睛笑,叫了百結進來,換了衣服,讓百結帶著隨身的宮女等在這裡:“都不許出去,若是露了餡,就說我和世子爺玩去了,你們不知道我們在哪裡,明白了嗎?”
百結連連點頭,心裡卻擔憂不已,怕姜憲中午還不能回來,她們這些隨從要挨板子。
姜憲的心卻早已飛到了宮外,她跟著王瓚急步穿過順貞門,到了神武門。
王瓚拿出了令牌。
姜憲瞟了一眼。
居然是坤寧宮王德海的令牌。
她不由抿了嘴笑。
阿瓚真是太貼心了。
若是他們的事被太皇太后或是曹太后知道了責怪下來,王德海也要跟著喝一壺。
她心情大好。
神武門當值的侍衛見了王德海的令牌卻神色大變,低聲道著:“世子,您這是……”
顯然是認出了王瓚。
姜憲心中一驚。
誰知道王瓚卻像沒事人一樣,對著當值的那個侍衛眨了眨眼睛,笑道:“奉了王公公之命,出宮去辦點事。”
那侍衛滿臉糾結。
王瓚臉色一板,道:“怎麼?還要請王公公過來確認確認不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三章 端倪
那侍衛聞言心裡苦悶不已。
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管是王德海還是親恩伯世子爺王瓚他都惹不起啊!
早知道會遇到這種事,他就應該和別人換個班的。
他忙道著“不敢!不敢”,退到一旁,放了王瓚和姜憲出門。
王瓚領著姜憲直奔停在神武門對面垂柳之下的馬車,一面走還一面低聲對姜憲道:“宮裡的事通常都是欺上不瞞下,有時候瞞也不瞞不住,不如咄咄逼人地堵住這些人的嘴。”
“我明白。”姜憲答著,扶著王瓚的手踏著腳凳上了馬車。
她掌管六宮那會,太監宮女二十四衙門的人不知道貪了多少,別人三分銀子一束的繡花線到了她的手裡就變成了二兩銀子。她又能說什麼?查誰去?所以說,不聾不啞,不做阿翁。這朝野內外如同一個家似的,不知道有多少難唸的經。沒有當過家的不知道,像她這樣當過家,只怕沒誰願意再去受那苦。
馬車飛快地馳離了神武門,與一輛圍著秋香色錦帷的平頂馬車錯身而過。
平頂馬車很快停了下來,李謙撩著簾子探出頭來,望著遠去的朱漆寶藍色錦帷馬車“咦”了一聲,道:“那不是親恩伯家的馬車嗎?”
趕車的漢子看上去三十出頭,身材魁梧健壯,穿了件褐色短褐,濃眉厚唇,一副老實忠厚的模樣。
聽到李謙的話,他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如炬,精光四射,道:“是親恩伯家的馬車。”
李謙沉默了片刻,道:“衛屬,我記得親恩伯世子王瓚今天好像不當值……”
被稱做衛屬的男子想了想,道:“少主,親恩伯世子王瓚今天休息,明天下午才有輪值。”
李謙聽著皺了皺眉,道:“衛屬,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裡是京都,不能再喊我少主。要喊就喊公子。”
衛屬有些不服氣地輕“哼”了一聲,但還是順從地喊了聲“公子”。
李謙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閃了閃,吩咐衛屬:“跟上親恩伯家的馬車——我們也去看看吧!”
衛屬訝然,沉吟道:“公子,你午時要到坤寧宮。”
“沒事。”李謙笑道,“萬一時間不夠,我們提早回來就是了。”
衛屬十五歲的時候就跟著李謙,知道李謙是有大主意的人,不敢多說,勒了棗紅馬,轉過頭來跟上了王瓚的馬車。
王瓚的馬一路無阻地往德勝門去。
衛屬見給王瓚趕車的車夫手如蒲扇,青筋虯起,十分的精壯,知道不是等閒之輩,怕他發現被人跟蹤了,就揚鞭趕超了王瓚的馬車,走在了前面。
王瓚的馬車夫果然沒有懷疑,拐進了浣衣局所在的胡同里面。
走在前面的衛屬沒想到王瓚會突然拐彎,繞了一圈才重新進了浣衣局所在的胡同。不曾想那胡同不長,一條道通到底,王瓚的馬車就大咧咧地停在浣衣局的門口,他們連個隱蔽的地方都沒有,只好快馬通過了胡同,把馬車停放在了不遠處一家生意興隆的酒店門口,他進去叫了壺茶,李謙在馬車上換了件粗布衣衫,戴了頂氈帽,壓著帽桅遮著臉進了浣衣局胡同。
王瓚和姜憲已經下了馬車。
姜憲扮作了王瓚的隨從,手裡還裝模作樣地提著幾盒點心,和王瓚直接去了浣衣局大太監劉清明的住處。
劉清明趿著鞋,繫著衣帶疾奔而來:“王大人,您怎麼來了?看這天氣冷的,您怎麼就不提前派個人來跟我說一聲呢?我也好弄個火鍋子我們兄弟兩個喝兩盅小酒啊!”說完,大聲喝斥著身邊的小太監,“還不快去如意樓整桌酒席來!”
小太監亂跑。
王瓚裝模作樣地背手挺胸,一副倨傲的樣子,道:“劉大人不必客氣,我今天奉命而來,不好耽擱,改天再來打擾劉老哥,我來請劉老哥到如意樓喝酒吃羊肉鍋子!”
劉清明連聲應“是”,殷勤地問道:“王大人,王公公他老人家可好?太后娘娘要大壽了,他老人家很忙吧?我上次送去的鹿茸他老人家可喜歡?要不要我再想辦法弄點給他老人送過去?”
王瓚面色就有點發黑。
姜憲低著頭,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
聽這劉公公稱王瓚做“王大人”,她原先還以為劉清明認識王瓚。現在看來,王瓚不知道跟這劉公公說了些什麼,這位劉公公顯然是把王瓚誤認成了王德海的乾兒子或是乾孫子。
她瞥了王瓚一眼。
王瓚當沒有看見,對劉清明道:“東西我已經送給王公公了,他老人家很喜歡,說等忙過了這陣子大家出來一起喝喝茶。”
劉清明喜出望外,躬身將王瓚和姜憲請進廡房,吩咐身邊的小太監:“讓她們把上次拿來給她們織補的寶藍色孔雀金絲寶相紋的斗篷拿過來,王大人要帶回宮裡去。”
小太監應聲而去。
劉清明請王瓚喝茶。
姜憲已經知道王瓚以什麼藉口不動聲色地找到蕭容娘的了。
浣衣局負責漿洗內宮貴人的衣衫,因而有非常擅長織補的宮女,這些宮女的手藝甚至比針工局的繡娘更好。而孔雀金絲這樣的面料十分的名貴,是貢品。宮裡貴人身邊服侍的一不小心把衣裳弄破了,想悄悄地織補一番,不讓人看出破綻來,最好是悄悄拿到宮外的浣衣局來織補,手藝好不說,還可以避人眼目。
王瓚辦事真是細緻周到,讓人放心。
姜憲隔著鑲了玻璃的冰裂紋門窗朝外望去。
一個小太監帶著兩個低眉順眼的宮女捧著個茜紅色遍地金的包袱怯生生地走了過來。
那小太監不知道對那兩個宮女說了些什麼,兩個宮女齊齊抬頭。
姜憲頓時睜大了眼睛。
一個宮女三十出頭的樣子,黎黑瘦臉。另一個十五、六歲,容長臉,白皮膚,眼角下垂,又瘦又小,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不是蕭容娘還是誰?
可她那腰……束著綠色的宮絛,細細的,雙手就能合攏,怎麼可能有六個月的身孕!
姜憲傻了眼。
推開扇門就走了出去。
蕭容娘和另一個宮女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又惶恐地垂下了眼瞼。
姜憲剛想喊一聲“蕭容娘”,來確定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畢竟對她來說,蕭容娘已經死了四年。
她怕自己認錯了。
只是沒等她開口,帶兩個宮女進來的小太監已笑著對她道:“您是跟王大人一起過來吧?這兩個人就是奉命幫王大人織補那孔雀織金斗篷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四章 心亂
姜憲心中一凜,把到了嘴邊的名字咽了下去,不由暗自慶幸,還好這小太監多嘴說了句話,不然她就喊了“蕭容娘”的名字,暴露了自己和王瓚的來意。
不過,這宮女真的是蕭容娘嗎?
姜憲佯裝靦腆地朝著那小太監點頭示意,眼角余光卻一直盯在蕭容娘的臉上。
眉心的那顆痣,鬢角的那道小傷痕,和前世的蕭容娘一模一樣。
就算是雙胞胎,也不可能相似到如此的程度。
姜憲的目光順著她的肩膀而下,落在那纖細的腰肢上。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哪裡出了錯,半晌才回過神來。但她一回過神來就聽見劉清明對王瓚道:“針工局的裁剪刺繡肯定比我們強。可若是要論織補,我們浣衣局的認第二,天下就沒有敢說自己是第一的。就是乾清宮的方夫人,有什麼不方便的時候也會拿了東西到我們這裡織補,上次那個牡丹穿花的刻絲褙子,就是拿到我們這裡來織補的,一點也看不出來……”
乾清宮的方夫人?
趙翌的那個郛娘?
奉聖夫人方氏?
彷彿一記重錘捶在了姜憲的胸口,讓她臉色發白。
王瓚一直注意著姜憲的神色。
他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暗著急,偏生又不能明目張膽地安撫她,只好焦急地咳嗽了數聲。
姜憲沒什麼反應。
王瓚急得不得了,草草地應付了劉清明幾句,起身就要走:“……午膳之前得趕回去。宮裡還等著我們交差。”
劉清明忙起身送他們。
姜憲這才被驚動,強打起精神來,跟著王瓚出了門。
門外艷陽高照,一叢竹林從浣衣局的粉牆內探出頭來,青翠欲滴。
姜憲有片刻的恍然。
王瓚看著點頭哈腰恭送他們的劉清明,小聲地提點她:“快走,有什麼事回宮再說。”
姜憲點了點頭,由王瓚扶著上了馬車。
劉清明看著一愣。
王瓚已經回頭和他辭行。
劉清明立刻堆著笑和他辭別,目送王瓚的馬車離開,心裡卻忍不住嘀咕:不知道和王大人來的那個小太監是誰?王大人一個正六品的太監居然扶個無品階的小太監上馬車,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或者,那小太監不是內侍而是宮女?
洗衣局在宮外,和宮裡的消息脫節,有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說起來,有好也有壞。好是紛爭少,常有貴人光顧,幫著貴人做些私密的事,讓他多多少少有了些人脈。不好是被困在了這裡,升遷無望……
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轉身回了浣衣局。
李謙坐在馬車上,把車簾撩了道縫朝外望。
王瓚和嘉南郡主居然扮了太監悄悄出宮來了浣衣局。
內宮的宮女、女官、嬪妃甚至是犯官的家眷被沒籍發配的浣衣局。
難道他們是來探望誰的?
可這幾十年,沒有聽說哪位嬪妃或是犯官的家眷被沒籍發配浣衣局的啊!
李謙笑了笑,吩咐衛屬:“我們也快點趕回宮去。”
衛屬應聲,抖了抖韁繩。
馬車緩緩地朝著禁宮去。
李謙道:“等會你讓林雲來見我。”
衛屬謹聲應諾。
李謙跟著王瓚和姜憲的身後進了禁宮。
離午膳還有半個時辰。
李謙不由暗暗點頭。
掐著點回來的。
看來這個親恩伯世子爺並不是像京城裡的那些官宦之後所說的那樣碌碌無為!
而此時的王瓚已和姜憲回了禦花園。
他耐心地等姜憲換了衣飾,打扮好了這才把她拉到了一旁道:“你跟我說實話,那個蕭容娘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像掉進了冰窟窿似的,整個人煞白煞白的,是不是那個蕭容娘曾經得罪過你?不對,那蕭容娘進宮就在浣衣局裡,她怎麼有機會見到你……要不就是她家裡的人得罪了你……”
“沒有的事!”姜憲打斷了王瓚的猜測。
她從再世為人的喜悅中平靜下來的時候就決定了這輩子要和趙翌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至於兩人婚約,在別人看來她大伯父立了這麼大一份功勞,她和趙翌的婚事既是姜家的投名狀,也是趙翌對臣子、世家的恩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什麼變化的,她有了上一輩子的記憶,也沒信心讓家裡的人站在她這邊。
但這會兒,她卻迷茫得厲害。
蕭容娘還是那個蕭容娘,卻沒有懷孕。
那趙璽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以趙翌的性子,趙璽肯定是他的親生兒子。皇家子嗣,特別是皇帝的兒子,上玉牒是有一整套程序的,由宗人府和禮部管著。就算是趙翌,也不可能隨便一指,就把個孩子記在他名下的。
如果這個孩子的母親不能見人,在瞞著太皇太后,瞞著姜憲的情況下,這個孩子還有了皇宗玉牒,趙翌一個皇位還沒有坐穩的小皇帝,得費多大的功夫。而以她對趙翌的了解,趙翌向來不是個有耐性的人,有愛心的人,他這樣煞費苦心,對趙璽的母親得有多敬愛才可能做得到。
她想到了管理宗人府的簡王。
簡王是因為曹太后謀害皇家子嗣才會反對曹太后垂簾聽政的。
這件事,會不會也得到了簡王的支持?
但簡王應該明白才是。趙翌還沒有成親,就有了庶長子,這個庶長子會非常的麻煩,甚至會危及到大統繼承。遼王就是很典型的例子。簡王不應該這麼糊塗才是。
姜憲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自她重生,她沒有改變任何一件事,怎麼趙璽就成了身世不明的孩子?
前世的記憶怎麼就出了差錯?
這一世到底有沒有趙璽?
如果有趙璽這個人,他到底是誰生的?又怎麼會生下來?
如果沒有趙璽這個人,那曹太后還會被圍困在萬壽山嗎?趙翌還會親政嗎?她嫁給了趙翌,趙翌還會冷落她嗎?她重生之後的計劃還會順利地進行嗎?
姜憲想到了李謙。
前世兩個人明明沒有任何交集,這一世卻突然提前認識了。
或者,這只是黃粱一夢!
就算是黃粱一夢,誰又是真?誰又是假?她的努力是讓親人擺脫前世的命運?還是讓她的親人陷入更大的危機甚至是斷送了性命呢?
而她所依仗的,不過是前世經歷。
如果這些經歷是錯的呢?
姜憲陷入深深的恐懼中。
她突然發起燒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十五章 尋求
太皇太后見姜憲和王瓚出去玩了一會兒,回來突然發起燒來,嚇得魂飛魄散,一面急急讓人宣了御醫院的田醫正進宮,一面擰著王瓚耳朵訓斥他:“你到底帶著你表妹去哪裡玩了?她怎麼一副驚魂不定的模樣,被嚇成了這樣?”
王瓚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因為答應過姜憲,沒有辦法告訴太皇太后姜憲對一個浣衣局的小宮女感興趣,只好做低伏小地向太皇太后苦苦求饒: “我就和表妹在御花園裡逛了逛,哪裡也沒有去!”又想著蕭容娘的事來得蹊蹺,覺得姜憲肯定是有事瞞著他,而且這件事還挺大的,擔心著姜憲,急著問太皇太后,“田醫正怎麼說?表妹真的只是受了驚嚇嗎?”
太皇太后點頭,憂心忡忡地道:“這孩子,出生的時候道衍法師就跟我說,說這孩子命不好,三災五難的,非得遇上貴人,借別人貴氣才行,讓我精細地好生生地養著。我當時想,要說貴氣,這天下最貴氣的莫過於皇上,有皇上的帝王之氣在身邊,那是百邪不浸,鬼祟避之,所以才把保寧抱到了宮中撫養。她這十幾年來,雖說是大病小病不斷,可過了十歲,莫名其妙的精神就好了,身子骨也沒有從前那麼虛弱了。可見道衍法師說得還是有理的。”老人家說到這裡,面露遲疑之色,小聲地對王瓚道,“阿瓚,你回去跟你爹說一聲,讓他悄悄地幫我請了道衍法師進宮,我想再給你表妹算一卦……”
這道衍法師據說是天一道教的法師,在京城的白雲觀掛單,算命測字看病都很有一套。京中很多貴人都非常的信奉他。
但宮裡最禁這些神鬼之說的。
王瓚半晌不知道說什麼好。
太皇太后就道:“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了嗎?你只管去跟你爹說,就說這是我的意思。”說到這裡,她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叮囑王瓚,“算了,這件事你就不要告訴你爹了……你娘那裡也別說。誰都別說好了。等過了曹氏的生辰……這些日子大家都在忙這些事…… ”
她欲言又止。
王瓚以為姑祖母還沒有拿定主意,也怕到時候父親真的把道衍帶進宮來開壇做法什麼的,藉口要去探望姜憲的病,一溜煙地跑了。
姜憲用了藥,人雖然怏怏的,但到底不燒了,坐在床上喝著兌了點鹽的溫水,由白愫陪著,隔著簾子和王瓚說著話,百結進來告訴她,鎮國公夫人房氏遞了折子進來,說是給姜律相了門親事,想請姜憲回府去看看,還說“嘉南是做姑子的人,新媳婦得嘉南也看得上眼才成”,一定要姜憲過過目才行。
白愫想笑。
她沒有想到鎮國公夫人想了個這樣的藉口。
王瓚聞言則有些表情怪異,道:“不會吧?阿律哥娶媳婦也得你同意……你又不住在鎮國公府,幹嘛要干涉阿律的事啊?”
姜憲在心裡唏噓。
前世,她做了皇后大堂兄才訂親,娶的是他自己看中的,京中一位名不見經傳的老翰林吳輔成的獨生女兒吳兆。而她這位堂嫂雖然是翰林家的小姐,卻只有七、八分姿色,略通文墨,主持中饋卻是一把好手,自吳兆嫁到姜家,姜家的庶務交到吳兆手裡家財就翻了一番,不僅如此,吳兆還善生養。和大堂兄成親七年,就生了四個兒子,姜憲被毒殺的時候,吳兆正懷著第五個孩子。就因為這,她的大伯母不知道有多喜歡這個兒媳婦,鎮國公府什麼事都由吳兆做主。
姜憲十分稀罕自己的幾個侄兒。或許是“皇帝愛長子,百姓愛麼兒”的緣故,吳兆的長子被姜鎮元抱在身邊撫養,姜憲就把他們生的次子姜梅抱在自己身邊撫養。因為這個,曹宣總是戲稱姜梅為“小國舅”。姜憲還準備等姜梅大一些了給趙璽做陪讀。現在看來,還好她被毒殺了,不然以趙璽的性子,說不定會害了姜梅。
想到這裡,姜憲一陣揪心。
她死了,大堂兄不會放過趙璽的。
弒君可是十罪之首。
就算是以後姜家謀逆做了皇帝,史書也會留罵名。
何況還有李謙那廝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姜家要想做皇帝,只怕也不容易……但姜家不反,出了她這個垂簾聽政的太后,到誰的麾下日子也都不好過。
那幾個孩子可怎麼辦?
姜憲臉色又開始發白。
王瓚不明所以,悄聲道:“你不想回鎮國公府嗎?”
“不是。”姜憲急急地否認,又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原來以為大伯父行事一定能成,一心想盡快見到伯父,和伯父說說曹太后的事。可如今,她見到了蕭容娘之後,開始懷疑自己,拿不定主意,怕見到伯父了。
王瓚和白愫滿臉困惑。
姜憲只好道:“你們看我這個樣子,太皇太后能答應我出宮嗎?只有等我好些了再說了。”
王瓚和白愫這才打消顧慮。
太皇太后也是這個意思,並派了劉小滿去鎮國公府回話,說:“保寧這些日子有些不舒服,過些日子她好了,正好讓她回去多住幾日,散散心。總拘在宮裡,再好吃的東西也會吃厭,再美的景緻也看著沒有意思了。”
鎮國公府自然不敢來催,諾諾應了。
李謙得了消息卻支著肘和他自己的幕僚謝元希道:“去了趟浣衣局就病了?還拿了件孔雀織金的斗篷去補……據說嘉南郡主小的時候,能爬龍案上拿了玉璽隨便亂蓋,先帝和太皇太后看了還誇她聰明。她還怕毀了件孔雀織金的斗篷不成?可若是她是想結交浣衣局的大太監,那就更說不過去了……若是王瓚出了事,她也不應該打扮成個無品階的小太監才是?除了劉清明,那天她只見了兩個宮女,一個叫陳繡姑,一個叫蕭容娘。蕭容娘是陳繡姑的徒弟,這兩人還為皇上的乳母方氏縫補過衣裳……這裡面有什麼關聯呢?”
他輕輕地敲著炕桌:“讓一個郡主悄悄出宮,本來就是件不簡單的事。我們得想辦法找出這其中的聯繫才行!”
謝元希猶豫道:“這件事怎麼看都與皇上有關……”
他是個和王懷寅差不多年紀的男子,面白無須,目光清亮,文質彬彬,讓人見了很容易就心生好感。
他原是福州一讀書人,倭寇上岸殺掠,全族被誅,他一氣之下棄筆投戎,毛遂自茬去了靖海侯府,誰知道靖海侯人才濟濟,根本用不上他,反而被因不想王懷寅總拿著伏玉先生做令箭管束他的李謙看中,幾番深談,他就跟在了李謙身後做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六章 做夢
李謙覺得謝元希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但他兜兜轉轉想不透這其中有什麼聯繫,索性道:“那就讓雲林跟著王瓚,雁過留痕,這事情開始了,就總會留下破綻,只看這人能不能識破罷了。”
雲林是李謙的貼身侍衛,武當派的俗家弟子,輕功十分了得。
謝元希聞言笑道:“要不要派人跟著劉清明?”
“不用。”李謙笑道,“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王瓚就不會穿著個太監的服飾去浣衣局了。這件事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只是不知道嘉南郡主與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謝元希道:“那大人那裡?”
“暫且搪塞些日子。”李謙道,“我爹受伏玉先生的影響太深,我覺得這並不是件好事。到京城來固然有到京城來的好處,可我李家土匪出身,就是漂白三代人,也做不了那高門大戶。與其和那些世家子弟一爭長短,不如鎮守邊關,以軍功立世。”
在這一點上謝元希和李謙的看法是一致的。
他不由鬆了口氣。
李謙和父親李長青的感情非常好。他很怕李謙完全聽從李長青的安排。
現在看來,李謙這個人看著隨和又好說話,卻有自己的主見。
李謙是知道謝元希擔心什麼的,頗有些安撫他地笑道:“我爹不過是這幾年被困在福建,心裡有些著急而已。到底該怎麼做,他心裡有數。何況還有我在一旁協助,李家無論如何也不會留在京里發展的。”
謝元希頷首微笑,想到第一次見到李謙,李謙正和靖海侯世子趙嘯席地坐在大槐樹下笑嘻嘻地喝酒,看著伶人雜耍,他以為李謙只是個性格開朗,胸無城府的富家公子,慢慢接觸多了,特別是李謙想讓自己跟著他做事,做他的私人幕僚時所跟他說的那些話,又細觀他這些年躲在李長青身後低調地影響著李長青的決定,就知道李謙是個可以跟隨的人。
“那我就去安排了。”謝元希和李謙細細地商量起之後要辦的事來。
而姜憲在鎮國公府的人走後,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又開始做夢。
夢裡,她還是太后,坐在慈寧宮東暖閣臨窗的大炕上批著奏摺。靖海侯趙嘯要求朝廷撥白銀四百萬兩,在泉州建一所水軍。還說,若是朝廷現在國庫空虛,他可以想辦法自湊二百萬兩,求她撥款二百萬兩,還可以分批下撥。
說到底,是讓她同意他在泉州建水軍。
她那時已經做了幾年的太后,不會像剛開始的時候火氣那麼大了。雖然沒有發脾氣,但心裡還是很不高興。
情客捧著個編織精巧的竹籃子進來了,或者是看著她不高興,就有些故作高興的樣子,滿面笑容地道:“娘娘,涼州那邊送了甜瓜過來。”
她把李謙打發去了涼州。宮裡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歡李謙,就以涼州來代表李謙。但她又很喜歡吃涼州產的甜瓜,涼州那邊就一年四季的往宮裡進貢甜瓜。她那時候不知道甜瓜是夏天收穫,看著李謙四季不斷派人進貢,又聽說西域一年四季酷熱似火,還有山被稱為“火焰山”,以為涼州靠近西域的地方一年四季都產甜瓜……
她也不客氣,連著吃了兩三碗,直到嘴裡發甜,這才住手,問情客:“這次進宮來送東西的又是誰?”
李謙每次給她送東西,總要讓送東西的人進來給她磕頭請安,不然就跪在那裡不走。
她總覺得李謙是要以這種形勢告訴別人,她對他另眼相看,以達到他震懾群臣的目的,有段時間非常的反感。後來發現遼王和靖海侯都因此而老實了不少,就只好蒙著心裝不知道,隨他去了。
情客笑著跟她說,是高妙容。
高妙容是李長青的義女,和李謙兄妹相稱,因為這個,她還封了高妙容一個鄉君。
她讓高妙容進來。
高妙容給她磕過頭後,從貼身衣袋裡拿了封信給她,說是李謙給她的。
她氣得臉都紅了,打發了高妙容看信。
李謙卻在信裡說,如果趙嘯想建水軍,就讓他建,建成了,把浙江布政司施家良派去做水軍巡撫就是了。朝廷既可以節省二百萬兩白銀,還可以多了一支水軍,何樂而不為?
她就更氣了。
施家良的父親曾任番禺知府,因被倭寇破城而殉職。
朝廷裡一直在傳,當年番禺被破城,是因為靖海侯和施家良的父親有私怨,沒有及時援兵所致。
她看奏摺的時候就在想,能不能讓施家良去。
誰知道她還沒有做決定,李謙倒幫她做決定了。
讓她有心覺得他是忠臣都沒辦法。
李謙的狼子野心真是躍然紙上。
她就發起脾氣來。
曹宣來了。
也讓她派了施家良去做水軍撫巡。
她偏不派施家良去。
拖了幾天,滿朝望去,沒有一個更合適的,她又不能拿國家大事當兒戲,只好被迫讓施家良去了福建。
然後姜憲就突然醒了。
她滿身是汗。
叫了情客來幫她擦拭。
心裡卻忍不住想:這夢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怎麼又夢了李謙……不,是夢到了從前的事。
姜憲轉過頭去朝窗外看。
夕陽西下,半邊的天空都鋪著晚霞,燦爛若錦,泛著熠熠光華。
她心中一動。
彷若醍醐灌頂。
如果趙璽根本不是蕭容娘生的,如果宋嫻儀與這件事有關係,如果未來的奉聖夫人方氏也從中出了些力……
天下就沒有完美無暇的東西。
而且越是完美無暇,背後隱藏的東西就越深重。
姜憲轉過身去,高聲喊著了情客,道:“你去幫我請了曹大人進宮……”話沒有說完,又咽了下去。
她失言了。
這個時候,她還不是當朝的太后,曹宣也不是她的肱臣,兩人也沒有共事的默契。
那這件事交給誰去做好呢?
當然是大堂兄姜律。
可姜律這個時候在天津衛,而且應該是秘密前往,她幫著他隱瞞還來不及,怎麼能讓別人注意到他!
王瓚當然也可以。
可王瓚若是知道了,就會被捲入這件事裡去,不管曹太后是否會倒台,都會得罪趙翌。而得罪了趙翌的人,以後的日子通常都不會好過。
除非是,趙翌做不成皇帝!
姜憲的心怦怦亂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七章 人選
可這念頭也不過從姜憲腦子裡一閃而過。
不管是謀逆還是弒君,都沒有一個好下場。何況如今遼王和靖海侯都成了氣候,一旦趙翌出事,他們就有藉口“清君側”,姜家和王家以下犯上,失了人心,又沒有李謙牽制兩人,姜家和王家只有被誅殺的下場。
她重生一回可不是為了給姜家和王家去惹滅門之災的。
但她找誰去查奉聖夫人呢?
方氏的手段她可是領教過的——她做皇后的那會兒,母儀天下,掌管六宮鳳印,身後還有鎮國公和親恩伯支持都沒能找到方氏的錯處,奈何不了她。
她這個時候只是個郡主,沒有做皇后時的一呼百應,可方氏卻未必沒有修煉成那時候的手段謀略,一直以來,她都自持身份,小瞧了方氏,如今她不敢驚動旁人卻又要把方氏拉下馬,這個幫手就得仔細了又仔細,斟酌了又斟酌,不然等到曹太后被圍困,趙翌掌權,方氏就會如困鳥脫籠,藉著趙翌的東風一飛沖天,除非她做了皇后,不然大家就等著跪在方氏面前看方氏的眼色行事吧!
到時候大家的處境還不如曹太后掌權的時候——曹太后至少想做武則天,想做名留青史的女帝,行事還算有章可循。那方氏卻是個連字都不識幾個的鄉下婦孺,一朝得志,就輕狂起來,驕淫奢侈、任人唯親都是小事,最後居然開始干預朝政,賣爵鬻官,逆我者亡,順我者昌,謀害忠臣,真把自己當成了趙翌她娘……
想到這些,姜憲就恨得暗自咬牙。
無論如何也得在曹太后出事之前除了方氏。
最好是名正言順地除了方氏。
讓趙翌看看他所喜愛、信任的方氏是個什麼東西!
姜憲在屋子裡來回踱起步來。
找誰好呢?
找誰好呢?
一想到她不會做皇后,方氏卻有可能繼續做她的奉聖夫人,姜憲連午膳都吃不下去了。
白愫很是擔心,悄悄地對她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若不想告訴我,就指派我去給你幹些事好了。我不問你。”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白愫都站在她這一邊。
她就更不能把白愫,把白家拖下水了。
姜憲眼睛有些濕潤,強忍著淚意抱了抱白愫,啞聲道:“我還沒有想好。想好了再讓你幫忙。”
白愫知道她平時看著隨意,若是做了決定的事卻是一定要做到的,遂不催她,回抱了她一會,叮嚀她:“那你要記住了,我們是好姐妹,有什麼事要福禍共擔才是。”
姜憲連連點頭。
情客進來道:“郡主,皇上和承恩公過來了。”
姜憲皺眉,道:“他們過來幹什麼?”
她現在最討厭的人是趙翌,不想應酬他。
情客道:“皇上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承恩公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過來給您送福餅的,說是靖海侯讓人快馬加鞭送進京來的。”
福建的福餅,就是柿餅,因品相好,又甜,曹太后非常喜歡,靖海侯每到這個季節就派人送過來,成了貢品。
姜憲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她做太后那會,靖海侯可沒有這麼殷勤,可見從來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姜憲道:“你說我午覺還沒有醒……”眼角的余光卻瞟見了白愫略帶幾分嚮往的眼。
她在心裡嘆氣,改變了主意:“那就讓百結他們給我梳洗一番,去給皇上請個安。”
情客笑著應“是”。
白愫猶豫道:“保寧,你要是不想出去,我們就在屋裡練字好了……”
姜憲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安撫她道:“就算我們不去給皇上請安,以他的性子,也會找藉口把我們叫去東暖閣的,與其讓他把我叫去,背著太皇太后的時候又喋喋不休地抱怨,我們還不如主動去見他。瞧這陣勢,他過來也只能陪著太皇太后打牌。太皇太妃也在,加上你,有四個人了,我也可以在一旁看著。”
白愫有些奇怪,道:“你今天不打牌嗎?”
姜憲貴為郡主,讀書寫字也好,女紅刺繡也好,太皇太后顧忌著她的身子骨,又想著這些事是個下人就能幫著幹,姜憲又不用仗著這個嫁人,因此都學得馬馬虎虎的,倒因為常常陪著太皇太后打牌消磨日子,她不僅擅長打牌,打得好,而且還很喜歡打牌。
全然一副后宮嬪妃的消遣作派。
這讓她出宮之後很不習慣。
她又被太皇太后慣壞了,看上去隨和,骨子裡卻很是驕傲,不願意將就別人,這也是為什麼她後來願意嫁到宮裡來的原因之一。
姜憲不答她的話,笑道:“我怎麼忘了還有個承恩公!你想讓我上場打牌,讓你有機會和承恩公說話也行,等你嫁了承恩公,把次女給我做乾女兒,我就去打牌……”
白愫羞得面如朝霞,伸了手就去擰她面頰:“你這促狹鬼,這是跟誰學的?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你小心被太皇太后聽見了,罰你去抄經書。”
姜憲哈哈地笑,側身躲過白愫的手,一溜煙地出了宴息室。
白愫直踩腳。
姜憲卻在心裡嘆道:好姐姐,我都親眼看人怎樣生產過了,還在乎這些葷話?做了太后,特別是攝政的太后,就沒有誰會把你當女人看待了。
她有些悵然。
等著白愫換了衣裳,和她一起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拉著趙翌的手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說著家常,曹宣恭敬地立在趙翌的下首。
聽到動靜,曹宣忙道:“嘉南郡主和清蕙鄉君過來了。”
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顯然趙翌沒有給他好臉色看。
姜憲和白愫忙上前給太皇太后和趙翌行了禮。
趙翌站了起來,高聲吩咐劉小滿端了繡墩進來,滿臉是笑地問姜憲:“聽說你又病了?怎麼不打發人去告訴我?我這幾天忙著給母后祝壽的事,都沒有顧得上你這邊。”
劉小滿躬身指使著小內侍端了繡墩過來,孟芳苓領著宮女上茶點。
姜憲和白愫坐了下來,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我哪年不生幾場病,都習慣了,就沒有向皇上述苦”,然後轉移了話題,問趙翌:“皇上怎麼有空過來?”
趙翌親暱地道:“想著有些日子沒有過來給皇祖母請安了,就過來了唄!”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
沒有人理睬曹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八章 碰見
曹宣低眉順眼地在那里站著。
白愫看著心疼,尋了個太皇太后和趙翌都沒有說話的空檔問曹宣:“承恩公,聽說您帶了福餅過來?我記得往年過了十月福餅才到,今年怎麼到得這麼早?”
曹宣看了白愫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感激。
他也不想到這裡來受氣啊!
可架不住曹太后那刀鋒般的眼神啊!
“說是因為太后娘娘今年大壽,所以靖海侯提早讓人送了福餅、大紅炮等貢品進京。”曹宣溫和地答道。
太皇太后聽他這麼說,關心起今年的貢品來:“大紅袍這個時候就能採了嗎?送了多少進京?這些不是官府的事嗎?怎麼是靖海侯送過來的?”
姜憲的伯父姜鎮元很喜歡喝大紅袍,但大紅袍是貢品,太皇太后每年都會賞幾斤大紅袍給姜鎮元。
曹宣走到太皇太后面前,細細地解釋道:“據說是今年的天氣好,大紅袍比往年都長得好,採得早,正巧要給太后娘娘祝壽,就連著壽禮、福餅這些一起送進了京。原本這送貢品是官府的事,這不是浙江福建不太平嗎?福建布政司就求到了靖海侯那裡……”
他正說著話,趙翌突然起身走到了姜憲面前,在她耳邊低聲道:“保寧,他是想到你面前獻殷勤吧?你放心,我到時候一定殺了他,給你報仇。”
姜憲嚇了一大跳。
不僅是因為趙翌突然湊上前來,還因為趙翌說話的語氣裡隱隱暗藏著的恨意和殺氣。
趙翌,在這個時候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他的所有物了嗎?
姜憲覺得噁心。
前世,趙翌只是討厭曹宣,可沒有這樣記恨他。
曹宣,因為自己的搭理,比前世的處境更艱難了。
她透了口氣,把卡在胸肺之間的那股濁氣吐了出來,尋思著要不要幫曹宣說兩句話,趙翌卻像突然湊過來一樣又突然回到臨窗的大炕上坐了下來。
因他這突兀的舉動,太皇太后和曹宣的話也就說不下去了。
太皇太后關切地問趙翌:“怎麼了?”
“沒什麼。”趙翌笑,狹長的丹鳳眼一閃一閃的,“我有悄悄話跟保寧說。”
太皇太后聽著就笑了起來,道:“你們這些孩子,一個兩個的,都喜歡說悄悄話,敢情是長大了,有心思了。”
趙翌眼眸熠熠生輝,面帶促狹之色地望著姜憲:“一個兩個?我算一個,還有誰是另一個?”
如果沒有之前趙翌殺氣騰騰的話,姜憲倒可以開著玩笑把曹宣或是王瓚算上一個,可再次領教了趙翌的小肚雞腸之後,她怎能隨意答話。
難怪有人說伴君如伴虎。
放在趙翌這裡倒很合適。
姜憲抿了嘴笑,道:“掌珠姐姐自然也算一個啦!”
白愫暗暗心驚,卻不動聲色地和姜憲一唱一合,笑道:“保寧可別拿我當擋箭牌。前幾天是誰去西苑那邊摘桔子也不帶我去?”
姜憲不記得這件事了。
趙翌的神色卻是一舒,笑道:“是我們不帶你去嗎?明明是你說給祖母做了個鏡袋,趕著要把絡子打出來……”
白愫笑道:“我也不過是猶豫了一句,皇上就惱了,拉著保寧就走,我趕過去的時候,您就把我晾在涼亭裡讓我給您捧花籃……”
趙翌斜睨她:“讓你捧花籃就不錯了,你還想怎樣?”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逗起嘴來。
曹宣不由抬頭看了白愫一眼,目光中閃爍著異樣的光采。
白愫沒有看見。
她緊繃著的心弦這才鬆了下來,又和趙翌說了幾句,太皇太妃過來了。
大家見了禮,太皇太后就提議打牌。
趙翌興致勃勃地響應。
姜憲想到剛才趙翌的態度,還真不敢讓自己和曹宣閒在一旁,她主動作陪,上了牌桌。
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姜憲和趙翌就湊了一桌。
白愫坐在太皇太后身邊幫太皇太后看牌,曹宣則坐在了趙翌的身旁。
兩人雖然都在桌上,卻沒有機會說上一句話。
幾經廝殺,姜憲大勝三方。
趙翌就要姜憲請客:“……在延春閣設宴。”
延春閣在慈寧宮花園,外觀二層,實為三層,又有明暗夾層,素有“迷宮”之稱。
小時候,姜憲、趙翌常在延春閣裡玩捉迷藏。
姜憲不願意多想,笑著應了,還問趙翌:“這天氣越來越冷了,要不我們在延春閣裡烤肉吃吧?”
趙翌連聲稱好,邀了太皇太后一起去。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和趙翌、白愫等人商量著怎麼請客。
曹宣被冷落在一旁,也不惱,慢慢地喝著茶,等到趙翌起身告辭,他也跟著站了起來。
姜憲和白愫送了趙翌和曹宣出了門。
門口,姜憲看見身長玉立的李謙正滿臉笑容地和趙翌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小盤子說著話。
她不由挑了挑眉。
李謙已斂了笑容,退到了一旁,一副恭送趙翌出門的樣子。
曹宣就朝著李謙使了個眼色。
李謙朝曹宣笑了笑。
趙翌卻順著曹宣的目光望了過去。
李謙的長相是十分出眾的,就算或英俊或英武的禁衛軍中,他明朗而又颯爽的笑容猶如夏日之日,明亮璀璨,讓人見之就難以忽略。
趙翌眼睛微瞇,問曹宣:“那是誰?”
曹宣恭敬地道:“是福建總兵李長青的兒子李謙李宗權。在坤寧宮當侍衛。”
趙翌沉默幾息的功夫,笑道:“讓他過來我看看。”
曹宣忙招了李謙過來。
李謙目不斜視,跪下來給趙翌行了大禮。
他的動作乾淨利落,有種不羈的灑脫。
趙翌笑了起來,很感興趣地問他:“聽我表哥說,你在坤寧宮當差啊!你怎麼跑到慈寧宮來了?”
李謙笑道:“武英閣這邊有人請假,趙大人臨時把我調到這邊來了,我剛剛下衙,從這邊回神武門去。在這邊當差只是暫時的,過兩天我就回坤寧宮了。”
他聲音清亮,不卑不亢。
趙翌打量了他一眼,隨後就轉身上了肩輿。
李謙等人低頭恭送。
姜憲不由在心裡暗罵。
李謙混球,真是會見縫插針,就這兩句話就在趙翌心裡留了個印象。
難道前世李謙也是像這樣進了宮,然後很快抱上了趙翌的大腿,腳踏兩隻船,所以曹太后出事李家也沒有遭殃嗎?
她就知道他不是什麼老實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九章 舊恨
姜憲在心裡腹誹著李謙,李謙哪裡知道?
他滿臉笑容地上前和姜憲打著招呼:“嘉南郡主,有些日子沒見了,您還好吧?上次承恩公讓我幫著帶進宮來的紅豆餅您還喜歡嗎?要不要下次進宮的時候再給您帶一點?”
姜憲突然想到她第一次召見李謙的時候。
那一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時候就熱得要換夾衫了,等到李謙進京,已是陽春三月,風和日麗,她種在慈寧宮禦花園裡的牡丹花全都開了。曹宣建議她抱著趙璽在慈寧宮的御花里接待這些來述職的總兵們。她卻覺得這樣一來,更顯得她們孤兒寡母的沒有個照應,讓那些手握重兵、鎮守邊關的總兵們更能感覺到皇室勢微,會讓那些沒有反意的總兵們也生出反意來。遂決定在西苑遍植青松的澹泊堂一個一個地接見那些總兵。
輪到李謙的時候,已過午時,她還沒有午膳,又因為心情緊張,早上只吃了半碗白粥,和李謙說話的時候,她的胃開始隱隱作痛。情客見狀,就悄悄地遞了碟豌豆黃進來。她的視線從豌豆黃上掠過,猶豫半晌,怕有失莊重,還是決定把李謙打發走了之後再墊墊肚子。
誰知道李謙目光微轉,居然恭敬地道:“太后娘娘,這是傳說中京城最有名的小吃之一的豌豆黃吧?能不能讓臣嚐嚐?臣五年前曾隨臣父進京,因來去匆匆,只聽人介紹過,卻沒有吃過。”
李謙那個時候的笑容也是如此的燦爛,只是比現在多了幾分穩重和溫暄,少了幾分少年的飛揚,加之他身材挺拔修長,眉目間英俊奪目,在一群年過三旬、不是大腹便便就是粗壯魁梧的漢子裡面醒目得發亮,讓她心生好感。
她當時就吩咐情客去把宮裡的點心都給他裝幾匣子帶走。
李謙卻狡黠地一笑,上前幾步,壓低了聲音道:“太后,實際上微臣進宮之前太緊張,還沒有吃早飯,此時餓得不行,你賞我幾匣子點心,還不如招待我吃幾塊點心墊墊肚子。”
她當然不會相信李謙的話。
他們這些進宮覲見的都知道來時要填飽肚子,不然很可能就只能一直餓著。
她知道他這是看出來她身體不適。
姜憲當時還很感激他,雖然她後來還是沒有當著李謙吃東西,卻感念著他的善意,對他多加照應。
兩人最後怎麼會變成水火不容的?
她此時回想起來。
應該是韃子進犯京城,他最終揮師北上,解了京城之圍,也闖進了慈寧宮,手握滴血的長劍像個凶神惡煞般神色陰晴不變地站在她寢室旁那座雞翅木百蝶穿花的牙雕屏風前,看著她抱著趙璽瑟瑟發抖開始。
她就開始恨他!
恨他早有反意卻在自己面前裝著對自己關心有加;恨他一點情面都不講,把她逼到牆角,連自盡的尊嚴都不給她,就這樣闖進她的寢宮,看到她最不堪的一面;恨他讓她給他加官進爵,割地封侯,讓別人都知道她是他手下敗將還要掩耳盜鈴地坐在乾清宮做傀儡,讓朝野內外看她的笑話… …她日日熬煎,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想到這些,姜憲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她不想理睬李謙,也不想失態。
別過臉去。
白愫看著姜憲的情緒不對,想著這李謙雖然位小職卑,可畢竟是曹太后的人,父親恐怕不日就要得曹太后的重用,還是別平白無故地得罪一個人的好。就笑著上前,把姜憲擋在了身後,溫聲道:“那紅豆餅很好吃,甜而不膩,鬆軟可口。李侍衛有心了。不過是些小事,怎麼好總是勞煩承恩公,您告訴我是哪裡買的就是了,我讓內侍們出去買也是一樣。”最後這一句,卻是對曹宣說的。
曹宣隨口就說了個店名。
白愫笑盈盈地道謝。
大家都是一副虛情假意應付了事的模樣兒。
李謙看得眼珠子直轉。
姜憲卻是懶得再裝模作樣下去,朝著曹宣點了點頭,對白愫道:“我們回宮去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還等著我們回話呢!”
白愫又和曹宣客氣了幾句,這才隨著姜憲回了慈寧宮。
曹宣不免有些尷尬,但李謙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去拜訪他,和他一起談天說地,喝酒遊玩,他已經把李謙當成了自己人,也就不覺得十分的丟臉了,但還是對李謙解釋道:“嘉南郡主被太皇太后慣壞了,行事隨心所欲,頗為任性。有時候剛才還好好的,不知道哪句話得罪了她,她就發起脾氣來。不要說我們了,就是皇上,也常受她的氣。”
李謙笑道:“我明白,我明白。我們家小妹也是這樣,父親那麼威嚴的人,她要是發起脾氣來,我們都得退避三舍。我爹說,阿妹以後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要在別人家生兒育女洗衣做飯,苦得很,所以在娘家的時候要讓著她點。”
曹宣奇道:“你還有妹妹?”
李謙忙道:“庶妹,庶妹!”
曹宣很想說一聲“你們家還真是嫡庶不分啊”,可轉念想到李長青是土匪,也就把這句話給咽了下去。一面和他朝神武門去,一面道:“你什麼時候被借調到了武英殿?我怎麼不知道?你現在的上峰應該是石進吧!他是新安侯家的次子,他沒什麼錢又喜歡喝酒賭博,為人小心還奉高踩低的,在京城裡的名聲不太好。聽說他手下的侍衛都得定期請他喝酒,不然就會被穿小鞋。你請他喝過酒了沒有… …”
李謙“嗯嗯”地應諾,心道:要不是他喜歡喝酒賭博,他還沒有機會被借調到英武殿來。還好只守了三天就把皇上和嘉南郡主都守到了。送給石進的那二百兩銀票沒有白花。只是看皇上和嘉南郡主這樣子,不像是吵架了的?
可嘉南郡主為何神色怏然,心不在焉呢?
她肯定是遇到為難的事了!
李謙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能不能藉機幫幫嘉南郡主,然後和皇上搭上線呢?
他覺得自己還得繼續請石進喝酒,然後再輸點錢給石進。
不過,他守了這幾天,嘉南郡主好像不是個喜歡出門的人。
他怎麼能偶遇嘉南郡主呢?
李謙摸了摸下巴,對曹宣道:“承恩公,我爹來的時候對我說,一定要和上峰搞好關係,您看,我們今天要不要把石進約出來吃個飯喝個酒什麼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